《大正空想魔法夜话 坠落少女异种灭绝》 序幕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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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被ban男 录入:usplion 修图:球茎 赐野乱步到达事件现场——上野车站前时,时间恰巧走入逢魔时分(注:意指黄昏,白天与夜晚交替之时)。 煤油灯映照着广场,民众陷入慌乱的身影全都无所遁形。 穿着立领制服,脸上毫无血色只顾逃命的学生、带着孩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妇人、不知道在叫唤什么的高礼帽绅士……乱步穿梭在他们之间,快速潜入现场的中心。他一直追寻的「少女」必定就在那里。 「——走出广场的右手边,救护总队就在那里待命!」 人山人海的另一头,有位女警官单手拿着佩刀诱导人群移动。 「快逃去那边!不能行动的人跟我说一声!」 颇具威严的口吻稍稍缓和了周遭混乱的情况,人们回过神来往前移动,遵照指示逃离现场。 「桔梗小姐!」 乱步朝她奔去,呼唤她名字的声量几乎等同于呐喊。 「喔,这不是赐野嘛!」 火之星结梗巡查部长依旧维持警戒姿态转过头来,她的长发在制服衣领上流泄。 「你跑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采访啊!」 「是!」 「你这股拼劲很令人敬佩,但可不要把命给丢了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睡莲就还有办法!」 说完,她用视线示意一下后方。 在那里——有位女性被几名助手包围着,对伤者进行急救处理。 宽大的护士袍如今已被大红的鲜血濡湿。 「遵命。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离开桔梗小姐的管辖后再死!」 「那就好!」 乱步对微笑的桔梗行了一礼之后,再度迈开步伐。袴迎风翻动、脚下飞沙走石。 车站前广场并没有多大,很快地,他就抵达了发生战斗的中心位置附近。 然而——他遍寻不着那名「少女」的身影。 连应该正与她交手的活人偶也没见到。 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吗?或者移动到别的地方了……? 面对难以理解的状况,乱步开始试着推测,就在这时候—— 他的耳边听见远处破风而来的声音,微弱的、分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咻咻」声,渐渐愈来愈鲜明,正向乱步靠近。 于是,透过本能察觉到有危险的乱步一从原地跳开—— 他的眼前——就有「某种东西」坠落下来。 之后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轰隆声接连响起。 背后掀起一阵哀号与怒吼,超越混乱的恐慌状态散播开来。 突如其来的风压与飞扬的砂砾让乱步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坠落声在几秒后停止。 剩下的就只有奇妙的静谧与漫天尘土。 不赶紧掌握状况不行,凭着这个念头,乱步眯起眼睛拼命去瞧。是什么掉落下来?又是谁使其坠落?他非得确认这些不可——即使答案其实几乎是不言而喻。 乳白色烟尘的另一端,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人脸。 面无表情地张大眼睛,嘴巴微微开启的人类脸庞。 那诡异的模样让乱步一面屏住气息,一面加以确认。 并非只有一张脸。无数具人类的躯体凌乱地弯曲折叠在一起,数量算来大约有十具。弯曲断裂得很不自然的关节中可看到闪耀着银光的金属。地表上,散发出浓厚死亡气息的一大滩血泊看起来又黑又稠。 ——是活人偶。 ——活人偶在他面前坠落,断送了性命。 也就是说…… 乱步慢慢抬起头——亲眼目睹她从天而降。 大红色礼服上有几处缀以黑色来作强调。 手上拿着与礼服相衬的黑漆漆阳伞。 个子肯定不算矮,尽管包覆着衣物还是可以清楚看出她的身材纤瘦。 她留着齐整的短发,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一道魔法阵,缓缓旋转着。 虽然稚气未脱,却已十分秀丽的脸蛋——露出轻蔑一切的神情,朝活人偶的残骸望去。 ——坠落少女。 亦能称呼为「降临」的登场让周遭的空气瞬间为之一变。 战栗在奔窜,恐惧在扩散,没有人能从原地踏出一步。 风一吹,遍布在广场周边的梅花纷纷飘落了花瓣。 粉红色花瓣在少女的身旁不自然地舞动,这光景让乱步只觉毛骨悚然。 飘浮在黑暗之中的红与黑与粉红色,看起来宛如在作一场噩梦。 然后——悬浮在黑暗中心的少女似乎正浅浅地笑。 「啊啊……」 放荡地吐出一口气后,少女的低语呢喃飘了过来。 「景观绝佳。」 第一幕 大正十一年 三月十六日 帝都日日杂报 早报 坠落少女 与人偶座交战上野 昨晚,晚间八点左右。约有十只活人偶出现在上野,攻击行经附近的帝都百姓。返家途中的男性及学生等,共计有十一人死亡。随后,坠落少女现身,令活人偶自高处摔落进而击退。 这是人偶座发动的第十二件攻击事件。 与坠落少女的交战则是第六次。 另外,此次乃本报记者首度成功目击战斗,接下来将详细报导该经过—— * 「究竟要说几次你才会懂啊?」 中午过后的曲町区富士见町,帝都日日杂报的记者室内。 总编东条皱起眉头,捻着八字胡。 「我也很清楚赐野你的努力。放眼帝都,曾亲眼目睹坠落少女作战的记者想来就只有你一人吧。虽说如此,你写的报导实在是足可将这个强项轻易抵销掉——无趣啊。」 坐在皮椅上的他,身体肥硕无比,就像超出三方(注:さんぽう,放镜饼的供桌叫作三方)的镜饼一样,但是从中释放出来的可是跟喜庆气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满。 他满脸苦恼将视线移向窗外,隔壁楼房屋顶上的传信鸽笼与神乐坂的街景映入眼帘。帝都连日来都是暖和的好天气,今天却吹着让人联想到寒冬的冷风。 「比方说,你看看这些报导。」 东条拿出几份其他报社的早报,排列在桌上。 「书贾新闻、时事报社、每朝国报都没有亲眼目睹战斗,但光靠事后采访就能写出如此引人注目的报导。这样一来,不管你的采访内容品质再怎么高,帝都人民的眼睛都还是会移到这些报纸上去。」 的确,一句句容易引人注目、哗众取宠意图明显的标题跃然于那些报章上。 「战栗!坠落少女的残忍杀戮!」 「大量死者!上野车站前的人间炼狱。」 「无差别攻击的邪魔歪道人偶座。」 但乱步看到这些标题——就半反射性感到厌恶。 「这种报导……我绝对写不出来!」 乱步以强而有力的声音坚称。 「什么残忍杀戮、人间炼狱、邪魔歪道……使用这些字眼只会徒增帝都民众的不安啊。也许确实能吸引人的目光,但这种做法是错的。报纸首先该传达的是客观事实才对!」 「……你说的话我当然明白。」 大概领悟到只靠强迫没什么成效,东条改用晓以大义的口吻说: 「尽管如此,既然我们是家报社,就必须让人们有意买来阅读才行啊。所以说,无论如何都有必要把『人偶座事件』的报导写得更加耸动,因为坠落少女跟活人偶的战斗是帝都百姓现今关注的一件大事啊。」 ——自称是「人偶座座长」的家伙初次发布犯罪预告的时间是在三个月前。 「——帝都中缺乏血的香味,缺乏悲叹、愤怒与绝望。因此就由我们人偶座来让混乱与杀戮的花朵绽放吧。」 警视厅与各家报社都收到这样的书面内容——随后「活人偶」也跟着开始攻击人类。 ——活人偶。 乍看之下,它们就像做得非常精致的人偶。高度林林总总,有些只到幼儿程度,也有的巨大如熊,将捕获的个体进行分析之后发现,它们的躯干是由桐木、头发是马鬃、眼珠则用玻璃打造。 然而,不管多么仔细调查——还是查不出单纯的人偶是在何种原理下「自由行动」。 运用于身体内部构造的金属加工方法,以及能够理解人语、自行发话的机关也完全没有厘清。 换句话说,它们是——透过超出现代科学领域的力量来行动并攻击帝都人民。 在大力推崇「现代化」,科技发展蓬勃的大正盛世中——帝都百姓过着对违反常理的怪物担心受怕的日子。 「——对了,今天又收到『座长』寄来的犯案声明了。」 东条递给乱步一张纸。 「这下——又要再度引起帝都民众的关注了。」 上头以风格独特,有棱有角的硬笔字写道:让帝都陷入混乱的计划正顺利进行中,今后还会持续进行攻击,然后—— 「本人既是座长也是演员,下次公演我将站上舞台,让各位亲身目睹我的演技。」 声明以这段文字作结。 「座长将参加公演……」 「意思就是主谋者终于要亲自走上战场了吧。当然那么一来,就会跟坠落少女直接正面交锋了。」 ——人偶座的攻击发生不久之后。 时间追溯起来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一名少女挺身迎击活人偶。 全身包裹在大红色礼服内,施展妖异法术的少女,其真实身分不详。 她比任何人都还迅速察觉活人偶的出现,随之现身于案发现场——以强大无比的力量不断打倒那些人偶。 当时正值警官队为了如何对付活人偶感到棘手的时候,帝都百姓可是欣然乐见她的活跃,大肆吹捧,说她是守护每个人的「正义使者」,还从她有如「坠落」般飞舞于空中的模样,为她取了一个特别的昵称——「坠落少女」。实际上因为她的出现而保住一条小命的人,应该攀升到相当可观的人数了。 然而……一个月过后的现在。 目前的实际状况是,她的性情逐渐显现之后,她也跟活人偶一样——或者该说是加倍——成为帝都百姓畏惧的存在。 「坠落少女的登场、座长的参战……到了这一步,说所有帝都民众关注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事件上也不为过,所以,真的什么方法都行……」 不知不觉间,东条的声音开始酝酿出恳求的氛围。 「有没有什么对策可以打破现状,让我们赢过其他报纸啊……?」 ……被他这么一示弱,乱步的态度倒也不好再如此强硬。 东条毕竟也是让自己保住记者饭碗的恩人。他虽然一个劲地拒绝了他的游说,但还是在此改变一下方针吧。 其实……今后的对策已经准备好了。 「昨天采访过后……」 「嗯。」 「我获得了也许能够直击『人偶座事件』真相的线索。」 「……线索?」 东条表示出兴趣,摸了摸下巴。 「是。其他报社肯定没有的重要线索。」 「喔……」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他很清楚乱步绝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夸大其辞的人。东条专注地听乱步把话说下去。 「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打算循着这份线索去采访,如果能够进行顺利——想必能够吸引许多帝都民众的目光。」 「……原来如此。」 东条点了点头,眯起眼睛。 垂下视线,像在思索什么似的摸了一会儿下巴后,他说: 「……好。」 他连计划的内容都没有详加询问,只是直视乱步的眼睛。 「那我就不再刻意打听下去了,让我拭目以待吧。绝对要写出比得上并超越其他报社的报导来喔。」 「了解。」 「那你就照样去跟牧岛拿记者章吧。」 「谢谢。」 乱步行了一礼后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开始整理用品准备外出。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握住公事包的手充满力量。 今天的采访肯定会左右自己的记者生涯——说不定甚至是自己的人生。 * 「不过还真亏你能采访那种事件啊。」 走在通往都 电车站的外濠环状道路时,臼杵久作半是无奈地这么说。 「人偶座和坠落少女都是一团谜,还有一堆让人觉得恐怖的事不是吗?」 臼杵有着一张看不出来才十七岁的成熟脸庞,个性心直口快的他是跟乱步同时期进入报社的记者,专跑政治经济线。同样都是下午要进行采访的关系,两人便一起走出报社。 「啊,关于这点我也无法否定。」 乱步一面苦笑一面点头。 「直接看到的活人偶的确恐怖得让人站不住脚。」 「……不,活人偶也许是那样没错啦。」 臼杵低声说: 「但我怕的是『坠落少女』啊……」 「……喔,是这样啊。」 「一想到帝都人民的性命是被那种『恶人』守护着,就无法打从心底感激她啊……」 臼杵会这么想也是无可非议,乱步从鼻腔叹了一声,重重点了头。 ——恶人。 想当初,人人都以期待的眼神将坠落少女视为正义的使者,如今大多数帝都民众对她的认知却成了恶人。 因为她的战斗手法实在太过残忍。 ——瞬间割除头颅。 ——将敌人从高处推下去。 ——对遗体造成多余的损坏。 她用只能称为蹂躏的方法扫荡活人偶——众人看她的视线逐渐不再是期待,反而隐含了恐惧。 而且她的嘴老是做出一些桀傲不逊的发言,毒辣的见解也让帝都百姓感到害怕。近来由于她的战斗能力占上风,所以更让人觉得比起活人偶,坠落少女还更恐怖。同业其他报社甚至写了一些「坠落少女借由残杀活人偶来得到性高潮」之类的中伤报导。 「而且你这个人啊,对记者这一行有很深的执着……难怪你在采访上老是遇到困境啊。」 「嗯,我认为这点你说得也没错。」 乱步低声说,眼睛望着从停在路肩的车辆走出来的人们。 「……正因为不明白恐怖的原因,所以才有所执着,我觉得也是有这种情形。」 他呢喃地接着把话说完。 「……什么意思呢?」 「呃,就是……关于这个事件还有很多尚未水落石出的事吧?既不知道人偶座的真面目和目的,也不知道坠落少女是何方神圣,所以我想帝都民众才会觉得害怕,我和你也才会害怕,对她的憎恶——只是一味增加。正因为这样,才要正确掌握情报,把情报传达给人们,我认为这是记者的职责所在。」 ——正确掌握事实,确实报导出来。 这是身为记者的乱步奉为圭臬的信条。 无论是天灾、杀人事件、国际间的战争,人们首先需要的是正确情报。知道事实之后, 人们才终于可以做出判断和应对。 相反地,错误情报、渲染过的情报有时会使人不幸,误解会产生混乱,甚至招惹来原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这种事,乱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因此他——希望将没有过度渲染浮夸的真相传达给帝都人民。这才正是记者的本分,乱步甚至抱着为达此目的,要他付出多少牺牲也愿意的决心。 「……我能明白你的理想。」 臼杵抓了抓他乱翘的头发。 书生风格的他做出这种动作,看起来居然挺像个潦倒的侦探……说到书生风格,乱步其实也做同样打扮。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也许你会觉得是值得拼命的事,但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送命啊。」 「……谢谢。」 视线移向路旁,乱步真诚地道了谢。 这意味着臼杵在替他担心。 正因为平常的相处总是在互相打趣,一聊到这种话题不免感到别扭……但臼杵的心意让乱步觉得非常开心。 「我会尽可能留意,别让自己受伤。倒是你,可不要追着政治家的贪污新闻,不小心踩到老虎尾巴,害自己被丢进北海道附近的海域去啊。」 「喔,那当然。」 「……话说回来,臼杵。」 乱步若无其事环顾四周后——突然低声呼唤同伴,并加快脚步。 「……怎么了?」 臼杵大概察觉到乱步的变化,他的声音也跟着充满紧张。 「稍微快跑喔,跟上我。」 「……我知道了。」 停格半拍后,臼杵点了点头,同时乱步也小跑步地往前冲。 通过都电的车站,弯进酒家的墙壁后——他停下脚步,背部紧贴墙壁。 臼杵也跟着他这么做。 就在下个瞬间——两人的眼前有一个人影飞快闪过。 乱步敏捷地伸出手——抓住那人影的手臂。 「……啊!」 事情的演变恐怕大出对方所料吧。 仓皇失措、睁大眼睛的那个人——是个女佣打扮的妙龄女子。 她扭动身子试图摆脱束缚,但一了解到不可能之后便老老实实低下头。 「乱、乱步……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名女性是……?」 「从刚才她就一直隔着很不自然的距离,在后头跟着我们。」 乱步开口为搞不清楚眼前情况的臼杵做说明。 「她在那个转角处弄丢了我们的身影,所以才心急地慌忙赶上来吧。幸亏一直以来总是负责采访会有生命威胁的现场,让我养成了随时留意周围状况的习惯。」 乱步转向那名女佣,询问她: 「说吧,你跟踪我们这两个不值一文的小记者,究竟有什么指教?」 「……首先,我得为我的无礼道歉。」 女佣微微点了头,她的手依然被抓着。 「有些话想传达给您,我一直在等待机会。」 听到她端庄有礼的口吻,乱步也松了一口气,放开她的手。 看来她并没有危害他们的打算。 女佣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后。 「……您是赐野乱步先生对吧?」 她的视线望着乱步,开口问道。 「我就是。」 「有个人表示希望务必与您见上一面,很抱歉得占用您的时间,有辆车就停在不远处,可否劳您大驾?」 「……有人想见我?」 「是的。」 ……会是什么呢?一点头绪也没有。 顿时闪过脑海的是最近曾听闻的某个消息。 ——近来,除了活人偶之外,日本国内也频频发生绑架事件。被害者中包含许多成年男性,这些人失去踪影之后,就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虽然只是怀疑,但难不成这名女性就是绑架犯吗? 当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可是心底还是觉得发毛,没办法乖乖照她所说去做。然而当乱步听到女佣接下来提到的少女的姓名后——他就改变想法了。 「我伺候的盖野家的千金——盖野沙绘加小姐在等候您的光临。」 * 帝都内,小石川区。 华族(注:于一八六九~一九四七年间存在的日本近代贵族阶层)盖野家的洋馆就位于植物园附近。 乱步待在众多会客厅的其中之一等待「她」的到来。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未受到邀请的臼杵当下留在原地(就算受邀,他也会断然拒绝吧),女佣刚才把茶送来之后,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端起眼前的杯子凑近嘴边……还没碰到便又放下。毕竟对方是那样的人物,他可不想过于大意。 乱步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 房 内装潢用的是黑檀木,品味高尚的摆设看起来样样都是手工打造的最高级货色,恐怕每一样的价格都是乱步年收入的好几倍吧。乱步还是第一次造访这样的豪宅,手心都渗出汗水来。 ——不,手上的汗水并非因为这栋屋宅。 ——是由于接下来即将与她面对面的亢奋、不安与紧张所分泌出的汗水。 「——让你久等了。」 背后传来声音。 那是道清脆如铃铛的少女甜美的声音。 尽管觉得呼吸就要停止了,乱步还是回过头来——确认「她」是否真的站在那里。 「真抱歉,突然邀请您来。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有话想跟您说。」 少女边说边在乱步的对面就坐。 「——初次见面,赐野乱步先生,我是盖野沙绘加。」 她亲切地微笑,报上自己的名字。 「不过,虽说是初次见面,但乱步先生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漆黑带有光泽的鲍伯头短发,稚气未脱,却感觉有点冷艳的面容。 年纪大概十五岁前后吧,纤细的身体裹在「摩登女孩」的服饰下,她静静看向这边。于是,那对黑漆漆的眼阵——与乱步的眼睛对上。 ——乱步顿时反射性地身体变僵。 ——寒意贯穿全身。 正如她所言,乱步——知道这位少女是什么人。 她就是今天乱步打算采访的当事人——与活人偶交手数次的「坠落少女」本人。 ——就在昨晚。 坠落少女结束与活人偶的战斗之后,往空中浮起,留下「啊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后就飞往他方了。 跟抬头围观的群众一样仰望她离去的乱步——动如脱兔地迅速离开原地.随着她即将从视野消失的身影,追了上去。 ——想追查出事件真相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听当事人怎么说。 ——每个人都畏惧,不敢靠近坠落少女一步,但她就是获知事情真相的关键。 既然如此,首先就必须获得找出其真面目的线索,就好比——跟踪这种有点强势的手段。 乱步付出全副心力,死命追赶坠落少女。 为了追上在空中飞行的她,乱步时而乘坐计程车,时而双脚全力狂奔。 终于在某条巷弄里,他亲眼目击到坠落少女解除「变身」的那一幕。 ——身分还是坠落少女时,她也没有刻意遮遮掩掩。 她的五官、发型早已清楚烙印在乱步的眼中。 尽管如此,恐怕还是施了什么魔法性的暗示吧,一直到变身褪去,暗示解除之后——乱步才终于知道坠落少女的真正身分。 大红的礼服与光芒一同分解,少女又回到平常的装扮——她就是乱步以前在采访中曾经见过一次面的华族,盖野家的长女——盖野沙绘加。 女佣再次送上托盘中的红茶,搁在桌上。 沙绘加喝了一口之后说: 「那么,乱步先生,容我正式跟您确认一次。」 她开口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 「您昨天见到我解除『魔装』的模样了,对吧?」 「……是啊。」 这时候再试着否认也没有意义,乱步若无其事一面观察沙绘加的举动,一面诚实地给了肯定的答案。 「果然如此呢,瞧我这个人,多么不小心啊。」 沙绘加闭上眼睛,懊恼似的摇摇头,接着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 「——既然如此,我有件事要拜托您。」 双手轻轻落向膝盖,她切入正题: 「我就是坠落少女的事,希望您能够不要对世人发表。」 「……喔。」 「乱步先生是为了取材才会尾随战斗后的我吧?所以虽然很抱歉,会害您的苦心工作化为乌有,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不要将此事写进报导里头。毕竟我做的那些事不同于一般,倘若被世人知道我的身分……就会有点麻烦。」 「原来如此。」 乱步在点头的同时稍微感到意外。 从平时坠落少女给人的印象来推测,他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荒谬蛮横的要求,还为此战战兢兢,结果她却只是希望不要让真实身分曝光,不过做出这般要求的心情他能够理解……毕竟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高贵的华族大小姐。 「这件事并不难。」 乱步再次点了点头,其实就算她不说,乱步自己也没有打算公开她的身分。 「我还不明白你为了什么目的而战,况且虽然我身处报导机构,但也不能随便报导一位都民的情报,在清楚报导的力量下更是如此,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公布在报导中。」 「真的吗?那可就帮了我一个大忙。」 沙绘加微笑,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一提到记者大人,我以为都是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获得的情报写出去的人。」 「……不能否认,的确也有这种记者。」 乱步一面发出苦笑,一面在这时候下定决心。 原本就打算与她接触,既然能像这样幸运地见到面——那就应该把原本想说的话试着提出来。 幸好自己才刚接受了对方的要求,虽然还不至于完全放心,但看起来似乎能跟她讲讲道理——应该有提出「交涉」的空间。 「……所以,我不揭穿你的真实身分,相对地,我有一项提案……」 「……提案?」 沙绘加露出孩子气的模样偏头纳闷。 「是指什么呢?」 乱步吸入一口气,对她说: 「我想要——采访你的战斗。」 清清楚楚,像在宣告似的表示。 「我想要知道一切,确实明白你的目的与意图之后,把事件的真相传达给都民。」 ……沙绘加沉默地注视乱步,看来似乎未能好好消化他说的话。 「当然,虽然我想把真相传达给都民,但并不表示就会揭穿你的身分。」 乱步继续说明: 「我传达的只会是『事情内幕』,目前帝都人民并不知道你战斗的理由,也不清楚活人偶的真实身分,因为这个缘故,恐惧蔓延导致臆测招来臆测的状况。臆测之中也有毫无真实凭据的内容,我就是想改变这样的情况。你也是这么希望吧?比起无凭无据的恶意评价,还是让事实传开来得好。解开误会说不定也能让你更利于行动,这样的提案对我们都有好处,所以——」 乱步笔直望着沙绘加的眼睛。 「——能不能让我采访你呢?」 沙绘加盯着乱步,指头点着嘴唇像在思考。 「……如果我拒绝,您打算怎么办?」 她慎重地询问。 「很遗憾……那我将无法保证会继续隐瞒你的身分。」 ……这只是在虚张声势。 就算被拒绝,乱步也没有打算揭穿她的真面目,身为记者,他真正的想法是不轻易泄漏情报。 尽管如此,他提出的条件对坠落少女而言应该也十分有利。交涉极有可能成立,这么来这虚张声势也不会被识破。 ——然而,几秒之后。 「……唉。」 沙绘加短短叹了一声。 「看来我的说明还是不够详细……我应该要更亲切地对您讲明才对。」 ……说明不够详细? 什么意思?自己是否误会了什么? 乱步试着回想目前为止的对话内容——就在这下一秒。 他的身体轻飘飘地浮起——碰倒椅子,撞向 背后的墙壁。 「——唔!」 ——刺痛遍及全身。 喉咙被掐住——无法呼吸。 在无形的力量下——他被钉在墙壁上。 一看,沙绘加的头部后面,淡淡浮现出一道魔法阵。 「是……魔法……吗?」 毫无疑问……这是坠落少女的魔法。 盖野沙绘加……出手攻击他。 就跟她屠杀活人偶的时候一样—— 「请认清自己的立场。」 沙绘加露出无奈的嘲笑,用像在教训乱步的声音说: 「说穿了,我们之间连对等关系都算不上。我可以像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把你解决掉,刚才拜托你的事,不,那不能算拜托,那是种宣告——意思是如果你揭穿我的身分,就别想活命了。」 ……轻忽大意了。 气管被紧掐住的同时.乱步心中感到懊悔。 他并没有放松警戒。他可是跟一个所作所为正合乎「恶人」之名的女子交涉,也早就预想到可能会在某处遭到反击。 尽管如此——现在的状况让他深深领悟到自己的预想还是太天真。 一旦被示意可能没命——再怎么接招出招、再多交涉都没有意义。 「……认真的吗?」 乱步哑着声音问: 「你真的打算取我性命吗……?」 「咦?很意外吗?」 沙绘加仍坐在椅子上,像观赏一幅绘画似的望着乱步。 「乱步先生也知道世人是怎么形容我的吧?『恶人』这个认知非常适当啊。」 「你以为你做这种事能被原谅吗?」 「……原谅?」 惊讶地反问之后——沙绘加开始放声大笑,就像个孩子打从心底感到开心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需要谁来原谅我呢?」 沙绘加从椅子上站起,走了过来。 「是你吗?法律?世人?还是神明?若不被原谅,我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然后——沙绘加凑近乱步的脸。 「……好可怕啊。」 ……那是张邪恶的笑脸。 看着这张毫无顾虑——事实上,蕴含了接近致死量的恶意的笑脸,乱步得到确信。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恶人。 表面上是个拥有良好教养的少女,里头——却潜藏着与正义感相距甚远的心情而行动的真正恶人。 然而,同时却又感觉到强烈的不协调感。 为什么恶人会和活人偶交战呢? 虽然只是表面上,但她做出的行动毕竟是在拯救帝都人民。 这当中肯定隐含着什么,是他尚未触及的内情。 ……乱步的心中半反射性地萌生出某个欲望。 「那么让我再问一次吧。」 