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 楔子 前世一梦 残阳似血,暮色四合。睍莼璩伤 帝京郊外,乱葬岗。 狂风带着呜咽声呼啸而过,刚刚搭起的高台之上,一名穿着红衣的女子被人用铁链五花大绑在铁柱之上,周围重兵把手。 对面高台之上,一名穿着黄色龙袍的男子阴冷着脸,对着那女子看了一眼:“北宫馥,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那叫做北宫馥的女子缓缓抬起头,凌乱发丝掩盖下的脸,布满了一道又一道恐怖的鞭痕,早已面目模糊,看不出原先的容颜。 只是那一双眼睛,依然倔强地睁着,死死盯着高台上的男子。 怨愤,暴戾,化成一道道可以杀人的光,如果她可以动,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死对面的男人。 “景安皓,我北宫馥用血肉起誓,愿你被千刀万剐,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景安皓大笑起来,“北宫馥,你现在一点都动弹不得,还想诅咒我,当年你若是跟你师父好好学玄术或者还有机会,可惜啊,你命中与玄术无缘!” 说着,景安皓挥挥手,很快有太监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走了上来,那孩子一看到北宫馥就大哭起来:“娘亲……” 北宫馥睁大眼睛看着景安皓:“景安皓,你带天儿来这里做什么?” 景安皓冷笑一声:“北宫馥,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的,天儿会陪你一起去。” “你疯了,他是你亲生儿子!”北宫馥大叫起来,“你丧心病狂!” “你们的存在,只会不断地提醒我那不堪的过去,再说了,静儿也不喜欢他,我要孩子,她肚子里就有,太医告诉我,她怀的是双生子。” 静儿……静儿!!! 哈哈,静儿,北宫静! “景安皓,当年你双腿残疾,被先帝不喜,是谁弃你于不顾,逃婚而去。又是谁替姐出嫁,亲手治好了你的腿疾?” “你要争皇位,谁半夜入宫刺杀太子差点被擒,身受重伤却还要强撑被人检查洗清你的嫌疑?” “你征战渊州,我不顾旧伤未愈身先士卒,大破天门阵,只为让你将大润的兵权牢牢握在你手中。战后,我昏迷三天三夜,醒来可有一句怨言?” “七年前,我身怀有孕,你一句要出使东垣让我作陪,我毫不犹豫带着身孕陪你长途跋涉。可怜我的天儿因为我过度劳累而早产,从小体弱多病。” “我月子未满,就随你回大润,一路颠簸劳碌,从此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我可恨过你?” “我做了这么多,换来的是什么?” “那个嫌弃你,背弃你的女人,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我这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发妻却被五花大绑在刑台之上。” “你知道凭你身边那些我亲手训练的近卫根本无法抓住我,于是你不惜用你亲生儿子做要挟,逼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景安皓,你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你难道没有一点点的歉疚,没有一点点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吗?” 景安皓定定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北宫馥缓缓吐出一口气:“今日我什么都不求你,只求你好好待天儿,我便咽下这口气,死得也瞑目!” 景安皓听得此言忽地转身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北宫馥,我倒是忘了,你一向能言善辩,狡诈诡厄,但今天饶是你一张巧嘴再能说会道,也不能改变这一切!” 他笑着,缓缓走近七岁的景承天。 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就好像当年他自己一样,所有人都在笑话这是来自他的遗传。 他怎么可以让这样的笑话活在这个世上,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不堪的过去? “父亲。”景承天怯生生地看着他,一双大眼带着几分祈求,“父亲,你可不可以放了母亲,天儿不能没有娘亲。” 景安皓残忍地笑了起来:“你不能没有母亲是不是?” “是!” “好,那天儿去陪你娘亲好不好?” 景承天点点头大喜:“好啊!” 景安皓上前,慢慢地摸过他一缕发丝,眼前这个小男孩,实在和他太过相像。 殷红的唇,高挺的琼鼻,纤长睫毛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女孩子都还要漂亮妖治三分。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如此相像呢…… 景安皓眯起眼睛,手中的匕首已经对着儿子一刀刺了下去。 梦醒人未醒 “嗯……”北宫馥的睫毛动了一下,随即,倏地睁开眼睛。睍莼璩伤 熟悉的一切映入她的眼帘,粉色的拢烟纱帐,紫檀木的桌椅摆设,香案,睡塌,床边的箷珈,这些都是她从八岁来到紫霞山,师父一点一点帮她添置的。 每一样,都是她亲自挑选,师父再帮她亲手买回来。 紫霞山门客众多,但师父只收了她一个弟子,而且是遵循师祖临终遗嘱而收下的。 师父,当年也不过只有十六岁,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却要收下八岁的她为弟子。 但师父当天告诉她:“馥儿,你会是我唯一的弟子!” 北宫馥问师父:“为什么师祖要让你收我为弟子呢?” 师父却是看着天,什么都不说,良久,才叹息一声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在北宫馥眼中,师父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物,他是所有师兄弟中玄学天分最高的人,占卜算卦,布阵风水样样皆精。 但紫霞山是跟皇室相通的地方,千年前,第一代玄门宗师跟大润王朝第一代帝王发过宏愿,历代玄门子弟都要保景家王室帝王的平安。 所以,每一代玄门宗师都会派一位弟子到大润的君主身边,作为他的贴身保镖。 北宫馥起身,慢慢在房间里走动,有些场景,一点一滴,在脑海中席卷而来。 铜镜前,十五岁的北宫馥盈盈而立。 她是十分美貌的,里面是玉色绣折枝堆的襦裙,外穿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腰间是镜花绫披帛,只显得纤腰一握,仪态万方。 其上,一张俏脸只有巴掌大小,云鬓因为午睡有些散乱,青丝飞扬,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肤色滑腻白皙,凝脂一般,唇不点自红,眉不描自黛,可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齿如含贝。 师父说,女子天生美貌者不多,后天努力,便是一分容貌,也能有七分。而馥儿你原本就有七分美貌,好好对待,则能有十二分的美艳。 自小,她就抹的是最好的胭脂水粉,穿的是最好的布料,吃的是最养颜养身的食物。 但是那又如何呢? 即使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依然不及北宫静回眸一笑来得勾魂。 北宫馥笑了起来,刚才仿若在梦中,又仿若真实经历过。 那里面的愤恨,忿懑,历历在目,此刻想起来,也令她眼中戾气慢慢浮上来。 那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馥儿……”门口,一位白衣男子长身而立,一贯的温润如玉,浅笑地看着她。 他的身后,影子拖成长长的暗色,最后慢慢淡去,和青石地砖混成一块。 “师父……”北宫馥见到来人,心情一下愉悦起来,阴霾一扫而空,脚下轻盈地奔跑起来,很快投入男子的怀抱之中。 “刚起来吗?”月恨水眼中带着浓重的宠溺,帮她拢了一下落到耳边的发丝,然后往下看了一眼,半带嗔怪地道:“挺大的姑娘了,起床怎么连鞋都不穿?” 家人造访 北宫馥低头看着襦裙下的玉足,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笑道:“起得急,没注意。睍莼璩伤” “外面不比你房里,没有铺羊绒的毯子,凉得很。”月恨水直接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坐定,然后弯腰捡起放在床边的绣花鞋,捧起她白嫩的双脚,一一将绣鞋套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仿佛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遍。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做了很多遍,从北宫馥八岁开始,她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他亲自负责。 十四岁,北宫馥初葵来潮,她哭着跑到月恨水的房内大哭,以为自己要死了。 月恨水苦笑一声,终于开始告诉她什么叫男女有别。 他帮她请了一个贴身丫鬟,名叫如雪,比她大一岁,也算是有个伴,方便她沐浴更衣。 但是其他事情,依然是他亲手来办,从来不假手他人。 比起如雪,北宫馥也更多地喜欢去找他,七年的相处,并非一句男女有别就可以真的把距离拉开的。 北宫馥此刻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双脚,良久慢慢开口:“师父,我做了个梦,是个噩梦。” “哦!”月恨水点点头,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安慰她只是迅速接了另外的话题,“北宫家来信了,说要接你回去。” 北宫馥脑中警铃大作,这场景,仿佛刚才梦中一样出现过,竟然如此熟悉。 “他们说,女儿已经及笄,总是要嫁人的。”月恨水的表情依然是温润到了极点,温润地,仿佛除了这一表情之外,他再也不会做其他的表情。 “不,我不回去!”北宫馥激动起来,一下站了起来,“当初他们抛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在外面过得如何,一句抢窝,就可以把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丢弃掉么?现在一句嫁人,我就得乖乖跟着回去吗?” 她双眼通红,几乎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切。 月恨水站起了身,看着她:“好,我帮你拒绝。” 北宫馥愣住,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最渴望的就是得到家人的认同,最希望得到的感情就是亲情。 但师父就在她面前,似乎毫不意外她现在的决定。 那个梦……那么真实。 那十年,她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 月恨水走了出去,并无任何疑问,北宫馥站在原地,任由秋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发丝飞扬起来,形成一幅绝美的秋衣美人图。 是夜,月恨水再次来到北宫馥的房内。 “师父,跟北宫家的人说了吗?” “说了。”月恨水点头,摸摸她的头,“馥儿,想学玄术吗?” 北宫馥一愣,这几年来,师父教她武功,医术,可是偏偏从来不教她玄术。 他说:你与玄术无缘,勉强习之只会伤害你自己! 他又说:你的医术如今已经独步天下,甚至青出于蓝,超过了我,以后靠着这些,你就可以行医救人,又有武功自保,足矣。 但是今天,他怎么忽然想到要教她玄术? 北宫馥满脸不解:“师父不是说,学玄术,会害了我自己吗?” 你说的,我全部都信 月恨水笑道:“不碍了,这几年我一直想办法改变你的命格,直到今日方才成功。睍莼璩伤馥儿不是一直想学吗,现在还是如此吗?” “当然!”北宫馥连连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学呢!” 她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止是人,还有心! 梦中,她就是心中渴望太多,太软,才会一步步被人控制,被人利用,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好!”月恨水点点头,继续道,“今天北宫家的人说,你不肯回去,他们也没有办法。但你总是被北宫家的人,所以,他们会进宫请旨,再接你回家。” 北宫馥愣住,良久才道:“所以,我必须要回去是不是?” “应该还有几个月。”月恨水淡淡地笑,“帝京到紫霞山,最快也要半个月。” 来回就是一个月,还要看皇上心情是不是好,然后再请旨。 应该也用不了两个月。 看来,这是命,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 沉默了良久,北宫馥忽然看着月恨水缓缓地道:“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做梦,是么?” 月恨水依然微笑地看着她:“如果你觉得是梦,就是梦……” 言下之意,如果你觉得那不是梦,那就不是! 北宫馥再次陷入长长久久的沉默,随即抬头笑道:“师父,我能从现在就开始学玄术吗?” “当然可以。”月恨水点头,“我这次来,就是给你带了书来,你可以先看着练,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好,我现在就开始看。”北宫馥笑颜如花接过来。 月恨水却忽然按住她的手:“你还记得么,师祖批过你,说你命中和玄术无缘,你不怕师父这样是在害你吗?”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随即摇摇头:“不,师父说的,我现在已经可以练了那就是可以练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这就是信任,七年的相处,累积的信任,牢固得就算是天地毁灭,宇宙洪荒,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即使白日里做的那个梦多么令人愤慨,令人周身都充满了戾气,可是在师父温润的眼神之下,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平静。 月恨水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然后伸手,纤长的手指勾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放心,师父不会害你的,你慢慢看,不要看得太晚,不然明天起来神色憔悴就不美了。” 北宫馥眯起眼睛笑起来:“知道了,师父说过,我是紫霞山第一美人,这个封号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她毕竟才十五岁,还有属于十五岁特有的俏皮可爱。 月恨水笑着点点头,叹口气有些无奈:“你呀……” “师父也早点睡,不然明天起来就不美了。”北宫馥学着他的口吻跟他告别,“师父可是紫霞山第一美男子呢。” 月恨水苦笑一声,对于这个强加的封号显然更是无奈,摇摇头,走出了北宫馥的房间。 转头,看看房内看书的美貌女子,他悠悠叹了口气。 圣旨到,回侯府【1】 两月后,紫霞山。睍莼璩伤 后山悬崖边上,一名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长身而立,风吹去,裙摆飞扬,发丝放肆地飘在空中,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 未几,女子的身子慢慢腾空起来,在空中居然停顿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缓缓落下。 “啪啪啪!”鼓掌声传来,月恨水缓缓走上来:“这凌空一舞好多人练了很多年都练不会,而你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天分果然奇高。” 北宫馥走到他面前,笑道:“我也觉得奇怪,以前我也偷偷到师父房中偷看玄术的书,可是看天书一般,心中想着师祖说的没错,果然是和玄术无缘。两月前,师父忽然说我可以练玄术了,那些书,我拿来看一眼就能记住,练一遍就能领悟,好似开了天眼一般。” “你就当你真的开了天眼把。”月恨水微笑,却见一名青衣女子匆匆跑了上来,一遍气喘吁吁地叫道:“小姐,月公子,宗师让奴婢来找你们,说是宫里来人了,让你们二位去接旨。” 这青衣女子就是月恨水帮北宫馥找的丫鬟如雪,她比北宫馥大一岁,今年十六,还算聪明伶俐,长相也是乖巧可爱。 原本第一天来的时候,她叫月恨水叫月师父,但是月恨水说,这个世上能叫她师父的只有一个人,便让她改口叫了月公子。 虽说叫北宫馥为姑娘,叫她师父为公子有些辈分不分的感觉,不过叫习惯了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此刻听到如雪的话,北宫馥忍不住看了月恨水一眼,看来他们预料的不错,虽然多留了两个月,总还是必须回去了。 北宫馥叹口气,看着月恨水:“师父,你会陪我吧?” 月恨水淡淡地笑:“当然。” 北宫馥拉着他的手:“师父陪我去接旨吧。” “好!” 两个人就这样缓缓往山下走去,如雪跟在他们身后,叹口气。 眼前这两个人,仿佛永远待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之中,将旁边所有的人都可以摒弃在外。 他们的世界只有两个人,再容不下另外一个多余的人。 北宫馥跟月恨水来到玄门弟子聚会的忠义厅,果然看到一位白面无须的老人坐在上首,他一生暗红色花纹的袍子,一看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这位是大内来的顾公公,为你们宣旨的。”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北宫馥盯着他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叫北宫成,定安侯府二公子。 和梦中的模样一样,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头顶发丝规规矩矩束成这个时代男人最常见的发型,只有一顶金冠显示出他非富即贵的出生。 他的五官精致白净,眉宇间的神情却并不端正,此刻看着北宫馥的表情,是努力收敛的不屑,仿佛看着丢弃已久的破衣烂衫。 圣旨到,回侯府【2】 那个梦里,这位北宫家庶出的二公子,和他的弟弟妹妹一起,不断地在家里挑衅她,最后,和他的妹夫,也就是她的丈夫景安皓,联手抓住她的儿子,逼她就犯。睍莼璩伤 那个梦,这么真实,现在想起来,心还会隐隐作痛。 北宫馥眯起眼睛,那个时候,她怎么居然会为了所谓的亲情,一再地容忍他? 甚至当初他成为景安皓身边得力的将领之一,还是她亲手举荐的。 可是最后,她以为自己还有最后一丝依靠的时候,他为了他的前途,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的亲妹妹。 啊不,也许在他心中,他的妹妹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北宫静,而她北宫馥,不过是个生来就要跟胞姐“抢窝”的罪人。 顾公公展开圣旨念了起来,这道圣旨是没有出现在梦中的场景,因为梦里,渴望亲情的她,在北宫家的人派人接她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回去了。 那个时候,师父问她:“你会后悔吗?” 她摇头:“不会!” 因为她始终认为,北宫家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最后,她得到的是亲人的指责,亲子的惨死,还有丈夫血淋淋的背叛。 呵呵,一个梦,已经足够让她心肠坚硬! “北宫馥,圣旨你也听了,意思你应该也明白,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家吧。”北宫成的态度果然和梦里一样倨傲,连名带姓叫她,没有丝毫面对妹妹的感觉。 北宫馥微笑:“请二公子稍等一日,我收拾好了自然会跟你走。” 人家并不认她这个妹妹,她也没有舔着脸叫人家二哥的意思,正好扯平了。 北宫成居然恼了:“你叫我什么,我可是你二哥!” 北宫馥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二公子,你虽然是男丁,从小也是养在我娘身边,可蔡姨娘毕竟是你的生母,做人不可忘本!” 北宫成一下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嫡庶地位相差极大的时代,北宫馥才是正儿八经的长房嫡女,而北宫成,就算他能力再高,再有抱负,也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出,他甚至连叫自己的亲娘叫娘的机会都没有。 从出生开始,他就被养在北宫家大夫人膝下。 北宫馥的话很清楚地告诉他:你瞧不起我可以,但你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别以为养在长房就是嫡出了,这庶出的身份,你一辈子都改不掉! 她知道北宫成从小心气极高,尤其对自己那庶出的身份十分在意。 既然人家没打算尊重她,那么她也不介意在人家的伤口上再狠狠洒上一把盐。 圣旨到,回侯府【3】 “圣旨已经下了,让你即日回府,为何还要等一日?”北宫成跟着北宫馥走进内堂,看着她静静坐着看书。睍莼璩伤 北宫馥笑道:“北宫家的姐姐妹妹出远门都是说出发就能出发,不用收拾行李的吗?” 北宫成深吸口气:“那也不用收拾一日这么多,况且你一直坐着并没有动。” 北宫馥又笑:“北宫家的小姐,在家都是自己动手收拾行李的吗,堂堂侯府,竟然没有体统至此?” “你……” 正说着,如雪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走进来:“姑娘,这是你的换洗衣服,月公子说挑好的都给你带上,北宫家虽然有钱,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给你置办足够的衣服。” 北宫馥点点头:“我从小没出过远门,这些事就由师父做主罢。” 北宫成看着的眼神立刻又变得鄙夷起来,一个从小长在农户,养在深山的女子,不过长了一张利嘴,根本不足为惧。 “好,我等你一日看看。”北宫成嘴角勾起一丝笑,顺便看看,这世上传说得神奇活现的玄门重地紫霞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北宫馥微笑起来,继续看书,并不再理会他。 北宫成有些百无聊赖起来,没有人告诉他,他这个所谓的妹妹除了伶牙俐齿的时候,居然还是个书呆子,简直跟木头一样。 美则美矣,但是比起温柔可亲的北宫静,她说话的时候仿佛浑身长了刺,坐下来的时候,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根本容不得别人靠近一分。 北宫成看了她良久,终究觉得无趣,便自行出去逛了。 见他一走,北宫馥缓缓放下书,起了身。 “姑娘要去哪里?”如雪跟了上来。 “我去找师父,你慢慢收拾吧。”梦里的如雪,到府中没多久就堕井而亡,他们相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北宫馥当时忙着想要得到北宫家的认可,根本无暇去关心她。 今日的北宫馥,心肠似乎又硬了一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关心别人。 除了师父,她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跟人交心了。 有些事情,她必须问清楚。 “师父……”她走进月恨水的房间,他们从来不用敲门,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月恨水正在收拾行李,一见到她就笑了起来:“不去看看要准备什么吗,来找我做什么?” “师父,我想问你一件事。”北宫馥站在他面前,脸色格外凝重。 “你问。” “我跟你说过,两个月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是个噩梦。我曾跟师父说,可师父并未表现任何关心和惊讶,所以师父是知道我的梦境吗?”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了一下头。 “那么,师父是否可以告诉我,梦里是我的今生,还是前世?” 圣旨到,回侯府【4】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他叹口气:“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必在意那么多。睍莼璩伤” “我想知道呢?”北宫馥并不打算不罢休,“那梦太长,场景太过凄厉,结局太过悲惨,一场梦过,我仿佛一夜苍老。” 月恨水想了想:“若是前世如何,若是今生你又如何呢?”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地道:“若是今生……我可防患。” “若是前世呢?” “若是前世。”她忽然狠狠咬牙,“我要报仇!” 月恨水看着她良久,叹口气:“虽然我很不想看到你充满仇恨,但是……” “我明白了。”北宫馥抿嘴一笑,“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月恨水忽然也笑了起来,上前一如既往地摸摸她的头:“馥儿要做什么,师父都陪你,放心去做吧。” 北宫馥笑起来:“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 “去收拾吧,带上我给你的书。”月恨水看着她,捋一下她才发,“等去了北宫家,我就不能总是往你的房间跑了。” 北宫馥叹口气:“真讨厌那些繁文缛节,总是禁锢着别人。” 梦里…… 不过,应该是前一世,北宫馥对月恨水说:“师父,他们说男女有别,虽然你是我师父,也不能经常进来看我,看来,我们要注意一些了。” 前一世的她,想必是脑子被什么东西敲了,师父的温暖,居然比不上北宫家人冷漠的嘴脸对她更有吸引力。 她努力地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现在想想,实在可笑得很。 她好好一个人,聪明且美貌,又不是没人疼没人爱,何必要得到别人的认同? 当她把北宫家的人当做别人的时候,心情一下就变得轻松起来。 果然是无欲则刚啊! 翌日一早,北宫馥准备好了行李,准备了一辆小推车,找了两个玄门弟子退下山去。 她并不是喜欢奢华的人,不过在紫霞山八年,月恨水教会了她如何享受生活。 箱子里面都是这个世上最好的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就算北宫家富可敌国,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奢华。 前一世,她放弃了这些东西,她跟师父说:“我若是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家里的姐姐妹妹必定妒忌羡慕,而这些东西都是师父你给我买的,我又舍不得送,不送,我又不忍心,不如放在山上罢。” 她至今记得师父当年的眼神,那种淡淡的伤,就好像刻到了她的心里,永远都挥之不去。 想来可笑,为了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她竟然抛弃了和她相依相守多年的师父,最后连师徒情分都彻底抛弃了。 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定安侯府嫡出二小姐【1】 大润有民谣:南宫大,北宫小,沈家贵,岑家富! 意思是,南宫家出的都是武将,封的是异姓王,自然是老大。睍莼璩伤 北宫小,是相对南宫家而言的。 北宫家历代出得地文官,历朝历代,朝中各种文臣,会见外国使臣,出使他国的,北宫家的人和门生占了一大部分。 至于沈家,因为出了一个皇后,自然是贵气逼人。岑家是皇商,论起富有,他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此刻,北宫馥站在大润排名第二的家族府邸门口,心中并没有任何的惊喜和艳羡,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涟漪。 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初到侯府,生怕迷路,连着三日不曾睡觉,从上到下,每一寸地,甚至每一座院子的房顶都去了一次,为的是怕人担心,又怕麻烦了别人。 然而北宫家的人并不打算多留她,只是接她回家,没多久就匆匆将她嫁给了端王景安皓。 他们接她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代替她的姐姐嫁给患有腿疾的端王。 想到这里,北宫馥忽然笑了起来,身后那辆奢华的马车内一箱箱的东西正在搬下,如雪过来问她:“月公子问,这马车是姑娘留着自己用,还是……” “留着吧!”北宫馥点点头,“牵到院子里去,我的追风可是神驹宝马,得用精饲料喂着,若是有所差池,便是把人赔上,也不够马儿的钱!” 既然前世低眉顺眼的姿态任人践踏,那这一世不如把姿态放高一些,横竖她早已无所求了。 月恨水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原本北宫家是有准备马车来接她的,不过北宫馥并没有上车,而是用了自己的马车。 她的马车,是月恨水亲手改造的,几乎可以说就是一个小房间,里面什么都有,奢华程度堪比任何一家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 北宫成看到那马车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他以为一个弃女,又是在荒山野岭长大的,必定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想到,紫霞山比这世上任何一家豪门贵胄都有钱,千年辅佐皇室积攒下来,那泼天的富贵简直不可想象。 这世上,哪家的豪门贵胄有超过千年的? 百年就已经算是世家了,哪家皇室会允许一户豪门跟随自己千年呢? 北宫馥看着北宫家的门第淡淡地笑,北宫家文臣辈出,富贵也不过百年光景。 前一世,她不带紫霞山的东西下来,是怕刺激了他们,一心一意为着他们着想,换来的都是狼心狗肺罢了。 坐了轿子进了大门,接着是二门。 二门内,便是内眷住的地方,北宫成就不再跟进去了,只得几个抬着轿子的小厮往里走,不久便到了上房。 定安侯府嫡出二小姐【2】 上房是北宫家老祖宗住的地方,家里人人都称一声太夫人。睍莼璩伤 太夫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保养得极好,当年据说也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只是父母死得早,后来嫁给了老侯爷,只是她嫁的时候,老侯爷还不是侯爷,据说只是家中第三个儿子,也算是挨了很多年,才当上如今的位置。 如今老侯爷早已作古,现在北宫政,也就是北宫馥的父亲世袭了爵位,而后院自然是太夫人为尊。 北宫馥回家第一站,当然是见太夫人。 正是夏天,上房打着驱蚊的纱帘子,里面的人影隐约可见,月恨水是男子,只能在二门外等候通传。 屋里人很多,北宫馥自然都认得,太夫人此刻坐在上首,鬓发如银,体态微胖,确实一派的雍容气派。 她的下首分别坐着一众女眷,为首一名三十多岁的贵妇,一身暗红色缎裳,头戴金丝宝簪,神情内敛,低眸微笑,正是北宫馥的亲娘沈夫人。 沈夫人的下方坐着四名贵妇,分别是北宫成的亲娘蔡姨娘,其后是司姨娘,范姨娘和年纪最小,去年才娶进门的杜姨娘。 北宫馥一一扫过去,俱是前世的熟人,倒也没仔细看,只是先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仔仔细细打量她,微微一笑:“果真跟静儿长得一个模样,看这装束体态,倒还比静儿还要耐看些呢。” 前世北宫馥回北宫家之前,生怕抢了姐姐妹妹的风头,穿得格外低调朴素,记得很是被人用眼神狠狠讥笑了一番。 今日她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腰间佩的是碧玉藤花玉佩,头上戴的是云脚珍珠卷须簪,耳朵上挂着的是同色珍珠耳坠,脖子上十八颗南海珍珠窜成的项链挂在衣服外面,颗颗滚圆硕大。 看上去是素色的打扮,身上任何一样却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些长的富贵人家的女子,自然一眼就能分出好坏,一时间,几位姨娘的眼珠子都有些直了。 这是养在农家十五年的北宫家弃女吗? 怎么看起来,她比她们有钱多了? 北宫馥却不去看她们,只是上前跟太夫人笑道:“馥儿多年未回家,想来比不上静儿姐姐跟太夫人贴心。” 北宫静外表温柔可人,最得太夫人喜欢,北宫馥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她收敛起自己的锋芒,露出北宫静式的微笑,太夫人一时被迷惑住了。 爱屋及乌的心态很多人都有,何况这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如果连性子都相似,那便是身边又多了一个可心儿的人。 太夫人打着如意算盘,对北宫馥的喜爱又多加了几分。 “去见过你娘和几位姨娘吧!”想到这里,太夫人乐呵呵的拉过她的手,指着一边五位儿媳妇。 夫人和姨娘 见太夫人心情大好,在座的都是最懂得看人脸色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自然是一阵嘘寒问暖。睍莼璩伤 沈夫人见到亲生女儿,又跟养在跟前的如此相像,自然也是有几分想要亲近的,如今见婆婆并不反对,到也不在隐藏,拉过她的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北宫馥对着她笑笑,淡淡叫了一声:“娘!” 前一世,她回府没多久就出嫁了,等再回门的时候,就参加了亲娘的葬礼,印象中,沈夫人虽然家境显赫,但生性却是低调懦弱,与世无争,平日虽然体弱多病,但却也不都是绝症。 她记得,出嫁之前,还帮着母亲请了个平安脉,只是体虚,却没有猝死的迹象,不想一个月以后回门,新娘就已经暴毙了。 当时很多人都跟她说她娘亲原本身子就弱,而她,一直也是相信的。 现在想来,这件事似乎处处有疑点。 见了沈夫人,北宫馥又见了几位姨娘。 带头的蔡姨娘,是在沈夫人进门生下世子北宫玉之后进的门,过门没多久,就生下了二公子北宫成,之后在北宫馥和北宫静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可算居功至伟。 蔡姨娘十六岁进府,今年不过三十三岁,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依然看得出风姿卓越。 这几年沈夫人体弱,一直都是她照看着长房,也算上下平安,又能笼络人心,在府中算是有些地位,只可惜,儿子按照惯例一直养在长房,与她并不亲近。 其后是司姨娘,父亲是礼部侍郎,也算有些家世,当年送女在殿前一舞,被北宫政看上,从此更上一层楼,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了。 再后是范姨娘,北宫政出京的时候偶尔在农庄遇见的,便问她家世,才知道是当地知府的女儿,到这里为父亲讨新鲜瓜果,只为父亲想吃最新鲜的口味。 她的孝心顿时感动了北宫政,此后便收了做姨娘。 最后最小的那一位是杜姨娘,今年年纪最小,不过十八岁,生得体态风流,粉面桃腮,原是帝京教坊的舞女,为了北宫政,从此洗净铅华,洗手作羹汤。 北宫政还帮她认了沈夫人的叔叔为义父,也算是有了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了。 众位姨娘齐齐起身,对着北宫馥叫一声:“二小姐。” 北宫馥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前一世,她一直觉得这几位姨娘都是长辈,对他们十分礼遇,行礼也只比亲娘随性那么一点,现在想想,人各有命,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才是正经。 果然,她点头这一礼,在几位姨娘看起来已经足够客气了,一个个脸色颇佳。 二房长媳 众人才见罢,就听得门帘子一打,有两个丫鬟挑了帘子道:“老夫人,二夫人来了。睍莼璩伤” 北宫馥忍不住挑了个眉,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身桃红色金丝云纹绣绫裙,头上戴着金累丝镶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张俏脸,在满头珠翠之下却依然显得风采照人。 柳叶眉细长,丹凤眼微眯含笑,朱唇轻点,轻轻一张便有笑语传出:“哟,我可是来晚了,告罪告罪,这就是我那侄女儿吧,一晃就长这么大了,倒是跟静姐儿长得一丝都不差呢,一样的温柔漂亮,真是让人见之忘俗啊。” 太夫人听得忍不住笑起来:“我说风欣,你这一进门就光顾着夸馥儿,倒是我们几个老人你都看不见了。” 此人叫岑风欣,定安侯北宫政的弟弟,也就是北宫馥的亲叔叔北宫勤的夫人,来自皇商岑家。 北宫政的封号是世袭,不过北宫勤也不差,如今是国子监院政,太学士,满腹经纶,作育英才,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曾在他门下学过一段时间。 这样一个学者,居然会娶一名商户的女儿,虽然排名四大家族之列的皇商,也依然有些不可思议。 此刻岑风欣见太夫人嗔怪,忙上前告罪:“哟,老夫人你可别怪媳妇,刚刚想着府中要多个人,忙着收拾打扫呢,丫鬟嬷嬷也得挑两个,你看馥丫头身边就一个粗使丫头,哪里用得上力,自然得多几个伺候才是。” 北宫馥心中暗笑,北宫家从两个多月前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圣旨出来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早就可以整理了,非要等她入了府,才赶着去收拾? 她当然知道如今侯府真正的当家其实就是这位岑夫人,她一向都是无时无刻都在向人宣示她的权力。 此人商户出身,管钱管账自然是最拿手的活计。在家的时候,因为是独生女,上有几名哥哥,从小就当男孩儿养着,诗书礼仪也看了不少,练就了八面玲珑,上逢下迎的手段,颇得太夫人喜欢。 此刻,太夫人听她说,倒似乎并没有多想什么,只嗔怪道:“是呢,这府中就数你最忙,早先不是让蔡姨娘给你打个下手,怎么她早早坐在这儿,感情是个帮不上忙的,改明儿我给撤回来。” “可别呢。”岑风欣赶紧拉过太夫人的手,“我这儿就这么一个帮得上手的人,老夫人要是又给撤了,儿媳可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便是有八双手也不够用啊。” 蔡姨娘忙笑道:“岑夫人是怕我赶不上见二小姐,让我赶紧过来了,自己帮着我收尾呢。” “你们瞧瞧,明明是我派过去的人,如今却帮着弟媳说话,倒显得我这老太婆多可恶似的,倒要责罚办事儿的媳妇呢。”太夫人立刻笑言起来。 逆天改命 “不要,不要啊!!!”北宫馥大叫起来,胸口似乎划过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汹涌而来,痛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睍莼璩伤 天牢里,北宫静让人用的十八种刑罚都没有让她感觉如此疼痛,可是现在看着天儿慢慢从景安皓手中滑落下去,那种疼痛,再也抑制不住。 “啊!啊!!啊!!!”她试图握紧拳头,周身的戾气迸发出来,连旁边的飞鸟都被她迸发的真气打落,翻滚了几下就死去了。 但是束缚着她玄铁链条却是纹丝不动。 景安皓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了依然有如此惊人的力量,留她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 女人嘛,就应该是如静儿一般温柔可人才是! “行刑!”他让人将天儿的尸体搬了出去,大手一挥,立刻有人举着弓箭对准北宫馥。 没有人敢靠近她,只能用远距离攻击。 “景安皓,我若不死,必将食尔血肉,将你挫骨扬灰!”北宫馥看到一支支箭朝着她飞过来,周身的戾气再也控制不住,但是没有用,箭一支支插入她的体内,每一支都是玄铁打造的箭头,生怕不能刺穿她的血肉。 就在此刻,一名白衣男子缓缓从远处走来,脚步从容,最后走上刑台。 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眼如画,邪肆无常,丹凤入眼,鼻如远山,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眉宇间俱是一派的柔和,仿佛风雨俱来,都无法撼动的温润。 北宫馥抬眸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惊喜:“师父,你终于来了……” “痴儿,可看得清楚了吗?”月恨水看着她,眸中的情绪比她还要复杂。 怜惜,怨恨,怒其不争! “师父,若有来生,我定不再与人为善,那些恶人就该得到惩治!” 她眼中戾气更甚,却最后苦笑一声:“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月恨水,你今天来了,也改变不了事实!”景安皓叫起来,“这天下,是我景家的天下,你们玄门历来都有辅助大润帝君的责任!” 月恨水转头看着他,嘴角依然是千年不变的微笑:“皇上,你确定吗?” 景安皓被他看得竟然有几分不寒而栗,却见他就这样微笑地看着他,不断地,看着他……并不再多说话。 天地慢慢变了颜色,原本应该降临的黑色忽然变成血红一片。 似血一样的云层,一片一片,仿佛随时会滴落下血雨来。 原本就很大的风,越发大了起来,到最后,竟然刮得让人站不住脚。 不远处的看台之上,有一名女子站在上头,那看台竟然连根拔起,将她整个人摔了下去,引起一片惊呼:“娘娘,娘娘……你流血了!” 然而月恨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他只是把手放在北宫馥身上,她身上的玄铁慢慢化做一滩铁水,北宫馥的身体倒在他身上,已经阖上了双眸。 再抬头,他的双眸忽然变成通红的颜色,红得仿佛能喷出火来,抱着北宫馥竟然就这样飞了起来,周遭形成巨大的光圈,将他们二人锁进了他防御结界之中。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狂风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再聚集起来,形成飓风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然后冲入云霄消失不见。 飓风过后,大地恢复了平静,乱葬岗上什么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也没有任何人来过,一切都是一场幻影,不过自行想象出来罢了。 师父进府【1】 “哦对了,老夫人,听说馥儿的师父是跟着一起进府的,如今还在二门外候着,您看……”岑风欣忽然转了话语,等着太夫人拿主意。睍莼璩伤 北宫馥一直在想怎么将师父的事情说给太夫人听,只是在这种场合,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要假装不在意,决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此刻听得岑风欣提起,她倒有些意外起来,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太夫人听得这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北宫馥,沉吟一阵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是馥儿的师父,当以长辈之礼待之,留他在府中多住几日,好好款待。” 她的意思很明显,留着好吃好喝待几日,就让他走! 至于她看北宫馥的眼神,比之前的亲切又疏远了几分。 北宫馥知道,住在这里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别说是有个才比自己大八岁的师父了,就算是大十八岁的男子,也不可能去认来当师父。 男女有别,在这个门第森严的地方,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她终于知道岑风欣的用意了,只是淡淡一句话,将她在太夫人心中的好感就打落了三分。 “你们都散了吧,风欣,你带馥儿的师父来见我。”太夫人看看北宫馥,继续道,“馥儿,你跟你娘去聊聊话儿,都十几年未见了。” 北宫馥也不多看岑风欣一眼,似乎并未觉察她的用心,只是对太夫人行个礼:“是,馥儿告退了。” 说着,她上前扶起沈夫人:“娘,馥儿扶你回房。” 沈夫人眼圈顿时一红,悄悄别过脸去,轻轻点点头:“好孩子,我们走吧。” 众人一散,太夫人盯着门口叹口气:“唉,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倒显得晦气。” 岑风欣忙笑道:“她们母女从小就分离,如今见了难免伤怀,大嫂哭一声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老夫人放宽了心,别被带了过去,伤了身子。” 她的话明里帮着沈夫人,实际上又是踩了她一脚。 你们哭你们,怎么也不应该让老夫人看到了,不然晦气冲了老夫人的身子可怎么办才好? 果然,太夫人越发生起气来:“罢罢罢,也不知道我们北宫家到底欠了她什么,去吧,把人给我带到跟前来。” 岑风欣忙笑道:“老太太要见他师父倒是没什么,只是儿媳在这里似乎多有不便了。” “这是怎么?”太夫人有些不解。 “老夫人怕是不知道吧,馥儿的师父太过年轻,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岁,你瞧儿媳我今年也才三十四,正当盛年,夫君又不在身边,要是见了这种小白脸,怕是传出去了不太好听。” 师父进府【2】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馥儿的师父竟然这么年轻?” 岑风欣叹口气:“听说是紫霞山瑞阳真人的弟子,想来有些真材实料,只是年轻了些……” 她的话意犹未尽,太夫人想了想:“先让人去请来见见吧。睍莼璩伤” “是!”岑风欣忙点点头,对身边的丫鬟挥挥手,然后又转头对太夫人道,“毕竟是在山野长大的丫头,不过既然回了侯府,咱们好好教就是了,急不得。” 太夫人神色一凛:“这可慢不得,眼看就要嫁给端王了,虽说人家端王他……但不管如何都是个皇子,她嫁过去,可万万不能让人说我们北宫家的女儿缺乏了教养。” “儿媳知道了,儿媳会立刻让嬷嬷赶着教的。” 正说着,月恨水已经被人带了进来,太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色缎袍,上绣银丝云纹,配着他如画的眉眼,看上去一派的温柔,恍若谪仙下凡一般。 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太夫人叹口气,微微抬眸:“你就是馥儿的师父吗?” “在下月恨水!”月恨水自我介绍,“馥儿确实是我尊师命收在门下的弟子。” “尊师命?”太夫人不解,“是瑞阳真人的意思?” “是,师父说,我与馥儿有师徒缘分。”月恨水微笑,他不算说谎,当时瑞阳真人的原话是:你和她只能有师徒的缘分! 太夫人点点头:“早些年我见过瑞阳真人,倒是个得道的真人,他的话可信。” 岑风欣有些着急起来,却听得太夫人继续道:“月道长……” “恨水并未出家。”月恨水微笑解释。 就算出家了,道士其实和和尚不同,道士是可以成亲的,依然会有风言风语。 太夫人心中这样想着,语态确实越发温和:“送馥儿下山一路辛苦了,月公子可要在这里多住几日,让老生好好款待你一番才是。” 那意思很明显:你只能小住几日,但是住几日就就得走了,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月恨水仿若未觉,只是继续笑着点头:“多谢太夫人厚意,月某却之不恭了。” 太夫人点点头,看看岑风欣,有些话,似乎该她去说了。 岑风欣忙笑道:“我给月公子准备了几个小厮,有什么事儿就叫他们,不用跟我客气。” 说着他带着月恨水出门,出了二门拐进一处别院:“这里是咱们北宫家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出了偏门就是京都大街,月公子既然来了京城,玩个尽兴再回去,所有花费都有侯府出,也算是回报公子养育馥儿这么多年的恩德了。” 男女授受不亲【1】 这话听着的意思是,你来过一趟了,我们也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了,从此就两清了,你以后就不要来了。睍莼璩伤 月恨水仿佛没听懂一般:“紫霞山深受皇恩浩荡,历年赏赐都不少,京城的花费,就不劳岑夫人挂心了。” 岑风欣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他到底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傻卖乖? “月公子,不知公子今年多大了?” 月恨水愣了一下:“二十有三了,不知岑夫人此话何意?” “不知公子定了亲事没有?” “尚未定。” “公子是打算出家,还是准备成家?” “都没想过。” “公子年纪不小了,就算出家,道士跟和尚不同,后者要六根清净,不可娶亲,道士却是可以成家的,公子已经二十有三,也该想想为家中留后了吧?” 月恨水淡淡笑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瑞阳真人收养。” 岑风欣怔忪了一下,心中却是没有多少的抱歉,更多的是懊恼。 眼前这个男子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到底是不是明白她在说什么呢? 想了想,岑风欣对着身边的人使个眼色,众人点点头,纷纷退了出去。 “月公子,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 月恨水看看屋内的环境,径直走到中间圆桌旁边坐下,依然是万年不变的温润神情:“岑夫人坐下慢慢说。” 他这一招分明就是反客为主,岑风欣一时竟有些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不过好在她也是见惯了世面的,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到月恨水对面,尽量把语态放平和:“月公子是馥儿的师父,想必成儿和圣旨你都见过了,也知道馥儿这次回家是要嫁给端王的吧?” 月恨水微笑:“圣旨没有说,不过上次二公子来紫霞山确实提了大小姐逃婚的事。” 他说得很直接,说得岑风欣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男人,确实不太好对付。 “既然月公子知道,那我就不饶弯子了。”岑风欣把早就准备好的话端了出来,“过不了几个月,馥儿就会是端王妃,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她成了皇子妃,一言一行都会被天下的人所观摩,若是有一点行差踏错,就会害了她。” 月恨水笑意更浓:“不止是害了她吧,还会害了整个定安侯府,是不是?” 岑风欣立刻点头:“看来公子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透。” “可我是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谓百善孝为先,一个人爬得再高,如果连父母都不认,这样的人,真的会给侯府沾光吗?” 岑风欣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月公子实在是太年轻了一些,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2】 月恨水忽然笑得很神秘,缓缓凑上前:“岑夫人说的是我和你吗?” “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就不怕男女授受不亲吗?” 岑风欣一下站了起来,退后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纤纤玉指指着他,骇得都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月恨水忽然大笑起来,这样温润的性子,笑起来竟然也这般清脆响亮,听得外面的丫鬟嬷嬷都一头雾水。睍莼璩伤 随即,他打开了门,对岑风欣道:“岑夫人,恕不远送了。” 岑风欣的脸色格外难看,深吸口气:“月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会打扰太久,不过我徒儿的婚礼,我是必须参加的。” “人家父母都健在。” “可从未养过她一日。” …… 岑风欣深吸口气,转身就走,一路上,丫鬟嬷嬷都偷偷用眼神打量着她。 “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吗?” 丫鬟嬷嬷们赶紧低了头,不敢出声。 岑风欣抿一下唇,刚才月恨水的笑声太大了,这些人,分明就是误会了什么。 可是这种事,越描越黑,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好你个月恨水,我好言好语劝你,你居然摆了我一道。 北宫勤常年都在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所以岑风欣虽然是北宫家的当家,事实上等于常年到头都守着活寡,如今不见男子也就罢了,见了男子,难免家中都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空闺少妇,英俊美男,这版本就好听了。 听雨轩,北宫馥听着如雪从刚认识的那些丫鬟口中听来的传闻,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些什么。 “小姐,你觉得那些是真的啊?”如雪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今到了北宫家,她也不叫姑娘了,改口叫了二小姐,没有旁的北宫家女儿的时候,便单独叫一声小姐。 北宫馥见问,继续笑道:“师父做事向来有分寸,若不是岑夫人真的惹了他,他不会作弄别人的。” “作弄?”如雪愣了一下,“你说月公子作弄了岑夫人?” “你说的版本,没有一个是对的。”苏清月摇摇头,轻轻推了一把窗户,让清风吹进来一些。 她在山上长大,喜欢那里的新鲜空气,到了这大宅子,总是觉得空气污浊。 “哟,馥妹妹,这种事儿怎么要你亲自动手,交给丫鬟们做就是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干活呢?” 外面“飘”进一个人影,一身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头上珠翠叮当,瓜子脸,杏眼琼鼻朱唇,脂粉细腻,眉儿轻挑,连那纤纤玉手,一个个手指都修得跟葱管似的白嫩,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精致的味道。 太学士府长女【1】 来人叫北宫芍,是太学士府的大小姐,也算是定安侯府的大小姐。睍莼璩伤 当年岑风欣和沈夫人同年嫁入北宫家,又先后怀孕,产子的日期不过差了三个月。 如今定安候世子是早产,加上沈夫人当初还难产,所以产后身子一直不好,足足三年多不曾再有身孕,这也是为什么只过了一年,蔡姨娘就进府的原因。 而岑风欣生下太学士府长子以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一年以后就再次有孕,生下了这位北宫芍,今年十六岁,比北宫馥大了一岁,算起来,应该叫她一声堂姐。 不过今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北宫馥只是微微低眸,问道:“这位想必是芍姐姐吧?” 北宫芍一愣,刚才还想自我介绍呢,没想到人家居然已经猜到了。 “妹妹好利的眼神呢,这就认出来了,想是听了那些丫头片子嚼舌根子,不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我呢?” 北宫馥笑道:“他们只说叔叔家的大女儿,样样求着精致,但凡一丝儿模样不够完美便不出门,今日见姐姐到来,真正一丝错儿都挑不出来,不是芍姐姐又是谁呢?” 几句话,把北宫芍说得心花怒放:“真是一点错都不曾看到吗?我可是花了两个时辰才装扮好了,真要是有错了,就回去打他们的板子!” 北宫馥低头暗笑,北宫芍从小长得漂亮,可谓艳冠群芳,即使人称才貌双全的北宫静都常常被她压了一头。 帝京早有传闻,北宫家双姝可是经常被拿来比较的,今日听说刚来个妹妹,跟北宫静长得一模一样,北宫芍自然觉得不能被比了下去,一早起来就梳妆打扮,等一切妥当了,才敢过来见北宫馥。 北宫馥是一早到的,如今都已经晌午了,除了见到一个北宫芍,就不再见北宫家任何一个姐妹了。 看来,她被人忽视得挺彻底的。 好在她已经不介意这些东西了,而今天北宫芍过来,恐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的亲娘岑风欣,刚在她师父那儿吃了个闷亏,想必是找了女儿来说项,想从她这里下手了。 只是她很清楚北宫芍的为人,从小跟着岑风欣,管账治家的本事没学会,却只学会了怎么装扮自己,引得京城所有的公子哥儿为之疯狂。 从小她跟在岑风欣身边,都被人称赞漂亮,所以她早就没有心思学这些东西了,只想着有一日嫁得富贵双全,到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要学什么管家呢,她每日花在装扮上的时间实在太多,根本没有时间学这些。 今日,被北宫馥捧着带着,早把出门之前娘亲嘱咐她要说的话给忘到脑后了,只知道站在铜镜面前欣赏自己。 太学士府长女【2】 和北宫芍定亲的是南宫家的世子,南宫家为异姓王,掌握着大润的兵权。睍莼璩伤 南宫家如今掌家的是武德王南宫全,武德王妃生了两个儿子,南宫宏和南宫翔一个二十,一个十八,常年驻守边关,没有圣旨不得回京,所以北宫芍的婚事也就被拖了下来。 不过南宫勤前些日子已经上报了朝廷,皇上也同意让南宫宏回京与北宫芍成亲。 北宫芍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南宫家说什么也是异姓王,她嫁的是世子,就是世子妃,将来就是王妃。 至于丈夫是不是日日在边关,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她要的就是这高高在上的位置,让天下人艳羡。 再说了,将来等她的夫君继承了王位,便不用再日日镇守边关了,不过几年时日,可她却可以成为正王妃。 “听说姐姐不日就要成亲了,武德王世子不日即将班师回朝,姐姐可是觅得好夫婿啊。”北宫馥继续搅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舌灿莲花,听得北宫芍心花怒放。 随即,她想到了眼前这个妹妹也是即将出嫁,一时也高兴地拉着她的手道:“妹妹,你过些日子也要出嫁了,还在姐姐之前嫁人呢,等过些日子,你便是端王妃了,论起位份,还在我之上呢,将来我见了你,还得行礼。” 她说这话实在没几分真心,朝中谁都知道端王虽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安贵妃所出,但因为天生的腿疾,自小为皇上所不喜。 据说当初三岁的他被太医诊断出腿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时候,安贵妃都差点失宠,好在那个时候她肚子里又怀了五皇子,这才保住了宠妃的地位。 但从此以后,不止皇上从不待见这位亲生子,就算是端王的生母安贵妃也拒不见他,生怕沾染了他身上的不祥之气,为她带来灾祸。 这样的一位三皇子,一直到二十岁了,才有人关心他的婚事。 在这个早婚的时代,这是很罕见的,很多皇子十五六岁就已经定了亲,娶了妻。 不管怎么样,皇家的体面总还是要的,一个大龄的皇子,日日在宫中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有大臣跟皇后提了这件事,皇后便找了皇上和皇贵妃,安贵妃说:“当年臣妾进宫之时,定安候与家父有过约定,不管谁家的女儿进宫服侍皇上,所出的皇子公主,必要和另外一家联姻。” 这下子,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北宫家。 北宫芍已经定亲,最合适的就只有北宫静了,其他女儿都还未及笄,不可能短期内迅速出嫁。 但是所有的人心里也清楚,这个端王妃,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尊重的。 这件事,北宫芍不可能不知道,背后恐怕也幸灾乐祸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如今却假意前来恭喜。 热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1】 北宫馥只当是不知道她的讥讽,只是笑笑敷衍:“姐姐说哪里话来,不管怎么样,姐姐都比妹妹要大,不是么” 北宫芍还要说什么,北宫馥忙道:“姐姐头上的簪子可真是好看,哪里买的?” “这簪子吗?”北宫芍一说到首饰之类立刻来了兴致,绘声绘色地道,“这可是我娘亲手帮我做的,用的是东垣进贡的珍珠,用了银丝金线镶嵌而成,一共十八道工序,才形成这金丝网,将珍珠困在里面。睍莼璩伤” 北宫馥跟北宫芍又谈论了一些胭脂水粉首饰衣服之类的话语,把北宫芍哄得忘乎所以,完全不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最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如雪走上前对她道:“小姐,这芍小姐似乎也没怀什么好意,虽然与你谈得热络,更像是炫耀似的,像是欺负咱们没见过世面。” 连如雪都看出来了? 北宫馥笑笑:“言语上的一些碰撞将来还有的是,你这就气着了,将来非气疯了不可,别往心里去。” 如果几个眼神,几句嘲讽就能把她打倒,她就不会在知道前世的命运以后,还会选择再次下山来。 听雨轩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毕竟是世家,也是要面子的,岑夫人派了二十多名丫鬟仆妇过来,倒也算是有几分气派了。 等到翌日一早,岑夫人便带了两个粗壮的嬷嬷气势汹汹上门来…… 好吧,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只是那两个铁桶似的嬷嬷站着她身边,倒显得随时要跟人打架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北宫馥微微一笑,端端正正地行礼,问道:“婶娘一早找馥儿有事吗?” 岑风欣笑吟吟地看着她:“馥儿,是这样的,我看你身边也没几个得力的人儿,特地从我身边调了几个人来帮你。你知道,过些日子就就要嫁给端王,这宫中的礼节你总该学学,这是昌乐坊的教习嬷嬷李嬷嬷,他都会一一教你。” 在两个粗壮嬷嬷的旁边,一个矮小精干的老妇走上前来,对着北宫馥行了个礼:“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北宫馥点点头,却听岑风欣又道:“这两个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今儿开始就留在听雨轩听使唤吧。” 北宫馥客套地笑道:“婶娘已经派了不少丫鬟仆妇过来,馥儿只有一个人,够用的了。” “那怎么行,这是定安侯府,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该要的体面和体统还是要有的,谁家小姐出门不是身后跟着十几二十个丫头仆妇,你又怎么能少得了?” 北宫馥忍不住心头冷笑:这个时候倒来跟她说体面了,当初他们丢了她在农户家中,缺衣少食,别说丫鬟了,几岁的孩子都要自己干活才能吃饱,那个时候,怎么没人问问她侯府千金的体面在哪里? 热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2】 “既然是婶娘的盛情,那馥儿却之不恭,就收下了,只是……”她欲言又止。睍莼璩伤 岑风欣笑道:“可有什么疑难的?” “这二位嬷嬷常年在婶娘身边,想必受着礼遇。侄女刚到侯府,很多地方还不懂,若是二位嬷嬷愿意教导也是应该的,只是……以二位嬷嬷的身份,若是当了下人,碍于婶娘的面子,我怕是没法当他们的主子……”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怕极了那两个嬷嬷,岑风欣忍不住笑道:“既然送给你了,自然就是你的人,难道我还要回来不成?她们在你这儿,你当然就是主子,难道她们还想当主子么?” 她说完这句,凤眼一抬,看着那两个嬷嬷道:“你们以后一切都要听二小姐的安排。” “是!”两个嬷嬷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礼。 北宫馥杏眼扫过这二人,嘴角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却听岑风欣又道:“馥儿,婶娘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婶娘请说?” “这丫头,是你从紫霞山带下来的吧?”岑风欣指指如雪。 北宫馥点点头:“是!” “总归是山里长大的丫头,不懂得侯府的规矩,这几日你有李嬷嬷陪着练礼仪,这丫头不如就交给婶娘我,帮你调教几日,免得将来进了端王府,说我们侯府不懂得教下人。” 北宫馥嘴角的笑意更浓,前世,就是这位岑夫人,用同样的理由带走了如雪,从此以后,如雪就人间蒸发了,是死是活一概不知,只说是不知道看上哪家公子哥儿,跟着跑了。 对此,她一直将信将疑,但因为是婶娘说的,又有人证,她不得不信。 同样的事情,她不会允许再次发生。 “如雪是师父买来伺候侄女的,师父命她贴身伺候我,不可离开半步,若是要让她离开,须得师父同意才是。”北宫馥看看如雪,她摆明了是满脸的不乐意。 她和月恨水就算冷漠,但总算是好主子,至少不打不骂,对她也没有太多要求,只是干些她力所能及的活就是了,也不会犯太大的错误。 去了别人那里,谁知道新主子是个什么脾气,到时候要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下人? 前一世,北宫馥不顾如雪的苦苦哀求,硬是让她去了太学士府,现在想来,把身边可信之人一个个送到虎嘴边的就是她自己,真是愚蠢又可笑。 岑风欣以为这件事就很简单的,如今听到北宫馥的话不由愣了一下:“不过几天而已,你师父也不会知道,此事你知我知就行了。” 信你才有鬼! 北宫馥摇头:“如雪不是我的人,所以未必听我的话,嘴长在她身上,我也管不住。” 热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3】 岑风欣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家伙怎么跟她师父一样油盐不进?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也罢,不过馥儿啊,婶娘多句嘴,你那位师父说要等你出嫁再走,我看你不如找个时间去劝劝他,让他住几日就走了吧。睍莼璩伤” 北宫馥一脸懵懂地问:“这是为什么,我是我师父养大的,养育之恩重于泰山,我从小没有父母,只有师父,他要参加的我婚礼又有什么问题?” 这话带着几分讽刺,她从小就是师父养大的,那个时候她的父母又在哪里? 这分明有几分质问,可北宫馥却用十分天真烂漫的语气说了出来,似乎也没有责怪父母的意思,岑风欣有几分尴尬之余,倒也没法责备她。 “你要报答养育之恩,有的是其他办法,并非一定要他来参加你的婚礼才算是报答。”岑风欣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劝解。 “婚姻乃是大事,再说,养育之恩大于天,最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没有最重要的人参与?”北宫馥眼神越发真挚和无辜。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扮猪吃老虎怎么看都是十分方便的事情。 岑风欣看着她的表情,一时有些懊恼起来。 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馥儿,我与你直说了吧,不管你师父待你如何,你总是个姑娘家,你师父比你才大了八岁,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对你名声有损,对定安侯府的名声更是有损,你不能为了一个外人,让你父母,祖母,还有叔叔婶婶兄弟姐妹们脸上抹黑。” 北宫馥双手倏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脸色微变。 从她被抛弃那一日,她的父母,祖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就从来没有人想要她再回到这里来,如今一回来,却一个个仗着跟她有血亲,让她跟最亲的人撇清关系。 定安侯府的面子,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转瞬即逝。 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学会这里的生存原则,岑风欣就算说话再不动听,也是她的长辈,她断然不能和长辈反目,这道理,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岑风欣今日打了她骂了她,她也只能受着,除非父母祖母出面阻止或者责罚岑风欣,不然,她就只能有冤无处诉。 “婶娘教训的是……”她刚堆起笑容说了一句,却听得外面有人笑道:“弟妹,你这个大忙人今儿是得了什么空闲,倒有空跑来帮我这个嫂子教起女儿来了,若不是我凑巧听见,还不知道弟妹有这份真心,我这个做嫂嫂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热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4】 岑风欣脸色一变,见门帘子一打,就有个三十多岁的贵妇走了进来,正是北宫馥的生母沈夫人。睍莼璩伤 北宫馥双眸微抬,起身行礼:“见过母亲。” 岑风欣也上前见礼:“嫂嫂昨日不是说身子欠安么,连晚膳都未曾出席,怎么今日大好了?” 沈夫人看看北宫馥,又看看岑风欣:“昨日不过有些头疼,今日厨房做了些糕点,我记得馥儿昨日多吃了一个,想着她一定喜欢,赶着送来,倒觉得身子大好了。这娘亲给女儿送东西,就算是病入膏肓了,也是有力气站起来的。”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嫂快别这么说,你的身子只是弱一些,什么病入膏肓,多不吉利。”岑风欣接过她手中的糕点盘子,“既然嫂嫂来了,我这个婶婶也该走了,不然显得我喧宾夺主似的。” 她原本应该待在太学士府的,管理定安侯府是老夫人的意思,两个门第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北宫勤又常年不在家,一来是因为岑风欣真的有才干,二来是为了给她有点事情做,三来是沈夫人体弱多病,管不了家,也算是三全其美。 但从始至终,岑风欣只是定安侯府“借来”管家的,真正管家的还是沈夫人。 如果沈夫人身子好了,又想管,她随时可以接过来。 要知道,她的嫡亲堂姐在宫里当着皇后,这样的身份,是一个来自商户的女儿所完全不能企及的,就算是位列四大家族最末的第一皇商也没有用。 士农学工商,商人一直排在所有行业中的嘴末尾,所以不少商人有了钱以后,拼命地往朝廷捐官,以抬高自己的卑微地位。 