沙绘加感到有趣地欢声问道: 「记者大人——乱步先生,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要采访吗?」 「……我想知道。」 ——乱步说出他的欲望。 好不容易张开口,从被掐紧的气管中挤出声音。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我反而更想采访你……我想知道一切,再进而……理解你所作所为的意义……」 ——沙绘加的眼睛稍微瞪大。 也许是真心对乱步说的话感到惊讶吧。 解开对乱步的禁锢,她坐回椅子上,开始思考起来。 突然失去任何依附的乱步摔倒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猛烈地一咳再咳。 「……无妨。」 当乱步的咳嗽声终于停下时,沙绘加如此表示。 用一种跟先前有些出入,隐含着困惑的声调。 「我允许你采访。」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乱步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其含意。 允许采访? 在她才刚宣称过他们两人并非对等关系,随时都能杀了他之后? 「……真的吗?」 「是真的。这次你照我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就行了。我允许乱步先生采访我。」 「为什么突然出现这样的转变?」 「……很不可思议啊。」 沙绘加低下头,眉头紧蹙,一副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模样。 「不知为何,就想这么做。嗯,该说是善变吧,女人心往往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呐。」 只是那么一回事吗。 既然连本人也无法理解,那究竟是她的何种深层心理引导出允许采访这样的结论呢? 不管怎样,这是好不容易掌握到的良机,对乱步来说,他可不想白白错过。 「我懂了……那就请多指教。」 「好的……只是刚才谈的内容,我希望你能遵守。」 沙绘加抬头看着乱步的脸。 「我和活人偶的战斗你从头到尾都会在场,然后在整件事落幕之前,你只会报导战斗的内容。」 「那是当然。」 「谢谢,那么……这样就算契约成立啦。」 沙绘加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脸上浮现奸险的笑容。 「请小心,至少可别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前就送命了。」 那表情——不知为何令人不自觉感到美丽。 乱步首次意识到对方是一名女性。 「……我会的。」 心生动摇间,乱步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 「——沙绘加!」 从沙绘加的背后飞出一团小小的影子——连同尖锐的喊叫声徘徊在房间中。 「活人偶似乎又出现了!在御茶水,一只大型,十一只小型的!」 「哎呀,卡斯提拉!」 沙绘加喊道,并且水平伸出右手手指。 小小的黑影……倒悬在那根白色手指上。 「人们正遭到攻击!快点赶到现场去!」 哇哇哭喊的同时,黑影继续这么说。 ——那是只蝙蝠。 蝙蝠停在沙绘加的手指上,看着他们两人。 「这、这是什么?」 「这位是卡斯提拉,几个月前出现在我身边,是她让我能够使出魔法的哟。」 「……这也太不科学了……不,坠落少女就在面前,谈什么科不科学的也太迟了。」 「好啦,刚好遇到活人偶现身。」 沙绘加从沙发上起身。 「首先就来见识一下我的战斗吧。」 * 到达御茶水的时候,人偶座造成的惨剧已拉开序幕。 人们放声哀号,四处逃窜,有好几台马车正全力奔驰过大道。 往他们原本待的方向看去——状似曾经挺身应战的警官尸体泡在血泊当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惨状的中心处,一名大型活人偶正发出呻吟,与警官队交战。 其身高约比成人高上一倍,脸孔则像个中年男子。 歪斜的嘴角与细长的眼睛表现出悲伤的神情。 穿着类似农民打扮的服装可能是因为重视机动性的关系,活人偶凭着一股蛮力移动那看似笨重的身体,将警官队压制得溃不成形。 而且,警官的脚边还有许多婴儿大小的活人偶仿佛成群蚂蚁遇到糖果似的朝他们扑上去。小型活人偶牵制逃跑者的行动,再由大型活人偶取走其性命,这似乎就是它们之间的分工。 ——就在乱步如此判断状况时, 一名警官被小型活人偶挡住去路。 「——哇啊啊啊啊!不要!放开!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自己的身上爬满了活人偶,警官苍白了脸发出哀号。 然后,他的头颅——就在大型活人偶的振臂一挥下,惨忍地被打飞了。 「——又有人遭殃了!不快点不行!」 然而沙绘加只是从容不迫走下车—— 「稍微冷静一下。」 ——她一副受不了地叹了一声。 「慌张赶过去又不一定就能解决什么。」 「这不是要人冷静的时候吧!人命关天啊——」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沙绘加看着乱步,扬起淡淡一笑。 「我其实还挺喜欢『坠落少女』这个称呼。『坠落般的战斗』,似乎是以这层含意帮我取的,那真是非常正确的描述啊。我使用的魔法是『操纵重力』,能够自在地发动拉扯东西的力量,发生点和力道、方向全都随我的意,所以——」 瞬间——沙绘加的身体被光芒笼罩。 衬衫、裙子、压得很低的帽子全都霎时分解,替换成大红色礼服。 脑袋后方出现魔法阵并开始转动。 接着她无声无息飘到空中—— 「——能够像这样『坠落』到那边去。」 ——以超快的速度往活人偶的方向「坠落」。 那模样——就像是「红色箭矢」。 以强大的重力加速,同时还经由体内朝向体外的重力补强过的红色箭矢,往大型活人偶举起的右手肘「着地」—— 「……啊!」 ——关节部分遭贯穿,手肘以下的部位被她的脚尖踢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飞溅。 从横切面可以看到银色的金属。 震耳欲聋的咆哮让乱步不禁掩住耳朵,沙绘加不为所动在空中翻了个身,翩然降落在不停扭动的活人偶头上。 然后阳伞往周围的警官队的最前头一指——身体像指南针似的转了个圏,结果攀附在警官身上的小型活人偶就——全都掉落到地面。 「呀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 临死的凄厉呐喊中,它们依序在砂砾地面上摔成稀烂。 ——这当中不过数秒。 从她开始降落后才经过数秒——沙绘加就夺走了大型活人偶的右手,让小型全部丧命。战斗——比起这个说法,看起来更像跳舞的华丽动作,乱步感觉自己有如在作梦。 「坠落少女,你现身了……」 活人偶对着再度飞向空中后,又降落在自己面前的沙绘加低声说。 「这次不会再让你平安无事回去了……」 「哎呀,少了手臂还是这么屹立不摇啊。」 沙绘加掩住嘴巴,脸上浮现冷冷的笑容。 「而且你知道我是谁啊……真是感到光荣,我根本就还没好好做自我介绍呢——」 沙绘加飘向空中。 然后她—— 「若不是以这种形式相会,我还想请你喝杯茶呢。」 ——她再度朝着活人偶降落。 「谁会再受同样一次罪啊!」 活人偶侧过身子。 它似乎打算闪避沙绘加的坠落,并乘机做出反击。 但—— 「唔!」 ——只有左手还被锁定在原本的地方。 原来是被沙绘加的魔法禁锢在那里。 「可恶!」 活人偶高声大喊,沙绘加安静无声地降落在左手上——这次是连同肩膀整只手臂切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鲜血喷了出来。 震耳欲聋的怒吼让警官队的人也皱起五官。 失去双手的活人偶难以维持平衡,摇摇欲坠,总算好不容易才在原地站稳。 然后再次朝着沙绘加的方向——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它以惊人的速度奔过来。 它的步伐无比凌乱,看得出来活人偶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 「还真是拼命啊。」 沙绘加一落地,就露出冷酷的笑容。 「反正都会死,干嘛不毫无痛苦地、认命地让我杀了呢?」 她举起阳伞对着活人偶的脚一指,只见它的右脚飞到远远的后方,左脚被拗得不成样子。 失去双足的活人偶一时间冲劲不减,就这么脸部朝下摔倒在地面。 巨大的轰隆声传出的同时,地面也跟着摇晃,四周都是漫天黄沙。 活人偶一面痛苦呻吟,一面凭着头部的力量挣扎打转。 「可不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啊。」 沙绘加使出魔法让它翻身脸部朝上,并且压制住它。 「……你打算做什么!」 沙绘加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轻飘飘浮到半空中。 然后——以缓慢的步调移动,降落在活人偶的胸膛。 「……你!」 活人偶的嘴巴开始不断张合,似乎是想咬住沙绘加稍微报个一箭之仇。但就连这个企图——都被沙绘加举起阳伞,用魔法将其封印住。 「……我说你啊,住手吧。」 沙绘加的声音充满怜悯。 「再这么继续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只会让自己痛苦而已。」 「谁要住手啊!」 活人偶似乎不需要动到嘴巴也能够出声,它用杀气尚未消退的声音回答。 「我就只剩下这条路了!」 「……只剩下?那是什么意思?」 「跟你没有关系!」 「……这么说也没错。」 沙绘加一边说一边用阳伞戳着活人偶的身体。喀喀,木制的表面短促地响起干巴巴的声音。 「……呐,话说回来,你还真不可思议。」 沙绘加蹲下来直视活人偶的眼睛。 「我每次攻击,你看起来都很痛苦啊……活人偶果然也有痛觉吗?」 这个问题——引起周遭围观的人一阵骚动。 到现在都一直拼命观察战斗,在记事本上留下纪录的乱步也感到莫名其妙地凝视沙绘加的脸庞。 「你的身体是用桐木做的,里面是某种成分不明的金属对吧?那东西被伤到的话——你们也会觉得痛吗?」 「谁知道啊!」 「你不告诉我吗……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办法,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做个了结吧。」 说完——沙绘加的脸上浮现笑容。 ——那是凝聚了这世上所有歹意的阴险笑容。 她弯下腰,对活人偶不知耳语了什么,然后站直身子再度微笑。 「那么.再见了——可怜的活人偶先生。」 沙绘加举起阳伞指向活人偶。 下一个瞬间——活人偶发出凄厉的临终哀号,身体扑簌簌地颤抖后,大量血液喷散到周围一一就此丧命。 从活人偶身上下来后,沙绘加擦了擦喷到脸上的血——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环顾周遭,围观群众与警官们——用一种比起性命获救,更像是目睹了惨忍事故现场的表情望着沙绘加与活人偶。 ——相差太悬殊了。 沙绘加的战斗身法,无论是强劲、速度——还有残忍。 那模样——怎么看都无疑是恶人在折磨弱者。 乱步的心中再度涌起至今反覆询问自己的问题。 坠落少女究竟是 何方神圣? 为何要那样战斗? 人偶座也是,明知可能会反遭击败,为何还是不停止攻击……? 经过这次的战斗,乱步心中的这些疑问变得更加鲜明。 自己肯定还只不过是……刚一脚踏入事件真相的入口罢了。 虽说如此—— 「……呼。」 ——大大吐出一口气后,乱步暂且保留这些疑问。 ……不管怎样,战斗已经结束了。 今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这下总算告一个段落,他得先回报社一趟,要思索的事等那之后再去想吧。 再说他和臼杵在路上就这么分开了,说不定他正在为自己担心…… 这么决定的话,就该趁早行动。 乱步将记事本收回怀中,打算走回车子正在等候的小巷内——就在这时候。 「——啊啊!」 ——围观群众间再度传出哀号。 已经背对现场的乱步慌张地回过头来——看到了「那东西」。 激烈旋转的黑色团状物——从上空朝着正在擦拭血迹的沙绘加进行突袭。 她大步后退,在千钧一发之际与其擦身而过——沙绘加原本站立的地点却顿时开了一个大洞。 洞穴中心处——站着一名全身裹着黑袍的不知名人士。 ——身高看起来跟一般成年男性差不多。 五官隐藏在布料后面,无法得知他长什么样子。 ——是活人偶吗? ——现场的活人偶已经全被沙绘加打倒才对,难道是隐藏在某处? ——不对,他的动作比其他的活人偶还要机动敏捷……让人难以认为两者相同。 暂时与其保持距离的沙绘加也露出狐疑的表情,端详长袍男子的模样。 这时—— 乱步的脑海里浮现某个可能。 他回想起下午东条拿给他看的——犯案声明。 「……当心了!」 一回神,乱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出声要沙绘加警觉。 「那家伙恐怕就是——『人偶座座长』!」 ——在犯案声明上头预告了「下一次,座长也会参与战斗」。 回忆起刚才的战斗中只有普通活人偶参战——不会错。现在与沙绘加对峙的长袍男子便是——人偶座的座长。 沙绘加听见乱步的警告,「哦」了一声后,便眯起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身影。 「你真的是『人偶座座长』吗……?」 可是……男人并没有理会沙绘加的询问——再度出手攻击她。 如同方才——他的身体以简直就像龙卷风般的猛烈速度回转袭来。 「……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次沙绘加也有惊无险地闪躲开。 「那么焦急的话,会让人以为你很没有风度喔?」 于是她与座长——以飞快到几乎无法辨识的速度开始展开战斗。 沙绘加舞动阳伞试着封印对方的动作;座长连连避开朝对手逼近。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战况陷入胶着——但乱步看得很清楚。 ——沙绘加有些难以招架。 情势的优劣尚不明确。 但沙绘加的攻击总离座长还有一大段距离——相对地,座长的攻击准确度慢慢提升,逐渐逼近沙绘加。 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开始疑惑地吵嚷起来。 终于——沙绘加再也躲不开座长使出的一记飞踢。 只见一道银光窜出——某种东西撕裂的尖锐声响遍四周。 这次真的中招了吗—— 乱步的手心全是汗水……沙绘加暂且往后退开,与座长保持足够的距离后,再重新摆好架式。 ……看来她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 不过——大红的纱裙裂开到腰间,白皙艳丽的脚不免袒露在外。「……哎呀。」 察觉到这点的沙绘加愤恨地皱起眉头。 「撕毁淑女的衣物——这会不会有点太野蛮了呢?」 「……」 座长依旧一声不吭,衡量着自己与沙绘加之间的距离。 「……还是像这样无视我的存在吗?好啊,好啊,我明白了。既然如此——」 ——沙绘加的神情骤变。 「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作地狱吧!」 礼服被毁损似乎让她心中非常激动。 她脑袋后面的魔法阵开始以前所未见的速度转动。 然而,就当她将手上的阳伞再度指向座长时——座长突然从沙绘加身上移开视线,转而确认自己的身体。 接着,仰头做出看似心有不甘的举动后——他就有如龙卷风般回转身子,以跟登场时相同的身法,当场离去。 「……」 不明所以的行动让四周陷入沉默。 ——逃走了? 战斗的情势明明对他有利,座长却脱身离开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似乎也抱有相同的想法,他们一脸茫然,仰望座长离去的天际。 沙绘加则—— 「都战到这地步了,竟然转身就逃……真是可恨。」 她脸露怒容,视线朝向礼服的裂缝。 * 「应该没有错,那家伙就是座长。」 盖野家的自家车内。 结束战斗的归程上,沙绘加对悬吊在车顶上的卡斯提拉说。 「是啊……乱步说的犯案声明上也这么写的话,我想是错不了了。不过,他具备那么强的机动力,我的魔力感应却没有侦测到——我想他应该使用了很高段的魔法。」 「原来如此。」 沙绘加忿忿地回应,她将手肘抵在车窗上,脸上神情写满不悦。 「这么说来那家伙就是利用那种魔法控制活人偶,攻击帝都民众的喽。」 「……应该是这样。」 「真是可恨。」 ……她还在记恨礼服被撕裂的事吗? 她身上穿的已经变回平常的服装,礼服也会在再度变换时恢复原本的模样……但沙绘加的表情依旧清楚浮现愠色。 而待在她身旁的乱步则在反刍今天发生的事,沉溺于自己的思考中。 亲眼见到沙绘加的战斗——比他预料的还要凄惨。 许多警官跟帝都百姓都送了命,活人偶本身也浮沉于血泊上,就算是毫发无伤保住性命的围观人潮之中,说不定也有人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甚至连获得胜利的沙绘加在归程上也一脸不悦。 真的是没有任何人感到幸福的战斗。 只让人觉得这是一场对谁都无益、得不到好处的战斗。 「……我有事想请教。」 乱步几乎是在毫无自觉的状态下开口说出这句话。 「何事?」 沙绘加的语气很不和善。 但他不感到畏惧。 「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乱步从头开始问起。 「这场战役是什么?人偶座又是何方人物?」 「哎呀!」 沙绘加露出吃惊的模样,伸手遮掩嘴角。_ 「采访第一天就那么干脆地问这些事,真是性急的记者大人啊,而且,我们不是约好要等整件事落幕后再做判断吗?」 「当然,会最后才判断。尽管如此还是想问问二位,这场战役的『意义』。」 「是这样啊……」 沙绘加稍微思考过后。 「嗯,无妨。能说明的部分,会尽可能说明。 」 她将视线移回窗外。 「抱歉,卡斯提拉,我不知道可以跟他说明到哪个阶段,这件事可以麻烦你吗?」 「好啊!」 悬吊在车顶上的身子随着车体晃动,卡斯提拉开始进行说明。 「我也没办法将全部的事告诉你……不过,我想人偶座座长肯定也跟沙绘加一样,是学会魔法的人类。然后他为了某种目的将灵魂寄宿在活人偶上,命令它们攻击帝都的人。为了阻止他.我便拜托沙绘加帮助我,事情就是这样。」 「……嗯。」 乱步在记事本上记下备忘,抚摸着下颚。 「刚才我却听沙绘加小姐说她的魔法是你教她使用的。」 「嗯,没有错啊。」 「这么说^——让座长能够施展魔法的也是卡斯提拉你吗?或者是你的同伴?」 卡斯提拉有点犹豫地沉默了一会儿后: 「……是后者吧。」 简短地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座长是谁。」 「那么……卡斯提拉与你的同伴来自何方呢?」 「……该说是与这个世界相距很远的某个世界吧……」 「可以具体说一下是什么世界吗?」 「……呃,这个……」 「能够让人施展魔法,这么说来是魔界吧?还是从其他天体过来的?」 「……呃……」 卡斯提拉开始支支吾吾,果然无法将过多的消息公开出来的样子。 「乱步先生,问题就到这边为止了。」 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吧,沙绘加开口介入: 「再继续让卡斯提拉困扰的话,我会杀了你喔?」 ……感到性命安全遭威胁的乱步暂时把话吞了回去。 但重新振作精神后。 「那么……接下来可以对沙绘加小姐发问吧?」 乱步再度将笔抵住记事本。 「连我也要被问吗?」 沙绘加以很不耐烦的脸色看着乱步。 「是的。」 「唉……答应与记者大人合作可能是我失策了吧……」 沙绘加叹气,但乱步迳自将她的话判断为同意。 「为什么沙绘加小姐……会答应卡斯提拉要求协助的请求呢?」 他这么问沙绘加。 「为什么你决定要和人偶座一战呢?」 ——这是眼下乱步最纳闷的事。 如果他也一样遇到卡斯提拉请求协助,他肯定会答应帮忙。攻击无罪的帝都百姓这种事,绝对不可饶恕。 但眼前这个恶人很难让人想像她会为了这种理由迎战。 「……这个嘛……」 沙绘加的手轻碰脸颊。 「因为我看不惯啊。」 「……看不惯?」 「是啊。活人偶那种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在任意摆弄这个帝都喔?难道你不会觉得没来由得就是看不惯吗。所以我才想要把它们歼灭。」 ……这个回答让乱步一下就接受了。 既然她是基于这种理由而战,那么杀人方式显得残忍也是理所当然,因为说穿了她就是为了自己的「乐趣」才来对付活人偶。 拯救帝都百姓只不过是碰巧两者利害一致罢了。 然后沙绘加像是要证明这个想法似的,最后补上一句话: 「而且我也想知道人偶座座长究竟图谋什么,看情况,我说不定也会换成站在他那边。」 「……原来如此。」 挠了挠头发后,乱步收起记事本,身体靠向车椅。 「我明白了。」 ……的确,按照她说明的内容去想,就可以让人理解为何沙绘加的行动会是那样。 他找不到理论上的缺口。 但——又是为什么呢? 乱步发觉自己感到有点不对劲。 他怎样都无法全盘接受她的解释。 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会这么想的原因……他望向窗外,静静目送帝都的风景飞快向后退。 看来他本人也无法理解的,不只是女人心而已。 第二幕 「要怎么做……才能稍微再深入核心呢……」 ——与沙绘加订下「采访契约」后,过了两个星期。 结束了合算是第四次的战斗采访后,乱步在他不熟悉的「这个空间」中喃喃自语。 「差不多是该拟定些策略的时候了……」 几乎是无意识中迸出的声音在木纹华丽的墙面反弹后,不为人听闻地消失了。 缔结契约之后——他的记者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每当活人偶现身时,盖野家都会打电话到记者办公室。乱步按照吩咐赶往现场,几乎都能毫无遗漏从头到尾完整地采访到战斗。 结果他逐渐得知了许多事。 沙绘加真的自始至终都维持那恶人的态度。 可她又偏偏也很通情达理,对话时甚至让人稀罕地觉得她很理性。 唯有在面对卡斯提拉时会殷勤有礼。 现在的乱步终于能够开始将至今视为「恐怖化身」的坠落少女,辨识为一名人类。 另外,获得了「详实的战斗描写」这样强大的武器,使他的报导在帝都中逐渐掀起话题,虽然文字依旧朴实,但出类拔萃的情报量据说得到不少正面评价,拜这点所赐,近来东条的心情也颇佳。 但是—— 「究竟是什么呢……」 ——活人偶的真面目这个关键之谜依然未解。 人偶座座长继上次之后就没有再现身,他也依旧弄不懂沙绘加的本意。 所以对乱步来说,他其实想要早点走出下一步,然而…… 「……呼……」 脑海中意识缓缓游动,口中怡然吐出放松闲适的气息。 待在这个空间里……叫人要怎么进行深刻的思考呢? 「……真是不得了啊……」 乱步环顾周围。 袅袅上升的热气。 散发芬芳的木制墙壁。 注满透明热水的浴池。 这里是——浴室。 并非乱步平时会去、离他下榻处很近的澡堂「竹之汤」——而是盖野家府邸内的浴室。 这里的大小只比一般的澡堂还要稍微窄一些而已吧。墙面与浴池似乎是用高级木材桧木做的。 起码——乱步认识的其他人里头,没有一个人是自家里建有浴室的。就连记者办公室中赚最多的东条也还是每天前往住家附近的澡堂,基于这点,更觉这个家中浴室设备很完善……盖野家的经济力深不可测。 乱步得以使用这间浴室的契机全是刚才在新桥与活人偶发生了战斗的关系。因为太过接近现场,导致活人偶的血溅满他全身,他所穿的衣物便也全都血迹斑斑。 沙绘加大概是觉得看不过去,于是提议:「何不在我家的浴室里洗一洗?」乱步不知是否可以放松警觉到这种程度,犹豫再三之后,他决定接受她的好意。 毕竟他也不好以一副宛如杀人犯的模样前往常去的澡堂,「竹之汤」的陆兵卫爷爷最近听说心脏不适。 「不过……我也泡太久了。」 也因为这里实在太舒服了,一回神才发现他已经泡澡享受到指腹发皱,再继续待下去的话或许会造成困扰,于是乱步从浴池中起身,打算在热气氤氲之中往出口走去,但—— 在那之前,木头拉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站在门前的人是—— 「——沙、沙绘加小姐?」 ——一丝不挂、光裸着身子的沙绘加。 她走进浴室,看样子也没有拿手上的毛巾遮掩身体的打算。 乱步虽然慌张地把眼睛移开,但视野的一角已然清楚瞥见她的身体。 ——纤细的脖子与柔滑的肩膀相连。 ——微微隆起的胸脯以及拥有恰到好处的曲线,只是让人觉得尚且年幼的腹部。 「你、你在干什么啊!」 乱步仓皇退回浴池,转过身后才慌乱地大声喊道: 「等等,我也在这里啊!」 什么?这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状况啊! 「你问我在干什么?当然是洗澡啊。」 沙绘加坐到椅子上,将热水往身上淋。 「用魔法战斗看似简单,但其实也会让人流一身汗喔。」 「我、我指的不是那个意思……!」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乱步还是禁不住难忍的诱惑……往沙绘加的方向看了一眼。 至今只觉瘦小的身体,现下看来却是多处显得圆润,散发出这年纪的女性应有的魅力。胸脯的隆起虽然还尚有保留,却也足以吸引乱步的目光。肌肤就像刚开封的香皂一样洁白滑嫩,锁骨宛如玻璃制品般纤细——美得让人很难联想她前一刻还在与敌人生死缠斗。 「……原来如此。」 沙绘加一副恍然大悟地说: 「我的身体会促使乱步先生产生邪恶的念头啊。」 「……什……什么……邪恶的念头!」 慌张地把视线转回到正面。 事实上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但也没必要用那么直截了当的表达方式啊…… 「反倒是沙绘加小姐……你不会难为情吗?像这样……在男子面前入浴……」 「我当然不介意。乱步先生跟我原本就不是平起平坐的一对男女。」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就乱步先生的性格来考虑,我不认为你会对我动什么歪念头,说不定今晚独自一人的时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 「再者,万一乱步先生真的试图采取什么行动,应该知道会得到何种结果吧?若是伤害了我尚未嫁人的身子,我会让你的死状比活人偶还来得凄惨。」 「如果你珍惜自己尚未嫁人的身子,一开始就不要裸体出现在这里啊。」 乱步深深叹了一口气,热水表面漾起涟漪。 但……这样不行。出其不意被将了一军,害自己丑态百出,感觉很没有脸面…… 「……话说回来,沙绘加小姐。」 乱步为了挽回平时的颜面,他开口谈起正事,幸好,他有很多事想跟她谈。 「你曾提过你想打倒活人偶、想知道座长的企图……但你没想过和警视厅合作吗?」 「……你说警视厅?」 「是啊……」 尽可能将意识从她身上拉开的同时,乱步接着说明: 「沙绘加小姐的确很强。警视厅几乎无法打倒活人偶,对你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但警视厅不也有它的长处吗——那就是可以派出人员进行调查。你的目的真的是『打倒活人偶,知道该企图』的话,那我觉得与他们合作,办事效率会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啊?」 沙绘加对此嗤之以鼻,将木盆的水往身上一浇。 「像我这样的恶人,怎么能跟警官大人联手呢?我最讨厌像他们那样的人了。」 「……是吗。」 不全然相信地应了一声——但乱步对她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如他所料。打从一开始,就算直截了当询问沙绘加他想知道的事,她也从不正面给予答覆。 既然如此就只有多问一些容易回答的问题,在这当中一点一滴摸索她的本意,这才是乱步的目的。 丢出几个问题,好不容易让场面气氛缓和下来时……洗完身体的沙绘加走进浴池。她就停在乱步的附近,肩膀以下泡在水中。 「——我稍微重新思考了刚才那件事。」 她若无其事这么说。 ……水珠从湿淋淋的发梢 滚落,滑过她的胸口,白皙的肌肤在热水浸泡下散发娇媚的润泽,同时晕染上淡粉红色。 一丝不挂的沙绘加——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口气缩短的距离让乱步心神不定,但他还是拼命恢复冷静。 「……什么事?」 「与警察合作的提议呀。」 「……喔。」 ……定睛一看,卡斯提拉也在浴池的角落舒舒服服享受泡汤之乐,这名生物的真实身分虽然不详,举动却不可思议地像极了人类。 「思考过后觉得这提议或许的确不坏。我也不能一直白费力气战斗下去啊,就算无法打从内心互相理解,但携手合作的好处似乎多少还是有的。」 「……对吧?」 「嗯。所以,乱步先生,如果你有熟识的警界相关人员,可否以坠落少女的身分把我介绍给对方?」 「……嗯,嗯。」 乱步点点头,含糊地回应。 「熟识的相关人员啊……」 佯装思索的同时……乱步对她的心境转变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 尽管不清楚她真正的心意,但这女人的毒辣是无庸置疑的。 她很有可能正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谋画着什么,让人很难将她的话照单全收。 究竟在这种情况下……把这女人介绍给警视厅会是正确的做法吗……? 这不也有可能就是她的诡计啊……? 但乱步这时忽然想到。 ——如果是「那个人」。 ——如果是自己完全信任的「她」,应该可以掌控这名恶女。 「……我想到了,有一个适合人选,我就把你介绍给那个人吧。」 「真的吗?那可就太好了。」 沙绘加从浴池起身。 哗啦的水花声在浴室中回响。 「那么我就期待与那一位见面了。警视厅的诸位——究竟会以何种方式欢迎我呢?」 * 坠落少女突如其来的到访——让警视厅陷入沸沸扬扬的喧嚣状态。 有人发出哀号、有人夺门而出、有人激动地拔出佩刀、有人愕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从正门入口处走进,前往接待处时。 「哎呀,真是丢脸丢到家……」 沙绘加讶异地看着周遭。 「不过是个小女孩来造访,就搞得如此狼狈……真希望他们能再稍微懂得一些待客之道啊。」 ——今天她身上穿的并非礼服,而是衬衫外加短裙,一副摩登女孩的打扮。乱步向她确认过没穿「魔装」不要紧吗?才知道让人将她认知为坠落少女的魔法暗示在发动上其实跟服装没有关系。证据就是如今她脑后的魔法阵正缓慢转动。如此想来,那天夜里自己之所以能够识破坠落少女的真实身分,真的是沙绘加大意了。 「帝都日日杂报的记者,赐野乱步和……这位是坠落少女。」 到达接待处,乱步如此告知一脸恐惧的女性职员。 「啊,不要紧的,她不是来找碴的,呃……我想找刑事课人偶座事件特别搜查班的火之星桔梗巡查部长,只要跟她说是乱步,我想她就会知道。」 ——几分钟后,身穿立领制服、黑发飘逸的桔梗在一楼现身,旁边还跟随着身穿护士服的妹妹睡莲。 一见到坠落少女,桔梗双眼大睁,睡莲脸上还明显露出畏惧的神色。 「嘿,赐野……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桔梗很少会为一点事动摇,但眼下的状况似乎也让她藏不住震惊,凛然的眉眼因疑惑皱了起来。 「抱歉突然造访,我们有点事想跟你说。」 乱步只是如此说明。 「——初次见面,我就是世人所称的『坠落少女』。」 沙绘加往前踏出一步,冲着两人轻蔑地笑了笑。 「听说你是乱步先生颇有交情的刑警大人,很荣幸能见到你,今天——我是为了一个提案而来。」 他们被领往接待室。 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乱步对桔梗她们说明起至今的过程。 他取得采访契约的经过及契约成立后的活动情形,还有不能说出坠落少女真面目的条件等等,尽可能简明扼要带过。 接着他向沙绘加介绍火之星姊妹。 「首先这位女性是姊姊,火之星桔梗警官。」 他望向桔梗。 「日本国内首位女性警官,仅仅二十一岁就当上巡查部长的杰出女性,最近活人偶的受害者逐渐减少,多归功于她的疏散诱导与防卫战,我们会认识是在一年前我刚好采访了桔梗警官负责的事件,之后我便对她全面信任,彼此一直有来往。」 「捧过头了啦,赐野,有点让人吃不消……可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你面对面。」 桔梗站起身,对沙绘加伸出右手。 「首先,请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沙绘加从椅子上站起,以纤柔的动作回握桔梗的手。 这副光景令乱步感觉到不可思议。 正义感强烈、性格豪爽的桔梗与自称恶人的沙绘加。 说起来正好相反的两个人,现在就在他眼前四目相向。 沙绘加身材瘦弱,相对地桔梗身材修长且玲珑有致,这点也增添了两人正好相反的视觉印象。 「接着这位是小她两岁的妹妹,火之星睡莲小姐。」 光是开口提到她的名字,哭丧着脸脑袋低垂的睡莲便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似乎是打从心底害怕坠落少女。 她的外表虽然跟姊姊很像,但个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总让人讶异她们真的是姊妹吗? 「她是实习外科医师,经由桔梗警官的引荐,现在正以警视厅附属医护人员的身分一展长才中。在与人偶座战斗的现场也救护了许多伤患,说不定你还曾经见过。」 「那、那个……我……」 睡莲双唇颤抖,忐忑不安看着沙绘加。 「请……多多指教……」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呢。」 「……不好意思,睡莲她生性算是有点怯弱怕生,有些畏首畏尾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桔梗笑着赔罪道。 「不,我想这也是没办法啊。」 摇摇头之后——沙绘加眯起双眼,看似在挑衅地说: 「毕竟我是——家喻户晓的恶人。」 桔梗抚着下颚,状似对沙绘加说的话感到有兴趣。 「……嗯。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恶人』吗?」 「那是当然。」 沙绘加点头。 「做出那些事之后,除了这个形容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字眼适合用在我身上了。桔梗警官也曾多次目睹我的战斗吧?」 「是啊……没错,在我的经验当中,你的确是个足以争夺一二名的恶人。」 两人唇枪舌战的语气听起来很沉稳。 尽管如此——台面下却是两个南辕北辙的价值观在相互摩擦,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契机下擦出火花。 「——那么该谈谈正题了。」 赶在气氛恶化之前,乱步切换话题。 「事实上这次会来造访是因为这位坠落少女希望能与警视厅合作。」 「嗯……」 乱步对点头沉吟的桔梗她们接着说明。 坠落少女的目的是打倒活人偶,得知人偶座座长的目的。 而警视厅也想尽早解决人偶座事件。 既然如此,不就可以携手合作,互相补足另一方缺少的部 分…… 「——所以,你们觉得如何?」 乱步观察桔梗的表情。 「今天在此构筑起合作体制,共同行动,这就是她的期望。」 「……原来如此。」 桔梗双手环抱,眉头皱了起来。 在片刻沉默之后—— 「……这提议感觉不错。」 ——她小声嘀咕了一下。 「我正好也希望能得到对抗活人偶攻击的王牌,我会尽可能积极地考虑这项提议……」 原来如此,情况似乎有利。 从她的正义感来考量时,本以为极有可能遭到驳回,但目前看来貌似得到正面的肯定。 「只是……」 桔梗语气一转,稍微露出愁容。 「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 ——就在这时候。 接待室的门被用力打开—— 「——火之星,这是怎么一回事!」 ——体态丰腴的壮年男性警官一面大声咆哮,一面走进房间。 「……坠、坠落少女还真的在这里啊!为什么擅自让她进来,要是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为什么没有事先跟我联络!」 「森栖警视……!」 桔梗一脸慌张站起身。 「很抱歉,我本想在她刚到来时就向您通报一声,但您当时似乎正在侦询其他犯人……」 ——乱步记得他曾见过这位警视。 过去曾经亲临几次人偶座的袭击现场.在后方指挥整个警官队的男人…… 也就是说,他是桔梗的上司。 「真是的!别找借口!所以呢!你们在这里谈了些什么!」 「其实是……坠落少女提出携手合作的建议……」 桔梗向森栖警视说明情况。 「她表示为了让对人偶座的作战更有利.何不与她携手……」 「——与她联手……?」 森栖警视一脸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别想我会同意这种事!这娃儿自称是恶人,未经本局许可就私自战斗!再说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那样战斗?」 「这点……她表示无法据实以告。」 「……什么跟什么!把我们都当傻瓜嘛!哪有可能跟这种人并肩作战!这种事史无前例,要是她还把什么麻烦带进来,那该怎么办!」 警视滔滔不绝地反对后……接待室顿时陷入沉默。 睡莲泫然欲泣地咬着嘴唇,平时刚强的桔梗也无可奈何地垂下头。 她们似乎无法与直属的顶头上司正面冲突。 就在这时候—— 「……呵呵呵呵。」 房间响起极力克制的笑声。 音量愈来愈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变成深觉有趣的开怀大笑。 「你这家伙……!」 森栖警视怒瞪声音的主人——沙绘加。 「有什么好笑的!」 「哎呀,这怎么叫人不觉得好笑呢!哈哈哈哈哈!」 「什、什么……」 「请试着想一想吧!」 沙绘加的脸上明显带着讥讽,朝森栖警视望过去。 「警视厅至今打倒了几只活人偶呢?最多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吧?反过来看,我打倒的活人偶——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一只吧,放着什么都不管的话,这个比例将永远维持住,换句话说警视——今后警视厅将会在世上继续暴露自己的无能!继续被我抢走功劳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这女人……」 气急败坏的森栖警视涨红了脸。 但他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全是因为沙绘加的话直指核心的关系吧。 「可笑至极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竟然要眼睁睁看着大好良机消逝!哈哈哈哈哈!」 「……警视。」 桔梗定睛瞧着耻笑他们的沙绘加,以意志坚定的口吻说: 「当作尝试也无妨,能不能跟她携手合作呢?」 「……」 「倘若出了什么状况,可以立刻解除合作关系,责任就全由我来负责……所以,可否给我一次机会……?」 警视用力地把牙一咬,再度怒瞪沙绘加,然后…… 「……如果说这全是你擅自作主。」 气得颤抖的声音这么表示。 「一切都是你擅自作主的话,跟她合作也行……」 「……我明白了。」 桔梗用力地点头。 「那么我擅自决定与坠落少女联手共组一个阵营。」 「……哼!」 警视哼了一声之后,刻意将脚步声踩得很响亮,粗暴地离开接待室。 等到他的脚步声自走廊消失之后。 「那么……」 桔梗难堪地挠了挠头发,对乱步等人露出苦笑。 「让你们看到丑态了,身为守护帝都治安的一员,我真的觉得很难为情,不过,这么一来合作的事也就确立了……」 说到这里,她以听起来似乎已重振精神的语气提议: 「能不能先让我到近处看你战斗呢?」 「当然,不碍事。」 沙绘加点点头,挑衅着说: 「请务必到最前线仔仔细细观赏,为了让你看个过瘾,我会更加卖力地——蹂躏活人偶。」 * 「——差不多该结束了。」 浮在上空的沙绘加俯视被钉在地面动弹不得的活人偶们,平静地微笑着。 造访过警视厅的几天后,在浅草。 周围远远聚集了看热闹的民众,屏气凝神地看着坠落少女的战斗。 「那么安息吧,可怜的活人偶们。」 说完,沙绘加张开阳伞——就在那当下。 无法动弹的活人偶——脑袋被弹开似的四处飞散。 大量的血液、木片和金属片飞溅。 围观的群众发出悲鸣。 这副景象让差不多应该已经看习惯战斗场面的乱步也觉得胆战心惊。 心跳加快的胸口反射性地涌起罪恶感。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种战斗方式。」 乱步对在他旁边观察战斗的桔梗坦白。 「我最近虽然都跟着她一起行动,但到现在都还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把桔梗小姐介绍给她,我其实有些不安。」 「哦……」 桔梗双手环抱,视线依旧停在活人偶的尸体上。 「你说看不惯她的战斗方式这点,我完全赞同。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就是因为绝不原谅坏人才当了警察,今后也打算与这城市的所有坏人作对。尽管如此……」 她转头面对乱步。 「警视厅缺乏决定性的战力是事实,坠落少女正好拥有这一项也是事实。所以现状下我们能够共同秉持部分目标,起码这一点应该没有错。既然如此,我觉得冒着危险尝试看看的价值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 这个判断让乱步更加感受到她的可靠。 她的正义感是真的。 这点从战斗之际,她奋不顾身救助都民也可以明显看得出来,而且早在人偶座事件发生之前,乱步就已经真真切切体认到。 然而,她不会因此就固执己见,还能够客观冷静地做出决定。 如有必要,她甚至能采取违背个人心意的行动。 热情与理性的平衡,也许就是这个人最大的武器。 「 而且不了解真正的想法,这用在任何人身上都说得通吧。不管是谁,心里面肯定都会隐藏一两件事,要想看透别人的想法或者意志,压根就不可能。」 「说得也是。」 回答时乱步突然心生一问。 「……不过,难道连桔梗小姐也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光明正大的她,看起来个性上应该是尽可能不会有所隐瞒,难道其实并非如此吗? 「当然有。」 桔梗的头上下动了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或大或小,我也藏了很多秘密喔。」 「像什么呢?」 「好比说……」 桔梗稍微思考之后,一改方才认真的表情,嘴角扬起笑容说: 「就像我曾经想过,多亏建立了合作关系,今后如果坠落少女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就可以简单轻松地逮捕她。」 「……原来如此。」 乱步不禁笑了出来,点点头。 这么说来,就算是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桔梗,其实也有这种精打细算的一面,乱步顿时感觉到不同于以往的亲昵,觉得有些暗自窃喜。 但—— 「……还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呢。」 ……他们的对话似乎被听到了。 结束战斗的沙绘加眯起眼睛,从血泊之中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简单就能逮捕,啊,意思是我被你看轻了啊。我虽然和你合作,但那都只是因为眼前有这需要。我们可不是就此成为同伴,再说我们原本就是敌人的这点我可是相当心知肚明啊。我们的关系不过只是在相互利用。所以……」 说完,沙绘加绽放出乐不可支的笑容说: 「——至少要当心睡觉时,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啊。」 她迳自通过桔梗的面前,然后就飘到空中,不知飞往何方了。 桔梗目送她离开后。 「……我会的。」 困扰地抓了抓头发,边苦笑边低声回答。 * 饭田桥的定食店——中午时段总是人声鼎沸。 在狭窄的店内一隅,乱步坐在臼杵对面,朝卤鱼定食伸出筷子。 这家店因为划算的价格与熟悉的好味道而大受附近劳动者好评。乱步他们也是排队稍候了一下才终于能够入席用餐。 臼杵豪迈地大口吃着蛋包饭,眼睛盯着帝都日日杂报上乱步的报导,那是今早才刚出刊的早报。 一如往常的中午时光。 最近一连串的演变都充满紧张感的乱步这时也平平静静享用着午餐。 ……臼杵看完整篇报导之后。 「……差不多该问问你了。」 他将报纸摺起,搁在一旁,开口就是这句话。 「……问什么?」 乱步尽可能佯装平静,回问他。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几个可能性,但现今的他只能装傻。 「就是啊,赐野……最近你的状况挺好的不是吗?百发百中地赶上人偶座的战斗地点。」 「……是没错啦。」 果然是这个问题啊…… 乱步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用拿筷子的手搔了搔鼻子。 「之前我也跟你说明过啦?我被那辆车载走,到了一间宅邸,就在那里有人教会我人偶座出现的法则,虽然内容不能够详细说明,但我试着按照那指示去行动,结果就真的亲眼目睹战斗了。」 ……在记者室办公室内,应该也有不少人对乱步的卓越表现感到怀疑。 特别是臼杵,他亲眼见到乱步坐进「来历不明」的车子,绝不可能未曾起疑过。 因此乱步才想出——刚才他对臼杵说的谎言。 幸好臼杵似乎并不记得女佣曾提到「盖野沙绘加」这个名字。所以只要假托是提供情报的人出现,就能合理地解释。 本以为是这样。 「你在说谎。」 轻易就被臼杵识破了。 「拜托,你又有什么根据……」 「赐野你自己大概没发现吧,你有个怪癖——一说谎就会搔鼻子。」 ……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虽然乱步毫无自觉。 「之前提到这件事时,你也搔了鼻子,所以我猜测你心里藏了不能对我们说的秘密,比如说……」 臼杵牢牢盯紧乱步的眼睛。 「……你和坠落少女本人搭上线了,诸如此类。」 ……差点停下正在用餐的筷子。 ——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呢? 只是胡乱瞎猜然后碰巧猜中的吗?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 「那天你曾跟总编提到『似乎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对吧?之后跟着那辆车子一起来的女佣说了一个名字,我虽然忘了,但还记得是女人的名字,而且听到那名字的你老老实实地坐进车子,往后的采访就变得顺顺当当……因此,我才会认为那之后你是不是跟坠落少女见了面。」 「……原来如此。」 真是个直觉敏锐的男人,虽说只是推理,但没想到光靠这些真实情形就能把内幕都看穿。 乱步不禁想要全盘肯定,向他的敏锐俯首称臣,但…… 「……不过,你不便回答也没关系。」 臼杵说完,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你会这么做就表示你有什么隐情,而且那绝不是什么坏事吧。记者办公室中还有一些家伙在暗自揣测,如果有必要,我会稳当地把那些声音压下去。不过……如果哪天你能全盘托出的时机到来,要是你能告诉我,我会很开心的。」 「……臼杵。」 ……明明和自己同年,这男人却是多么出色啊。 真心受到感动的乱步这时到底还是停下动筷的手。 「好……到那时候我会向你说明。」 「嗯,拜托你喽。只是有一点必须注意。」 白杵放下汤匙——以严肃的眼神望着乱步。 「不要被对方收拢了。当你望着深渊时,别忘了深渊也同样望着你。」 「……明白。」 这句话不可思议地令他很有感触,乱步用力点头说: 「我会牢记在心。」 用完餐走出店家后,乱步与臼杵道别走向都电车站。 目的地是位于日比谷的警视厅红砖厅舍。 今天为了调查人偶座——梧梗召集了他们。 「我打算强制搜索角害大楼中的角害物产总公司。」 厅舍内。 在与前些天相同的招待室内,桔梗的手撑着桌面,开始说明搜查的概要。 房间里只有她、乱步及沙绘加三人而已。 「两位应该也听过角害物产的名字吧。以角害财阀的资本创立的综合商社,最近听说致力于造船及贸易,经营上也一帆风顺,只是……」 桔梗放低音量。 「这间公司从以前就被暗指与横滨的黑道『榆木组』有牵连……」 「那个『榆木组』啊……」 乱步从前就曾在采访中见过几次榆木组的成员,个个性格恶劣、品行不佳又野蛮,印象非常不好。 「没错。而在前几天追查到将会有一批凶器跟武器(注:日文中,「凶器」特指人体杀伤用的器具,如刀剑、枪只。「武器」指战争使用的兵器,如甲胄、弓矢、枪炮)卖到榆木组,似乎是为了与其他帮派全面斗殴而准备的。在这阶段,警视厅内便已决定要进行强制搜索……但调查中还发现了令人在意的动向。」 桔梗拿起搜 查资料,念了出来。 「——除了刀、枪械之外也包括其他物品的订单,其中发现他们还订购了与人偶师在用的大小相同的人偶。我想查出这批订单的目的。」 乱步从记事本上抬起头。 「表面上是以查抄凶器、武器为主要目的之强制搜索,其实还同时进行人偶的调查是吗?」 「一点也没错。」 桔梗深深点了个头。 「当然,订购人偶并不代表他们就跟事件有什么关系,只是万一有牵扯的话——当场发生战斗的可能性应该很高,所以这次我希望坠落少女与我们同行。」 「……无妨啊。」 静静听她说明的沙绘加首度张口。 「总之我只要在活人偶出现的时候,把它们全杀光就行了吧?」 「……意思就是这样。」 一针见血的理解让桔梗发出苦笑。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用稍微温和一点的说法来表现,毕竟……这是我们联合阵营的首次搜查——」 她笔直望着乱步他们。 「——你们要打起精神,小心应战。」 * 「我是警视厅刑事课巡查部长火之星桔梗!即刻起开始对本大楼进行强制搜查!」 ——桔梗高举法院搜索票,声音宏亮地做了宣布。 待在一楼的角害物产的社员们露出惊讶与困惑的表情迎接她的到来。 「社员请不要离开原地!倘若有人企图消灭什么证据,将会依据法律受到制裁!当搜查员要求合作时,请尽速遵照指示行动!」 她一面说,一面领着将近五十名的搜查员往建筑物里头走去。 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在大理石砌成的地板上作响。 「简直就像江户时代的参勤交代(注:日本江户时代,各藩大名必须定期前往江户替幕府将军执行政务一段时间后再返回领地)……」 走在桔梗身后的沙绘加一副兴味索然地发牢骚。 她今天已经是「魔装」状态,在身穿立领制服的警官队中,红色礼服更加大放异彩。 「毕竟这是栋大规模的建筑物,确实有必要动员这么多人。」 乱步好声好气宽慰她。 「不管有没有必要,让人郁闷这点并不会改变。」 沙绘加皱起眉头抱怨。 「时而被无礼的眼神观望也让我觉得不愉快,莫非是把我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了?」 沙绘加指的不只是角害物产的社员——搜查员之中也有人不时流露这类视线。 「……虽然听说会有帮手……」 「……没想到居然是指那家伙……」 就连现在乱步也还不时听到有人如此窃窃私语。 坠落少女将参与搜查一事,似乎除了桔梗、睡莲、森栖警视之外,就没有告知其他人了,几乎所有搜查员在看到她突然登场时,都相当感到震惊。 虽然如此—— 「那么,开始搜查。各自移动到事前公告过的负责部门,一旦发现违法物品或『点子』,立刻向我报告。」 ——结梗一声令下,搜查员便迅速在建筑物中散开。 看到他们俐落的动作,乱步啧啧赞叹「不愧是专家」。虽然因为意外的帮手而感到震惊是事实,但似乎没有必要怀疑他们的能力。 ……顺带一提,「点子」是这次强制搜索事前设定好的暗语,规定如此称呼「显示人偶座事件与角害物产有关的物品」。 「那么……我们就把一楼招待处当作本部,暂且等候吧。」 桔梗把话说完,脸上凝重不改地注视沙绘加他们。 「一定要做好随时都能出动的心理准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待在这地方的话,能方便前往建筑物内的任何角落。」 「明白了。」 乱步应声,沙绘加则无言看着桔梗的脸。 睡莲已经开始摆出她的医疗器具。 「哼……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的本事吧。」 一同前来,仅仅挂名负责人的森栖警视在桔梗身后露出笑脸。 「不过,可别以为你们能找出什么重要的线索,我有种预感,这次的强制搜索对于人偶座事件不会有什么进展。」 不一会儿,社长、专务等角害物产的高阶干部都集合到本部。 突然被搜查员带走似乎让他们很吃惊。没有人提出抗议或者发出怒号,只是呆滞地等候搜索结果。 然后,在搜查开始,时间经过不到三十分钟—— 「跟预料的一样……」 ——没两下就收到发现应扣押物品的报告。 用层层锁头保护的发霉地下室内——看来每个角落都被危险的东西给掩盖了。 这里有太刀与胁差(注:わきさし,刃的长度约三十到六十公分,当主要兵器的太刀毁损时才使用)、九四式手枪甚至乃木坂型大型自动手枪、最新型机关枪。 数不清的武器,数量上应该可以让军队的一整个中队配备。 「大概是把理当送往军中的物资给非法转卖了吧。」 桔梗站在看似鉴识人员的搜查官身后,眺望着这幅景象。 「而且如果这些武器流到榆木组手中,想必会被用在逞凶斗狠上。」 这些话让乱步连叹气都发不出来。 光是人偶座的事件,帝都里头就已经造成大混乱,还出现大量死者伤患,尽管如此,居然还有人在动脑筋准备开战,这项事实甚至让乱步不禁觉得全都是人类在作孽。 「这违反了枪械弹药管制法,还有佩刀禁止令,盘问那些高层干部,得让应该为此负责的人得到制裁才行。」 桔梗立刻就安排起后续的处理流程。 只要身为警官的人多少都会遇到这种事吧,但她的愤怒还是在脸上若隐若现。乱步对于她这一点留下非常好的印象,反过来看看在他旁边的沙绘加却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望着那些武器发怔。 「……不管怎样,这下就能防止一场争斗,可以说我们最基本的目标算是达成了吧——」 桔梗转身走向地下室的出口。 「——真正的目的尚未达成,接下来才是这次搜索的重头戏。」 从她的背影——乱步感觉到紧张感更加开始沸腾。 「枪械刀剑等武器都一个不漏地给我押下。继续进行搜查。」 然而事情的发展与桔梗的话背道而驰,乱步等人回到本部之后,搜查进度就戛然而止了。 虽然有几件发现刀剑枪械的报告,但这几十分钟下来,别说是「点子」了,就连发现其他违法物品的报告都没有。 「好无聊喔……再这样下去哪会发生什么战斗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被叫来的啊?」 「别这么说啊。搜索又不是已经结束了,而且战斗这种事,不会发生的话就别发生,这样不是很好吗。」 乱步虽然劝戒了几句,但一楼弥漫的空气的确开始稍微松懈了。 被逮捕的公司高层干部个个垂头丧气,一副所有的秘密已经被揭发的样子,如果公司内部还有什么「违法物品」,他们的态度不应该会是那样吧…… ……望着这些干部的乱步忽然察觉到。 他的手臂起了许多鸡皮么瘩。 还以为该不会是自己惹了风寒,但身体却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然而,鸡皮疙瘩愈来愈严重——乱步发觉是他自己感受到某种类似「杀气」的气息。这种刺痛的感觉跟命案现场,或者出现许多牺牲者的事故现场中感受到的空气很像。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 觉? 现在这种紧张开始松懈的氛围中,为何自己会觉得心里很烦躁。