岑风欣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绝对不敢正面和沈夫人起冲突,而沈夫人是她的嫂嫂,长嫂为母,不管是身份,还是辈分,都高她一等,就算骂了她,她也只能受着。 北宫馥马上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心中暗笑一声,看着岑风欣离去,却听沈夫人拉着她的手道:“馥儿,那个人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管,她说的那些话,就当是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北宫馥笑起来,定安侯府她唯一能感到善意的只有沈夫人了,她能感觉到她小心翼翼想要亲近她的心,却又总是踌躇不前。 她的眼神永远充满着亏欠和内疚,一次次偷偷看她,却不敢正眼相望。 北宫馥叹了口气,看着她,语气难得欢快:“母亲给我带了什么吃的,我正好饿了呢。” “二小姐,现在离中饭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你若是现在吃饱了,午饭便吃不下了,乱了规矩可不成。”一旁不声不响许久的李嬷嬷忽然开了口。 教训仆妇【1】 北宫馥看了李嬷嬷一眼,倒也不恼,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沈夫人:“母亲,女儿也是刚到侯府不久,不知道侯府的规矩。睍莼璩伤主子什么吃饭,是都要听老嬷嬷吩咐的吗?” 她的语态娇柔,软软绵绵,就是在非常认真的询问,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 沈夫人脸色都变了,指着李嬷嬷怒道:“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奴才开口教训了,侯府何时有了这般规矩?” 李嬷嬷垂了眸子,依然不卑不亢地道:“夫人此话差矣,老生是侯府请来教二小姐规矩的,算不得是侯府的奴才。” 沈夫人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是我们侯府出的钱财,请你来教的了?” “正是!” “那我们便是你的雇主了?” 李嬷嬷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算是,不过是岑夫人请老生来的。” “既然是她请来的人,你就跟着她回太学士府去,侯府虽然由她代管,也不过是个暂代的,留什么人,走什么人,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岑风欣一言堂!” 李嬷嬷脸色变了变,岑风欣请她的时候只说二小姐是个不懂规矩的,让好好教教,厉害一些也无妨。 如今看起来,这二小姐倒是不厉害,可她的生母沈夫人却有几分厉害。 其实之前十几年来,沈夫人因为忧思过度,对外界的事情经常不闻不问,除了照顾自己两个孩子,更多的就是想念自己被丢弃的小女儿,加上她并不得老夫人的喜欢,若不是她出身沈家,定安候不敢随便动她,她正妻的位置恐怕也是岌岌可危。 但她毕竟是来自大家族的,之前是心如死灰,不想过问。 如今小女儿回来了,因为内疚,倒是激起了她一片护犊之心,那份皇族的气度,原本就是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立刻有了压迫感。 李嬷嬷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身后两位粗壮的嬷嬷站了出来,面无表情i地看着沈夫人母女二人:“夫人,二小姐是要当皇子妃的人,将来在王府的表现,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侯府的名誉,夫人不能因为爱女心切,而不顾侯府的脸面。” 这两个嬷嬷跟两座大山一样站在她们面前,目不斜视,李嬷嬷立刻有了胆量,她一直都知道这位沈夫人不得宠,岑夫人却是很会讨老夫人开心,所以直接上前就要搬走点心。 北宫馥一个错身,已经后退了好几步,把点心护在自己怀里:“这是我母亲给我吃的,你不能拿走。” “给我!”李嬷嬷盯着她看,显然是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北宫馥不动,那两个老嬷嬷赶紧上前,沈夫人立刻挡在她们面前,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教训仆妇【2】 这两个粗使嬷嬷是侯府的老人,当然知道侯府的状况。睍莼璩伤 沈夫人虽然家世不错,但在北宫家根本就被人看不起,很多人都传说她其实已经疯了,思虑过度,有些不大正常。 所以往日里她的话很多下人都当耳边风,加上她从来就不去追究一些什么,所以大家越来越放肆。 侯爷也早就不进她的房了,老夫人看到她也皱眉,下人们更是没人把她放在眼中。 所以见沈夫人拦在前面,两个老嬷嬷想都没多想,直接绕过她就去抓北宫馥的盘子,北宫馥把盘子往空中轻轻一抛,差不多到了屋顶的位置,整个人一个错身叫道:“母亲小心!”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听到“咔嚓”“咔嚓”两声,接着传来两声惨叫。 抬头看北宫馥,见她依然站在沈夫人旁边,托着刚刚掉下来的盘子,好像从来没离开过一般,而那两个粗壮的嬷嬷,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惨叫。 她们的身边,各有一只“鲜活”的断手。 “杀人了,杀人了!”李嬷嬷吓得面无血色,急急忙忙往外跑就大叫起来。 而满屋子的丫鬟一时都个个吓得软了腿,有些转过身就呕吐了起来。 “馥儿,这……”沈夫人脸色也有些发白,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的时间,这两个嬷嬷就各自断了左右手。 北宫馥拉着沈夫人的手:“女儿以为她们要伤害母亲,所以没了分寸……” 她泪光点点,好像很是委屈。 “放心,不会有事的,不过教训了两个下人,母亲替你做主!”沈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拉着北宫馥的手道,“走,娘带你去见老夫人!” 往日里,沈夫人是最惧怕老夫人的,也知道自己不讨她喜欢,所以能不去见她就尽量不去。 北宫馥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主动提出带她去见老夫人,这份护女之心,当真是难得。 “一切听母亲做主吧。”北宫馥点点头,又看看地上的两个老嬷嬷问道,“她们要不要一起带上?” 沈夫人脸色一沉,对周围的人道:“还不快找人抬她们去老夫人那儿?” 经过北宫馥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人敢不听话的,有人飞快地找了四个小厮,抬着两个老嬷嬷走了。 太夫人的上房内,太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在看到沈夫人和北宫馥以后,有些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还来干什么?” 沈夫人刚要上前,却被北宫馥一把拉过,然后她自己飞快地跪在太夫人面前:“太夫人,都是馥儿的错,馥儿刚回府,还不懂规矩,不知道这个府里原来主子是要听奴才的,奴才是可以动手打主子的,馥儿见她们要动手打母亲,所以赶紧阻拦,没想到出手重了……” 教训仆妇【3】 “等等,你说什么?!”太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什么主子听奴才的,奴才可以打主子?” 北宫馥一脸懵懂地道:“难道不是这样吗,馥儿还以为侯府的规矩就是一贯如此的。睍莼璩伤” 太夫人皱眉:“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北宫馥点头:“这两个嬷嬷是婶婶送给馥儿的,馥儿满心感激,也问过婶婶是不是不能将她们当下人看待,不过婶婶说,既然送给我了,便是我的人,要听我的话。馥儿便以为是真的,刚刚母亲给馥儿送来糕点,馥儿刚要吃,这两个嬷嬷不但上前抢夺,还要打我母亲……” “不……哎哟,没有……哎哟哎哟!”躺在后面担架上两个嬷嬷忍不住叫嚷了起来,奈何身子太弱,北宫馥折断了她们的手臂,却迟迟没帮她们止血,此刻她们早已脸色苍白,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了,就算出来辩驳,那声音也是轻得根本听不清楚。 北宫馥一脸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太夫人,咱们侯府是否有规矩是主子应该先让着奴才说话的,若是有,孙女理应相让。” 太夫人都被问愣了,不过随即勃然大怒:“我们侯府何时有了这种规矩,来人,把那两个老东西堵了嘴,让二小姐把话说完!” 立刻有人上前往两个嬷嬷口中塞了布条。 北宫馥这才继续道:“祖母,刚才馥儿是救母心切,所以才出了手。师父从小虽然有教馥儿武功,但山上的师兄弟姐妹,师叔伯都对馥儿如珠如宝一样疼着,所以馥儿从来不曾跟人动过手,下手不知道轻重,没想到这两个嬷嬷的手这么脆,一折,竟然断了……” 太夫人看看北宫馥,见她一脸戚戚,语言态度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不似撒谎,不由抬头看着沈夫人:“这孩子说的可都是真的?” 沈夫人刚才见到两个粗壮的嬷嬷冲上前来,心中也有些害怕,不过她断定她们就算再如何怠慢她,也没那个胆子打她这个当家主母。 至于馥儿,她来这里没几天,误会了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如果说她错了,想必会受到太夫人的责罚,所以沈夫人心一横,点头道:“是,儿媳已经看到两个嬷嬷把手抬起来了,眼看就要落到儿媳身上,若不是馥儿眼疾手快,儿媳恐怕就要挨打了。” 两个嬷嬷脸色都白了,太夫人的目光盯到李嬷嬷身上,李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却见北宫馥忽然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凌厉,带着戾气,仿佛只要她一说错,就会得到比那两个嬷嬷更惨的下场。 “太夫人,当时两个嬷嬷是抬了手,至于是不是要打夫人,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教训仆妇【4】 李嬷嬷自己说完都吓了一跳,再去看北宫馥的时候,却见她神色如常,刚才好像压根没有发怒过。睍莼璩伤 她站在那个角度,如果冲着自己瞪眼,太夫人一定是看得一清二楚。 可如今看到太夫人的脸色,仿佛一点都没有差距,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可如今话已经说出了口,无法改变了,李嬷嬷只能低头,感觉到身后两个嬷嬷恨毒的目光。 他虽然是外聘的教习,可和岑风欣其实也认识多年了,所以岑风欣一向当她自己人,也跟她说过,两个嬷嬷也是自己人,关键时刻,要互帮互助。 当时她们并不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竟然这么难搞,一出手还这么狠辣,眼看两个嬷嬷的手是接不回去了,铁定要废了。 再看太夫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李嬷嬷只能豁出去了:“这是侯府家事,老生只是说自己看到的,其他事情不该我参与,还请太夫人允许我辞去二小姐教习一职。” 太夫人微蹙眉,盯着李嬷嬷打量,想了想点头:“也罢,你去账房支了工钱再走。” “多谢太夫人。”李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事实上,今天这件事,原本是因她而起的,不过因为她是外聘,又是昌乐坊的人,那里隶属皇家,他们侯府总是不好随便处罚里面的人。 至于岑风欣的那两个嬷嬷,既然是府内的人,看来也就好办了。 太夫人对北宫馥虽然并不感觉亲近,加之她原本只是侯府找来的一个工具一枚棋子罢了,但她将来毕竟是要当皇子妃的人,即使那位皇子几乎无知无权,但毕竟是皇家的人,所以这里面的体面,总还是需要讲究的。 如今北宫馥刚到侯府不久,就闹出奴才教训主子,还要打主子的丑闻,这对大家族来说是十分丢脸的事。 太夫人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怒了,对身边的人道:“这两个老东西没上没下,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两个老嬷嬷早晕过去了,也没人想到要为她们止血,府中的小厮丫鬟原本也不懂这些,更是没人帮他们请大夫,两条断臂处血流不止,没有停的意思。 两个老嬷嬷刚被拉出去,就听丫鬟穿道:“太夫人,二夫人来了。” 太夫人微微眯一下眼睛:“她倒是来得快。”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哭音:“哎哟,大嫂,我的侄女儿,我给你们陪不是来了。” 一边说着,一个桃红色的人影冲了进来,一见到沈夫人和北宫馥就拉着她们看:“快给我看看,可有哪儿伤着了?” 沈夫人一脸寒霜:“若是伤到了,我们能好好站在这里么?” 做戏总要做全套【1】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睍莼璩伤”岑风欣赶紧点点头,又到太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太夫人,实在是媳妇处事不当,原本太夫人想要派人教二小姐礼仪,都怪儿媳用人不当,差点让二小姐和大嫂受了委屈。” 太夫人盯着她一阵,想起之前确实是自己让岑风欣找教习嬷嬷,不由叹了口气:“这府中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难免出些差错。这次不过是下人自己不尊主上,跟你无关的。” 岑风欣点点头:“多谢太夫人不罚之恩,只是这给二小姐寻找教习一事,该如何是好?” 北宫馥在一旁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嘟囔一句:“既然忙不过来了,为什么不分点给别人做呢,这样才不容易出错啊。” 太夫人愣了一下,看看北宫馥:“馥儿,你说什么?” 北宫馥忙道:“太夫人,我也是有一说一,既然二婶她管理这么大的府邸有困难,又犯了错,那就说明她管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果没有那么多,或者有别人帮她分担其他事情,就不会或者会减少出现这种事情了啊。” 太夫人沉吟了一下:“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府中有管家才能的,除了你二嫂,也就我看那蔡姨娘还能做到一二分,其他人……”她目光盯着沈夫人看,然后叹了口气。 北宫馥又笑道:“太夫人,我听说寻常大户人家都是嫡长子夫人来管家的,咱们家怎么是不同的呢?” 太夫人一愣:“那是因为你母亲身体太弱,不能太过操劳。” “我看母亲身子并无大碍啊。”北宫馥笑道,“我在山上跟师父学了一点医术,刚才给母亲诊脉,发现她脉象虽然虚弱,但却并不太厉害,只要好生调理,只需一年半载就可以和二婶一样强健。” 太夫人愣了一下:“此话当真?” “瑞阳真人的医术太夫人想必听说过,我师父是他的嫡传关门弟子,据说是资质最高的一个,而他只有我一个弟子,自然倾囊相授。” 太夫人立刻高兴道:“你母亲如果不再如往日一样病怏怏的,想必这侯府也要喜庆些。” 看来她确实是厌恶烦了沈夫人每日柔弱又悲伤的样子,如今听说可以改变,这高兴到确实是真心的。 岑风欣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了,沈夫人身体能复原那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侯府,还要交出侯府的权力,从此以后,她最多只能管管那座几乎没有人的太学士府了。 想到这里,岑风欣眼睛都眯了起来。 而沈夫人听到北宫馥这样说,马上对太夫人笑道:“自从馥儿回来以后,儿媳每日心情都格外好,就算有个头痛脑热,拖不到第二日就好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的。” 做戏总要做全套【2】 这十几年来,沈夫人几乎是第一次对着太夫人笑,之前她每每都是哭丧着脸,让人觉得十分晦气。睍莼璩伤 没想到北宫馥一回府,沈夫人脸上的笑容都重现了,这算起来,还真是她的功劳。 想到这里,太夫人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刚才两个老嬷嬷的事情,也早已抛到脑后去了。 本来在这种大家族中,别说是两个下人断了手,就算是掉了脑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种卖身当家奴的人,不管是命还是尊严,全部都是主子的,死了活了,根本不会得到什么关心。 岑风欣的脸色却是相当不好看了,如今见到沈夫人竟然有了笑意,脸上也有了几分健康的红晕,这让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太夫人,大嫂的身子虽然在恢复,可毕竟比不上身强体壮之人,儿媳觉得,这段时间,大嫂不如好好调养身子,等身子骨完全康复了,再管府中大小事务。” 太夫人点点头,刚要说话,却听北宫馥道:“婶婶啊,忽然让我母亲接手怎么能适应得来呢,我觉得最近母亲身体好,莫若就交一些事情给她做,慢慢上手,再交一些,这样有个适应的过程,当年我师祖把紫霞山交给他大弟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她的话状似天真烂漫,却让人觉得听着不无道理,加之她似乎率真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勾心斗角的感觉,让太夫人心里顿时就舒服了起来,越发地容易接受。 “馥儿倒是说得有理,风欣,你看看最近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你大嫂做的么?” 岑风欣愣了一下:“这匆忙之间儿媳也想不起来,不如过几日儿媳查看一番,再跟大嫂交接。” 北宫馥站在沈夫人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后对岑风欣道:“婶婶,眼前不是就有一件么,馥儿来自荒山野岭的,有些规矩不太懂,我看婶婶这么忙,还派错了人来,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母亲罢。” 沈夫人一听,立刻觉得这件事需要争取,立刻转头对太夫人道:“太夫人,此事儿媳做来应该顺手,昌乐坊,常乐坊等几处秀女教坊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管辖的,要讨出个把优秀的教习来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太夫人大喜:“你们看看我,倒是老糊涂了。秀女教坊全是皇后管辖,咱们家有个皇后的堂妹,这件事做起来不是简单多了么。” 沈夫人赶紧行礼:“如此,此事就交给儿媳去办了,太夫人放心,一准有好消息。” 岑风欣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打落的牙和血吞下去,难为她还能笑得那般真诚:“对呢,儿媳也是忘记这茬了,早知道早就可以出动大嫂去跟皇后娘娘说项了。” 拜见皇后娘娘【1】 岑风欣吃了个暗亏,除了咽下这口气,暂时别无他法。睍莼璩伤 当晚,月恨水出现在北宫馥的房内:“岑夫人的性格好强斗胜,一定不会就这样算了,你千万当心。” 北宫馥轻笑:“从决定回到侯府开始,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是我其中一个敌人。” “有准备就好。”月恨水看着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放心,少不了你的份。” 月恨水手中挥动一张符,整个人隐在窗户边消失不见了。 这是隐身符,北宫馥还没练到这个境界,不过如果练成了,有些事情运行起来,就会简单得多。 翌日一早,沈夫人就来找她:“皇后娘娘听说你回来了,宣旨让我带你进宫呢。” 北宫馥点点头,并无多少喜悦,亦无多少惶恐。 上一世,她就已经当过皇后,只是最后被害惨死罢了,这一世,对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不再感兴趣。 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外面披上猩红色镶白色绒毛边的厚披风,北宫馥整个人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皇后娘娘素来喜欢热闹喜庆,这颜色正好应了她的心境。 她的一头青丝盘起,只戴了一根双翅平展的凤钗,纯金打造,做工精细巧妙,只衬得人比花娇,却又不媚俗世故。 沈夫人满意地看着女儿这身打扮,不由笑道:“瞧我这女儿,真正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世上少有女子可比得上了。” 北宫馥只笑而不语,她今日这般打扮,自然有她的用意。皇后娘娘,可是她重来的这一生中十分重要的角色,若能用好了,报仇之事,事半功倍。 母女二人坐了小轿出了后宅门,便有马车等着,出了轿子,便换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到了皇宫门口,又换了宫内专供女眷乘坐的暖轿,母女二人一人一乘,直奔凤仪殿而去。 沈皇后,来自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亦是太子的生母,今年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一派端庄秀丽,金丝宝簪的环绕下,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凤眼樱唇,面若银盘,眼眸转处,不怒自威。 北宫馥跟着沈夫人上前行礼,礼仪周到规范,皇后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你就是刚刚回到侯府的北宫馥?” “正是臣女。”北宫馥微笑点头。 “听说你是在紫霞山长大的?” “臣女有幸拜在瑞阳真人关门弟子门下。” 皇后点点头:“听说瑞阳真人擅长玄术和医术,不知你学的哪一样?” “师父说我是女子,舞刀弄枪的不太像话,能学点医术将来孝顺爹娘,伺候公婆,服侍丈夫也就够了。” 拜见皇后娘娘【2】 “说得在理,女人再厉害,总还是要嫁人的,嫁人以后,便要相夫教子,学那些个刀枪棍棒,难道跟男人一样上战场么?”沈皇后很是赞许。睍莼璩伤 北宫馥点点头:“娘娘教诲,臣女铭记在心。” 沈皇后刚要再说一句,却听外面有人传道:“皇后娘娘,安皇贵妃前来请安。”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早过了请安的时间了,她这个时候来,算什么意思?” 传话的女官道:“娘娘,皇贵妃说,昨夜皇上留宿,早上又不用早朝,所以刚走没多久,以至于误了请安的时辰。” 沈皇后深吸口气,大润的规矩是十日一大朝,五日一小朝,不用日日上朝,所以作为大润帝君,也就不必日日早起。 安皇贵妃得宠,即使她生下一个残废的儿子,依然可以笼络住皇上的心,可见她手段何等的高明。 “让她在外厅候着,等本宫见完客再召她觐见。”沈皇后想了想,语气淡漠地开了口。 “是!”女官慢慢退了出去。 沈皇后苦笑一声:“妹妹,你也看到了,本宫在这宫里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将来馥儿若是进了宫,可要多来陪陪本宫,不然这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凤仪殿的人都被清场,此刻屋内只有沈皇后和沈夫人姐妹俩加北宫馥三人,安皇贵妃的事情一闹,既然已经被沈夫人看到了,沈皇后也索性不再隐瞒。 皇贵妃得宠,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她这个皇后,如果不是来自沈家,又有太子为倚重,恐怕早就地位不保。 沈夫人听闻此言只得安慰道:“皇后娘娘,想那安家原本不过是个小门小户,虽然仗着生了个女儿进来宫得了些许雨露恩宠,如今也算是豪门了,可沈家毕竟是世家,哪里是这种半道上出来的小户可以比的?再说了,皇后娘娘不还有太子殿下么,不用多虑。” 沈皇后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点点头:“看来馥儿回来以后,妹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身子骨好了,可要常进宫走动走动。” 沈夫人忙笑道:“只要皇后娘娘别嫌臣妾太过絮叨就好,馥儿学过医术,这几日回府一直帮臣妾调理身子,这几日已见大好了。” “哦,看来馥儿还能学以致用呢。”沈皇后呵呵笑了起来,“不如过来帮本宫也看看,这几日晚上,本宫越发睡不好了。” 沈夫人愣了一下,迟疑着看着北宫馥,那意思是:如果不行,我帮你推了。 毕竟是给皇后看病,一旦有差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北宫馥却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意,起身对皇后道:“臣女愿尽力一试。” 拜见皇后娘娘【3】 一方白色的帕子放在了沈皇后的手腕之上,北宫馥跪在一旁,纤纤玉指搭在她的脉搏之上。睍莼璩伤 良久,她抬头:“娘娘可有头痛之疾?” 沈皇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早年也看过太医,不过总找不出好的法子。” “太医们是不是说治疗娘娘的头疼之疾最快的办法,是打开娘娘的头颅,将里面的血块清除。” “不错,那些太医确实是这么说的。”沈皇后脸上看不出喜怒,“本宫日理万机,又是一国之母,这么能开了头颅,任人摆布?!” 北宫馥微笑,沈皇后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不止是因为她身后有个沈家。 安皇贵妃这么得宠,这么多年来,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可见她也不是个蠢人。 但凡地位高者,疑心病就重,怎么肯几个时辰无知无觉,任人摆布? 再者,就算她肯,若是有人趁这个机会要害她,她有如何能防范? “其实臣女倒有个法子,不需要这么复杂,也不用娘娘每日吃药止痛这么伤身。”她早就查出太医们因为不敢再提让她开颅的事情,这几年来,不停地给她开镇定止痛的药物,只是那些药吃多了,不止伤身,恐怕还要上瘾。 好在太医们用量还算微小,沈皇后虽然有瘾,却并不深,要戒不难。 看样子,沈皇后自己也知道这些事,一听她这么说,立刻问道:“是什么法子?” “紫霞山之所以称之为紫霞山,乃是因为旭日东升和落日的时候,会在山顶看到紫色的云彩,而那紫色的云彩,正是因为紫霞山上有一片麦麸草,这种麦麸草,就是治疗皇后娘娘头痛之疾的良药。” “哦?” “这种草香气有安神定气的作用,臣女之前将之提炼出来,制作成蜡烛,只要点燃,就会有香气萦绕。皇后娘娘只消每日入睡之前点燃,就能睡得安稳。皇后娘娘的头痛之疾实是忧思过多而致,若有这麦麸草助眠,夜晚便能安枕,白日又能提神。” “这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沈皇后大喜。 北宫馥道:“此物臣女从紫霞山上带了一些下来,待臣女回府以后,即刻让人给娘娘送来。” 沈皇后点头:“如此甚好,看来还是紫霞山的高徒厉害一些,宫里那帮庸医只会叫本宫劈开头颅!” 其实沈皇后此刻还没有用麦麸草助眠,但是因为听说不用吃止痛药又不用开颅,自然是十分高兴。 人心都是一样的,顺着她的心思去说,就算还没有看到任何效果,她都会觉得这个办法一定可行。 北宫馥恭敬行礼:“臣女哪里还有麦麸草制成的花茶,香甜可口,娘娘每日可泡上几杯,亦可减缓头痛之疾。” 科普一下:麦麸草其实就是薰衣草,在中国叫麦麸草,这个不是国外的专利。 前世的婆婆【1】 北宫馥扶着沈夫人从凤仪殿出来,看到不远处一名女子站在外厅,一身紫红色的宫装,虽然看上有了一些年纪,可那种单属于少妇的贵气和美艳,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睍莼璩伤 有时候,美貌的少妇远比美丽的少女吸引人,她们总是那么了解男人,能把男人服侍得舒舒服服,也能让男人依赖着她,离不开她。 安皇贵妃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今年也已经三十六岁了,可保养得益,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甚至还有几分属于少女的纯真,却也有几分属于妇人的风韵。 这两种女人最美好的感觉,在她身上都能体现出来,完全可以满足男人的任何想象。 皇上独宠安皇贵妃,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远远的,安皇贵妃也向北宫馥看过来,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北宫馥微笑起来,带着几分属于少女的羞涩和天真烂漫。 论到装,如今的北宫馥,早就可以跟安皇贵妃匹敌了。 安皇贵妃——她前世的婆婆,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演戏,她的手段,北宫馥是领教过的。 如今,她倒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她学习。 至少,她在景安皓落魄的时候,从来没有假以援手,但却在他得势以后,飞快地让景安皓不得不依靠她的力量赢得皇上的注意,最后竟然演出一段母慈子孝的大团圆结局。 安皇贵妃一直觉得北宫馥不得北宫家人宠爱,几乎每日明里暗里要儿子休妻再娶,这也是景安皓最后接北宫静进门的原因之一。 但是在表面上,她却一直演着一位慈祥的婆婆,慈爱的奶奶,即使她多么讨厌体弱多病的天儿…… 天儿…… 北宫馥心头仿若被扎进一根刺,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就是这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奶奶,让天儿伤上加伤。 她跟丈夫南征北战的时候,安皇贵妃居然在大冬天,把她的亲孙子泡在冷水之中长达三个时辰,只因为他不小心打碎了一只她喜爱的花瓶。 以她的医术,当年帮着天儿调理身子,只需耐心过上五六年,一定能令他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 却因为那一次,天儿高烧昏迷却无人理睬,最后身患肺疾,一直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这让他的身体一直无法彻底变得健康。 若不是她得到消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来,若不是她的医术高超,恐怕他们母子早就阴阳相隔。 而就因为她回来救子的举动,还迟迟得不到丈夫的原谅,认为她贻误了战机,导致他吃了败仗。 这件事,景安皓一直放在心里很久,也怨了她很久。 这是她唯一一次违背他的意愿去做一件事,但人就是这样,做了千百件的好事,但只要做一件错事,就可以抹杀她之前所有的好。 前世的婆婆【2】 安皇贵妃被人从外厅请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她朝北宫馥这边看了一眼,北宫家二小姐回府的时期并不是什么秘密,她显然也知道北宫馥回来是做什么的。睍莼璩伤 此刻她看着北宫馥的眼中,带了几分厌恶。 大润风俗,双生子乃是不祥,特别是后来者,一定是克父克母残害同胞手足的扫把星。 而这个北宫馥即将嫁给她的儿子,她即将成为她的婆婆,这让安皇贵妃越发的厌恶这个女人。 哦,不是,那不是她的儿子。 那个终日坐在轮椅上的瘫子,怎么能有资格当她的儿子呢? 她的儿子从来只有一个,就是五皇子晋王,她没有其他儿子,所以这个丫头也不是她的儿媳。 想到这里,安皇贵妃心中好受了一些,没再多看北宫馥,转身进凤仪殿里面去了。 北宫馥站着不动,微风起,吹起她的裙摆,扬起她鬓边一缕发丝。 “馥儿,你在看什么?”沈夫人定定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女儿会腾空而去,就这样慢慢消失在空中。 她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北宫馥回神,笑笑:“我在看命。” “看命?” 她笑得越发高深莫测:“师父告诉我,看一个人容貌,就能看到一个人的命相。” “你在看皇贵妃的命相?” “是啊。”北宫馥笑起来,没有继续往下手,只是拉过沈夫人的手,“母亲,这里风大,我们早些回府吧。” 沈夫人满脸的疑惑,却还是点点头,跟着她上了出宫门的暖轿,再一路换马车换轿子返回侯府。 北宫馥回房第一件事马上就收拾了麦麸草精油制成的蜡烛和花茶让人送回宫里去。 听雨轩门口,站着一名女子,迟疑着想要往里走。 “三小姐,你怎么站着这里,不进去呀?”有两个丫头发现了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北宫珍,蔡姨娘亲生女儿,北宫成同父同母的妹妹,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来胆小,跟她母兄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性子。 北宫馥看着这个今年才十四岁的妹妹,一身紫色的秋装,中规中矩的头发盘起来,没有一丝落下。 姣好的容貌遗传自蔡姨娘,鹅蛋脸,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端正,若是再过一两年,想必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没有太大印象,只记得她总是不声不响,好似一个隐形的存在。 但现在想起来,这样的人,比那些两面三刀,表面和善亲近,背里捅你一刀的伪君子强太多了。 “你是珍儿妹妹吧?”想到这里,北宫馥脸色柔和了一些,但对于蔡姨娘的女儿,总归没有太多好感,顶多便是客套一番也就算了。 各方势力打探消息【1】 “二姐姐。睍莼璩伤”北宫珍怯生生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笑意,这才放心走进来。 “三妹妹找我什么事?”北宫馥让她坐下,只见她一双大眼到处看,做得有些不安分,良久以后才绞着帕子问道:“我听娘……呃,听人说,二姐姐今日跟母亲进宫见了皇后娘娘?” “是啊?”北宫馥拿起杯子喝口茶,眼眸低垂,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呃,那个皇后娘娘,她人好么?” 北宫馥微笑:“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自然是慈祥温和,当然是好人。” 敢在陌生人面前说皇后娘娘坏话,她是不要命了么? “哦,那就好。”北宫珍点点头,“皇后娘娘有赏赐吗?” “我只是母亲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又没有立功,怎么会有赏赐?” “哦!”北宫珍点点头,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所以她直接站了起来,“那个,二姐姐要休息,我先告辞了。” 说完,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飞也似地逃走了。 北宫馥有些愕然地看着北宫珍离去的方向,一向精明能干的蔡姨娘居然生出一个比兔子还胆小的女儿,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小姐,这三小姐好生奇怪,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又好像被欺负了似的,落荒而逃,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说不定又要编排小姐的不是了。”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是听到了什么吧?” 如雪气呼呼地道:“还不是那些人,说小姐回府也不去兄弟姐妹房中走走,说小姐心气儿太高,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小姐就是个山上来的野丫头,什么礼数都不懂。” 如雪越说越生气,北宫馥却笑得越发灿烂:“我本来就是山上来的,他们说的也没错啊。” “小姐,你……” “正因为我是山上来的,所以不懂礼数,不知道原来要姐姐去看妹妹,而不是妹妹来看姐姐的。” 北宫馥气定神闲地喝茶,不想只是一日功夫,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翌日一早,侯府就来了一批人,送来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还有懿旨一张,封了北宫馥为郡主,赐号慧敏。 这下子,侯府一下热闹了起来,听雨轩周围也是人头耸动,没想到一个刚回府没多久的小丫头,竟然这么快就得了皇后的赏识。 赏赐的绫罗绸缎,黄金白银一下堆满了整座听雨轩,北宫馥的身价也一下提高了,从一个被抛弃的侯府二小姐变成了慧敏郡主,一时间,丫鬟们川流不息地开始跟她报告说侯府的小姐少爷们都站在门口轮班想要来跟她拉关系,还有几位姨娘也是前来看望尊贵的郡主了。 各方势力打探消息【2】 侯府的千金们在听雨轩站了一堆,算起来,还有两位不算。睍莼璩伤 那就是太学士府过来的北宫芍和北宫杏,北宫芍之前见过了,是太学士府的大小姐,而北宫杏,今年还不足十五岁,只比北宫馥小了几个月,乃是岑风欣身边的贴身丫鬟所生。 因为庶出的身份,北宫杏自然不敢和北宫芍一样风光,衣着上面也朴素了不少,整个人低调地站在北宫芍身边,更像是北宫芍的影子一般。 北宫馥看着这奇怪的姐妹俩嘴角勾起的一丝笑意,转头又看向似乎更像是赶鸭子上架跑来的北宫珍。 只见她眼中还带着几分委屈,却还是不甘不愿地站在听雨轩内不敢出去。 她身边站着的是侯府四小姐北宫珠,她的生母是司姨娘,算起来,应该是侯府所有的妾侍之中学识最好的,所以北宫珠从小耳濡目染,虽然是十三岁的年纪,却已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加上北宫珠模样周正,父母的出身都好,虽还没及笄,求亲之人都已经踏破了侯府的门槛。 虽然她庶出的身份不算高贵,不过她的名气响,所谓娶妻娶贤,自她十岁后,一二品的官员公子,甚至还有皇子的侧妃之位,都有人跟她提过。 不过北宫政是个政客,为免得顺了哥情失嫂意,索性都以小女年幼,不到婚嫁之期而推脱,倒把北宫珠的名气放得越发响亮,想要待价而沽。 另外,因为北宫珠的声明鹤起,她的同母妹妹北宫琴也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北宫琴今年只有十岁,身量未足,跟在姐姐身后,却已经是落落大方,带着几分书卷气,谈吐之间颇有几分见地。 在北宫琴之上,还有一位五小姐,乃是范姨娘之女北宫碧,今年也是十岁,比北宫琴大了三个月,不过她今天并没有到场。 但只这五个小姐主子们往听雨轩一站,每人身后又带了一群的丫鬟嬷嬷,小小的听雨轩立时变得拥挤起来。 北宫馥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便把招牌的懵懂笑容挂在了脸上,听着众位妹妹的贺喜声,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几位妹妹难得一见,倒是凑了巧了,皇后娘娘刚赏赐,你们就来了。” 她的语句中讽刺意味很浓,不过她没等众人尴尬或发难,就已经加了一句:“娘娘赏赐的东西都在后堂,芍姐姐和众位妹妹可以去看看,若是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就是,不用跟我客气。” 北宫家的众位女儿们俱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她们认为从山窝窝里跑出来的小丫头竟然会如此大方。 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啊,她说送就送了,难道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何等的贵重? 各方势力打探消息【3】 见屋里北宫家的女儿们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北宫馥心里暗自笑起来。睍莼璩伤 她见过紫霞山上泼天的富贵,又怎么会把皇后娘娘那些金银珠宝看在眼中? 皇后的赏赐就算再珍贵,也绝对比不上紫霞山上千年积累的财富。 至于她分这些财产出去,当然不是因为好心,更没有想过要跟她们建立什么姐妹之情。 但要想在侯府立住脚跟,这是不可缺少的手段。 很快,北宫家的众位女儿都选好了东西,虽然有几分争执,好在大家都还念着这大家的礼仪,倒是没有撕破脸。 最后北宫芍拿了一套千叶攒金牡丹首饰,北宫杏则只得了个藤花玉佩,北宫珍挑了一匹鹅黄色的缎子抱在手里,似乎很是喜欢。 至于北宫珠和北宫琴姐妹二人,一人挑了一颗夜明珠,看起来总算是人人满意。 几人看看手中的东西,都忙不迭地告辞出来,似乎生怕北宫馥反悔了一般。 北宫馥落了个清净,看着空空荡荡的听雨轩叹了口气。 如雪在一盘问道:“小姐,剩下那些东西咱们该怎么办?” 北宫馥想了想:“挑一样东西给五小姐留着,另外给几位姨娘每人留一件,其他的,你们都分了吧。” 如雪惊讶地张大嘴:“都分了?” “都分了。” “不用剩下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剩!”北宫馥微笑,脸上已经有了疲态,“我累了,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你吧。” 服侍北宫馥躺下,如雪进了后堂,有些惋惜地看着几箱子金银珠宝叹口气:“小姐让我把你们都分了,也就只能分了,这么多宝贝,那些丫头们啊赚几辈子都赚不来呢。” 她虽然才到紫霞山一年多光景,也知道紫霞山实在是个富裕的地方,吃穿用度,也都是十分奢华,可这么多金银,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最令她讶异的是,她家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连看都没看,就把金银都给散了。 如雪满腹疑惑,而此刻北宫馥从睡塌上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慢慢显现在她面前的白衣男子,一点都不觉得讶异,只是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师父,隐身术有时效的,用多了对身体不好,以后少用一些罢。” 月恨水微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知道关心师父,看来是没把为师给忘了。” “师恩终于泰山,我又怎么会忘?”北宫馥闭着眼睛躺着很惬意,“只是我现在的身份,实在没法经常出来看师父,改日我练成了隐身术,一定常常去骚扰师父。” 月恨水有些哭笑不得:“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后悔教你玄术了。” “师父这么难得进来一趟,不是为了跟我说你后悔了吧?” 千金散尽还复来【1】 月恨水笑了起来:“你把这么多金银都散了,不心疼吗?”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微微睁开眼睛:“师父若是心疼,还可以去阻止如雪的。睍莼璩伤” “你说得为师跟北宫家那些女儿们一样,都没见过世面一般。” “师父,那些可是侯府千金,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呢,你说她们没见过世面,这要说出去了,天下怕是没人会信呢。” 月恨水忍不住苦笑摇头:“若不是今日亲眼见到,我是真不敢相信。” “这世上之人就是这般,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的男盗女女昌。就算侯府千金,平日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可见到这些宝贝,依然会眼睛发亮,手抖脚颤。所以如果我们不能收买一个人,一定是下的本钱不够多!” 月恨水微笑:“听雨轩的下人们一口气收了这么多金银,就算他们原本是有主子的人,现在的心思恐怕也开始动摇了。” “是啊,我这大方的主子,可去哪里找好呢,若是害死了我,他们又要去哪里才能动不动就拿到这么一大笔钱财呢?” 当见过这世上最险恶最丑陋的人心时,算计人心,对北宫馥来说,早已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还真是不错。”月恨水点了隐身符,“你出嫁在即,想好法子脱身了吗?” 北宫馥微笑:“师父,我得赶你走了,你回紫霞山一趟,帮我多搬些麦麸草下来吧。”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皇后娘娘头疼之症可不是单单靠麦麸草就可以治好的。” “我知道。”北宫馥点点头,“麦麸草可以延缓头痛,可以助眠,但皇后娘娘脑中有个血瘤,必须开刀取出,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研制出一种药,不用开刀就能让血瘤消失。” “你有把握吗?” 北宫馥在师父面前从来不说谎,所以她摇摇头:“没有,但我会尽力一试。” 月恨水叹口气:“这件事恐怕连我都帮不了你,你天生是个医学奇才,而我在武术玄术医术之中,其实最差的就是医术,如今你的医术已在我之上,如果你研制不出来,为师也是无能为力。” “师父,这话你已经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我有数。”北宫馥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再待下去,我就不用休息了,待会肯定还有人回来的。” “她们已经来了,你不用休息了。”月恨水笑得幸灾乐祸,一张隐身符点燃,人已经消失不见。 北宫馥叹了口气,刚再次阖眼,却听到如雪在外面道:“小姐,范姨娘带五小姐来恭贺你封为郡主。” 千金散尽还复来【2】 范姨娘,父亲本是京城不远安平府的五品知府,因为孝义,被北宫政看中带回府中做了姨娘,多年以来,她都是尽心尽力地打着她的孝义牌,连带她的女儿,也要求她孝顺父母,亲兄弟姊妹。睍莼璩伤 刚才北宫家的女儿们倾巢出动的时候,范姨娘母女却没动,但北宫馥知道,她们晚一些一定会来的。 这个大宅门中,每个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都是生存法则,范姨娘的保命符就是孝义,但孝义在一群子女里面却明显是显现不出来特别的。 所以,她必须单独来,这才显得格外突出。 “二小姐。”范姨娘拉着北宫碧过来,先行了个礼,又对女儿道,“快见过过你二姐姐。” 她并没有叫她:慧敏郡主,而是叫二姐姐,很明显是想跟她套套近乎。 因为这套功夫,她的父亲范知府已经是正四品范知州了。 “范姨娘,五妹妹。”北宫馥微笑,点头算是回礼,已经是十分客套了。 范姨娘一脸笑意:“听说皇后娘娘封了二小姐郡主,真是可喜可贺。” 北宫馥点点头,对如雪示意一下,如雪立刻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副烧蓝镶金的花钿,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 “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刚才几位妹妹和太学士府的姐姐妹妹也来过一趟了,我让她们各自挑了一些,见姨娘和五妹妹没有来,特地给你们留了。” 北宫碧看着托盘上的东西眼睛开始发亮了,喜笑颜开:“多谢二姐。” 范姨娘赶紧拉了她一把,笑得有些尴尬:“皇后娘娘赏的自然是好东西,只是这是娘娘给二小姐的,我们无功不受禄,怎么能随便拿呢?”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北宫馥笑道:“我刚恢复,姐妹们的感情也要联络,但凡有好的东西,姐妹们也应该有一份才是,大家都拿了,若是姨娘和五妹不拿,到显得我给你们留的东西太过寒碜了。” “哪里哪里,这么大的礼,怎么会寒碜呢?”范姨娘急了,忙接了过来,“我们收下就是了。” 北宫馥微笑看着她,范姨娘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来二小姐也累了,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告辞了。” 目送母子二人出去,北宫馥微微眯起了眼睛,当年那件为父亲亲摘瓜果的事情,怎么能这么巧正好发生在北宫政的眼皮子底下,这件事,恐怕只有天知地知,范姨娘知,范知府知了吧? “二小姐,刚才给另外四位姨娘准备的礼也送过去了。”如雪又汇报一句。 北宫馥看她一脸心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把你心疼的,你可有些东西,有钱都是买不来的,但若能用钱来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 重礼【1】 “那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如雪有些不解。睍莼璩伤 北宫馥眯起眼睛:“很快就是太夫人七十大寿,礼物这件事,恐怕不是花钱就能让她满意的。” “小姐已经想好送什么了吗?” 北宫馥眯起眼睛:“不是我该送什么,而是我很想知道,别人会给我送什么。” “又不是小姐寿辰,人家为什么要给小姐送东西?”如雪越发不解了。 北宫馥淡笑不语,岑风欣绝对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但她这几天好像平静地太过分了一些。 两日后,沈夫人带着她精挑细选的教习嬷嬷徐嬷嬷来见北宫馥,她是昌乐坊的首席教习,手下教出来的不少秀女,那些秀女每一个都礼仪规范周到,深得皇后娘娘喜欢。 所以能把徐嬷嬷借到侯府一个月,一定是需要皇后娘娘准许才行。 今年不是大选之年,所以两座教坊不算太忙,加上之前北宫馥之前博得了皇后娘娘的喜爱,这才借了徐嬷嬷过来。 这一次,是沈夫人亲自陪着过来的,徐嬷嬷显然脸色也比之前的李嬷嬷要好很多。 北宫馥上前演示了一遍各种规范的礼仪,徐嬷嬷脸上立刻露出欣赏的表情:“难怪皇后娘娘都盛赞慧敏郡主,其实以郡主如今的礼仪已经十分规范了。” 沈夫人松了口气:“这事是太夫人的意思,我们做小辈的,也不能违逆。” 北宫馥笑着劝道:“母亲不用担心,礼仪这种事情原本就该多练,如今有徐嬷嬷在女儿身边,也可帮着纠正一些,是有好处的。” 沈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你不反对就好,就让徐嬷嬷在你身边待满一个月吧。” 送走了沈夫人,北宫馥看着徐嬷嬷微笑,对如雪使了个眼色,如雪会意,立刻从后堂拿出一本蓝皮本子出来放到二人面前。 “徐嬷嬷,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一份薄礼,还请收下。” 徐嬷嬷愣了一下,看那蓝皮本子上写着“烈女传”三个清秀的楷体字,一下竟结巴了起来:“这是……” “这是前朝文姬的手抄孤本,早年我师父收罗来的,我们年轻,不懂得欣赏,我看嬷嬷是个识货之人,就拿来送给嬷嬷。” 徐嬷嬷赶紧推脱:“这怎么行,这太贵重了!” 前朝极有名的才女文姬,擅长诗词字画,但因为是闺中女子,原本流传于世的诗词和字画就不多,后因战乱,很多东西都已经丢失了,传言她一生命运坎坷,遇人不淑,临死之前,将毕生心血都付之一炬,其中,就有这本十分有名的《烈女传》。 传言她的贴身丫鬟在她死后从火盆里抢出一些烧了一半的东西,半张山水图竟然可以卖到千两黄金的价格。 如今是一本完整的《烈女传》,这得是多少价钱? 重礼【2】 “不不,我不能收。睍莼璩伤”徐嬷嬷赶紧退后了两步,“郡主,这……这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何德何能,怎么能收下?” 北宫馥微笑:“如今嬷嬷是常乐坊的首席教习嬷嬷了,作为首席,总要有几样拿得出手可以见人的东西。我可是听说,昌乐坊的李嬷嬷手上藏了一些前朝宫里留下来的礼仪画孤本,这同样是教坊的首席教习,徐嬷嬷却未免太过清廉了一些,没得由被那些人贪得无厌的人骑在头上,就算是我这个外人,也有些看不过去。” 徐嬷嬷愣了一下,这位慧敏郡主不是刚回来没多久么,怎么对京城的形势这般熟悉? 北宫馥却是始终微笑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再说了,徐嬷嬷可不是无功之人,你在这里一个月,为的是教我练习宫中礼仪,我能礼仪规范周到,徐嬷嬷功不可没。” 徐嬷嬷愣了一下:“可是郡主你原本就……” “徐嬷嬷每日都在教,将来的一个月内,嬷嬷可要每日都来,教满两个时辰才能走。” 徐嬷嬷仍然有些不解,不过她虽然不如李嬷嬷那般会上下逢迎,但能在京城混这么些年,也算是个人精儿,心知这份大礼她如果收下后面肯定有些事情要做,但北宫馥的话却确实让她十分心动。 这么多年来,她不如昌乐坊的李嬷嬷会与人交结,所以他们常乐坊时不时就被昌乐坊压了一头,若不是她确实有真本事,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喜欢,恐怕那姓李的早就一脚把她踩成脚底泥了。 北宫馥一直盯着她看,前世的记忆里,她先认识的是李嬷嬷,但在后来进宫以后,她也经常接触徐嬷嬷,自然知道她们二人不和。 李嬷嬷喜欢交结权贵敛财,徐嬷嬷风评还算清廉,不过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这就是她说的,这世上没有买通不了的人,只有下不够本钱的人。 徐嬷嬷可以不爱钱财,但是对于这种难得一见的教材,她一定会爱不释手。 “郡主要我做什么?”终于,她颤抖的手还是放到了书皮之上,不过很久都没抬起来。 北宫馥笑容可掬:“嬷嬷每日午后过来,只是我午后有小睡一个时辰的习惯,怕是没有办法在嬷嬷面前受教,到时候还请嬷嬷多等一阵,不要怪罪。” 只是让她撒谎,告诉别人侯府二小姐是在练习而已,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这位慧敏郡主是要去做什么事吗? 徐嬷嬷看看眼前这孤本,想了想,这种高门大院的事情,能少知道就少知道一些,没必要刨根问底。 说白了,她就当北宫馥真的在睡觉好了,其他事情,她一概不知。 重礼【3】 徐嬷嬷终究还是没忍住,把《烈女传》抓到了自己手中,翻开仔细看了一遍,一次次确定那是真迹,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怀里放好。睍莼璩伤 整个过程之中,北宫馥始终不发一言,似乎有的是时间来等待。 徐嬷嬷深吸口气:“郡主每日放心午睡便是,我一定会在外面等候的。” “那我就放心了。”北宫馥微笑起来,仿若一朵世上最美的白牡丹缓缓盛开,让人一时恍了心神。 徐嬷嬷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这么美丽的女子,又这般聪明,居然要嫁个一个瘫子。 虽然那个人拥有皇子之尊,可毕竟完全不得宠,若是他娶个寻常女子,倒是人家高攀了他了,可眼前这个,又是侯府千金,如今有贵为郡主,似乎就有些可惜了。 可转念一想,这位二小姐之前可是被抛弃在外的呢,如果不是要嫁个三皇子,恐怕连侯府都回不了。 这么一想,这些荣华富贵,还都是端王给的呢,也算是扯平了。 北宫馥看着徐嬷嬷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人就是这样,当你是个弃女的时候,人家会说,能嫁个皇子就是你的福气了,最少你能认祖归宗,能荣华富贵。 如果你不愿意,人家会说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要。 你一个弃女,能嫁给皇子,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地跑去舔媒人的脚尖。 媒人? 哼哼,北宫静算是她的媒人吗? 同样是北宫家的女儿,对她来说就是好姻缘,对人家来说就是恶姻缘,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小姐,你的香茗。”如雪端着茶杯走出来,放到她面前。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白色的茶盅,掀开喝了一口,忽然笑了起来:“我想,我知道该送什么了。” “什么?”如雪莫名其妙。 “送仙丹吧。” “仙丹?”如雪更加听不懂了,“我们哪里有什么仙丹?” “做就有了。”北宫馥笑,“亲手做的才有诚意。” 如雪想了想:“如果是延年益寿的,做些应该也讨喜。” 北宫馥点点头,忽问道:“我那婶婶那里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 如雪想了想:“说是忙着办太夫人的寿诞,将来可能还有二小姐的婚礼,忙得不得了,昨儿个还去了一趟道观,说要请道长过来做做法事,你知道,太夫人这几日总是腿脚有些酸疼,说是起不了床,吹不得风了,每日一躺下就跟有人压着她似的。” “莫不是鬼压床?”北宫馥轻笑。 如雪神秘地道:“是有人这么说呢,不过不敢告诉太夫人,所以岑夫人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当是给太夫人贺寿。” 寿诞上,道法相斗【1】 深秋,侯府老夫人寿诞。睍莼璩伤 都说生在金秋的女子命贵且命硬,能长寿,太夫人生在秋末,却依然是应了金秋的贵命。 今年太夫人七十岁,乃是大寿,自然要大办,据说连在外地的定安候北宫政,还有常年不回家的北宫勤也已经着人送信回来说不日到家,一定会在寿宴上出现的。 岑风欣这几日脸上挂着笑,仿佛从心底冒出来一般,就连看着北宫馥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北宫馥却从来都是对谁都是一脸微笑,一如今日,夫人姨娘小姐们坐了一屋子,她也依然只是笑着,看着岑风欣对太夫人道:“我这里请了清风观的玄鸿道长,他擅看风水又擅做法事,想着今日太夫人寿诞,让他来做场法事,也好喜上加喜,延年益寿。” 太夫人迟疑了一下:“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作法事延年益寿倒还是头回听说,不过既然是好事,便进行吧。” 这几日她每日起身都腰酸背痛,睡梦中醒来总是感觉被重物压着,等清醒了过来,却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心中也是疑神疑鬼。 但她是这个家的大家长,若是她也说家中闹鬼,怕是引起恐慌,所以只能隐忍不言。 今日岑风欣请来道长,其实也是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玄鸿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色道袍,鼻下留着山羊胡,倒还真有些仙风道骨。 北宫馥眼睛都没有抬一样,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把,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岑风欣眼角快速瞄过她一眼,心中冷笑,你且稳稳坐着,过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坐稳了。 案台已经放到院子里,法器也全部摆上,玄鸿子用桃木剑挑起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那符纸就着了火,落入眼前的碗中,变成一堆灰烬。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他是如何将那符纸点燃的,又见他拿起桌上盛水的碗喝了一口,喷在桃木剑上,剑头在一张符纸上画了几道,那符纸慢慢就显现出红色的符记。 不一刻,他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着那符纸,那符纸竟然凭空飘了起来,飘进屋内,在每个人脸上慢慢移动。 所有人都盯着那黄纸看,那黄纸在所有人面前都停顿了一番,最后落到北宫馥面前。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等了很久,对方终于动手了。 而且,用的是这么微末的伎俩,难道他们就不查清楚,她的师祖那可是道教第一人呢,如今她的师伯,亦是道家宗师,这种东西,她又怎么会不懂。 所以,她慢慢伸出手,手指点着那黄纸,一点灵气飞升上去,阻止了黄纸的进一步接近。 寿诞上,道法相斗【2】 玄鸿子原本是准备将黄色符纸贴到北宫馥脸上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断地用力,那符纸就是死活贴不上去,最后只能一松力气,那张纸就摇摇摆摆落到了北宫馥脚边。睍莼璩伤 “太夫人,三清上人已经有了指示,家中有人克了太夫人,恐怕不能让她在家中久留。”玄鸿子看着岑风欣,硬着头皮往上走。 太夫人看着北宫馥,微微抬眸:“哦,是何人?” “符纸落在何人身上,便是何人。”玄鸿子看着那黄色符纸,又看了一眼北宫馥,“这位是……” “这是侯府刚刚回来的二小姐。”岑风欣在一旁解释。 玄鸿子装模作样地掐指算来,点点头:“这位煞星确实刚刚到府中不就,带来的煞气并不重,只要立刻搬出府去,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太夫人刚要说话,北宫馥却看着岑风欣,又看着玄鸿子,淡淡开口:“诚如道长所说,这符纸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煞星,如今道长觉得我是那位煞星是么?” 玄鸿子忙道:“此乃三清上人的指示,可不是我的说的。” 北宫馥微笑:“那么请道长看清楚,这符纸,如今可没有落在地上。” 玄鸿子愣了一下,急步上前,北宫馥旁边的丫头也叫了起来:“咦,这下面还能放一只手呢。” 说着,她竟然真的就把手放在符纸下面,竟然还有空隙。 太夫人的宴会厅地方极大,大家都坐得比较远,加上地上是毡毛的地毯,所以那符纸是否完全落地根本看不太清楚。 北宫馥微笑地看着玄鸿子:“道长,三清上人还没有给明确的指示,你不要急才好。” 话音刚落,那符纸竟然再次窜到空中,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直直地往岑风欣的脑门上贴了过去。 “唉哟!”岑风欣只感觉脑门上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就算身后沉重的檀木椅子也没法托住她,一下子摔了个四仰八叉,头上的珠翠掉了一地,样子狼狈至极。 “原来那个煞星竟然是婶婶啊。”北宫馥一脸的天真和惊讶。 太夫人的眼神立时变得复杂起来,岑风欣翻落到地上,挣扎要爬起来,口中怒叫道:“你们都瞎了,还不扶我起来?” 马上有丫鬟们反应了过来,上前七手八脚把她拉了起来,好容易站了起来,衣服也上翻了,簪子钗子也掉了一地,头发也蓬松乱糟糟脸上耳边飘落下来,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但最凄惨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却听得外面有人来报:“太夫人,大老爷和二老爷回来了。” 原本很久没见丈夫,本应该是欢欢喜喜的,打扮得漂亮精致的,但是此刻北宫政和北宫勤走进来,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北宫勤的小妾 然而这打击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北宫勤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美貌女子走进来的,走进来以后,他便对太夫人道:“母亲,这位是晚秋,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睍莼璩伤” 太夫人愣了一下,然后北宫勤的目光盯着岑风欣看了一眼,对晚秋道:“去见过太夫人和夫人。” 晚秋还没去行礼,却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众人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见是岑风欣,张大了嘴,竭尽所能发出叫声,晚秋显然吓着了,北宫勤紧紧扶着她,小声安慰着。 紧接着,岑风欣倒了下去。 还好,这一次她是直挺挺倒下去的,比之前的样子要好看多了,不过这一次,她躺下了再也没有叫嚣,而是……直接背过气去了。 “夫人,夫人……”一旁的丫鬟拼命叫唤,太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还不快把你家夫人扶下去?” 北宫馥微笑地站了起来:“太夫人,不用这般麻烦,我看婶婶只是有些气结于胸,孙女之前在紫霞山学过一些医术,可以试试让她叫醒。” 太夫人想了想,连皇后都盛赞她的医术了得,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你姑且试试。” 北宫馥起身,走到岑风欣身边,蹲下身下,在她人中处掐了一把,又摸了一下她的脉搏,知道她是急怒攻心,不过,她确实应该好好看着她等了大半年的丈夫,和带回来的妾侍恩爱的样子。 北宫馥拿起随身带着的银针,扎了她几处穴道,岑风欣总算慢慢醒了过来。 “太夫人,婶婶恐怕要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才行了。”北宫馥挑着眉看着岑风欣,眼中仿若还带着几分担忧。 太夫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对那几个丫鬟道:“把你家夫人扶下去。” 岑风欣盯着太夫人的模样,再看看一直忙着安慰收到惊吓小妾的丈夫,忽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岑风欣一走,北宫勤忙对太夫人道:“母亲,晚秋受了惊吓,怕是动了胎气,儿子想带她先下去休息。” 晚秋美丽的脸上果然惨白一片,但却依然拉着北宫勤的手:“夫君,这万万使不得,贱妾刚刚跟你回府,还没跟太夫人请安,怎么能就这样离去,太不合乎礼仪了。” “都这个时候,你还要大礼参拜吗?”北宫勤有些急了,“我看你刚才抓着肚子,是不是肚子有些痛?” 晚秋艰难地抓着他的手,轻轻点点头:“我想,给太夫人请个安,应该无妨……”到后面,她已经有些气喘,却还是想要拨开北宫勤的手。 太夫人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事急从权,晚秋你身子重,赶紧回去躺着,让丫头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咱们北宫家的子孙,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谁来当家 太夫人这话等于变相将晚秋认了下来,到时候就算岑风欣起来以后要闹,也闹不起来了。睍莼璩伤 如果她不认晚秋,就等于是打了太夫人的脸,让北宫家的子嗣流落在外,便是不贤德。 晚秋听得这话立刻给太夫人跪了下去,北宫勤忙亲自扶着她,又找了两个丫头帮着,抬着她回太学士府了。 这次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可是风光大发了,宾客还没到,当家的二夫人先倒下了,再看看那边原本来做法事的玄鸿真人,早趁着刚才厅中众人忙乱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那些法器,留了一桌子,也没打算带走。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位玄鸿真人,恐怕在发愁怎么跟他的主子交代吧? 岑风欣的手段很多人都知道,不止是侯府内,侯府外面也有不少传闻,她的狠辣,不输男儿,令人不寒而栗。 这边一闹腾,太夫人的脸色格外不好看,想了想,看着北宫政道:“政儿,你是当家主事的,晚上又多是请的你的同僚和家眷,此事你看如何解决?” 北宫政愣了一下:“此事原本都是內帷之事,原本由二弟妹管事,可今日她忽然病倒,这内帷恐怕总还得找个恰当的人来管理了。” 北宫成从立刻站了起来:“父亲,我娘之前跟着婶婶一直管家,如今既然婶婶病了,我娘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北宫馥看着沈夫人,再看一眼太夫人,然后状似自言自语地道:“二哥真是会开创先河,这京城之中的大户人家,妾侍当家的,还真是头回听说呢。” 北宫成脸色微变:“北宫馥,你什么意思?” 北宫馥看着沈夫人,一脸惶恐:“母亲,女儿说错话了吗?” 沈夫人赶紧拉着她的手,对北宫成瞪了一眼:“成儿,做什么对妹妹这么凶,你妹妹这话原也是没有说错。” 太夫人目光凌厉地扫过在座的几个人,良久才道:“正妻在,自然轮不到妾侍做主。” 说罢,她转头看着北宫成:“成儿,你娘有治家之才,但也是有你婶婶带着才敢干,可见她也少个主心骨儿。现如今你母亲身子骨好着,这几日便让你母亲主事,你娘在一边辅佐便是了。” 太夫人这一段话,等于是把沈夫人放到了原来岑风欣的位置上,虽然听上去是暂时的,但是这种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暂代暂代,等时间久了,便成了长代了。 再说了,沈夫人管理定安侯府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她把着权力不放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再者说了,今日前来参加寿宴的有不少沈家的人,那是沈家人知道沈夫人在侯府并不得宠,特地拉着娘家人给女儿妹妹姐姐撑场面的,这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主母当家 沈夫人或者没有理家的才能,但毕竟是大家族出身,没管过,见也见得多了,此刻听到北宫成的话也明白是内讧结束了,算起来,她这也叫做渔翁得利。睍莼璩伤 这边厢闹哄哄的刚结束,前厅的宾客们就陆续到了,沈家的人来的很早,送来的都是十分可观的贵重礼品。 有个皇后娘娘在,果然就是气派不一样。 皇后也着人送了礼过来,另有懿旨一封,意为朝廷并没有忘记当年老侯爷的功绩,亦会好好帮他照顾好家眷和后人。 这也算是皇恩浩荡了,太夫人之前被玄鸿子和岑风欣闹得有些不悦的心思一下好了很多。 原本这些东西都是岑风欣安排妥当的,如今沈夫人坐收渔翁之利,旁人看着,太夫人心中,这些功劳就都归了她了。 倒是蔡姨娘,虽然被太夫人否决了当家的请求,倒是恪尽职守,面上依然笑意盈盈,似是一点都没有怨怼的意思。 北宫馥盯着她看了良久,眯起眼睛,在她看来,这个女人比岑风欣难对付多了。 岑风欣是很厉害,不过她来自大家族,她这辈子太过顺风顺水了,即使偶尔犯点小错,有的是人帮她擦屁股善后。 但蔡姨娘不同,她的出生告诉她,她不可以犯错,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任何一点小错误都将是致命的。 她生下了儿子,本来可以居功自傲的,她却亲自将儿子送到了长房夫人的房内,请求她抚养。 一个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的人,这份冷静,这份忍功,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她依然记得,当初她出嫁一个月以后回门,拜祭完自己的生母,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位蔡姨娘就已经变成了蔡夫人,这么短的时间,正妻尸骨未寒,她就已经上位。 过了半年,北宫家的世子,患有昏迷之症的长子北宫玉在昏迷中过世。 