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 警视大喝一声,仿佛将乱步的思索盖过。 「这次的强制搜索不会有斩获!不如快点放弃,让搜查员撤退了!再这么查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响遍整个一楼。 「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说让女人掌握指挥权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啊,吵死了,能不能安静一点啊?」 沙绘加似乎再也忍受不了,插嘴打断警视的话。 「虽然觉得很无聊,但我不记得我曾说过想听人大声嚷嚷啊,那么大的音量会让人神经受损!」 「……哼,随你怎么说!」 警视尽管吓了一跳,但旋即又恢复笑脸。 「马上就能证明即使有你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本部的气氛开始变僵,桔梗为此咬紧下唇,睡莲开始感到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候。 「——沙绘加!」 小女孩的尖锐呼唤在这四周回响。 同时沙绘加的身后飞出一团黑色影子。 ——是卡斯提拉。 她在楼层天花板附近回旋,并大声警告: 「糟了!我感觉到活人偶的气息!」 ——初次见到她的模样,桔梗、睡莲与森栖警视都一脸愕然。 那是当然,毕竟突然有只蝙蝠出现,还口出人话。 乱步从卡斯提拉的声音中也听出前所未有的紧迫,得知有异常状况发生。 「哎呀,卡斯提拉,怎么了吗?瞧你那么慌张的样子。」 「大量活人偶开始包围这栋大楼了。」 「大量?」 「嗯,非常多的数量,我估计至少有……两百只左右!」 ——掌握情况的桔梗立即中断搜查行动。 她飞快下达指令,命部队摆出阻击活人偶的阵仗。 「角害物产的社员与非武装的搜查员往最上层避难!遭逮捕的干部也是!持有武器的搜查员、坠落少女到前线迎击活人偶!」 大家遵从号令,迅速开始移动。大概是因为之前就说明过活人偶可能会前来攻击吧,搜查员们的脸上不显困惑。 「——桔梗小姐!」 乱步跑向拔出佩刀的桔梗,呼唤她的名字。 「我要怎么办……该待在哪里好呢?」 「你跟睡莲他们一起到最上层去!」 桔梗回头简短地指示。 「我会派人随时将伤患送过去,请你帮忙协助睡莲治疗!然后……如有万一。」 桔梗伸出左手用力按住乱步的肩膀。 「说不定会有一两只漏网之鱼跑到最高楼层去,到时候——就由你来保护社员和睡莲!本来这种事不应该拜托你,但我看准你能胜任,拜托了!」 ……这句话以及肩膀感受到来自掌心的力道,乱步心里油然升起淡淡的喜悦。 桔梗相信自己—— 她将妹妹还有社员的性命交到自己手上—— 「……了解!」 乱步用力点头。 「桔梗小姐也千万小心!」 「好,谢谢!」 社员陆续起身移动,往上避难去。确认最后一人也爬上楼梯之后,殿后的乱步也跟着往上爬。 这时候——搜查员扼守的建筑物大门被撞破了。 大量活人偶如土石流般拥进建筑物内。 入侵的大多是小型活人偶,还有十几只中型的。 瞬间——一楼沦为战场。 活人偶发出怪声,开始跳到附近的搜查员身上。 「——哇啊啊啊!」 「可恶!谁,快来掩护啊!」 遭受攻击的人高声哀号。 在后方待命的搜查员为了营救他们往前奔去。 但——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在一楼正中央。 身为战局关键人物的沙绘加叹了一声,同时往上飘浮到距离地板约几十公分的高度。然后手拿阳伞——滴溜溜地将它转向入口处。 依附在搜查员身上的活人偶因为承受重力加倍,一个接一个摔落地面。 「呀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 被压溃,然后丧命。 「久候多时了,人偶座的各位!」 在死前的凄厉哀号中,沙绘加一脸陶醉地微笑着。 「你们可得让我好好享受到同等的乐趣喔?」 那表情——不只活人偶,就连搜查员也感到战栗。 与自己共同对抗敌人的是个恶人——他们再次深深体认到。 「——哇啊啊啊!这里也是!救救我!」 楼层的内部,与入口处相反的方向也传来悲鸣。 一看,有搜查员被小型活人偶紧紧咬住受了伤,看样子后门被入侵了,小型的后头还跟着中型活人偶,接连从那方向拥进来。 「唉,真会找麻烦……」 沙绘加转身面向该处,打算举起阳伞。 可就在这时候—— 「……啊!」 ——有道影子飞快闪进后门的方向,小型活人偶的头颅随着惨叫滚落到地板上。 ……从其切断面看起来是被锐利的兵刃——军刀切割的。 接下来,军刀刃面宛如台风般横扫那块地方。 偶尔反射出几道粲然白光的同时,刀锋痛快淋漓地舞动着——活人偶的脑袋一颗也不留地全被斩落。 ——是桔梗。 桔梗飞身扑向后方的活人偶,一瞬间就将它们歼灭。 「——巡查部长!」 搜查员们响起欢声。 「谢谢!是巡查部长拯救了我!」 「……还好吗?」 收起攻击姿势,挥去佩刀上的血渍后,她问起搜查员的伤势。 「是!托巡查部长的福,保住性命了!」 「太好了,但是你脚不是受伤了?谁来帮忙一下,带他到最上层!」 几名搜查员奔向他,肩膀借他搀扶一起走到楼上去。 「……哎呀,真意外。」 看到这幅景象的沙绘加惊讶地表示,同时还抽空压制正门口的活人偶。 「本以为你们的战斗力无法期待,可你的身手好得很啊。」 「我对剑术颇有钻研。」 一面继续解决从后门侵入的活人偶,桔梗一面游刃有余地笑道。 「平常都是优先着手人员的避难诱导,但提到战斗,我自认不会输给军人。」 「的确,真是可靠啊。」 「但是……在这里作战,情况也不会有所进展。」 桔梗说完就往里头跑去。 「我去更里头的后门击退活人偶,得防止它们再侵入到建筑物内!如果还是漏了几只,到时候就拜托你了,坠落少女!」 「真拿你没办法。」 沙绘加挥了一下阳伞。 五只活人偶就喷出血滚倒在地上。 「那就请你尽可能奋战,别让我耗费太多心力喔。」 「……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 结束第四个人的治疗后,睡莲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温柔地微笑。 「已经止血了,也帮你固定好夹板了,请你稍微静养一下。」 乱步就在旁边协助她,同时内心对她神乎其技的手法感到惊叹。 他以往对睡莲的印象是温柔恬静,有种慢条斯理的感觉,然而看她洗净伤口,用绷带包裹的手法使他联想到工匠的手艺,其中完全没有妥协、多余与大意。 ——这里是角害大楼的最高层。 平时是社长专用的这层楼如今聚集了两百人左右。 他们分别待在几个房间内等待战斗平息,人人都因恐惧而发抖,互相贴近。森栖警视也无声无息地混到这里来……坐在看似社长宝座的椅子上,焦躁地往后仰。 往窗外看去。 战斗才开始不久,建筑物仍被大量活人偶包围。 「究竟要不要紧……」 第一次同时出现如此大量的活人偶。 这样的数量,就算是坠落少女也很难彻底铲除吧。这么一来,必然就会突显出与警视厅合作的重要性……可是很难想像那个沙绘加能与谁「合作」。 ——如果有活人偶闯到这里来…… 越过防卫网,来到这最高层的话…… 届时自己……有办法击退它吗? 他能够照桔梗的吩咐守护大家吗。 「——乱步先生!该治疗下一位了!」 ……听到睡莲的声音,乱步甩了甩头。 比起去理会不安,不如将精神专注在救助眼前的伤者,这是现在自己能做的、必须做的事。 「好!那位手臂受伤的警官,请到这边来——」 乱步向排队的搜查员唤道,就在这时—— ——背后传来巨大声响,是窗户的玻璃破裂了。 下一秒,哀号与呐喊纷纷响起。 「——呀啊啊啊啊啊!」 「——活人偶!活人偶闯进来了!」 转头一看,映入乱步眼帘的是——大量玻璃碎片中间站着一只中型活人偶。 在短暂的混乱后——他理解了。 ——它是靠爬墙来到这里。 活人偶观望四周……把视线锁定在附近一个吓得站不起来的女性社员身上,摆出攻击姿态。 ——一哀号更加凄厉。 在她附近的男性社员垂下目光,转开视线。 此时乱步采取的行动——可说是半反射性。 ——正面迎击也不可能赢得了。 ——无论是力气或体型都跟对手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这个前提下,他所选择的攻击手段是—— 乱步朝活人偶奔过去。 然后弯下膝盖,重心压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女性社员被咬之前,他的身体笔直朝那块木制胸膛撞了上去。 咚!一阵闷响。 乱步的右肩因撞击而发疼。 承受了他全身的重量,说不定骨头还裂了一道缝。 这么做似乎赚取了一时的空档,女性社员往后退开,与活人偶保持了距离。乱步也两脚使力,当场重新站稳。 但—— 「……原来如此。」 ——那只活人偶还安然无恙地站在前方。 乱步的体重似乎根本就不足以让它弯腰喊痛。 「……你这家伙想先死啊。」 活人偶用像在低吼的声音这么说之后,便发出阴森的笑声——将攻击的矛头指向乱步。活人偶举高双手扑向乱步。 睡莲的哀号在身后响起。 刚刚被攻击的女性社员睁大的双眼中充满恐惧。 每个人都确信乱步将死,然而就在这时候—— 乱步迅速伸出双臂——抓住活人偶身上的衣物。 然后——弯曲膝盖,腰身一翻,把活人偶背了起来。 「——哈!」 越过肩膀把它丢向破裂的窗户外头。 ——过肩摔。 他利用柔道对付活人偶。 乱步放开手,把活人偶从半空中抛出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的身体就这么画出一道抛物线往下降落——一道撞击声后,活人偶便一动也不动了。 ……错不了,看来是死了。 「……乱步先生!」 睡莲朝他奔过来,似乎差点就要哭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啊、没事,我很好……」 乱步回答,同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胡来。 手无寸铁地迎战活人偶——能够毫发无伤活下来简直就像奇迹。 「太好了……太好了……」 乱步一微笑,睡莲便开始滚滚流下眼泪。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好险我在实业学校里学过柔道……」 再次确认窗外。 看来并没有别的活人偶跟刚才一样沿墙壁爬上来。 从伤者的报告听来,一楼的战况似乎也是他们这边占优势——继续维持下去的话,应该能够撑过这场战役。 可是——就在这时乱步看见了。 ——「黑袍男」从窗外往下降落。 ——正面入口处的墙壁连同一阵轰然巨响被震飞。 冲击使得附近的警官与活人偶都被弹开。 位于楼层中央,正在大开杀戒的沙绘加往该方向一瞥。 「——哎呀!」 不假思索发出欢呼。 漫天的沙尘。 站在断壁颓垣的瓦砾中的人是—— 「……这可好久不见啦?」 ——自御茶水那次战斗以来就没有再现身的人偶座座长。 沙绘加阳伞一挥,让四周的活人偶领死之后,慢慢朝他走去。 「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我一直都好想见到你呢,那样虎头蛇尾的结束,我可不会认同。」 ——座长丝毫不为所动,定睛看着沙绘加。 「不过这下总算可以分出胜负了,座长大人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突然,沙绘加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望了望四周。 如今这里还有几十名握着军刀,相对看来伤势较轻的警官。 「啊,警视厅的各位,建议你们逃到上方为妙喔,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恐怕会尸骨无存。」 ……这番话似乎是忠告,但听在警官的耳里事实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意。 ——你们很碍事,滚到别处去。 他们火速移动到楼上去,比起感到害怕,不如说他们很清楚自己待在这里真的会妨碍她。 刚才还在交手的活人偶也跟在后头追上去,但沙绘加并没有对它们加以理会。 「那么——开始吧,座长大人。」 说完——她就将阳伞朝向座长。 「这次——你再不陪我打到最后,我可不管。」 霎时——座长犹如飞矢般自地面跃起。 被他踩过的大理石迸出裂缝。 雨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就像在瞄准张牙舞爪飞扑过来的猛兽一样,沙绘加使出了重力倍增的魔法。 但只见座长身子腾空,飞檐走壁地闪过她的攻击,一口气逼近沙绘加。 「……啧!」 沙绘加的阳伞指向大理石地板,破裂的碎片浮到半空中,瞬间就成了防护墙。 然而,就连这道墙都无法对座长构成妨碍,他一拳就将它粉碎——座长朝着沙绘加使出回旋踢。 沙绘加上半身后仰,千钧一发避开直接攻击,明明没有擦到脸颊,却依然能感觉到足以刮破肌肤的风压。 她暂且退开,与座长保持安全距离之后。 「……在室内果然稍显不利啊。」 她恨恨地望向天花板嘟哝着。 「可以的话,我是想像平常一样,让座长大人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沙绘加擅长的战术是将自己的身体坠落到敌人身上。 利用操纵重力能办到的战术非常广泛,掌握住重量就易于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 但是——这次的战斗空间极受限制。 既然如此就只能采取其他战术了。 沙绘加让周围的瓦砾飘向空中——朝座长发射。 这些无数的「子弹」往座长飞去。 ——能运用重力化为武器的不只有她自己的身体。 幸好散落在附近的瓦砾俯拾即是,善加利用的话,一砖一瓦都能成为她的武器。 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弹雨,就算是座长也无法顺利回避才对。 沙绘加如此盘算—— 「什么……」 ——但座长一一将其闪避、挡开、击坠,转眼迫近沙绘加。 超出常轨的身法让沙绘加惊声叫了出来。 她再次惊险地闪过迎面而来的回旋踢,但脚尖与脸颊的距离——比刚才又接近了许多。 「再这么下去,我会一直被追着打……」 一次又一次的攻防战。 座长的攻击也确实一次又一次更加接近沙绘加。 反观沙绘加——却连一记有效的攻击都施展不出来。 终于—— 「……唔!」 ——座长踢出的右脚脚尖擦过沙绘加的脸庞。 利用反重力再次与对手拉开距离后……沙绘加战战兢兢伸手摸索脸颊。 ——鲜红的血沾湿手指扩散开。 「……啊。」 沙绘加叫出声来。 「原来如此……我不能让相同的事再度发生了……」 座长保持战斗架势,隔着一段距离观察沙绘加的动静。 「……改变方针吧,有所罣碍的战斗果然不合我意。」 ——沙绘加的身体浮向空中。 她缓缓上升,与此同时——头上的天花板崩塌,出现一个通往二楼的洞穴。 「接下来我要『随心所欲』地战斗啦。」 于是——她抛开目前为止的「限制」,开始出手。 ——座长的登场让乱步他们所处的楼层情形为之一变。 直到方才送来的都是轻伤的警官,如今包围在睡莲身边的净是性命垂危的伤者。她的治疗追不上伤者增加的速度,医疗药品也开始见底。 ——至今为止的战斗全靠坠落少女将活人偶悉数驱逐。 警官不过负责拦住活人偶,再由沙绘加使出致命一击。 但她现在只顾着与座长交手,因此自然就得由警官队驱逐活人偶。 结果……目前的状况是警官队接连付出莫大的牺牲,好不容易挡住活人偶的入侵,就连现在也能听到他们在楼下与活人偶奋勇搏斗所发出的悲壮呐喊。 耳中听着这些声音——乱步只觉心焦如焚。 他对无论战斗或治疗都派不上用场的自己生厌,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事呢…… 「……嗯?」 他蓦然发觉耳边的战斗声中混杂着不安定的异样声响。 仿佛有岩石或者木板被敲碎的沉闷低鸣。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建筑物本身还不时发出像在发抖般的震动。 不仅地板,包含梁柱与墙壁,建筑物整体都在微微震颤…… 「难不成……」 他的脑海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低沉的破坏声响,震动的建筑物。 以及——在一楼与人偶座座长交手的坠落少女。 难道沙绘加她—— 「——我们得去避难!」 乱步如同被惊醒似的,冷不防叫了出来。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这栋建筑——肯定就要崩塌了!」 沙绘加恐怕——要使出浑身解数应战了。 所以——才破坏起梁柱和墙壁等大楼的基础结构。 刚才那异样的声响就是她在破坏建筑物的声音,轻微的震动正是破坏的冲击所造成……既然如此……不久后,这栋建筑会崩塌。 「建筑物会崩塌?什么意思啊!」 恼怒更加明显的警视怒气冲冲地追问。 「用能让人听懂的方式说明!」 「——我可是一直观察着坠落少女的战斗。」 乱步也用一声怒吼回话。 「她的战术需要宽广的空间!但待在屋内就无法确保足够的空间!战况紧迫的话,她无疑会想尽办法力保足够的空间,即使——那表示得破坏建筑物。所以不带着伤患尽快逃离这里不行!因为基础结构遭到破坏后,建筑物很可能无法负荷本身的重量而倒塌!」 「但是要往哪里逃呢?」 警视的口吻听起来已然像是在找碴。 「楼下已经成为战场!就连一楼也肯定变得惨不忍睹!在这情况中,你要怎么平安闯出去!」 ——这点是个问题。 要带这么多人移动,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悄悄行动别被发现,而一旦被活人偶发觉.肯定会出现大量牺牲者。 那样会比就这么等待大楼崩塌还好吗……或者是…… ——就在这时候。 「……有条密道。」 社员当中若有似无地浮现一个声音。 「……有道隐密的阶梯可以从这层楼通往地下的武器库。」 战战兢兢举起手如此说明的人——正是刚才被警员带到一楼本部的角害物产社长。 白胡须簌簌颤抖,他仿佛在认罪似的坦承。 「那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打造的,如果没有受损,全部的人应该可以顺利避难,地下的仓库也另有出口,就设在与这栋大楼不同的地方……不妨利用这条路线……」 「……多谢你提供情报。」 乱步抬起头来对房间内所有的人宣布。 「那么——接下来开始避难!附近如有女性或者受伤无法行走的人,请帮忙扶他们一把!」 「——你是最后一位了吗?」 最后一位负伤的警官从地下通道走出来时,乱步向他确认。 「社员、伤者、作战的各位警官,大家都出来了吗?」 「别担心!」 拖着左脚行走的青年警官向乱步报告: 「活着的人全都脱身了!也成功封死了通道的门,建筑物内的活人偶想必不会再追过来!」 「谢谢……」 道谢后,乱步仰头看着大楼。 其外观破了个大洞,出现裂缝——部分的墙面已经崩落——早属于半毁坏状态。 然后下个瞬间—— 地鸣般的低音响起——简直就跟坍塌的沙堡一样。 大楼宛如积木堆起的房子——松垮倒下。 惊人的崩塌声在附近轰隆大作,弥漫大量尘埃,乱步他们身边刮起诡异的旋风,站在他旁边的睡莲轻轻发出一声悲鸣。 但是——大楼稳稳地往下倒塌,就像被压扁一样,看情况似乎并没有危及四周的建筑物和其他人。 ——战局变成怎样了? 眼下没有性命之忧后,乱步的脑海里大大闪过这个疑问。 ——沙绘加平安无事吗?她打倒座长了吗? ——没有看到桔梗的人,她在哪里呢? 「……这里就拜托你了!」 对睡莲交代一声后,乱步往破瓦颓垣的方向走去。 — —如果她们被座长打倒了。 ——如果她们命丧于那堆瓦砾之中。 一想到这里,乱步就猛起鸡皮疙瘩,桔梗就先不提了——关于沙绘加,他还有很多事没有搞清楚。 再没几步就要到达建筑物的位置了。 这时—— 「……乱步先生?」 ——有人从空中呼唤他。 抬头一看,礼服处处破损,脸颊上流着血的沙绘加正低头俯视他。 「活下来了吗?没想到你还真命大啊。」 ……看来她平安生还。 按捺住松懈的心情。 「是啊,命不大可做不成记者。」 乱步故作轻松地回答,他不愿老老实实表现出喜悦,总觉得那样很气闷。 沙绘加降落到地上,把衣服切换回摩登女孩的装扮。 「我又让座长给逃了……」 她回头望着瓦砾堆,气得牙痒痒地说。 「……逃走了?」 「是啊,建筑物坍坏的前一刻,他突然转身逃跑了。真是让人受不了……还以为这次能够战到最后一刻,既然无意打倒我,那么座长大人又是为了什么大驾光临呢……」 「……这点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乱步同意后思考了起来。 座长的目的是什么?话说回来……这场战斗又是什么? 趁坠落少女与警视厅一同行动时所设下的……来自人偶座的攻击。 这次的大规模前所未见,连座长也现身当场。 简直就像——该不会是打算把警视厅与坠落少女一网打尽吧。 ——至今为止人偶座攻击的对象都是「在场的帝都百姓」。 犯案声明中提到的动机也说是为了「让帝都陷入混乱」,攻击的对象也的确无论是谁都可以。 然而——这次他们这些人显然就是攻击的对象。 意识到人偶座瞄准的目标朝向他们,乱步感到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他还有一件事想尽早确认。 「——桔梗警官她……」 乱步切换过思绪后,向沙绘加问道: 「你知道桔梗警官在哪里吗?难道她被这起崩坍波及了……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满脑子以为沙绘加和桔梗待在同一个地方,既然现在她人不在这里的话,究竟又是去了哪里…… 「哦.她啊,一直都在后门那附近战斗喔。」 「……是这样吗?」 对这句话感到异样的乱步接着问: 「战斗这段期间都一直在那里?」 「是啊,我一直都没看到她的身影,想说她究竟战得有多辛苦……然后刚才穿过瓦砾堆时,我看到她啦,那时才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耗费那么多功夫,看来她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大鱼?」 什么意思……她究竟获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 「——喂,赐野!」 背后传来结梗的呼唤。 回头一看——桔梗从瓦砾堆的另一端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制服已然残破不堪,一堆坑坑洞洞显现出她的肌肤,但是被尘埃弄脏的脸庞挂着笑容。 而她的手中—— 「——我带了点伴手礼回来!」 ——悬吊着一只精疲力竭的小型活人偶。 「我无论如何都想活捉一只。」 与睡莲和其他警官队会合之后,桔梗自信地微笑表示。 「角害财阀与人偶座毫无干系这点应该是错不了了,不过,我还是想在这次的强制搜索留下一点成绩……所以既然活人偶特地主动送上门,我也不能看着它们白白逃走。」 「原来如此。」 这就是所谓的「就算跌倒也要抓把沙子再起身」。 目前虽然曾取得活人偶的残骸,但活捉还是第一次。肯定能够成为搜查的重要线索。 「唉,大楼倒塌这点……肯定会被追究责任问题吧,但只要说明是因为座长现身应该就会得到谅解,而且受害者也成功减少到最低,若论起得失,应该不算损失太惨重。」 ——一直保持沉默的沙绘加这时突然开口: 「……哎呀,你的秀发……」 她往桔梗的头发伸出手。 「发梢有点焦掉了。」 「……啊,真的。」 桔梗抓起发梢,露出苦笑。 「因为战得太激烈了,这也没办法,不过这样看来,或许一刀剪掉还比较干净俐落,毕竟头发可能会妨碍战斗呢。」 细细观察她头发的沙绘加听到这句话后。 「……那样太可惜了。」 ——竟说出这样的见解。 「……咦?」 桔梗双眼瞪得圆h的。 「因为你的头发相当漂亮啊。真的让人羡慕极了,既然身为女性,我觉得剪掉会太可惜。」 ……当场的所有人都对沙绘加的话感到惊讶。 坠落少女。 那名恶人居然…… 赞赏桔梗的头发,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 「……谢谢。」 桔梗道谢后,嫣然一笑。 那笑容——简直就像在和女性朋友对话般和煦。 「你的头发不也很美丽吗。」 「那当然,我有小心翼翼呵护啊。」 ——这光景让乱步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一点一滴——或许沙绘加的态度也在软化。 起初的她总是一味地拒绝对方,总是用一针见血的言行与人保持距离。然而,经过这次的作战……也许她们开始认同彼此了。 「……怎么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沙绘加偏着头问。 对此,乱步只是: 「……没什么。」 然后缓缓长吁一声。 第三幕 「——根据以上功绩,赐野乱步于今日荣升为主任记者。」 早会的最后。 东条如此宣布,记者办公室内响起一片掌声。 「那么赐野来说点话吧。」 「好。」 往前跨出一步,乱步环顾排排站在面前的记者们,简短地发表感言。 ——乱步撰写的角害大楼事件的报导在帝都内刮起一阵旋风。 发生如此重大事件时,乱步自始至终都在场,比起其他报社,他的情报量当然是压倒性地多,「洞察警方动向,陪同强制搜索」的赐野乱步便以干练记者的美名享誉帝都。 以此为契机,帝都日日杂报的销售量也与被称为三大报社的「书贾新闻」、「时事报社」、「每朝国报」并驾齐驱,说它就此正式入列于「大型报社」也不为过。独力达成这项创举的乱步会升官可说一半在预料之中。 「……呃——正如诸位所知,赐野负责的『人偶座事件』现在也尚未找出解决一切的头绪。」 乱步发表完感言后,东条把话接过。 「犯案声明依旧送来,谜团也只是更复杂,所以说——期待你今后带来更多活跃的表现喔,赐野!」 东条拍了拍乱步的背,心满意足大笑。 「诸位也别输给了赐野,要日日钻研勤于工作!以上!」 「啊~这下可就和你明显分出高下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旁边的臼杵出声对他说。 「如今你可是小有名气呢。薪饷肯定也涨了不少吧?身为你的同期,我虽然也多少引以为傲,可是更想吃你一两顿饭呢!」 听到口吻在中途转为爽朗的臼杵这么说。 「当然,一定要让我请客。」 乱步笑着点头,稍微压低音量说: 「你可帮了我不少忙啊。」 ——记者办公室现在也还是有几个人对于乱步突然升官颇有微词。从几个星期前开始,采访稿的品质出现显著的提升,甚至还就此平步青云,会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对乱步而言,对他们保密其实也是件痛苦的事,尽管如此……他还不能把与坠落少女之间的契约公诸于世。 因此,他真心想好好感谢臼杵巧妙地将他们的疑虑分散掉。 「既然如此……就约在银座附近,找家好吃的餐厅!」 「没问题,就这么办。」 「喔,很爽快嘛!就是该这样啊,……对了,提到爽快,我有件事想问你……」 说着,臼杵便把音量压低,像在探口风似的问: 「负责人偶座事件的刑警……听说是女性而且还是大美人,真的吗……?」 「……喔……是啊。」 脑海浮现她的脸庞后,乱步点了点头。 他的注意力时常都被她身为巡查部长的能干吸引过去,不过桔梗确实是个美人。 凛然的眉毛与高耸的鼻子,让人感受到强烈意志同时有点冷淡的眼神,应该会得到一部分男性的热情欣赏。 事实上,警视厅内也有好几位是她的爱慕者,甚至还有其他报社报导了她的美貌。 「果然如此啊……」 臼杵慢慢抚摸下颚,眯起眼睛。 然后他说: 「不仅升官还与美女建立了交情……这家伙有点不能原谅啊……」 他以另有深意的视线望向乱步。 「……嗯?不能原谅?」 「嗯、嗯……再怎么思索都觉得无法原谅……一个人独占幸福究竟是何居心啊?我想至少也该分一杯羹出来吧……」 终于理解他的用意后……乱步不禁失笑出声。 「我懂了,我懂了。」 他在回应的同时,身体往后靠向椅背。 「如你所愿,下次就帮你介绍一下,当然得先经过对方同意才行。」 「……哦哦,不愧是主任记者!」 表情幡然一改,臼杵鼓起掌来。 「全靠你啦!」 「不过,对方是个不简单的女强人,就算能见到面,你也别太大意喔。」 「放心,女强人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你什么时候能介绍给我?我的话,今晚起随时都行喔。」 「今晚啊,你还真是打铁趁热……不过今晚不行啦,我找她有点事。」 「是喔,又是要商议什么事吗?」 「不,今天她邀我到她家去,说要一起用餐。」 「……」 听到他的话,臼杵睁大双眼。 「什么嘛,你……已经跟那名刑警关系这么亲密啦?」 「……怎么可能!」 出乎意料的猜测令乱步不假思索笑了出来。 「听说是要庆祝我升官啦,只是这样而已。」 但臼杵的表情变得更加狐疑—— 「……那不就意味着关系很亲密吗?」 * 结梗告诉他的地址是在高田町目白附近。 乱步走在路上找寻火之星姊妹的家。 ……记得她们已离开双亲身边,姊妹两人独自生活。 只有两名年轻女性住在一起的生活相当罕闻,究竟住在怎样的房子里呢?会是借住朋友家里的房间吗?或者住在像宿舍那样的建筑里跟其他团体生活在一起? ——做了许多想像之后,他发现了写着「火之星」的门牌。 「这是……」 乱步哑然张开嘴巴,不由自主站在那栋宅邸前面一动也不动。 ——红砖砌成的厚实外观。 ——受到妥善照料的庭园、辽阔的用地。 位在此处的——显然是栋富裕家庭的豪宅。 ……这是什么?为什么桔梗她们会住在这么豪华的宅院里? 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弄错地方了,但重新确认后,门牌上的确写着「火之星」。 ……她们的老家很富有吗?或许这栋建筑物是其双亲为了远赴东京的女儿们安置的住处。 ……不对,记得她们曾说过父母是「地方上的警察」,一般警官的女儿不可能分得到这样的宅院。 仔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自己几乎没有触及过她们的隐私,就连关于父母的情报也是在某个机缘下,听她们简短地说明过而已。 今晚可得好好问一下她们的身世啊…… 乱步如此盘算并且穿过宅院的大门。 「欢迎莅临寒舍!」 宅邸内,宏伟的玄关大厅中。 桔梗出声招呼,微笑着走向乱步。 「恭喜你升为主任记者,今天要好好尽情享受喔。」 但乱步——看到她的模样后,本日第二次受到震撼,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眼前大方微笑的桔梗身上的打扮——并非平时穿的警视厅制服,而是一套纯白的礼服。盘起的头发以及下方隐约可见的颈项看起来很健康又美艳。 淡淡的妆容更是相得益彰,让她绽放宛如一国公主的风采。 「……怎么了?露出这种怪表情?」 「啊,没有……不好意思……」 看到桔梗露出疑惑,乱步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那个……桔梗小姐穿得跟平常看到的不一样,所以有点吃惊。」 以往她都没有表现出会留心自身外表的举动,现在却突然以如此华丽的打扮登场……他一时惊惶失措也是难免。 「既然是庆祝你升官的好日子,今天我不好好打扮一下,不就太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 仔细一想……跟她比起来, 自己的模样可就穷酸极了。 松垮的衬衫上搭件有污渍的夹衣,袴磨损到即将出现破洞,脚下的木屐也几乎快磨平。以这模样与桔梗相对,自己该有多么失礼啊,至少他应该要重视一下仪容才对。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接着出现在玄关大厅的……是身穿蓝色礼服的睡莲。 她的黑发整理得比平常还要用心,专属于她的恬静升华为女性特有的性感魅力。她散发出和姊姊不同的气质,那模样简直就像「妖精」一样,与平时的落差之大让乱步突然感到眼花。 「不好意思,你们特地筹办这顿晚餐……我真的感到很荣幸。」 「说什么客气话啊……乱步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睡莲微笑着垂下目光。 ——关于角害大楼发生的事,睡莲似乎相当感激乱步,的确,当初要不是乱步在场,她可能就会被遗留在逐渐坍崩的大楼之中。 只是当着她们的面感到自豪的话.也就太厚脸皮了。 「不、不,我只是尽全力做我自己办得到的事而已……」 乱步尽可能做出绅士般的回答。 ——然而,两人的装束再度映入眼帘时.乱步差点就要发出叹息来。 桔梗与睡莲穿得可真是绚丽灿烂啊。 恐怕并非只是外观华丽,想必是里头的质料做工也都很好的高级礼服吧。无论是这栋屋子还是服装……她们究竟是怎么拥有这些的呢…… 「——哎呀,瞧你的鼻子可是愈伸愈长了。」 ——语调冰冷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 是沙绘加的声音,看来她比自己还要早到。 「男人这种生物还真容易让人捉摸。」 想要反驳她那过分的瞎猜,于是乱步将视线移了过去。 然而—— 「……」 见到她的模样后.乱步完全说不出话来。 沙绘加身穿艳丽的黑色振袖(注:ふりそで,和服的一种,袖子很长的正式礼服),就站在他眼前。 红格子纹路上绣着白色的蝴蝶兰,这身装扮实在是既奢华又高雅,插在头发上的簪子也与她亮丽的黑发相衬得宜。 ——再次体认到。 坠落少女盖野沙绘加是个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美少女。 与雍容华贵的桔梗和睡莲相对照——站在那里的沙绘加透露出妖艳的美。 「但是……真是太好了,得以与坠落少女同席。」 桔梗招呼所有人来到用餐的房间,露出安心的微笑。 「老实说,我原本并不认为你是个会在这种场合露脸的人……好在我有豁出去邀请你。」 「嗯,平时我并不会参加,这算偶尔为之吧。」 沙绘加装腔作势回答。 「毕竟要是你们趁我不知情,商定了什么策略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是吗……那就认定是这样吧。」 桔梗再次微笑,沙绘加「哼」地撇开视线。 仆人送上的料理——都是极品。 将正流行的西方料理配合日本人的口味做了改良,这样的菜色对于平时总是在定食店随便填饱肚子的乱步而言是感动的美味。 就连照理来说,平时总享用着优雅美食的沙绘加也…… 「这……」 捂着嘴惊叹道: 「这样的料理……一般人家中不可能端得出来啊。」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桔梗姊妹。 「无论是这宅子或是那上等礼服……我说你们……究竟是什么身分……」 「……是啊,这点我也很疑惑。」 乱步附和沙绘加的问题。 「我以前似乎曾听你们说双亲是警察……难道你们跟哪个名家是亲戚吗?」 「……嗯,关于这点……」 桔梗感到为难地皱起眉,仿佛在自首似的坦白说: 「至今我们都小心翼翼隐瞒着,不过是时候该说实话了,我和睡莲白称警察的女儿是骗人的,其实……」 桔梗的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是菱川家总裁的孙女。」 「——咦!」 乱步拿着叉子的手停了下来,惊讶地叫出声。 「菱川——是那个菱川财阀吗?」 「是的。」 桔梗点点头。 菱川财阀。 位居于日本五大财阀之一。 从江户时代在日本桥开业,以专事货币兑换的菱川商店起家,如今在金融界依旧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另外还运用其财力支援艺术家、设立贫民院等,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因此乱步对这个财间也抱持着良好的印象……桔梗她们居然是这个家族的子女…… 「是……这样啊。」 「是的,我们几乎没有对什么人表明过身分。」 乱步突然回忆起桔梗以前说过的话。 「——或大或小,我也藏了很多秘密喔。」 「大秘密」指的肯定就是这件事吧。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既然如此这两个人现在为何隐瞒出身,从事刑警和实习医师这样的工作呢……就立场与年龄来看,她们早该嫁给某个豪门子弟才对…… 「……其实我们跟菱川家几乎断绝了往来。」 桔梗大概察觉到乱步的疑问,她像在说故事般开口解释: 「如今虽然还跟某些设施有关联,但实质上遭受着如同陌生人的对待,所以基本上我们都跟周遭的人谎称自己是地方警官的女儿。」 「原来如此。可是断绝来往这点……为什么呢?」 「嗯……在庆祝的场合下提这种事,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 她充满犹豫地垂下视线。 「……契机是小时候友人的家中发生了强盗案件。」 她开始娓娓道来…… 「我还小的时候,有个财阀间多有往来的家庭遇上了强盗。一家之主及其夫人虽然得救——但和我们年纪相当的长女却被强盗残忍杀害了。」 「……竟有这种事……」 太过残酷的回忆让乱步无法再多说些什么。 「已经是将近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萌生了一个念头,这样的悲剧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没有任何罪过的小孩被利欲薰心的人杀害,这种事不应该发生。所以我下定决心——成为刑警,成为一名逮捕杀人犯,能将悲剧防患于未然的警察。」 「……原来如此。」 乱步这时觉得他终于明白桔梗的正义感是因何而来了。 她会那么憎恨罪恶——是因为罪恶曾经造访她身边。 「只是结果——我和家里就起了很大的冲突,双亲和每个亲戚满脑子都只是想将我们姊妹两人嫁入名声显赫的家族里,从江户时代起世代皆是如此,所以这也无可厚非吧,何况当时的时代根本想也没想过女性可以成为警官……他们还说桔梗脑子出问题,把我带去看医生呢。」 「其实我……也是因为同一个事件而立志成为医生……」 眼睛微眯,露出淡淡笑容的睡莲也开始描述。 「我……不想再有人死去……感到难受痛苦,更进一步失去生命,我讨厌这种事发生……」 「——菱川家对此隐瞒,只分给我们姊妹俩这栋屋子,然后就断绝了关系。如今听说正在从我们的弟弟当中选择继承人,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 乱步有种自己在听故事的错觉。 年幼的财阀千金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悲剧,然后是与家族的分离以及等在后头的艰苦……这么说来,看到桔梗时产生的「公主」印象其实也未必算错。这已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颠沛流离奇谈。 「……不过,虽说是这样。」 神色语调突然一转,桔梗继续说道: 「我很满意我现在所处的情况喔,世上有许多怪事,警视厅里……也有不少让人看不过去的事。不过我们能够将其整肃,所以我并不后悔。」 睡莲也说: 「……我也……这么觉得。」 她语带保留而且似乎有点悲伤地说道。 ……看到她的表情,乱步忽然有个想法。 ——也来说说自己的「过去」吧。 只听对方倾诉,自己却闭嘴默不作声似乎不太公平,而且他觉得如果是她们,应该可以对自己的亲身经历产生共鸣。 既然这样……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适合开诚布公吧。 「……其实我也是因为类似的经验而立志成为记者。」 乱步一开口。 「……是这样啊?」 桔梗便往餐桌稍微倾身向前。 「如果你不介意……希望能告诉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嗯,其实我的状况并不像桔梗小姐你们那么辛苦。」 乱步清了清嗓子。 「几年前,东北的i县星置村发生过连续杀人事件,你们还有印象吗?」 「几年前……」 桔梗环抱双臂,视线往上看。 「……啊,我想起来了,是务农的男性杀了三个人的事件,我记得一开始逮捕到的犯人其实是清白的,想必在县警内部也闹出大问题来。」 「没错,就是那桩事件,那个含冤被逮捕的犯人——是我的父亲。」 「咦……」 桔梗惊叫出声,睡莲的叉子没拿稳掉到地上。 就连目前为止都一脸高深莫测的沙绘加也将视线移向乱步。 「草率的搜查加上编造的伪证,父亲在失当的处置下遭到逮捕。那时真的很痛苦,不管是报纸或广播都把我的父亲说成杀人犯……我们也不得不离开当时居住的村子。不过——当时就是一位报社记者救了我们。他揭发搜查的问题点,写出有必要再进行调查的报导……多亏有他,才能抓到真正的犯人,洗刷掉父亲身上的嫌疑。」 ——那时乱步明白了一件事。 情报所拥有的力量。 以及同时具备的恐怖。 自那时起,他就立志要成为记者,过了一段时间后就为了谋取工作来到帝都。 「原来是这样……」 桔梗深深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 「就境遇来说,或许还真的跟我们很像。都是由于过去尝到的痛苦经历而选择今后前进的道路。所以……我们的波长才会这样契合啊。」 ……也许的确是这样。 正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才能在某些根本之处产生共鸣。 他们能像这样共同度过一段时光,或许也是因为某种必然。 桔梗这时候将目光转向沙绘加。 「那么照这个发展,非常希望你也能说说你的过往……」 她偏着头探询。 「如何?你看起来身世似乎相当不错。」 「当然——无可奉告。」 沙绘加淡淡一笑,一口回绝了这项提议。 「我不过就是『坠落少女』,现在我还不想透露更多消息。」 「唉,我就料定你会这么说……」 「只是……」 沙绘加的视线落在桌面。 「……听到各位的故事让我深有感触,等时机来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许许多多事情吧。」 「……是吗?」 桔梗开心地点头。 「那我就期待那时的到来。」 餐后,桔梗端出从英国购入的红茶来招待他们。 「哦……」 才喝下第一口——沙绘加的脸颊就突然红了起来。 「这茶……这茶……」 「嗯?怎么了吗?」 桔梗出声关心,只见沙绘加像在确认什么似的盯着杯中物,一会儿后—— 「……要拜托哪间公司才能购买得到呢?」 她抬起头这么问道。 「……看来是你喜欢的味道啊。」 桔梗得意地露出满面笑容。 「太好了。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嘴很挑,所以我就准备了我所知的好茶之中最上等的。」 「是这样啊……」 沙绘加给的回应虽然平淡,可是这当中她又将杯子凑近嘴巴,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嗯,这真的……是我偏爱的味道……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得承认……」 她「唔」地皱起眉头,但是她的嘴角看起来比平时还稍微柔和了一点。 「哈哈哈,深感光荣。那么关于购买的方式……」 桔梗告诉沙绘加红茶的进口商名称。 这光景——映在乱步眼中就像感情好的女学生在谈天说地一样。 ……沙绘加的态度果然明显逐渐软化.自从在角害大楼并肩战斗过以来。 以前的她应该不会参加这次餐会,即使参加,也不可能跟刚才一样认真听他们说话。而如今她却能够像这样聊起红茶的话题。 这是个明确的变化——乱步对于这变化感到有点异样。 然而—— 「那再多喝一点吧……啊!」 ——桔梗打算为沙绘加的茶杯添茶,却一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手指稍微沾到些茶水。 「抱歉抱歉。」 她一边致歉,一边以餐巾擦拭手指。 「哎呀,会不会烫伤了?」 沙绘加在说话的同时,伸手打算握住桔梗的手察看。 「啊,哈哈,这没什么。」 桔梗笑着将手指含进口中。 「这样很快就会好了。」 「不行、不行,还是用水冲一下吧,这可是女孩子家的手指,如果留下疤痕就糟了。」 说完,沙绘加就站起身来。 「厨房在哪里呢?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脸上浮现关心的笑容,歪头询问。 「……好,那就去一下吧。不好意思,我们暂时离席喔。」 桔梗向乱步他们说一声后,就领着沙绘加走出餐厅。 ……在她们两人离去的房间内,乱步思索着。 沙绘加改变态度——那是真心的吗? 称赞桔梗的头发、在庆祝升官的餐会露脸、喜欢那杯红茶、担心桔梗的手指——这些会是她的真心吗?不存在任何企图,暗地里没有别的打算? 既然她曾经那么毒辣,就有可能是基于某种理由而这么做。 甚至应该说这样的推想才吻合她这个人的性格。 尽管如此,乱步发觉……可以的话,他其实希望那是「沙绘加的真心」。 如果沙绘加的心能够慢慢融化,往他们靠近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乱步对沙绘加产生奇特的友情。 「……姊姊好厉害啊。」 睡莲自言自语说。 「能够像那样和坠落少女融洽相处……就连现在,我也还觉得那人很恐怖……」 「啊,是这样吗……」 这句话让乱步稍微有点心慌。 在这次的餐会中他过得很快乐,但睡莲其实一直感到害怕的话,他 会很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没有察觉,还这么自顾自地……」 「不,没关系。如果乱步先生觉得开心,我也很高兴……何况,我无法违抗姊姊说的话……」 「……是这样吗?」 「嗯……」 睡莲落寞一笑。 「我一直赢不了她,就像吵架,我一次也没赢过。」 「……你们会吵架吗?」 深感意外。 如此性格迥异的姊妹,虽然总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他总以为在发展成争吵之前,睡莲就会先退让。 「是啊,虽然也不是那么频繁……」 「是这样啊……」 ……乱步心想。 说不定不只沙绘加,或许他连这对姊妹也不甚了解。无法看穿身边人的关系,这代表身为记者的自己修为还不够。 「——啊,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一会儿后,桔梗与沙绘加回到餐厅来。 「让她费心了。」 这么说的桔梗——手指头被白色的绷带仔细包裹着。 * 之后欢乐的谈话持续着,餐会直到超过晚上九点才结束。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在屋子的玄关处,乱步深深低下头。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庆祝荣升,我非常开心……」 桔梗和睡莲也是不分日夜被沉重的工作追着跑。 在这样的情况中为他准备餐会,他更是觉得怎么道谢都不嫌多。 「说什么啊,因为赐野你前几天在角害大楼帮了我们大忙啊,而且为了我们今后的合作,加深交情绝对是有益无害。」 「……说得对。」 乱步点头思量。 就像桔梗说的,他们四个人可以携手并肩作战的话,该有多么可靠。 只要各有所长的四人彼此合作……人偶座事件得到解决的日子肯定也不远了。现在的他萌发这种念头。 「——那么,打扰多时了,晚安……」 走到宅邸大门时,乱步再度向桔梗与睡莲行礼。 他身旁的沙绘加也微微颔首。 「告辞了。」 ……乱步偷瞄了她一眼。 沙绘加装腔作势看着桔梗她们。 对乱步而言,那表情看起来果然比以前稍微平易近人一点。 ……今晚盖野家的车稍后将送他回到下榻处。 车子就停在稍远的地方待命,避免被桔梗她们看见。 届时在车内——他就和沙绘加聊聊今天的事吧。 他想听听她对自己的变化有何看法。 然而——就在这时候。 「——!」 突然——乱步与沙绘加被刺眼的灯光笼罩全身。 接着—— 「——别动!」 ——光源处传来一声怒吼。 「把手举高,转向这边!如果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会立刻——将你们就地正法!」 空气瞬间紧绷了起来。 ——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乱步本能地判断还是别违逆那怒吼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说真的。倘若不从,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乱步高举双手,颤抖的脚带他转向光源。 不情不愿,双手举高的程度就像在敷衍说抱歉的沙绘加也转过身去。 在眼前的是—— 「好……你们就保持这样不要动……!」 ——手持佩刀的森栖警视。 而他的身后——站着枪口对准他们两人的警官队。 ……不对a 那不是警察。 「这不是陆军吗…………?」 茶褐色的帽子与同色系的外套,戴着红色肩章、挂着军刀的他们是——帝国陆军步兵队。 在战场上与敌军交战的士兵——竟在这大街上拿枪对准他与沙绘加。 「……连机关枪都准备了……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看到三年型轻机关枪、九三型重机关枪。 如果这些发射出来——不难想像他们会瞬间被打成蜂窝。 即使乱步克服过角答大楼那样困难的局面……见到这种状况还是不免发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森栖警视会带领军队……前来威胁他们……? 仿佛听到乱步心中的疑问似的,森栖警视得意地微笑——高声宣告: 「赐野乱步、坠落少女——我以人偶座事件主谋的嫌疑逮捕你们!」 ——这一刻,思考停止了。 他无法吸收这句话的含意。 人偶座事件的嫌疑人……? 他和沙绘加……? 「接下来请你们一同前往警察署,有所觉悟吧,我会不遗余力地侦询你们!扰乱帝都的罪可重得很喔!」 透过森栖警视那腔调浓厚的话语……乱步慢慢开始理解状况。 ——他们蒙受了不白之冤。 说他和沙绘加是人偶座事件的主谋——这根本就是荒谬的嫌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乱步回神时,他已经叫出声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抓到的活人偶把真相都招了。」 森栖警视不疾不徐地说。 「前些天在角害大楼的战役中,那边那位火之星巡查部长——不是抓到了它吗?」 警视举起右手示意乱步观看。 在他手上——吊着一只被绳子扎扎实实捆绑住的小型活人偶。 「审问到最后,它总算吐露了。人偶座事件是坠落少女及其专访记者的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钱财及名声。而且还查出浅草有座活人偶工厂,你们就是将那里当作根据地吧?」 「才没有……才没有那种事!」 ——严重的混乱在胡搅乱步的脑子。 自导自演? 活人偶工厂? 他到底在说什么…… 「……对了!证据呢?才没有证据吧!」 乱步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我们并不是犯人!因此也不会有任何证据才对!既然如此就表示你们这样的处置失当!」 可是—— 「证据……在我们手上喔。」 ——森栖警视得意地笑。 「其实我们已经去活人偶说的『工厂』搜查过了,结果找到大量活人偶零件和施展过黑魔法的痕迹,而且——还发现了这个。」 森栖警视打了个手势,在他身旁的年轻刑警便取出「某样东西」。 那是—— 「坠落少女的红色礼服。」 ——与沙绘加穿的大红魔装毫无二致。 「既然找出这件东西,你们就无话可说了吧,至少这可是足以将你们逮捕的情况证据。」 不……不一样。 这才不是什么证据。 沙绘加的礼服是每逢战斗用魔力编织出来的服装。 并不是可以脱下放置在某处的东西。 「其中肯定有误会!」 乱步声音沙哑地喊道。 「请你们再好好搜查!」 但是—— 「所以才要逮捕你们啊。」 ——森栖的笑容歪斜得更加卑劣。 「将你们关起来之后,我们就会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此事也已经跟政府机关打好商量了,如此一来,无论你 们到日本全国的哪里都逃不了!」 ……跟政府机关打好商量了?森栖竟有这样的本事? 仔细一想,军部与警视厅共同行动本身就已经是个异常事态,这男人……似乎比他原本想的还要棘手。 「……桔梗小姐!」 乱步回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这样啊……!为什么会……!」 「我也没听闻有这样的事……!」 桔梗的额上渗出汗水,她咬着嘴唇说: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事前通知我……!」 她像是有所觉悟往前站了一步。 「警视——这样的作法未免太过独断!」 她英勇地大声说,开始做出抵抗。 「你也应该听听他的说法!难道你相信活人偶的话,却不相信他们的主张吗?」 「要我说几次才懂啊!就是为了听取供词才要逮捕他们啊!火之星巡查部长!难道你要站在嫌疑犯那边嘛!还是说……你对这男人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啊!」 「才、才不是因为那样……!」 「话说回来,不就是你——」 森栖警视再度将小型活人偶举起。 「——说要问出口供,而把这只抓来的吗!」 「那……是这样没错……」 「——哎哟,真是够了………….」 ——觉得厌烦的呻吟声扬起。 声音的主人——沉默至今的沙绘加很不耐烦地摇起头来。 「所以我才不想嘛,跟警官什么的联手……」 ——现场的气氛一变。 陆军士兵们的架式散发出加倍的紧张感。 在这当中,沙绘加将身上的衣服切换成魔装—— 「这么一来,我也只好挺身应战了,跟这种龌龊、无足轻重的对手。」 ——她深深叹了口气,手里拿起阳伞。 「你这家伙……!」 森栖警视的脸气得涨红。 接着—— 「无所谓!我会在你动手之前解决你!——开枪!」 ——他挥下左手,对陆军步兵队下达开枪的指示。 指向他们的枪械喷出火光。 干脆俐落的枪声像雷鸣一样在夜空中爆裂。 ——乱步下意识闭上双眼。 然而——他的身体并没有被子弹击中。 相反地——倒是有无数声沉闷的「咚」在他们周遭响起。 战战兢兢睁开眼睛一看——沙绘加挡在乱步他们的前面,朝着军队张开阳伞,用魔法制造出防护罩。 看起来像是一种大型魔法阵。 触碰到这个魔法阵的子弹——重量全被提升了「数百倍」,悲惨地掉落到地面,发出碰撞声。 「哈……我似乎相当被小看了……」 沙绘加不胜其烦叹了一声,嘟哝道: 「真以为机关枪的程度就能打倒我吗?座长大人的飞身一踢还比较有看头。」 「可恶……!」 警视似乎也意会到这样的攻击皆是白费工夫,狡猾的面容因忿恨而扭曲。 「混帐……停止射击!」 射击暂时停下,看来他也无权白白浪费子弹。 「枪弹起不了作用!进行突击,拔出兵刃迎战!」 听到他的指示——步兵队抽出军刀。 但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害怕并与恐惧奋战中。 「……那么,我也不能一味屈居于挨打的状态。」 沙绘加解开防御魔法阵,重新握好阳伞。 「我差不多……可以反击了吧。」 ——反击。 她一副理所当然,但话中含意却让乱步心头一震。 不是对付活人偶,而是对陆军与警视做出反击。 这不就是——意味着她要「杀人」了。 ——坠落少女至今总是贯彻着她的毒辣。 重复傲慢的发言,残暴地杀害活人偶,而且也好几次威胁乱步说要「杀了他」。然而说是这么说,至今她仍旧——没有夺走任何一条人命。 也许战斗曾经波及无辜,但她从未故意去伤害人类。 这样的她——如今却要打破禁忌。 越过防线。 「——等等!」 ——乱步奋力抱住沙绘加,紧缠着她并且大声叫道。 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阳伞。 「住手,不要攻击!」 「你在做什么!」 沙绘加吃惊地回头,努力想把他抛开。 「不反击的话,我们就会没命,事情到这地步,合作关系早就破裂了。不攻击的话,是要我怎么办!」 他们开始争辩,森栖趁这时候下达突击指示。 「哼哼……好机会!把他们两人绑住!如遇抵抗,立即处死也无妨!」 ——步兵队大吼一声,冲向乱步他们。 听着脚步声真真切切地靠近。 