之后北宫成入伍,受景安皓提拔,一步步往上爬,不仅手握重兵,还成为定安候府唯一的世子,最后亲手出卖了一步步在背后提拔他的亲妹妹。 一切很巧合,不是么? 北宫馥忍不住又冷笑一声,那边沈家老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对着她心肝宝贝地叫一声,拉着她往怀里抱了抱。 “按说你家那个侯爷真是个狠心的,自己亲生女儿说丢就丢了,什么抢窝之说,那种民间传说他也真信。” 沈夫人忙拉着她,劝道:“当时静儿出生便高烧不退,送走馥儿以后过了两日就好了,有些事情,也不得不让人相信,怨不得侯爷。” 基本上,和北宫政二十年夫妻,沈夫人跟他还是有点感情的。 所以这世上总是痴情的男子少,多情的女子多。 沈老夫人传奇 沈家老夫人是沈皇后的婶婶,沈夫人的生母,她原本是个没落贵族的嫡女,跟沈家庶出的三子偶遇,接着二人边陷入热恋,谁也拆不开。睍莼璩伤 沈家三儿子是庶出,为人洒脱惯了,甚至都没想过要出人头地什么的,所以家人对他娶一个没有什么家世,却有良好教养的妻子都没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沈老夫人进ru沈家以后,确实让沈家这位不羁的三老爷变得上进很多。 等他们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这位三老爷已经决定走仕途了,他到地方上任三年知府以后,博得了一些名声,后来又调到了京城,如今是正四品监察御史,专门代天巡视,调查各地官员政绩的。 沈家三老爷擢升以后,曾经动过纳妾的心思,不过沈老夫人一首《白头吟》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注:传说此诗是卓文君所写,借来一用】 从此以后,沈家三老爷便断了纳妾的念头,直到今年二人成亲已经四十余年,依然感情甚笃。 虽有京中一些官宦子弟背后笑话他畏妻的,但并不能撼动他任何心思了。 就是这样一位沈家老夫人,如今见到女儿在夫家过得并不快乐,自然是有些愤愤不平。 奈何女儿始终帮着丈夫,这让她就算要怨怪,也无从下手,只能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如今见沈老夫人面色不豫,北宫馥忙笑着挽着她的手笑道:“我虽才回家几日,母亲便日日念叨着早年在娘家与外祖母一起玩耍的日子,昨日还说着呢,若不是她生就女儿身,便可以如舅舅们一样长伴外祖母身边,只可惜身为女儿终究是要出嫁的,还嘱我以后这边不管发生了事,不可让外祖母忧心。” 沈老夫人一听眼圈便红了:“你母亲这人就是心思太沉,我是她亲娘。俗语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当娘亲的为孩子忧心那也是应当应分的,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沈夫人正要说话,北宫馥却抢了话头笑道:“外祖母说的是呢,我一定多劝劝母亲。” 沈老夫人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这才是乖孩子嘛。” 北宫馥看着沈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模样,心神竟有些恍惚,前世,感觉那么熟悉那么近。 只是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渴望亲情的傻姑娘了,若要在京中站稳脚跟,外祖沈家的力量必不可少。 寿宴贺礼【1】 宾客们陆续到了,京中大小官员都前来贺寿,场面不可谓不热闹。睍莼璩伤 北宫馥忍不住朝太学士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她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婶婶岑夫人,如今看到自己几个月的辛苦就这样轻易被人摘了最后的果实,是不是又该再晕过去一次? “馥儿,你给你祖母准备了什么贺礼?”沈夫人有些不放心地拉着北宫馥问。 她这一生,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北宫政,婚后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唯一的儿子自五岁起就患了昏迷之症,醒来的日子永远比睡着的日子少得多。 而她的女儿,虽然指婚的是个皇子,却是个瘫子。 一个逃了,也必须要另外一个候补上。 如今好容易一直压在她头上的岑风欣倒了,她不希望自己身上再出什么差错,让人抓了把柄,更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北宫馥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她可没有沈夫人乐观。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岑风欣在侯府二十年,根基扎得又稳又深,并非一次寿宴上的失礼就能让她彻底倒下的。 至于寿礼,她早就备好了,不用太出风头,但也不能太丢人。 她刚到侯府,不可锋芒太露,平平安安存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日头正盛,中午的宴席就热热闹闹地展开了,内堂内外厅分了男宾和女宾,一家家地送来贺礼,到了最后才是轮到北宫家自己人。 北宫政和北宫勤联手送的乃是一架十二扇黄花梨透雕螭龙纹的大屏风,有一人半高,其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人物竟有百余人之多,刻的乃是京城的繁华景象。 “母亲上年说年纪大了,想出去看看京城繁华,又怕走不动,如今儿子们想了个法子,把这京城大街刻到屏风之上,母亲想看,日日都能见到。”北宫政给太夫人贺礼,“这屏风原稿还是二弟画的。” 如今北宫勤忙着照顾动了抬起的小妾,并未出现,太夫人有些不高兴,听得北宫政的话不由冷笑一声:“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好,我也很高兴,不过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帮着他说话。” “二弟中年得子,自然是小心一些。”北宫政忙解释,“已有两三个大夫看过了,说这新进的姨娘怀的乃是儿子。” “哦,此话当真?”太夫人这才有了几分喜色。 北宫勤除了岑风欣和北宫杏的母亲外,这几年也纳过几房小妾,却不见她们的肚子有任何动静。 早些年好容易有个姨娘怀了身孕,却在台阶上摔了一跤,一尸两命。 此后太学士府就传言那姨娘阴魂不散,她的孩子不能出生,也不允许其他姨娘的孩子降世。 寿宴贺礼【2】 所以北宫勤这一次格外谨慎也是有道理的,太夫人想了想,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倒也不怪自己儿子太小心了:“勤儿那太学士府是个阴寒的地方,不若咱们侯府宽敞,我看让晚秋来我这上房养胎,每日里还能见个太阳。睍莼璩伤” 北宫政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去跟二弟说。” 看上去,这兄弟二人的感情似是不错,北宫馥却是从心底笑出来,这二人,是真的不错么? 这边北宫勤的事情一了,沈家又送上重礼,乃是一幅泥金“满床笏”画儿,约有半人高,十分精致。 泥金乃是用黄金融化以后加入水银溶成液体制成,可浇在纸,布,木头和石器之上,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沈家的这副画原是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再浇以泥金,须得两个壮汉才能抬动。 这画儿一放到太夫人上房,立刻显得金光灿灿,增色不少。 太夫人笑道:“好好,当真是上品,这画儿寓意也好。” 北宫珠在一旁笑道:“这画儿真是应景,沈老夫人可真是贴心。” 这“满床笏”是说前朝有个将军贺寿,有七子八婿前来贺寿,他们皆是朝中高官,手中皆有上朝用的笏板,拜寿时便将笏板放满了床头。 此后有人便将“满床笏”画做了画儿,流传开来,又将这一典故来借喻家中福禄昌盛,富贵寿考。 沈老夫人用这幅画看着是贺寿而来,却也有深层的寓意。 如今定安候的位置坐得这么稳,还有二老爷当着太学士,乃太子师,他们二人的才能是一回事,后面有人提拔着也是一回事。 四大家族虽则俱有联姻,可也要分清楚谁高谁低,有皇后在宫里一日,就会照拂沈家一日,沈夫人的地位就永远尊贵无比。 很显然太夫人心中也有数,笑道:“轮起福禄昌盛,当属沈家第一,不止是男儿各个仕途畅顺,还有皇后娘娘泽披四方,慈惠恩德,当真乃是大家风范啊。” 说到底,定安候府这几代出的都是文官,武德王南宫家出的都是武将,唯独沈家,文武全才,历年都出了不少人才。 连女儿都不输别人,不止出了一个皇后,沈家还有个旁系的庶女如今是太子的侧妃,据说也是个教养得十分得宜的女子,颇得皇上和皇后喜欢。 而太子和沈侧妃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极深,若不是因为出身的问题,他一定立沈侧妃为正妃。 然而沈侧妃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依然待人宽厚,这品格确实难能可贵。 如今见太夫人开口,沈老夫人回道:“北宫家和沈家本是亲家,哪里分你家我家,都是一家子,还要守望相助才好。” 寿宴贺礼【3】 这边两位老夫人客套完毕,接下来北宫家的女儿们就开始送上自己的心意了。睍莼璩伤 北宫芍送了一副自己的刺绣,她到了冬天便要出嫁了,刺绣这门活当然要学好,绣的时候顺便帮着祖母绣了个百子千孙图,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祝福。 北宫杏一直都是她的影子,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倒是听得太夫人这几日睡得不好,亲手做了枕头来,也算一份孝心。 侯府这边原本应该是北宫静领头的,不过今年北宫静失踪了,大家闺秀失踪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往外说,只说是病了,不出现也是正常。 那么,第一个上前送礼的除了北宫成以外接下去就是北宫馥了。 大家都在等着她的礼物,毕竟她是头年回府,又凑巧碰上了太夫人七十大寿,又顶着一张和北宫静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北宫政第一眼看到她都多留意了两眼,只是她的表现过于平静,反倒显得他这个当侯爷的爹没见过世面一般。 北宫馥并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只是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檀木小盒子:“听说这几日祖母睡得不太好,这是馥儿前些时日给皇后娘娘送的麦麸草提炼的,又加入几味香料,做的有荷包香囊,祖母白日佩戴绿色这个可提神醒脑,夜里将这个粉色香囊放在枕下,便可安睡。” 众人心中舒了一口长长的气,远以为这位刚刚回府的北宫馥有多大本事呢,刚回来没几天就得到了皇后的青睐,封了慧敏郡主,感情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麦麸草这一个法宝罢了。 这几日麦麸草的用法也在皇亲贵胄之间流传开来,也有人提出要种植的,只是这麦麸草十分娇气,温度湿度稍有偏差都不能存活,只有紫霞山上的气候最适合它的自然生长。 北宫馥自然知道这些道理,麦麸草需要专人打理,无法忍受炎热和潮湿,一旦长期受潮就会烂根而死,从四五月份开始,就要移到阳光无法直射的地方,却又要保持通风,降低温度,达到凉爽的效果才能安然度过盛夏。 这几日京城才刚刚入秋,天气还有些炎热,麦麸草如果从外面运进来,长途跋涉,不到京城就肯定已经热死了。 越是难以生存的东西,在这些贵胄眼中当然越是珍贵,很多人开始派人前往紫霞山求麦麸草,不过紫霞山是方外之地,又有皇家保护,普通人是不能上山的。 很多人无功而返,所以京城的麦麸草依然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如今北宫馥拿出的东西,可是皇后娘娘用的类似之物,又是稀罕的,太夫人自然是十分欢喜。 但在外人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占着地理优势不下心攀上皇后这棵大树的普通女子,不值得特别关注。 妯娌【1】 北宫馥知道自从她封为郡主以后,京中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睍莼璩伤 看着她的眼睛太多,很多暗中的事情就很难进行,所以今日她必须将他们心头的疑惑消去,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碌碌无为地活着,盯着的眼睛才会变少。 之后,很快就是北宫珍亲手做的狐裘披风,让太夫人过冬用。 北宫珠和北宫琴姐妹二人联手写的百寿图,彰显才女本色。 北宫碧依然打的孝道牌,亲手窜的楠木串珠,从大相国寺求来的。 一场寿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家心中有数。 隔了一日,沈夫人一早来找北宫馥:“好孩子,你陪我去趟东府吧。” 东府就是太学士府,因为在侯府的东边,又是一家,所以府中都随口叫一声东府。 “母亲是要去看望婶婶吗?”北宫馥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沈夫人和岑风欣不对盘,应该巴不得她死才对。 沈夫人笑道:“都是妯娌,很多事情谁也不想的,我虽看她不顺眼,不过也不愿看着她受折磨,我自己当了家,才知道当家的难处,不能全怪她。” 唉,她的母亲心地总归还是善良的,北宫馥叹口气:“我随母亲去一趟吧。” 二人从侯府坐了轻便的马车前往太学士府,刚到岑风欣住的拢烟阁便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你们是要烫死我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改明儿都把你们打发卖到窑子里去,看你们一个个还敢不敢这么怠慢!” 北宫馥微笑,对沈夫人小声道:“听上去,婶婶的中气十足,想必过几天便可下床走动了,实在不需要我们前去探望。” 沈夫人摇摇头:“既然到了,便进去坐坐罢,也叫她别伤了自己身子。” 说着,她上前让丫头去通报了一声,自己跟着走了进去。 岑风欣此刻躺在床上,刚发了一通火,本来身子便有几分弱,又把力气全用在了发火砸东西上,一时气喘吁吁,看到沈夫人都没有力气答话了。 “你瞧瞧你这是做什么呢,拿自己身子骨出气做什么?”沈夫人看看地上的碎碗,对呆立在一旁丫鬟吩咐道,“还不快收拾了,这堆不会干事儿的,净惹你家夫人生气,都出去,出去!” 那些丫鬟如蒙大赦,赶紧打扫干净了退了出去。 沈夫人坐到岑风欣身边,岑风欣才有些缓过气来,苦笑一声:“你也跟着那些人来看我热闹么?” 沈夫人叹口气:“你这性子就是要强,我没事来看你的热闹做什么,你家这几年是没给你惹进多少风流帐,可你看看我哪儿,小姐少爷都好几个了,你心里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么?” 妯娌【2】 岑风欣看着沈夫人一脸真诚的样子,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你说那老不修什么时候不好带人回来,非要在太夫人寿宴上带个贱人来打我的脸。睍莼璩伤平日里冷待着我,嫌我浑身铜臭配不上他这当年的第一才子也就罢了,偏偏非要选这么个时候来埋汰我。他若真是嫌我,便一纸休书把我休了,我娘家总还有个人疼着宠着,就这样不冷不热地晾着我,见天往家里带个把小的气我,他这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咒骂不停,沈夫人只是静静坐着,听着她诉苦,脸上慢慢有了一些同情之色。 “弟妹你也别难过,这世上男子万千,不都是一样的么?男人三妻四妾本也是平常之事,你若是个个都要生气,岂不是气坏了身子?”沈夫人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横竖你这当家主母的身份没人动得了,那些人莺莺燕燕,来来去去,你就当是看不见也就算了。” 岑风欣抹抹眼泪,冷声道:“我这人小肚鸡肠惯了,断学不来嫂子这般的度量,不过我也不会气坏自己的身子,让有些人得了这天大的便宜去!” 沈夫人这才笑起来:“你瞧瞧,这不挺明白的一个人么,偏生气头上还想不明白,什么休不休的,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岑风欣点点头:“嫂子说的在理,我也想明白了,由得他们闹去吧,看他能在家待几日,等她走了,那小贱人一样对着我鞠躬作揖,就算生个儿子,也该抱到我房里养着,横竖归不了那小贱人的。” “这就是了,快别掉眼泪了,哭坏了眼睛。”沈夫人帮她擦了泪痕,“安心养着吧,这府中的事儿我先帮你打点着,亏不了你的。等你好了,这侯府还是你当家。” 岑风欣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夫人竟然会给她许下这样的承诺,有些意外:“嫂子,我……” 沈夫人叹口气:“我多少能耐我还不清楚么,这家还是得你来当,若是我当着,怕是要乱了。” 这话倒是真的,沈夫人虽然出身大家闺秀,诗书礼仪皆是会的,治家虽也是必修功课,可沈家三老爷一共就一个夫人,连个姨娘都没有,更没有其他几房生的什么小姐公子可以让沈老夫人没事玩玩内斗什么的。 如今沈夫人嫁到侯府,姨娘小姐公子一堆,还得连带照看着太学士府,以她的能力,确实是忙不过来。 岑风欣想到这里立刻便松了口气,不过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就很难松手。 沈夫人今日才第一天上任,过上十天半个月就未必如此想了,她还是需要早作打算才好。 想到这里,岑风欣眼珠子一转,看着沈夫人道:“嫂子,如今我这身子骨是不行了,东府的事情怕也得拜托你帮我看着点,等我身子好了,一定亲自过府去谢你。” 探望晚秋【1】 沈夫人笑道:“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有什么事要做,你交代一声便是。睍莼璩伤” 岑风欣叹道:“你知道那小贱人……算了算了,那秋姨娘上次被我吓了一番,说起来,总是我的过错,现下我起不了身,外头也不知道怎么传我的话呢。如今也只能拜托嫂子替我过去探望一番,也好帮我安抚一下,说到底,也是老爷的骨血,之前府中的风声又不好,总也不能让他绝了后。” 沈夫人拍拍她的手:“我也知道你难做,你且把心放宽些,二弟那边我去说项,总得让他来看看你,这宠妾灭妻的,他是个读过书的人,断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就不指望了,多少年夫妻了,他总也是看着我不顺眼。”岑风欣叹口气,摇摇手,“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沈夫人告辞出来,看着北宫馥叹口气:“你婶婶虽然嘴巴厉害些,可终归是个女人,你看看,被你二叔叔弄得如此伤心。” 北宫馥有些担忧:“母亲真打算去看秋姨娘么?” “既然你婶婶交代了,总得去一趟,不然我这一趟来看她,倒显得虚情假意了。”沈夫人说得极为认真,走了两步,想了想,“那秋姨娘既然有了身孕,空手去总也不好,得想个礼物带去,对了,你那还有麦麸草么,孕妇可用吗?” 北宫馥想了想:“对方什么来路咱们也没摸清楚,贸贸然送了吃的喝的用的过去,怕是被人诟病,依女儿看,不如送个看的过去。” “看的?”沈夫人不解。 “保平安的花瓶,相国寺开过光的观音,百子千孙的玉雕,都是很好的选择,光能看,平日里也不会用手去摸,不容易让人说些什么,也不容易让人做了手脚。” 沈夫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谁能往里做手脚,你这孩子未免太谨慎了一些……不过你说的那些礼倒是可以考虑,我立刻着人去取了我房内那对官窑的花瓶过来,给秋姨娘送过去。” “小心使得万年船。”北宫馥笑笑,只问道,“这来回须得三刻钟,母亲打算就这样干坐着吗?” 沈夫人想了想:“不如去找我那二叔说说看,看着你婶婶一个人独守空房也怪可怜见的。” “这个时候,二叔怕是一直待在秋姨娘房中安慰着呢,你去了,不都要见了?” “那我找人把他约出来见吧。”沈夫人想了个妥善的法子,“我这个嫂子想见二叔,他若懂礼仪,也应出来迎接才是。” 北宫馥又笑,北宫勤现在心中大概只有晚秋一个人了,又怎么会想到长嫂如母这样的话? 再说了,早先沈夫人在府中也没什么地位,很多人都快忘了她的身份了。 探望晚秋【2】 北宫勤果然不愿出来见沈夫人,等了好久的北宫馥看着沈夫人有了一些怒容,忍不住叹口气:“母亲不要生气,如今秋姨娘肚子里的胎儿有些不稳,作为父亲,一直守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对。睍莼璩伤” 她正劝慰沈夫人,却见北宫勤匆匆忙忙赶来,一脸的不情不愿。 “见过大嫂!”北宫勤弯腰作揖行礼,“不知大嫂找我什么事?” 他语速极快,显然是赶时间。 “你就那么急着回去么?”沈夫人不见还好,见了越发生气。 “是晚秋非让我来见一见,看来大嫂没什么事,不如我就先行告退了。” 沈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哪有小叔子对嫂子是这样的态度的? 北宫馥赶紧拉了她一把,让她冷静。 说白了,北宫勤不过就是个书呆子,念书是一把手,人情世故方面就是个低能儿,加上东西两府早先都传言沈夫人有疯癫之症,所以他越发不把这个嫂子放在眼中了。 “叔父。”北宫馥上前行礼,不动声色地拦住他的去路,“馥儿有几个问题不明,想请教叔父。” 北宫勤一愣,对于礼仪足够的人,他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心中着急想着晚秋,一刻都不敢离开,依然有些不耐烦:“什么事,问吧。” “长嫂如母这四字何解?” 北宫勤愣了一下,看看沈夫人,又看看北宫馥:“馥儿你此话何意?” 北宫馥笑道:“馥儿最近读书看到前朝大贤尊嫂为母之事有感,而叔父又是大润朝出了名的有大学问之人,所以想问问叔父的看法。” 北宫勤胸口高低起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北宫馥看看沈夫人,笑道:“看来叔父的心思都在家中,没空理会咱们这两个外人了。” 沈夫人端坐在上首,叹息一声摇摇头:“宠妾灭妻,像你这般有学问的人,真是不应该做出来啊。” 北宫勤愣了一下,他是大润朝出名的有才有学识礼仪,结果被一定“宠妾灭妻”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他再喜欢晚秋,也有点承受不住。 “又是那婆娘到大嫂这里挑拨是非么?”他想到这个可能,对岑风欣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她没说什么,可她如今病着,你可有踏入她房门半步?”沈夫人瞪着他,“倒是日日在那姨娘房中流连,若是传了出去,说我们北宫家缺了礼仪,不懂尊卑,还都是你这个当老爷的惯出来的。” 北宫勤之前见沈夫人整日神神叨叨,每日只知道哭泣,又整日不出门,就算你对她说什么,她都可以充耳不闻,似乎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心中存了几分怠慢之心,如今见她连声质问,加上之前被北宫馥讽刺一顿,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探望晚秋【3】 正说着,侯府那边有人来传:“夫人,您要的花瓶送到了。睍莼璩伤” 沈夫人这才起身,对北宫勤道:“我去看你的宝贝秋姨娘,你也该去看看你的正房夫人,免得将来被人诟病了。” 北宫馥隐隐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有些不妥,但既然沈夫人已经发话了,她也不好阻拦,只能沉默不言。 北宫勤被推到了道德制高点,他这个当年第一才子,如今的大学问家最怕的就是被人说他礼仪不周,那他那些书便都是白读了。 “如此,有劳大嫂了。”北宫勤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事已至此,就算是满腹怨气,他也必须去岑风欣屋里走一趟,哪怕只是站一下马上就回来,也总要做个样子出来。 北宫勤一走,北宫馥便扶着沈夫人往藕香榭而去。 秋姨娘回了东府以后,北宫勤就让人将她安排在了藕香榭,说是晚秋喜欢荷花,又爱水,正好藕香榭什么都有,最适合她。 原本这应该是当家主母安排的事,不过岑风欣当时还气急攻心昏睡在病床之上,所以北宫勤竟然亲自给安排了。 如今秋姨娘正是盛宠,又有大夫看了她府中胎儿,都说是男孩,一时越发地得宠了。 北宫馥搀着沈夫人走进屋内,就看到睡塌上一个柔弱如水的女子带了几分病态斜躺在床上,当真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别说是男人了,便是女人都忍不住有几分心软。 “大嫂……”晚秋一见沈夫人就要起身行礼,沈夫人忙摆手:“你身子重,就免了吧!” 晚秋赶紧摇头:“这可使不得,礼不可废。” 北宫馥轻蹙一下眉头,这个晚秋,说着礼不可废,却一边叫沈夫人为“大嫂”,按大润的礼法,一个妾侍,跟丫鬟下人的地位是差不多的,她有什么资格叫“大嫂”? “罢了罢了,既然你尊重我,便听我的话。”沈夫人叹口气,早有人搬了椅子过来让她坐下。 “大嫂找贱妾何事?”晚秋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立刻有丫鬟递上了软枕让她靠着。 “不过代你家夫人来探望你。”沈夫人简短回答,“你也知道她如今身子不大好,等她好些了一定会亲自来看你的。” 晚秋忙道:“这怎么使得,让大嫂亲自跑一趟,若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理应去亲自去看姐姐和大嫂。” 她叫得十分亲热,分明才是第二次见面,到跟认识了很久似的,这份自来熟的功力,倒是高深。 北宫馥在一旁微笑,也不多说话。 她前世被景安皓说最是伶牙俐齿,最能说动人心,事实上,她观察的时间远比说话的时候要多得多,看清楚一个人的弱点,才能一句话就将人堵死。 北宫静的下落【1】 晚秋转头看着北宫馥,笑道:“这是馥儿吧,长得如此标致,大嫂你可真是好福气呢。睍莼璩伤” 北宫馥笑而不语,旁人看起来似是害羞的模样。 沈夫人笑道:“哪里有秋姨娘的福气,头胎便是男孩儿,二叔把你捧在掌心里宠着哄着。对了,我这里有对保平安的花瓶,你摆在房里,保你母子平安。” 说着,沈夫人便要从两个丫鬟手中把花瓶拿过来,北宫馥赶紧拉着她:“母亲,花瓶易碎,还是不要转手了,不如就叫两位姐姐去找个地方放上吧。” 沈夫人听得这话,倒觉得有理,转来转去万一碎了,反而不吉利。 “秋姨娘你看放在哪里好?”沈夫人征询晚秋的意见。 晚秋忙道:“这可使不得,这是大嫂房里的东西,怎么能说送就送了……” “你就别客气了,不然我这两个丫头手可要酸了。”晚秋多礼,沈夫人从进门的不屑到现在,倒是对她有了几分改观。 该是个识本分的丫头,难怪北宫勤看得上。 晚秋拗不过,这才指着那边花架道:“放在那里吧,进门出门都能看到。” 沈夫人看上去很满意,和北宫馥回了侯府。 此后几日,北宫馥基本上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每日午后,徐嬷嬷照例来教她礼仪,而北宫馥,则照例都要午睡一个时辰上下。 徐嬷嬷就坐在外间喝茶吃点心,看手中的《烈女传》,等时间到了北宫馥便会出现。 徐嬷嬷发现,北宫馥对宫中礼仪比她想象中还要熟悉得多,好像在那里面生活了好多年头似的,根本不需要她来提醒,见到什么人,该行什么礼。 这般过了几日,她便放了心,也终于明白,北宫馥让她入府教习根本就是个幌子,至于那一个多时辰她到底做什么去了,看在《烈女传》的份上,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至于午后的时间,北宫馥床上躺着的却是如雪,而她,一身男子打扮,金色的面罩遮去她半张惊艳的容颜,和月恨水逛遍了整座帝京城。 “北宫静真的会在这京城之中吗?”月恨水有些迟疑,“咱们都找了这么多天了,始终都没见她的踪迹。” 北宫馥摇摇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能去哪儿呢?离开京城她根本存活不了,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人支持她,恐怕连逃都不敢。当初我嫁人不到十天,她就回到了侯府,哪有那么巧的,一定是见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出现的,如果不是在京城,消息不会这么灵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京城这么大,我们这样找法,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月恨水叹口气。 北宫静的下落【2】 北宫馥叹口气:“我昨日去了北宫静原来住的地方看过,也问过原先伺候她的丫鬟们,她们都说北宫静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实在是想不出她能去哪里,所以我越发觉得奇怪,她竟然可以走两个月都不回来,到底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支持着她?” “你怀疑是谁?”月恨水知道她心中一定有了一些答案。睍莼璩伤 北宫馥眯起眼睛:“我不敢肯定,但隐约觉得,这事肯定不会是她一个人的主意。” “那就要想想,她离开了,谁能得利了。”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没道理啊,婚事不成,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定安侯府,这侯府之中,人人都依附着定安候这棵大树,应当没有人这么蠢,自己做那砍树之人吧?” 北宫馥沉默。 月恨水看着她:“你是怀疑谁?” 北宫馥摇头:“许是我想多了,我们回去吧。”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徒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隐藏心事,所以总是很好看穿。 但是,她在怀疑什么,为什么不说? 她不肯说出来,又希望不是,只有一个可能,她不希望自己伤心,是这样么? 月恨水看着她的身影,叹口气。 馥儿啊,你终究还是当不了彻底心狠之人啊。 月恨水紧几步跟上,笑道:“馥儿,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不如吃点东西再走吧。”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还是师父最懂馥儿的心,你知道,在北宫家不能大快朵颐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呢,没有哪顿饭吃饱过。” 月恨水宽大袖袍下的大手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那还等什么,走吧。” 醉仙楼,雅座。 北宫馥支起脑袋看着繁华的京城大街:“这酒楼叫醉仙楼,就是神仙到了也会喝醉,不喝点酒,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月恨水失笑:“说得好像在理。” “那就让他们上酒吧。”北宫馥笑。 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送了上来,月恨水忍不住问道:“还记得为师第一次教你喝酒是什么时候?” 北宫馥眼神飘得很远:“八岁的时候,我看到师父偷偷去喝大师伯的酒窖偷酒喝,就偷偷跟着你,后来……后来就被师父你灌醉了。” 月恨水大笑起来:“谁让你说你要去告状的,那我当然要抓你当共犯才是。” “其实我也好奇那东西那么香到底是什么,我就想着,如果我去告密,大师伯一高兴,就能送我两壶,我到时候拿回来跟师父一起喝这样不就光明正大了?” “你呀!”月恨水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脑袋瓜总是把事情往美好的方面想。” 北宫馥忽然不笑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淡淡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北宫静的下落【3】 月恨水忽地沉默了,盯着她看了很久,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又给她倒上一杯:“干了吧!” 说完,他自己一饮而尽。睍莼璩伤 北宫馥再次笑了起来:“师父,不是你的错,也许我本该如此才对。” 月恨水愣了一下,却见她一仰头,一杯酒已经倒入喉中,面不红气不喘,除了身上淡淡的酒香,没有任何状态看得出她喝过酒。 他刚才确实在怀疑自己所作的一切事情,到底是对是错,北宫馥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师徒二人随即相视而笑,这个世上,有个人这么懂得自己的心,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的世界只有他们才懂,无须旁人理会。 “母亲已经在帮我准备嫁妆了。”北宫馥忽然冒出一句话,“她给我做的嫁衣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月恨水再喝了一口酒。 “可是注定此生我大概都没法穿她给我做好的嫁衣了。”北宫馥又是悠悠一叹。 月恨水停了手:“不嫁景安皓,可以嫁别人的。” 北宫馥摇头,没有说话。 酒足饭饱,师徒二人返回定安候府,北宫馥从窗户进ru,便被如雪一把拉住:“夫人来过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母亲?” “是啊,刚到前厅,徐嬷嬷跟她聊了一会儿,后来就走了,你可急死我了。” 北宫馥立刻就要往外走,如雪赶紧拉住她:“小姐,你哪儿沾的这一身酒气,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北宫馥想想也是,快速换了外衣,又让如雪拿了一盘子酒果端了出去,这才起身去见徐嬷嬷。 酒果是用米酒和米粉制成的糕点,带着很浓的酒香,大老远就能闻到。 徐嬷嬷一见到她,忍不住皱了眉头,随即看看手中的《烈女传》又只能隐忍不发:“二小姐,刚才沈夫人来过,我只说让你修生养性打坐一个时辰,她这才走了,只是如果她下次再来,我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说辞了。” 北宫馥笑着点点头:“多谢嬷嬷提醒了,昨日我师父托人给我送来一把常乐坊祖师用过的戒尺,我不知真伪,我想嬷嬷是识货之人,不知能不能帮我辨别一下?” 徐嬷嬷的心都被提了起来:“你竟然找到了祖师的戒尺?” 当年常乐坊开山祖师赵氏,原本是宫里的宫奴,后来因为熟悉各种礼法宫规成了教习嬷嬷,后来她又跟当时的皇后提议开创官办女子教坊,专门教习各界秀女,之后创办教坊之风便风行起来。 如今帝京有两座官办教坊,昌乐坊和常乐坊,另外还有大大小小不少民间创办的教坊,人人都想生个女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花瓶中的红花【1】 如雪很快把一把黑檀木的戒尺送到了徐嬷嬷手上,北宫馥笑道:“还请嬷嬷带回家去好好研磨一番,等辨出真假告知我一声便是。睍莼璩伤” 言下之意,就是随便你什么时候拿来给我,就算拿走了不还了,也无所谓。 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嬷嬷捧着一把黑檀木的戒尺,手都在发抖。 找了几百年了,没想到到她手里竟然会找到。 “徐嬷嬷,母亲可有说过找我何事?”北宫馥微笑地看着徐嬷嬷的微小情绪变化,她知道,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就很容易利用。 徐嬷嬷这才回神,急急忙忙地道:“像是东府出了事,让夫人过去看看,夫人本想带你一起去的,因着我说你打坐,便没有在停留,自己就去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几日她忙着找北宫静的下落,倒是忘记东府那边还有一桩公案未曾了结了。 “嬷嬷,我要去一趟东府,恐怕不能陪嬷嬷了。”北宫馥急急叫来如雪,“你陪我去趟东府吧。” 徐嬷嬷如今眼中只有那把戒尺,其他事情都听不进去,听到北宫馥要走正巴不得了,立刻道:“如此,今日课程就到此为止,老生告退了。” 北宫馥目送她离开,急急忙忙便带了如雪往东府赶。 刚到东府门口,就听得两个丫鬟议论着:“早先也没见那大夫人是个心狠的主儿,没想到为了给咱们夫人出气,竟然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 北宫馥立刻停了脚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两个丫鬟有一个是认得西府二小姐的,一时吓得不敢出声。 如雪狠狠瞪着她们:“我家小姐问你们话呢,怎么不说话啊?” 入府之前,北宫馥就告诫过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可对人太过友善,大宅门中,处处是陷阱。 两个丫鬟一听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夫人在秋姨娘的房中下了药。” “什么药?” “说是堕胎的药,这几日秋姨娘身子一直不见好,就是因为那药……” “二小姐,咱们也是听说别人说的,像奴婢这种洒扫丫鬟,根本没资格进藕香榭里面,只能在外边看看。” 北宫馥冷声道:“既然是道听途说的,便是不可信的,乖乖闭上你们的嘴,小心祸从口出!” “二小姐教训的是!”两个丫头赶紧退到一旁。 如雪看着北宫馥:“小姐,看来夫人出事了。” “别怕,有我呢,”北宫馥深吸口气,想了想,“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如雪有些迟疑。 “怎么了?” “我是怕……如今还是夫人一个人的事,若是小姐去了,怕是把小姐也绕了进去。” 花瓶中的红花【2】 “你怕了?”北宫馥目光一凛,“若是怕了,就不用跟着来了。睍莼璩伤” “我不是怕。”如雪赶紧解释,“我是怕小姐出事,到时候不知该如何跟公子交代。” “我会跟他交代的。”北宫馥心中一松,许是她草木皆兵了,于是语气也放缓道,“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如雪这才点点头,跟着她往藕香榭而去。 主仆二人刚进藕香榭,就听得北宫勤的声音传来:“好,就等大哥来了再处置吧!” 北宫馥走进去,见沈夫人一脸哀容地站在中间,旁边是躺在睡塌上的柔弱美人秋姨娘,一旁坐着满脸怒容的是太学士,侯府二老爷北宫勤。 “馥儿见过母亲,见过叔父!”北宫馥进去一一行礼。 北宫勤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睬她。 沈夫人忙拉过她:“馥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母亲去听雨轩找女儿,所以女儿赶着过来看看。”北宫馥目光扫过屋内的人一圈,“发生什么事了?” “我若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说什么都不会去找你的。”沈夫人叹口气,“他们说娘在送给秋姨娘的花瓶里放了红花,导致她胎儿一直不稳。” 就知道要出事,当初她千防万防,却还是没防住。 北宫馥叹口气,却听北宫勤道:“你们母女二人说完话了没,对了,这花瓶可是你们二人一起送进来的,说不定还是你们串谋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大老爷来了。” 早有人给北宫政搬了椅子,显然他也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怒气冲冲地看着沈夫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妯娌同心了……” “老爷,我真是冤枉的,这花瓶送来也有数日了,我怎么会想到里面忽然出现了红花?”沈夫人只觉得百口莫辩。 外面传来岑风欣抑扬顿挫的声音:“哎哟我的傻嫂子,你怎么能为了给我出气做出这种事情来啊,你是让我帮你好呢,还是不帮好呢?” 话音刚落,她的人影已经到了屋内,涕泪纵横的模样。 北宫馥冷眼看着她表演,她这话简直就是把沈夫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沈夫人做的了。 “婶婶,你刚进门什么都没问,就知道这件事是我母亲做的,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 岑风欣愣了一下,看着北宫馥,忽然对转头对北宫勤道:“老爷,我想大嫂定是以为我被人气病了,有些气不过,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你也知道她多年来,思女成疾,想的事情都跟咱们不一样,你就看在没闹出什么大事的份上不要计较了吧?” 她的意思就是,沈夫人其实是个疯子,所以大家不能把她当正常人看待,当然,更不能当主母持家了? 生不如死【1】 北宫勤正要开口,却听北宫馥凉飕飕地道:“婶婶好像巴不得我母亲是凶手是么?” 岑风欣一愣,转头看她,嗫嚅着嘴一下说不出话来。睍莼璩伤 北宫政眯起眼睛,复又睁开:“长辈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北宫馥退到沈夫人身后,似乎认错的样子。 反正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且等事态如何发展。 “二弟找大夫来看过了吗?”北宫政看着北宫勤,首先发问。 北宫勤指指身边一个老者:“孙大夫还在这里,并没有走,你来说吧。” 孙大夫忙过来道:“侯爷,之前秋姨娘一直隐隐腹痛,原以为只是太夫人寿诞受了惊吓,可这几日越发严重了,竟还见了红,我便起了疑心,细查之下,却发现两个平安花瓶涂了数量不小的红花粉末,还有绑着的红绸带,也是红花染成,红花粉末飘在空中,秋姨娘一旦进食或者吸气,都有可能吞入府中,若是吃得多了,胎儿便会自然流掉。” “拿花瓶过来看看。”北宫政毕竟是侯府的当家,虽然并不喜欢这位正妻,倒也不希望她真的做出有损他颜面的事情来。 说白了,关起门来,我怎么讨厌你是我的事,打开门去,你总归是我北宫政的人,要是你行差踏错了,我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北宫馥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且先放心让他去查验。 那一对平安花瓶外面绑着红色的绸带,显得喜气,手伸到里面果然可以捞出不少红色粉末,檐口上手指一抹也能抹出一块。 “这粉末原先沾了一些水,沾在花瓶内侧,等慢慢水干了以后,就会随风飘散出来,所以口子上也沾了不少,才被我发现了。”孙大夫解释。 北宫政看着沈夫人:“你怎么解释?” “侯爷,我冤枉啊。”沈夫人眼中极是无助。 “这还用问么,花瓶谁送来的,当然谁就是凶手。”北宫勤冷笑一声,目光直指沈夫人。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花瓶是两个丫鬟送来的,想必那两个丫鬟就是凶手了?” 北宫勤气极:“那丫鬟也是你母亲的手下。” “从头到尾,我母亲可是连那花瓶的边都没碰到过,我母亲几日前到东府只为了探望婶婶,从未想过要来看望秋姨娘,只是婶婶哀求,所以我母亲才勉为其难探望一番。又恐空手来礼数不周,便着人回西府取了一对平安花瓶来,此事秋姨娘应该有印象吧?” 北宫馥把目光投向秋姨娘,她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只能点头:“那日大嫂到我房中,让两个丫鬟将花瓶放到了花架子上,是……不曾见她触碰过。” 北宫勤冷笑一声:“那丫鬟是你的人,你当然不用自己动手。” 生不如死【2】 “照叔父所说,那两个丫鬟便是证人了?”北宫馥笑起来,看着北宫政道,“父亲,是否该找证人问话呢?”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有人传道:“太夫人房中的寒香姐姐来了。睍莼璩伤” 北宫政皱了一下眉头,此事竟然还惊动了太夫人,看来绝不能草草收场了。 寒香是太夫人房中的一等丫鬟,平素十分得太夫人喜欢,是个聪明伶俐又能干的,此刻她一进来,便对着各位主子行了礼,只说了一句:“太夫人让奴婢来旁听的,各位主子且不用管就是了。” 她的身份在这里十分尴尬,只是个丫头,又代表着太夫人,所以不说话便是最好的了。 这丫头聪明,确实是个会办事的。 北宫馥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透了几分欣赏的意味。 “对了,太夫人让奴婢把大夫人房中的文菱和巧梅两个丫头带来了,说是与这事有关,各位主子有事可闻她们。”寒香说完,便让人带了两个丫鬟进来,自己站到后面不再说话。 文菱和巧梅就是当日沈夫人派去拿花瓶的两个丫鬟,此刻见到这么多人,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起来,腿一软,就跪下了:“各位主子,奴婢真的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二老爷的子嗣啊。” 北宫馥赶紧上前问道:“二位姐姐好好想想,你们拿花瓶来的时候,路上可遇到什么人?” 北宫勤听得这话不由冷哼一声:“刚刚推给丫鬟,如今丫鬟来,便推给路人,北宫馥,你一个小辈,如今这么多长辈在,何时轮到你来说话?莫不是此事跟你有关?” 北宫政忍不住瞪了这个刚回府的二女儿一眼,他本就不喜欢她,如今被弟弟抓了把柄不由越发恼怒起来:“馥儿,还不住嘴?” 北宫勤又冷哼一声:“我倒是忘了,咱们这位慧敏郡主可是通晓医道,连皇后娘娘都盛赞呢,她若是要是想下点药,岂不是最简单的事?” 北宫馥看着北宫政询问:“此事已经关系到女儿的清白了,父亲可许女儿开口辩白吗?” 北宫政一愣,心中虽然不甘愿,但此事若真和他的妻女有关,他也多少有些不甘心,如果这丫头有本事洗刷了冤屈,又有什么不可呢? 要教训,侯府关起门来,他想怎么教训都可以! 想到这里,他看着北宫勤:“既然二弟怀疑馥儿,那馥儿你自己说吧,此事到底是否与你有关。” 北宫馥微笑起来,一步步走近岑风欣,微笑道:“婶婶,可否把手借给馥儿一用?” 岑风欣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做什么?” “证明我的清白罢了,怎么,婶婶怕了?” 生不如死【3】 岑风欣还在犹豫,北宫馥又笑道:“父亲母亲和叔父都在场,难道婶婶还怕馥儿害了你不成?” 岑风欣听得此话这才放了心,伸出一只手给她,北宫馥接过来,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磨蹭了一阵,岑风欣只觉得有一股热流进ru了自己的体内。睍莼璩伤 良久,北宫馥松了手,就在她松手的时候,岑风欣忽然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腹拼命叫:“疼,疼……” 北宫勤和北宫政几乎同时站了起来:“你对你婶婶做了什么?” 北宫馥依然在笑:“那就要请孙大夫验证了。” 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对孙大夫道:“你快夫人看看。” 孙大夫急急忙忙上前给痛得满地打滚的岑风欣号脉,一边号,一边眉头紧皱,两只手都号完了,又翻眼皮又撬开嘴看舌苔,只把岑风欣痛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孙大夫才站起身:“奇怪,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症。” “怎么了?”北宫勤上前问。 “就是……”孙大夫迟疑地道,“夫人她……没有病。” “没有病?”北宫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她痛得脸色都变了,怎么可能没有病?” 孙大夫摇摇头:“夫人前些日子是有些气结于胸,可这几日已经好了,而且刚才我给她号脉,发现她身子骨跟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病症,这……这老夫也不知她为何疼痛。” “啊……痛……痛……”岑风欣滚过来抓北宫勤的衣摆,“老爷……老爷救我。” 北宫勤盯着北宫馥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北宫馥冷笑一声:“父亲,叔父,你们也看到了,我若是要对一个人下手,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你们恐怕连什么病都查不出来就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何必用红花这种低劣的手段?” 北宫勤和北宫政陷入了沉思,岑风欣一把抓住了北宫馥的裙子:“馥儿……馥儿……你快救我,救救我,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救我。” “婶婶你不要什么?”北宫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的疑问。 岑风欣死死咬着牙关,不出声。 “馥儿,快帮你婶婶解除疼痛。”沈夫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对你婶婶呢?” 北宫馥蹲下身去,在她背后几处大穴通了气,岑风欣体内的疼痛立刻就消失了,只是整个人瘫软无力,浑身是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带夫人下去休息。”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挥挥手。 北宫政怒视着北宫馥:“馥儿,你做得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婶婶?” “父亲,我只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北宫馥转头看两个丫鬟,“说吧,可有什么事情想起来了吗?” 沈夫人的耳光【1】 她的目光尖锐,吓得两个丫鬟缩了一下脖子。睍莼璩伤 这个刚回府的二小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甚至每次见人都带着一副笑脸,没想到是个这么厉害的主儿。 只是轻轻一伸手,岑夫人就疼得死去活来的,她们要是有点什么行差踏错被她抓住,恐怕也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文菱巧梅对视一眼,文菱便率先扑倒在她脚下:“二小姐恕罪,那天夫人让奴婢二人拿花瓶送给东府的秋姨娘,没想到巧梅吃坏了肚子,中途走开了,两个花瓶拿着奴婢一个人拿不过来,就只能在原地等着,正巧碰到了蔡姨娘身边的丫头小雨的,平素咱们私下也有些来往,她见奴婢怕耽误了时辰,便主动上来帮忙。” 北宫政的脸色变了变,这说来说去,总归还是离不开他的侯府中人,蔡夫人是她心爱的妾侍,为她生下一个健全又能干的儿子,还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而他对沈夫人却是全无感情的。 这样一想,他心中便有些不乐意了,如果沈夫人和蔡姨娘其中非要让他选一个去死的话,那就肯定是选沈夫人无疑了。 “行了行了,此刻又赖上你们蔡姨娘了!”北宫政想到这里,狠狠地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小雨或者也只是好心来帮忙罢了。” 北宫馥焉有不知父亲心中所想的道理,只是没有想到,他心中的那杆称竟然会偏得那么厉害。 宁可牺牲了正妻,也要保住小妾。 “是不是帮忙,父亲传小雨来一趟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北宫勤冷哼一声,看着北宫政:“大哥,这案子越查越复杂了,我这侄女既然不服气,我觉得还是让小雨来一趟的好,免得说咱们处事不公。” 北宫政深吸口气,狠狠瞪了北宫馥一眼,这个不祥之物如今回了府,就闹出这么多事情,这些晦气焉知不是她带进门来的? 但是北宫勤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显得包庇过分了,于是抬手:“来人,去把蔡姨娘屋里的小雨带过来。” 众人等了片刻,迟迟不见小雨的踪影,却见一道铁锈红的身影走了进来:“老爷,二叔,小雨那丫头昨儿个刚刚回乡探亲去了,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既然老爷这边有急事,妾身就亲自来了。” 北宫政看了她一眼,带了几分欣赏。 是个会办事的,态度也比他这位正妻要强多了,女人就该如此温柔体贴还能持家才是,不似他这位夫人,才持家没几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事情都清楚了吧?”北宫政语气一缓,盯着蔡姨娘看。 蔡姨娘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哪里清楚,妾身倒是越发糊涂了。” 沈夫人的耳光【2】 “此话怎讲?”北宫政不解地看着她。睍莼璩伤 蔡姨娘哭道:“小雨那丫头平素就是个热心的,往日里夫人房中的丫头总让咱们这些当下人的觉得高不可攀,不过小雨却道她们才是真正可怜的,没人理会的,便常去找她们玩儿。妾身想着,那日巧梅闹肚子,必定也是小雨看文菱一个人拿着两个花瓶不好走,这才上去帮的忙,这一热心,怎么倒把污水泼到她身上去了。” 沈夫人见她这般说,不由怒道:“蔡姨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来探望蔡姨娘也是临时起意的,中间我连花瓶的边都没碰过,这么多红花粉,我是怎么放进去的?” 北宫馥想了想:“母亲,这红花盛产南方,北方不多见,女儿看花瓶中的红花数量众多,有可能不是一家药铺买的,只消去问问外面的药铺,就知道到底有谁来买过这么大数量的红花了。” 北宫政忍不住拍了桌子:“你还嫌这事闹得不够大么,还要闹到府外去,让全天下的人笑话咱们侯府治家不严不成?” 北宫馥刚要说话,沈夫人拉了她的手一把,转头盯着北宫政一字一句地道:“老爷,这件事事关重大,这么大一盆脏水往我身上泼总得有根有据的,不然让我怎么心服?此事便是闹到皇后娘娘那儿,我也定要去讨个说法。” 北宫政心中一凛,他刚才脑袋一热,倒是差点把沈夫人身后坚强的后台给忘了。 皇后娘娘啊,那可是她的亲堂姐,若是真闹了过去,这案子查得不清不楚的,到时候娘娘怪罪下来,恐怕自己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罢了罢了!”北宫政眯起眼睛,“去,把京城药铺这几日卖出红花的单据拿来。” 管家跑过来道:“老爷,此事恐怕并非一日可以办妥的。” “先去找几家大的,三日内一定要办妥!”北宫政沉了脸。 管家赶紧跑了出去,北宫政这才看着北宫勤道:“二弟,此事这样处理,你看还满意么?” 北宫勤冷哼一声:“既然都想查个水落石出,也就只能等了,不过小弟还有一件事心中总是不服气。” “何事?” “刚才贤侄女可是大显了一番她的大能耐,倒是让她亲婶婶疼得死去活来,这样不懂尊长,莫非也是咱们府中的规矩么?” 北宫馥冷笑一声:“我若是随便找个丫鬟,叔父恐怕又会说我是串通一气的,唯有婶婶不可能跟我串通,所以也就只能找婶婶了,若是不然,找叔父也是可以的。” “啪!”一个耳光清脆地打在了北宫馥的脸上,白皙的脸上顿时浮起了四个手指印。 “长辈再此,岂容你出口恶言?!”沈夫人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看。 沈夫人的耳光【3】 北宫馥被打懵了,不止他,在座其他人也同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睍莼璩伤 沈夫人拉着北宫馥走到北宫勤面前:“二叔,馥儿刚刚回府,很多规矩都还不懂,我回去会好好教他,还请二叔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北宫勤看到北宫馥的脸上已经渐渐肿了起来,就知道沈夫人刚才那个耳光并没有留情,当下也不好发作,只能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我再追究下去,倒显得我小家子气,跟个后生晚辈计较了。但你婶婶那儿,总该去道声歉吧?” “我这就带她去。”沈夫人点点头,转头又对北宫政道,“希望老爷能秉公办理此事,妾身告退!” 说罢,便拉着北宫馥往岑风欣的住所而去。 一路上,母女二人都是一言不发,到了拢烟阁,沈夫人冷着脸道:“进去跟你婶婶认个错吧。” 北宫馥深吸口气,跟着她走了进去,岑风欣正有气无力地靠在美人榻上,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往后退。 “婶婶不必害怕,我是来说抱歉的,刚才不该情急之下挑了婶婶做例子,婶婶是心地良善之人,想必不会怪责馥儿吧?” 北宫馥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温柔好听,她的半边脸颊在斜射入屋的阳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肿大。 “弟妹,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以后她会懂事的。”沈夫人一脸笑意地看着岑风欣。 岑风欣心中有些惧怕北宫馥,此刻既然见人家在她面前服了软,也不能再装下去,只得假笑一声:“没事没事,这孩子孝顺着呢,不过就是想替你解围,别怪孩子,你瞧我都替你高兴呢。” “婶婶不怪我便好,馥儿这就让人给婶婶送些亲手做的补品过来,给婶婶压惊。”北宫馥依然在笑,仿佛那笑容根本就不会牵扯她浮肿的脸颊。 岑风欣看得听得都心惊胆战:“不劳烦馥儿了,你每日还要替皇后娘娘治病,看这小脸肿的,大嫂,快带她去敷药吧。” 沈夫人这才跟北宫馥告辞出来,二人回了听雨轩,北宫馥始终没有跟她说话,沈夫人拿了药膏过来:“馥儿啊,你别怪娘,若是不这么做,你叔叔是个惯会盯人的主儿,断然不肯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你。” 北宫馥点点头:“女儿知道。” “你知道?”沈夫人愣了一下,“那你还……你在生娘的气吗?” 北宫馥笑笑:“馥儿这么会生娘的气呢?我不说话,只是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想仔细想想其中到底有什么线索,好还娘清白。” 沈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事就让娘来想办法吧,总是清者自清,来,娘先给你抹药,还疼吗?” 只希望她不要太聪明 “亲娘给你上药的感觉和师父给你上药的感觉比如何?”翌日下午,月恨水忍不住问北宫馥。睍莼璩伤 北宫馥淡淡笑道:“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师父。” 月恨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算我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那下一个问题,既然你母亲是为了救你而打你,你又为何闷闷不乐?” 北宫馥继续笑:“师父,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是你再也不跟师父述说心事了。”月恨水叹口气。 北宫馥抿一下嘴:“不是我不跟师父谈心事,只是这心事,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谈起。或者,只是一个希望,我只希望,我娘她……不要太聪明罢。” 能用耳光这招把她从东府救下来,就足以说明她的母亲绝对不是个蠢人,跟不会像府中早先传说的那样,已经疯癫不能自理。 也许她的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却绝对不是一个笨蛋。 如果她不是一个笨蛋,如果她再懂一点点,哪怕是很少的一点运筹帷幄,那么,所有的猜想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她只希望这个世上总还有一些什么东西,是值得她去留恋的。 她不想连最后的希望都消失殆尽。 月恨水有些了然地看着她:“也罢,不提这件事了,你要的京城几家药铺的红花账目为师帮你拿来了。” “真的?”北宫馥大喜,“我就说师父下手就是快狠准。” “就会拿师父开玩笑。”月恨水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琼鼻,“你早他们一步拿到这个做什么用,难不成你打算告诉他们,你比他们更有办法?” 北宫馥摇摇头:“我只是怕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改了这些账目,师父,你昨晚一夜没睡,去个个药铺看了账目,又默写出来,实在是辛苦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月恨水笑道:“为馥儿办事,为师怎么会辛苦呢,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办好这件事么?” 北宫馥点点头:“我并不想扳倒谁,我的力量不够,不过我至少可以确保我被人扳倒。” 月恨水想跳窗走,想了想,又回身看着她:“别轻易去否定一个人,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母亲,她有她的难处。” 北宫馥愣了一下,原来她的心事,师父全都猜到了。 他们两个本就心意相通,这么多年的相处,对方的一颦一笑所要表达的含义,彼此心中是清楚得很。 “果然还是瞒不过师父。”北宫馥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师父的话,徒儿铭记在心。” “你真能记得就好。”月恨水叹口气,虽然有些不放心,终究还是翻窗离去了。 仙女的you惑【1】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很多路,她必须一个人去走,谁也帮不上忙。睍莼璩伤 所以他必须适时地放手,让她一个人去经历这一切。 北宫馥看着月恨水离去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师父,谢谢你,愿意放手让我一搏,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后,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说着,她低头看一眼账册,又看了一下这一天一夜时间内,月恨水从各大药铺问来的顾客信息。 是夜,东府后厅,一个婢女正吃力地顿在地上刷着马桶。 这批马桶今晚必须全部刷完,明天才可以在各个主子们的屋里换上新的干净的马桶,到时候,又有新的马桶需要刷洗干净了。 “快点快点啊,主子们明早还等着用呢。”主管嬷嬷大声地在她背后嚷嚷一句,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墙头,一道倩影缓缓落下,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婢女身后。 “小眉。”她轻轻叫了一声,那婢女仿佛没有听觉一般,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低头机械地重复着刷马桶的动作。 “小眉!”北宫馥终于忍不住加大了音量,那婢女终于有了反应,停顿了一下,迟疑地转头往身后看去。 “嗯唔……”她显然不认识北宫馥,嘴里慢慢发出单音节的声音。 北宫馥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似乎一点都不嫌弃这里又臭又脏。 “你是想问,我是谁是不是?”她歪着脑袋看着小眉,一身浅黄色的一群衬得她仿佛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梦幻又神秘。 小眉使劲点头,忍不住还小心翼翼地往管事嬷嬷的房间看了一眼。 “放心,我用点法子,她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北宫馥微笑地看着她,她的笑容那么可信。 小眉着迷一样地看着她,这女子真的是天上的仙子么? “小眉,你想说话吗?”北宫馥继续问她。 小眉使劲点点头,随即又一脸沮丧地摇摇头。 “我能让你说话,但有个条件,我要你指证当年害你的凶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小眉愣了一下,眼中出现了一些恐惧的神色。 “如果你没有勇气,你就一辈子走不出这个房,就要在这里刷一辈子的马桶,被总管嬷嬷打骂一辈子,你甘心吗?”北宫馥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极其强大的诱hu?力,让人心动极了。 她当然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被毒哑的时候,她才十二岁,在这里呆了整整六年,如今她已经十八岁了。 她以为六年已经磨平了她的性子,学会了逆来顺受,再也不会去抗争了。 可是眼前这位仙子一样的少女,一下让她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如果她真的可以说话,她就可以指证那个人,她不要在这里面对这些臭烘烘的马桶一辈子,她才十八岁,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 仙女的you惑【2】 “如果你做了,我可以保证,以后你再也不用做这么污秽的活儿,你会和其他十八岁的姑娘们一样,穿漂亮的衣服,戴好看的头花。睍莼璩伤”北宫馥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染力却格外强大,甚至她手中真的就拿着一朵粉色的绢花,递给她,在她鬓边比划了一下,然后将花放到旁边的矮墙之上。 小眉盯着那绢花看,如果她指证了那个凶手,就可以戴这么漂亮的绢花吗? 看着水桶里面模糊的倒影,脏乱的头发,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自己过。 她不过才十八岁,她也跟所有十八岁的姑娘们一样,有一颗爱美的心。 于是,她洗干净了手,颤抖着慢慢伸向那朵粉色的绢花。 她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感觉着绢花上丝绸的滑腻感觉,北宫馥摊开手心,掌心一个白色的瓷瓶跃然其上:“药在这里,吃不吃随你,想不想走出这里,也随你!” 说着,她将瓷瓶放在小眉脚边,转身已经飘然离去。 小眉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眼中只有那朵绢花,北宫馥却很肯定,她一定是听到了。 果然,她走了之后没多久,小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把那绢花捏在了手里,然后在自己的头上比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拔开盖子,就一饮而尽。 翌日中午,北宫政就收到了各大药铺送来的红花记录账目,侯爷一开口,要这些东西还是非常轻松的,不过两日多的时间,都已经等级检查完毕。 众人再次齐聚东府。 “没有侯府的人去买过红花?”北宫政皱了一下眉头,“那秋姨娘房中的红花,难道还是自己飞来的不成?” 北宫勤冷笑一声:“咱们府中有人手眼通天,连着宫里呢,难道大哥不知道么?”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指向沈夫人了。 沈夫人刚要说话,却听得外面有人大叫:“老爷,冤枉,老爷冤枉啊!!” 北宫政皱眉:“何事喧哗?” 立刻有东府的下人过来禀报:“是个倒夜香的丫头,本来是个哑巴,不知道为啥,今天听说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东府,发了疯一样地冲进来,还忽然会说话了……” 北宫政看看北宫勤:“居然有这种奇事?” 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最近小弟府上似乎怪事挺多,大哥的意思是……见一见么?” 北宫政想了一想:“既然闹到了这里,想必这丫头有天大的冤枉,不如叫她进来听听看,不然外头的人听了倒是说咱们北宫家苛待下人了。” 他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东府再出事,说不定可以吧矛头再指回这里,红花一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他的面子也算保住了。 是沈夫人干的 小眉很快被人带了进来,一身衣服应该是换过,倒也算干净,只是头上插着一朵粉色的绢花,格外醒目。睍莼璩伤 她先怯生生地看着屋里的主子们,随即很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爷,二老爷,奴婢冤枉。” 北宫政抿一下唇:“你且说来听听。” 小眉点头:“奴婢本是拢烟阁的丫头,六年前,奴婢十二岁,因为看到了一桩不该看的事,被人毒哑送去了倒夜香。” 北宫勤皱眉:“我府中居然有这样的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小眉看看岑风欣,又看看沈夫人,迟疑了一下:“那日大夫人来东府串门,我见她目光涣散,疯疯癫癫的样子,往当时刚刚怀孕的月姨娘碗中下药……” “你说什么,你胡说八道!”沈夫人急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 北宫馥拉了一下她的手臂:“母亲别急,事情总要问清楚,不能光凭她一面之词。” 小眉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馥小姐,奴婢看到的都是真事,为了这件事,大夫人将奴婢毒哑,发配去倒夜香,这件事当年有记录,二小姐可以去翻查!” 岑风欣从小眉刚走进来的时候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不过听到她说完,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笑着对北宫勤道:“老爷,此事我也是知道的。当初这丫头得罪了大嫂,惹得大嫂很生气,所以我问大嫂意思该如何处罚,看她的意思,该是重重处罚,我便罚她去倒夜香,至于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哑巴,我就不知情了。” 北宫勤冷哼一声:“大哥,我东府的婢女,妾侍,到底哪里得罪了大嫂,竟然让大嫂下这般的毒手?” 北宫政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对身边伺候的人道:“把六年前存档的丫鬟名册和调动去拿来。” “是!” 很快有人匆匆忙忙将丫鬟名册送了过来:“老爷,真的此事,此事是大夫人二夫人的意思,当年小的们就照办了。” 北宫政的脸色越发难看,盯着沈夫人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北宫馥皱着眉头盯着小眉,小眉始终低着头,良久才道:“馥小姐,奴婢知道你心善,那日路过下房的时候看到奴婢不会说话,便给奴婢开了方子让奴婢抓要吃,可做人要有良心,奴婢真的只是实话实说。本来这些话奴婢应该烂在肚子里的,可……可听说又有姨娘受了害,所以奴婢这才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好一个站出来说话!”