「你要是在这里发动攻击,就真的会成为杀人犯!再也无法为自己申辩啊!」 乱步死命继续游说。 「先暂且撤退!拜托你,撤退吧!」 「……」 沙绘加很气恼地皱着眉头。 然后大声叹了一口气。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她便抓住乱步的手臂。 「要『坠落』喽,当心别咬到舌头。」 「……好,谢谢。」 乱步点头的同时,两人的身体轻飘飘往上浮起——在步兵队的兵刃触及他们之前,已往空中「坠落」去。 *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以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留意自己别被他人目击后——两人到达盖野家的宅邸。 虽然警视厅知道乱步的身分,但沙绘加就是坠落少女一事应该尚未被任何人发现,他们应该能暂时在这屋内避避风头。 ——尽管如此。 他们人在会客厅。 乱步坐在品味讲究的椅子上——烦躁地动脑筋。 碰也没碰送来的红茶,焦虑地挠着头。 「……中了圈套……!」 活人偶的证词。 还有在浅草找到的证据。 两者都是毫无根据的伪证,当事者乱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既然如此,意思就是有人准备了这些,刻意要让嫌疑指向他们。 ——有人想栽赃他和坠落少女。 ——让活人偶做出虚伪的证言,还准备了假的礼服。 这个事实首先让他感到严重的头晕目眩。 犯人究竟是谁呢?是什么人想对他们不利? 而且那家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何他们会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不行。 如今的自己正逐渐失去冷静,一旦丧失客观性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首先先深呼吸,推测看看谁是主使者。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森栖警视。 和他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很糟,肯定被他视为眼中钉,一旦自己跟坠落少女消失,他也许会觉得轻松痛快。 但——他有办法做到这点吗? 说实在话,乱步不认为他是个「脑筋」有这么灵活的人,很难相信为了栽赃诬陷他们,他能准备得如此周全。 下一个想到的人是座长。 假设是真正的犯人人偶座座长将罪名转嫁到他们身上。 的确,座长想必有办法能让活人偶做出伪证,而沙绘加曾经迎战过好几 次,想要模仿裁制她的礼服也许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现在的他根本就还不知道座长的真面目,不管在这里多么努力思考,也不可能找出什么有力的线索。 乱步继续思索是否有其他候补人选——但没有浮现任何符合人物。 相反地,他莫名深深认知到他们正被逼得走投无路,原本压抑住的怒火重新复苏。 而且乱步还察觉到——他的胸口从刚才就有一排怒涛狂浪在翻腾。 那是他曾经尝过的激烈愤怒与恐惧。 他的手在颤抖,身体不停冒汗。 这样有点不太寻常。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想让心情平稳下来。 然后乱步—— 「……啊啊……」 ——他明白这份心情的意义了。 这——就跟那时一样。 父亲被冤枉成犯人,即将受到制裁时的感觉相同。 没错—— 如今自己就跟当时的父亲一样——蒙受不白之冤。即将受到错误的「制裁」。 ——不将正确的情报传达给大众不行。 乱步近乎本能地这么想。 必须让大家尽早理解他们是清白的。 这样的状况对谁都没好处。 他们将因罗织的罪名被制裁,但人偶座事件却不会就此解决。 所以——他得先解开误会,查清事件的真相。 他胸中怀着一种近似焦躁的使命感。 「喂,沙绘加。」 乱步在胸中抱持坚强意志,出声呼唤沙绘加。 「这下我们都成了逃犯,想必会遭到通缉,这件事也会被大幅报导。」 「是啊。」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解开这个误会,想对此采取行动。」 乱步笔直盯着沙绘加的眼睛。 「一起想想对策吧,让我们的冤情——得以昭雪。」 ——首先得说服沙绘加,被视为共犯的她。 从她以往的态度来推量,她肯定是想撒手不管这个嫌疑,至今已经无视了不少负面评价的她,很难想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会有心去积极洗刷自己的污名。 尽管如此,他们两人被认为是共犯,如果想要洗清冤枉,不管怎样都需要沙绘加的协助。因此,他得尽全力说服她,一起为了探查出真相而行动。 「我丝毫不打算这么做。」 果然.沙绘加如此回应拒绝了乱步的提议。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我本来就不受警视厅欢迎,在之前的状况下,他们如果有心那么做,随时都能用器物毁损之类的罪名逮捕我,既然这样我还是只要跟往常一样,凭自己的意志前往出现人偶座的现场,将它们一一歼灭就行了。」 这时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乱步先生就没有这么容易啦,那么我帮你准备新的户籍跟姓名吧,要请外科医生帮你变张脸也行,有门路的话,或许还能在某个地方重新从事记者工作。」 「……我想说的并不是这意思。」 乱步倾身朝向桌面。 「就这么被冠上不实的罪名绝对是错的,我们受到不正当的对待,人偶座事件也还无法解决。这样没有人会幸福,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真相。」 ,「我不想听理想论,更何况你为何觉得我是清白的呢?说不定我背着乱步先生做了什么狠毒的事呢?」 ——为何会觉得她清白。 这答案——很清楚地显现在自己心中。 他原先一直无法确信——可是现在他能抬头挺胸大声主张。 「我——」 看着沙绘加的眼睛,乱步说.. 「——不觉得你真的是个恶人。」 ——沙绘加的双眼稍微张大。 黑漆漆的瞳孔直直凝望乱步。 「我不觉得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快感就残杀活人偶,我一直感到有地方不对劲,关于你的态度,还有你的存在。不过,我明白了,你一定不只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沙绘加这么反问的声音很不自然地颤抖。 「你刚才不就听从了我说要『暂时撤退』的要求吗?对你来说,将陆军一网打尽易如反掌,但你并没有那么做,那一定是因为——你并不想随意滥杀人类吧?」 ——沙绘加的表情有些改变。 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握紧。 「不仅如此,我从桔梗小姐那儿听说了……在角害大楼与座长交战时,你让警官们先逃走了吧?那不就是为了减少人员牺牲吗?所以我——不认为你是恶人。看到这样的你被冤枉,我无法忍受,我想让全帝都的人知道你并不是犯人。」 ——沙绘加的薄唇在微微颤抖,大大的眼睛开始泛出水气。 第一次看到她这副表情——乱步实际感受到他的话确实传达给她了。沙绘加果然不是一味残酷的恶人。 只是有些隐情才装成那样。 那么,只要她和自己——携手合作,肯定可以往前进。 肯定可以实现真正含意的并肩作战。 然而—— 「让事实水落石出吧。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无罪之人被当成恶人。」 ——听到乱步接着说出的这句话,沙绘加的神情僵住。 ……沉默网住整个会客厅。 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乱步透过肌肤感受到这点。 位于屋子某处的摆钟响起钟声,宣告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沙绘加啜饮一口红茶,然后将杯子搁回盘上。 「……原来如此。」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一直感到不可思议,为何乱步先生会想要了解我的事……异常热心地接近我。起初还单纯以为是你身为记者的使命感所致,最近则开始隐约觉得实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眯起眼睛端详乱步。 接着—— 「乱步先生——原来是把我跟令尊在某些地方重叠在一起了。」 她的语气很轻描淡写。 「被世人视为恶人的我,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令尊的影子,恐怕——你在内心某处还希望有天能证明我的清白,并且公诸于世。」 ——乱步的脑中闪过一道像被雷劈到的冲击。 太阳穴在隐隐刺痛。 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看来被我说中了呢。」 沙绘加托着腮,嗤笑乱步的表情。 「你这个人还真好懂……」 ——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把父亲与沙绘加重叠在一起了? 按住发抖的手,乱步开始回想。 仔细想来,至今为止自己的确都在积极寻找「沙绘加并非恶人的可能性」。虽然没有任何根据或原因促使他做出这种假设,但他以为自己是出于信念而这么做。 可是如果那才不是「信念」——只是因为自己将她与父亲重叠了的话…… 仅仅因为自己也想像那位拯救父亲的记者——拯救某个人的话…… 「我就实话实说吧,这种感觉很不愉快——其实你完全搞错了。」 横眉怒目的沙绘加继续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乱步露出这种表情。 「的确,这次被冠上的嫌疑是诬陷。但我依旧是个——恶人。犯下一次又一次『更严重的罪』,所以我 和令尊不一样,事已至此我既无意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也不认为那会对谁有帮助。」 听她一句一句说下去,乱步也一次又一次感觉到遭拳头殴打的痛楚。 可是跟痛楚比起来…… 「……『更严重的罪』?」 突然冒出的这几个字——让他非常介意。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反问之后——乱步本能感受到现在自己越过了至今未能跨越的界线。这个问题肯定会——大大改变自己与她的关系。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沙绘加点了头,脸上表情像在戏弄什么似的开始说明。 「活人偶的身体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但依附在其体内的全是不久前尚为人类的魂魄。」 「……什么……意思?」 「用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说——活人偶过去曾是人类,并不是什么真实身分不明的怪物,而是跟我和乱步先生一样,都是在这个日本国内生活的人类。」 ……乱步哑口无言。 慢慢真实理解到她这句话里的含意——感觉到全身冒出令人不适的汗水。 「其实在从卡斯提拉手中获得魔力之前,她就先知会过我这件事。活人偶便是被诱拐的人们转变的模样。由于人偶座事件的干扰,所以社会上并未加以报导这件事,但其实最近日本国内发生了一连串失踪事件。」 ……乱步的确也听说最近频频有人失踪。 他还记得自己曾与臼杵谈论过这事件。 「换句话说,我——」 沙绘加注视乱步的眼睛。 「——在杀人。」 她的脸上浮现出嗜虐成性的笑容——乱步的背脊顿时冻僵。 「不管我是不是人偶座事件的幕后黑手——我都是个凭着自己的意志,遵从自己的欲求.杀了许多人的杀人魔。」 乱步向后退缩,沙绘加仿佛在节节进逼地继续说: 「如果这不叫恶人又该叫作什么呢?根据法律裁决的话,当然是有罪。从我杀过的人数来考虑,极刑是免不了的吧。哎呀,说不定比起人偶座,我更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活人偶杀害的都民人数与我杀害的活人偶数量——真不知道谁比较多呢。」 她看着乱步的眼睛说.. 「而我……并不想从这个事实逃开或者躲藏,也没有打算美化自己的行动——我早就准备好接受符合自己所作所为的报应。」 「……」 沉默在房内降临——乱步发觉自己的手颤抖得非常严重。全身肌肉紧绷。 脑子开始发热。 然后——一个深深烙印在眼底的光景从他的脑海里复苏。 ——从角害大楼的窗户坠落,在地面撞烂的活人偶尸体。 「我……」 乱步结结巴巴地说: 「我那天……在角害大楼……打倒了一只活人偶……」 「喔,是这样啊。」 「也就是说……我……」 感觉身体变得跟铅一样笨重的同时…… 体会心脏深深往下沉的滋味的同时—— 「……杀了……人?」 ——乱步询问沙绘加。 「就结果来说是那样没错。」 沙绘加很干脆地微笑点头。 「乱步先生也夺走了曾经是人类的一条性命,不过那时候的乱步先生并不知道这项事实,跟我比起来数目也少得很。」 「问题……不在这里……」 手上的颤抖几乎接近痉挛的状态。 「不管怎样,杀了人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啊……」 身体的沉重毫无止尽倍增。 胸口感觉到似乎被刀刃刺穿的痛苦。 ——他杀了人。 无论是不可抗拒因素或者正当防卫——自己都夺走了一条人命。 罪恶感简直就要压碎乱步的心。 可是—— 「说得也是啊.」 ——沙绘加「啊哈哈」地咧嘴大笑。 「不管再怎么挣扎,我们都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了。」 ——她的表情实在太一如往常。 和嘲笑乱步时完全没有区别的笑容——乱步无法理解这点。 「……你为何笑得出来?」 乱步询问。 「犯下杀人这种……滔天大罪……不会被原谅的罪……为什么你还是镇定如常?」 ——本以为终于能够理解她了。 觉得从恶人这个掩饰过头的表象的内面,找到能够感同身受的真心。 但如今沙绘加的话和她的表情。 完全将乱步隔绝在理解之外。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 沙绘加又好气又好笑似的摇摇头。 「我当然笑得出来啊,当然能够镇定如常啊,因为我可是——」 沙绘加的脸上再度扬起笑容。 「——一名恶人。」 「……恶……人。」 「如有必要就杀人,想那么做就杀人,这里头可没有一点后悔或者苦恼的成分喔。」 ——她凑近乱步的脸庞。 「这个道理——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 ——乱步总算理解了。 沙绘加真的是名恶人。 冷酷、残忍、真正的恶人。 什么也许能够互相理解,什么或许能够一同奋战——不过都只是幻想。 乱步一声不吭站起来,动手整理自己的东西。 「你有什么打算呢?」 坐到椅子上的沙绘加一面顺了顺衣裳,一面发问。 「……我要投降。」 乱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做出回答。 「我无法……继续跟你待在同一个空间,我会尽可能说出实情,除了交由警视厅搜查之外,别无他法。」 「你以为会那么顺利吗?」 「不知道,也许我会被以杀人嫌疑问罪,就算如此,要我就这么待在这里,我办不到。」 「也是,那么就随你的心意去做吧。」 说完,沙绘加喝了一口红茶。 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之中看不到愤怒或者动摇。 「只不过我其实正在调查一件事,其结果可能会让这整椿事变得相当有趣……你没有兴趣等一等吗?」 「不……我要离开。」 「是吗。」 沙绘加微笑。 「那么,你就好好保重吧。不知道下次我们会在怎样的地方重逢呢……好一点是牢房,更正确来说——」 沙绘加挥手目送乱步离开房间。 「——应该是『地狱』吧。」 乱步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应——迳自走出宅邸。 只是她提到的「地狱」这个字眼不停在脑海中反覆回响。 第四幕 ——乱步被关进警视厅的拘留所已经过了几天。 吞下淡然无味的早餐,打扫完身边该整理的地方。 「——今天的慰问。」 金属门上的一个小窗户塞进了几份报纸。 「谢谢…….」 道谢后,乱步伸出伤口还在疼痛的手接过这些报纸,然后开始确认报导内容。 ——几分钟过后。 「……果然是这样。」 他垮下肩膀,声音中不经意透露出失望。 ——偶座事件的嫌疑人尚未坦承犯案。 ——坠落少女的动向不明。 ——警视厅动手搜查,合作关系瓦解? 每条标题看起来一分一毫都没有考虑过乱步与沙绘加两人其实是被诬陷的可能性。 自森栖率领陆军围捕以来,乱步他们就被世人完全认知为「人偶座事件自导自演的幕后黑手」。 ……她确实是个毒辣的人,自己又太过了解她。 只要把他们当成主谋,整桩案子肯定能好好收场。 然而——事实上乱步和沙绘加都不是犯人。 冤情依旧没有得以昭雪的迹象,自己说的话也完全没有人听进去,在这样的状况下,乱步日复一日都在累积失望。 原来……误解是如此容易蔓延开的东西;真相是继续被隐瞒下去的存在啊…… 「……唉。」 抬头看着又厚又重的黑色牢门,乱步发出叹息,随着肺脏收缩,肋骨传来一阵痛楚。如果真正的犯人一直找不到,倘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自己是否能够活着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呢。 「直截了当地说……」 中午过后的会客时间。桔梗咬着下唇以难过的神色说: 「目前情势相当不妙……」 「……果然是这样啊。」 虽然一直努力要自己别抱持期待,但听到如此清楚的宣告,乱步还是忍不住沮丧。跟在桔梗身后走进来的睡莲低着头脸上净是苦恼……一度抬头瞧见乱步的脸,眼泪就开始纷纷落下。 「就像之前提的,我在独自进行调查,警视厅内也有不认为你们是主谋的人……帝都日日杂报的各位都很担心你,就像今天,跟你同期的记者也来申请会面,只是……」 桔梗的手扶着额头,一副承认惨败的模样。 「……署里协助警视的同仁还是太多了。」 「……原来如此。」 进到这个拘留所之后,乱步清楚得近乎厌恶地认知到森栖警视在署里的「权力」。警视厅内有几个派系彼此勾心斗角,其中站在最大派系顶点的人似乎就是森栖警视。竟然有人愿意追随那种人,这让乱步很吃惊,看样子警视确实在政府与军部都有门路,在署里的政治手段也很高明,只要受到他的青睐,就此飞黄腾达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遵照他意思行动的人数也相当可观。 因此——像桔梗这样站在公平立场进行搜查的人为数极少。 其他人几乎都只会唯唯诺诺遵从警视的指示。 早知事清会变成这样,当初他应该先请教臼杵政治财经界与警视厅之间的关系。 「总之我接下来也会继续搜查,还会继续召集愿意协助的人,所以……希望你一定要坚强。」 「……我明白了。」 在连日的严厉侦询下,乱步的身心损耗得愈来愈严重。 怒骂、殴打、一味将人逼到绝境,警视的侦询手法——比起追求事实真相,更应该说是在拷问,现在他的全身也还在因为调查过程中获得的伤口而疼痛。 只是——尽管如此乱步还是没有舍弃将「事情的真相」传播到世上的意志。 他得洗脱被冤枉的罪名,补偿自己犯下的罪行,得公开警察机构的腐败.敦促组织进行改善。 唯有这个不轻易消失的意志——让整个人被逼到绝路的乱步还能在岌岌可危的临界点撑住精神。 「——侦询的时间到了。」 牢门自桔梗的身后开启,森栖警视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火之星也留下观摩吧。今天这个日子,我一定要让这个男的认罪!」 * 警视立刻取出握在右手的警棍,声势十足地往下挥。 头顶有一股冲击窜过,乱步的意识也随之渐去渐远。 但就在他即将倒向地板时,警视扯住他的头发。 「哎呀,你要睡我可还嫌早呢。」 乱步再次被迫跪坐在警视前面。 「你还不识相点,说出真相吗……」 警视抱着胳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俯视乱步。 「你再这么继续隐藏情报,痛苦也只会一直延续下去喔?只要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说明事情经过,你就能从痛苦之中解脱了……」 ——以侦询为名的「拷问」已经长达一个小时以上。 警视打从一开始便让乱步吃尽「肉体上的痛苦」,实际上就是一直在强逼他认罪。 「我什么都没有做……」 乱步尝着口中鲜血的滋味,重申跟以往相同的主张。 「我没做过的事……要我怎么承认!」 「……唉。」 森栖叹了一口气——再度举起警棒殴打乱步的脸颊。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你耗了……看来我只能判断你还需要尝尝更大的痛苦啊……」 「……警视!」 站在旁边的桔梗一副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主张自己是清白的……可是你却对他施以这种暴行……这样太不人道……」 她的脸庞显得很紧张。 想必是因为她相当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违抗森栖是多么危险的事。 在她身旁的睡莲则双手捂着脸,强行忍住哽咽。 「犯罪者人人……都会争辩自己是清白的。」 警视一面说,一面用警棍的握柄戳了戳乱步的头。 「而『痛楚』才是让人类做出行为表示的最原始且最准确的方法。如果没有这方法,我都不知道会有多少罪大恶极的恶人被放纵在外头游荡、不受制裁。何况这次的事件可是让整个帝都陷入混乱,众多帝都百姓成为牺牲的重大案件,所以说——」 警视抬起右脚——往乱步的肚子一踢。 剧烈的疼痛与作呕的感觉袭来,让乱步咳了又咳。 「——对该嫌疑犯的调查自然也得准备相符的痛苦。」 太过自以为是的论调——听得乱步顿觉怒火中烧。 这男人的行动全都是为了让人「认罪」,绝不是为了查明「事实」。 至今为止——警视也是用这种方法对嫌疑犯进行侦询吗? 若是如此……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招认」自己的罪状呢? 「来吧,快点招出来。」 森栖用他穿着皮靴的脚一次又一次踢向乱步。 然后—— 「这么不诚实的态度——可是会让你家乡的父母颜面尽失喔?」 ——仿佛在可怜他的声音继续说: 「你还要再这样继续不孝吗……?我认为赶紧认罪、接受严惩才是如今的你所能尽到的最大孝心啊。」 乱步咬紧牙根,后臼齿处磨出一种恼人的声音。 ——在说什么? 这男人……又哪里知道他与他家人经历过些什么。 像这种将无中生有的罪名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人,岂会懂得被冠上无中生有的罪名后,他与他家人所承受的痛苦? 「……给我记着。」 乱步口 中断断续续说出宛如诅咒的话。 「等到真相大白时……我一踏出这里……」 「……嗯?你打算怎样啊?」 「……我会写出报导,让全国知道你那草率的搜查,还有违法的侦询实情……」 「……原来如此。」 森栖警视放开扯着乱步头发的手,在附近一张椅子坐下来。 「换句话说……你的意思是一旦被释放,你就会用报导来制裁我是吗……?」 「没错……只要让这种事公开在光天化日下,可不是革职就能了事了……下一次,将轮到你被制裁……」 「……赐野!」 桔梗急忙大喝。 「哼……」 警视故意哼了一声,摇摇头说: 「真遗憾啊,像这种妨害公务的发言,我可得好好记录下来……」 「……!」 「一旦公开,面对审判时你给人的印象也会变差吧……」 到了这时候——乱步才理解到他上当了。 警视的拷问并不只是为了逼人认罪。 也是为了要引诱对方失言,好在判决时告上一状。 作为调查报告的笔录也会朝对他有利的方向着墨。 一旦在法庭上宣读出这样的内容——判决将会更加远离真相。 「哎呀,真的很遗憾……」 搁下笔后,警视仰卧在椅子上,往下睥睨乱步。 「这下子你想重新回头当记者恐怕会很难吧……不是终身关在牢房里,就是极刑……不管哪一种,被科以重刑是跑不掉的。」 「……警视!」 桔梗大喊。 她瞪着警视,拳头一紧。 然后凭着一股像要狠狠扑上去的气势朝他走近。 「您现在的发言,让我实在无法置若罔闻!」 她语气激动地主张: 「就算是嫌疑犯也有接受正当调查的权利!但警视却完全无视于此!身为巡查部长,我在此请求警视重新进行侦询,以及改善今后对赐野嫌疑人的待遇——」 「——别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房来!」 ——警视往桔梗的脸颊甩了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桔梗身子一晃。 「你竟敢违抗身为长官的我!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让你降级到新人以下!」 桔梗瞪大眼睛,捂住脸颊。 「……哼,你只要像这样闭嘴在旁边看就够了,下次再有这样的行为,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事了,给我用身体好好记着!」 警视再度手握警棒——对着桔梗高举过头。 桔梗闭起眼睛,睡莲发出短促的哀号。 看到这景象——乱步的体内涌起一股热。 ——桔梗会被殴打。 ——被自己遭遇到的不合理波及。 他反射性地——双脚使力。 踩着东倒西歪的步履,重心放低,屈身—— 「……啊!」 ——往警视撞过去。 乱步的肩头冲进赘肉过多的腹部——警视当场摔了个倒栽葱。 「赐野……!」 桔梗苍白了脸色叫道。 「你在做什么!你……做出这种事的话……!」 「你叫我怎么有办法袖手旁观呢!」 乱步抱着发疼的脑袋,大声回覆她。 「因为诬陷而受到这种待遇……甚至就要害桔梗小姐跟着被揍,我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呢!」 「……是吗?是吗?」 ……森栖警视嘀嘀咕咕地慢慢爬起身。 他大概是撞上了哪里……头部流出红色的鲜血。 「赐野嫌疑犯……在侦询当中攻击负责员警,使其身负重伤……」 「——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警官被里头的声响惊动,急忙赶来侦讯室。 「我遭到嫌疑犯攻击还受了伤……」 警视伸出手背拭去脸上的血,转身对那些警官说: 「他现在也还存有加害我们的念头,从我受到的伤害来衡量——势必得在这里进行『处分』了。」 森栖警视一面宣布——一面缓缓抽出腰上的佩刀。 金属的摩擦声在作响,银色的刀刃闪动白光。 ——「处分」这个单字在乱步的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里「处分」? 也就是说……接下来自己将在这里……被杀害? 「……按住嫌疑犯,我要亲自下手。」 「……是!」 警官们露出紧张的神色把乱步压制住。 尽管乱步扭动身子试图逃脱,但他被众人的蛮力牢牢箝制,根本无法挣脱。 「警视!」 就连大声呼叫,企图阻止的桔梗——也被陆续走进来的警官反剪双臂。 然后在房间中心,警视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斜眼看他—— 「……到了那个世界,再好好后悔自己为何要违抗『权力』吧。」 ——他慢慢将佩刀高举过头顶。 「你稍微——对人类期望过高了。」 ——要被杀了。 强烈感受到这个事实——乱步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 ——自己并非犯人,却被诬陷为嫌疑犯遭到收监,承受拷问。 