北宫馥似乎气极,狠狠瞪着她,“我就是这样治好了一个白眼狼,你当初根本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馥儿,她是如何跟你说的?”北宫政有了疑惑。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1】 “她说她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所以被主子毒哑,我……我一直以为是,是婶婶。睍莼璩伤”北宫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不是的馥小姐。”小眉连连摇头,“是……是大夫人,是大夫人。” “够了!”北宫政大喝一声,转头看着他的结发妻子,“你还有何话说?” 沈夫人悲哀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二十年的夫妻,他什么时候又相信过她? “我冤枉,我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为何要毒害二弟的子嗣?” 岑风欣看着她:“大嫂,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或者你觉得世子不争气,如今侯府已经有成儿跟他争宠,怕咱们太学士府又多了几个儿子出来,到时候你就更加没有地位了。” “你……”沈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手都在发抖。 北宫政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还有脸说话,本侯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老爷,我没做过,没有做过!”沈夫人气冲冲地盯着他看。 “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脸叫屈?!”北宫政叫道,“我要休了你这不贤不德的贱人!” 沈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北宫馥缓缓抬起头,盯着小眉看了半晌,忽然道:“父亲且慢,此事还有疑点。” 北宫政皱眉,有些厌恶地看着她:“难道你还想狡辩?” “不,此事只是女儿心中的疑问。”北宫馥盯着小眉道,“一个倒夜香的丫头,怎么戴得起和太学士夫人一样用上好的丝绸折成的绢花,还缝了珍珠在上头?” 北宫政一愣,小眉头上的绢花确实十分醒目,不过之前他们不过当一件普通的装饰,经北宫馥一提,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放到了这朵绢花上。 小眉急急忙忙摘了下来:“奴婢……奴婢随便戴的,你们,主子们……” 北宫馥走上前几步:“这是聚宝斋今年刚刚推出的新样子,只做了三朵,用的是细粒珍珠串在边沿上,又需要折二十八个褶,一个不能多,一个不能少,做工非常复杂,所以卖到了三十两一朵,而且这个世上,只有一朵。” 她说完这段话,目光盯着岑风欣一字一顿地道:“婶婶,馥儿说的没错吧?” 岑风欣细看那朵绢花以后变了脸色,听到北宫馥相问,忍不住有些心虚地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北宫馥笑道:“如果馥儿没有记错的话,婶婶正巧是那三朵绢花的主人之一,不知婶婶可不可以拿出你的珍藏,来对比一下这丫头的绢花到底是不是聚宝斋出品呢?” 北宫政听得这话皱了一下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弟妹,既然馥儿说了,不如你拿出绢花让她长长见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2】 “这……”岑风欣抿一下嘴,转头道,“荷香,去把我的绢花拿来。睍莼璩伤” 荷香退后一步,咽了一下口水,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恕罪,那朵绢花……绢花……” “怎么了?” “绢花昨日不见了,奴婢怕……怕,见夫人最近也不常用,所以……所以没有告诉夫人,以为找两天也就找到了。” “混帐东西,这种事情为什么也敢瞒着?!”岑风欣大怒。 北宫馥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道:“婶婶真是好演技,这头有个丫头戴着绢花来指证母亲下药,那头婶婶的绢花就不见了,还是下人的过失,是否太巧合了一些?” 这下北宫勤的脸色不大好看了,自己妻子的手段他多少还是清楚的,这也是他一直不大肯回府的原因。 如今这么一朵昂贵的绢花戴在一个倒夜香的丫头头上,而她又拿不出其他的来证明她的清白,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岑风欣在丈夫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有些坐不住了:“馥儿,你少血口喷人,你的意思是,我收买了这个丫头来诬陷你母亲?” 北宫馥无所谓地笑:“有没有收买,是婶婶说的,不是馥儿说的。” “你……”岑风欣颤抖着手指指着她,竟然半点都说不出话来。 “够了!”北宫勤大喝一声,转头看着小眉,“你说,你这绢花到底是哪里来的?” 小眉摇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朵绢花,随即有些慌乱起来:“我……奴婢,奴婢不能说,奴婢不知道,二夫人,你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帮你去买药,奴婢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你放了我弟弟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不停地给岑风欣磕头,把额头都磕出了血。 岑风欣吓一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又何时抓了你弟弟,你弟弟是什么人我一点都不知道……” 小眉抬头,看看岑风欣,忽然爬过去抓住荷香:“荷香姐姐,你说话啊,你不是说我弟弟在二夫人手中,只要我乖乖听话指证大夫人,你们就放了我弟弟?” 荷香赶紧把她推开,急道:“我只说抓了你弟弟,让你乖乖听话倒夜香,什么时候让你诬陷过大夫人?” 此话一出,在座各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好看,岑风欣第一个反应过来:“荷香,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荷香吓得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这件事,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说出来,倒像是她刚刚昨晚做的一样。 现在纵然是有千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北宫政看向北宫勤:“看来本候也该告退了,想来是二弟自己的家务事。”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3】 北宫勤忍不住怒气冲天,等着岑风欣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风欣一脸迷茫:“老爷,妾身真的不知情啊。睍莼璩伤” 说罢,转头等着荷香:“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说漏了嘴,荷香也有些绝望了,看着岑风欣的架势,是不会救她了,所以只能自救。 但是怎么自救呢? 说是主子指使的,她有证据么? 岑风欣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也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被扳倒,如果想要活命,恐怕只有先保住主子,让主子知道自己的忠心,所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荷香闭上眼睛,终于缓缓地道:“六年前,是奴婢毒哑了小眉,因为她看到奴婢在月姨娘的饭菜里下了红花。” 红花,又是红花? “你为何要这么做,受何人指使?”北宫勤盯着她。 岑风欣也盯着她。 荷香一个激灵,赶紧磕头:“没有人指使奴婢,只是月姨娘进府以后,就深得老爷宠爱,奴婢心疼主子日夜伤心,就想着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不会这么受宠了,老爷就会想起夫人了。” 岑风欣松了口气,北宫馥却飘来一句:“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为什么这当口还要来诬陷我母亲?” 荷香再看看岑风欣,再次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红花是奴婢前些日子偷偷进ru秋姨娘的房中放进去的,奴婢跟那个药铺的伙计认识,让他进货的时候给带了一些,只说是平日月事来了肚子痛得厉害,用点便不痛了,所以并没有登记在册。”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倒是个聪明人,明明是有人做手脚改了账册,她居然一股脑儿揽在了自己身上,还编得挺圆的。 “奴婢本来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被发现了,奴婢心头慌得很,偏偏这个时候小眉又会说话了,所以奴婢让小眉来冤枉大夫人,都是奴婢干的,跟别人无关。夫人,求您看在奴婢忠心耿耿为你着想的份上,你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岑风欣一脚踢了过去:“你还想有下次?这些阴险恶毒的事儿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做过,你自作主张,还险些把我也陷我于不仁不义!” 说着,她转头看着北宫勤:“老爷,这丫头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应该重重处罚才对,只是……此事终究还是与我有关,这丫头也是为我着想,我终究也有个管教不严的罪过,还请老爷一同责罚!” 她跪在北宫勤面前,神色一脸的毅然决然。 真是好演技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北宫馥真想鼓掌赞美一下。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4】 北宫勤冷着脸看着她,又转头看向一脸看好戏的北宫政:“大哥以为如何?” “此事与我侯府中人无关,是二弟的家务事,还是二弟自己做主吧。睍莼璩伤”北宫政立刻推得干干净净。 北宫勤想了想:“毕竟差点冤枉了大嫂,如今风欣她身子又不大好,大嫂一并帮忙处理着东府的事,此事就由大嫂来定夺吧,也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他倒好,推得干干净净,既不落人话柄,又做了个顺水人情,还真是两面光。 这个所谓的读书人,可不是个书呆子啊。 北宫馥觉得应该对他刮目相看,倒是沈夫人,此刻所有难题全部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明明她也是受害人,有了难题却还要她出面解决,这群大宅的老爷们,还真的是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沈夫人垂眸,想了想:“自己的丫鬟自然应该由弟妹自己做主惩罚,至于弟妹管教不严一事,我看就罚月钱半年,闭门思过一月吧。” 这算是轻判了,但她又把球踢给了岑风欣,岑风欣倒成了左右为难的人。 她是想保荷香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断然包庇不得了,怪只怪这丫头嘴太快,留在身边也迟早是个祸害。 “残害老爷的子嗣乃是大罪过,但念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死罪可免,获罪难饶。”岑风欣毕竟是曾经的当家,那份泼辣劲儿依然不减当年,“杖责八十,打发出去卖了吧,这样的丫头,留在府中只会是个祸害。” 沈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 北宫政起身:“本候衙门中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在这里看看,本候先走一步。” 那意思是,没有跟沈夫人一起走的意思,却是带着蔡姨娘一同去了。 沈夫人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忿忿不平:“一个个都是宠妾灭妻的主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传到了北宫勤的耳中,他脸色微微一变,却终究没有什么有力的话语来反驳,最后只能黑着脸从他们身边走过。 北宫馥看看沈夫人:“母亲要去看看婶婶么,想必她心情很不好。” 沈夫人想了想:“唉,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也不知道这件事她到底有没有参与。” 北宫馥淡淡笑笑:“去探探口风也好。” 沈夫人点点头:“好,听你的。” 北宫馥盯着她看,她的母亲不是一个笨人,或者她的心肠不够阴狠毒辣,或者她还有一些过分善良,但平常人能想到的事情,她也一样不差能想到。 母女二人边说边行至拢烟阁,门口已经摆了一条长凳,荷香被押在上面,脱得只剩下亵裤,由执行家法的嬷嬷一棍子一棍子打在上面,旁边还有数数的丫鬟。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5】 岑风欣让人搬了把椅子,亲自坐在院子里,看着荷香行刑。睍莼璩伤 “婶婶可真是个负责的主子,丫头行刑,也亲自看着?”北宫馥微笑盯着岑风欣看。 难得对方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也笑着看着她:“那是自然,毕竟是我房中的丫头,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应该尽心尽责的看着。” 北宫馥拉着沈夫人往前走了一段,笑道:“母亲,看来婶婶心情还不错,不过有些话馥儿想跟婶婶借一步说,不知道方便么?” 岑风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想了想,点点头:“馥儿要说,我便洗耳恭听。” 北宫馥慢慢走过去,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婶婶,你知道你这次为什么会失败么?” 岑风欣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因为你做了初一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十五了,别想着跟我斗,你斗不过我的!” 说着,北宫馥依然笑着站直了身子,看着岑风欣的眼中简直就要喷出火来的样子,她只是慢慢挽住了沈夫人的手:“母亲,我最近在学刺绣,刚瞄了个花样子,可以帮我去看看么?” 沈夫人非常欣慰地拍拍她的手:“难得你肯静下心来学这个,女孩子嘛,总是需要会这些东西的,将来嫁人了以后还可以给丈夫做。” “知道了,母亲,我会好好学的。”北宫馥点点头,二人越走越远。 岑风欣看着母女二人的背影,几乎把银牙都咬碎了,整个人端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法动弹。 “夫人。”有丫头过来叫,“已经行刑完毕了。” 岑风欣这才回过身来,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因为浑身肌肉僵硬用力过猛居然已经麻了。 “扶我起来。”她咬了咬牙,那丫头赶紧来扶,却见她踉跄了几步才走到荷香面前,见她白色的亵裤上面早已是血肉模糊,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带她下去敷药,等伤好了,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打发卖了吧。” 荷香已经奄奄一息,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以为发卖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她抗下了所有的罪责,结果还是要落到这么凄惨的下场! “荷香,你也别怪我。”岑风欣似有些不忍的样子,“你犯了错,我又开了口,只能照办。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挑选人家,再贴你一些嫁妆,让你风光嫁人的。” 荷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咬了一下刚才忍痛已经咬破的嘴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错了,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岑风欣罩着的下场可能更惨。 只是为什么,她不过就是个打下手的,却要遭这样的罪,而罪魁祸首反而依然可以不动如山这样坐着? 诛心【1】 “岑夫人应该会被你气得发疯的。睍莼璩伤”月恨水靠在听雨轩的墙边,一脸招牌式的微笑。 他只是在讲一个笑话,一个故事,一个和他们无关紧要的人。 “这就是我想要的。”北宫馥也是同样的笑脸,“人一带被逼急了,只有两种结果,急中生智,或者狗急跳墙。” “你觉得她会是哪一种?” “我那婶婶不是个蠢货,应该说,她能将这侯府打理了十几年,保持着井井有条的现状,可见她的能力还是十分强大的。可她在能力强大的同时,却同样也有强大的贪心和过分的自信心。” “怎么说?” “她是商人之女,十分贪财,又不能接受丈夫有别的女人。前者或者还能让人接受,但后者,在这个宅子里,是不允许存在的。” 月恨水点点头:“传宗接代对他们来说是大事,又怎么会允许她轻易改变?” 北宫馥叹口气:“算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呢。”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就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偏生在这个时代,却是那么难。 “她不能跟你相提并论。”月恨水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要的是权力,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恐怕她是不会在意的。”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至少,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去毒害别人的孩子,如果真的要跟人抢丈夫,我也会抢得光明正大。” “所以,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不同。” “当然。”北宫馥仰头看着他,“如果是我,我应该会先把男人杀了。” 月恨水大笑起来,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才是我认识的北宫馥嘛,足够霸气,也足够……凶残!” 北宫馥忍不住跺脚,刚要反驳,却听她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小眉?”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弟弟和母亲确实被荷香控制了,不过并没有囚禁起来,所以我们找到他们并不难。她被卖进侯府的时候她弟弟才三岁,如今是九岁了,母亲派人去照顾他们母子了,还送她弟弟去私塾上学。” “被逼为之,是可以被人原谅的。” “所以,她说要伺候我母亲,为她所作的错事赎罪,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从开始到结尾,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对么?”月恨水拉着她的手,“从你母亲送了花瓶过去,其实你就已经想到小眉这个人了,所以一切就由得她去做了。” 北宫馥在他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隐瞒的,只是笑着点点头。 月恨水搂了一下她的肩,忽然问道:“累吗?” 北宫馥摇摇头:“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不累,也……不能累。” 诛心【2】 月恨水却用温润的声音轻轻地道:“不,你必须懂得在累的时候休息一下,因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累坏了自己。睍莼璩伤如果你累了,就找师父,你说过,你在为师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 北宫馥也忍不住笑起来:“小时候说的话,师父还记得?” “为师眼中,你从来不曾长大过。” 北宫馥真的就拉着他坐下,然后整个人坐到地上,将头靠在他腿上:“师父,人是不可能不长大的,不过,在你面前,我愿意永远都当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纤长的睫毛窗户斜射入屋内的阳光下煽动了一下,仿佛误闯入内宅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一般美丽,然后终于安心地合上。 月恨水轻轻抚摸着她丝绸一般的长发,低喃一句:“睡吧,我知道你回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吧?” 北宫馥仿佛已经进ru了深沉的睡眠,一点都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这一觉,一直睡了一个时辰,正好是徐嬷嬷的授课时间,等授课时间一过,如雪便来报:“太夫人房中的寒香姐姐来了。” 北宫馥倒并不觉得意外:“请她进来吧。” 寒香身形高挑,鹅蛋脸,琼鼻杏眼,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甚得太夫人喜欢。 之前因为红花事件,北宫馥在东府见过她两回,知道她是个懂得进退会办事的,便留了几分好印象。 “奴婢见过慧敏郡主。”寒香进来行礼。 “什么事要劳烦寒香姐姐亲自来一趟?”北宫馥对太夫人身边的人,永远都保持着客气的态度。 寒香笑道:“太夫人说这几日天气越发得冷了,让奴婢给夫人和郡主送了一些暖被和暖炉过来。” 北宫馥微笑:“这点小事还让寒香姐姐亲自跑了一趟,你差遣几个小丫头送过来也就是了。” 寒香忙道:“郡主有所不知,太夫人知道夫人和郡主在东府那边受了点委屈,所以托奴婢来给二位主子带个信儿。事情既然是个误会,大家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东府这件事上,太夫人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只是派了个能干的丫头旁听,等到最后了,受委屈的哄一哄,干坏事的罚一罚,好人都是太夫人做的,丑人都是别人做的,太夫人这样做人方法,倒是高明。 “既然是误会,咱们又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北宫馥笑笑,敷衍答话。 “对了,太夫人还把北宫家的家传玉佩给了大夫人呢,还说以后东府的事儿就归东府管,侯府的事儿,咱们就自己管。” 太夫人说这话,就表明态度,以后侯府的事,再也不需要岑风欣来插手了,等于就是默认了沈夫人唯一的当家主母地位。 诛心【3】 “话传过去了么?”清晨,北宫馥逗弄着月恨水不久前送来给她的画眉鸟,一边似乎不经意一般问着如雪。睍莼璩伤 如雪点头:“小姐放心,那些话应该一字不漏都传了过去,相信二夫人会记得够呛。” “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北宫馥并没有被她乐观的情绪所感染,只是淡漠了又问了一句。 “听说那日小姐和夫人去看过二夫人以后,二夫人是被人扶着进屋的。” “为什么?” “说是进屋以后让人揉了半天的腿,其他的事情她都不肯说。” 北宫馥点点头:“也是,如果让人知道她身体不好,恐怕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她的仇人又那么多。” 如雪有些好奇:“小姐难道发现她身子不好了么?” “你不用多理会,多跟东府的丫头们走得近一些,要使银子要送东西,都来问我要,嘴甜一些没坏处。” “我知道了。”如雪在她面前是不自称“奴婢”的,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显得似乎有些生分,“对了小姐,你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夫人早上来问还缺点什么,差点什么,赶紧让人去准备。” 北宫馥微笑:“什么都不缺了,母亲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好。” 如雪点点头:“我这就去回大夫人知道。” 如雪一走,北宫馥对着眼前的画眉鸟轻轻叹了口气:“鸟儿,你不喜欢这金丝笼,可离开了这里,你却活不了。” 这是家养的画眉鸟,不是野生的,离开笼子,离开人类的喂养,它们恐怕很快就会饿死。 下午,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让沈夫人带慧敏郡主明日再入宫一趟,说是为了慧敏郡主的婚事,特地让她们进宫询问一番。 不过北宫馥知道,上次托人送入宫里的麦麸草已经用完了,本来皇后娘娘是可以派人传话让人再送进去的,不过很显然,她一来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如此依赖这麦麸草,二来,她可能也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一个当权者,最忌讳的就是在任何事上受制于人。 北宫馥听得这个消息微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线。 翌日一早,母女二人启程上路,北宫馥对如雪道:“你去把我房中的草编框子拿来,我放了一些东西送给皇后娘娘。” “是!”如雪点点头,立刻提来,“小姐,是现在就装上车么?” “放上吧。” 沈夫人有些迟疑:“馥儿,你带了什么给皇后娘娘?” “是帮娘娘解决心事的,母亲放心吧。”北宫馥将草编框子放在身边。 到了宫里,北宫馥先让宫女把那框子送了进去,不一刻,皇后娘娘便传召他们立刻入内。 凤仪殿内,沈皇后端坐,她的身边花架上,多了一碰紫色的麦麸草。 景安皓【1】 “慧敏郡主可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真是知道雪中送炭。睍莼璩伤”皇后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不过听她的语调,应该还是比较愉悦的。 北宫馥上前行礼:“臣女过些天便要嫁人了,女子一旦嫁人以后,就需在家相夫教子,所以臣女怕不够时间帮皇后娘娘送麦麸草,不如直接送了几盆盆栽过来,将来娘娘若要用,便可自取。” 沈皇后很满意地点点头:“难为你一片孝心,本宫深感欣慰。不知婚礼一事,侯府准备得如何了?” 沈夫人忙道:“谢娘娘关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可不行,馥儿可是本宫亲自封的郡主,这嫁人一事一定得风光才行。” 说着,她对身边的女官示意一下,那女官立刻立刻从里面捧了个箱子出来。 “这是本宫送给慧敏郡主的嫁妆,乃是一顶凤冠,依足了王妃的规格做的,绝对不会逾距。” 北宫馥赶紧行礼:“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母女二人领了赏,便告辞出来。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女儿啊,你真是个傻孩子,要送麦麸草的盆栽给皇后娘娘,怎么也不跟母亲说一声呢?” 北宫馥一脸天真的问道:“母亲不同意么?” “如今娘娘有了盆栽,就勿需你常常进宫了,原本你嫁入端王府,如果依然和皇后娘娘有来有往,那些人便是瞧不上端王,也绝不会瞧不上你这个端王妃。再者说了,若是你在王府中受了委屈,还能到皇后娘娘那儿说项,有娘娘帮衬着,谁又敢欺负你?” 北宫馥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皇后娘娘是母亲的嫡亲堂姐,可母亲在侯府的委屈,又诉给了谁听?” 沈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个女儿平日里话不多,可一说话却句句戳中要害,一时间,说得她眼都红了起来。 “母亲,轿子在那边,我们过去吧。”北宫馥却岔开了话题,指指前面的路。 远远的,有一名宫人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行来,轮椅上一名紫衣男子端坐着,他的眉眼有些冷,却丝毫不影响他容貌的妖治感觉,一对深邃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只是这样盯着前方看,就好似能勾走别人的魂魄一般。 加上高挺的鼻梁,抿直的薄唇,勾勒出一张完美的美男画像。 眼前这男人,分明美男中的极品,是个妖孽。 北宫馥永远都忘不掉这张脸,几次午夜梦回,都是他用刀亲手捅进天儿心口的场景,她的心在梦中撕裂了很多次,痛得几乎窒息。 他注定是她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不死不休。 景安皓原本低头沉思,却仿佛感觉到一道灼热又刺人的光芒对着他照射过来,抬头,只见一名外穿红色披风的少女正定定看着他。 景安皓【2】 少女的目光如剑一般,仿佛此刻已经将他一剑穿心,将他碎尸万段。睍莼璩伤 景安皓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虽然他身患残疾,但他却拥有一张堪称这个世上最完美的脸。 多少女人曾经为他的脸疯狂过? 如果不是这张脸,他恐怕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视,不会有人想到他需要念书,也不会有人会想到他需要治疗,更不会有人会想到他需要成亲。 但是这个少女看着他的眼神,和明显不是因为迷惑,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恨。 他……认识她吗? 景安皓还想再看一眼的时候,那少女就已经进了出宫的轿子,只看到一抹艳红的身影,只仿佛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幻觉,其实那名少女从未出现过,也并未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过他。 “那是谁?”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身后的人立刻回答道:“殿下不知道么,那是定安候夫人和她的女儿慧敏郡主,据说这位慧敏郡主就是过些天要跟殿下成亲的人。” 成亲? 景安皓看着自己的腿,以为了然地笑了起来。 不管他长得如何,也不管他多有才华,他的双腿依然他无法改变的缺憾。 所以,那个女子是痛恨她将来要嫁给一个残废的丈夫,于是才会用这样愤恨的目光盯着他吧? 景安皓冷哼一声,那女人,果然也是目光短浅如同世上其他庸脂俗粉一样。 终有一天,他会做一番大事业出来,把这些现在瞧不起他的人都一一踩到他脚下! “殿下,娘娘怕是等急了,可要过去么?”身后推车的宫人忍不住低头问他。 景安皓表情淡然地点点头:“皇后娘娘召见岂容迟到,自然要赶紧过去。” “是!” 车子缓缓往凤仪殿方向而去,那一边,北宫馥撩开轿帘子往外看去,见那轮椅越走越远,仿佛还能听到轮子转动传来的吱嘎声音。 她这次出嫁可不同,上次不过只是侯府一个不得宠的二小姐,而如今,她是皇后面前的大红人慧敏郡主,所以皇后自然需要亲自召见他,并晓以大义,让他对她好些。 但他恐怕不知道的是,他所要对着好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她北宫馥。 回到侯府,月恨水急急地来找她:“你要找的人,有下落了。” 北宫馥忍不住有些激动:“真的?” “为师何时骗过你?” “多谢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月恨水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你和她长得这么想象,在她面前一出现她就立刻可以猜到你是谁,难道你打算亲自去见她?” 北宫馥立刻拉着他的手撒娇:“师父在,偶尔毛躁一点也没事,师父会纠正的。” 北宫馥出嫁了! 京郊农庄,北宫馥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真是难得,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好几个月,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如果不是师父带路,我真是不敢相信呢。睍莼璩伤” 月恨水笑道:“离你的婚期还有五日,我们不用这么急去找她。” 北宫馥笑道:“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打草惊蛇的。” “看来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榛” “离开定安候府啊。”月恨水笑道,“他们既然这么不希望我出现在婚礼上,那我就真的唯有不出现了。” 他说得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却把北宫馥逗笑了。 她的师父是个很平淡的人,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致一般,唯独在面对她的时候,才能偶尔出现人前从未出现过的面目给她看亿。 她喜欢这一份特别,她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在师父心中是如此的,就已经足够了。 “馥儿的师父已经离开了?”上房内,太夫人微微睁开眼,“听风欣说她不是说什么都要等徒弟成亲以后再走么?” 沈夫人在一旁陪笑道:“母亲你有所不知,其实是弟妹为人太过泼辣了一些,儿媳过去以母亲的身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月师父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 太夫人不由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平日不声不响,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大儿媳妇,忍不住点点头:“馥儿回来以后,你确实变了不少。” “馥儿回来以后,儿媳只觉得浑身都有力气,往日里那些个小病小痛都不见了。”沈夫人也觉得自从女儿回来以后一切顺利,特别是这一次,她奉命去跟月恨水做最后一次谈判,没想到人家就看在她是馥儿生母的份上,同意不在婚礼上出现,并且即时就准备搬出侯府去了。 而此刻,听雨轩内,北宫馥靠在床头,一脸慵懒的样子,看着前来辞行的月恨水。 “反正师父也是要离开的,这份功劳,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了母亲,她若是好了,我在侯府的日子也过得顺利一些。”北宫馥微笑。 月恨水也笑了起来:“这简直就是将你那位婶婶打入了谷底,恐怕很难再翻身了吧?” 北宫馥摇摇头:“岑风欣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她就算如今身子不好,太夫人那边也对她起了疑心,可往日那些风光的日子,能干的手段,都还留在老太太心中,不会消失的。” 月恨水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如果你母亲再不干出点事情来,老太太恐怕要对她不满了。” “母亲最近忙着筹备我的婚事,自然对府中的管理有些松懈和怠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唆使她身边的人到老太太那边嚼舌根子,难免不会让人心动啊。” 月恨水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馥儿,可否听师父一句?” 北宫馥笑道:“师父和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月恨水这才点点头:“馥儿,就算有千不是万不是,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看她这几日不眠不休地帮你做嫁衣,办嫁妆,可见她对你的这份心终究还是真的。” 北宫馥沉默了良久,这才抬头:“前世,我也觉得那个人是我的生父,那个人是我的兄弟,那个人是我的姐妹,可最后,惨死在箭下的是我,是我的亲生儿子!” 月恨水忽然不说话了,良久以后,才将一切思绪化作了一声长叹。 “师父……”北宫馥坐起来弱弱地叫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恨意太浓,已经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月恨水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馥儿做什么都是对的,师父会永远在馥儿身边支持着你,放手去做吧,我相信我的徒儿不会让我失望的。” 北宫馥这才重新笑了起来:“师父,你还相信我就好,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月恨水摸摸她的脑袋,笑一笑,转身出门离去。 今日,他是光明正大来跟徒弟辞行的。 五日后,整个定安候府包括东边的太学士府都张灯结彩,红毯铺了一地,红绸子挂满了所有的廊柱和牌匾,两个府邸都陷入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 东府拢烟阁内,岑风欣正慢悠悠地磕着瓜子,听着丫头们汇报给她的府中各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 “没想到一切处理得还不错,不过没事,只要那丫头走了,光留下老的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岑风欣说到这里,松开了眉头,眯起眼睛,“哼,就算多厉害的女人,还不是一样要嫁人么?而且还是嫁个瘫子。端王妃,以后恐怕就要和她那位夫君一样躲在端王府中不出门了吧?” “是呢。”旁边的丫头附和,“对了,蔡姨娘让奴婢给夫人传话,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也还在风口浪尖上,就不亲自过来给夫人请安了,让奴婢给夫人带个好。” “心领了!”岑风欣一脸讽刺,“当初想到我房中拜会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我挑中快要失宠的她。如今的人就是这样,过河拆桥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二夫人说什么话呢,什么过河拆桥,今儿个我可是给夫人雪中送炭来的。”外面说笑着走进一位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合体的红褐色缎面袄子,云鬓梳得十分整齐,头上戴了朱钗金簪,显得十分喜庆。 岑风欣抬眸看了她一眼,倒有些讶异:“你怎么亲自跑到我屋里来了,不是说不方便么?” 蔡姨娘笑道:“老太太刚才让侯府派人来请东府的几位过去准备晚上喝喜酒呢,所以我就跟她老人家讨了这差事,亲自过来了不是?” 岑风欣没好气地看着她:“感情到我这里坐坐还折煞你了不成,要找这个瞒那个的,若是每次都这么繁琐,便不要来了罢,咱们两个府离得这么远,蔡姨娘来一趟也不方便。” “瞧二夫人这话说的,倒叫人无地自容了。”蔡姨娘被一顿抢白,居然依然可以笑嘻嘻不怒不恼。 不说别的,单凭这厚脸皮的功夫,她数第二,这世上恐怕就没人敢数第一了。 岑风欣倒也一下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了,这几日她心情不好,而她认识蔡姨娘年数长,又时常一起合作,自然知道她的性格。 蔡姨娘这个人,如果有事要求你,要用你,她是断然不会跟你翻脸的。 说白了,这个人就是个笑面虎,早年岑风欣得罪过的人,分明是她们二人一起处理的,可那些人偏偏就是只恨她一个,而并不记恨蔡姨娘。 “行吧,随你走一趟。”岑风欣虽然依然是没好气,不过讽刺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了。 “二夫人,去叫上二老爷一同过来吧。”蔡姨娘提醒她。 岑风欣冷笑一声:“如今他日日在那狐狸精房中呢,哪里还记得他有个结发原配的妻子?” 蔡姨娘看看房中的丫头都还离得远,不由低头压低声音:“二夫人难道就由着他们去么?” “做梦!”岑风欣拍了桌子。 蔡姨娘吓了一跳,却听她缓了一下语气却道:“不由着又如何,男人的心都已经不在我身上了,这是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不认命不行。” 蔡姨娘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在她眼中,岑风欣从来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不然太学士府传说中的冤魂又是怎么回事呢? 东府这边二人正在互相猜测对方的心事,侯府这里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北宫馥已经穿好了嫁衣,又梳好了头,一切复杂的程序都走完了以后,她才松了口气。 如果人生再有机会,她绝对不要选择再嫁人。 而且嫁人的明明不是她…… 算了,做戏总要做全套的。 想到这里,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特别是在凤冠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二小姐真的好美啊。”如雪忍不住在一旁称赞。 北宫馥笑道:“如雪,这次没让你当陪嫁丫头跟我嫁到端王府去,你不会不高兴吧?” 如雪忙摇头:“我知道小姐有自己的考量,总是小姐是肯定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算你这个丫头还不笨。”北宫馥敲敲她的脑袋,“如果不管你啊,早就让二夫人把你带走了。” “我就说嘛。”如雪雀跃起来,她对这位小姐是十分信任的,所以捎带的,连她信任的人,交好的人,也会十分信任。 这是如雪的弱点,她没有太多的学识,也没有太多的心机,所以很多事情,还是不方便告诉她知道。 如雪一走,月恨水就从外面窗户跳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个人形包裹。 “师父你总算来了,急死我了。”北宫馥只有在月恨水面前才会露出她真正的情绪。 “放心,我已经给她喝了聆听符的符水,待会她会完全听着指挥走,不过效果只能持续到晚上他们洞房花烛。” 聆听符是一种控制别人的思维的符水,喝下去的人,会接受最接近她那个人的命令,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已经给媒婆塞了红包,让她照顾着点,在新娘子耳边仔细提醒该怎么做。”月恨水又加了一句,把人往床上一放:“你快给她换衣服吧,我出去外面看情况。” “好!”北宫馥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嫁衣和凤冠霞帔丢到床上,解开床上之人身上的盖布,露出一张秀丽绝美的女子脸庞。 那脸型,那五官,真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前方,仿佛一尊木雕。 “北宫静,坐起来。”北宫馥冲着她下令。 北宫静立刻坐了起来,北宫馥将她衣服脱了,换上嫁衣,戴上凤冠,果然除了神情外,二人果然是长得一模一样。 北宫馥叹口气:“分明是一样的容貌,就因为你温柔如水,我泼辣强悍,于是男人都被你迷倒。” 她摸过自己的右脸,那里,曾经为了某个男人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疤,却因为给他治腿而错过了治愈的最佳时间,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没有痊愈,拖了好几年,一直到那个男人对她彻底厌恶。 那一道伤,是她挡在他面前,被敌人的毒鞭子大伤所致,毒性一直很难解,她却只想着赶紧治好他复发的腿疾。 想来可笑,那时的她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让别人爱她,疼她呢? 如今的她,就是要当个自私的人,只爱自己,只疼自己。 换好衣服,盖上红盖头,北宫馥换了一套素色的衣服,从窗户外面跳了出去,跟月恨水汇合。 “想看着她出嫁吗?”月恨水笑着问她。 “当然,不看着她上轿,入洞房,我是不会放心的。”北宫馥微笑。 月恨水拉着她,指指上面:“那看着吧!” 师徒二人纵身一跃,已经到了房顶。 “师父,原来你早有准备啊。”北宫馥惊讶地看到整个侯府最高的屋顶上面放了两瓶女儿红,居然还有一整只烤鸭和烧饼。 “怎么样,醉仙楼的烤鸭,你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有他们的特色芙蓉醉鸡,珍珠鱼。” “果然还是师父对我最好。”北宫馥喜笑颜开,和月恨水一人坐一边,大块朵颐,一边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人群。 北宫静果然十分听话,沈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一般,送了女儿出门,端王府的轿子正午十分到了侯府门口,景安皓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让人牵着,带着迎亲的队伍游街示众。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被他惊人的美貌所吸引,大家都知道当今三皇子端王殿下是个残废,却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一个如此美貌的男子。 白皙的肌肤可能是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关系显了几分病态,但美目流转之间的千万种风流韵味都让人忍不住神魂颠倒。 北宫馥目不转睛地盯着马上的男子看,他就是这样,即使他腿上无力,但也一定要来亲自迎接新娘子。 前世,他就是在今日引起了整个京城的注意。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他惯用的手法。 他的美貌,甚至引起了他父皇文帝的关注,同时,他成亲后入宫见驾,又展示了一番自己多年刻苦研读所积累的才华,让文帝对他刮目相看。 至此,他时常被文帝召入宫中研讨国家大事,并找了最好的太医帮他治腿伤。 虽然他腿伤的痊愈北宫馥占了绝大多数的功劳,但是没有文帝在财力上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在北宫馥眼中,景安皓是一个非常能隐忍的人,可能是因为他腿疾的关系,让他的心理变得十分扭曲,却也变得格外坚韧。 “怎么,还是忘不了他吗?”月恨水深深地看着身边的女子,脸上依然是温润的笑意,一如以往。 北宫馥笑了起来:“师父会爱上一个杀死你儿子的人吗?” 月恨水一愣,随即释然地笑起来:“想去参观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么?” 北宫馥看看天色,笑着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拿出昂贵的江南丝帕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吃饱喝足了,走吧。” 月恨水飞快用油纸包起所有的菜肴,然后跟着北宫馥穿过几座房屋的屋顶,不一刻已经比迎亲的队伍早一步到了端王府的屋顶之上。 母亲,我多不希望是你! 因为皇后一封懿旨,盛大的婚礼一直闹腾到很晚才结束,端王景安皓也有了一些醉意,被人推着摇摇晃晃地进入了洞房。睍莼璩伤 “啊!”女子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寂静,景安皓的声音传来,“这个女人疯了,来人,将她绑起来!” 北宫馥和月恨水坐在屋顶听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站了起来:“师父,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准备下一步了。” 说罢,她也不看月恨水,径直便飞跃了几个屋顶,往京郊方向而去。 月恨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闭了一下眼睛:“馥儿,就算你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报仇,你的心终究还是保留着最柔软的地方,而你,只是始终不肯面对罢了。榛”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屏住呼吸,将囊中的粉末洒入院中。 广藿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让人呼吸急促,手脚发热,体内的yu望一拨强过一拨。 这是一种催-情的花粉,在月恨水的调制下,又加强了药力,看来,今天的端王爷应该会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亿。 他不能让伤害过馥儿的人,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京郊农庄,是之前北宫静住过的地方,此刻,北宫馥正坐在里面梳妆。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这是北宫静十分喜欢的颜色。 前世,她就是以素雅淡然而著称于世的,这与她的妹妹北宫馥截然不同。 北宫馥当年是因为回了侯府,想要低调做人,所以舍弃了所有她最喜欢的姹紫嫣红,而专挑素净的颜色穿,基本上,她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假装清高的颜色。 她就喜欢各种鲜亮的颜色,而且她亦有这份自信可以将它们驾驭得很好。 这一世,她就要活出一个真我来。 不过现在,她是北宫静,所以也就只能和她穿一样的衣服。 “真没想到,我这个姐姐出门一趟,几乎连她的闺房都给搬过来了,衣物用具一样不缺,这座农庄估计也是被买下了,这里伺候她的人,也是个个称心。”北宫馥冷笑一声,言语中极尽讽刺。 这哪里是离家出走,根本就是侯府大小姐心情好了外出到别院避暑罢了。 或者……说避秋比较合适? 总之她是一点风霜雪雨都没有碰到,而她的亲妹妹却被迫一辈子跟一个瘫子生活在一起。 “明日这件事就会轰动全京城,其他人倒是无妨,你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那里,你要如何交代?” 北宫馥并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等明日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吧。” 景安皓的手段,并非正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明天的京城,应该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翌日一早,月恨水进来就笑道:“你猜的果然没错,今天京城什么都没发生,端王殿下一早就带着端王妃进宫面圣去了。” 北宫馥笑道:“他可真是好口才,一定是他说服了北宫静,不然我那个心气奇高的姐姐,又怎么会同意陪他进宫?” “不知今日他要如何解释新娘易主的事。” 北宫馥继续笑:“我和北宫静原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新娘子换了人,不过……以端王殿下谨慎的性子,他还是会告知皇上知道的。” 月恨水点点头:“你是了解他的,应该不会猜错。” 当然,如果没有昨晚那把花粉,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北宫静应该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一把花粉,帮馥儿解决了两个仇人,值得的。 月恨水只觉得心口处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师父,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北宫馥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是不是不舒服?” 她习惯性去抓月恨水的脉搏,月恨水笑着缩回手:“为师看过了,昨晚吃得太油腻,有些闹肚子罢了。” 听他玩笑一样的话语,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昨日我跟师父不是吃的一样的东西么?” “你知道为师一向吃得清淡,想是肠胃一时不适应。” 北宫馥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那师父赶紧回去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月恨水点点头:“那为师先走了,有什么消息再来通知你。” 北宫馥叹口气:“最麻烦就是我现在这个情况,白天跟本没法出去,不然我理应亲自煎药给师父喝的。”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药为师已经吃了,不用你动手。”月恨水笑起来,“可记得为师说过的,姑娘的双手,是不能干粗重活的。” 北宫馥笑起来:“知道了,徒儿谨遵师命。” 等到下午,全京城都知道了嫁给端王殿下的是定安候府的大小姐,而不是之前说的二小姐慧敏郡主。 好在之前圣旨只说定安候之女赐婚端王,并没有要求一定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此事也不算侯府欺君。 皇后娘娘为了安慰北宫静,同样也封了她一个郡主的名号,称迎凤郡主,起含义不言而喻,是让景安皓好好对待北宫静,如同迎接凤凰嫁到一样。 如此看起来,似乎一切都是皆大欢喜,不过当然有人不高兴。 到了傍晚时分,北宫馥的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了,一名高贵的妇人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北宫馥却似乎意料之中的样子,只是轻轻抬眸:“母亲,我多不希望在这里看到的人是你。” 沈夫人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气冲冲地冲进屋内,对着北宫馥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为什么把你姐姐绑上花轿?” 北宫馥不躲不闪,只笑道:“姐姐上轿的时候,是母亲亲自送出去的,是绑着的么?” 沈夫人一时语塞,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问:“明明是你嫁人,为什么花轿里面的却是你姐姐?” 北宫馥答非所问:“母亲知道么,刚才那个耳光,我本来是可以躲开的,母亲知道馥儿为什么不躲么?” 沈夫人不由有些手抖,眼前这个毕竟是她亲生女儿,虽然从小没有养在她身边,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终究还是血浓于水。 可这丫头换了她姐姐上花轿,就真的是做得太过分了。 “你为什么不躲?”虽然如此,沈夫人还是认不出问了一句。 “女儿想用这一巴掌,把拖欠给母亲的全部还给你。” 沈夫人一下愣住,良久才有些结巴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从小没有养在母亲身边,母亲爱姐姐超过爱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可差别如此巨大,却是没有想到的。” “你想说什么?”沈夫人仿佛被说中心事一般,带着心虚的表情。 “姐姐不愿意嫁给一个瘫子,你自然也不会希望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毁了一辈子的幸福。这个时候,你想到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于是你亲手导演了这场大女儿失踪,接二女儿回府的戏码,对么?” 沈夫人手抖得越发厉害,却是一言不发了。 “大女儿不愿意嫁的人,卑贱的二女儿,原本只是养在农家小户之中,没见过什么世面,能嫁给一个皇子那已经天大的福分了,不管他是瘫子还是傻子,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区别,是么?” “不……不是这样的。”沈夫人慢慢摇头,缓缓后退了两步,“馥儿,你听娘我,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是啊,我也希望不是这样的,我也希望不要在这里见到你,可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北宫馥的笑容变得冰冷,“娘,很多次,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得到娘亲的疼爱,像天底下所有的女儿一样,将来也可以好好孝顺娘亲,可是这一切,不过就是我的幻想罢了,是不是?” 沈夫人冲过来拉住她的手:“馥儿,你听娘解释,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姐姐不愿意嫁,娘确实帮她偷偷逃了。后来你爹急得没了办法,还冲我大发雷霆,我情急之下就想到了你。我只是想,你本来是不能回京,可如果因为端王的关系,你就能留在京城了,以后娘就可以经常见到你们姐妹二人了……” “那为什么姐姐嫁给端王,我留在府中在娘心中是不可以的呢?”北宫馥打断她的话反问。 沈夫人一下语塞。 “答案其实很清楚,如果我和姐姐必须有一个人要牺牲的话,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姐姐,是不是?” 她现在已经是慧敏郡主,定安候府也早就对外表示接纳她重新回家了,她可以长留京城,不会被再次赶走。 但沈夫人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而对罪魁祸首的二女儿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怒。 所以,她内心的想法是什么? 一个是她亲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儿,一个是抛弃在外,虽然日日想念,但毕竟没有培养出多年感情的女儿,她心中的天枰到底是不是有高低,答案已经非常清楚了。 沈夫人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认,北宫馥不怒反笑,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不是么? 是她傻,以为至少还有一份亲情留着,以为至少眼前这个贵妇人对她是真心的。 却原来,一样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良久,沈夫人终于缓缓开口。 北宫馥也并不隐瞒:“我一直在想,姐姐失踪了,我出嫁,对谁有好处,因为姐姐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绝对不敢离家出走几个月这么久。” 沈夫人点点头:“不错,你姐姐是不敢,所以你想到了我是么?” “之前我并不敢相信我的猜测,后来我慢慢发现,原来我的母亲并不是一个蠢货,相反,她可以说挺聪明的,懂得审时度势,虽然心地善良柔软,却也懂得耍一些小手段,所以我知道,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后来我找到了这家农庄,看到姐姐住的地方,就知道,我的猜测应了九成。” 沈夫人苦笑:“还缺一成。” “你就是那剩下的一成,在你打开这个房门之前,我一直希望我之前猜到的九成都是错的。” 沈夫人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能长伴我左右,我十五年不曾见到你了,每日对着你姐姐我就会想到你,我日夜挠心地想,用尽办法想让你回来,府中的人都以为我疯了,其实我并没有,我只是想得有些痴了,魔怔了。” 北宫馥安静地听着这一切,并没有表示什么,仿佛只是在听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终于有一天,侯爷说给静儿定了一门婚事,对方是端王殿下,静儿一听就哭了,寻死觅活的。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我怎么会让另外一个女儿也出事,不,绝对不行!” “于是我找了娘家兄弟帮忙,让他们买下了这座农庄,趁着家中没人的时候,偷偷把静儿运出了府,接下来的事情,你都清楚了。” 北宫馥听着她说完这一切,点点头:“已经很清楚了。” 沈夫人盯着她冰冷的笑脸轻声道:“如果你还要回侯府,收拾一下,跟娘回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带着几分哀求,与来之前的气势汹汹完全不同。 但是她不会知道,北宫馥如今早已是铁石心肠,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刚才她的表现,又让她在心口浇筑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呢?”北宫馥静静地开口,“我就等母亲来找我,带我一同回家呢。” 她念着“家”这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冷,格外轻。 沈夫人叹了口气:“好,娘等你。” “不用等,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北宫馥笑。 “不用收拾么?” “这是都是你宝贝女儿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的。”北宫馥的语气极尽讽刺的意味。 十五年来,北宫静每一件衣服,每一样首饰,都是她的生母沈夫人亲自挑,亲自选的。 而那个时候,她北宫馥,有可能还在那个山村里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提着几乎有她一人那么高的水桶,艰难而蹒跚地走着。 沈夫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小女孩渴望有父母在身边疼爱的心情,即使她有多么愧疚,终究无法爱她超过那个她一天天用尽所有心思去爱的大女儿。 窗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只是晃了晃,没有让沈夫人看到。 北宫馥笑了起来,忽然就释怀了,没有必要去比,她有师父,不是么? 八岁开始,她的每一样首饰,每一件衣服,都是师父帮她亲手挑选的。 她并非没人爱,她有这个世上最疼爱徒弟的好师父。 疼爱她的人,这个世上有一个她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个人那么恰巧是她的师父,她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那么……走吧。”被抢白了一顿,沈夫人除了苦笑,再也没有其他表情。 她是这场闹剧的一手策划者,结果是,她的大女儿最后还是嫁了不想嫁的人,而她自己……恐怕已经永远失去了二女儿的心。 对着门外的阳光,沈夫人悠悠长叹了一声,或者,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父亲的怒气【节选二】 “你还有脸回来!”北宫政怒气冲冲地盯着北宫馥看,“你把你姐姐害得这么惨,还有脸待在这里,我要是你,早就一死以谢天下了!” 北宫馥淡淡地笑道:“父亲,姐姐只是接受原本就属于她的命运,又有哪里惨?” “你五花大绑将她送给端王殿下!” “父亲是觉得,女儿五花大绑的那个人是馥儿,馥儿就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就应该欣然接受,感恩戴德,是么?”北宫馥的语气充满讽刺。睍莼璩伤 北宫政大怒:“你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你不过是个来抢窝的贱种,怎么能跟我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比,你能嫁给皇子,就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了!榛” 原来如此,就算长相一样,出身一样,只是因为出生的时间晚了那么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她就注定是贱种,是不被人瞧得起的下作东西。 北宫馥忽然不想争辩了,只是装得一脸无辜:“爹爹,应该嫁给端王的本来就应该是大姐,这是你说的,昨日我才知道原来姐姐没有失踪,只是在山里谜了路,自然理应把这个前世修来的福气还给姐姐。至于是不是绑着,姐姐上花轿的时候是自己走上去的,大家都看到了,到了端王是什么场景与我无关,难不成端王殿下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要怪罪到我头上不成?”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北宫政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却是一句都反驳不了亿。 确实是他们好言相劝说北宫静嫁不了,所以求她代嫁的,既然北宫静出现了,让原来的新娘出嫁也是正常的。 但是他就是想不通,迎亲的队伍从来没停留过,到底什么时候新娘从北宫馥换成了北宫静呢?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中途换人,北宫静一定会叫的,可是一切没有异状,难不成是到了洞房才换人的? “老爷,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不如就接受这个事实吧。”沈夫人忍不住开口,“如今我也只有一个女儿在身边了,原本要嫁人的就是静儿,这是命,躲不掉的。” 她红了眼圈,终究落下泪来。 北宫政怒气冲冲地盯着她:“都是你,是你非要让这个孽种回来,她回来以后,咱们北宫家就没有消停过,这就是个祸害,如今你还要护着她,真是不可救药!” “老爷……” “明日就让她搬离侯府,我不想再见到她!” “老爷……” “爹……”北宫馥慢慢抬头,看着他,“如今我是皇后娘娘亲自封的郡主,她明确说过我出嫁之前是要住在侯府的,在你赶我出去之前,女儿想亲自跟皇后娘娘说声抱歉,不是我不想,实在是不能再遵守她的懿旨了。” 北宫政冷笑一声:“你以为到了今日,皇后娘娘还会帮你么?”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帮不帮,不是父亲大人说了算的,似乎应该皇后娘娘说了才行吧?” “你……”北宫政的脸都气绿了,可句句都被女儿奚落殆尽,还没话反驳,他这父亲当的真是面子里子全没了。 “母亲,我们走吧。”北宫馥状似亲热地挽着沈夫人的手,“明早我进宫一趟,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安。” 沈夫人深深看她一眼,叹口气,终究没有理会北宫政,母女二人往听雨轩方向而去。 “反了,都反了!”北宫政扫落了桌上的茶杯,顿时地上多了一地碎瓷片。 翌日一早,沈夫人就来到听雨轩门口,北宫馥一脸笑意,一如往日,仿佛昨日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沈夫人清楚,她们母女之间,终究是多了一道鸿沟了,这一道鸿沟,恐怕很难再修复了。 怨来怨去,也只能怨自己的心确实是长偏了。 叹口气,她轻声问:“馥儿,若是今日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就说是母亲的主意,可别自己扛下来啊。” 北宫馥笑道:“女儿从来没想过自己扛。” “哦……”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应该的,本来就应该娘来扛的。” “女儿也从未想过让母亲扛。”北宫馥打断她的话,“母亲是女儿在侯府唯一的依靠,母亲好,便是女儿好,所以我们都不可以出事,不然,谁都好不了。” 说着,她已经走出门外,看着外面的风景,依然是笑吟吟地道:“天色不早了,总不能让皇后娘娘等咱们。” 沈夫人不再说话,从昨日这件事上看,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是有主意的人,既然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别的计较。 而她不想说的话,就算是撬开她的嘴,也不会得到一个字的。 母女二人依然坐了马车到宫门口,再换了轿子进宫。 皇后娘娘显然等的有些着急,一见到她们母女二人,就急匆匆地道:“你们可来了,慧敏郡主,你来得正好,快帮本宫看看这几盆麦麸草是怎么回事,不到十日功夫,便没了精神。” 沈夫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后娘娘急匆匆召他们进宫竟然不是责问端王殿下的婚事,而只是为了几盆麦麸草。 北宫馥却一脸笑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娘娘有所不知,这麦麸草娇贵得很,冷不得,热不得,干不得,湿不得,就算是十分有经验的花匠,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掌握种植的方法的。” 沈皇后有些急了:“这便如何是好?” 北宫馥道:“这倒不难,臣女早先在紫霞山种过几盆麦麸草,养了很多年一直都涨势良好,如果娘娘不嫌弃,臣女可以过来亲自养殖这些麦麸草,顺便可以找几名花匠,让他们学习如何种植,等时间长了,他们学成以后,便可以大片种植了。” 皇后之前听到只有她可以种植原本是皱了一下眉头,到后来听到她肯无私传授,不由松了一口气。 也许眼前的少女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有心计,原本送麦麸草花草和精油过来,她以为受制于人,当看到盆栽的时候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又听到必须由她种植,以为她早就算计好了,要将自己控制在手掌心,但原来不是这样。 皇后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北宫馥的脸,她的脸上都是真诚的笑意,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天下所有人知道。 不过十五岁而已,能有多大心机呢? 沈皇后笑自己多心。 “不过……”北宫馥说完一段话,当然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所以她要说的重点就在这里了,“臣女的父亲因为姐姐的婚事迁怒于我,让臣女即刻搬出侯府,臣女在京城无亲无故,恐怕只能回紫霞山了,将来要进宫,怕是很难了。不过娘娘放心,不管臣女身在何方,都会记得让人给娘娘带花茶和精油献给娘娘。” 皇后听完忍不住皱了眉头:“定安候真是好糊涂啊,这婚事原本定的就是迎风郡主,慧敏郡主不过是个替补的,如今迎凤郡主回来了,自然应该由她当这个端王妃,怎么又能怪你呢?” 沈夫人忙道:“娘娘,臣妾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让静儿上了花轿,没想到侯爷大怒,定要馥儿搬离侯府。臣妾身边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她若再走,臣妾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皇后叹口气:“这定安候也是,就算不为慧敏郡主着想,也该为你这个结发妻子想想。你们且不用急,本宫待会让你们带懿旨回去,保管慧敏郡主嫁人之前都可以长留定安候府。” 母女二人赶紧欢天喜地地接了旨,谢了恩。 等一切完毕,沈夫人先回府宣旨,北宫馥自然是留下照看那几盆麦麸草。 皇后赐了她一面进出过的金牌,以后进宫不用听召唤,随时可以入宫参见凤驾。 北宫家的人完全没有想到,二小姐绑了大小姐去代嫁,皇后娘娘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还赐了懿旨和金牌,大家纷纷猜测皇后娘娘是不是被这丫头迷惑了,不过谁也没胆说出口。 这件事,却只有北宫馥心中有数。 对于皇后娘娘而言,谁嫁给端王殿下都无所谓。 因为这场婚事,原本就是她和安皇贵妃争宠打赌的产物,她输了,不过就是丢个面子,而麦麸草却关系到她的性命。 这里子都要没了,要面子做什么? 再说了,这场争斗不输也已经输了,至于输的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个输,结局根本不会对她的地位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在需要用到北宫馥的今天,她何乐而不为做个好人,再做个顺水人情,让北宫馥对她更加扑心扑命地办事? 北宫馥当年也当过皇后,虽然在北宫静之前并无人跟她争宠,但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心思,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沈夫人等在听雨轩,看着她回来:“你早就算准了没有人懂得打理麦麸草,所以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怪责你,是么?” 北宫馥微笑:“母亲是在质问我吗?” 沈夫人一愣,随即叹口气:“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你?” “有人算计我,我除了自救,连喊救命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说的对么,母亲大人?” 沈夫人无言以对,随即起身:“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女儿恭送母亲大人。”北宫馥端端正正行礼。 “对了!”沈夫人转身看她,“明日你姐姐回门,如果她对你做了失礼的事情,你就看在她替你嫁给了端王,放她一马吧。” 她终于知道这个二女儿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如果跟她成为敌人,恐怕会有很可怕的后果。 北宫馥却依然微笑,也不答是,也不答不,只是淡淡地说道:“原来,是她替我嫁给了端王么?” 沈夫人面色一黯,是啊,这话本不应该这样说的。 原本要嫁给端王的就是北宫静,而北宫馥不过是来替嫁的,现在怎么在别人的心中,北宫静倒成了替嫁的了? 这就是贵贱的分别,因为后来者贱,前到者高贵,所以什么都可以调转来说。 沈夫人再次无言,她这个二女儿,牙尖嘴利,且并不是别人一句好话就能说服她的。 “不管怎么样,你……放她一条生路。”从一进府就拗断了两个嬷嬷的手臂,到打得岑风欣至今翻不了身,她这个女儿的手段狠辣得令人发指,令她不得不防。 “我可以答应母亲。”北宫馥忽然回答了她一句,沈夫人松了口气,却听她继续道,“除非,她非要置我于死地!” 沈夫人点头:“好,我会尽量劝她,绝不与你为敌。” 女儿的性子她知道,北宫静温柔的表面下有着张扬跋扈的性子,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给她的。 她美丽且聪明,又有高贵的出身和血统,所以她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应该臣服在她脚下,一旦有人敢反抗,都应该推出去处死。 对于北宫馥,她此刻恐怕也早已恨之入骨。 她有些无力,所能做的,只是把损失降到最低。 她此生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在出生没几天就被送走,唯一的儿子又整日昏睡不醒,她这辈子已经不能再失去更多东西了。 “母亲。”北宫馥忽然叫住她,“我说过,只要我在这个侯府一天,我就必须和你绑在一起,所以我不会看着你倒下的,你也一定要坚--挺地站着。明日三朝回门以后,你带我去看大哥。” 沈夫人整个人都差点颤抖起来:“你要做什么?” “对一个病人,我还能做什么?”北宫馥冷笑。 “你……” “除了治病,我还能做其他事情么?”北宫馥笑得格外灿烂,“只要世子在,你北宫家当家嫡母的身份就永远都在。” 沈夫人松口气,却还是有些怀疑:“你……真的能治好你大哥?” “不确定,不过我会试试。”北宫馥看着她,“如果我也治不好他,相信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治好他了。” 沈夫人一愣:“你……说的是真的?” “母亲以为,我真的简单靠一株麦麸草就可以治好皇后娘娘的头痛之疾么?” 沈夫人想了想:“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因为如果治好了大哥,我的名声会传播得更加广泛,如果母亲能再帮我宣传一下,恐怕到定安候府门口求医的人会排起长龙的。” “你要做什么?” “开医馆。” “你一个女孩子家?” “我开的当然不是普通的医馆,我只医出得起价钱的达官贵人。” “可是,医者父母心不是么?” 北宫馥忽然大笑起来:“可惜,我父母没有心,我这个医者,又怎么会有心呢?” 沈夫人一时无言,除了离开听雨轩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你又何苦非要惹她伤心?”月恨水叹口气,靠在窗边,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的小徒儿。 “她不伤心,就是我伤心,二选一,我选前者。”北宫馥说得很轻松。 “她若是伤心,你更伤心,别以为为师看不出来。” 这次换北宫馥沉默。 她能将天下所有人都说得哑口无言,这世上却只有一个人可以驳得她说不出话来。 北宫静回门【节选一】 翌日一大早,也就是北宫静嫁人以后一大早,端王府的人就已经讲礼送到了定安候府,随后,端王夫妇就出现在了侯府门口。睍莼璩伤 据说端王在成亲之后第二日进宫谢恩之时,令皇上大为赞赏,并令他入主内阁,共同商议国策。 北宫馥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微笑。 景安皓为人就是如此,虽然嫁给他的人变了,但是他的计策不会变的,要达到的目的也一样会达到。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并不意外榛。 定安候北宫政,太学士北宫勤,亲自到门口迎接端王殿下的大驾。 北宫政对这个女婿还是不满意的,因为他的双腿关系,他是永远不可能荣登大宝的,当国丈的希望似乎已经破灭了,除了北宫馥,其他女儿又还小,而北宫馥…… 唉,不提也罢亿! 端王夫妇见过礼,北宫静自然就跟沈夫人走了,景安皓则被人推着参观整个侯府。 北宫静站在沈夫人面前,母女二人关起门来抱头痛哭,北宫馥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坐在窗口,不曾动过分毫。 “本王妃要见妹妹,难道你们都不许么,侯府的规矩,何时变得这么多了?”门口传来喧哗,女子尖锐的声音声声传入耳中。 北宫馥终于抬了头,然后转头问道:“何人喧哗?” 话音刚落,一名女子已经冲了进来,如雪匆匆跑了进来:“二小姐,端王妃她……非要进来,奴婢不敢推攘……” “没事了,你出去吧。”北宫馥挥挥手,让屋里的丫头都离开。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和她有着相同容貌,相同身材的女子,一身红色艳丽的装扮与记忆中那个喜欢素色衣服示人的女人略有不同。 今日是回门的大喜日子,自然是要穿红色的,这一点上,北宫静是个很注重礼节的人,不会任性妄为。 “大姐今日回门,找妹妹什么事?”北宫馥起身,楹楹下拜,“还是妹妹应该恭迎端王妃大驾?”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北宫静冷笑一声,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今天不是姐姐来找我的么?”北宫馥反问。 北宫静深吸一口气,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算起来,还得谢谢妹妹给我找了个好夫君,你放心,将来姐姐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你,也一定会让你嫁得很好的。” “多谢姐姐关心。” “你知道么,端王殿下对我很好,而且他已经得到了父皇的赏识,又专门派了御医给他治腿疾,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北宫馥继续笑:“如此甚好,那就恭喜姐姐了。” 北宫静眯起眼睛,笑容一如往日的温润:“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母亲心甘情愿地为你顶罪,但是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母亲她疼爱我,绝对不会让我受罪。” “姐姐不是没受罪么,不是很幸福么?”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刚才自己说的。” “你……” 北宫静深吸口气:“说到底,我现在也是皇子妃,而你,将来未必嫁得有我好。” “肯定不会有姐姐好的。” 北宫静忽然走了过来,拉住北宫馥的手:“时候不早了,父亲说午宴的时辰快到了,我们姐妹今日算是第一次见面,不如一起去吧。” 北宫馥也不推脱,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黄色的裙装,出门的时候加上红色的厚披风,到了屋内便脱去,此刻她和北宫静站在一起,一红一黄,显得格外亮堂,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景安皓看着这场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位想必就是慧敏郡主了吧,果然跟王妃长得一模一样。” “正是小女。”北宫政点头回答。 景安皓没有温度的笑容中,眼神带着几分探寻。 他以为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在宫中用充满戾气的眼神看着他的少女,后来却发现并不是。 那么,眼前这个,就是了! 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二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子,有趣,有趣! “来,妹妹,这里坐。”北宫静热络地拉着北宫馥坐到自己身边,然后对景安皓道:“殿下不介意妹妹坐得这么近吧?” “自然不介意。” 原本男女有别,本该是男宾和女宾分开坐的,不过因为北宫馥是端王妃的亲妹妹,端王也不算外人,所以北宫静这样作法也不算失礼。 “听说王妃和妹妹多年不曾相见,没想到感情这么好。”景安皓浅笑一声,问了一句。 北宫静忙道:“这个世上能有一个与臣妾容貌如此相像之人实在不容易,今日虽然是和妹妹第一次相见,可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一样熟悉,真是亲得不得了呢。” 说着,她还亲自给北宫馥布菜:“来,妹妹,你可要多吃点,看你这么瘦。” 北宫馥也微笑:“姐姐也是,也要多吃点才是,等过些日子,给殿下生个白白胖胖的小殿下。” 她的话带着几分揶揄,只有北宫静能听出几分讽刺,她心中狠毒了对方,却依然笑得温柔如水:“这个自然,为夫君开枝散叶本是女子的天职。” 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笑得十分腼腆。 北宫馥前世认识她十年,知道若论装温柔无辜,北宫静数第二绝对不会有人敢数第一。 而自己这一世的手段,多数还是跟她学来的呢。 众人眼中,这是一对姐妹花相处融洽的场面,什么疑点都没有。 甚至连沈夫人,也都以为大女儿真的认了命,不再恼恨北宫馥。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北宫静因为是出嫁的女儿难得回门一趟,沈夫人自然要留她多住几日,便跟景安皓商量了三日以后再来接新王妃回府,又在侯府多留了半日,到处走走逛逛。 这边侯府的所有小姐丫鬟都知道她们大姐夫来了,之前午宴的时候并不在同一桌,不过也见识到了景安皓妖孽般的容貌,可以说个个为之神魂颠倒。 但只可惜,这位妖孽美男竟然无法站立行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也妒忌他的美貌。 北宫馥此刻已经回到了听雨轩,如雪忍不住问道:“二小姐,他们都去跟端王殿下说话了,你为什么不去?” 北宫静看着她:“你也想去,是么?” 如雪脸一红,低下头。 “想去就去吧,端王殿下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当年的自己,不也是第一眼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并且用尽全部的精力来帮他治腿,就是为了让这个世上一定要有一个完美的男子。 但是现在想来,这种想法着实可笑。 完美的男子,由自己亲手打造,却又亲手毁掉了她自己。 如果过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男子,也该是自然养成的,何须自己辛苦雕琢?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为他人做嫁衣裳。 “小姐,我真的可以去么?”如雪有些惊喜起来,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去吧。”北宫馥点点头,她对那个她前世已经看腻的人,早已提不起兴致。 如雪想了想还是不妥:“可是小姐不去,当奴婢的怎么能和殿下说上话呢?” 北宫馥轻笑摇头:“如雪,你的要求太多了,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如雪很是无奈,只能自己跟着几个丫头跑了出去,北宫馥待在听雨轩内,只觉得百无聊赖,回忆的潮水涌上心头,那种愤恨,一点点几乎要吞噬掉她的内心。 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希望不要碰到她不想见的人。 北宫馥知道这样下去恐怕会得失心疯,除了转移视线,她没有其他选择。 今天她对着景安皓虽然一直在笑,可心中的那团怒火,几乎要摧毁她的理智。 她现在有足够的能力杀了他,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要他知道当初他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要他悔恨,痛苦,为她,为她的天儿忏悔生生世世。 想到这里,北宫馥深吸了一口气,勒令自己的脑子必须保持清醒。 要毁掉这里非常容易,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亡命天涯。 但是这太便宜他们了,这些人,就应该看着他们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在他们面前消失掉,让他们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北宫馥走出听雨轩,在偌大的侯府之中闲逛。 也许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她看到一辆轮椅缓缓朝她驶来的时候,她除了苦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其他表情。 她忘记了,他的轮椅其实根本不用别人推,因为那是他找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巧手铁匠帮他打造的,上面有机关,还有指南仪,可以轻轻扳动就可以指挥方向。 最厉害的是,这辆轮椅即使在丛林中谜了路,上面的指南仪也可以帮你指出正确的方向,让你找到回家的路。 “慧敏郡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景安皓平日冰冷的笑容此刻带着几分探究。 这个少女太奇怪了,刚才所有的人几乎都在跟他示好,可唯独不见他。 他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只是见过这少女一次面,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当然清楚北宫静的出嫁是她一手策划的,可她刚才在饭桌上却表现得好像完全没有这回事一样,其深藏不露的功夫,似乎不亚于他。 景安皓似乎看到了和她一样的人,隐忍又多智,这样的女子,见一次就能让人着迷。 “端王殿下好有雅兴,怎么竟然一个人来到这里?”北宫馥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着行了个礼,话语间似乎只是闲话家常。 她刚才用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不会在他面前失常,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控制自如了。 原来就是这样,如果所有的爱都消失了,只剩下恨,那么再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期盼,剩下的,只有想着,要怎么处理掉这个人,让他痛苦万分,悔不当初! 景安皓想了想,忽然有些忧伤起来:“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独处的,连成亲都是害了人家,只是皇命难违罢了。” 轮椅上,男子忧伤的眼神仿佛望不到边际,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那时候,就是这样忧伤的眼神,一次次地哀求她:“馥儿,太子一次次打击我,让我不能翻身!” “馥儿,这是我翻身的好机会,只要这次出使成功,父皇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馥儿,这次战事不容有失,如果失败了,我就在父皇那边一点地位都没有了,你一定要帮我。” “馥儿,我想要江山为聘送给你,可是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馥儿……” “馥儿……” 那一声声,一句句,仿佛就像在昨日响起,那么近,又那么远。 北宫馥蓦地抬起头:“端王殿下真应该多笑笑,你忧伤的模样,实在是不太招姑娘家喜欢。” 景安皓神色一黯,这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说他忧伤的表情不招人喜欢的女人,不,是第一个说的人,因为连男人,都无法拒绝他这样的美好的忧伤。 景安皓笑得有些牵强:“这样可以么?” 北宫馥却抬头道:“姐姐来找你了。” 远远的,北宫静跑了过来,微微有些气喘,却控制得刚刚好:“殿下,你怎么乱跑,臣妾找不到你,可急死了。” 景安皓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北宫静,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他很快平缓了情绪,指指北宫馥:“只是看到馥儿在这里,就过来跟她聊了几句。” 北宫静缓缓抬头,依然是温柔如水的笑意,却隐隐带着几分磨牙的声音:“哦,妹妹跟殿下聊什么,臣妾可以来听听么?” “当然可以。”景安皓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妹妹让本王要多笑笑么,说笑起来更招人喜欢一些。” 他加了一个更字,摆明了就是要混淆视听的。 北宫静果然多看了北宫馥一眼,问道:“是么,看来妹妹很喜欢殿下,以后可要多来端王府玩玩。” 她意有所指,北宫馥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笑笑:“姐姐相邀,妹妹哪有不去的道理。”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北宫静拉住她的手,手指狠狠地用力。 北宫馥笑容不改,手上一股真气流出,手掌瞬间变得如同铁块一样硬。 “呀!”北宫静用力过猛差点掰断了手指,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景安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北宫静忙道:“父亲刚才让臣妾找端王过去谈天,瞧我这记性,这一聊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北宫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既然姐姐和端王殿下有事要忙,那馥儿就不便作陪了,告辞。” 景安皓却道:“都不是外人,馥儿不如一同前去,想必你姐姐也会很高兴的,是吧,静儿?” 他亲热地叫北宫馥为馥儿,又转头对北宫静改了称呼。 北宫馥心下明白,景安皓要求人的时候才会用亲热的称呼,而通常,这样的称呼加上他妖孽般带着几分忧伤的脸,是不会有人舍得拒绝的。 果然,北宫静点点头:“当然,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北宫馥有些无奈,也许她今日走出听雨轩就是个错误,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或者,跟北宫家的人再正面交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定安候世子 三人前往侯府花园,北宫政和北宫勤正坐在凉亭之中,不知道聊些什么。睍莼璩伤 一见到北宫静带着端王过来,北宫政不由笑吟吟地道:“端王殿下,下官等候多时了。” 随即,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北宫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也来了?” 北宫静忙解围:“刚刚妹妹与端王殿下在后厅谈得兴起,女儿不敢打扰殿下的好兴致,便叫妹妹一起来了。”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北宫政的眉头皱得更紧,北宫勤却在一旁不阴不阳地道:“早年不是有娥皇女英么,如今既然姐妹二人感情这么好,不仿仿效之。轹” 北宫馥蹙眉,随即松开,却听北宫静笑吟吟地道:“叔父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到乐意有个好妹妹,就怕妹妹不答应。” 她倒是一副大度的模样,北宫馥微笑,四两拨千斤:“谁不知道端王殿下如今心中只有姐姐一个,妹妹怎可夺人所爱?” 北宫政听得这话总算松开了眉头,然后点点头:“以后做事要知道分寸才好。繇” 北宫馥也不恼,对于不在乎的人,她一向大度又宽容,于是行礼:“是,父亲,女儿谨遵教诲。” “对了,端王殿下,下官这里有一副棋局未解,知道殿下的棋艺精湛,不知可指教一二否?” 景安皓顺着北宫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局残棋留在上面,看了良久以后,才缓缓上前摆了一子。 这一子落下以后,北宫政和北宫勤脸上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神色:“殿下一出手,令臣等茅塞顿开啊。” 北宫馥扫过棋局,不由淡淡一笑。 景安皓的棋艺精湛,前世只有自己可以与之抗衡,不过她多数都会输在他的穷追猛打之下。 他曾经跟她说过,她下棋最大的缺点就是顾虑太多,到最后却往往顾此失彼。 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希望身边的亲人人人都开心,到最后其实最不开心的人是她自己。 为了这些所谓的亲人,她甚至疏远了从小依赖信任的师父。 顾此失彼,果然是顾此失彼! 但今生今世,她早已经脱胎换骨,所以景安皓,你做好被我穷追猛打的准备了么? 见她笑容越发深沉,景安皓忍不住问道:“不知二小姐可会下棋?” 北宫馥笑道:“不曾学过。” 她此生,不会再在棋盘上与他决一雌雄,却会在真正的现实战场上打败他。 景安皓似乎有些失望,北宫静眼中流露出一些不屑和鄙夷。 果然是山上长大的孩子,琴棋书画想是样样不会吧,就算是会,也不会精通,哪里比得上她系出名门,从小受过良好的熏陶。 这一点,她北宫静绝对不是一个山野丫头可以相比的? 现在这个场景,看上去似乎端王殿下对这丫头有几分兴致,反正自己的王妃名分已定,就算这丫头真的嫁入端王府也最多是个侧妃,横竖是在她之下,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得看她这个正妃的脸色,到时候她再慢慢折磨她,似乎也是美事一桩。 这边北宫静打着如意算盘,北宫馥却一脸笑意地跟大家告辞离去了。 北宫政对她这次的表现倒是表示满意,很显然,这个女儿应该是听进去他的话了,和姐夫保持距离才对。 她已经让她姐姐替她嫁了一个瘫子,就更不应该去和她姐姐抢丈夫了。 北宫政这厢想着和大女儿完全相反的事,那边北宫馥却已经和沈夫人一起去了碧云阁。 碧云阁是在侯府偏远地方的别院,一幢小楼孤零零地矗立着,显得格外寂寞。 定安候府的世子,也就是北宫政和沈夫人所生的嫡长子北宫玉已经在这里住了十三年。 北宫玉今年十九岁,六岁开始,他就开始比常人睡觉的时间长,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最少有七八个时辰在睡觉。 最早小的时候,以为只是小孩子贪睡,但是越长大,他的嗜睡症状就越来越明显。 西席先生讲课的时候能睡着,和其他孩子嬉戏的时候也能睡着,而且是说睡着就睡着,一睡就是一天或者两三天。 等过了十岁,一两天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而是最少五天起,就跟昏迷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少大夫来看过这个病,都说世子只是进入了深沉的睡眠,所以叫不醒,却并非是昏迷。 最后,他们一致的结论是,定安候世子得了这个世上十分罕见的一种病,叫做嗜睡症! 这种病的患者除了爱睡觉,其实生活作息和智商跟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也可以读书识字,只是一睡起来便跟昏迷了一样,一定要睡到自然醒才行。 这么多年来,沈夫人为了这个儿子伤透了脑筋,连皇后娘娘那儿的御医都搬来了,可是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她能让北宫馥来看,其实倒不是真的相信她的医术有多少高明,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而已。 “你大哥这次已经睡了一个月了,上次醒来也不过就一天时间,就又睡着了。”沈夫人叹口气,这几年来,北宫玉的嗜睡症状越来越严重,所以北宫政让他不许出这小楼,怕他睡在外面没人知道。 北宫馥上前看看北宫玉的脸庞,他有着一张跟她和北宫静极其相似的脸,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并不影响他是美男子这一铁一样的事实。 事实上,除了沈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之外,北宫政如今四十多岁,也可以看出他的翩翩风采不减当年。 这两人即使感情极其淡薄,但生下来的孩子总算是各取所长,个顶个都是美人儿。 “怎么样,你大哥他……”沈夫人欲言又止,北宫馥却已经一手搭上了北宫玉的脉搏。 脉搏平缓而均匀,果然是跟睡着了一般。 北宫馥淡淡一笑:“母亲不用担心,大哥已经病了十几年,这种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 沈夫人眼眸中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但是我也没说没得治。”北宫馥又加了一句。 沈夫人眼前一亮:“真有的治?馥儿,只要你治好你大哥,你要什么娘都答应你。” 北宫馥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我要的,早就告诉母亲知道了。” 沈夫人愣了一下:“你真的打算开医馆不成,你一个女孩子家……” “只要有人上-门求医,开不开医馆都是一样的,我在的地方,就是医馆。”北宫馥转身不再理会沈夫人,只是动手翻了一下北宫玉的眼睛,再探一下他的心口,看了口耳舌,问道,“平时他昏睡的时候你们都给他吃些什么?” “哦,一般都是一些方便消化的汤水,米粥之类。” “嗯!”北宫馥点点头,“以后他的食物都有我负责,你们就不要管了。” 沈夫人有些担心:“是不是食物上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北宫馥摇头,“只是我想在汤水里面加一些药物,看能不能让大哥醒来的时间变得长一些。” “是什么?” 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在开玩笑一般:“母亲是怀疑我要在大哥的汤水里下毒药么?” “这,娘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放心,我虽然生性凉薄,且下手从不留情,不过对于一个昏睡的人,还不至于下手去害他,你说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夫人有些尴尬:“娘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娘既然相信我,就要全部照我说的去做,若是娘不放心,大可以找别人来治。” “不是不是,娘相信你,相信你。”沈夫人忙拉着她,“你连皇后娘娘多年的头痛之疾都能解决,想必你大哥的顽疾也能解决。你知道,娘就这么一个儿子,下半辈子就全指望他了,这府中多少人盯着他的世子之位,个个狼子野心……” “这些跟我没有关系,是谁当世子我并不关心。”北宫馥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我只知道,他如果好好的,你在府中的日子就会好过些,我跟着你,自然也会好过些,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是是是,确实如此。”沈夫人连连点头。 北宫馥不再理会她:“好了,我们回去吧,我需要一套金针,明日我会取来正式给他治病。” “金针?”沈夫人愣了一下,“可要帮你去打造?” “不用,我自己有。”北宫馥摇摇头,“母亲不用多管了,只消把这件事交给我,跟这里的丫鬟们说清楚,让她们配合就行了。” 沈夫人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好,娘就照你的意思去办。” 等出了碧云阁,已经是晚膳时间,景安皓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北宫静要在这里再住三日。 北宫馥听得这个消息,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看来未来三日,她的日子恐怕不得消停了。 今日开始,她就要全权负责北宫玉的一日三餐和药物,其他的事情,恐怕要先搁置一番了。 看在儿子的份上,她亲爱的母亲相信会帮她很好地安抚她的姐姐。 这几天,她就在碧云阁躲清静吧。 “你真是会挑时间,连给你大哥治病的时间都算得刚刚好。”月恨水在碧云阁内有些无言地看着她,“你大哥的病,有把握吗?” 北宫馥摇摇头:“完全没有把握。不过我现在还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景安皓和北宫静,惹不起的时候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要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交代。” 月恨水将一个包袱递给她:“你要的金针,为师给你带来了。” 北宫馥顿时笑颜如花,月恨水看得有些愣神。 其实眼前这个女子,是个那么容易满足的人,为什么那些人偏生就一点都看不到她的美好,非要一步步让她变成一个充满仇恨的人呢? 北宫馥为北宫玉施针:“我先把打通穴道让他变得兴奋一些,这样可能会醒得快一些,再把一些有助睡眠的穴道堵塞试试。” “上一次昏睡好像也是一个月,醒了一天以后又睡着了,算算这个周期,他应该也快醒了。”月恨水用手放在北宫玉的心口探他的内息。 “他的魂魄非常不稳定,可能正是因为他每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稳固他的魂魄,所以他才会比正常人累很多。” 北宫馥愣了一下,也把手悬空放到北宫玉心口的位置,试探了很久,最后还是苦笑摇头:“感觉不出来,看来我这玄术不管怎么练,都没法到达师父的境界了。” 月恨水笑道:“那倒未必,为师毕竟练了二十多年,你才练了几个月,自然会有差别,如果让你也练上二十年,结果就未必了。” “真的?”北宫馥大喜,“难道我还有希望超过师父?” “那是当然。” “当初师祖可是说过的,师父是这个世上最适合练习玄术的人,如果可以超过师父,那我不是成这世上的玄术第一人了么?” 月恨水继续笑:“你呀,好好练上二十年吧,还是有可能的,现在,别整天异想天开了。” 北宫馥做了个鬼脸:“想想开心一下总可以吧。” “他这个应该不是普通的嗜睡症,在玄术的世界里,这个可能是游魂症。” “游魂症?”北宫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倒知道离魂症的,还是第一次听说游魂症呢。” “你没听说过不奇怪,我也是从一本玄术古籍里面看到的,却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那书呢,还在么?” “应该在紫霞山,不过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找找看。” 北宫馥想了想:“师父,能麻烦你会回紫霞山一趟么?” 月恨水失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不过我现在走了,你可是四面环敌呢。” “不碍事,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师父不用担心。” 月恨水点点头:“那为师速去速回。” 他多少有些担心,北宫馥的心还不足够狠,足够绝,所以还是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师父真的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手中还有皇后娘娘这张王牌,其他人,我什么都不怕。” 那倒是! 月恨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记得要好好利用这层关系,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知道了。”北宫馥笑起来,“师父,你真是越来越婆妈了。” “呃……有么?”月恨水打量一下自己,随即转身就翻窗而去了。 门外,如雪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小姐,明日照常进宫么?” 北宫馥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麦麸草打理起来十分费事,一点功夫都省不得。” “但大小姐还在府中,昨日午膳你没有出席,侯爷已经很生气了。” “是端王妃大,还是皇后娘娘大?” 如雪一愣:“自然是皇后娘娘大。” “那皇后娘娘让我入宫料理花草重要,还是端王妃让我过去吃饭重要?” 如雪想了想:“好像是皇后娘娘的事比较重要。” “这就对了。”北宫馥点点头,“帮我准备一下,明日入宫吧。” 她现在基本上打算是隔日或隔两日进宫一趟,帮沈皇后照料麦麸草。 如今离上次进宫正好两日,已经不得不去了。 再说,她确实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将那些花匠教会如何种植麦麸草的,因为麦麸草这个弱点,她不可能抓一辈子。 如果她一直抓着这一点不放,皇后娘娘就再也不可能全然信任她。 翌日一早,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虽然是冬天,却能感觉到一丝温暖,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 北宫馥帮皇后料理完麦麸草以后,又将花匠们留下,耐心教导他们如何种植,众人在凤仪殿后堂将麦麸草集中,正一点点让他们了解花性,却听到有人笑道:“这凤仪殿竟何时成了御花园?” 随着笑语声,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声浅黄色的长袍,明朗的五官,张扬又不失贵气,眉目间有种顾盼神飞的感觉,淡淡一笑,就能有风靡万千少女的感觉。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子,他的漂亮似乎只有少部分来自先天,更多的似乎是来自后天的教养,优雅的动作,良好的教养,都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亲和力,让人忍不住就被吸引了过去。 景安坤,当朝二皇子,也是皇后亲子,当今的太子殿下,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满屋子的花匠跪了下来:“参见太子殿下。” 北宫馥也蹲下行礼,前世,这位太子曾经被她亲手所杀,而这一世,却不知道他们再次相遇又会发生怎么样的事。 “你就是母后请来养花的女子么?”淡黄色的长袍轻轻飘落在北宫馥眼前,太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探寻的味道。 北宫馥点头:“正是臣女,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出生太好,嫡出,虽然不是长子,但是因为皇长子是一名地位低微的宫女所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太子。 景安坤这个人,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在前世里,北宫馥整颗心都在景安皓身上,除了师父月恨水之外,对其他男人几乎不屑一顾,所以对太子的印象也并不太深刻。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挡了她丈夫称帝的路,所以必须除去,而且,她也成功了。 至今,她还记得东宫之中,太子妃搂着小世子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 这是她做的孽,为了景安皓做下的孽,或者,前世的结局,是她应得的报应。 “你抬起头来。”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好奇。 北宫馥依言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嗯,真的跟传说中一般长得十分美貌。”太子下了定语,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对了,母后在何处?” 大润太子 北宫馥没想到他话题转换竟然这么快,当下只能回答道:“皇后娘娘下午跟各位娘娘商议冬至节的事去了,并不在凤仪殿中。睍莼璩伤” 景安坤点点头:“往年不是都在凤仪殿商议的么?” “娘娘说今年适逢周太妃的六十大寿,想一起办了,所以去了忆云殿找太妃娘娘商议。” 景安坤点点头:“你们继续吧,本宫去忆云殿找太妃娘娘。” 说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轹。 周太妃是当今皇上文帝的养母,文帝生母王皇后死得早,他是由周太妃一手养大的。 周太妃入宫一直不曾有孕,文帝六岁丧母,当时的周太妃已经三十一岁,入宫十余年,先帝怜她没有子嗣,便让她帮忙抚养太子长大。 这个周太妃倒真有几分本事,竟真的对文帝如同生母一般,不管宫中蜚短流长,对了就赏,错了也罚,全然不顾别人说她不是生母不可对太子太过严厉麸。 也因为如此,先帝对她的教导方式大为赞赏,不出两年,文帝就比之前变得乖巧懂事许多,这让先帝更加高兴,很快将只是嫔的周太妃提拔为四妃之一。 一个没有生育过子嗣的宫嫔升为四妃之一可能也是大润开国以来第一遭了。 升为贵妃的周太妃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而是越发勤勤恳恳教育太子,直到太子成人,登基,才算放手。 很多人以为她在文帝登基之时一定会乘机独揽大权,把持朝纲,没想到她却只是住进了忆云殿,每日诵经礼佛,不再管外间的琐事。 其实在北宫馥看来,这个周太妃才是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 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她一身可谓无欲无求,什么都看得开明通透。 北宫馥轻轻眯起眼睛,这个世上,又能有几个真正看开想投的人呢? 反正她是不能做到,所以,她只能当做这尘世的俗人一个,让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报应。 从凤仪殿出来,天色已近黄昏,西边的云彩血也似的红,仿佛随时就会低落下一阵血雨来。 北宫馥看着那些云彩,不由想起那日寒风凌冽之中,她被五花大绑于刑台之上,似乎也能见到这般鲜红的云彩。 一时间,她看得有些愣了。 “慧敏郡主也喜欢看夕阳?”头顶,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响起,吓得她一跳。 该死的,她居然出神到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北宫馥赶紧行礼。 “不用多礼。”景安坤看着她,“本宫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北宫馥赶紧摇摇头:“是臣女一时失仪才是。” “对了,你还有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啊?”什么问题? “看来你失仪得确实厉害。”景安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宫刚才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夕阳?” 这个“也”字…… 北宫馥想了想,琢磨了一番太子殿下的意思,忽然悠悠叹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慧敏郡主原来也是伤春悲秋之人。”景安坤笑起来,似乎很无害的样子,“母后很欣赏你,今日一见,倒真是个才女。” 才女? 哈哈,北宫馥真想大笑,她这辈子当侠女当弃女当什么都行,偏偏就是当不来才女。 假惺惺吟弄风月的事情,可不是她乐意干的事情,她这一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太子殿下过奖了。”北宫馥再行个礼,“若是太子殿下没事吩咐,臣女就先行告退了,家母此刻想是等得急了。” 景安坤点点头:“没事了,你且退下吧。” “是!” 北宫馥缓缓退出,上了出宫的轿子,景安坤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露出淡淡的笑意。 “倒是个有趣的女子。”平*子见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个个非急着贴过来不可,偏生这个北宫馥,好像恨不得立刻离开似的。 他很差么? 景安坤摸摸自己的脸,转头对随从道:“本宫长得如何?”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乃是人中龙凤!” “都是屁话!”景安坤冷哼一声,转身就往东宫而去。 随从们吓得一个激灵,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往日可是脾气好得很,今日怎么忽然好好地发起火来了? 定安候府,北宫馥刚回府,东府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岑风欣把瓷杯狠狠摔在地上:“这丫头没嫁出去,如今反倒越发得皇后娘娘宠了。” “夫人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那二小姐也不可能在府中待一辈子,将来等她嫁出去了,还不是要听夫家的话,又怎么能回娘家来耀武扬威呢?”身后的丫头赶紧劝。 岑风欣这才输出一口长长的气,转头看着那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挺能说话的么。” “奴婢名叫秋月,前几日刚从老太太房中过来的,太夫人说夫人没了荷香姐姐,身边怕是没有什么趁手的人,就拨了奴婢过来。” “既然过来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岑风欣看着她问道,“什么品阶啊?” “刚刚进府几个月,还没有品阶。” 岑风欣想了想:“那就升做二等吧,明日去大夫人哪里报备一下。” “是,多谢夫人。”秋月欢天喜地地去了,岑风欣看着她的背影抿了一下嘴。 太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派人过来给她使,不过就是想着藕香榭那位快要临盆了,所以找个人看着她,怕她做什么手脚吧? 想到这里,岑风欣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丫鬟道:“让你办的事去办了么?” “夫人放心,舅老爷说不日就会上-门拜访。” “那就好。”岑风欣看看外面的天色,笑起来。 好戏,就要开锣了,北宫馥,你就等着接招吧! 岑家乃是大润最大的皇商,也算是大润第一富贵人家,如今掌家的是岑风欣的叔父岑善治,而岑风欣的哥哥岑清正是专门跑外邦买卖的。 也就是说,除却皇宫里面的生意他不管以外,其他各地的买卖基本上都有他经手。 而此刻,岑清正刚从外地跑了一趟生意回来,就匆匆前往太学士府探望妹妹来了。 跟着岑清正一起来的还有他刚刚满十六岁的二女儿岑可慧。 此刻,岑风欣细细打量着岑可慧:“我与慧儿可有十几年不曾相见了,没想到竟然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眼前的少女含羞答答,低眉顺眼,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盘成髻堆在头上,只余下一下,变成一条大辫子挂在身后,整齐之余又多了几分俏皮。 看她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一掌巴掌大小的脸,配上欣长的身材,谈不上美若天仙,却也确确实实是小美人一个。 岑风欣对岑可慧很满意,岑清正笑道:“这丫头母亲过世得早,我有常年不在京中,少见她。难得回京一趟,就带着她一起来看你,一来让她长长见识,二来也是好多一些父女相处的时间。” 岑风欣点点头:“大哥这话说的,可慧是个侄女儿,本就应该常来走动的,改日大哥若是外出行商,大可以让慧儿来在这里住几日,横竖我如今是个闲人,芍儿又快要出嫁了,将来我这日子就更难熬了。” 岑清正自然早就听说了妹妹的事,不由叹口气:“妹妹啊,不是哥哥说你,你这人就是心气儿太高,你说这两府的总管有什么好当的,不过就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有这个精力,你好好伺候夫君,趁现在还有机会,再给北宫家添个男丁,你这地位不就稳了么。” 岑风欣立刻叫起冤来:“哥哥,你倒妹妹我不想么,可你看看你那妹夫,成亲原来是如何待我的,成天不着家,一回家就弄个把小的回来。你瞧瞧,太夫人寿诞的时候还给我带个狐媚子回来,眼见就要生了,他眼中又哪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竟有这种事?”岑清正大怒,“他多久没来拢烟阁了?” “哼,上次站了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心里惦记着那贱人,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岂有此理!”岑清正怒火被点得极旺,“他在哪里,我今日倒要找他理论一番。” “哥哥别去。”岑风欣赶紧拉住他,“你今日这一番闹完了,妹妹我可还要在府里做人,等哥哥一走,妹妹就越发难做人了。” 岑清正毕竟是个商人,有着商人的圆滑,刚才是被妹妹的话说得心火起,如今听得分析,立刻冷静了下来。 “不然,我跟他谈谈?” “妹妹知道哥哥口才了得,可我家夫君是个读书人,终究是嫌我们身上铜臭味,此事不提也罢了。只是妹妹这日子过得难受,若是身边有个人陪着聊聊就好了。” 岑风欣的目光放到了岑可慧身上:“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可惜妹妹没有儿子,不然咱们两家亲上加亲倒也不是不行。”岑清正看出她有留下可慧的意图。 岑风欣笑道:“我没有,别人家有啊,不过此事慢慢再议,我留可慧小住几日,哥哥总不会不答应吧?”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上房的小丫头跑来道:“二夫人,太夫人听说亲家舅老爷带着表小姐上-门了,在侯府花厅设了宴,让奴婢来请几位过去呢。” 岑清正笑道:“你这婆婆倒是个知晓礼数的,看来待你也不差。” 岑风欣叹口气:“如今她眼里只有大嫂和新回府的二孙女呢,若不是今日哥哥上-门,她那里还会记得我。” “哦?”岑清正想了想,“可是那个一回府就被皇后封了郡主的侯府二小姐?” “没想到哥哥刚回京就听说此事了,看来我这侄女儿的名气还真是远扬了呢。” “这丫头厉害啊,才见了皇后一次面,就让皇后十分喜欢。又让姐姐代她嫁给端王殿下,把皇后娘娘送的凤冠也给转送了,娘娘居然没有生气,还赐了一面随意进出皇宫的金牌。” 岑风欣叹口气:“连哥哥都说她厉害,妹妹我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呢。这不刚回来,就扶了她生母当家,如今你妹妹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了。” 岑清正皱了一下眉头:“如此说来,今日倒非要见识一番不可了。” 兄妹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坐了府内的小马车去了侯府花厅,过了良久,才看到北宫勤慢慢走来,一脸的不情不愿。 太夫人看着他的模样皱了一下眉头,她这个二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正妻,人家哥哥上-门的时候,就算做戏也得做一场啊。 她哪里知道,读书人最是迂腐酸气,北宫勤一直觉得自己学富五车,才学过人,却偏偏娶了一位商家之女,这让他颜面扫地,哪里还会想到给妻子娘家亲戚好脸色看? 在他眼中,岑风欣的这些亲戚,俱都跟她一样,满身铜臭味。 今日北宫勤是太夫人三催四请,还出动了孝道才将他拉到花厅的,这脸色焉有好看之理? 岑清正看着北宫勤的模样,心中不由来气,可想想刚才妹妹说的话,还是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来。 且看看情况再说,他岑家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她妹妹一个吃闲饭的,不行带着妹妹回家就是。 这边是岑清正财大气粗的想法,那边岑风欣的目光却是扫过在座的各色人等。 北宫勤是最后一个到的,北宫政去了衙门中,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会回来暂且不论,东西二府的其他人等算是都到期了。 侯府的沈夫人和众位姨娘,小姐,连回门的端王妃北宫静也在座,和北宫馥一左一右坐在沈夫人身边。 而她们的旁边,坐着的正是北宫政庶出的二子北宫成。 太夫人坐在上首,原本这个次序应该是北宫静最大,不过她说在家就随家礼,不用把她当王妃,只当是在家女儿一般,所以还是太夫人坐了上首,沈夫人和岑风欣二人站起来在她身边布菜。 “今日就不讲这些虚礼了,你们两个都坐下吧。”太夫人指指身边,沈夫人和岑风欣这才坐了。 太夫人看着岑清正笑道:“舅老爷久不曾见了。” “老夫人还是这么硬朗。”岑清正笑道,“看看这些孙子孙女出落地个顶个地好模样,可真是好福气。” “舅老爷见笑了,都是见不得大世面的。”太夫人说着,对着北宫静几个挥挥手,“都起来给舅老爷行礼吧。” 这边东府北宫芍和北宫杏先起来行礼,接着北宫成领着众位妹妹一起行礼。 “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岑清正忙拉过女儿,“这是小女可慧,快见过老夫人,大夫人和各位哥哥姐姐妹妹们。” 岑可慧一直在一旁不说话,听到父亲的话,赶紧过来跟太夫人行礼,又见了沈夫人,最后走到北宫成面前,见对方丰神俊朗,不由脸一红,叫了一声:“成哥哥!” 岑清正见此情景,忽然想起刚才妹妹那句:“我没儿子,可别人有啊!” 难不成,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北宫成虽然是个庶出的,可却是北宫家目前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如今定安候世子整日昏睡不醒,也许哪天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到时候,整个定安候府,还不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 岑清正正发愣,岑可慧已经见了几位姐姐妹妹,回到了她身边,脸却还是有几分红扑扑的。 岑风欣盯着自己的哥哥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北宫成,看的越久,眼中欣赏的意味就越浓,心中便有了几分笑意。 “老太太,今年可慧已经十六岁了,也不曾找到个合适的婆家,这京城之中媳妇也不常走动,还是老太太认识的人多,不知老太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岑风欣立刻开口。 太夫人愣了一下:“这十六岁了,怎么还没定亲?” 岑清正忙道:“都怪我这个当爹的糊涂,常年在外奔波生意,倒是忘记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女儿从小是个乖巧懂事的,平日里就是在家绣花,陪她母亲尽尽孝心,不小心,就给拖长了年纪了。” 岑清正一番话,情深意重的样子,说得太夫人都一阵唏嘘。 这边岑清正的话落地没多久,坐在岑风欣身边的一名妇人就笑了起来:“找什么呀,这不有个现成的人选么,何必巴巴地往外找去?” 说话的是太学士府赵姨娘,早年是岑风欣身边的婢女,如今是太学士府二小姐北宫杏的生母。 此人平日跟影子一样跟在岑风欣身边,话语不多,不过此刻一说,倒是有些语出惊人了。 顺着她的目光,大家的目光都定在了北宫成身上。 太夫人愣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此事我倒忘了,还真是上了年纪了,记性就不大好了。” 岑可慧脸更红了,头几乎埋到了胸口,北宫成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是个有远大抱负的男子,怎么可以娶个商人之女? “祖母……”北宫成刚要开口,却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来抱:“太夫人,太夫人,大喜了,世子醒来了,醒来了!” 太夫人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哦,今日可真是喜事连连,快快,带我去见见玉儿。” 太夫人被人扶着走了,沈夫人也赶紧跟在身后,一大家子人急急忙忙往碧云阁而去。 即使北宫玉的身子再差,他也是定安候的世子。 即使太夫人再不喜欢沈夫人,她也是定安候的嫡妻,所以对这位长子嫡孙,太夫人心中还是充满着希望的,只是希望越大,往往失望也越大。 这几年来,只要听说北宫玉醒了,太夫人已经不会抱太大希望了,只希望他醒的时间长一些,可以多说些话。 需要冲喜 “玉儿。睍莼璩伤”太夫人急匆匆地跑进去,果然看到南宫玉已经梳洗完毕坐了起来。 看他精神气爽的样子,就真的只是像睡了个好觉刚刚醒来的样子,一见到众人进来,就笑道:“奶奶,你来了?” 北宫玉今年十九岁,比北宫馥大四岁,大概是因为睡着的时间远远超过醒来的时间,又住在独立的别院之中,并没有卷入北宫家的任何争斗之中,眼神格外纯净。 “玉儿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想吃什么,就只管跟他们说。”太夫人拉着北宫玉的手,又看看身后的一众人等,“你们都到门口候着吧,人多空气浊得很。” 众人自然不敢违逆,只有北宫馥却道:“最近大哥的膳食和药物都是我负责的,既然大哥醒了,理应帮他看看情况才对。榛” 太夫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夫人:“怎么回事,竟然让个黄毛丫头照看世子?” “老太太你别动气,这丫头不管如何都在紫霞山住了七八年,皇后娘娘头痛之疾都在她手下好了很多,所以媳妇大胆让她一试试。” “试,这可关系到世子的身家性命,怎么能随便试?”太夫人大怒邑。 沈夫人想说什么,北宫馥只淡淡地道:“之前找那么多大夫,不都是试么?” “你说什么?”太夫人怒视着她,“那些可都是有名有经验的大夫,还有太医,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跟他们比?” “治病比的是医术,不是年纪。”北宫馥上前看了一下,“这次没有睡足一个月。” 沈夫人赶紧点头:“对对,太夫人,你看玉儿在馥儿的诊治之下睡得时间变短了。” 太夫人愣了一下,想了想,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还是放不下面子,于是没好气地道:“不过短了一天两天,不用太得意,以后和正常人一样日醒夜睡才叫好!” 话虽这么说,倒也并不反对北宫馥继续给北宫玉治病了。 达到目的就行,北宫馥不再多话,只是给北宫玉检查了一下身体,又再用金针扎了他几处大穴:“我去开药方,先看看他今晚是不是可以睡着。” 北宫玉一直盯着她看,听她说出这个话,忽然开口:“你不是静儿妹妹?” “她是你馥儿妹妹,上次你醒来不是跟你提过了,你二妹妹要回来,这个是你馥儿妹妹。”沈夫人立刻解释。 北宫玉点点头,对着北宫馥微笑:“馥儿妹妹,我又多一个妹妹了,真的长得跟静儿妹妹一模一样呢。” “她们是孪生姐妹么,当然一样了。”沈夫人拉着北宫玉的手一边笑道,“还有啊,你静儿妹妹已经嫁给端王殿下为妻了,如今是端王妃了,今日是她回门小住几日,明日就要回端王府了。” 北宫玉叹口气:“我这个做大哥的真是失败,妹妹出嫁了都不知道,每日只知道睡觉,真是没用啊。” “大哥不用动怒,你不过是病了,与你无关的。”北宫馥淡淡说了一句,“既然醒来了,就不要坐着,起来走动走动,正好在吃饭,不然一起吃吧。”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外面空气这么浊,怎么能让玉儿出去?” 北宫馥只是轻轻地道:“整日在家没事做,一个人呆着,就算是正常人也会想睡觉的。” 太夫人一下噤声,为了孙子好,她也必须放她出去。 北宫玉笑笑:“奶奶,我也很久没出去过了,难得醒来,就出去看看,就怕又不小心睡着了,让父亲丢了脸。” 北宫政就是怕被人笑话有一个随时随地会睡着的儿子,所以才特地安排一个别院给他住,还不许他出门。 “他说什么让他来找我。”太夫人见孙子的病难得有点起色,自然把筹码都压到了北宫馥身上。 北宫馥看着北宫玉道:“出去走走,多见见人,跟人聊聊天,让自己快乐一点,会醒得时间久一点。” “好!”北宫玉看着她,觉得她一张和北宫静一样的脸下有种让人特别容易信服的力量。 其实他昏睡那么久,也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算起来,都有很多年没有出去外面看过了,这两三年来,他每个月只醒来一次,一次不过一天时间,根本没有机会出去见见别人。 “世子要出去,你们扶着点。”太夫人在后面叫。 北宫馥却摇头:“让他自己走,不要扶着,我要他一直处于最兴奋的状态,这样会醒的时间长一点。” 众人忙不敢碰北宫玉,北宫玉走出碧云阁,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然都比里面好得多。” “保持这样的心情就最好了。”北宫馥在后面道,“待会喝了药应该会更好,我先帮你去看药。”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这丫头真是没有礼数,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沈夫人看着太夫人,悠悠叹口气,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跟着儿子后面走了。 北宫馥来到碧云阁后院,月恨水正靠在墙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送走了一群人,难得清静一下?” “是啊,难得清静一下。”北宫馥微笑起来,“我可等着师父的镇魂符的。” “如果我告诉,这个世上是没有镇魂符的,你信么?” 北宫馥愣了一下:“我一直都很相信师父的话的……” 月恨水叹口气:“我确实听你师祖说过有镇魂符这件事,不过我真的没有见过,所以之前是骗你的,也不算骗你。” 北宫馥有些无言:“师父,你竟然耍我。” “不过你要的药我已经帮你煎好了,是不是可以陪师父聊聊天?”月恨水依然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明日端王会来接端王妃回府,北宫静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我估计就在等明天了。” 北宫馥笑:“北宫静其实不足为虑,眼前要解决的,恐怕是东府的事。” “对了,岑风欣紧急召了他哥哥过来,看来来者不善。”月恨水有些担心,“你会不会一下树敌太多了,你原本答应我会慢慢来的。” 北宫馥摇头:“我都觉得慢了,并不觉得快,搅浑了这湖水才好呢。”“你有你的想法,为师不拦你,但记得无论做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是的师父,徒儿明白。”北宫馥点点头,笑容可掬,端过了药,“先给他试试这药吧。” 这一世的情景和以前完全不同,原本这个时候,沈夫人应该还常年卧床,岑风欣还当着家,再过二十日沈夫人就该过世了。 但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北宫馥端着药走出去,却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看到前世没有见到过的岑清正和岑可慧,只感觉命运的巨轮开始转动,却已经不知它究竟会转向何方了。 “大哥,喝药吧。”北宫馥将药放到北宫玉面前。 北宫玉苦了脸,看着太夫人:“奶奶,我从出生就在喝药,现在可不可以不喝了?” 随着他瞌睡症的加重,几乎每一次醒来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给他灌药,印象中,他吃药的次数都比吃饭多。 “大哥喝喝看,这药跟你平日吃的药不同。”北宫馥笑着引-诱他。 北宫玉迟疑了一下:“还不是一样黑乎乎的。” “吃了就知道了。” 北宫玉想了想,端起来喝了一口,忽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甜的?” “还酸酸的,是不是?” “嗯,还挺好喝的。”北宫玉笑起来,“不冷不热刚刚好。” 说着,他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你给你大哥喝的什么?”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 “开胃的山楂水。”北宫馥也不藏私,解释道,“大哥睡了足足一个月,五脏六腑都处于睡眠的状态,所以我要叫醒他,首先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叫醒。这山楂水,就是叫醒他的肠胃,之后还有其他一些,看看能不能逐步将他的全身都唤醒。” 一旁的岑清正忽地冷笑一声:“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一碗山楂水就能将陈年旧疾治好,看来慧敏郡主果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北宫馥并不在意,只是对太夫人道:“可惜咱们府中这几日没有什么喜事,若是有喜事给大哥冲冲喜,让他更加兴奋一些,许是会醒得久一些呢。” 岑清正初听这话没什么,等仔细回味一番以后,忽然沉了脸。 这小妮子果然厉害,刚才谁都看得出来赵姨娘有心撮合岑可慧和北宫成,但如今北宫馥这么一说,给北宫玉冲喜的第一人选自然很快就会想到岑可慧。 这可是送上-门的亲事呢,现成的姑娘家,一个商家的庶女,价格世子,那可是天大的福分了。 当然,如果那个世子是健康无病的话。 太夫人的眼睛果然看向了岑可慧,想了想:“世子果然也是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 岑清正忙道:“要配得上定安候世子的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千金大小姐,就算是娶个公主都不为过,此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太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不过岑清正为了救女儿,就算得罪她老人家也只能继续道:“可惜明日我就又要远行了,不能帮世子物色人选,真是可惜,可惜啊……” 岑风欣脸色都变了,这个哥哥真的是太不是抬举了,不管同意不同意,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太夫人面子吧? 而岑清正却转头看了一眼北宫馥,这丫头真是睚眦必报,不过就是讥讽了她两句,她就要毁掉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其心思真是不可谓不毒辣! 北宫馥端坐不说话,好似这席上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没用的话,她向来一句都不会多说,而有用的话,往往一句就够了。 一顿晚餐吃得大家各怀心思,饭后,拢烟阁。 岑风欣来回走了两步:“这丫头心思真是深不可测,没想到就这样大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岑清正忍不住摇头:“妹妹啊,你别走了,走得我头都晕了,这亲事不成便不成了,以可慧的身份,想嫁个如意郎君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虽然顶着商户庶女的身份,却真真正正有十里红妆的嫁妆,虽然嫁给一个官宦子弟,人家都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宠着呢。 “你就为自己想,难道就不能为我想想?”岑风欣来了气,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其实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可慧嫁给世子也是件不错的事。这嫁进门以后就是世子妃,将来就是侯爷夫人,又有什么不好?” 岑清正冷笑一声:“妹妹,别以为哥哥不帮你,可你那点心思我还是清楚的,如果北宫玉是个正常人,我家可慧恐怕连攀都轮不到来攀,如今他那个样子,就算是随便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都未必肯嫁给他。” “哥哥……” “别跟我提了,那南宫玉有没有命当上侯爷还得两说。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当了这侯爷,恐怕定安侯府也要跨了,当一个没落的侯爷府女主人,这种事我是不会让可慧去做的。” 岑清正怒气冲冲地要走,岑风欣一把拉住他:“我的好哥哥,我知道你心疼可慧,这丫头我看着也怪喜欢的,相信老太太也不会慢待了她。你看看这世子的病已经有了起色,那丫头指不定有些能耐,你也知道,如果他真的病好了,这世子妃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咱们可慧,哥哥你是做惯了生意的,财向险中求,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明白么?” 岑清正陷入沉思。 今日在侯府见闻他都细细回忆一遍,看样子,北宫玉的病情确实是得到了控制,北宫馥那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 如果他的病确实好了,如今可慧嫁给北宫玉,那就真的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到时候北宫玉如果彻底康复,就算对这个妻子没有感情,也应该有感激,毕竟是患难夫妻,不管他将来是不是要再娶妾侍姨娘,可慧的正妻身份是绝对不能可以撼动的。 “但是……如果世子的病一直都好不了呢?”岑清正开始犹豫。 