而且控诉其不正当性的桔梗也被暴力挟持住,濒临降级的危机。 然后,造成这些不合理的男人——今后也将站在警察机构的上层继续称霸。 错上加错。 这世上的怪事何其多。 与父亲一样被冠上不白之冤的情况、不合理的事——如今也还是持续在这世上蔓延。横行霸道的全是恶人,不属于此类的人就在他们的暴行下受罪。 ——这样可不就等于是「地狱」吗? 为何这个世界——会演变成这样。 法理或道理遭到忽视,暴力反成为法律。 ——乱步的心被宛如狂风暴雨的绝望掩没。 ——对这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感到失望。 世间与其像这样运作——不如干脆全都毁灭吧。 全都消失,仿佛一切从未有过算了。 可是就在乱步转动着这些念头时……他发觉自己的胸中还残留着渺小的希望。 ——火之星姊妹。 自己遭到戕害后,她们也许还会继续受苦。 不过——如果是她们,拥有强烈正义感的她们——总有一天会帮忙把这个世间引导到稍微好的方向去吧。 希望如此,乱步祈祷。 接着……不知为何。 比起火之星姊妹,她——盖野沙绘加更加清楚浮现在乱步的脑海里。 不明所以地,乱步现在很想见她。 最后他想再跟她说些话。 那个——美丽的罪大恶极之徒。 尽管如此——这样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受死吧。」 警视说完,手臂运劲。 乱步有所觉悟地静静闭上双眼。 ——就在这时候。 ——远处传来声响。 仿佛岩石粉碎、玻璃破裂——似曾相识的声响。 「……是什么声音?」 警视把刀放下,环顾周遭。 警官们也因为这令人不安的震动而脸如死灰。 声音逐渐靠近,乱步察觉了。 这就是那时候……强制搜查那天在角害大楼听到的声音。他在最上层帮忙救助伤 者时,从楼下传来的声音。 换句话说—— 下个瞬间——侦讯室的天花板被切出一个圆形开口,轰隆一声摔落在地板上。然后从天花板大开的圆形孔洞间——「她」缓缓降落。 纤细的身体裹着大红色礼服,手上拿着黑色阳伞。 娇小的脑袋后方浮现出魔法阵,秀丽的脸庞挂着轻蔑一切的笑容。 ——坠落少女。 警视吓得腿软,当场瘫倒在地。 桔梗因惊愕睁大双眼.睡莲苍白着脸仰望她。 「——大家齐聚一堂啊,近来可好?」 沙绘加无声无息地着地,走到乱步前方。 「哎呀,乱步先生还活着嘛,看来恶运也打不倒你。」 她瞧了瞧乱步的脸后,就不怎么感兴趣似的将视线移回室内。 「——你这家伙!来做什么!」 依然坐倒在地上的警视大声怒喝。 「难道……是来帮助共犯赐野逃出去的吗!」 乱步一脸茫然看着沙绘加。 ……是这样吗? 沙绘加是为了拯救他而来吗? 「不,并不是。」 沙绘加摇头。 「虽然就结果而言会变成是那样……但我原本的目的是来见『某个人』。」 沙绘加转过身走了几步——伫立在「某位人物」前面。 然后—— 「您好,您看起来相当精神奕奕啊。」 说完——对「她」报以一个微笑。 「今天我找你有点事——人偶座座长。」 ——站在沙绘加对面的人。 ——那温和笑容面对的人。 「……你、你在说什么……?」 一脸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睁大双眼的人是——隶属警视厅人偶座事件特别搜查班的巡查部长。 ——火之星桔梗。 * 「我是……人偶座座长……?」 在哑口无言的桔梗身边,警视与其他警员也都愕然地张开嘴巴。 而乱步——也因沙绘加言词中的荒谬而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嗯,那是当然。」 面对结梗的询问——沙绘加毫无一丝犹豫或不安,如此断言。 「你就是这次人偶座事件的主谋——人偶座座长。」 「……别拿我开玩笑了。」 过于一头雾水的关系吧,桔梗的表情甚至浮现了些许笑容。 「那……怎么可能啊。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说这些胡诌的话,还搞成这样……?」 「……嗯,很好。」 看到桔梗的态度,沙绘加双手一拍。 「你既然打算装傻的话,我就好心地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判断你就是座长的理由。」 「一开始感到怀疑是在角害大楼那件事发生时。」 沙绘加坐在侦讯室的椅子上开始说明: 「活人偶在那天进行的攻击有些特殊,跟以往的突发性攻击不同,带给我的印象是——简直就像为了歼灭我和警视厅的搜查员而来。」 乱步听着她的说明,脑袋则尚处于混乱状态。 对于那次的攻击,自己确实也抱持了完全相同的印象,很难想像活人偶大量拥入该处只是一个偶然。 「但要是果真如此,可不就怪了吗?先别说强制搜查这个决定,知道我会参与的人明明就局限于少数几名人物,也就是说,那少数几名人物:我、乱步先生、警视、桔梗小姐和睡莲小姐,座长的真实身分也许就在这些人当中。」 「……那会是适用这种常识推测的对手吗?」 桔梗反问。 「那可是活人偶这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所进行的攻击,不也有可能是感应到你的能力或什么的,才大量攻过来吗?」 「所言甚是。」 沙绘加坦然承认这点。 「因此就停留在只是有这种可能,那么我就继续深究可能性吧。知道我参加搜查的人当中,感觉最可疑的便是桔梗小姐,因为——座长在角害大楼登场之后,就没有一个人看到你的身影。」 ……这也是事实。 乱步和睡莲、警视当时是一起行动,而沙绘加也是,只要问问那些搜查员.肯定就能确认到她一直都在和座长战斗。 然而——唯有待在后门的桔梗彻头彻尾都是单独行动。 「这点确实是这样没错……」 桔梗不悦地皱起脸。 「但可能性不过就只是可能性,这点程度就把人当成犯人,你再失礼也得有个限度吧。」 「当然这些不过是让我开始觉得你可疑的端倪。」 沙绘加继续说: 「顺带一提,到这里的内容,站在那边的乱步先生其实也发觉了。呐,我说的对吧?乱步先生,你也思考过同样的事吧?」 话题突然被抛向自己——乱步只好战战兢兢地点头。 其实当乱步发现在角害大楼没有人看到桔梗的身影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存怀疑。 「不过这个人却没有再继续调查下去,你就是太相信桔梗小姐了,真是受不了,不懂得乘胜追击……」 沙绘加以轻蔑的眼神看着乱步,嘿嘿一笑。 「而我就跟乱步先生不一样喽,之后便展开调查,比方说桔梗小姐私底下的生活、与家世相关的事。虽然想跟各位谈谈这些事……首先前提是希望各位能够先知道活人偶的体内住着『人类的灵魂』。」 沙绘加做了说明。 关于活人偶的体内住着全国被诱拐的人的灵魂。 还有事实上各地的失踪通报层出不穷。 ……不过听众都是警察,他们似乎早就知道后者。 「然后,发生『诱拐』事件的地点散布于全国五湖四海,一般会以为没有脉络可循……但经过调查后,找到了一项共通点。」 「……什么样的共通点?」 「——每个地方都设有桔梗小姐的家业,菱川财阀的贫民院。」 听到这句话——警视惊讶地张大嘴巴。 看来他并不知道火之星姊妹是财阀千金小姐。 「被诱拐的人生活都过得很穷困,似乎还问到部分被害人出现在贫民院附近的目击情报。换句话说这是……为了制造活人偶,从造访贫民院的人当中挑选出抽离灵魂的候补者,难道不是这样吗?前几天桔梗小姐曾说自己『几乎』和菱川断绝了关系,那个『几乎』的例外指的难道不是贫民院?」 ……乱步忽然想起他和沙绘加起争执的那天。 她在那时候曾说「再过不久就会得知一件趣事」之类的话。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贫民院的事…… 只是……就证据来说还是太过薄弱。 比起桔梗是人偶座座长这种荒诞离奇的假设,「不过是凑巧」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还比较有说服力。 「……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了。」 桔梗的抱怨中听得出她的恼怒。 「我们两姊妹现在的确也还参与着菱川贫民院的营运,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你真的要凭这么薄弱的证据,把我视为犯人吗?最近才稍微对你这个人刮目相看而已……看来是我高估了。」 「……让你等太久似乎也不好呢。」 沙绘加吐出一口气后,再度瞧了一眼桔梗的脸色。 「那么我就让你看看最具决定性的证据吧——」 说完——她拿出了「某样东西」。 「 ——就是它。」 侦讯室里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白暂瘦小的手掌上。 在她手上的是——头发。 又黑又亮的一小撮发束。 「……这是什么?」 「桔梗小姐的头发啊。」 沙绘加用手指略带猥亵地抚摸着发丝表面。 「在角害大楼一战时,我用魔法稍微跟你拿了一些,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调查一下里头的成分啊。」 ……那天沙绘加的确称赞了桔梗的头发,还触摸了它。 是在那时候稍微取下少量的发丝带回去的吗…… 但……做这种事又有什么用呢? 调查成分究竟能弄清楚什么? 乱步依旧不明白她的意图——但他忽然瞥见桔梗的神情一僵,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在他胸口散布开来。 「然后就在刚才我得到了结果——这个不是人类的毛发,而是马鬃。」 ——侦讯室里顿时一阵哗然。 「什、什么意思啊…………」 警视双眼瞪得老大,反问沙绘加。 「人类的脑袋长出马鬃……?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不是人类喔。」 沙绘加一脸干脆地说。 「站在那里的桔梗小姐,她的身体并不属于人类。」 ——桔梗的表情看起来愈来愈僵硬。 而在她身后——睡莲全身颤抖个不停,一副就要昏厥的模样。 「各位,还记得人偶座座长战斗时的情景吗?一踏脚就让大理石裂开,一飞身看起来就像龙卷风,相当卓越超群的体能啊。也就是说那其实是——因为她自己也是活人偶的关系,而且还做得比其他活人偶更精巧、功能更多。所以身为座长的桔梗小姐——表面是桐木、内部是金属、眼睛用玻璃珠子镶嵌,然后是——马鬃做成的头发,那副身体其实属于活人偶……对了,前几天桔梗小姐在餐会上明明被热红茶烫到手指,却一点烫伤的痕迹也没有,对吧?那是理所当然的喽——因为那副身躯跟生物的构造完全不一样啊。」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沙绘加转头面向桔梗。 「如何呢?桔梗小姐。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要声称自己并非座长吗?」 桔梗没有回答。 「……如果你还是这么打算,很抱歉,可不可以让我调查一下你的身体呢?要让不识趣的科学仪器碰触纯洁女性的身体,我也觉得很于心不忍啊……不过,希望你务必要证明自己并非活人偶。」 ……桔梗阖上眼皮,低下头。 侦讯室里凝重的静谧缓缓扩散。 人人都屏气凝神,僵直身躯,静待桔梗的回应。 接着——感觉如同永远一样漫长的沉默之后。 「……原来是这样。」 桔梗边呢喃边抬起脸,为难地笑了。 「既然你都查到这地步……我也不得不认了。」 「正如坠落少女所说——我是人偶座座长火之星桔梗,这次事件的主谋——就是我。」 紧绷的空气越过了极限,酝酿出宛如真空般的紧张气氛。 警视的额头汗如雨下,警官们按着佩刀的手都在抖动。 「……骗人的吧。」 乱步仿佛挤身钻过紧张压迫感之间的缝隙开口问: 「骗人的吧,桔梗小姐……因为你明明说过,你无法原谅罪恶……还说想让那些苦于不合理对待的人减少……」 眼睛莫名感到酸涩,喉咙也渴得不得了。 到了这时候——乱步还是无法相信桔梗就是座长。 不——他是不愿相信。 他本以为只有她是同伴,是在这个糟糕透顶的世上能够相信的人。 可是却……倘若她竟是人偶座座长……那么乱步又该相信什么?该如何活下去呢? 「你是在开玩笑吧?请你赞同我一声啊……」 然而—— 「……对不起。」 ——结梗诚心感到抱歉似的摇了摇头。 「但那是事实——是我做的。在角害大楼引发战斗,还有像这样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调查……全都是我为了除去坠落少女而设下的计谋。」 这句话——让乱步的心失去所有支柱。 体内的力量消逝而去。 双眼失去光彩的他缓缓跌坐在木头地板上。 「——那么我好不容易终于像这样见到你了。」 沙绘加出声重新掌控场面,她继续说: 「有件事我一定要跟座长大人问个清楚,为什么要掀起那样的事件?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告诉我呢?」 「喔……」 桔梗感到意外地手往下巴一靠。 「我还以为你会不由分说直接朝我杀过来,原来还愿意听听我的理由啊。至今为止你明明就一副非常厌恶地歼灭着活人偶。」 「哎呀,那是当然。」 沙绘加动作轻快地点了点头。 「毕竟我也站在无法否定意图性杀人的立场上,所以想听听你的说法,再决定是要撒手不管,还是伸出援手,又或者——杀了你。」 「——为了『正义』。」 桔梗清清楚楚宣告,不见丝毫的难为情、害怕,甚至踌躇。 「不为别的,我纯粹是为了『正义』才掀起人偶座事件。」 「嗯……」 沙绘加掩嘴微笑,稍微偏头感到纳闷地问: 「……可以告诉我详情吗?」 「好,就让我说出一切吧。」 清了清喉咙后,桔梗微眯起眼睛——像在描述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若说最初真正的契机……那就要追溯到十五年前。」 「前几天提过的那桩事件的发生是吧?」 「没错,当时我的朋友家遭强盗入侵,残忍的是,被警官队逼到穷途末路的犯人将她杀害了。之后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便开始埋首于成为警官的学习和修练——十多年后,心愿成真地在这位森栖警视的手下工作,我也就成为这个国家的首位女性警官。」 回忆当时的她脸部肌肉稍微和缓。 「当时我可是春风得意,因为每个人都对我说过『女人是不可能成为警察的』,所以总算达成这个目标时的喜悦,还有从此以后能够为了正义奉献自己的雀跃让我欣喜若狂,然而……」 桔梗放低视线。 「——这份喜悦转眼间就成了失望。」 她切齿咬牙地继续说: 「这男人——森栖警视以及警察机构——根本就腐败得无药可救。」 ——森栖听到桔梗叫他「这男人」时,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但触及桔梗那冰冷的视线时——他懦弱地闭起嘴巴。 「情况有多严重,其实只要看看这个侦讯室的情况也就明白了吧。若无其事地拷问嫌疑人,强行逼供,当这个方法行不通时,就挑对方的语病写进调查书内,恶意抹黑犯人。这么做的结果究竟造成多少冤狱,毕竟算都算不清了,再加上——」 桔梗说到这里,开始环顾房间内。 她凌厉的目光对着房间里的警察官一个一个扫过去。 「——周围的人都只会谄媚这男人,因为他唯一了不起的就是政治手腕啊,如果被这男人嫌弃就没指望升官了。那么,这种人组织出来的团体要是想出手解决刑事案件,他们会怎么做呢?我想这应该不言可喻吧,搜查仿佛老牛拖车没个进展,抓不到重大要犯,结果——应该受到保护的都民一个接一个被夺走性命,这些男 人持续做这种事做了几十年,然后——有一天看到过去的搜查报告书时,我赫然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桔梗用讽刺的表情——嗤笑道.. 「十五年前的那桩事件——害死我朋友的那桩事件,负责指挥警官队的——就是这个森栖警视。」 ——侦讯室内一阵骚动。 而其当事人森栖则嘟嘟哝哝念着: 「十五年前……」 他的脸上浮现出汗水,眼珠游移不定.似乎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哼,想不起来吧。」 桔梗讥讽地俯视他。 「因为相同的事——强行突破导致援救人质的任务失败,你做过无数次啊。」 「哪、哪有…….」 森栖抬起头。 「援救人质失败这种事……我才……」 「别想我会让你说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话。那时候警视厅内刚好在盛传即将让你升为警视——你为了让这个升迁成真,急于建功。」 「……!」 森栖警视睁大眼睛。 这时他似乎终于想起了,嘴巴支支吾吾蠕动。 「——就这样,在成为刑警未满一年的时间内我便弄清警视厅的真实样貌,然后下定决心——我要修正这风气。」 桔梗的视线往上一抬,望着沙绘加的眼睛。 「我要站在这个组织的顶端,将其净化。」 「只是。」她再度垂下目光。 「这条路非常难走,因为派系斗争与对女性的差别待遇在警视厅内根深柢固。世人明明就在提倡女性解放运动,但能在这个组织里头往上爬的就只有在派系斗争中获胜的男人。想要不参与其中往上爬的话,就必须谋求特别的成果,比如——解决凶恶的剧场型犯罪这类成果。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废寝忘食地工作,可是事件并不会配合我的需求而发生,这段期间内,只有愈来愈多人因为森栖草率的搜查而受害。就在某一天,我——遇到了她。」 ——瞬间。 桔梗的背后——飞出一道小小的白色影子。 拍动翅膀绕了侦讯室一阵子后,影子在人们的头上盘旋后——轻巧地降落在桔梗的肩膀上。 ——一只小鸟。 娇小的白色文鸟停在她的肩膀上。 「我来介绍——这位是布朗。」 桔梗伸出食指摸了摸文鸟的头。 「这孩子——给了我力量。」 桔梗说完这句话—— 「——果然是你!」 ——卡斯提拉从沙绘加背后飞了出来。 她倒悬在沙绘加伸出的食指上。 「我就猜说不定是这样——没想到你还真的做出这种事……」 她目不转睛凝视「布朗」。 「这声音——你是『琉璃香』。」 ——布朗发出成熟女性的声音回答道。 「没想到你竟然追到『这时代』来。」 「什、什么意思啊……」 警视完全站不起身,语调颤抖。 「一点都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啊,也是……我差不多也该说出真相了。」 卡斯提拉转向森栖警视,拍了拍翅膀。 然后—— 「我们——来自一百年后的世界。」 ——仿佛小女孩说故事一样的嗓音述说着。 「……你说……一百年后?」 「没错,距离现在还很遥远的未来喔。其实我们也是人类,只是为了配合时间移动才变成现在这模样,很辛苦喔,不能随意行动,这个时代又没有网路跟智慧型手机,很不方便……」 「往路……?守机……?」 听到不熟悉的单字,森栖警视茫然张着嘴巴。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来自未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桔梗一样都是为了正义。」 布朗把话接过开始说明。 「我和卡斯提拉在未来原本是同伴,隶属于同一个组织,与学得魔法的少女携手歼灭『反社会分子』。但是……无论打倒多少人,反社会分子还是不会从此消失,因此我决定……回到过去的世界,让少女学得魔法,在我们的时代来临之前先把反社会分子的幼苗摘除。一百年前的这个时代正好适合此目的,因为女性解放开始有了声音,实际上也在慢慢重新审视女性的权利,如果是更早期的时代,少女可就很难有所行动。」 「换句话说——这个人正企图改变历史。」 卡斯提拉一脸愤慨地接着说: 「因为觉得自己的时代不如意,所以就把心愿强加在过去的人们身上,这种事不可能得到原谅——所以我才追着这个人而来。」 「……嗯,坠落少女就是因此才习得魔法啊。」 听到这边,桔梗想通一切似的点了点头。 「同样地,布朗也传授了我力量,而我——就着手开始引发事件,也就是会造成社会轰动的剧场型犯罪。这都是为了确立我在警视厅里的地位,同时我也尽可能让伤害降到最低,虽然的确有人因此而送命,但还是远比森栖那些人继续称霸警界还来得好吧。透过我的净化,将不会再有那种被害者,而且我也照着布朗的计划,运用这力量铲除恶人。」 桔梗抬起头——看着沙绘加。 「——这样你明白了吗?这都是为了正义,为了世界。」 「……」 沙绘加目光低垂,无精打采地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 发出短短的呻吟。 接着她说—— 「怎么会这么……怎么会这么思虑肤浅呢…………」 ——伸手捂住脸庞,唉声叹气地摇着头。 「做出那样的决定,还自以为是正义,这些都让我感到绝望啊。」 「……你是什么意思?」 「教唆活人偶杀人的正义,你脸皮究竟有多厚啊?你已经沦于罪恶了,跟我一样是恶人,至少——对实际上被夺走性命的人来说。连这点都没有自觉的人一旦将来站在权力顶端,用膝盖都能猜得到会做出什么事。」 「为了正义而杀人——是无罪。」 「……我打从心底感到绝望了。」 桔梗铿锵有力的话语被沙绘加以叹息敷衍。 「拥有这种思想的人最后都无法停止诛锄异己。首先杀掉腐败的上司,接下来开始动手扫荡做坏事者,其门槛将会愈来愈高——最后允许存活下来的人就只剩你自己。」 ……这时沙绘加露出突然领悟到什么的表情。 「……啊,我说错了。首先你要动手铲除的——是我才对。至今你一直欲除之而后快的我,在这时候也与你唱反调。这么一来——现在你想杀的人是我吧?」 「……看样子是如此啊。」 桔梗遗憾地微笑——缓缓抽出佩刀。 大概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睡莲掩住脸孔,从侦讯室夺门而出。 「我原本期待你或许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很遗憾,我还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稍微融洽了一些啊。」 「喔,有吗?」 ——沙绘加背后的魔法阵慢慢加快回转速度。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看你不顺眼。」 下一个瞬间——警视厅厅舍的屋顶被掀飞。 在巨大无比的重力牵引下,侦讯室也跟着毁坏——厅舍的一部分完全崩塌。 「……你还真乱来啊。」 桔梗仰望突 然出现的蓝天诧异地说。 「幸好,你来的同时,职员似乎也都去避难了,如果弄错一步,这可会导致重大伤亡啊……」 「哎呀,没想到座长大人会对我如此忠告……谁叫上次在屋内的战斗,我尝尽了苦头。」 沙绘加从原地往上飘浮。 「所以这次我很想要能够使出全力的宽阔空间嘛。没有害死这些人,就已经足以显得我够宽容了吧?」 说着——沙绘加的视线一瞪,还留在原地的警视、警官队便慌忙逃命去。 「……还有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 桔梗看了一眼留在瓦砾堆里的男子——垂头丧气动也不动的乱步。 别说站起身的力气,看他的样子似乎连感觉情绪也已经全都被抽空,颓丧坐在瓦砾之中。 「是呢……就放任他不管吧。」 沙绘加乐得哈哈大笑。 「既然是这个人,必要的时候应该会逃命吧,如果没必要也不过就是死在这里罢了。」 「真无情啊……我以为你们的感情还要再稍微好一点。不过……再怎么说——」 桔梗眯起眼睛。 「——突然从背后偷袭,会不会太卑劣了?」 ——在这瞬间。 桔梗背后浮起的碎砖片瓦——一口气朝她攻击,点燃了战火。 桔梗避开突袭,反身接近沙绘加——但沙绘加早已料到这一步。 她朝后方飞跃然后在身体附近发动引力的中心——以此为起点,坠落的方向便大为不同。 她运用的是在后世宇宙开发中被称为「重力助推」的技术。 借由比拟音速的速度,沙绘加绕到桔梗身后。 「——要朝美女踢上一脚,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沙绘加使自己的身体加重重力,脚底朝着桔梗的背部「坠落」。 桔梗的身体摔进瓦砾堆中,发出巨大声响和漫天尘埃。 沙绘加想乘机将瓦砾击落该处——但在那之前,桔梗已经飞身逃脱举起佩刀。 「再来一次也一样!」 沙绘加又绕到她背后,虽然力量赢不了她,但速度绝对不会输。 经过上一回的战斗,沙绘加已经掌握住桔梗的行动,再次避开攻击后,她用力握住阳伞准备反击。 然而—— 「——!」 ——结梗佩刀一挥,刺向沙绘加的礼服。 千钧一发之际扭转身躯,虽然闪过这一刀——但刀锋还是掠过纱裙,划开一道大大的裂缝。 「……好快!」 对沙绘加而言,这动作超乎她预料。 拥有的力量愈强大,活人偶的身躯也就愈重。 就算是桔梗这种高性能的活人偶也一样,照理说不可能跟得上沙绘加的移动速度。 可是—— 「因为我已经无需再隐瞒身分了。」 ——桔梗一边说,一边朝着沙绘加重新举起佩刀。 「穿着长袍战斗,实在很难活动。多亏了你,我总算可以使出全力一战了,真是畅快。」 「原来如此……」 至今为止的战斗,她都处于能力受限的状态。 这项事实等同于在说明她一直手下留情,这让沙绘加大为光火。 「布朗给我的这副身体——真的很优秀。既与过去的我毫无分别,又能让我像这样战斗,可能的话,我甚至还想推荐你也这么做。」 「这说的是什么话呢?」 桔梗的话被沙绘加嗤之以鼻。 「没听说过吗?男士都喜欢女性柔软的肌肤喔?」 「那确实很遗憾。」 桔梗说完也笑了。 「身体变成这样,应该也没有男人会想娶我了——」 接着——她高速旋转扑向沙绘加。 沙绘加也发动所有魔力开始应战。 两人再度开始厮杀。 那情景——看起来甚至就像红色与黑色的暴风在瓦砾堆上狂风大作。 不过——局势显而易见。 在桔梗压倒性的攻击下,沙绘加的体力一点一点被剥削,逐渐受制于她。 然后—— 「——唔!」 桔梗使出的回旋踢——不偏不倚正中沙绘加侧腹。 沙绘加就这样被踢飞——头部撞上摇摇欲坠的墙壁。 她虽然马上站起身,重新摆好攻击姿态……但鲜血从头部流下将她苍白的脸颊染红。 「——乱步!喂,乱步!」 耳熟的尖锐叫声——将乱步放空的意识带回现实。 回过神的他——发现自己坐在成堆瓦砾之中。 裂开的红砖、玻璃碎片,身旁还飘浮着灰尘。 眼前有一只小蝙蝠——卡斯提拉拼命扯着乱步的脚。 「乱步!拜托!帮帮忙!」 「帮忙……?帮什么?」 「那还用问吗!」 卡斯提拉大喊,爪子用力抓他。 「沙绘加啊!再这么下去,她——会被杀死!」 闻言——乱步抬起脸来。 沙绘加与桔梗正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交战。 桔梗一手握住佩刀,攻击身法宛如视物理法则为无物,而沙绘加操纵着重力应战。 原来如此……这两个人打起来了,所以这附近才会几乎被破坏殆尽啊…… 在旁观者的眼中,轻易就能看出沙绘加正处于劣势。 她的攻击完全没有触及桔梗身上,只是不断划破虚空。 相反地,桔梗虽然迟迟未能致沙绘加于死地,但她的攻击着着实实伤害到沙绘加,那件礼服也开始被割得细碎。 大概在某处撞伤了,沙绘加的头上流淌着鲜血,苍白的脸多了血痕。 「喂!」 乱步再次感觉到脚踝一紧。 「拜托……帮帮她!」 ……这名生物。 来自未来的异样存在发出十万火急的叫唤,乱步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小小的爪子里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他的袴扯破。事态就是如此急迫吧。 但——他无心帮助任何一方。 「……不是都一样吗?」 乱步低声说。 「沙绘加跟桔梗小姐都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牺牲他人,既然如此,我——」 乱步再次消沉地垂下头。 「——谁也不帮。」 如今的他——身心都完全遭受打击。 没有心情做任何事。 事情变成怎样已经都无所谓了。 对凡事感到虚幻,实质上这一切也全是虚幻吧。 「……或许正如你所说,她们两人谁都一样。」 卡斯提拉挣扎着奋力说道: 「都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而牺牲他人,至少这点确实很自私,而且……真的很难判断谁才正确,就连我,也无法断言沙绘加绝对正确……但是——」 抓着脚踝的爪子再度使劲。 「——就算是这样,乱步还是什么事都不做吗?连思考都要放弃?」 