见他心思活动,岑风欣又赶紧加把火:“就算一直不好,我打听过了,这病是个不死的病,恐怕还能活得长久呢,到时候咱们可慧说什么都是世子妃,侯府夫人,就算没有实权,这架子总是在的。你可想清楚了,可慧可是庶出的身份,你让她嫁人,若是要当正妻,四品以上的官员都绝对不会娶她的,或者嫁给商户,或者嫁给小官吏,哪里有侯爷夫人来得风光?” 岑风欣将一门婚事拿在手里掂来称去,说的岑清正心中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门口,岑可慧忽然冲了进来:“父亲,我不嫁,我不要嫁!” 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发红,原来她竟然一直在门口听着。 岑清正有些急,拉着她道:“可慧,你别急,爹爹这不还在商量着么,还没定呢。” “总是我不嫁,我谁也不嫁,若是让我嫁给世子,我就剃了头发做尼姑去!”她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 岑风欣没想到一贯低眉顺眼的岑可慧忽然发起飙来竟然这般泼辣,刚刚当真是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可慧,姑姑这不是跟你爹商量着么,又不是即刻就定了,再则说了,世子的婚事今日也就是这么一提,或许明日老夫人就忘了。还有啊,世子能不能醒着看到明早的太阳都说不定,许是半夜就睡过去了呢。”岑风欣赶紧安抚她,如今这个岑可慧可是她手中最大的王牌的。 能搞定老太太两个孙子其中一个的婚事,她都是最大的功臣,到时候她老人家还不又会提拔她起来么? 岑可慧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真的?” “我可是你亲姑姑,又怎么会骗你?”岑风欣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真诚。 岑可慧毕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平日里又少见父亲,见到与她亲近的,便信了七分,如今见岑风欣又过来拉亲戚关系,顿时便信了九分。 “且等明日看看吧。”岑风欣又加了一句。 岑可慧这才点点头:“那就听姑姑的吧。” 众人各自歇下,到了翌日,鸡叫头边,岑风欣便睁了眼,问道:“世子可还醒着么?” 早有丫头去打探过去了:“回夫人的话,醒着呢,不过没过十二个时辰,一切都还难预料,慧敏郡主一夜没阖眼盯着。” 岑风欣眯起眼睛:“给我时刻盯着,什么时候睡了,就来告诉我。” “是!” 丫头退了下去,岑风欣便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还没过一整天,不过北宫玉多一个时辰不睡,他康复的几率就又多了一成。 一直睁眼到中午,太夫人又来传膳,说想难得一家人齐齐整整吃顿饭,有世子在,吃个团圆饭。 北宫政在京郊百里外公干,虽然已经让人送了消息过去,不过早上传来消息,说是公务缠身,不打算回来。 沈夫人挺得这个消息只是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从他让儿子搬入碧云阁不许出门开始,他对这个儿子就早已失去了任何治愈的信心。 “他是怕回来以后,玉儿又睡着了吧?”沈夫人苦笑一声,随即还是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去碧云阁接儿子去了。 北宫静看着她的背影,皱了一下眉头。 那个丫头真有些本事,大哥已经早早醒来了,如果真的让她治愈了大哥,母亲对她的喜爱就会远远超过自己。 不,她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母亲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母亲,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 她咬了咬牙,看看天色。 下午景安皓就会来接她,到时候,她必须想个法子,让那丫头一辈子都只能在她之下,永世不能翻身! 端王侧妃 端王殿下果然下午很准时到了定安候府,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在外人面前,永远都做得十分漂亮。睍莼璩伤 北宫静含羞答答地迎接夫君的到来,晚上照例是侯府晚宴,款待端王殿下。 三日过去,景安皓赫然已经是京城之中赤手可热的人物,因为他提出的不少意见建议都被文帝采纳,如今各位明争暗斗的皇子都想拉他靠拢到自己这边。 景安皓的靠拢有不好好处,他好像特别清楚文帝的喜好,所提的建议似乎都能让他十分开心。 二则,他腿有残疾,大润开国至今六百余年,从未见过一个残废的皇帝,所以不用担心他会争夺皇位榛。 得到他,可算得上是得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幕僚,就连安皇贵妃最近据说也托人传话过去说:让他有空可以去百花宫坐坐,母妃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 对于这些,北宫馥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别人传到她耳中,她就已经很清楚。 景安皓安排的事情,很少有不成功的疫。 也许他是天生的皇者,足够有忍耐力,也足够心狠,足够残忍。 “今日静儿回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爹爹和娘亲,还有老夫人,静儿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酒过半巡,北宫静抬起一张哀怨的脸,离别依依。 太夫人笑道:“这孩子真是的,都已经嫁人了,当然应该相夫教子,不该再惦记着娘家。” “话虽这么说,可静儿从来都没离开过侯府半步,如今忽然身边一个娘家人都见不到,心中难免有些感伤。” 景安皓在一旁喝一口酒,不疾不徐地道:“端王府离侯府也不是很远,王妃若是想爹娘了,便坐马车回来就是。” 北宫静忙道:“多谢端王殿下体谅,不过若是王府之中有个娘家人,那就可解妾身的思亲之苦,也可更好的照顾殿下了。” 景安皓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王妃的意思是……” 北宫静端起酒杯递给北宫馥:“妹妹,姐姐能嫁得如此好的夫婿,多得妹妹成全,不知妹妹可愿与我当一辈子的好姐妹,永远都不分开么?”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北宫静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一辈子姐妹想成,除了在娘家,在夫家也要如此。 那就是要二女共事一夫了,很明显,北宫静做大,北宫馥做小。 众人的心思转了几圈,赞同的,都认为北宫静心胸宽大,成亲才几日,就给夫婿纳妾。 不赞同的,自然清楚怕是北宫静恨毒了这个妹妹,一辈子想要压着她,不让她翻身。 不过为了报复或者为了显示自己心胸宽大,就要将夫君与人分享,这是否做得过了一些? 众人都不说话,盯着北宫馥看,看她的反应。 北宫馥只是微笑:“姐姐说哪里话来,姐姐嫁人之后也依然是馥儿的姐姐,难道馥儿现在就不能叫姐姐了么?” 她到底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 这丫头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有时候却似乎是懵懂无知到可怕的地步。 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只是一时急智,谁也无法下这个定语。 “馥儿,姐姐的意思是,你愿意跟姐姐去端王府一起住么?”北宫静索性挑明话语中的意思。 北宫馥依然微笑,却看向了沈夫人和太夫人:“馥儿也很想跟姐姐一起住,不过目前不止有皇后娘娘需要我隔日进宫,还有大哥也需要我的诊治,事有轻重缓急,姐姐没有大病大灾,只能先将姐姐的事情押后再说了。” 她说得一脸歉疚,却说得沈夫人和太夫人心中咯噔一下,齐齐往北宫玉这边看了过去。 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了,北宫玉并没有睡去,看来她的诊治对他真的有效果,那么这段时间,北宫馥是绝对不能离开侯府的,特别不能嫁人。 女子一旦嫁人了,哪有理由日日夜夜留在娘家照顾娘家哥哥的? “静儿,你想家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但你妹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天天跟姐姐姐夫住在一起,这对她的闺誉终归有损,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太夫人脸色不太好看,盯着北宫静看。 北宫静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见此情景,也知道再坚持下去毫无意义,当下也不敢再言语,只是低头说了一声:“太夫人教诲得是。” 太夫人这才抬头有些歉然地看着景安皓:“端王殿下,这孩子往日里被老生宠坏了,常常由着性子来,还请殿下不要见怪才好。” 景安皓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太夫人过谦了,王妃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妻子,她对娘家人好,对夫家自然也不会差。” 北宫静适时在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夫君过奖了。” 一顿饭总算是在看似快乐的气氛之下落下了帷幕,但北宫馥也清楚,对方的心思一起,恐怕是没有这么轻易打消的。 她必须适时作出回击了,不然老虎不发威,真的个个当她是病猫了。 这日起,京城大大小小的茶楼之中传说着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说,从前有一对姐妹,因为妹妹姿容出众,引起了姐夫的注意,姐姐为了夺回夫君的心,假意让夫君迎娶妹妹为侧室,实则借由正室的名分压制妹妹,最后导致妹妹受虐致死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多人听得心领神会,因为另外一个传说也在喧嚣尘上。 在继定安候府大小姐代替妹妹出嫁之后,如今端王妃据说打了妹妹当侧妃的主意,这件事,很多在晚宴上伺候的丫鬟都听说了,所以不就就传了出来。 故事加事实,两件事情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很快,冬至节就到了。 这一日,北宫家十分热闹。 北宫玉醒了两日,终究还是睡了过去,不过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北宫馥让他多出门走走,甚至还请了先生教导他一些诗书礼仪方面的事情。 北宫玉是个悟性极高的人,虽然醒来的时间少,不过看过的书,学过的东西却并不少。 琴棋书画,竟然一样不差,特别是这样一个昏睡的人,竟写了一手好字,而这手好字,似乎并不会因为他的过长睡眠而生疏,也算是奇事中的奇事。 两日功夫,已经让北宫全家上下都看到了一线希望,虽然不至于个个巴结似的盯着北宫馥,至少相信太夫人和沈夫人心中一定不会想让她太早嫁人的。 而北宫玉的冲喜一事,也就这么拖了下来。 岑风欣自然没有死心,苦劝哥哥将岑可慧留下,并且保证不会将她嫁给病秧子,岑可慧这才勉强同意。 如今她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等待岑可慧为北宫家冲冲喜,又可以让太夫人对她另眼相看。 冬至日,天朗气清。 根据大润习俗,冬至乃是冬季的大日子,家家户户都要拜祭祖先,而王公大臣们,在冬至正日,中午要跟皇上皇后一起上宗庙祭祖,下午才能各自回家拜祭自家祖先。 而这一次,因为周太妃的寿诞同日,她又生性节俭,沈皇后索性问了她的意思,在同一日晚上设了寿宴,请了列为臣公出席。 冬至是大日子,古就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所以在冬至办寿宴,自然跟新年一样热闹,就算是办得铺张一些,周太妃亦不会有太大的不满。 沈皇后这边出的是两面光的主意,只可怜了几位大臣们,来来回回地赶。 中午进宫一趟,下午回自己家祭祖,接着晚上还得入宫。 那些个住得远一些的,只能放弃了轿子马车,索性骑马到宫门口再坐轿子入宫了。 这么大的日子,北宫政自然是赶了回来,北宫勤也入宫去了,北宫馥开始庆幸自己终究是女儿身,不用奔来奔去的时候,皇后一道懿旨下来,让沈夫人携慧敏郡主入宫参加周太妃晚宴。 北宫馥盯着懿旨无奈地叹口气,好容易想要喘口气,竟然还是要进宫。 有时候吧,人太出名也不是件好事。 收拾完毕,等傍晚时分跟着沈夫人和太夫人进宫,太夫人是老侯爷夫人,一品诰命,自然是必须出席的,所以皇后的懿旨才没有特别提。 此刻,忆云殿内已经十分热闹,各位皇子和皇子妃陆续到来,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北宫馥已经看到了不少她前世的老熟人。 大皇子景安明一直是个安静的人,因为出身的关系,和其他皇子也并不合群,据说也并不得文帝喜欢,常年只是赋闲在家,种花养草,娶了一个正妃一个侧妃,这在其他皇子之中,算是妻妾最少的了。 即使是提倡节俭简单又不注重儿女情长的太子殿下,亦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和两名侍妾。 当然,新近才引起大家注意的端王殿下除外,他之前几乎比大皇子还要不引人注意,所以只有一个正妃,自然不出奇。 不过这几日已经有不少官员开始巴结他了,也有人送了美人过去,不过他暂时没有收,却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意思,只是说自己还是新婚,纳妾之事要从长计议。 这一点北宫馥倒是对他很了解,景安皓这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很高的,同时,他对身边的人要求也是非常高的。 想当年,为了足够可以和他匹配,她可是费尽了心思,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兵法布阵,总之他会什么,她也逼着自己必须学会,即使她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此刻,闷声不响的寿王景安明并不引人注目,而端王身边却围着不少人,端王妃北宫静一脸笑意盈盈,温柔体贴的样子,让无数人羡慕端王娶了一位好妻子。 众人正喧哗,却听外面传道:“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 果然母子婆媳是要一起到的,北宫馥笑,皇后娘娘总是不断地在公众场合跟太子一同出现,为的是告诉全天下人,他们母子同心,太子将来是皇帝,她将来一定是太后,子凭母贵,母凭子贵。 大殿内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上前行礼。 皇后带着太子走进来,带着上位者独有的端庄微笑:“众位大臣不用多礼,都平身,赐座吧。” 众人谢了恩,各自依次序坐下。 女眷集中在一处,与男子分席而坐,不过却能遥遥相望。 北宫馥和沈夫人,太夫人坐在一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道目光冲着她看过来,她有些奇怪,抬头看去,却见太子殿下冲着她微微一笑,却又似乎并非对她在笑。 那眼神…… 北宫馥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太子心中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他们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 正想着,听得上首内侍传道:“周太妃娘娘到--” 不一刻,一名穿着素色华服的贵妇人走了出来。 周太妃今年已经六十岁了,不过可能是心态平和又保养得益的关系,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出头,连发丝都一根没有发白,跟皇后坐在一起,都一点不显得老。 北宫馥盯着高低稍有落差的两个女子看,只觉得周太妃的美貌甚至都在皇后之上。 只见她素雅的装束,透露出她在守寡的信息,但一张脸绝对算得上俏丽,老气的盘头也不能掩盖她的精致的五官,虽则是脂粉未施,却是唇不点自红,眉不画自黛。 这样的美人儿,竟然没有生下任何子嗣,就这样老死宫中,实在是一大憾事。 周太妃一坐下,大家又起身给她行礼,周太妃再次赐坐,不一刻,外面又传一声:“皇上驾到--” 此生北宫馥还没见过文帝,却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疾步而来,对着周太妃作揖:“太妃娘娘千秋万福,朕来迟了。” “皇上日理万机,当以国事为重,无妨的。”周太妃微微一笑,点点头。 此刻文帝才抬头,对身后的太监道:“将礼物呈上来。” 文帝今年不过四十多岁,即使年过不惑依然一派丰神俊朗的模样,唇边的八字胡山羊胡让他更是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所以说,大润这么多位皇子公主的姣好容貌,不止是因为他们拥有一位美貌的母亲,也因为他们拥有一个美男子的父皇。 文帝将一株红珊瑚送给周太妃之后,寿宴才正式开始。 北宫馥暗叹一声,这皇家的寿宴就是这么麻烦,明明饥肠辘辘了,还有众多礼节需要执行。 不过地位不同,参加同样的宴席心境也有些不同了。 前世,她是以端王妃的身份参加这次的寿宴,身处的就是北宫静的环境,只想着怎么治好夫君的腿,同时帮他打点好关系。 但今日不同,她不用为了夫君讨好皇后,讨好皇上,讨好周太妃。 她是以平常心来参加这次宴会,当然,如果有人想在这宴会上动点什么手脚的话,她也会毫不客气地反击。 当心中只剩下仇恨的时候,什么亲人,什么夫婿,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后顾之忧,反击起来当然干净利落。 须臾,北宫静的目光对着她直直地看过来,带了几分怨毒,随即快速转开。 京城的留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现在不敢打北宫馥当侧妃的主意,但是其他主意,总还是可以打的…… 北宫馥只当没看到她的眼神,目光转向大殿中央,太子妃已经首先站了起来,为周太妃抚琴一曲祝寿。 这本来是寿诞应该有的节目,基本上每个皇子妃或者官家小姐都要出来献艺,当然,肯定是由太子妃领衔的。 太子妃一曲琴毕,也算琴艺出众,虽然不算新奇出位,但因为是第一个表演,无功无过,倒还是引得了一阵赞美声。 第二个表演的是寿王妃,只是现场写了一张福如东海的字,比起太子妃逊色了很多,不过书法还算不错,又没有抢了太子妃的风头,她这作法很符合寿王一贯的作风。 第三个,大家就忍不住开始观望了。 按照规矩,接下来的应该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端王新婚妻端王妃了。 这位来自北宫家的大小姐,最近和她妹妹一起可以说都是京城众说纷纭,风头很劲的女子,不知道她会演出一场什么呢? 北宫静起身,倒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笑道:“臣妾最近习得一种新舞,名为水袖舞,甚为新奇,愿献给太妃娘娘。” 她说得十分轻巧,舞起来却并非如此。 鼓乐起时,她已经换上一套长约丈余的水袖装,随着乐声,她的水袖缓缓抖落起来,带着流水的感觉,似乎可以慢慢滑落到每个人的心尖上去。 随着鼓乐的声音越来越急,她的舞动也越来越急,水袖的形状千变万化,一会儿如同海面上惊涛骇浪,一会儿犹如春日里百花齐放,只看得人惊心动魄又眼花缭乱,连着心都跟着那水袖不断地上上下下。 鼓声停,水袖也停,看客们都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有人鼓掌叫好起来。 这一次,可是打心眼里真心的叫好。 这水袖舞,没有三五年的功夫,绝对舞不出这样的水准。 “看来端王妃的舞技果然超群,定安候真是教女有方。”周太妃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文帝,似乎笑得很开心。 他们二人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真的一点都没有母子的感觉,反倒是像是平辈人多些。 北宫静此刻听得赞扬立刻过来回礼,并谦虚地道:“太妃娘娘过奖了,其实侯府之中跳舞跳得最好的并非臣妾,而另有其人。” “哦?”周太妃愣了一下,“竟还有比你跳得好的?” “正是。”北宫静缓缓地道,“臣妾的妹妹慧敏郡主,今日也进宫给太妃娘娘贺寿了,若是太妃娘娘不嫌弃,臣妾妹妹若是舞一曲,想必一定能让大家叹为观止。” 所有在座的人都齐齐看向了北宫馥,看她如何回应,周太妃却已经说了:“既然如此,不如请慧敏郡主下场跳一曲如何?” 木偶之舞 北宫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给周太妃以及帝后二人行过礼才道:“臣女不会跳舞……” 这话一出,举众哗然,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拒绝,而北宫静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睍莼璩伤 就知道这山里来的小丫头根本不会跳舞,怎么能跟她这个从小练习的大家闺秀相比呢? “不过臣女可以让别人跳舞。”北宫馥又加了一句。 周太妃立时来了兴趣:“哦,你怎么让别人跳舞呢?轹” 北宫馥笑道:“我需要绣花针和线,然后还要请几位公公协助。” 周太妃点点头:“照办!” 很快有人把北宫馥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八个小太监也一字排开,北宫馥将他们拉到后台准备,不一刻,八个小太监的各处活动的穴道上面都被扎了针,针的那一头连着长长的线,订在一张长桌子上面,由北宫馥一人看管着酡。 八个小太监站在一处高台上被推上来,音乐起,北宫馥根据节奏慢慢拨动桌上的线,那几个小太监的手脚竟然不由自主地活动了起来,不过动得不是那么自然,却别有一番滋味,好像牵线木偶一般,但这次牵的却是真真实实的人。 那些真人木偶,一直僵着一张微笑的表情,跟着音乐节奏一顿一顿地舞动着双手,中间三个小太监的双脚却似乎被定在高台之上,不管上身做什么东西,双腿都是纹丝不动。 两边的五个,却是一条腿被定住,另外一条腿会做出比较高难度的踢腿弯曲动作,所有的表演几乎跟前线木偶一模一样,看得人目瞪口呆。 良久,音乐停止,北宫馥把手中的线抽了一下,所有的绣花针都从小太监们身上被拔了出来,那八个小太监顿时瘫软在高台之上。 “他们没事吧?”周太妃皱了一下眉头,她倒不是真的关心那些太监的死活,不过如果在她的寿宴上搞出什么人命来,就不好看了。 北宫馥忙道:“这几位小公公只是太累了,等下去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如常了。” 周太妃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慧敏郡主这一曲,可有什么名目么?” 北宫馥上前回道:“此曲名叫木偶之舞。” “木偶之舞?”周太妃点点头,“果然形象,哀家活了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新奇的舞蹈,倒是比你姐姐那一曲还要让人目瞪口呆。” 这话一出,北宫静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她原本是想让北宫馥出丑的,没想到她却出尽了风头。 北宫馥谢恩回头看一眼北宫静,她当然知道,北宫静的舞蹈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如果她也跳一曲,断不会比她还要厉害。 再说,舞蹈原本也不是她的强项,她的强项是医术,那么她不如好好利用,金针过穴,引导那些人。 事实上,她在几个太监身上画了符,让他们一直保持笑容并且神智迷糊,做出很多高难度的东西却不自知。 人的能力是无限大的,只是很多人自己并不知道,所以刚才在挑人选的时候,她也亲自查看过几位太监的骨骼,从里面选了这八个出来,可不是太容易的事。 只是这舞蹈一出,北宫馥立刻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一曲木偶舞天下知,她的医女之名也传了出去。 传说,她的医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以定人生死。 而晚宴之后,北宫馥依然回到了听雨轩,好像外面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一般,只是帮着北宫玉看病,听诊,依然隔日进宫照料麦麸草,将麦麸草的照料方向倾囊相授给几位花匠。 而东府,岑风欣带着岑可慧经常过府,每一次,她都会提一下岑可慧的婚事,并且不止一次提出让北宫成作陪。 但北宫成常常用各种借口推脱,太夫人的态度也一直不明朗。 岑风欣渐渐有些焦急了起来,再这样等下去,她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 眼看着晚秋就要临盆,若是真如那些大夫所言,她生下了一个儿子,那么,自己将来的地位都未必能保住。 岑风欣急了,北宫馥却不急。 十一月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到了腊月,京城下起了第一场雪,北宫馥照例进宫照料麦麸草。 雪景很美,皇宫的琉璃瓦被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配着红墙,映衬着一片红妆素裹,整个皇宫仿佛被一床硕大的白色被子所覆盖着。 北宫馥下了轿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凤仪殿,却不想,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大殿之内,正是太子殿下景安坤。 “不知太子殿下也在凤仪殿,臣女失礼了!”北宫馥原本算着这个点皇后应该是在周太妃哪里尽孝的,所以自在一些,没想到,太子竟然在这里。 “本宫是来找你的。”太子微笑地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北宫馥愣了一下:“太子殿下特地来找臣女,所为何事?” “只是听说慧敏郡主的医术高明,你想必听说太子妃已经怀了身孕,只是太医一直说胎儿有些不稳,所以想问问郡主可有什么法子保胎么?” 保胎?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子妃这一胎是会生下来的,好像也从未听说过胎儿有什么不稳的啊。 北宫馥想了想,微笑道:“这……不曾望闻问切,殿下让臣女如何下定语呢?” 太子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本宫去东宫一趟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只是臣女还要照料麦麸草。” “放心吧,本宫已经跟母后打过招呼了,为了她的孙子,借你一日半日母后不会怪你的。” 原来如此,是有备而来啊。 北宫馥笑得越发谦卑恭敬,跟在太子身后,在凤仪殿门口坐了轿子,前往东宫而去。 离开之前,她看着凤仪殿门口的积雪,不由有些怀疑。 这凤仪殿的宫人是胆子太大了还是真的太懒了,皇后娘娘要过的路,积雪怎么也扫除? “母后喜欢雪,最喜欢踏雪而过,所以她不许别人把雪扫了,这是凤仪殿这么多年的规矩,郡主以后日子长了,也就见惯不怪了。”太子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赶紧在后面解释。 “哦,原来如此。”北宫馥了然地点点头,转身上了轿子。 皇后爱雪,这是凤仪殿人人知道的秘密,而她为什么爱雪,却很多人都不知道。 北宫馥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放下轿帘子,跟着太子的轿子很快到了东宫。 大润规矩,凡是皇子超过十五岁都会送出宫去,并且会拥有自己的府邸,只有太子除外。 太子是要当皇帝的人,这辈子都会住在皇宫之中,所以他就不用搬了,住在东宫就行,将来当了皇帝直接登基,搬到政和殿就可以了。 这是祖宗的规矩,六百年来一直如此。 北宫馥下了轿子,跟着太子进了东宫,过路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太子亦好脾气地挥挥手,让他们免礼,很快,就到了太子妃的住所。 屋内,太子妃躺在床上,气色还算不错,只是似乎有些慵懒的样子,一见到太子就要起来行礼。 “爱妃不用多礼了,身子要紧,本宫特地带慧敏郡主来看你。” 太子妃今年十八岁,嫁给太子已经有两年多了,肚子却是一直没有动静,这一胎也是好不容易有了,所以自然格外小心些。 “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北宫馥上前行礼。 太子妃看着她微笑:“不必多礼了,这段日子你一直帮着母后照顾麦麸草,真是辛苦你了。” 北宫馥和太子妃并没有太多交集,唯一的一次,应该就是半个月前的冬至节寿宴上,远远地看过一眼罢了。 此刻离得近,她才能仔细打量太子妃。 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此刻她脂粉未施躺在床上,肤色还算得上白皙,皮质细腻,柳眉凤眼,不能说倾国倾城,却也是端庄秀丽。 “为皇后娘娘办事,本来就是臣女应尽的职责。”北宫馥上前将一方丝帕,“太子殿下说太子妃最近胎儿有异动,请太子妃先让臣女号脉。” 太子妃点点头,伸出了手,北宫馥将帕子盖在她的手腕上,专心号起了脉。 算起来,太子妃的脉象平稳,胎儿似乎也算健康,根本称不上胎儿不稳,最多就是可能胎心弱了一些。 北宫馥又帮太子妃检查了一下胎儿的大小,胎儿还不到三个月,而在当日寿诞之上她并没有昭告天下,只等寿宴之后才宣布,可见还是十分小心的。 “胎儿略偏小了一些,不过只要增加些营养,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北宫馥下了定论。 “这就是问题了。”太子妃叹口气,“我如今吃什么都吐,孩子根本吃不到东西,刚进了喉咙就吐了出来。” 北宫馥想了想:“太医应该有开止吐剂给太子妃吧?” 太子妃叹口气:“吃了也一起吐了。” 太子在一旁有些怒意:“那些个庸医,也不知道开了什么东西给爱妃,一点效果都没有。” 北宫馥笑笑:“我能看看药方么?” 太子点点头,很快有人拿了过来。 北宫馥研究了一下药方,见果然是普通的止吐剂,只是药味道比较涩,估计不容易下喉,所以还没喝进去就又吐了。 “最近娘娘口味如何?”北宫馥问了一句。 “受不得油烟味,喜欢吃些清淡口味的,尤其爱吃些水果。” 北宫馥点点头:“那臣女再给娘娘开一付清甜口味的止吐剂,娘娘先试试效果如何再看。” 说罢,她写好方子,让人抓药去了。 太子看了一眼,大致认识一些:“都是一些开胃的果子,看上去应该好吃。” 北宫馥笑道:“避开一些活血的,这些果子也补血益气,顺便可以补充一些之前流失的养分,不过最还是得娘娘愿意喝才行,这东西再好,若是喝不进肚子,一切都是白搭。” 太子连连点头:“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比那些庸医强得多。” 太子妃忙道:“殿下,妾身无法起身,还请太子殿下帮妾身多谢慧敏郡主特地跑一趟了。” 太子忙道:“爱妃不必多虑,本宫一定会办妥。” 说罢,他转头对北宫馥道:“慧敏郡主这顿午膳,看来必须留在东宫吃了。” 北宫馥看了他一眼,心知一定是逃不过的,于是也就笑道:“既然太子殿下盛情,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此刻已经快到正午,便有宫女来报午膳早已备好,看来,对方是早就下定决心要留她在这里用膳的。 北宫馥跟着太子到了饭厅,果见太子侧妃和两名侍妾都在场,这场面,倒是有些大了。 太子妃的母亲复姓南宫,嫁给了虎威将军为妻,从本源上来说,她其实是南宫家的人,只是不姓南宫罢了。 而虎威将军萧弛, 至于眼前这位今年刚刚接受正式册封的太子侧妃,是来自沈家旁支,按辈分算起来,应该是太子的远房表妹。 太子需要巩固地位,各大家族势力的支持自然不能少,四大百年世家是首选,但是其他新崛起的势力也绝对不能小觑。 此刻见沈侧妃带着两名侍妾过来见太子,又热络地拉着北宫馥问长问短,倒是一拍和谐的景象,其乐融融。 “妹妹长得可真是好相貌,听说妹妹在殿前一曲木偶舞震惊四座呢,又懂得医术,又温柔大方,我若是有一个郡主这样的亲妹妹可就有福了。”酒过半巡,沈侧妃再次亲热地拉着北宫馥闲聊起来。 北宫馥笑:“娘娘是太子侧妃,臣女怎么高攀得起?” “哎,哪里哪里,现下京城谁不知道郡主可是皇后和太妃娘娘面前的红人,若是真肯当咱们的妹妹,可是咱们的福分呢,妹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沈侧妃转头看向两名侍妾,那两名侍妾立刻走上前来笑吟吟点头,表示同意。 侍妾自然是不可落座的,所以只能站在沈侧妃身后。 北宫馥垂了眸子,终于明白这场宴会所为何来。 太子已经拥有了沈家,南宫家的帮助,两名侍妾亦是来自朝中新贵势力,如今,就差岑家和北宫家了。 北宫家虽然已经有个女儿嫁给了端王殿下,但端王身有残疾,是断断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如今北宫家及笄的女儿,除了跟南宫家订婚的本宫芍也就只有她北宫馥了。 北宫馥在北宫家虽然并不得宠,但一来她是嫡出,二来她如果他们真的联姻,她就是北宫家第一个嫁给正常皇子,而且是太子的女儿,别说她是嫡系了,就算她是旁系,北宫家的人也会尽一定能力辅佐,毕竟太子目前地位尚算稳定,如果她能成为侧妃,将来未必不可能是贵妃,皇贵妃,甚至皇后…… 也不是不可能啊,就看她和太子妃谁命长,谁得宠了。 北宫馥一直不说话,太子见此情景,立刻笑道:“瞧瞧你们几个,慧敏郡主可是刚来,你们一个个要抢着认姐姐妹妹的,倒把人家给吓坏了。” 沈侧妃立刻松开手:“殿下恕罪,臣妾是第一次见妹妹欢喜得紧,竟忘了礼数,还望殿下和妹妹莫要见怪才好。” 她一口一个妹妹,仿佛北宫馥真的是她妹妹一般。 北宫馥抬头:“娘娘不用自责太甚,是臣女失仪了。” “好一个失仪。”太子忽然笑了起来,盯着她看,“慧敏郡主似乎常常失仪。” 北宫馥忽然想起那日看着皇宫夕阳,她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太子……一直记着这段? “呵呵,本宫开个玩笑罢了,吃菜吧。”太子笑了一声,让整个午宴的气氛显得不那么沉闷,同时也转换过了刚才的话题。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毕,北宫馥借口下午麦麸草需要打理,便告辞从东宫出来。 太子执意要相送,北宫馥推脱不得,只能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刚到凤仪殿门口下了轿子,却远远看到景安皓的轮椅出现在雪地之中,由一名宫人推着走了过来。 北宫馥的绣花鞋在雪地里走得不是很顺畅,一不小心崴了一下,太子忙扶住她,笑道:“郡主看来不习惯走这雪地,不如本宫扶你进去吧。” 北宫馥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这如何使得,不如便让那位宫女姐姐扶我便是。” 太子又笑起来:“无妨,不过搀扶一下,路并不远,几步变到了。” “这……” “若是郡主再推辞,便是瞧不起本宫。”太子沉了脸。 北宫馥有些无奈,看看离回廊处也不到十步路,便由着他去吧。 走到回廊处,太子果然松手,北宫馥转头直直看往凤仪殿外坐着的景安皓,对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皇后已经回来,见太子和北宫馥双双前来,似乎很是满意:“太子妃的病情如何了?” 太子忙道:“经过慧敏郡主的诊治,药方子又好,刚刚儿臣出来的时候,还听说她吃了半碗面下去。” 皇后点点头:“如此甚好,馥儿啊,得空了,多去东宫走动走动,本宫这个儿媳怀的这胎可不容易,你就帮本宫多看着点。” 北宫馥忙点头:“是,皇后娘娘,臣女一定尽心尽责!” 一晃在凤仪殿待了一个时辰,北宫馥伺候好那些麦麸草,到凤仪殿门口坐了轿子,却不想看到景安皓坐在凤仪殿门口,似乎等待传召。 他来做什么,请安么? 北宫馥从他身边走过,却听他道:“慧敏郡主,本王竟如此不入郡主的法眼么?” 北宫馥退了一步,想了想,行了一礼:“臣女见过端王殿下。” 她对景安皓的仇恨太过强烈,无论如何都无法藏住,这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表现出好脸色来。 “罢了。”景安皓挥挥手,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一语双关,“郡主如今眼中恐怕只有太子殿下了吧,看不到本王也是人之常情。” 师父回来了 “臣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睍莼璩伤”北宫馥眯起眼睛,状似不解。 景安皓冷笑一声:“不明白就算了,本王还有事,不打扰慧敏郡主了。” “那臣女告退了。”北宫馥依然一脸懵懂的样子,仿佛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景安皓忽然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不仅没痛着,倒让他沾了一手的棉絮,心中憋闷得紧。 北宫馥看着他被推入凤仪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榛。 等回了定安候府,北宫馥却惊喜了起来。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房内分明坐着月恨水,此刻外面雪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照到他的半边脸上,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成了鲜明的对比溢。 他总是那么温暖,每一次看到他,他是她的药,吃了以后,冬暖夏凉,格外舒心。 “在你跟太子一起回凤仪殿的时候,就回来了。”月恨水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看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北宫馥也并不担心:“师父都看到了?” “你是想故意引起太子的注意呢,还是引起他的主意?” 北宫馥想了想,吐吐舌头:“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 以她的功夫,别说是在雪地中崴了脚,就算是走路艰难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的。 她若是要踏雪无痕,都不用费吹灰之力。 “你可知你在玩火。”月恨水有些无奈,“有朝一日,若是引火烧身可如何是好。” 北宫馥上前坐到师父对面,笑道:“师父放心,我有分寸的。” 月恨水叹口气:“明日,你跟太子的暧昧关系恐怕就会传遍皇宫上下,到时候万一圣旨一下,封你当太子侧妃,看你如何是好。” “师父放心,断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为何?” “师父难道看不出么,其实皇上对皇后娘娘并无什么感情,相同的,对于太子,他一样不希望太子的势力过于庞大。如今太子已经有了南宫家和沈家的支持,四大世家已取两家,令有虎威将军和孙刘两个大家族的支持,如果再加上北宫家,其力量恐怕都可以跟皇上相抗衡了,试问皇上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月恨水摇摇头:“话虽如此,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北宫馥摇头,“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万一发生。” “你要怎么阻止?” 北宫馥深吸口气:“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了解人心,皇上的心其实从来没有在太子身上过,当然要防着他。孙家和刘家是何等显赫的人家,为什么两名侍妾迟迟不能封为侧妃,师父难道还不明白么,其实是皇上卡在那里。” 月恨水缓缓闭上眼睛,点点头:“这步棋,终究是走得冒险了一些,如今太子对你很有兴趣,景安皓似乎也盯着你,你是打算走当年北宫静走过的路?” 北宫馥摇摇头:“利用别人的感情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我也用一样的办法去抢别人的丈夫,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前世的事是前世的事,今世是新的一世,且看他们如何待我,所不同的,只是我不会如前世那般蠢笨,若是有人要害我,我必千倍百倍地还击。” “那为师就放心了。”月恨水稍微放心一点,点点头。 北宫馥这才想起很重要的事来:“对了师父,你这次回紫霞山,可找到那本书了么?” 说到这件事,月恨水又叹了口气:“没有。” 北宫馥有些失望。 “不过我找到了这些。”月恨水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北宫馥。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这是你师祖留下的镇魂丹,当年我听说他就是治疗游魂症所练,但具体效果如何去不得而知。” 北宫馥奇道:“这世上竟然另外也有人得游魂症的么?” “我只是听你师祖提过,却没有见过,你也知道为师是关门弟子,很多事情,都发生在为师入门之前。” 北宫馥点点头:“我知道,师父很多本事还是跟大师伯学的呢,不过师父的领悟能力比一般人都强,学了几年,玄学造诣就已经超过大师伯了,接着师祖才亲自教导,将他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师父了。” 月恨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师父有这么神奇的传说么?” “我在紫霞上天天听那些个师兄弟们说的,说得更神的都有,这还是我过滤以后再总结出来的呢。” 月恨水这才笑道:“师父带我回山上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五十岁了,而我才三岁,只是个奶娃娃,他想带我,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师兄已经成亲,所以才让师嫂带我,为的是方便,顺便教我玄术。不过你师祖倒是确实说过,我的玄学天赋极高,他日必在他之上。” 在北宫馥面前,月恨水是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谦虚的,是如何,便是如何。 “那师父的玄学造诣,可是真的已经超过大师伯了呢?” 月恨水想了想:“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大师兄,是你的大师伯,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变。所以我的造诣是不是在他之上,这并不值得讨论。” “师父……”北宫馥还要再问,月恨水却已经摆摆手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万一夜深人静有人听到你屋里有声音就不好了。” 北宫馥忍不住笑起来:“无外乎就是传些不守妇道的话罢了,有什么相干的,由得他们去吧。” “那……你就当师父年纪大了,走夜路看不清楚吧。”月恨水有些无奈。 北宫馥不依地拉着他的袖子:“哪里啊,师父今年才二十三岁,哪里老,在馥儿心中,师父是永远不会老的。” “不会老,那不是成了老妖精了?”月恨水哭笑不得,“行了,明日还有大把事情要做,你也早些休息吧。” 北宫馥这才点点头,依依不舍地送走师父。 月恨水从听雨轩出来,却没有急着回客栈,而是转身去了一趟清风观。 “你是谁?”玄鸿子正在打坐,看到一个白影飘了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别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月恨水脸上温润的笑意实在很容易让人镇定下来。 “你……你,你想要干什么?”玄鸿子咽一下口水,“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叫吧。”月恨水双手交叠抱胸,“我用消音符封了这屋子,这屋子里面任何声音都没法传出去。” 玄鸿子退后一步:“你……你也懂玄术?” “不错。” “既然是同道中人,为何要私闯进来?” 月恨水笑着摇头:“不不不,我们可不是同道中人,你是专门坑蒙拐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而我却不是。” 玄鸿子想了想:“是不是……我不小心抢了你的生意?” 他估算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入他的房间,并且会用消音符,可见玄术高超,应该不容易对付。 玄鸿子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估计硬拼会有性命之忧,所以索性坐着不动了。 “你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不是你抢来的,又怎么会有我的份?”月恨水笑起来,拿出一个匣子放到案台之上,“我今日来,其实也是跟你做一笔交易的。” 玄鸿子眯了一下眼睛,看着那个用上号紫檀木做成的匣子,有些迟疑:“这是……” “打开看看。” 玄鸿子打开匣子,吓了一跳,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金条,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这……”他虽然进惯了大户人家,也收惯了钱财,可出手这么阔绰的,却实在是很少见。 “我……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有些结巴了。 月恨水大笑起来:“伤天害理的事,你做得还少么?” 玄鸿子咽一下口水:“不……不会闹出人命吧?” 月恨水冷笑一声:“就在前几个月,你要诬陷一个女子为煞星,将她赶出家门,如果她不懂自保,此刻应该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一个弱女子,孤零零被抛弃在外,恐怕已经饿死了冻死了,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不要搞出人命,当初你怎么没想过可能会闹出人命?” “你……”玄鸿子大惊,“你跟她是一伙的?” “她是我徒弟。”月恨水也不隐瞒,“这次我是让你去做一件好事的,成了,就是喜事一件,也算是给你积功德了。” 玄鸿子想了想:“若是不成呢?” 月恨水笑得很无害,忽然捏住他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玄鸿子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痛得他几乎晕厥过去,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赫赫有名的玄鸿子道长出马,又怎么可能有不成功的事?”他微笑着,轻轻捏着他另外一只手的手腕,话音刚落,这只手腕也断了。 “啊!!!”玄鸿子痛得脸色惨白,把手放在身上蜷缩成一团,只痛得连话都快说不全了,“不会,不会……一定,一定会成功的,你……你放过我吧!” 月恨水上前轻轻帮他揉了一下手腕,玄鸿子大惊:“你又要做什么?” “如果你不听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不过既然你答应了,这手对你还有用,我自然要把你治好。”说着,他忽然用力往内一推,随着杀猪般的一声惨叫,玄鸿子的手居然回复原样,活动自如了。 “另外一只。”月恨水用眼神示意他另外一只藏在胸口的手。 玄鸿子立刻把手伸过去给他,月恨水接过来,一边帮他揉捏几下,一边说道:“你知道有一种药么,人一旦服用以后,不出三日,就会浑身发痒,五日以后,皮肤就会开始溃烂,疼痒难当,会想抓,抓了又疼,一直等又痒又疼足足十五日以后,浑身的皮血都褪尽了,才会安安稳稳死去,再那之前,就算你用刀刺向自己的心脏,都死不了。” 玄鸿子已经听得一头冷汗冒了出来:“有……有这种药么?” “自然有。”月恨水将他的手腕狠狠推回原位,随着他大叫的时候,往他嘴里丢进一颗药丸,“很巧,我就带了一颗在身上,味道如何?” 玄鸿子咕咚一口吞了下来,此刻听到这话,哪里有时间去搭理什么味道,只是拼命伸手进去抠喉咙,想将那药丸抠出来。 “没用的,这药入口即化,很快就会进入你的肠胃,并且很快吸收。”月恨水站了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这是解药,你可以等三日后看看药效再决定吃还是不吃。” 说完,他对着玄鸿子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谪仙再世,倾倒众生。 可在玄鸿子眼中,这笑容无异于是这个世上最最令人恐怖的恶魔之笑。 月恨水消失了,玄鸿子只觉得浑身冰凉。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窗外叫道:“喂,你还没说要让我做什么啊。” “三日之后,我自会告诉你!”夜空中,传来月恨水温润如水一般动听的声音,在月光下回响了很久很久…… 三日后,一场法事在定安候府展开。 北宫馥说,北宫玉得的不止是病,他的魂魄也同时非常不稳定,所以需要有人作法将他镇魂。 她说的原本也是真话,只是胡诌了一个作法罢了。 和北宫家有联系的道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玄鸿子。 虽然玄鸿子在太夫人寿诞上有点失准,将玄符贴到了二夫人岑风欣的脸上,并害她大病了一场,不过太夫人并没有就此次再追究下去。 岑风欣想必有的是法子圆过去,玄鸿子也跟太夫人道:“煞星已经离开了府中,只是在离去之前,知道二夫人请了人来把他赶走,心有不甘,所以临走之前还不忘推了二夫人一把,这才使得二夫人卧床数日。” 他的解释不能说非常圆满,但难得的是太夫人愿意接受,并且还愿意接受他再次到北宫家作法。 在他到北宫家之前,岑风欣就送了银票过去,千咛万嘱了一些话才走。 玄鸿子留下了银票,对于话,却是全都忘了。“上次二小姐说得对,冲喜是最好的办法。”玄鸿子到处走了一圈,看完风水,点点头,“而且世子如今住的小院也太过阴森,应搬个好去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太夫人连连点头,“只是道长,不知这冲喜,如何冲法?” 玄鸿子笑道:“冲喜嘛,自然是赶紧给世子娶一位妻子。” 岑风欣眼皮子一跳,她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到了这会儿,竟改了? 不是这老道士记错了吧? 岑风欣想着,立刻狠狠瞪了玄鸿子一眼,玄鸿子却别过脸,假装没看到,只是盯着前方某一处道:“对了,这里是个风水宝地,对世子的病情很有帮助,理应到这里住才是。” 太夫人看过去,见是靠近北宫成住所旁边的逸墨居,便立刻笑起来:“是是是,那里反正也空着,并没有住人,今日就让人将世子搬过去。” “至于冲喜。”玄鸿子掐指一算,“当有一位甲子年午月出生的姑娘,阳气最重,能镇得住世子离散的魂魄。” 太夫人忙问道:“道长可知何处有这样命格的女子么?” 玄鸿子点点头:“几年是己卯年,这位姑娘今年应该已经十六岁,待字闺中,并未婚嫁,该是在西南方向。” 西南方向? 太夫人眼前一亮,对岑风欣道:“岑家不就在西南方向么,对了,可慧今年也是十六岁,你可知她的生辰八字么?” 岑风欣此刻已知要遭,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如就做个好人,便笑道:“巧了,这丫头正好是五月中生的。” “那就是了,看来这是天赐我玉儿的姻缘啊。”太夫人赶紧双手合十酬谢神恩起来,“真是三清上人保佑呢。” 说罢,她转头看着岑风欣:“看来此事还得你出马啊。” 岑风欣有些为难:“可我哥哥这几日不在京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缺了,岂不显得咱们没礼数了么?” 太夫人有些不太高兴:“那日你哥哥前来,分明就是求着咱们给可慧定个亲事,如今有这么好的婚事,难道他还不同意不成?” 可慧的身份如果嫁个世子,听上去确实是高攀了,可现在是,世子是个天天躺在床上不动的人啊,而且可能随时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种亲,有哪个女子愿意成啊? 玄鸿子看着岑风欣有些为难的样子,继续火上浇油:“这喜,可是早些冲才好,若是晚了,世子的魂魄恐怕是更加镇不住了。” 太夫人瞪着岑风欣:“听到了吧,此事无论如何都要办好。” 岑风欣有些无奈:“是,儿媳尽力而为。” 一边说着,岑风欣心里已经一边把个玄鸿子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了个遍。 上一次的贴符事件,他还可以说是无意的,那今天这事总是他故意做的吧? “你跟我来!”太夫人一走,岑风欣立时就黑了脸,指着玄鸿子,然后往一旁凉亭走去。 “你们在附近守着,我跟道长有事要谈。”岑风欣支开下人,这才盯着玄鸿子道:“道长,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玄鸿子早料到她会这么问,赶紧将之前就想好的说辞抬了出来:“二夫人不过就是想要让娘家人嫁一个进来,又不是想着让她嫁得多好,只是想让老夫人高兴,贫道说得对吧?” 岑风欣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可有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差的?我之前不是告诉你,就说只要是喜事就行,让可慧嫁给成儿,岂不是皆大欢喜?” “二夫人,恕贫道直言,这事如果这么办,可就不是皆大欢喜了。可慧小姐是高兴了,二公子却未必高兴,老夫人也不见得高兴,到时候二夫人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岑风欣皱了一下眉头:“道长此话怎讲?” 让他死! “二夫人你想啊,世子的病一直都是老夫人心中的一桩大事,如果眼看着二公子都成亲了,世子却还没成亲,到时候你说她的心情是不是会更不好呢?” 岑风欣听到玄鸿子的话不由陷入沉思:“道长的意思是……” “如果夫人能帮老夫人解决这桩心事,你说在她老人家心目中,你是不是她最值得亲近的人呢?” 岑风欣沉默,玄鸿子见状,再接再厉:“而解决老夫人的心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帮世子找一个世子妃。睍莼璩伤贫道知道,世子的病二夫人是无能为力了,让那丫头占了风头,不过世子的亲事上,夫人翻盘的机会还很大呢。” 岑风欣这才出声道:“可问题是,可慧那丫头性子烈得很,要是被她知道要嫁给世子一定是不肯的,难不成绑着她上花轿这么难看么?榛” “当然不用绑着上花轿,贫道有个办法,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上花轿,而且欢天喜地地接受这门亲事。” 岑风欣眯起眼睛:“哦,说来听听?” “夫人只要告诉可慧小姐,帮她定的亲事,是北宫家的公子,至于是二公子还是大公子,二夫人又何必需要说得那么清楚呢?忆” “这……”岑风欣眯起眼睛,“就是骗可慧了?” “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可慧小姐嫁的到底是哪位公子,又怎么算是骗她呢,她最后嫁的就是北宫家的公子,跟夫人说的事实相符啊。” 岑风欣再次沉默,过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道长说得有理,可慧想嫁的是北宫家的公子,而我给她保媒的也是北宫家的公子,岂不正好让她称心如意?” “夫人这样想就对了。”玄鸿子笑着点点头,回头却抹去一头冷汗。 还好,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知对方肯给解药么。 听雨轩,北宫馥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叹口气:“又下雪了,今年第二场雪了,上一场雪还没融化呢。” “天冷了,你的体质畏寒,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了。”月恨水走过来,帮她把窗子关上,“你呀,总是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不知道你小时候……” “师父帮我调理了这么多年,已经好了。”北宫馥笑起来,并不在意身上还有一点散落在她身上的雪花。 月恨水上前帮她轻轻掸去雪花,又拉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还说没事,手这么凉,练了这么多年武都还是没法改变你的体质。” “无所谓了,就是手脚凉一些,不是有师父帮我捂着么?”北宫馥笑得很满足。 “不恼师父了?”月恨水低头看她。 “我为什么要恼师父?” 月恨水叹口气:“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为师都拉了一个无辜的少女下水,你觉得为师这次做事太狠毒是么?” 北宫馥摇摇头:“那又如何,难道我需要为了一个和我无关的外人就恼恨师父么?” 月恨水一愣:“你不是这么认为么?” 北宫馥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可慧贪图的不是北宫成的好相貌和可能的世子地位,她大可以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既然她答应了,我们也无法控制她的命运。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我无法一个个去同情过来。” “你懂得这么想就最好了。”月恨水点点头,“岑可慧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这么多年来,她在岑家生活,母亲过世,虽然深得父亲的疼爱,但岑清正却常年都不在她身边,但她却能得到几乎岑家上下每个人的喜欢,光是这份能耐,就已经十分了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让她嫁到北宫家,到底是对是错了。” 北宫馥笑道:“岑家的女子倒是个个了得,不知道她和我那婶婶斗起来,是谁比较厉害一些。” 月恨水笑道:“就怕姜还是老的辣,岑可慧嫁入北宫家,总要找个后盾才行。” “师父可知,岑可慧曾经有一次砸坏了岑家老夫人的茶盅,后来让一个丫头顶了罪,最后被老夫人活活打死了。” 这种卖/身的丫头,大户人家打死几个根本不是大事,不过……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月恨水有些好奇,照她这么说,岑家老夫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北宫馥笑道:“这事她身边的大丫头就知道。” “大丫头?”月恨水眯起眼睛,恍然大悟,“原来,你比师父下手还早?”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师父可是说过我的,心终究是不够狠,所以,我总要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我来阻止。” 月恨水失笑,他这个徒弟啊,有时候真是聪明得太过了,连师父都算在了前头。 雪下了一夜,翌日一早,岑风欣带着侯府二公子北宫成回了一趟娘家,带了丰厚的礼物,为“北宫家的公子”说媒。 整个岑家都看到二公子带着礼物来看望他们的三小姐,当然个个都认为来求亲的是二公子,包括岑可慧自己心中都是这么理解的。 岑可慧出来吃饭的时候,岑风欣笑着开玩笑:“未婚夫妇可是不能在婚前见面的呢,可慧你别这么急着跑出来,可莫要破坏了规矩。” 大家哄笑起来,岑可慧羞红了脸,跑了进去,岑风欣看着她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北宫成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说话,低垂着眸子,将其中的神色掩盖得干干净净,不知道的人,只当他年少第一次遇到心仪的女子害羞罢了。 等到岑家用完午饭回了北宫家,岑风欣立刻就去了上房叫道:“老夫人,大喜了,可慧答应了,儿媳这就给我那哥哥修书一封,让他赶着回来参加女儿的婚事。” 太夫人想了想:“你哥哥此刻在何处,我是怕这夜长梦多,若是你哥哥回来了,到时候有些事,怕是不好办了。” 岑风欣笑道:“哥哥那儿,上次利害关系我也已经与他说得清楚明白,他是个明白人,到时候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他还能说些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没有万一,哥哥那儿,就交给儿媳了,保管不让老夫人操心。” 太夫人这才点点头:“那让他尽快回来吧。” “他在京城外的沧州地界,不过两三天的路程,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太夫人想了想:“那就到腊八了,也好,许是玉儿能醒来呢。” 岑风欣看着太夫人的神色,不由心中对玄鸿子又大加赞赏了一番。 他果然了解太夫人的心情,不管北宫成多么厉害,在太夫人心中,总是北宫玉才是北宫家的嫡出正统,只有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才算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了。 腊月中,北宫玉果然比之前还要醒得早些,这一次他睡了二十六天,已经是短了整整四天了。 “劳烦妹妹日夜守候了。”他看着北宫馥,觉得这个妹妹和其他妹妹似乎都有些不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与她多接近些,只是这个妹妹又比其他妹妹们更不容易接近,虽然总是一副笑脸,却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了大哥,一切都是值得。”北宫馥知道北宫玉因为不常醒来,看不到家中的勾心斗角,想法不免单纯一些。 可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为人比较单纯,所以看人反而更准一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笑容并无温度。 而那些靠着算计活着的人,自己亦是假笑,当然看不出北宫馥看似灿烂微笑中藏着的淡漠无情。 “妹妹,其实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不用总是强迫自己笑的。” 北宫馥愣了一下:“大哥的意思,馥儿不明白。” 北宫玉笑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道:“大哥总觉得妹妹笑得很累。” …… 北宫馥眯起了眼睛,自上次北宫玉醒过一次以后,她也知道她这位大哥冰雪聪明,只是没想到,她看人竟然这般准。 “哦,大哥既然醒了,那我去找老夫人。”北宫馥愣了半天神,终于反应过来,岔开话题。 “不用了,这么晚了,他老人家也要休息的,不如明早再告诉她吧,每一次我醒来,她都匆匆忙忙赶来。”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好,那就等天明了再去。” “妹妹也去休息吧,这么晚了,正常人都应该睡了。” 北宫馥笑道:“无妨的,我年轻,一晚两晚不睡没关系,万一我走了,大哥一个人无聊又想睡了怎么办?” 北宫玉摇摇头:“我这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得救,这么多年,其实我也已经习惯了,就怕妹妹辛苦半天,还是没有成效。” “现在不是已经看到成效了么?”北宫馥给他看算计日期的沙漏,“你瞧,比之前少睡了四天。” 北宫玉愣了一下:“真的,没想到遇到这么多大夫,就妹妹的医术最高明。” “不过是碰巧罢了。” 北宫玉看看周围环境:“咦,怎么不是碧云阁?” “哦,之前来了位道长,说这里的风水有利于大哥的康复,所以就搬过来了,对了,他们还给你定了一位妻子,说不定,冲冲喜你的病恢复得更快。” “什么?”北宫玉差点跳起来,“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家么,我一个天天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怎么能让人来伺候我?” “大哥别急,这姑娘是自愿的。”北宫馥要的就是让他激动,让他有各种情绪的爆发,希望他能因此而更清醒一些。 “是谁家的姑娘?” “是二婶婶家的庶出的女儿,这样的出身,人家能嫁个世子,也是乐意的。”北宫馥当然知道对方是不乐意的,不过她必须要在北宫玉面前建立一个不太好的形象,毕竟岑可慧确实是个很能扮猪吃老虎的人,一不小心就被她的外表给蒙骗过去了。 北宫玉一听,苦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我这身份还真是挺有用的。” “大哥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哪天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到时候,夫唱妇随,也是美事一件啊。” 北宫玉摇摇头:“和一个这样的女子么?那我不如以后都不要醒来好了。” “对了妹妹,静儿妹妹怎么会嫁给端王的,之前我醒来的时候,不是听说由另外一个妹妹,也就是你嫁是不是?”北宫玉把这段时间醒来以后想问,又没法问出口的问题都抛向了北宫馥。 北宫馥依然笑容不变:“那本就是姐姐的位置,只是她离开了,所以由我顶上,巧的是,出嫁那日,她又回来了,所以我自然应该把那位置还给她,你说对么,大哥?” 北宫玉仔细想了一下这绕来绕去的关系,终于想通了:“这倒是,确实应该还给她。”北宫玉晶亮的眼眸中实在没有一个十九岁豪门年轻公子应有的世故,倒是一派纯净,好似无暇的白玉一般令人不忍亵渎。 北宫馥忽然觉得在他面前耍心机是一件很罪过的事情,她好像在毁掉一个年轻人的纯洁。 “大哥,我累了,先去休息,等天亮了再去找老夫人。”北宫馥想到这里,忽地站起来,“我就睡在外面小间,大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叫我一声便是。” 北宫玉点点头:“我看会儿书就行了,妹妹好生休息吧。” 北宫馥走到外间和衣躺下,轻叹了一口气,却是睡不着,只是睁眼看着房顶。 才躺下没多久,她便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有一些喧哗声传来:“二公子,二公子……” 是北宫成那边出了问题?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起身朝北宫玉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耳朵没有她灵敏,又是坐着,更没有她躺着听得清楚,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北宫馥也不惊扰他,只是从窗户跳了出去,又跳上隔壁院子的墙头,却见果然有几个小厮拉着北宫成往里走,而北宫成似乎是喝醉了,摇摇晃晃的,嘴里含糊着念着什么。 北宫馥轻轻飘过去,落到北宫成主屋的上方,终于听清楚他念叨着:“让我去给个活死人当替身,凭什么……一个个都没想着我……谁让我是姨娘生的……人家躺着就可以当世子……” 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院子门却被打开了,蔡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也是听到了这段话,不由得对那几个小厮道:“你们下去,这里由我处理。”“是!”小厮们如蒙大赦。 “还有,今天的事,如果谁敢往外泄露半个字出去,小心你们的皮!” 几个小厮浑身一凛,赶紧诚惶诚恐地回答:“小的不敢。” “不敢就行。”蔡姨娘说着扶着儿子进了屋内,北宫馥在屋顶掀开瓦片往下看去,见她让北宫成躺在床上,然后直接从脸盆架子上端了盆水,劈头盖脸地往儿子头上倒了下去。 北宫成一下清醒了过来,却听蔡姨娘没好气地道,“你一时高兴了喝醉乱说话,这烂摊子却要娘帮你收拾,你可知娘有今日不容易,你一个不小心,咱们就会万劫不复。” 北宫成看起来清醒多了,挣扎着爬起来:“娘……娘,孩儿不甘心,不甘心……” “你不甘心有什么用,娘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娘也只是个姨娘,你也只是个庶出,所以正房让你干的事情,你就不能不干!” 北宫成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庶出的也可以比嫡出有出息,到时候,我就要将那些嫡出的一个个都踩到脚底下!” 北宫馥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来北宫成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可当年就算所有嫡出的兄弟姐妹都瞧不起他,她北宫馥并没有啊,为什么他要如此恩将仇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嫡出庶出? 那么北宫静呢,她不一样是嫡出么? “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忍!”蔡姨娘拿起帕子帮他搽干净脸上的水珠,“娘忍了十几年都还是在忍,你还年轻,目前可以说是北宫家唯一的子嗣,只要隔壁那个一死,你就是唯一的世子人选,就算侯爷不升娘当正妻,皇上也会册封个平妻,到时候,咱们才算是出头了。” “死?”北宫成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他一日好似一日,自从那个野丫头回来以后,还真有几分本事,上次还少睡了两日,这次不知少睡多久呢,连太夫人都向着她了。” 蔡姨娘眯起眼睛:“本事?娘告诉你,这个世上,做人做事不是光靠本事的,有些人,就算有大本事,但是不会做人,一样还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北宫成有些冷静了下来,忽然抬起头,一脸的怨毒:“娘,我要他死,我要当世子,只有我才能让定安候府有个好的未来,他有什么资格?一个睡着的定安候么,能给北宫家带来什么希望?” “嘘!”蔡姨娘赶紧四处看看,责怪道,“小声点,隔墙有耳,要让他死有的是办法,不急于一时,你现在乖乖的,当你的新郎官,只要把老太太和你爹捏在咱们手心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北宫成咽一下口水,点点头:“是,有老太太和爹呢,爹……爹最喜欢我了,可是老太太……就未必了!” 水珠干了,他又开始有些酒意上头,开始发困,说完这句,竟然整个人都倒在了蔡姨娘的肩上。 蔡姨娘拍拍他的背:“睡吧孩子,谁让你没投个好胎呢,所以咱们这一世,就只有自己争取了。” 她帮北宫成换下湿了的衣服,走出门去,背影还有些落寞萧瑟。 北宫馥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微笑起来,看她的模样,还真有几分悲苦,只不知上一世沈夫人和世子的死,她有没有份参与呢? 回了逸墨居,北宫馥见北宫玉还在看书,她这位大哥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人家都已经在盘算夺他的性命了,他还有闲情逸致坐着看书,唉…… 帮你不管对错 一大早,北宫馥就去了上房,太夫人一样心急火燎地赶了过去,末了还瞪着北宫馥怒视:”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奶奶,是孙儿不让馥儿妹妹去打扰你的休息的。睍莼璩伤”北宫玉赶紧帮北宫馥解释。 太夫人冷哼一声,对着北宫馥道:”你倒是听话。” 北宫馥也不恼,反正太夫人怎么看她都是不顺眼的,当然,她也不会觉得她顺眼,不过对方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别人怎么看,与她是无关的。 北宫玉赶紧拉着太夫人:”奶奶,你别生气了,你要是生气了,就会老的快。榛” 难得他还懂得甜言蜜语,太夫人笑道:”奶奶难道还不老么,早就老掉牙了。” “在孙儿眼中,奶奶永远都不老。” “那奶奶不就成老妖精了么?”太夫人呵呵笑义道 北宫玉也笑起来:”那孙儿就不要长大,奶奶不要让孙儿成亲好不好?” 太夫人忍不住狠狠瞪了北宫馥一眼,又转头看着北宫玉:”是她告诉你的?” 她连妹妹都不说一声,显然在她心中,北宫馥根本就不能算北宫玉的妹妹,不过一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能让她住在北宮家就已经算是看得起她了。 “奶奶,难道你还准备瞒着孙儿不成,孙儿不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 “她是最符合你命格的女子,你娶了她,病就好得快。”太夫人赶紧解释。 北宫玉皱起眉头:”孙儿的命也就这样了,不需要这样一个女人来改变。” “玉儿,听话,奶奶也是为你好。” 北宫玉有些赌气:”反正婚期定来为也未必能拜堂,没有拜过堂的妻子,孙儿可不认。” 太夫人嗔怪地看着他:”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由不得你不认。” 北宫玉转头嘟起嘴,一脸不依。 太夫人转头看着北宫馥:”都是你这个多嘴的,你要是不说,也引不起你大哥这么大气性,真正是该罚!” 北宫玉本来是小孩子脾气,不过跟北宫馥却十分投缘,如今见太夫人不骂他却转头去骂北宫馥,心中不由有些不忍:”奶奶,你不要骂馥儿妹妹,难道为都要成亲了,你们还准备偷偷瞒着我不成?真是欺负我,你们就想着让我下次一觉睡醒就多了一个妻子不成?” 太夫人叹口气:”奶奶不是骂馥儿,只是这事她太多事,可慧是个不错的女孩,温柔贤惠,不会辱没了你。” 北宫玉怕北宫馥再被骂,嗫嚅了几句:”算了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你们决定的,我认了就是了,总之娶一个回来,也是放着,你们安心了,我放心。” 太夫人拍拍他的手背:”这才是句话,你就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办吧。” 北宫玉还是不太高兴,但终于是不再提不想成亲的事了。 北宫玉这次足足醒了两天,他睡着之后,太夫人就找了北宫馥到上房。 “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哥哥婚礼的事?” 北宫馥一脸无辜:”是不能说的么,馥儿只是觉得哥哥在这件事上有知情权,毕竟那是他的婚礼。” “胡闹!”太夫人怒视着她,”谁让你多嘴的,真是该掌嘴!” 对于太夫人的怒气,北宫馥却只是微笑:“能让大哥激动,也能是能让他保持清醒的办法之一,是太夫人说的,只要能治好大哥,什么办法都要试试,大哥心里不舒服,不是多醒了一天么?” 太夫人一下语塞,竟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那边沈夫人已经匆匆赶来:“太夫人,听闻你找馥儿来问话?” “怎么,心疼了?”太夫人眯起眼睛,瞪着沈夫人。 沈夫人赶紧道:”不是呢,这冲喜的法子本来是馥儿说的,玉儿的病也一直都是馥儿在治,所以有些事要问她一下。” 说完,沈夫人拉着北宫馥道:”我正到处找你呢,这婚期咱们是不是要定一下,能不能告诉娘亲冲喜要准备些什么?” 太夫人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你们回去再聊吧,我要休息了。” 沈夫人忙行礼:”太夫人好好歇息,儿媳告退。” 北宫馥看了一眼亲生母亲,也知道这个时候跟她怄气是不 北宫馥看了一眼亲生母亲,也知道这个时候跟她怄气是不理智的行为,于是垂下眸子,也一样告辞出来。 出了上房,北宫馥头也不回地就往听雨轩走。 “馥儿。”沈夫人叫住她,”还是不愿意原谅娘亲么?” 北宫馥的身子僵了一下,不过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沈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真的是脾气倔强,一次不忠,就百次不容。 只是太刚则易折,做人不可不讲原则,却也不能太讲原则。 月恨水问:“你真的这么恨她?” 北宫馥摇摇头:“我知道她对我的歉疚,也清楚明白她尽力在讨好了,同时我却也清楚地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我的地位永远不可能超过北宫静,那个毕竟是她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既然你都知道,应该都看透了,何必狠她?” 北宫馥苦笑摇摇头:“不,我不恨她,从她觉得我应该嫁给景安皓,而北宫静却不应该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将她当做我的亲人了。在她心中,北宫静的地位永远都是高过我的,我要的母亲,最少应该是公平,而不是这般偏心。” 月恨水摇摇头:“血浓于水的亲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你也一样,只是你自以为你的心比别人狠些,看得又透一些,其实这个世上,是没有人可以真正让自己置身事外的。” “自以为么?”北宫馥咀嚼着这句话,随即抬头,“师父的意思是,馥儿的心还不够狠,是么?” 月恨水叹口气,摸着她的头:“够了,馥儿,不要总是逼着自己心狠,你的心本来就不狠,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点?” “快乐?”北宫馥摇头,“我还可以拥有么?”“当然,只要是人,都有快乐的权力。” “不,师父,当我决定报仇的时候,我已经剥夺了自己可以快乐的权力,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给我快乐的话,那就只有师父你了。” 月恨水深深地看着她:“馥儿,为师答应帮你报仇,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师父却从未见你真正开心地笑过,馥儿,不然你跟为师回山上去吧,离开这尘世的纷纷扰扰,你会快乐些。”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曾经说过,一旦我选择了复仇这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我都不能收手了,别说只是不快乐,便是失去全世界,也必须进行下去了。” 月恨水叹口气:“我都不知道到底你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但不管如何,师父都会帮你的,只要你想做的,师父一直会支持你。” 有一种感情就是这样的,永远信任你,无论你做什么,不管成败,甚至可以不管对错,一直盲目地站在你身边,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 “师父,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听你的劝,只是我已经无法收手。”北宫馥拉着月恨水的手,“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的天儿满身鲜血地站在我面前,求我替他报仇。师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必须用他们的鲜血,来洗清我前世犯下的弥天大错,天儿是被我的盲目的轻信和愚蠢的执着害死的,这一世,我只是为他活着,为他报仇而活着。” 月恨水低头,随即微笑起来:“只是为他活着,那师父呢,难道师父没有给你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北宫馥也笑了起来:“师父的存在,是告诉我,这个世上,不是我一个人,我还有师父,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感到孤单。” “这还差不多。”月恨水宠溺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总算这么多年没白养你。” “师父何止养我,还很疼我。”北宫馥很严肃地纠正。 “嗯,是个有良心的。”月恨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过些天就是你大哥娶亲的日子,我怕夜长梦多,让玄鸿子挑了个年内的日子,将来你在北宫家,可就又多了一个敌人了。” 北宫馥笑道:“我不过是多了一个敌人,而我那亲爱的婶婶可是多了一群敌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腊八节之前,北宫玉终于正式成亲了,虽然一切都是由北宫成代劳,但是洞房花烛夜,岑可慧被锁在逸墨居内,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她的尖叫和谩骂。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撕破,一切真性情都暴露了出来。 翌日一早,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封了岑可慧为世子妃,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岑可慧整个人疯了一样,砸烂了逸墨居主屋所有的东西,太夫人却连眉都不动一下:“去,送几个盒子罐子给她砸,砸舒服了,也就想通了。小心别伤着世子就是了,如果她再闹,脱光了让她跟世子睡在一起,米已成炊,到时候,她就算想改嫁也没人要了。” 太夫人这招真正是恶毒,本来就算她不这么做,圣旨都下了,岑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旨。可她再这么一干,就是要让岑可慧也彻底死了心,断了念头。 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不过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北宫馥只是冷眼看着,她知道,岑可慧不是一个会屈服于命运的人,即使表面上屈服了,背地里也未必,不然,她不会以一个庶出的身份,博得父亲的宠爱,博得岑家上上下下的喜欢。 果不其然,岑可慧闹了几日,精疲力尽,终于不再闹腾了,接下来的几日里,她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逸墨居,整个人傻傻呆呆的,好像失去了光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总算是到了腊八节,岑清正也回来了。 岑清正这次比上次更急,没回岑家直接冲到了太学士府,冲着岑风欣就骂:“好你个不计亲情的白眼狼,亏你每次出事我都帮你出头,你居然这样害你侄女!” “哥哥,怎么叫害呢,上次我说可慧嫁给世子,你也是同意的。”岑风欣眼眸子一抬,“那些利害关系,我都跟你分析过了,你也是认可的,怎么现在倒成了妹妹一个人的错了? 被岑风欣抢白了一顿,岑清正只气得脸都发绿了:“当初我们是说过,可也的可慧同意啊,你现在和分明是骗婚。” “我跟可慧说得清清楚楚,嫁的是北宫家的公子,这成亲嘛,历朝历代都是讲究个长幼有序的,哪有哥哥还未成亲,弟弟先娶妻的道理?” “可你带上.门去求亲的分明是二公子。” 岑风欣笑道:“这就奇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求亲的是二公子,这大公子有什么问题哥哥也清楚的,难道我要带着一个睡着的人上.门送聘礼么?” “你你你……”岑清正跺脚,“你为了在北宫家站稳脚,为了自己,居然连娘家人都出卖,真是自私自利至极,我算是白白疼了你这个妹妹这么多年!” 说着,岑清正转头去了定安候府,一进门就朝着要见女儿。 太夫人亲自上前迎接:“原来是亲家公啊。” “谁是你亲家公,我来见我女儿,我要带她走!”岑清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岑家虽然也排名四大世家之中,可是排名最末位,毕竟是最低等的商人行当,虽然有钱以后捐了不少官职,如今在户部当差的岑家人也有不少,可抡起地位和权势,自然比不得北宫家,不过若是岑家真的要跟北宫家斗起来,北宫家恐怕不死也得掉层皮。 太夫人自然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对策:“亲家公想接可慧回家住几天自然没有问题,到时候定安候府自当亲自派马车送可慧回门。” “不用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岑清正冷哼一声,别过头。 太夫人笑道:“可慧想在娘家多住几日自然不成问题,不过‘皇上’亲自封的世子妃,如果长时间住在娘家,在外面的风言风语,怕是对可慧的名声影响不好吧?” 她把“皇上”二字咬得格外响亮,犹如一盆凉水,朝着岑清正当头浇了下去。 没错,可慧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世子妃,就算接她回家,又能如何呢? 可刚才既然都已经骂出了口,他总不能这样让北宫家白白占了上风,于是岑清正依然不改怒容:“我女儿呢,在哪里?” “自然在逸墨居,跟她夫君在一起。”太夫人对身边的大丫头道,“寒香,给亲家老爷带路。” 寒香忙笑道:“亲家老爷,这边请,世子妃此刻应该在逸墨居休息。” 岑清正冷哼一身,黑着脸跟在主仆二人身后,往逸墨居而去。 岑可慧坐在逸墨居发愣,忽然看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一下子将积聚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爆发起来,扑倒他怀里就是一顿痛哭,接着发展为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一时间,整个逸墨居哭声一片。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她这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整天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之前有个沈夫人,如今有个岑可慧,哭得惊天动地的,岂不是给府中带来衰气? 不过此刻她却不能动怒,毕竟还要考虑到岑家。 就是因为知道岑家有能力和北宫家抗衡一下,所以她未雨绸缪,跟皇上去求了一道圣旨。 当初北宫政是十分不愿意做这件事的,说到底,他早就放弃了这个世子,只觉得再给他娶个妻子实在是多余,但经不起老夫人再三再四地催请,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求了圣旨来。 没想到皇上听说这件事以后,竟然十分痛快地就下了圣旨,当真是圣意难测。 父女二人哭完了,岑清正便有了三分火气,拉着岑可慧道:“走,跟爹爹回家。” 岑可慧点点头:“好,女儿随爹爹回家。” 太夫人也不拦着,只道:“给亲家老爷还世子妃去主内马车,送二位岑家。” 岑清正怒道:“不劳老夫人费心,我们岑家难道没有马车么?” “世子妃的马车,自然不能是普通的,大润有国法,公侯伯子爵,官员十八个品阶,外加内命妇,包括皇子妃,世子妃,出行都各有章法,切不可逾越,亦不可坐低了,失了身份。” 岑清正一下无言了,他的女儿说到底,都是圣旨亲封的世子妃,这个事实恐怕永远都改变不了了,就算他们多不想承认也好,京城内外如今都知道岑可慧是定安候世子妃,将来她要嫁给别人是绝不可能的事,就算她一辈子住在娘家,也只能一直顶着这个身份过下去。 “好,就坐老夫人准备的马车吧。”岑清正毕竟是个生意人,在心中盘桓了半天的利益,又想起之前岑风欣跟他分析过的利益关系,决定还是先退一步看看。 “爹……”岑可慧不依地拉着他,“为什么要做那个马车,女儿不要当世子妃,女儿只想回家。” 岑清正忙道:“女儿乖,爹爹来得急,坐的马车简陋,不适合你坐,你还是坐侯府的马车回家吧。” 他的话一说完,岑可慧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退后一步摇头:“不,我不要坐他们的马车,我死也不要当什么世子妃,我不要……” “可慧……”岑清正急着上前,“事已至此,爹爹也没有办法,抗旨不尊是杀头的大罪,咱们现在先回去,从长计议可好?” 岑可慧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她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再也不要天天对着一个一直在沉睡的人,不过就是坐一次马车,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那坐就坐了吧?! “好,女儿听爹爹的。”岑可慧忽然变成早先那个温柔可人的岑家三小姐,拉着岑清正的袖子表示妥协。 有人死了 岑可慧坐上了北宫家准备的马车,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岑家庶出的三小姐已经认了命,只是要回娘家小住几日。睍莼璩伤 太夫人的心机就在这里,世子妃的马车走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岑家,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向全京城宣示岑可慧的身份。 岑清正也没有阻止,他其实很明白,他这个女儿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算是毁了。 叹口气,岑清正带着岑可慧回家,岑夫人便已经远远在门口迎接了。 “你怎么出来了?”岑清正看着她,“看来消息真的传得很快啊。辂” 岑夫人郑氏将他拉到内室:“原本这话不该我说,毕竟我再疼可慧,她也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可她总是坐着北宫家的马车回来的,全京城都看到了……” 岑清正不由有些心烦:“那你说该怎么办?” 郑氏道:“留她在家住个三五七日,便送回去吧,这是她的命。妪” 岑清正想了想,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个腊八节,岑家过得一片愁云惨雾,北宫家却是过得兴高采烈。 北宫玉竟然再次醒来了,虽然只有一个时辰便又睡去,不过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大家高兴的事了。 连北宫政对这个儿子的未来也不再抱着放弃的态度了,甚至跟着太夫人到逸墨居看了他一眼,并且对北宫馥道:“好好治好你大哥!” 姑且不论他对北宫馥的命令口气,至少对于这个儿子,他应该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腊八节,整个北宫家都在一种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不过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开心,有几个人是假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北宫馥唯一知道的是,今天北宫玉之所以忽然醒来,大概是他上次醒来的时候,服用了瑞阳真人留下的镇魂丹。 看来,这个丹药是真的有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效果,不过腊八节的晚上,可以陪太夫人吃一顿饭,想必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北宫玉都会十分高兴的。 在北宫家,北宫馥最愿意亲近的人就是这位大哥了,大概是由于他跟外界接触得少,是北宫家最单纯的一个人,所以在他面前,不用耍什么心眼,也不用担心他算计你,一切显得简单而和谐。 看到他高兴,北宫馥也会难得从心底开心一下。 从北宫玉身上,她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前世的影子,也是这样渴望亲情,又愿意为亲人牺牲。 比如娶了岑可慧。 还好,腊八节岑可慧不在,索性也就不会让他糟心了,北宫家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午宴毕,就是皇宫晚宴。 虽然冬至节刚过,不过腊八节也是大节,庆祝今年丰收,又预示着来年五谷丰登,同时亦是年前最后一个大节日了,自然不可怠慢。 腊八过后,还有二十多天,就是除夕了。 作为皇后娘娘面前的哄人,同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又普索迷离,暧昧不清的慧敏郡主北宫馥,自然一定是在受邀嘉宾行列内的。 幸好这次只是喝粥,不用表演才艺。 七宝五味粥早已经一人一碗放在案台之上,这是必须喝完的,表示对来年美好的祝愿。 看到面前那一大碗甜粥,北宫馥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她并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对甜食一向有很高的要求,往年腊八节,都是月恨水亲手做的她才吃,这别人做的…… 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师父的味道吧? 北宫馥皱眉之时,坐在一旁的一名女子凑了上来,笑道:“慧明郡主不爱吃腊八粥么?” 北宫馥愣了一下,看着那陌生的女子,有些不明所以。 “我叫萧君琦,我爹爹是萧弛。”女子自我介绍,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那不就是太子妃的妹妹么? 北宫馥眯一下眼睛,难不成太子连娘家姨妹都出动来跟她打关系了么? “萧二小姐?” 萧君琦笑道:“你好厉害,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在家排行第几。” “呵呵,我也是猜的。”北宫馥笑道,“太子妃是家中长女,今年十八岁,看二小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想来只相差两三岁而已,应当排行二三。” 萧君琦摇摇头:“我可没有姐姐的福气,她可是正室嫡出的,我是个庶出的,怎么能比呢?” 北宫馥见她落寞,劝道:“二小姐何必伤心,各人有各人的命,能生在虎威将军家中,将来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并不是一件难事。” 萧君琦羞红了脸:“才不是为了这事呢,姐姐对我好,家中母亲也对我极好。” 北宫馥只是笑笑,萧君琦却再次热络地凑过来:“慧敏郡主是不爱吃那粥么?” 北宫馥笑笑:“只是不爱吃甜的。” “你放心,待会会有小菜和酒水的,郡主若是不爱吃,可以趁无人注意偷偷给我一些,我爱吃。” 萧君琦压低声音说完,脸蛋有些红扑扑的,显得娇羞可人。 这就最好了,北宫馥正头大,现在有人愿意帮她分担,她真是求之不得。 “那就多谢萧二小姐了。” 萧君琦赶紧摇头:“慧敏郡主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君琦就是了。” 北宫馥想了想了想:“那君琦也不要叫我什么郡主,不如就叫我馥儿吧。” 萧君琦想了想:“好,就这么定了,馥儿姐姐。” 二人有说有笑,萧君琦今年还不到十五岁,性子似乎天真烂漫,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席间,她总是特别热络地找话题跟北宫馥聊天。 北宫馥不是一个随意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的人,可在萧君琦面前,她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聊了几句。 毕竟她要人家帮她分担那一碗粥呢,总也不能利用完了别人,就板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吧? 萧君琦似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北宫馥虽然嫌她聒噪了一些,不过人家既然是真性情想跟她结交,她倒也无法讨厌她起来。 等酒过半巡,萧君琦说得兴起,竟然不小心将一勺汤倒在了北宫馥的身上。 “哎呀,馥儿姐姐,都怪我,说得兴起,竟然没有注意,这可怎么办才好?”她都带了哭腔,北宫馥只是淡然地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沾到的,不碍的。”立刻有宫人上来问讯,萧君琦想了想:“对了,我姐姐就住东宫,我也常去,所以她那儿放了几套我的衣服,不然你先拿来穿,你稍微比我高些,可以穿拖曳捶地的长裙。” 北宫馥想了想,顶着胸口一大片油渍回府显然是不太像话,到时候北宫家尖锐的嘴都不知道能说成什么样,能换掉自然是好的。 “也好,我先去换衣服吧。”北宫馥点点头。 “我陪你去。”萧君琦赶紧站起来,“我的衣服没有人比我更熟,我帮你去挑。” “也好。”事已至此,能简单快速解决问题才是首要的,其他多余的客套都是虚的。 北宫馥显然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跟着几名宫人带路,到达了东宫。 “我马上给姐姐拿衣服去。”萧君琦熟练地找到太子妃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这里啊,这个衣橱都是我衣服。” 北宫馥抬头看去,见竟然有十数件之多。 这个萧君琦,她平时真的只是偶尔来东宫住住么? “姐姐喜欢什么颜色?”萧君琦挑了几件,拿过来给北宫馥选。 北宫馥看了一下,随意挑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衫:“就这件吧。”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连太子姐夫都说我穿着好看,姐姐可真有眼光。”萧君琦说着拿着那衣服看了看,“姐姐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穿。” 北宫馥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特别是在别人面前脱了衣服,就算在北宫家,听雨轩那么多丫头,除了如雪外,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帮她脱衣穿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北宫馥接过衣服,“君琦妹妹可以到门口等一下么?” 萧君琦笑道:“原来姐姐害羞啊,行行行,我这就去外面等着。” 北宫馥松了口气,解了外衣,只穿了亵衣,又将萧君琦的衣服穿到了身上。 好在冬天的衣服厚实,虽然是在温暖的室内,他们依然还是穿着薄棉的袄子,所以油渍并没有渗入到亵衣上,只需换了外衣就可以了。 才穿了一半,北宫馥忽然听到外面萧君琦大叫起来:“谁,谁在那里?”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非常仔细地听声音,才听到除却萧君琦外,外面不远处居然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那气息很微弱,必定是武艺十分高超之人才能将气息藏得这么微弱。 北宫馥迅速穿好外衣,打开门道:“君琦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萧君琦指着前面假山处:“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跑走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我们过去看看吧。” 萧君琦想了想,点点头,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啊!!!”假山后面,一名陌生男子,穿着侍卫的衣服躺在地上,引来了萧君琦的一声尖叫。 北宫馥眉头皱得更紧,蹲下身子,见那名侍卫早已牙关紧闭,没有呼吸和心跳。 “他死了。”北宫馥站起身子看看萧君琦,在惊动宫中其他人之前,她需要先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杀他的人应该是个绝顶高手,不管是从对方的呼吸,还有这杀人的手法,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应该是用手将对方的脖子拧断了。 既然是大内侍卫,应该也会功夫,可他好像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的,可见对方手段确实十分高明。 “来人那,来人那,有人死了,有人死了!”萧君琦吓傻过后没多久,忽然大声叫嚷了起来。 一大堆太监宫女跑了过来,有人认了出来:“咦,这不是前些天刚刚调过来的侍卫李同么,怎么会是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在不远处叫了起来,周围的太监宫女给他行礼称:“李公公。” 大内总管李庆,今年四十多岁,六岁就净身伺候文帝至今三十余年,可谓是宫里的老臣子了。 “李公公,您……您的侄子他……”有人上前提醒。 李庆愣了一下,忽然急急拨开人群走到了那尸体面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啊,阿同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北宫馥叹口气:“公公不要轻易移动他,应该尽快请仵作前来验尸。” “验尸?”李庆不敢置信地看着北宫馥,“慧敏郡主的意思是,他……他死了?” “我已经验过,不会错的。”北宫馥摇摇头,“没救了。” 李庆愣了好半晌,忽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的阿同啊,我的好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慧敏郡主,你医术高超,你救救他,老奴求您了,救救他吧。” 北宫馥叹口气,摇摇头:“我和君琦妹妹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断了气,我是学过医,但却没法医一个死人。” 李庆一下跳了起来,对着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叫道,“说,你们到底是谁害了我侄儿,我要让他给我侄儿偿命!” 北宫馥道:“萧二小姐刚才看到外面有个人影闪过,等我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具尸体了,我怀疑那个人就是凶手,而且好像武功不弱。” 李庆往周围查看了一圈,那些宫女太监都往后退:“我们不会武功,我们都不会武功。” 李庆想了想,他们说的倒也有道理,在场的不是女人就是太监,又怎么会懂武功呢,而且还要很高超,在场恐怕没有一个人可以办到吧? 李庆想了想,忽然又抬头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刑部莫尚书来一趟,还有,让他带仵作来,我一定要找出杀害阿同的凶手,为他报仇!” 他气恨恨地下了命令,又转头看看北宫馥他们:“慧敏郡主,萧二小姐,实在对不住,这侄儿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老奴亲自带进宫的,若是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老奴没法跟哥哥交代啊。” 萧君琦似乎已经吓得没了主意,北宫馥拉着她的手,点点头:“应该的,不知公公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二位都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我想莫尚书应该会需要你们帮助,你们现在再仔细想想,刚才那个逃走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北宫馥摇摇头:“我在屋内,是萧二小姐看到的,那个人,我恐怕帮不上你了。” 李庆赶紧看向萧君琦,萧君琦却只是摇摇头:“我看不见,我什么都没看清,太快了,真的太快了,那个黑影闪过就不见了。” 众人不由有些失望,刑部尚书很快就带人跑了过来。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只是到宫里吃顿晚餐,结果还要跑来审查命案。 仵作验了尸体,那边早有人扶了北宫馥和萧君琦到旁边花厅小坐,给她们压惊。 太子和太子妃也闻讯赶了回来,毕竟是在东宫发生的事情,一旦有什么问题,对他们的声名影响也是不好。 “慧敏郡主,君琦?”太子妃看看她们二人,“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萧君琦立刻躲进太子妃的怀里:“姐姐,我好害怕,我只是弄脏了馥儿姐姐的衣服,陪馥儿姐姐来这里换衣服而已,没想到居然会看到一个死人,姐姐……” 太子妃拍拍她的背:“你呀,从小到大不是胆子最大么,如今竟然怕成这样,就不怕人家说你以前是吹牛么?” 萧君琦忍不住嘟起嘴:“那死蟑螂,死老鼠怎么能跟死人比啊,那可是一个人呢,一个人啊姐姐,就这样死在我面前,好吓人好吓人……” 北宫馥抬了一下眸子,扫视了周围一圈,却听太子有些歉然地道:“真是抱歉,本宫这个姨妹素来爱闯祸,没想到这里还连累了慧敏郡主。” 北宫馥微微一笑:“不过就是赶巧了,又不是有心的,我又怎么会怪罪君琦妹妹呢?” 太子点点头:“难得慧敏郡主大人有大量。” “是啊,还是慧敏郡主宽宏打量。”太子妃也加了一句。 两口子一人一句,说得好像北宫馥肚里真的能撑船一样,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意外的事情,谁也不想的。”北宫馥笑得有些尴尬。 “是啊,真的只是意外而已嘛。”萧君琦嘟起嘴,看着太子,“太子姐夫,你也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一个人头上吧?” 太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呀,总是什么时候都有理。” “当然有理。”萧君琦瞪着他看。 “不害怕了么?”太子回瞪她,萧君琦立刻又躲进了她太子妃姐姐的怀里。 太子本还要说她两句,不过刑部尚书却来报告说仵作已经验好了尸体,结果跟北宫馥之前验的结果差不多,也并不见有什么新的结果。 太子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若是真有这样的高手,能在大内出出进进都不会被人抓住,那他如果有一日想取本宫,取父皇母后的头颅岂不也是易如反掌?” 萧君琦一下跳了起来:“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咻一下就不见了,都不知道他怎么杀的人。” 太子眯起眼睛:“不行,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住在宫中,就仿佛把自己订在箭靶上当靶子一般,贼人已经拉开弓箭对准你呢,你连逃都没法逃。” 他的比喻倒是真的恰当,不过那也要那拉箭之人乐意把箭对准他才行吧? 看现在这个架势,那个杀死李同的凶手,要杀太子估计如同探囊取物,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应该早就做了,没必要只杀了一个侍卫就跑了。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杀这个侍卫罢了。 神秘大皇子 腊八节的皇宫晚宴闹得有些不愉快,帝后闻听以后也有些不悦,接下来的就是让莫尚书尽快查清楚这件事。睍莼璩伤 “皇宫的守卫如铜墙铁壁一般,臣实在想不通何人能进来杀害一个小小的侍卫,所以微臣怀疑,凶手应该还在宫中,并未离开。”有禁卫军统领提出这个观点。 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他这话一出,岂不是他们个个都有嫌疑? 再则说了,现在天色都已经晚了,天气又那么冷,再晚些回去就更冷了,若是让他们在皇宫里被搜查,这么多人,怎么也要到后半夜了。 开始有人不满了,礼部尚书第一个站了出来:“将军此话差矣,像吾等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往日里总被你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怎么现在倒有力气杀人了呢?辂” 禁军统领涨红了脸:“尚书大人,下官也并没有说是您啊,只是说,在宫里的应该个个都有嫌疑。” “就是本官也有嫌疑喽?”礼部尚书越发不满。 文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二位爱卿想不要争论……”他想了想,还是看向刑部尚书:“莫爱卿,此事你看如何?邋” 刑部尚书想了想:“此事乃是一位有武功的人士所为,而且武功不弱,所以微臣觉得,这里不会武功的人嫌疑都可以排除,至于其他的,微臣觉得统领说得有道理。” 此话一出,文官们高兴了,武将们不干了。 合着他们平日保家卫国,如今都成了杀人凶手了? “皇上,若论功夫,咱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可臣相信咱们几个个个精忠报国,怎么可能在皇宫大内杀人自毁前程呢?”武德王南宫全第一个不乐意了,这个时候他不站出来说话,将来就威信扫地了。 “武德王不用动怒,莫爱卿也只是说有嫌疑,并未说凶手就在你们之中。”文帝赶紧劝。 如今正是各国纷争多的时候,他还需要这班武将帮他守护国土呢。 武德王冷哼一声看着禁军统领:“也许他们禁军之中起了内讧,有人一时错手杀了自己的同僚吧?” 大内禁军与他们驻外的守军并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平日里也多有不对盘。 在武德王眼中,这些龟缩在京城的男人们,就是缩头乌龟,只会天天在皇上面前逞功劳,哪里有他们驰骋疆场这么厉害? 而禁军对他们的嚣张跋扈也很有意见,毕竟京城是他们的地盘,可这些武将一年虽然回不了几次京城,可一回京城总要闹出点乱子来,这让他们十分头疼。 如今见武德王提出这个观点,那些武将们纷纷附和,对着禁军统领就道:“焉知不是你们贼喊捉贼?” 双方争吵了起来,禁军统领倒是挺痛快:“好,那我们禁军全部留下接受盘查,你们敢不敢?” 他们反正需要巡查皇宫内外的安全,留在殿里和在外面差不多,这里还暖和呢,何乐而不为? 可那些武将不同,他们很多都是难得回京一次,有些可能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当然个个急着想回家,可见他这么痛快地答应接受盘查,他们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反驳,只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 “既如此,那文官先走,武将留下。”文帝被吵得有些头大,索性下了命令。 文官们开始偷笑了,武将们脸色极度扭曲难看。 但皇上金口玉言都说了,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对,今日进宫有官员子女学武的,也需留下。”刑部尚书不亏是破案老手,想的也比较全面。 文帝点点头:“就依爱卿所言吧。” 立刻开始有人庆幸自己没有让儿子女儿学武了,可学武的基本上把肠子都悔青了。 文官甚至有人念了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文官走了一批,留了会武功的官眷和武将,北宫馥作为第一个到达凶案现场的人自然也留了下来,沈夫人执意要陪着,她也就不拒绝了。 萧君琦一直紧紧拉着太子妃的胳膊,似是害怕至极的模样,双眼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看,仿佛满屋子都是凶手。 文帝看着刑部尚书道:“莫爱卿,此事就交给你办,届时将结果呈交给朕罢。” “是!”刑部尚书毕恭毕敬地行礼,文帝便拉着皇后走了。 刑部尚书对那些官员官眷道:“各位对不住了,下官也是职责在身。” 说罢,他转头看着仵作:“凶手身上会留什么东西?” 那仵作道:“凶手扭断了死者的脖子,想必用手在他脖子上使力过,若是如此,等一昼夜,死者脖子上就会出现淤青,如果小人猜得没错的话,长度应该会是凶手拇指和食指的长度,如果有人长度和这相同,便是凶手了。” 这话一出,留下的人都不干了:“还要等一昼夜,岂不是要我们在宫里过夜?” “是啊,很多人手的长度差不多,到时候是不是都要当凶手抓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不如请李公公安排了房间给格外休息,且等明日消息。”刑部尚书也有些为难,这里有些人他可得罪不起,可偏偏皇上下了令给他,很多事他都是不得不为之。 李庆上前来,对他行礼:“莫尚书所言极是,宫里有厢房,待老奴回禀了皇后娘娘再做定夺。” “有劳公公了。”刑部尚书点点头。 这一晚,北宫馥和沈夫人一起,跟其他所有留下的官员要在皇宫过一夜。 萧君琦央着太子妃带了北宫馥回去跟她一起住:“姐姐,人家害怕嘛,难得馥儿姐姐胆子又大,你看她都不害怕,一定能让我也不害怕的,你就让馥儿姐姐去东宫陪我住嘛。” 太子妃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北宫馥,对萧君琦道:“你说住便住么,也得慧敏郡主答应才行啊。” 说罢,她便拿眼神看着北宫馥。 那边,北宫静已经走了过来,拉着沈夫人道:“皇贵妃请我们去百花宫,母亲和妹妹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罢。” 北宫馥有些为难地看着太子妃,萧君琦却跑了过来:“不然这样好了,馥儿姐姐跟我去东宫住,侯爷夫人便跟端王妃去百花宫,这样好不好?”\ 北宫静笑着怪责道:“萧二小姐好没道理,我与母亲妹妹都是许久才见得一面,如今好容易有时间可以聚聚,彻夜谈心,难不成这样都要跟我抢?” 萧君琦想了想:“不然端王妃也去东宫?” “皇贵妃可是本王妃的婆婆,哪有婆婆说话,儿媳不听的道理?” 萧君琦嘟起了嘴:“原本你们也就没有嫌疑,可以出宫去了,却非要留下,还跟我抢人。” 慢说端王身有残疾,没有武功,自然不可能杀人。就算他真的有嫌疑,目前莫尚书也不敢查到他头上啊。 所以如今殿中除却命案发生地的主人太子夫妇之外,其他皇子都已经回去了,唯独端王并没有走,想要留下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北宫馥很了解景安皓这个人,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的,哪怕机会十分渺茫,他也一定会去试,就算让他等十年,二十年,他也有这个耐心。 北宫馥并不是太想见景安皓,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对付他之前,还是少见为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看着沈夫人和北宫静道:“既然二小姐盛情,我也不好退却,不如母亲跟姐姐回去,我便跟着二小姐去东宫,今日是我跟她一起看到的尸体,若是太子殿下有事相问,我也可补充一二。” 她盯着沈夫人看,也许心中还有几分期待,但最终,却听她的亲生母亲良久才道:“也好,既然你这么定了,那娘亲就去百花宫住一晚,你跟萧二小姐去东宫吧。” 北宫馥只觉得失望透顶,却依然笑着点点头:“一切听凭母亲做主。” 她在期待什么呢,有什么好期待的? 当北宫静在场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明明见到尸体的人是她,十五岁的年纪,理应跟萧君琦一样感觉到害怕,而作为母亲,理应跟太子妃一样,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而北宫静只是几日未见罢了,并没有太大的事,真的有什么话,也可以去端王妃探望她再谈。 而最终,当两个女儿站在原地需要选择的时候,她们的母亲,永远只只会选择姐姐的。 北宫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拉过萧君琦的手,又看着太子妃道:“那就要在东宫打扰一晚了。”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笑道:“请都请不来呢,怎么能说是打扰呢?上次慧明郡主开的方子真是有效,本宫喝了以后食欲大增,也不恶心想吐了,这会子郡主上东宫做客,本宫理应好好款待一番。” 北宫馥没再看沈夫人和北宫静,只是热络地拉着萧君琦和太子妃的手,往东宫而去。 身后,沈夫人深深地看了她的身影一眼,长叹一声。 “母亲,走吧。”北宫静拉住沈夫人的手,“咱们母女二人许久不曾一起说会儿话了呢。” 沈夫人点点头,笑得终究是有些勉强。 东宫内,北宫馥和萧君琦被安排在对面的两间厢房内。 “馥儿姐姐,我晚上若是害怕,能到你房里睡么?”萧君琦看上去确实十分害怕。 太子妃忙道:“你就不要打扰慧敏郡主休息了,姐姐会多派些人伺候你,屋子里人多,你总不害怕了吧?” 萧君琦这才点点头:“好吧,就依姐姐。” 太子妃一脸歉然地看着北宫馥:“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郡主莫要见笑。” 北宫馥笑道:“萧二小姐性格真率,很招人喜欢。” 众人客套完毕各自回房,北宫馥拒绝了太子妃送来的宫女,只留了两个宫女守在外间。 她还是不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再说,她实在需要单独的时间冷静想一想这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北宫馥脱了外衣,便躺入被窝之中。 她的身子畏冷,即使练了多年武功,体质虽然有所改善,却并没有彻底改变。 师祖在紫霞山下的小村落里发现她的时候,她吃力地提着水桶踩着台阶往村里走,一个不小心,那桶水就从上面浇下来,扑头盖脸的一身,让她从台阶下滚落,卷进了雪地里。 那是最冷的冬天,冷水在她身上几乎迅速就结成了冰,当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她一直以为会活活冻死在那里,也许是她命不该绝,被瑞阳真人发现了。 不过那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的四肢关节已经全部冻坏,如果换了别人救她,恐怕也活不下来了。 幸好是瑞阳真人,他不知救了她,还教导她,让她拜了月恨水为师,教她做人的道理,还有武功医术。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一颗最善良的心看着世间万物,只道是世人都是带着善意活着的。 却原来,世事的险恶,根本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或者说,几乎就是完全相反的。 想到这里,北宫馥悠悠叹了口气,转身刚想睡去,就听得屋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还有……微弱的气息声? 皱了一下眉头,北宫馥一下坐了起来,撩起箷珈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已经破窗而出。 月光之下,果然看到一个黑影从屋顶掠下,北宫馥足尖一点急速向那黑影追了过去。 那黑影的轻功着实不弱,不过北宫馥的玄术飞行却不是一般的轻功可以比拟的。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黑影却在前方忽然拐了一个弯,失了踪影。 北宫馥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已经到了一处竹林,这是……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虽然有风吹竹叶声音的干扰,但她依然可以听到那已经有点变喘的呼吸声。 看来对方为了躲避她,应该是已经用了全力了。 循着那声音追过去,不一刻,竟然已经出了竹林,再抬头看,忆云殿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忆云殿?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不是周太妃的住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莫非,那人竟是要对太妃娘娘不利么? 北宫馥刚想往里走,却走出两个上了年纪的宫女,拦住她道:“何人擅闯忆云殿?” 北宫馥愣了一下,赶紧道:“臣女乃是北宫馥,定安候二女儿,刚才看到有个黑影进了忆云殿,怕有人要对太妃娘娘不利,所以特意跟了过来。” 那两名宫女对视一眼,点点头:“原来是慧敏郡主,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妃娘娘知道。” 北宫馥在外面等着,不一刻,就见其中一个宫女去而复返:“太妃娘娘有请。” 北宫馥进了大殿内,见周太妃正襟危坐在中间,一左一右两名宫女站着,前方镂空的凤纹铜炉正冒着热气,整个屋内暖意融融。 而令北宫馥感到意外的是,那坐在周太妃左下首的,分明是寿王景安明,文帝的大儿子。 这么晚了,他怎么在忆云殿? 寿王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平日里几乎感觉不出他的存在,即使他也有出众的长相,却配着这世上最不惹人注意的打扮。 青色的长袍,规规矩矩束起的头发,紧抿的双唇一看就是不会随意开口说话的人。 “臣女参见太妃娘娘,寿王殿下千岁!”北宫馥压下心头的疑惑,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起来吧。”周太妃美丽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并不拒人千里。 一个六十岁的女人,如果还能用美丽来形容的话,恐怕这世上真的就只有周太妃一人了。 “慧敏郡主深夜到访,不知可看清那黑影的模样了么?”周太妃对她的闯入并无过多的责怪。 北宫馥摇头:“臣女……臣女晚上睡不踏实,就起床周围走走看看,没想到便看到一条黑影。臣女在紫霞山学过一些自保的功夫,所以大着胆子追了上来,不过技不如人,追到忆云殿门口就失去了那黑影的踪影,怕有人要害太妃娘娘,便急急来禀报。” 一番话,把她无意闯入说得好像是因为关系周太妃所致,而她固执地用“黑影”来代替“贼人”,只是心中有几分怀疑。 她盯着寿王多看了两眼,周太妃笑道:“今日东宫只是哀家也听说了,寿王从小养在哀家身边,怕哀家晚上害怕,便来作陪,他学过功夫,忆云殿附近又有侍卫巡逻,慧敏郡主不用多虑,若是真有刺客闯入,想必一定有来无回。” 北宫馥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如此就最好了,臣女今晚多有打扰,还请太妃娘娘,寿王殿下恕罪!” “不碍的,你也是为了哀家的安危着想罢了。”周太妃挥挥手,“倒是慧敏郡主自己千万要当心,晚些回去哀家让侍卫们送你去东宫,可千万莫要一个人再到处走动了。” 北宫馥立刻点头:“多谢太妃娘娘教诲,臣女谨记。” 从忆云殿出来,寿王亲自将她走到门口,北宫馥回头对他道:“寿王殿下请留步,有几位侍卫大哥相送,想必一路安全。” 景安明笑道:“慧明郡主总是那么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么?” 北宫馥一愣。 却听他继续道:“有时候,就算是身边的人,也未必一定靠得住,一脸善意的人,也许有最险恶的用心,郡主听本王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北宫馥微笑起来:“多谢殿下教诲,如今殿下就在臣女旁边,难道臣女也该防着殿下对臣女不利么?” 景安明愣了一下,北宫馥立刻笑了几声:“不过跟殿下开个玩笑罢了,天色不早了,太妃娘娘也需要殿下保护,就到此为止吧。” 景安明点点头:“郡主走好,本王不送了。” 北宫馥点头,跟着侍卫往东宫而去,景安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良久,忽然又笑了起来。 消失的指纹 翌日一早,北宫馥就起了身,等着刑部尚书前来叫人,但是左等右等,等到早餐用毕午膳都送上来了,外面还是没有人来通传的意思。睍莼璩伤 北宫馥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问太子妃道:“娘娘,这刑部为何还不见有人来通报?” 萧君琦也连连地点头:“是呢,我也着急呢,姐姐不如你派人去问问好不好?” 太子妃点点头:“本宫也正有此意。” 说罢,立刻让人去找刑部尚书问讯去了辂。 等了许久,派出去的小太监急匆匆跑了回来:“殿下,娘娘,刚刚许多人抓着莫尚书问着呢,奴才得了空才见着了他,他却跟奴才说,让慧敏郡主和二小姐单独去见他一面,最好别让人发现了。” 太子妃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子才问道:“这却是为何?” 那小太监摇摇头:“这……奴才也不知,只觉得莫尚书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还有那仵作的脸色,像是不大好看,还有提刑大人也来了……妯” 提刑是刑部专门负责验尸的,说白了,就是仵作们的头儿,是最大的仵作,也叫验尸官。 他都来了,莫非是尸体有什么问题么?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太子妃道:“不如就让臣女去见过莫大人之后再说吧。” 太子妃看向太子,太子点点头:“好像也只能如此了,那就劳烦郡主和君琦走一趟吧。” 萧君琦有些不情不愿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姐姐,我不想去,看到那些人,我就忍不住想起昨天的那个侍卫,那些人问起话来打着官腔,阴阳怪气的,让人慎得慌。” “这……”太子妃想要劝,却听北宫馥道:“其实昨日君琦妹妹只顾着害怕,也并没有真正看到什么,那具尸体看得全的第一个人大概只有我,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太子妃想了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看了一眼萧君琦之后,点点头:“那就劳烦郡主替君琦走一趟了。” 北宫馥并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跟着那小太监就往外而去。 到了政和殿偏殿,刑部尚书莫大人正在里面焦躁地来回走动,一见到她来到,立刻匆匆迎了上来:“慧敏郡主,并非下官刻意怠慢,只是怕引人注意,这才不敢主动前去找郡主前来。” 北宫馥见他神色忧愁又有些慌张的样子,不由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尚书叹口气,对仵作道:“你来告诉郡主知道。” 那仵作赶紧上前:“郡主,小的当了仵作也有二十多年,这么奇怪的事只有今天才碰到。昨夜小的一直守着尸体,想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何时出现,就当小人看到那淤青已经有一点点浮现出来的时候,小人打了一会儿瞌睡,等醒来,那淤青就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北宫馥有些不解。 “就是……”仵作看看莫尚书和提刑官,“是否能请郡主移步随小人一同去看看那具尸体?” 他和莫尚书都看到昨日北宫馥看过那具尸体之后,脸上并无惧怕之色,又联想到这位郡主是懂得医术的,想必是看到过死人,所以并不害怕。 果然,北宫馥点点头:“好,几位大人请带路。” 皇宫自有存放尸体的义庄,处于皇宫东北角,那里荒无人烟,只有几个看守的老人,是宫里犯了错,被发配到这里来看管死人的。 宫里只要是太监,宫女或是侍卫,总之就是地位不太高的人死在宫里,在被亲人领走尸体之前,他们的尸体都会存放在那里。 而没人领取的尸体,也会被送去乱葬岗或者由主子赐一口薄棺葬了拉到。 宫里人的命,都不值钱。 北宫馥跟着三人往前走,越到义庄,越是感觉阴气森森。 在北宫馥看来,这里阴气重,怨气一样非常重,不过她是不会随意招惹那些东西的,所谓的驱鬼师或者跟各界打交道的玄术师,如果都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太好。 常年和那些东西打交道,身上难免会沾惹上一些气息。 所以练习玄术的人,能不跟“它们”打交道,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行业的。 北宫馥一低头,跟着三个人进入义庄一个房间内,到了这里,连莫尚书等几个男人都感觉心惊胆战,却看她面色如常,连一点点害怕的惨白都没有,不由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来。 “这就是李同的尸体了。”仵作指着一具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 北宫馥点点头,仵作已经上前揭开拉着白布:“郡主莫要害怕,只是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北宫馥又点头:“不碍的,早年学医,也见过一些尸体,所以我不会害怕。” 果然如此,三个大男人心里松口气,仵作这才揭开白布,李同的尸体躺在床上,衣服已经被脱下,浑身上下看到一点伤痕…… 不对,怎么可能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 北宫馥想起之前仵作说的话,立刻低头往李同的脖子上看去。 他的脖子只是比正常人白了一些,上面半点淤青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北宫馥也有些不解起来,按照昨天她所看到的,这个侍卫脖子歪到一边,分明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捏碎了他脖子上的骨头导致他惨死的。 这种做法,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做到,但是一定会留下指纹,骨头断裂的地方也会出现淤青,手指因为要伸展到极限的长度,所以也很好测量拇指和食指,或者拇指和中指之间的长度,最后可以依照这一条来初步确认凶手。 但是这脖子上的淤青,却没有出现。 或者如同仵作所言,是本来出现过了,结果后来却又神奇地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 北宫馥百思不得其解。 “下官也是想不明白。”莫尚书叹口气,“所以这才请来了严提刑。” 一旁的提刑官也摇摇头:“下官也觉得奇怪,按仵作的说法,那淤青明明是出现过的,可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北宫馥想了想:“倒也并非没有办法。” “哦,慧敏郡主想到了什么?”莫尚书一下来了兴趣。 北宫馥道:“死者身上的淤青如果是生前造成的,那么皮肤之下就会有凝血或出血,所以才会出现淤青的现场,但如果有人将这些血块去除,那这淤青就有可能消失不见。” “去除,这不可能。”严提刑提出相反的意见,“人一旦死了以后,血液就凝固了,尸体表面并没有伤痕,也没有切开,又如何能将血块清除?” 北宫馥想了想,转头对莫尚书道:“可否将尸体移到外面阳光下?” “这……”莫尚书有些为难,一旁的严提刑已经提出了反对意见:“郡主,尸体一旦离开这阴凉的地方,在太阳底下暴晒,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腐烂。” 北宫馥忙道:“我只需个把时辰,不会太久的,如今是腊月里,太阳不会太热,我只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而已,如果点上灯笼,屋内会更热。” 原来如此。 大家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郡主到底要干什么,但似乎事情有了一些眉目,所以也就当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来医了。 找了几个人把尸体抬到了院子里,接着阳光的光亮,北宫馥仔细看着脖子处,忽然叫道:“有了!” “有了什么?”莫尚书几人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看这里。”北宫馥指着尸体脖子的地方,众人极目看去,见两处脖子的地方,竟然有细小的针孔,比绣花针大不了多少,如果不是在这么亮的地方,还真是一点都发现不了。 北宫馥解释道:“因为人死之后,皮肤就会会失去弹性,所以如果有人扎针下去,皮肤就不会再弹起来,所以针孔会比打在活人身上明显一些。” “原来如此。”众人点点头:“难道有人竟然是用针将血块吸走?” 严提刑摇头:“认死之后血液就凝固了,是块状不是流动的,不好吸吧?” 北宫馥摇头:“就算凝固了,也不是坚硬的,何况人死之后三到五个时辰时会变软,那个时候皮肤也好扎入,会方便些。” 仵作和严提刑又相互看了一眼,严提刑又道:“但不知什么工具能吸走这血块呢,难不成用嘴么?” “我倒是看到过有人从西域带来的一种东西,用铁皮做的针筒,后面可以将空气全部推空,将一根针管插在上面,就可以用来吸水,吸药水,不过针筒似乎没有这么细,还要再粗一些,又或者,可能有细的针筒我没看到过罢。”【其实就是现在医学上的针筒古代版,自己想的,大家不要追根究底哈】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东西?”严提刑有些惊讶,“这么看来,这吸取淤血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北宫馥蹙眉,想了想:“这东西我也只有在偏远的地方见过一次,却并不流行,只是不知道这大内皇宫之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 众人此刻对她已经有些信服,莫尚书赶紧问道:“那依郡主之见,下官等人该如何是好?” 北宫馥想了想:“去告诉皇上吧,让皇上定夺。这事情闹起来,恐怕是要闹得宫内人心惶惶,莫大人若是瞒着,怕是到时候皇上还办你一个欺君之罪,不如现在坦白了,反倒有好处。” 这话倒说的有几分道理,莫尚书等人互相看一眼,俱都点点头:“那下官这就前去面圣,求圣上定夺。” 北宫馥点头:“几位大人若还有事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多谢慧敏郡主了。”莫尚书冲着她作揖行礼,随即立刻带着身边两人面圣去了。 北宫馥看着周围的场景,皱了一下眉头,这三个人,就这样将她一个姑娘家丢在义庄这样的地方,未免有一种打完了钟就赶走和尚的意思。 果然被丢弃在外的侯爷之女在别人心目中也是毫无地位的人。 北宫馥苦笑一声,让义庄的人将李同的尸体抬进屋内,自己则往东宫而去。 如果再有消息,应该会有人来通知她的,不用傻乎乎站在这里等着。 只是刚走了两步,忽然感觉一个黑影挡在了她面前,她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团黑雾,让周围的阳光都一时暗淡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明亮。 有刺骨的寒冷涌上了全身,她原就畏冷,此刻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在黑雾的中间转身看着,戒备之心提到了极致。 前世的战斗经验告诉她,这一切有些不寻常,她似乎嗅到了一些气味,一些带着几分血腥,几分怨念的气味。 她在这些气味之中,心便有些迷茫了起来,想要顺着那些气味走,内心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可以跟着走,不可以! 她皱了一下眉头,脚步一动,脚上发出了清脆的铃铛声音,那声音很轻很轻,不仔细辨别几乎听不到,但对北宫馥来说,这声音已经足够令她清醒。 这是师父临下山之前给她的镇魂铃,可以百毒不侵,对于迷.药之类也有很好的解除作用,同时,这是一件极好的法器,可以驱散靠近人类身边的怨灵。 当时师父说,最后一样作用,怕是用不太上,没想到,这次竟然用上了。 没想到,这镇魂铃第一次发挥作用竟然是在皇宫义庄。 眼前的黑雾忽然散去,隐约间,耳边似乎还有很轻很轻,但十分凄惨的叫声。 北宫馥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终于再次举步往东宫方向而去。 “怎么样了?”一到东宫,太子妃就急急忙忙地来询问消息。 北宫馥摇摇头:“莫大人他们面圣去了,一切听圣上定夺吧。” 太子妃看了一眼太子:“难道有了什么变故么?” 太子想了想:“不如本宫现在就去见父皇,看看父皇到底如何处理。” “嗯!”太子妃点点头,这个时候,各位皇子都忙着表现,太子岂能落后? 太子匆匆离去,北宫馥四处看看都不见萧君琦的下落,不由奇道:“怎么不见二小姐?” “这丫头啊,说是昨日见了尸体害怕得紧,想出去透透气,带着几个人出去散心了。”太子妃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 北宫馥也笑了起来,笑容却有些苦涩。 她也有个姐姐,却从未见有如此宠溺的笑容。 “她许是竹林子那里,如果郡主想找她,就去那里吧。”太子妃见她但笑不语,以为她不好意思问。 北宫馥心中一动,想了想,点点头:“好,臣女这就去找她。” 说完,告辞出了东宫,沿着昨晚的路,很快便找到了那片竹林子。 她走进去,见地上还有很浅的脚印,冬天的土虽然很硬,但竹子原本不是北方的产物,为了给竹子保温过冬,竹林里铺了厚厚的砻糠粉,砻糠粉松软,就算轻功极高之人,也会不消息留下脚印。 北宫馥往里走了一阵,那些脚印模糊难辨,看来昨夜之人的轻功确实十分了得。 顺着脚印,那脚印很明显是到了忆云殿附近消失的,今天忆云殿门口没有人守候,北宫馥看着忆云殿的高墙,一个旋身上了墙头。 如果那人要到这里,最快的速度就是从墙头进入,那也许就有可能在墙头留下证据。 正常的轻功和她玄术的飞行不同,轻功需要一个使力点,才能借力使力达到远一点的地方。 北宫馥在墙头走了几步,果然看到有一处墙上琉璃瓦被踩碎的痕迹,看来那人是已经没了什么力气,最后一点力气,用来借这墙上的力气。 北宫馥刚想蹲下身子看看清楚,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她立刻从墙头落了下来。 不一刻,就看到寿王景安明似乎是从忆云殿慢慢走了出来,看到她以后,似乎有些意外:“慧敏郡主今日怎么又有空到忆云殿来?” 他那个“又”字说得格外重,似乎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北宫馥笑笑:“臣女听闻太子妃之妹萧家二小姐到这附近来了,刚才太子妃找她没找到,所以臣女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景安明脸上勾起一丝微笑:“看来慧敏郡主很关心萧二小姐。” 北宫馥看着他的表情,抿一下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寿王殿下怎么对女人之间的友谊也有兴趣探听么?” “女人之间的友谊?”景安明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即又笑了起来,好看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起一丝金光,“本王不是女人,好奇一番女人之间的情谊,似乎也无可厚非不是么?” 北宫馥似是被他逗笑了:“寿王殿下可真是直率之人,不过听说殿下一向不过问朝中大小事务,不过据臣女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景安明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本王只关心小事,至于其他大事嘛,自然有大人们处理,轮不到本王。” 说罢,他挥挥手,对不远处等在门口的几名宫人道:“走吧,回去了!” 原来他刚才竟是特意支开下人和北宫馥过来单独谈话的,北宫馥见此情景,心中的疑团越发大起来。 这个寿王殿下,似乎对她有兴趣?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兴趣了。 送走了景安明,北宫馥走出竹林,没多久就碰到了萧君琦。 “姐姐说你来找我呢,我刚回去,我们正好错过了。”萧君琦的脸上红扑扑,似是因为跑来跑去太累了。 “找到就好了,我们回去吧。”北宫馥不动声色地微笑,既不太热络,也不太疏远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东宫没多久,宫里就下了圣旨,让各位大臣官眷各自回府等待消息,而李同之死,交由刑部继续查勘,各色人等皆有配合的义务! 有师父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北宫馥和沈夫人回了东安侯府,北宫馥只觉得,她跟沈夫人之间的隔阂越发大了起来,再也无法相信这个所谓的母亲了。睍莼璩伤 她们母女二人一夜未归,最急的是如雪:“小姐,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 “我这不好好的么?”北宫馥笑笑,总算这个府中,有个真心关心她的人,也算是有几分欣慰了。 “小姐昨夜一定是没有睡好,今晚早些休息吧。”如雪引着她到卧房:“我帮小姐准备好了厚的被褥,都用烫婆子温着,小姐什么时候想睡被子都是暖和的。” 北宫馥忍不住觉得有几分温暖,拉着她的手道:“如雪,有你在,这房子里总是暖暖的。辂” “小姐,你又笑话我。”如雪红了脸,“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北宫馥笑笑:“你也等了一夜了吧,不如也去休息一下。” “小姐安心,我不累。”如雪摇摇头妯。 “那我先睡一下,等睡醒了再叫你伺候吧。” 如雪这才点点头:“那伺候完小姐,我先出去了。” “嗯!”北宫馥点头,让如雪帮她宽了衣,钻进被窝之中。 北宫里果然温暖得紧,一进去以后她就完全不想再出来了。 如雪这个丫头,果真是称她的心。 躲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北宫馥只觉得自己来到一个黑暗的所在,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亮。 蓦地,前方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白色光线,如线一般纤细,却给了她几分希望。 她缓缓地往前走,光线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大,将周边的黑暗慢慢驱散。 光影中,似乎有一个女子,穿着风光霞帔端坐在一张雕龙画凤的床上,一动不动。 那场景有几分香艳,却更多几分诡异。 忽然,空中射来一支利箭,直直射入床上的红衣女子胸口。 