放弃思考—— 正如卡斯提拉所说——他自己放弃了判断,放弃了在脑中做出选择。 这应该是目前能够采取的行动中,最简单——且最不用负责任的做法。 就连乱步也很清楚这点。 即使如此—— 「没错啊。」 ——乱步睁着黯然无光的眼睛回答。 「这样……就够了。」 乱步有一句没一句嘀咕起来。 「像森栖那样的男人继续在世上制造冤狱,而警官也只会默不作声地遵从他。森栖靠着无辜的人枉死在事件现场而步步高升,这岂不是怪事吗……所以,我对桔梗小姐抱着期待,如果是她,说不定能改正这个变调的组织……但她却……用比森栖更莫名其妙的方法试图改变世间。造成那么多牺牲者……那样绝对是错的……而出手阻止桔梗小姐的沙绘加,她根本就是个恶人,就算杀了人,也能毫不介意地露出笑容……」 乱步——茫然看着卡斯提拉。 「对谁——我都无法认同,没有办法帮忙任何一方,所以已经全都无所谓了……我没心情做任何事。」 ——远处的沙绘加被桔梗一刀砍飞。 她的身体无力地在半空中飘去,撞上瓦砾堆。 短暂的沉默之后。 「……呐。」 卡斯提拉慢慢凑近端详乱步的脸。 「乱步你到现在真的——还认为沙绘加只是一名恶人吗……?」 不明白这问题的意思。 乱步没有回答。 「你觉得那女孩真的像自己坚称的那样……只带着纯粹的歹意行动吗……?」 「……不知道。」 「你知道吗?」 卡斯提拉无视乱步的回答,继续说: 「我一开始也很震惊。因为在我们的时代里才没有女孩子像那样作战……我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就算到了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全盘理解。不过,有件事我很清楚,那女孩肯定是——无法原谅自己,她无法原谅决定杀死活人偶的自己。」 「无法原谅……?」 乱步哑着嗓子重复这四个字。 「你说这种话……有什么根据……」 那天的沙绘加——在盖野家诀别的晚上,沙绘加看起来明明就对自己杀人一事无动于衷。 为什么……会觉得她无法原谅呢。 「就像……」 卡斯提拉攀上他的膝盖。 与乱步四眼相对后,她开始解释: 「我找她帮忙的那时候,我说明了活人偶与魔法的事,拜托她助我一臂之力,我整整等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得到她的回答,她那时表示这件事很重要,想好好考虑。」 ……一个星期。 这点的确让人意外,如果是恶人,应该会立刻回答应允这个要求。 另外,她将卡斯提拉的要求以「重要的事」来形容,也让乱步的心一时纷乱。 「所以……我想她战斗的动机一定不是那么单纯。虽然她本人并没有这么说,也许看不惯真的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我怎样都不觉得实情就只是如此。」 ……或许真的是这样。 沙绘加她自己的心中可能也潜藏着复杂的情绪。 即使如此……乱步还是无意相信卡斯提拉说的话。 「然后你想想看,她都是如何杀死活人偶的呢?自高处抛落、刎颈、用重力压垮它们……我原本一直纳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全都是立即毙命,不会让对方承受痛楚的杀人方法啊。虽然遭到反击时,她也曾斩断它们的手脚……但她肯定一次也没有让活人偶多尝到不必要的痛苦。」 ……乱步试着回想目前为止的战斗。 她在杀害活人偶时,似乎的确没有给予过多的痛苦。 ?……不过,那也许只是偶然?」 乱步声音粗哑地问。 「或许只是因为她采取的攻击方法刚好都会让对方立即死亡罢了。」 「这么说也是,但她有时不是会在即将打倒的活人偶耳边说『悄悄话』吗?乱步也曾经看过吧?她小声对活人偶耳语些什么的模样。」 「……看过。」 乱步回忆着。 第一次采访的那天——在御茶水的战斗中,沙绘加在活人偶的耳边说了些话。 「我与沙绘加之间因魔法而联系着.所以我知道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说『别怕』。」 卡斯提拉仰望乱步。 「她在杀死活人偶之前,都会说『别怕,我不会弄痛你』。」 ——心脏仿佛要蹦出来一样,强而有力地鼓动了一下。 「再说……她之所以接受乱步的采访,肯定也是因为她很想弄清楚:完全理解自己所作所为的人——是否还会认为自己是个恶人。」 这句话……让乱步回想起来。 他说要洗刷冤情的时候,沙绘加露出的表情。 不觉得她是恶人——乱步的这句话让她流露他未曾见过的神情。 那会不会就是因为乱步的话就是她需要的——一直渴望的东西。 乱步那颗变成灰色的心慢慢逐渐找回颜色。 僵冷的它缓缓开始跳动。 然而即使如此——乱步还是无法踏出去。 几乎已经接受这些事实的自己,与抗拒这一点的情绪,在心中使劲拔河。 「我无法彻底相信……」 乱步充满自嘲地笑道。 「真的……吃了太多苦头了,就算听你说了这些话,也还是无法相信。」 「……我有证据。」 「……证据?」 「没错……我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沙绘加并不是纯粹的恶人。而且这点——乱步你也亲眼见过好几次。」 「……那是什么?」 「其实——我让少女学得的魔法,是一种会强烈受到对方当时持有的『意志』或『情感』左右的魔法。因应使用者的精神状况,驱使的魔法会有所变化。比方说——拥有燃烧自己奉献一切的热情的人,就能够自由自在地操纵火,意思大概就像这样。」 「那么……」 乱步询问卡斯提拉。 「沙绘加……又是基于怎样的『意志』或『情感』——来操控『重力』的呢?是以怎样的心情……学会这种魔法?」 「——是『罪恶感』。」 卡斯提拉简短回答。 「『杀害』活人偶——曾经是人类的异种,下定这个决心的她——其心中充满了连我都感到惊讶的强烈罪恶感。」 卡斯提拉继续说: 「而她现在——一定也还被这股罪恶感束缚住。」 ——这不是一样吗? 乱步惊醒。 杀了人。 他为这件事尝到身心万劫不复的罪恶感。 一定——就像那天知道活人偶的身上依附着人命时的乱步一样。 沙绘加也一直抱着这种心情……不对。 是抱着比自己还要沉重几十倍、几百倍的心情不断坠落。 那么—— 若是如此,他—— 自己应该做的事是—— ……这时乱步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孕育出「某种意志」。 他站起身,三两下拍去袴上的灰尘。 「……乱步。」 ……卡斯提拉飞离乱步的膝盖.颤抖着声音呼唤他。 「……别期待我能做得到什么喔。」 乱步老实地吐露目前的心境。 「如此超出现实存在的两人交手,我一个凡夫俗子过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可是——我还是会尽我的能力去试试看。」 「……谢谢。」 对道谢的卡斯提拉点了个头后——乱步转过身朝战场走去。 * 战况的结果——可以说已经揭晓。 沙绘加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意识逐渐远离,攻击的准确度也每况愈 下。 然而——却未见桔梗的攻击稍缓。 不成章法的瓦砾攻击全被避开,吃了一记凌厉的手刀,沙绘加的身体如纸片般遭击飞——摔倒后无法动弹。 「——差不多该结束了。」 桔梗不疾不徐朝她走近,一脸遗憾地表示。 「虽然我们意见相左——但我还是莫名地无法讨厌你,明明你是我的天敌,还是个恶人。想必是因为我对付的不是像森栖警视那种程度的卑劣坏人,而是你这种高雅恶人的话,多少还是会有一种棋逢敌手的好感啊。」 桔梗重新握好佩刀。 「所以,我想向我的好敌手尽我所能致上最大的敬意。我最起码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 听到这句话——沙绘加真正体会到,终于轮到自己了。 目前为止她杀了许多活人偶。 战斗的过程中,间接被夺走性命的人应该也不少。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要失去性命了。 ——早就有了觉悟。 ——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 相反地,还能活到现在,可说是有些幸福得近似不公平。 只是——觉得遗憾。 被这种扭曲的「正义」夺走性命,让她只觉遗憾。 而且……沙绘加忽然察觉。 在混乱的意识当中,「他」的存在并没有离开她的脑海。 ——在那一天造访自己,表示想要知道全部真相的「记者」。 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事还有整桩事件理解了多少。 但到了最后——她心想,早知道就应该听听他对她的想法。 真想和他静下心来聊一聊。 只是——这个心愿已经不会实现了。 「那么——再见了。」 桔梗举高佩刀。 自己——已经没有避开这一招的力气。 那么——不如就慷慨迎接最后吧。 起码最后要——高雅地赴死。 这就是她应得的果报。 沙绘加轻轻闭上眼睛。 接着,她听到桔梗的佩刀挥下时的风声——就在这瞬间。 「——沙绘加!」 ——身体随着一道耳熟的声音浮在半空中。 佩刀刺中地面的声音传来——感觉有人抱住她就这么翻滚在地。 一睁开阖上的眼皮—— 「——你还好吗?」 ——眼前是赐野乱步的脸庞,她最后渴望再与他说说话的人。 「啊……」 利用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运转的脑袋,沙绘加判断起状况。与桔梗的距离跟刚才比起来还有一大段。 然后乱步的衣服全被灰尘弄得脏兮兮…… 看来——她得救了。 全凭在紧要关头飞身而来的他所救。 「乱步先生……」 道谢的话欲言——又止。 那种话太不适合自己了。 所以—— 「你已经决定不做胆小鬼了吗……?」 一如往常说出这种惹人厌的话。 「是啊,多亏你,我总算清醒了。」 乱步抬起头——果决地瞪着桔梗。 「赐野……你在做什么?」 桔梗愕然问道。 「为什么……要救她……」 「看了就知道吧?」 乱步毅然表示。 「我决定要站在她这边——帮助坠落少女。」 「为什么……难道你被那女人威胁了吗?」 「怎么可能。」 乱步哈哈一笑,让沙绘加在自己的旁边重新站好。 「全都是我自己的意志,是我自己选择的行动。」 「……我也觉得很意外。」 沙绘加皱紧眉头。 「不觉得你会站在我这边……难不成你开始认为我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那怎么可能。」 乱步摇摇头。 「不可能是正确的,你终究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而我——也想出一份力,成为穷凶极恶之徒的伙伴。」 「……原来如此。」 沙绘加微笑着再度举起阳伞。 「我似乎开始有点明白了……」 那神态并非至今为止的嘲讽,而是真心认同乱步的笑容。 但另一人却完全相反。 「……你糊涂了吗……」 桔梗遗憾地皱起五官。 「虽然很难过——但这么一来,我只好也杀了你。」 「……是啊,结果会演变成那样呢。」 沙绘加仰望乱步的脸。 「这场战斗我找不出脱困之策的状况依旧没有改变。乱步先生,这时候你加入我——肯定只是会一起与我送死而已喔?」 ……确实如她所说。 乱步依然瞪着桔梗,脑中整理起状况。 他成功将沙绘加从危机中救了出来,跟自己加入前比起来,沙绘加看起来心情似乎稍微从容了些。 可是——结梗与沙绘加的力量差距还是很悬殊。 并非像自己这种程度的人前来参一脚就能扭转情势——沙绘加的疲惫并没有改变。 再这么战下去——肯定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击,就会死在桔梗刀下。 「你逃走也没关系喔?我早就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乱步对这场战斗开始感到有地方不对劲。 听完刚才卡斯提拉的话后,他感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异样。 基于这份异样,他联想到一个假设。 假设若是事实——这场战役就还有胜利的可能。 「……沙绘加。」 乱步向她询问。 「你还能再稍微……跟桔梗缠斗一下吗?」 「当然可以。」 她干脆地表示。 「稍微乘机休息了一下,而且我原本就打算那么做,虽然撑不久,但一下下总可以。」 「是吗?太好了。」 「有什么策略吗?」 「我想确认一件事,所以——」 乱步看着站在身旁的沙绘加。 「——你再稍微拖住桔梗小姐一阵子。」 「……是吗。」 沙绘加往前一站,与桔梗面对面。 「请尽快解决喔。」 「好。」 点头后——乱步拔腿就跑,不知往何方去。 「……差不多可以重新开始了吧?」 桔梗风范绝佳地等他们说完话后,状似感到无聊地问: 「我想最后就让你们尽情把话说完……应该够了吧?」 「是的,感谢你的好意。」 ——沙绘加拿起阳伞。 「那么——我们继续吧。」 * 乱步在断垣残壁中东奔西跑——寻找某个人。 如果他的假设正确,那人应该就在不远处才对。 不尽快找出来不行—— 乱步察觉的异样关乎桔梗的能力。 根据卡斯提拉的说明,他们授予的魔法种类会被使用者的「精神」左右。 那么桔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意志」,学得何种形式的魔法呢? ——为了粉碎罪恶的强化战斗力魔法? 若是这样,她何必利用活人偶,只要拥有强化肉体的魔法就够了,这无法说明除了她之外,那些活人偶的战斗能力也经过强化的事实。 ——打造部下来与罪恶战斗的魔法 ? 这点也让人无法明白为何连她自己都成了活人偶,既然延揽了部下,相对地她不是更应该以特别的存在自居? 乱步还另外设立了几个假说……但无论哪一个都不甚吻合。 可是——事实如果正如乱步现在预想的那样,一切就变得简单易懂。 异样的感觉也能获得解释。 为了早一刻确定那是否属实——乱步在断垣残壁中东转西绕。 他所寻找的人——火之星睡莲就在半倾颓的警视厅厅舍里的一个房间内。 她双膝跪地,两手掩面哭泣。 「……睡莲小姐。」 乱步呼唤她的名字。 一面朝她走近,一面明白自己的解读是对的。 睡莲——身上穿着全白的礼服。 而她的后脑勺——有道金色的魔法阵在转动。 ——是魔装。 「睡莲小姐……」 乱步再度呼唤她。 「布朗给予力量的对象——不是桔梗小姐,而是你吧。」 睡莲并未抬起头。 「想要挽救人命,这份心情变成了将生命从身体抽出,转移到其他容器上的能力,说起来你算是『转生少女』。」 睡莲克制声音不停哭泣。 「你按照桔梗小姐的指示,把诱拐来的人的生命转移到布朗准备的活人偶躯壳,然后桔梗小姐命令它们去攻击帝都民众,杀了一定数目的人就能回到原本的身体里,恐怕她是这样威胁它们的吧?」 「……你都说对了。」 她用颤抖的嗓音坦承一切——泪如雨下的脸庞转向乱步。 「我……按照姊姊的吩咐……做了那些事……」 乱步在睡莲前面蹲了下来。 「睡莲小姐……其实是反对的吧?」 睡莲微弱地点头。 ——果然如此。 睡莲——并不想看到这场战役。 庆祝乱步荣升的那天,睡莲曾说「和桔梗争吵也吵不赢」。意思恐怕是……关于这个事件,她们姊妹俩曾经发生争执。 然而睡莲争不赢,勉为其难遵从桔梗的计划。 「我还注意到一件事。」 乱步接着说: 「桔梗小姐在战斗时,是不是得由睡莲小姐提供某种援助——比如魔力的供给之类?像在沙绘加与桔梗小姐第一次交手的御茶水时,桔梗小姐没有打倒沙绘加便撤退了。那——是因为不想看到战斗的睡莲小姐停止提供魔力的关系是吗?」 ……睡莲深深颔首。 果然如此啊。 这么一来——就表示睡莲正以所有的魔力在援助桔梗。 在角害大楼时,尽管洁梗正在战斗,睡莲也没有换上魔装。 如果她像沙绘加那样,换上魔装便能够施展所有魔力——那么桔梗如今就等于处在前所未有的魔力充沛状态下与沙绘加交手。 「睡莲小姐……」 乱步伸手放在睡莲的背上。 「让这场战事……结束吧。」 「……要如何结束?」 睡莲的声音虚弱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倒。 看到她这副表情,乱步胸口一紧,但他还是将力量投注于声音之中—— 「——请你停止供应魔力给桔梗小姐。」 ——毫不迟疑做出这个要求。 「再这么下去,沙绘加会被杀,所以……请你停止供应给桔梗小姐的魔力。」 「……要让、要让姊姊被杀吗?」 「……没错。」 乱步在回答的同时正式感受到选择「杀害」某人的痛苦。 沙绘加肯定也是——打倒多少活人偶就尝过几遍这种痛苦。 因此乱步一面体会这份痛苦,摸索着胸口的疼痛品尝它,一面继续说: 「我——无法认同桔梗小姐所期望的未来,不想活在那种世界里,但是桔梗小姐肯定会排除像我这样的异己吧。既然如此——就只好打倒她。」 就连这项选择——最终也不过是乱步本身的意图。 无关正义或其他目的,只不过是他自己这么希望。 尽管如此,既然是睡莲的话——乱步认为她会同意。 然而—— 「……我办不到。」 睡莲摇摇头,豆大的泪水滚滚落下。 「我没办法……害死姊姊。」 「……为什么?」 「姊姊的体内……」 睡莲抬起脸,看着乱步的眼睛。 「那活人偶的体内……蕴藏着庞大的魔力,一被打倒,失去容身之处的魔力将会爆发出来——恐怕这附近会被焚烧成一片灰烬……」 ……一片灰烬。 乱步不禁看了看四周。 警视厅厅舍早就因为战斗的关系而坍塌,远远能见到那些察觉异常的人们已开始在避难。 尽管如此——一旦发生大爆炸,还是可能会有人受到波及。 「影响范围……有多大?」 「至少半径数百公尺之内的地区将会全化为瓦砾……」 数百公尺——毫无疑问,这是会产生大量牺牲者的范围。 「……我明白了。」 乱步站起身。 然后他—— 「尽管如此——还是请你停止供给魔力。」 ——说完,他便背对睡莲离去。 「你打算做什么……」 乱步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朝沙绘加她们的所在位置奔过去。其心中——已经打定好一个主意。 * 乱步再回到沙绘加她们身边时——括梗的模样明显起了变化。 她触摸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确认什么。 「——睡莲!你在做什么?」 仰起脸朝天大喊。 「赶快供应魔力!还差一步就结束了!」 她开始脚下虚浮,站也站不稳,握着佩刀的手逐渐失去力气。 ——看来睡莲帮忙停止魔力的供给了。 其效果比想像得还要神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呢。」 沙绘加擦去脸上的血渍。 「衰弱成那样的话,就连乱步先生也能打倒她吧。」 「也许吧……」 乱步对沙绘加一笑。的确不管他再怎么不济,似乎都不会输给现在的桔梗。 但——他立刻神情一改。 「有件事我得先说一声。」 他对沙绘加说。 「……怎么了?这种时候为何要摆出那么凝重的表情……」 她疑惑地皱起眉头。 乱步的神情中——首次浮现了不安。 不过,乱步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双眼。 「打倒她之后——那副身躯里隐藏的魔力将会失控。」 开口就直截了当向她说明。 「引发的爆炸恐怕会将半径数百公尺之内的范围全都破坏光,造成的牺牲想必也不少。在这层考量下——我们该怎么做呢?」 沙绘加……没有立刻答覆。 她若是恶人,应该会毫不迟疑地回答这问题,可是在一瞬间的犹豫之后。 「那么该怎么办呢……乱步先生——打算怎么做?」 她歪着头征求意见。 「你——认为怎么做才好呢?」 ——认为怎么做才好? 坠落少女——在询问他的想法。 曾经旁若无人的她、凶恶毒辣的她——想听取他人的意见。 终幕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两人作伴,共同承受这个重担。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乱步抬头仰望东京的天空。 夏天的青草味在肺部扩散开,人仿佛要往占据全部视野的蓝色坠落。 现在这个世界,正是自己和她一同生存的美丽地狱。 「来自政府的组织改正劝告及长官免职命令已经送达警视厅了。」 正午过后的定食店。 坐在乱步对面读着报纸的臼杵对他说。 「这下警视厅也只能彻底整肃了,其实关于侦讯时的拷问还有一部分重要干部的贪污一直以来都被视而不见啊……警察组织总算也『现代化』了,你看,那名警视也被降职了。」 「哪里有写?」 乱步从臼杵手中接过报纸,将报导浏览了一遍。 伸长的手臂仍传来阵阵痛楚,但全身上下的伤势几乎就快要治好了。 ——经过那天的战斗之后,各家报社与广播都争相报导乱步揭露的「真相」。 活人偶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是警视厅的菁英刑警。 而根本原因则在于署内的腐败。 从结果看来是坠落少女大显身手阻止了刑警失控的行为。 ……当然她的真实身分与卡斯提拉的事都只字未提。 最后——警视厅的腐败成为社会问题,演变到后来终于将由国家主导进行纠正。 ……虽是无心插柳,但或许可以说实现了桔梗的遗志。 「……不过,话说回来。」 臼杵喝光茶杯里的茶,眯起眼睛。 「没想到坠落少女真的允许你采访她啊。」 「……是吗?」 「我本来只是胡乱猜测啊,虽然早就料到其中必有隐情,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 「是这样啊……」 「不过,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要是能干的同期减少了,做起事来会很没劲啊。」 臼杵说完便笑了起来,乱步却开口对他说: 「其实这场仗或许还没完。」 「……你说什么?」 「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们让真正的主犯逃了……说不定,她会再度攻击坠落少女。」 ——乱步和沙绘加回到地上时,已经看不到布朗的身影。 她很有可能又会找上其他人再度传授魔法,那么也就有可能再次展开战斗。 在乱步的心中,他很难认为事件已经结束了。 「……是这样啊。」 臼杵摸着下颚嘀咕。 「……不过,最近赐野莫名地变得刚强,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吧。」 「是啊,我绝不会轻率地丢掉性命。」 「对吧,所以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倒是——」 白杵朝桌面倾身向前。 「——坠落少女是名美少女吧?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 「乱步先生,欢迎光临。」 在盖野家的会客室等待沙绘加——不多久就听到房间入口处传来招呼声。 回头一看。 「沙绘加小姐还需要一点时间,请你再稍待一会儿……」 睡莲——和两只小型活人偶就站在那里。 睡莲的手上捧着一束小巧的花束。 ——战斗结束后,依旧留在原地的睡莲被沙绘加带回盖野家。说起来她也算是活人偶事件的主犯人之一,而且依然保有布朗授予她的魔力……因此随随便便就将她交给警视厅也不合适。 如此这般,她就和幸存下来的活人偶一同在这栋屋子住了下来,顺便帮忙做点杂务。 「谢谢。这里的生活如何呢?没有被沙绘加欺负吧?」 「哈哈,怎么会被欺负呢。」 睡莲满脸笑容摇摇头。 「她那个人很冷淡,偶尔会耍些坏心眼……说什么我们是被『幽禁在这栋屋子里』……但我很清楚其实并不是那样。」 「是吗。」 乱步松了一口气,对睡莲回以一笑。 其实沙绘加与睡莲之间的个性差异让他有些挂怀。 但相处得不错的话,就没问题了。 「……哎呀,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密谈什么呢?」 沙绘加从睡莲的身后探出头来。 「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才没有密谈什么呢。」 睡莲莞尔一笑,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沙绘加伸出手中的花。 「对了,沙绘加小姐你们已经要出门了吧?可以把它一起带去吗?这是她……姊姊喜欢的花。」 「……我知道了。」 沙绘加接过花束,将它横抱在怀中。 「那么,睡莲小姐,我们就出发了。不好意思,麻烦你看家。」 「好,出门小心。」 * 杂司谷旭出町墓地。 将花放在菱川家的墓碑前,沙绘加与乱步双手合十。 ——是乱步提议配合第一年的盂兰盆会,不妨一起来祭拜梧梗。 本以为铁定会被拒绝,但没想到沙绘加竟答应同行,因此他们才会来造访这个地方。 偷偷瞄了一眼沙绘加的侧脸。 她以深不可测的神情凝视着墓碑。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至少那视线看起来不像是在眺望敌人的墓碑。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 将墓碑留在身后,两人转身走在墓园里时,沙绘加开口: 「请再稍微频繁地光临我家。」 「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种话。 乱步的诧异让沙绘加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事情还没有结束啊,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我们之间若是太过生疏……我想并不是一个良策。而且睡莲小姐也想见你。」 「……是吗。」 乱步对沙绘加微微一笑。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现在沙绘加说的这些理由……恐怕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吧。 肯定是因为无法把话好好说出口,才会变成那种讲法。 但是——乱步自己也觉得他应该再稍微多跟沙绘加在一起。 他与她都怀抱着罪孽。 两人的终点一样都是地狱。 后记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责任编辑k,谢谢你一直很自然地将沙绘加唤作「沙绘加大人」,我觉得很高兴。负责插画的noco老师,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接下这份工作,在撰写这篇后记的同时,我正看着草图,这实在太棒了,让我的情绪变得有点不太正常。 最重要的是阅读本书的各位,真的真的谢谢你们。 愿我们能在下次的作品再会。 岬鹭宫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虽然是个相当偏执又麻烦的女孩,但不也有些挺可爱的地方吗。身为其生身父母的我这么认为,希望各位也能喜欢她。 那么,简短致上谢辞。 在结束上个系列的阶段,我明明就跟责任编辑k表示:「下次想写充满欢乐的喜剧!」可是结果揭晓时,完成的竟是这种风格的作品,我自己也相当惊讶。我是岬鹭宫。 在撰写这部作品时,我试了各种方法调查大正时代的资料。 阅读书籍、仔细钻研当时的地图,还去了一家昭和三年创业,多多少少还能体会到大正气息的餐饮店。 透过这么做逐渐了解当时的风土民情,并接触到各种大正时代的魅力,其中最吸引我的是当时女学生之间的文化。 她们催生了许多流行语、重视打扮、憧憬歌剧团的明星……过着朝气蓬勃,完全不输现代女高中生的生活,让我一下子就着迷了。据说朋友间的书信往来也很频繁,得知这点时甚至让我有股莫名的感动:啊,无论在哪个时代,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 说到将近一百年前,会让人觉得似乎已久远到涌现不出什么感触,但也许人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本书的女主角就是跟这些女学生年龄层相同的十来岁少女。 只是把我的个人偏好全都添加进去的结果,她似乎既不偏向大正女学生也不类似现代女高中生,成长为不同次元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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