北宫馥吓了一跳,仿佛她的胸口也被射入利箭一般,那种疼痛,历历在目。 床上的女子没有躲闪,甚至露出了微笑。 是的,她在微笑,即使在白光之中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北宫馥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笑。 这笑容这般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啊!”北宫馥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抹额头,早已是香汗淋漓。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 她皱了一下眉头,往日她常常会梦到天儿被杀,她自己被缚刑场的场景。 这一次,虽然也是利箭射来,可却不是万箭穿心,场景又是洞房的地方,对象是新娘,比之前的梦境要诡异万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北宫馥眯起眼睛,忽地想起今日下午在义庄看过李同的尸体之后,刑部尚书等三人就抛下她面圣去了,而她留在那里往回走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一团黑雾扑面而来。 那黑雾究竟是什么呢? 北宫馥皱一下眉头,她知道自己的道行尚浅,这件事,恐怕需要师父来解决了。 师父应该已经知道她从宫里回府的事了吧,怎么还没来见她呢,是不是他也出什么事了? 北宫馥有些不安起来,却听得外面响起如雪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 “哦,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而已。”北宫馥回答一声,如雪已经推门进来,“小姐,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要吃点东西再休息。” 北宫馥想了想:“你就对他们说我不舒服,去把饭菜端进来吃吧。” 她现在没什么精神,实在不想出去对付外面那帮魑魅魍魉,还是先痛痛快快做回一天自己算了。 有很多事情,她必须好好理一下顺序。 她去换衣服,这么巧,李同在这个时候被杀,而离开的黑影,只有萧君琦一个人看到,她出门的时候,其实只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一切说明什么? 还有,深夜的黑影,寿王景安明两次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这一切又说明了什么呢? 北宫馥想了想去,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样,连晚饭也没吃几口复又躺回了床上。 这一次,她不敢睡得太死,却是一夜无梦到天亮。 师父连着两日音讯全无,北宫馥也连着两晚睡不安稳,梦境反反复复,却没有再做那日一般诡异的梦,却总有个红衣女子坐在床头,每一次看到,她都会惊醒过来,再没有见过利箭穿心的场景。 到了第三日夜晚,月恨水才出现在她的房内。 “师父……” 北宫馥刚叫出两个字,就被捂住嘴:“别出声!”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基于对师父的信任,她点了点头。 一章黄色的符纸贴到了她的额头,她的脑门上忽然窜起一道火光,那道符纸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北宫馥耳边又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叫声,叫声很轻很轻,却绝对凄厉。 等一切办完,月恨水才正色问道:“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北宫馥想了想:“皇宫义庄。” “你的体质原本就偏阴冷,很容易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东西,这也就是你师祖一直说你不适合练习玄术的原因。” 北宫馥点头:“原来如此,那师父是如何改变我的命格的呢?” “之前你阴冷的体质和玄术是相冲的,所以所有和玄术有关的书籍你都看不懂,后来你练了多年武功,体质逐渐变暖,我又给你练了一些丹药,你吃了以后,体质自然有了改变。” 北宫馥总觉得这段话有问题,不过不容她多想,月恨水就马上岔开了话题:“对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详细说说。” 北宫馥赶紧将宫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告诉月恨水,又拉着他的手问道:“师父,你既然知道我出了事,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是不是有出了什么事?” 月恨水摇摇头:“没事,我那天晚上到了你的房门口就感觉房内有股黑气,于是我心中知道了问题有些不对,所以没有急着进来,这两天,就是去练这张符了。” “原来是这样。”北宫馥看看落在地上的符纸灰烬,“师父,我这两日常常梦到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还看到她被利箭穿心而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月恨水忍不住笑起来:“师父可不是周公,解不了你的梦境,你自己的梦境,恐怕得你自己去解开了。” “我自己?” “这怨灵既然是你从皇宫里招惹回来的,那她的过去一定和皇宫有关,不过皇宫每年都有那么多怨灵,那么多冤魂,你查不过来的,还是放弃吧,反正她也已经从你身上离开了,许是几百年前的魂魄呢,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北宫馥想了想,师父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索性就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那师父如何看待李同被杀这件事?”她现在要解决的重点应该是这个。 月恨水想了想:“这看上去是个很简单的案子,但是好像牵扯的人物非常众多,特别是平日几乎很少出风头的大皇子居然三番两次地出现,他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还有,寿王跟周太妃的关系十分密切,这当然跟他从小丧母养在太妃娘娘膝下有关系,可能不奇怪。” “你到底在奇怪什么?”月恨水发现她说话很奇怪,自己提出一个想法,又自己否决掉。 北宫馥的心情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也许有什么东西是我忽略了的,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也许这件事,和寿王有关,又或者,跟他并没有关系。” “你别急,别逼自己。”月恨水有些心疼地拉着她的手,“这个案子是刑部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不是的,我总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却不知道哪里跟我有关系。”北宫馥眉头皱得更紧,“师父,我找不到联系点,可是总觉隐隐有一根线,似乎牵着我走进这个案子里,这个案子绝对跟我有关!” “别急,真的别急。”月恨水拍拍她的背,“就算真的有关系,就算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那又如何呢?有师父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有师父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好似一粒定心丸,在月恨水说完以后,北宫馥焦躁的心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对,我有师父,什么都不用怕!”她笑起来,仿佛世间最美的花朵绽放。 月恨水对着她微笑:“我知道你为何心浮气躁,因为你的母亲,这次并没有跟你住在东宫,而是去了百花宫,是么?”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北宫馥忍不住有些生气。 “你若生气,就说明你还在意。”月恨水总是不停地在提醒她这个事实。 是的,她是还在意,因为那个人是她的母亲,而且那个人,也许从心底真的切切实实在爱着她的。 但是她的心,为什么长偏了呢,长女就算做得再错,她也看不到,小女儿一点错处,她都能这般揪住不放。 北宫馥叹口气:“也许我只是觉得不公平罢了,也许只是我虽然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公平的,却还没有习惯这种不公平罢了。” 月恨水深深地看她一眼:“你的母亲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我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却也无法跟她亲近。” 话已至此,月恨水也无法再劝下去了,其实他这个徒弟冰雪聪明,很多事情看得比他都透,只是不愿意去完全接受罢了。 “这次你在宫里一直住在东宫,怕是朝野上下又有风言风语了。”月恨水有些担忧,“你是个女子,名节总还是重要的。”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些东西,师父看重么?” 月恨水一愣:“为师当然看不上那些身外物。” “那不就行了,师父看不上的东西,对馥儿来说就是不重要的东西。”北宫馥看着月恨水,歪着头,带着几分俏皮。 师父二人忽然相视而笑。 是呢,那种名节啊,荣耀啊,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他们两个不在意,别人在不在意,又跟他们有相干的? “既然如此,为师就放心了。”月恨水点点头,转身离去。 北宫馥看着消失在窗外的白影,淡淡地笑了起来。 师父来看过她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情会格外的好,充满着活力和战斗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赖在床上装了两天病了,拒绝任何人的探望,明日,她也该是时候出门去见见那些人了。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过完年以后她就十六岁了。 十六岁,在这种世家之中可是个危险的年纪,应该会想着将她推出去作为家族利益的筹码,特别是,她现在又得皇后娘娘欢心,多少达官贵人如今都盯着她呢? 北宫政虽然不喜欢她,但他还是一直在帮她留意好的夫婿。 毕竟,大家都有利益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去做呢? 做到了侯爷,再往上升的可能已经不太大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势力,更加得到皇上的信任。 所以,联姻对他来说肯定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北宫芍已经定了亲,他最看好的北宫静又被算计嫁给了端王,唯一剩下的就是北宫馥了。 北宫馥忽然感觉自己危机重重。 一日一早,北宫馥精神奕奕地梳妆完毕前往花厅跟太夫人请安。 “看来妹妹真是被吓着了,这休息了两日,连人都消瘦了。”北宫芍居然也在上房,手中还拿着一封红色的帖子,想来是婚期近了,让太夫人来过目一些婚礼细节的。 按说这个太学士府的大小姐也算是事事亲力亲为了,本来这些事不应该是她做的,不过她执意要对自己的婚礼细节一样样过目才放心。 就这点性子而言,还真是像足了她的母亲岑风欣。 北宫芍的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对于她的母亲跟北宫馥母女二人斗得水火不容的事情应该也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如今对着北宫馥,那讽刺的意味就更浓郁了一些。 北宫馥只当是听不懂,只笑道:“芍姐姐快要出嫁了,还关心妹妹的身子,妹妹真是感激不尽,不知这婚事,可有妹妹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么?” “不敢劳烦妹妹,我怕到时候花轿里面的新娘子换了人,我自己都不知道。”北宫芍冷哼一声,认定了北宫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北宫馥依然不恼,只是微笑:“不知未来堂姐夫的聘礼几时过门,到时候妹妹也来凑个热闹。” 这话正好说中了北宫芍的痛楚,眼看着过完年正月里就要成亲了,可她的未婚夫南宫宏至今没有回京的消息。 圣旨早就下达了,南宫翔可以随时启程回京成亲,但他却一直迟迟未定归期,这让北宫芍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通知妹妹的。”北宫芍想到这里,一口银牙咬碎,勉强堆起了笑意,虚应了一句,却是不敢再招惹北宫馥了。 这个女人当真厉害,笑着一句话,就能戳到别人最痛处。 北宫芍败下阵来,其他人也不敢再上前挑衅,只有沈夫人过来拉着她道:“身子可大好了么?” “有劳母亲挂心,已经大好了。”北宫馥点点头,终究是不习惯她的亲近,将手不着痕迹地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沈夫人眼中有一丝淡淡的伤痕,不过很快消失不见:“好了也应该多歇几日的,太夫人这么疼你们这几个孙辈,一定不会怪责你没有来给她请安的。” 北宫馥摇摇头:“既然好了,应该多走动走动,才能让身子更好。” “馥儿这话说的是,那屋子里多闷得慌,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反正你离你大哥那儿如今也住得近了,你又病好了,就多去看看你大哥,这几日你不再身边照顾着,似乎又睡得沉了。”太夫人听得北宫馥的话,立刻上前开口。 北宫馥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是恭敬的笑意:“是,馥儿听太夫人的,会多去逸墨巨走动走动的。” “光走动可不行,得多待些时间才行。”太夫人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馥儿明白。”北宫馥点头。 这边上房的早膳刚刚传上,那边一个小丫头从外面打了暖帘子走进来:“太夫人,沈夫人,各位小姐,世子妃回来了。” 众人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嘴里的世子妃,想来是岑家三小姐岑可慧吧? 太夫人脸色可不太好看:“她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算算时间,岑可慧已经回家住了四日了,这一大早回来,所为何事? 北宫馥也有些想不明白,她当然知道这几日京城风言风语除了皇宫的命案,就是岑家小姐嫁人没多久就回娘家一直住着的消息。 “老太太,天寒地冻的,不如让人进来再说吧。”沈夫人忍不住为媳妇求情。 太夫人斜睨她一眼:“怎么,刚当了几日婆婆就心疼儿媳了,到显得我这个老家伙多么苛待着你们似的。我告诉你,这规矩今日若是不做好了,将来她骑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你可别找我来哭就是。” 沈夫人赶紧低头:“老太太教训的是,那就听老太太的,什么时候让她进来再进来。” 太夫人这才点点头,看着那小丫头道:“你且等一刻钟再出去叫她进来。” “是!”那小丫头不敢动,待在屋内真就等了二刻钟,这才又撩开暖帘子出门去了。 不一刻,她便拉着冻得直打哆嗦的岑可慧进得们来。 帝京的冬天极冷,但凡大户人家都造有暖墙,又有厚棉的暖帘子当着,屋内还生着火炉,到了外面又有暖轿,基本上不用在冰天雪地里待多少时间,最多出去也就回来了,所以衣衫也不会穿得太过臃肿。 岑可慧是千金小姐出身,哪里冻过二刻钟这么久,自然是冷得够呛。 你若下地狱,我绝不上天堂! “孙……孙媳妇见过,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岑可慧一见厅内这么多人,也不顾瑟瑟发抖的身子,一进门就先跪下给太夫人行了一个大礼。睍莼璩伤 太夫人笑了起来,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对身边的寒香道:“哟,这些丫头可怎么办事的,怎么让世子妃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可是要冻坏了,快去拿我的暖麾来给她披上。” 岑可慧深吸口气,忙道:“老夫人不用了,孙媳妇并不觉得……觉得冷!” “瞧你说话都打哆嗦了,怎么还不冷?”太夫人看了一眼寒香,“还不快去?!” “奴婢这就去拿来。”寒香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岑可慧,可她只是个下人,终究也是无可奈何,转身去了内室拿了太夫人的暖麾出来辂。 暖麾是用狐狸毛制成,正反两面都是极厚的长毛,十分十分暖和。 这衣服若是在外面雪地里穿着那是相当保温的,再大的雪,再冷的天都不会感觉到寒冷。 这这屋子里不同,屋里燃着大大的火炉,又有暖墙暖帘,其实岑可慧进来跪了一会儿就已经感觉到了暖意,若是再跪一阵,她的外衣也可以脱去了,现在再加上暖麾,过一会儿恐怕会热得出汗妾。 但太夫人却一脸笑意,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的样子,只是让寒香强行将暖麾给她裹上。 岑可慧下跪的地方就在暖炉旁边,原本身上套着棉袄和棉披风,如今加上暖麾,不一刻已经汗如雨下。 “好孩子,这就不冷了吧?”太夫人站起身,亲自扶她起来,无视她脸上流下的汗水,只笑道,“可不能脱了,脱了就着凉了!” 岑可慧遭遇冰火两重天,却什么都不敢说,依然笑着点点头:“多谢老夫人关心。” 在岑家她已经彻底待不下去了,之前还是岑清正的正房夫人不断地提醒她该回家去了,岑清正还能帮她拦着点,但最后,连岑家的当家岑善治都发话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圣旨已下,覆水难收,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了岑家的笑话。 岑可慧知道就算是亲生父亲也无法再保住她了,索性在岑夫人面前当了一回乖乖女,并同意一大早就赶到定安侯府给太夫人请安。 她知道,只要回来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她这辈子已经注定要活在定安侯府了,这是她的命,既然如此,和当初一出生就是庶女的命运一样,都由不得她不接受。 既然已经当了世子妃,那她就要当这个世上最好的世子妃,温柔贤惠可人,无可挑剔。 这一直都是她的生存法则,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接受! “世子妃一起坐下吃吧!”太夫人指指桌上的饭菜。 岑可慧忙道:“老夫人和婆婆都在,哪有媳妇上桌的道理,母亲,以后伺候老夫人的事情就交给媳妇吧,母亲安心坐着吃饭便是。” 但凡大家族的规矩,婆婆在,媳妇是不可以同桌吃饭的,除非得到婆婆的首肯,不然就必须站在一旁布菜。 一旦媳妇又有了媳妇,她的责任便可以轻松一些,可以又孙媳妇代劳,伺候两位婆婆。 沈夫人满脸笑意地点点头:“那以后这件事,便交给可慧你了。” 她叫的客气一些,北宫馥冷眼旁观,明白沈夫人对这个孙媳妇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软和心疼的,毕竟是强逼着人家嫁进来的,人家并非心甘情愿,沈夫人心中,多少有几分亏欠。 北宫馥全程并无说一句话,只是跟北宫家其他女儿们一起,坐成一桌吃着早膳。 太夫人年纪大了,自然牙口不好,喜欢吃软糯的食物,今天大家吃的主食是汤面,还有各色小食。 厨师将面汤煮得滚烫,倒入各人的碗中,在这冬天里,就着热汤,吃着面确实是一种享受。 但这享受,只是对于比人而言,对于岑可慧可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汗水早已湿透了后背,但是老夫人没有发话,她绝对不敢将暖麾脱下来,却听太夫人又说了一句:“给世子妃也盛碗面。” 岑可慧差点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但是她知道,她之前已经因为冲动做了太多错事,如果想要翻盘,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所以不管多难忍,她都一定要忍。 在岑家,她已经忍了十几年了,不在乎再忍这一早上。 等将来有了机会,她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还给这个老太婆! 岑可慧想到这里,她笑意吟吟地接过面碗,根本不在意脸上的汗珠和着胭脂低落到了面汤之中,神色不变地喝了一口汤:“这面汤果然好喝。” “不用站着伺候了,坐下一起吃面吧。”太夫人难得大发慈悲,却又加了一句,“可得全部吃完才好,瞧你这么瘦,将来怎么给岑家开枝散叶呢?” 这话一出,周围已经有人的眼神带了几分嘲笑的神色。 世子还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醒来也就一天半天的,就这样能让世子妃怀上小世子么? 太夫人是在白日做梦吧? 另外一些人,自然也看出来,这是太夫人故意为难世子妃呢。 分明知道自己孙儿是什么情况,非要用这话提醒世子妃。 在这种大家族中,女人生不出孩子就代表着没有地位,太学士府的岑风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好在的是,她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只是没有养到六岁就过世了,加上她还有一个女儿即将嫁给武德王世子,家世又足够显赫,深得太夫人喜欢,才能在家中站稳了位置。 可即使如此,如今秋姨娘怀了身孕在府中住着,在北宫勤眼中,她的这个正妻也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眼看着晚秋就要临盆了,据说这位太学士府的正牌夫人,可是在房中闭门不出好几天了,对外只说是病了,众人纷纷传言,这恐怕是心病吧? 如今岑可慧又被太夫人这般说了一句,这岑家的女人,当真还都是命苦的呢…… 难得岑可慧小小年纪,被太夫人说完以后竟然脸色都不变一下,拿起勺子就喝了几口汤,完全不顾自己身上越来越热。 她的吃相尚算优雅,如果不去看她已经被汗水弄花的妆容,这绝对是一位大家闺秀的吃相。 难得她被太夫人为难着,还会想着要保持良好的仪态,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很容易顾此失彼。 众人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岑可慧,偏偏她好像毫无察觉,不一刻,她便已经吃下一碗面,端着空碗对太夫人道:“老夫人,我吃完了。” 太夫人微微一笑:“看样子,世子妃很喜欢吃面,来人那,再给她盛一碗吧。” …… 岑可慧的手在桌底下瞬间握成了拳头,随即,她又慢慢松开来,摸摸自己已经饱胀的肚子,深吸口气,抬头依然看着太夫人微笑。 一碗面又端到了她面前,岑可慧忍着呕吐的冲动,抓起了筷子,这一次,她吃得慢了一些,但是依然仪态万方——但必须忽视她的脸。 再吃下一碗面,她已经明显感觉到面已经满到了她的喉咙口,可她努力维持不让它呕吐出来,还要保持平常的微笑。 周围的人用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却听太夫人道:“看样子,世子妃还是没有吃饱,再取一碗来,这次可要盛得满一些。” 立刻又一大碗面到了岑可慧面前,只见她深吸口气,便动了筷子。 太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这次她倒是注意到了别人:“大家愣着干什么,一起吃啊,别到时候冷就不好吃了。” 众人赶紧低头专心吃面,一顿早餐完毕,岑可慧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整吃了慢慢三大碗面,而且分量都比别人的还要足。 太夫人看着她吃完第三碗面,这次淡淡地道:“都吃完了吧,我也乏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这早膳用得实在是气氛诡异,此刻听得这话,立刻忙不迭地都散了。 岑可慧几乎是扶着墙壁走出来的,一旁的两个丫头出了门立刻扶住她:“小姐,怎么样?” “别跟……跟我说话!”她努力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刚走了两步,寒香却走了出来:“世子妃,太夫人说见世子妃满头大汗,想必很热,让奴婢帮世子妃宽衣,脱去暖麾。” 岑可慧咬了一下下唇,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进了屋内要穿衣,出了外面却要脱衣。 但寒香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太夫人的意思,她违抗不得,岑可慧咬咬牙,脱下暖麾还给她:“有劳寒香姐姐了。” 寒香点点头:“奴婢这就去拿给太夫人看。” 说着,她转头就走,岑可慧走出上房,一阵冷风吹来,几乎将她身上的汗水吹成了薄冰,令她忍不住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这喷嚏不打不要紧,一打出来,连带着喉咙和胃部的不舒服一下全部汹涌而出,岑可慧抱着回廊的柱子,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她身后的两个丫头是从岑府带来的陪嫁丫头,一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有些急了:“小姐,可要去请大夫?” 岑可慧吐完一阵,转身狠狠打了那说话的丫头一个耳光:“不懂事的东西,这个时候去找大夫岂不是打太夫人的脸么,先回房再商议!” 那丫头低头不敢再说话,另外一个丫头赶紧扶起她:“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扶小姐回房!” 岑可慧刚刚在上房受了气,又没人可发泄,先身子又不舒服,一口气又憋在胸口,一下又忍不住狠狠瞪了扶着她的丫头一眼:“都是两个没用的东西,回去再教训你们!” 说着,她由丫头扶着,便回逸墨居去了。 到了逸墨居,她首先进了正房,见北宫玉依然躺在床上熟睡,不由眯起眼睛,刚才所受的屈辱一下涌上心头,一下忍不住举起手就想打下去,却听得身后响起淡漠却清凉的声音:“大嫂可真是情深意重,刚回来就来看大哥么?” 岑可慧转身,见身后一名女子,一身粉色曳地飞鸟描画的棉裙,合身的剪裁,即使是厚重的冬衣,依然勾勒出她优美的身段。 往上看,一张白皙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排列得恰到好处,此刻,她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只是刚刚赶到,来跟大嫂打个招呼而已。 岑可慧虽然在之前在岑家撒泼打滚闹了几日,不过北宫家主要几个人她还是认得的。 而眼前这一个,她化成灰也认得。 就是这个女人提出要给北宫玉冲喜,才会坏了她和北宫成的婚事,不然她现在一定是北宫成的妻子了。 北宫馥淡淡地看着她,并不理会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说道:“大嫂就算真的想念大哥此刻也不宜留在房中,该是我为大哥施针的时候了。” 岑可慧愣了一下,随即恼道:“我是你大嫂,是你大哥的妻子,你给他施针我怎么就不能在一旁看着?” 北宫馥叹口气:“大嫂若是想看,那就看着吧!” 她实在是好心提醒她应该去换衣服了,这一身汗出的,整个脸跟花猫一样不说,只这一冷一热走进走出的,不着凉了就奇怪了。 这会子如果回去用热水泡个澡或者还有救,如果她赌气站在一旁,那她病了,可就怨不得别人没提醒她了。 岑可慧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顺利,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却听得北宫馥道:“大嫂若是想看,就搬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只是不要挡着。” 岑可慧愣神间,竟然不知不觉自动退了一步,身边的丫头已经搬了椅子过来放在床边,她看了北宫馥一眼,想了想:“好,我就坐在旁边看,以为我不敢么?” 北宫馥心中又是一叹,有人自己要找死,谁也拦不住啊! 北宫馥将北宫玉的身子翻过来,拖了他的外衣,却听得岑可慧哇哇叫起来:“喂,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脱他的衣服?” 北宫馥笑道:“不脱衣服,我又怎么为大哥施针呢?大嫂,你不是大哥的妻子么,丈夫在妻子面前脱一下衣服都不能接受么?” “当……当然不是!”岑可慧涨红了脸,却还是坚持在一旁不肯离去。 北宫馥不去理她,只是专心帮北宫玉施针,大约半个多时辰以后,施针结束,却听得岑可慧又打了两个喷嚏,只觉得即使在这个温暖的屋内都浑身发冷,才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房换身衣服。”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早就应该就做的事情,哆哆嗦嗦站起身就走。 刚走两步,她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那两个小丫头赶紧去扶她,她却恨恨地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么,刚才怎么都不提醒我该换衣服了?” 那两个小丫头看她脸色不好,吓得越发不敢出声。 “怎么了,哑巴了?”岑可慧狠狠拧了一下身边小丫头的手臂,痛得那小丫头尖叫起来,下意识退了一步。 “还敢跑?!”岑可慧更来气了,赶着想去打那小丫头,却越发眩晕起来,只虚空抓了一把没抓住任何东西,只是扶着肚子气喘吁吁,“快……快扶我回房!” 两个丫头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住她,几乎是拖着就扶她回房去了。 岑可慧主仆一走,如雪走了进来问道:“小姐,世子妃怎么了?” “没事,不过就是吃饱了撑着了。”北宫馥微笑,她一向不让如雪在她给北宫玉施针的时候进来,毕竟是要脱了衣服的,她可以不在乎名节一类,不过并不代表别人会不在乎。 作为一只伺候在她身边的丫头,她也是希望她将来可以清清白白嫁个好人家的。 “可有衣服要换洗么?”如雪拿着个木桶走进来,“我拿去让他们洗。” 侯府自有浣洗衣服的地方和专门负责的下人,像如雪这种主子身边的大丫鬟是不需要做这些粗重活的。 但北宫馥说北宫玉的身份特殊,所以吃穿用具都要格外小心,衣服都是如雪亲自送去浆洗,拿回来以后,她会亲自熨烫一边,再洗洗检查,喷上一些药粉,才送来给他穿。 如雪知道自家小姐心思重,她这么小心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没有一刻敢怠慢。 北宫馥拿过刚刚换下来的衣物:“这些都送去吧!” “是!”如雪将那些衣服装入桶中,提着往外而去。 北宫馥眯起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的屋子方向看了一眼,那边迟迟都没有动静,看来是要有一番大动作吧? 如雪一走,月恨水从北宫玉的床尾走出来:“怎么,没有耐心了么?” 北宫馥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有这么多事要做,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招呼他们,倒是巴不得他们慢些行动呢。” “放心,他们就算要做些什么也需要时间。” 北宫馥点点头:“这倒是,上一世,他们可是花了半年来的时间呢,我总觉得大哥的病虽然难治,但不至于在半年内死去,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我要查出来。” “这一世,你已经改了各人的命格,也许会有变化也不一定。” 北宫馥沉默,良久抬头看着月恨水:“师父,前世岑可慧是嫁给北宫成当了妾侍,我知道她为了得到北宫成的宠爱,在背后做了很多害我的事,但师父也说过,人各有命,若是强行改变了命格,怕是逆天而行……” 月恨水摆摆手:“可为师也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尽信命不如不信命!”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是打算不再信命了吗?” 月恨水一时愣住:“徒儿的意思是……” “没事,我只是怕我们逆天而行结局会……徒儿并不怕报应,可这事原本是徒儿的家事,不应该将师父拉扯进来的。” 月恨水狠狠瞪她一眼:“你何时这么见外了,你的事,难道不是师父的事?你若是下了地狱,师父焉能安心待在天堂?” 不伦之情 岑可慧病了,还病得很严重。睍莼璩伤 一冷一热再一冷,还耽误了换衣服的时间,正如北宫馥所料想的那样,不病倒就奇怪了。 岑可慧一病,太夫人便立刻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前来给她诊治,岑家的人却是一个都不曾看见。 太夫人让人对外秘而不宣,却只告诉了岑风欣这个消息。 岑风欣急急忙忙跑来逸墨巨,见岑可慧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不由哭了起来:“我的好侄女儿,你怎么病成这样了?辂” 岑可慧没好气地看着她,想着自己搞成这样都是摆这位姑姑所赐,一时怒从心底,刚要说话,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慢慢来,别急,别说话。”岑风欣帮她抚一下胸口,又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岑字,如今姑姑跟你都嫁到了北宫家,这家中也和只得咱们两个姓岑的,你要是有事姑母一定会照应着。” 岑可慧是个聪明人,听得这话眯了一下眼睛娌。 是啊,她病了,不管是北宫家有意不把消息传出去,还是岑家人真的没胆来看她,她如今终归是北宫家的媳妇了,这辈子都必须顶着这个头衔在北宫家生活。 岑风欣虽然害了她,可在这个府中,也就只有这个姑姑会真心实意地帮她。 不为别的,只为这门亲事是岑风欣做的媒,她若是出了事情,她这位姑母也会连带着不能得到太夫人的好脸色看。 基于利益关系,他们也必须联合起来。 想到这里,岑可慧的气也不喘了,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人就是这样的,你一旦认了命,就会将之前的仇怨一边抛,先考虑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现在,岑风欣显然是她在北宫家最有利的合作伙伴。 “姑姑……”想到这里,岑可慧恢复平日里温柔可人的模样,用微弱的气息叫了一声,“姑母,都是可慧的不是,刚……刚回府,咳咳咳,就病倒了,还劳烦姑母……咳咳,亲自来看我。” 岑风欣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果然是个受教的:“可慧,人有三病六痛,这都是正常的,你且好生养着身子,北宫家不会亏待了你的。” 岑可慧点点头:“谢谢姑母。” 岑风欣微笑着走出了逸墨居,她清楚,在北宫家,她终于又多了一个帮手。 虽然这个帮手如今还不得老太太宠爱,不过假以时日,凭着岑可慧的天赋和聪明,一定能步步高升的。 听雨轩内,北宫馥听着月恨水跟她说的情况,笑道:“早知道她们会联手。” “接下来,你恐怕就比较麻烦了。”月恨水摇摇头。 “当年岑可慧嫁到定安侯府的时候我已经出嫁,但她还不是一样跟她姑母联手了么?如今她们之间好歹还横着一个大哥,这个心结,在岑可慧心中恐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 “我看岑夫人已经准备了礼物准备去一趟岑家了。”月恨水拍拍她的肩,“你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艰难,内宅的事情,师父帮不了你太多,你自己小心。” 北宫馥点点头:“宫里的事,师父可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已经有三日了,好像并无消息。” 月恨水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动静,每日皇上都会去周太妃处请安,寿王也会去,和平日并无任何差异。刑部那边在搜罗新的证据,皇上下旨让抓紧办理,却没有定限期。” “没有定期限?”北宫馥眯了一下眼睛,“这件事影响很大,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的,皇上怎么可能会不下令限期破案的?”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月恨水陷入沉思,“皇上好像似乎并不太关心这件案子的结果……” 北宫馥想了想:“何以见得?” “案发至今已经四日,可皇上除了下旨彻查以外,好像并没有再问起这个案子了,李同的尸体也一直停在义庄没有动过,宫里甚至越来越少的人提起这件事了。” 北宫馥蹙眉:“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抑制这件事的扩展。” “我也有这个感觉。”月恨水表示同意,“可到底会是谁呢?” 北宫馥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个人,甚至可以控制皇上,让皇上对这件事不再关心……” “你的意思……”月恨水立刻想到一个人。 北宫馥挑眉:“师父也想到了是么?” “除了她,这个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了。” 北宫馥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件事就越发复杂了。” “此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你只是第一个目击者,大可不必太过关心。” 北宫馥摇头:“不,我总觉的这件事就是冲着我来的,可我的名声,似乎并没有足够让人关心到这个份上。”随即,她苦笑一声,“算了,也许是我多心了,还是先管好眼前的事再说吧。” 月恨水笑起来:“这才是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吧?”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 师徒二人每一次谈话完毕,都能让他们二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好。 北宫馥送走师父,脸上笑意犹在。 如果什么时候能够和师父一起,正大光明地游走在江湖上,不用再处理这些凡尘俗世的事情,那就完美了。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放下这些俗务。 岑可慧大病了一场,好在北宫家请的大夫医术十分高超,又有一群丫鬟嬷嬷悉心照料,不出七日,她便已经可以下床。 岑风欣趁这个时候回了一趟岑家,将岑可慧的事情告诉哥哥嫂嫂知道,他们这才赶来北宫家看望女儿。 岑可慧看到匆匆忙忙赶来的岑清正和岑夫人面如死灰,她明确感觉到,自从嫁进北宫家以后,她就再也靠不了岑家了。 远水永远都救不了近火,就算父亲再疼爱她,都不如岑风欣来得近,所以她在将来的日子里,第一个可以依靠的就只有她的姑母大人了。 岑清正的正妻说到底也不是她的生母,就算她再孝顺,人家也不会觉得超过了她的亲生子女们。河边岑可慧想通了一些事情,那边岑风欣已经找了她的哥嫂到太学士府一聚。 “怎么才几天功夫,可慧她就病成了这样?”岑清正显然有些心疼。 岑风欣笑道:“这丫头太倔,妹妹不是不想帮她,是她觉得我在成亲这件事上骗了她,死活不让我帮她,前几日求见老太太等了二刻钟想是着了凉,大夫也看过没事了。若是跟着妹妹一起进去,哪里需要通秉,哪里需要等,不过是那些个丫头不认得她罢了。” 世子妃啊,丫头们怎么会不认得,显然是有人故意让她在外面多等了。 岑风欣当然不会说岑可慧冷了又热了,又吃了很多面的事情,不过岑清正想也知道之前她又哭又闹,如今在太夫人面前的印象一定非常不好,将来在北宫家要受的苦恐怕更多。 想到这里,岑清正抬头看了一眼岑风欣,如果要女儿好,现在唯一一个可以靠的就只有岑风欣了。 岑风欣在北宫家这么多年,也当了多年的家,虽然现在已经不当家了,但是势力还有不少,帮他女儿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这丫头性子是倔了点,不过你放心,只要她想通了,一定会来跟你道歉的。”岑清正立刻替女儿辩护。 岑风欣笑道:“哥哥不用担心,可慧已经与我谈过了,她早已经想通了。” 岑清正一愣,没想到女儿居然已经想通了,于是点点头:“想通了就好,想通就好!” 岑风欣看着岑清正:“哥哥,不管怎么说,我和可慧都是岑家嫁出来的女儿,这心肯定是向着娘家的,你说是不是?” 岑清正盯着妹妹看,忽然觉得越来越看不清楚她。 这个妹妹嫁入北宫家二十年,到底她遭遇了什么,竟然会变得这么可怕? 但是想到女儿目前在北宫家的处境,还是必须靠她这个姑母,岑清正这个精明的商人,想明白各种利益关系以后,知道怎么做对女儿最有利,所以立刻堆上了笑脸:“哥哥明白的,以后可慧在侯府,就要妹妹多多照顾了。” 岑风欣笑起来,她知道她这个哥哥很是精明,目前已经搞清楚了怎么做对他和他的女儿最好。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兄妹感情,恐怕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但有什么关系呢? 那些所谓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人和人之间,应该原本就是利益关系不是么? 那些感情是什么玩意儿,她压根就不在意。 “她和岑家的裂痕已经存在了,就差有人挑拨一下了。”北宫馥在房内喝了一口月恨水从外面带进来的女儿红,旁边的酒果纹丝未动。 月恨水笑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来呢?” “会有机会的。”北宫馥微笑地抿一小口酒,“只要这个裂痕始终在,只要岑可慧心中还带着不甘,只要岑家对岑风欣的怨恨被激发,到时候,就是好机会。” 月恨水笑道:“天色不早了,你少喝点,明日还要进宫呢。” 北宫馥点点头,目送月恨水出门而去。 是夜,月凉如水。 岑可慧在房内待得闷,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心里总是不甘的。 这几日她身体好了很多,大夫也说她基本已经康复,就是需要调理一段时间的身体,现在她已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已经是腊月底了,快除夕了,逸墨居周围包括北宫成和北宫馥等小姐公子的住所周围都筑好了暖墙,墙内暖和了很多,所以走动也没什么关系。 岑可慧出门走走,离开逸墨居,走了几步,便到了另外一处院子门口。 “一云洲?”岑可慧看着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字,不由念了出来,“好奇怪的名字,只有一朵云,飘来飘去么?” “有些人生来就好似一朵浮云,到处漂浮,这个世上没有一处可以让他停下脚步,一云洲,意思是,这个地方住着一朵浮云。” 岑可慧的背后,响起带着几分笑意的男人声音,声音充满磁性,只是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岑可慧转过头,却见一名男子,一身猩红色的貂毛披风,微风吹过,扫过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其上,丰润的双唇往上翘起,似笑非笑的模样。 “……二,二……二公子?”岑可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北宫成,一时间竟然结巴起来。 北宫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住所就在我旁边,见到我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你应该叫我名字的,叫我公子岂不是见外,大嫂!” 岑可慧愣了一下,被“大嫂”两个字叫得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 是啊,她现在已经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大嫂了,她还可以有什么想法呢? “二叔。”她心里再不甘,也只能这样叫。 北宫成指指上面的牌匾:“这名字我自己取的,大嫂觉得如何? 岑可慧笑道:“你别告诉我,这字也是你自己写的哦。” “当然,我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假手他人。”北宫成多少有些得意,他才十七岁,就写得一手好字,甚至在帝京已经广为流传,当真是很少有人做得到。 “我之前临摹过一些二叔的字,所以认得。” 北宫成愣了一下:“大嫂临摹过我的字?” “二叔的字这么出名,京城很多人都在临摹。” 照理说,闺中女子临摹一个男人的字是不应该被到处传扬的,毕竟对名声有损,可岑可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让他知道。 “上次我来侯府的时候,听侯府的下人说,二公子的字写得非常好,就搜罗了一些临摹……”她说完这一句,脸上已经有些发烫,只是盯着北宫成看。 因为没有了利益关系,他也不用娶这位他看不上眼的商人之女,现在北宫成看岑可慧的时候已经顺眼了很多。 眼前的少女不过只有十六岁,杏眼柳眉,眉宇间却带了几分新愁,脸颊又带了几分娇羞,确实是个非常好看的姑娘。 只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要一辈子对着大哥那个活死人。北宫成忽然叹了口气,岑可慧听出来了,这才又笑着继续道:“说小叔是浮云,我才是这个府中的浮云呢。我是被我姑母骗进北宫家的,二叔最清楚了,在这个家中,谁都可以欺负我,谁都看我不顺眼,你说,我恐怕连云都不算,云还可以借风飘走,而我,只能留在这个大宅子里面了。” 北宫成听她说完一番话,忽然觉得心中酸酸的,竟然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是啊,这个大宅里,谁也不理解我,有什么苦水只能深更半夜说给月亮听。亲娘每天只会训你不听话,太冲动,其他的人,表面上对你笑,背后随时捅你一刀!” “二叔人这么好,怎么也有苦恼么?”岑可慧好笑地看着他,“不然这样,你说给我听,反正我也没法说给别人吃,这个宅子里,只有我说的话是谁也不相信的,有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总比说给月亮听强,是不是?” 北宫成想了想,见月光下雪地上,少女巧笑倩兮,竟带了几分诱.惑力,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点点头:“好啊,我要是不痛快了,就来找大嫂聊,好不好?” “好,随时恭候!”岑可慧笑起来,点点头。 “天色不早了,大嫂……是回逸墨居呢,还是……接着再走呢?”北宫成的话,意有所指。 岑可慧心领神会,笑了起来:“反正回去也没事做,不如再走走。” “那……大嫂,不如进来走,外面虽然加了暖墙,不过总没有屋内舒服。” 岑可慧看着他,想了想:“方便么?” “哦,我一向喜欢一个人住,主屋没有下人伺候,丫鬟小厮住在旁边小院里,只负责早上来伺候我梳洗罢了。” “那既然如此,好,去看看二叔住的地方也好。”岑可慧笑起来,指指一云洲的大门,意思让北宫成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云洲,对面房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在几个房顶上纵身掠过,随即消失不见。 他们要的机会,应该很快就会来到了。 严冬,除夕之前又下了一场大雪,无声无息,一夜之间所有的地上瓦上都是白色一片。 北宫馥清早起身,先在房中打坐练习了一番吐纳,待到如雪来叫她时,她已经练完一周天,身心舒畅。 “小姐,夫人差人来问说,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后花园的梅花都开了,东府的二夫人约了夫人一起赏梅,不知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前去?” 最近沈夫人总会找各种事情来约她同行,可她越是想约,北宫馥就越是觉得她只是在为皇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做补偿。 也许师父说得对,她心里确实是有气的,就是不想让她得逞,就是想要让她无休无止地愧疚下去。 “不去了,就说我畏冷,冬天不爱出门。”北宫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如雪忙道:“可是夫人说,秋姨娘也会一起来,小姐懂医术,或者还可以帮她看看。”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不是快要生了么?” “就这几天了呢。” “她一向都有自己专用的大夫,何时轮到我这个半桶水了?” 如雪笑道:“小姐有所不知,经常给秋姨娘看诊的那位老大夫,年岁大了,前几日便关了医馆,去乡下养老了,如今秋姨娘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大夫。”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晚秋就要生了,这个时候,那位老大夫却告老还乡去了。 再说了,就算那位老大夫走了,以北宫家的势力,想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什么难的,北宫家其他主子也有用其他大夫,就算是借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啊,何必出动她? 秋姨娘产子 “行,去回夫人,我去。睍莼璩伤”北宫馥对着如雪点点头。 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别人不知道的,以为她真的怕了呢,有时候,也应该出去见见人的,不然别人都要不记得她的存在了吧? 北宫馥苦笑,看着如雪让个小丫头去回了话,又忙着开始帮她找厚衣服。 “小姐,之前夫人送了一件貂裘的披风过来,大红色的,很衬小姐的肤色,不如就穿这件可好?”如雪拿了一件红色的厚毛披风出来。 北宫馥点点头:“就这件吧。辂” 如雪欢天喜地为她披上,笑道:“小姐,这衣服显得小姐真的肌肤赛雪呢。” “你才叫如雪呢,要赛雪,也是你啊。”北宫馥开了一句玩笑,如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哪有小姐这般天生丽质呢?” 北宫馥只是笑笑:“走吧,别让母亲她们久等了。婀” 岑风欣,秋姨娘,她倒要看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侯府后花园,位于太学士府和侯府的中间,算是连接着两个府邸。 当年建造这两座府邸的时候,老侯爷想着两家能连通,又考虑有个好意头,于是选择了用花园来连通。 这侯府的后花园,可谓是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姹紫嫣红开遍,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这对二府来说,自然都算是好意头。 每逢花季,两府女眷都会相约赏花。 春季有百花宴,七夕有荷花宴,中秋有菊花宴,冬天,自然是赏梅了。 当然,这些宴会都是比较随意的,除却中秋之外,都是随约随到,沈夫人和岑风欣为首,两家的女眷走动一下。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岑风欣主持的,今年风水轮流转了,归了沈夫人主持。 北宫馥来到后花园,果然见到一群北宫家已经来了不少人,一群莺莺燕燕,姨娘小姐都齐了。 “哟,这不是二姐么,这可是大忙人呢,隔日就要进宫见皇后娘娘,时不时还得去东宫做客,难得今日赏梅回来,可真是稀客。” 说话的是北宫琴,司姨娘的女儿,北宫家六小姐,过了年也不过只有十一岁。 北宫馥笑笑,并不去计较。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不是她的本意,背后一定是有人唆使。 北宫琴身边的北宫珠走了过来,笑道:“妹妹,你不知道么,今日北宫家的人都到齐了,二姐若是不来露个脸,恐怕是要被人忘记了。” 北宫珠和北宫琴是以知书达理见长的,不过今日她们的母亲并没有在身边,加之原先北宫家是北宫珠的名声最响,如今却被这个新来的二姐抢了风头,一时间心中非常不甘,一见到北宫馥,就忍不住前来讽刺几句。 北宫馥只是冲着她们点个头:“是母亲叫我来的。” “是啊,谁让我们是庶母生的,没有二姐这般的福气,三催四请地才出来。”北宫琴冷哼一声,拉着姐姐的手道,“二姨娘走过来了,我们去跟她聊会儿吧。” 北宫馥只不理会,看到沈夫人已经冲着她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拉着她的手:“可算来了,等了好久了。” 北宫馥笑笑:“母亲相邀,岂敢不来?” 沈夫人愣了一下,赶紧澄清:“若是身子不适,就在屋子里呆着,外面确实冷得很,你说你一向畏冷,不如待会早些回去吧。” 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现在是迟到,过会儿又早退,岂不是又要被人笑话?” 沈夫人忍不住转头往北宫珠和北宫琴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那两个丫头给你话听了么,不要理会她们,母亲过会儿让司姨娘好生教训她们。” 北宫馥浅笑:“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说是别人的事,我们又何必跟那些外人计较?” 她一句“我们”让沈夫人心头舒服了许多,一时欣慰地笑笑:“走走,去见过你婶婶和秋姨娘。” 北宫馥点点头:“好!” 她一脸温顺乖巧的样子,配着她姣好的容颜,看上去无半点危害。 岑风欣果然带着赵姨娘,秋姨娘,似乎相谈甚欢。 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这粉饰的太平,心中顿时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馥儿,真是好久不见了。”岑风欣热络地上来拉着她的手,“听你母亲说这几日你身子不爽,可好些了么?” 北宫馥抿一下唇:“只是馥儿天生畏冷,所以不愿出门,倒让婶婶担心了。” 晚秋也走了上来,覆上她的手:“原来二小姐畏冷么?我怀了身孕以后,便一直怕热,大冬天的,连棉袄都不需要穿,这孩子跟我火炉一样在我体内,你有空就去藕香榭坐坐,也许你都能吸收点热气,省得天天吸收炭火气。” “晚秋妹妹倒是把自己当火炉了,孩子在你体内,别人又怎么能感觉到他的热气呢?”岑风欣不由取笑一句,好像这段时间以来,她跟晚秋的关系变得真正亲密无间一般。 晚秋听得岑风欣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姐姐不要取笑妹妹了,妹妹只是想起之前和大嫂和二小姐闹得不是很愉快,之前妹妹身体不舒服,还没有正式和大嫂和二小姐道歉呢。” 岑风欣看看北宫馥,又看看她身边的沈夫人:“大嫂和馥儿都不是小气之人,她们肯定不会怪你的,大嫂,馥儿,你们说是不是?” 沈夫人看着晚秋,笑笑,北宫馥亦笑道:“秋姨娘客气了,叫我馥儿就行了,之前的事不过是误会一场,我和母亲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好,馥儿,既然你不介意,可要多点上藕香榭坐坐。”晚秋笑着拉着她。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我会的,秋姨。” 她叫秋姨,而不是求姨娘,同时也是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 岑风欣对晚秋道:“你呀,是想要个大夫一天十二个时辰可以随传随到吧?” 晚秋也笑了起来,对北宫馥道:“瞧瞧,这都被姐姐看穿了,难怪这府中人都说姐姐有颗七窍玲珑的心,谁在她面前都装不得样子。” 他们妻妾二人一副相处融洽的样子,北宫馥却是不置可否地笑起来。岑风欣,并不是一个那么愿意向命运低头的人。 “各位主子,茶点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主子到暖庭用餐。”这边正聊着,就有两个小丫头过来通报。 后花园旁边有个暖庭一个凉亭,冬天大家逛累了就去暖庭,夏天则去凉亭。 此刻,暖庭内,北宫芍正张罗着给大家倒上茶水。 “芍儿真是乖,明明准备婚事已经很忙了,还要帮我们准备梅花宴。”沈夫人一脸宠溺地看着北宫芍。 北宫芍脸上非常适宜地飞上两朵红晕,端着一杯茶递给沈夫人:“大伯母别取笑芍儿了,你最喜欢的菊花茶,芍儿没有记错吧?” “芍儿真是乖巧,连大伯母的口味都记得这么清楚。”沈夫人拍拍她的手。 北宫芍笑道:“不止呢,我还准备了四红汤,馥儿妹妹畏寒,喝这个就最好了。” 北宫馥端过来,笑道:“难得芍儿妹妹花这么多心思,专门为我炖四红汤。” “哎,不止你啊,大家都有的。”北宫芍给几个姐妹分了几碗四红汤。 “这四红汤是用红枣,红小豆,红皮花生加红糖炖成的,红豆要浸泡半个时辰,再用温水浸泡红枣,放入锅中煮,炖成这个样子,起码也要小火焖炖一个时辰以上吧,这加起来,最少要两个时辰了吧?”晚秋在一旁喝汤,一边称赞。 北宫芍笑道:“秋姨也不要总说得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实厨娘也有帮忙的。” 说着,她又端了一碗汤走到岑风欣面前:“母亲不爱吃甜食,这是羊肉汤,吃了以后暖胃,冬天吃最好了。” 岑风欣拍拍她的手:“果然是我的女儿最了解我的口味。” 北宫馥轻呷一口四红汤,但笑不语。 沈夫人热络地拉着北宫芍的手:“听说武德王世子已经启程回京了,你们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嫁妆可准备好了么?” 北宫芍羞涩地点点头:“嫁衣已经羞好有一段时间了,其他事情都由母亲和赵姨帮我办理了。” 沈夫人点点头:“听说武德王世子英武不凡,可是帝京不少闺中女儿做梦都想嫁的对象呢。” 北宫芍脸更红了,岑风欣笑了起来:“我说大嫂,可不能这么取笑我们家芍儿,如今你一个女儿已经嫁得好了,将来馥儿要出嫁的时候,我可要笑回来的。” 众人大笑起来,在笑声中,只听得“唉哟”一声,晚秋竟然捧着自己的肚子呼起了痛。 大家的脸色变了变,岑风欣一把拉住她:“哟,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我肚子痛!”晚秋抽着凉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北宫馥忙上前帮她号了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这怕是要生了,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晚秋扶了起来,北宫馥见她已经湿了裤子,赶紧摇头:“得把她抬进去,羊水已经破了,要是流干了,孩子就危险了。” “快快,抬个床板来!”沈夫人赶紧吩咐身边的丫头。 立刻有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抬了个床板过来,将晚秋扶到床上躺下,看样子也不能抬去东府了,只能在这里随便先找个厢房让她住下。 “啊!!!”晚秋惨叫一声,“痛……痛……老爷,老爷……老爷救我!” 岑风欣眼睛眯起来,示意身边的赵姨娘:“去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 赵姨娘会意,点点头,大声回答道:“妾身这就去找老爷。” 北宫馥见晚秋的情绪终于有些平静了下来,又见赵姨娘跑了出去,眼眸慢慢垂了下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晚秋生产的时候,北宫勤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秋姨,稳婆快来了,热水也有了,你先躺着,现在还疼么?”她低头看着晚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一世,这个可怜的女人是在难产而死的。 不过这一世,却不一定了。 她帮晚秋号了脉搏,虽然她的脉象有点不稳,胎位也不是很正,但是只要正常生产,应该也不会太危险。 “秋姨,你先躺平,听我的话呼吸,现在,你的胎位有些不正,我先帮你把胎位挪过来,等稳婆来了再帮你接生。”北宫馥努力平复她的情绪,让她听自己的指令办。 晚秋此刻是阵痛缓解的时候,脑子还算清楚,听到北宫馥的话,点点头,带着几分希翼地看着岑风欣:“大……大姐,老爷可来了么?” 岑风欣赶紧道:“你放心,你赵姐姐已经去找了,老爷这么宠你,不会跑远的。” 晚秋点点头:“谢谢大姐!” 北宫馥只是帮着慢慢挪着晚秋的肚子,淡淡地问了一句:“稳婆何时来?” 据他所知,北宫勤对这个孩子很是上心,早就帮她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稳婆,嬷嬷还有奶娘,东府过来最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从晚秋躺到床板上开始到现在早就过了二刻钟,东府没有一个人过来。 岑风欣听得北宫馥这句话,立刻对身边的丫头道:“快去看看,稳婆们怎么还没来?” “是!”又有两个丫头跑了,北宫馥冷眼看着她们,心中瞬间明白,稳婆也不会来了。 目前只有她而已了。 不过有个她没想到的人却过来了。 “母亲,婶婶,听说秋姨要生了,这里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么?”岑可慧的声音传来,她病了这么多天,白天并不出门,这可是她自从回府第一天以后,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 “看样子是需要点热水。”岑风欣看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东西。 岑可慧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说完,她跑了出去,不一刻,热水就送了过来,北宫馥看看周围,唯一真的着急的恐怕只有沈夫人了。 只是很可惜,她当家的日子还很短,其实不管东西二府,岑风欣十几年经营下来,都是有些势力在的,她的政令不通,在这个时候就明显感觉出来了。 凡是派出去的丫鬟没有一个回来的,还不如岑可慧出去一趟,倒还来了几盆热水。晚秋再次疼痛起来,北宫馥索性将一部分人赶了出去:“母亲你留下帮我,小眉,如雪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先出去,产妇需要新鲜空气。”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求人不如求己,现在只有靠她自己了。 岑可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人手够用么,不如我也留下帮忙?” 北宫馥抬眸看她一眼:“大嫂你没有生过孩子,不适合留在这里。” 岑风欣忙道:“可慧如今嫁了人,迟早是要生孩子的,不如让她留下看看,将来也能知道生孩子是怎么回事。” 北宫馥刚想说些什么来拒绝,床上晚秋又叫了起来,岑可慧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秋姨莫怕,抓着我的手就好。” 晚秋此刻也是无意识乱抓,听到这样的声音,当然毫不客气一把抓住了岑可慧的手腕,长长的指甲甚至掐进了她的肉里。 岑可慧也坚强,这样的千金小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一点都不呼痛,由着她抓住,还不忘安慰她:“秋姨,你听馥儿的话,别紧张,慢慢来。” 这个时候,如果还要把她赶出去,于情于理好像都说不过去了。 特别是,那一边东府两个丫头跑了回来:“夫人,大夫人,不好了,之前请的稳婆都掉水里了。” “怎么会这样?”岑风欣皱了一下眉头:“不是请了三个最好的接生婆么?” 小丫头道:“那几个稳婆听说秋姨娘要生了,就急着从藕香榭跑来,一个稳婆没站稳掉了进去,另外两个想去救,没想到雪地太滑,就都掉下进冰窟窿里了,现在她们都冻伤了,怕是没法来接生了。” 晚秋听得这话,不由的感觉眼前一抹黑,差点晕厥了过去。 北宫馥见此情景,赶紧安慰她:“秋姨别怕,稳婆来不了,还有我呢,别担心,我帮你。” 岑风欣在一旁急道:“馥儿,你是个姑娘家,虽然学过医,可接生这活儿你怕是没干过,到底行不行?” 北宫馥深吸口气:“不行也得行了,是不是,婶婶?” 她笑着看着岑风欣,只见她风韵犹存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漠而讽刺的笑意:“是啊,都只能靠你了,婶婶出去了,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是。” “馥儿……馥儿,怎么办,怎么办?”晚秋额头的汗水低落下来,美丽的脸上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无线恐惧。 “不怕,听我的,现在还是胳膊先出来了,我得先给你塞回去,等脚或者头先出来才行。”北宫馥安抚她的情绪,“我让你呼气就呼气,吸气就吸气!” 晚秋点点头,有些绝望地看着她:“老爷……老爷是不是也来不了了?” “叔父早上去了衙门,此刻应该已经得到消息赶回来了,这路上有雪,地滑,你也不想他跟那几个稳婆一下滑倒是不是?你努力一些,也许叔父回来就可以看到孩子了呢。” 北宫馥努力说着话,放松她的情绪,晚秋点点头,努力照着她的话去做。 北宫馥的额头都是汗,帮她一点一点将胎位挪了过来,一边说道:“已经开了五指,秋姨你不要紧张,放松点,吸气,呼气……” “八指了,我摸到孩子的小脚丫了,再努力点,十指全开了……用力,再用力……” 晚秋咬着唇,用力着,随即叫道:“不行,不行……没有力气了,求求你,我不要生了,好痛……好痛……” 北宫馥在她腿间看着一边道:“女人生产都是如此的,挺过这一关就好了,孩子不大,再加把劲就可以出来了。” “啊……不行,痛啊……痛!”晚秋此刻完全顾不得往日温婉的形象,只是死死抓着岑可慧的手,直到将她白皙的手臂上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而那个孩子,迟迟没有出来。 婴孩之死 “出来了出来!”小眉看着北宫馥将那个孩子拉了出来,不由兴奋地叫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皱了眉头,“奇怪,他怎么不哭呢?” 北宫馥探了一下婴孩的鼻息:“可能是在娘亲肚子里闷太久了,没事,你们看着秋姨,我救孩子!” 晚秋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 岑可慧看她一眼,轻声在她耳边缓缓地道:“孩子好像没有气息,你放心,馥儿在救她!” “什么?”晚秋急了,“我要看孩子,我要看孩子!辂”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对岑可慧道:“大嫂,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她孩子很好。睍莼璩伤”岑可慧一脸无辜。 北宫馥瞪她一眼,赶紧对晚秋道:“孩子很好,不过需要裹一下被子,我马上抱过来!娣” 没想到晚秋听到这话越发急了,叫道:“快抱过来,快……” 话没说完,她已经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北宫馥深吸口气,目前她没空管产妇,只能先管孩子。 只见她抓着婴孩的双腿,倒立起来,响亮地拍了几下他的背,婴儿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沈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可算是哭了。” 说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岑可慧,她刚才在晚秋耳边说的话大家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然让晚秋这么激动。 北宫馥将孩子交给沈夫人:“娘,你带过孩子,包裹孩子你应该拿手,我看看秋姨。” 沈夫人点点头:“快去看看她吧。” 北宫馥上前看看晚秋:“她应该是急怒攻心,我要用针,如雪,你去听雨轩将我的金针拿来。” “是,小姐!”如雪飞快地跑了,门外岑风欣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对身边的丫鬟使个眼色,那丫鬟飞快地跑了,不一刻,就见赵姨娘急匆匆带着几个奶娘和嬷嬷赶过来。 “怎么才来啊?”岑风欣佯装怒意责问她们。 “几个婆子掉进了水里,她们几个也慌了手脚,忙着招呼她们,却忘了秋姨娘屋子,再说了,她们就算来了,也不会接生,一时没想到找她们来帮忙。”赵姨娘一脸内疚的表情恰到好处。 “快快,进去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岑风欣瞪她一眼,赶紧让那些奶娘和嬷嬷进去。 那边沈夫人已经给新生儿包好了小棉被,却见奶娘们匆匆赶了过来,不由怒道:“怎么到现在才来?” 其中一个奶娘忙将婴孩抱了过来:“大夫人,奴婢等以为是生完了才需要过来的,没想到稳婆都掉进了水里……” 沈夫人不疑有他,便将孩子交给她抱着,转头又去看晚秋,对北宫馥道:“她如何了?” 北宫馥道:“问题不大,待会将她胸口的郁气散去,就没事了,只是如雪怎么还没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想起之前三个稳婆一起落水的事,莫不是,如雪也…… “二小姐,金针!”正担心着,如雪却一把推门进来,把金针叫道她手上。 北宫馥也没有时间细问她,只是赶紧给晚秋施针。 晚秋缓缓输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放心吧,孩子没事。”北宫馥转头对那奶娘道,“抱过来给秋姨娘看看。” 奶娘点头,将孩子递到晚秋身边:“姨娘,小公子长得跟老爷一模一样,你可以安心坐月子了。” 晚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伸手:“给我……给我看看。” “姨娘,你现在身子弱,不适合抱孩子,把身子养好了,你将来有的是时间看孩子,相信夫人不会不让你进拢烟阁的。” 晚秋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姨娘不是不知道吧,这可是小公子,照祖宗规矩,这子嗣自然应该是送到正妻房中养着的,你放心,夫人已经吩咐过了,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孩子的。” 晚秋带了哭腔:“不……不要,我要自己养孩子,这孩子……还没喝过我一口奶。” “哎,姨娘说哪里话来,这大户人家,哪有当娘的自己喂奶的,都是请的奶娘。” “不,不,我要自己喂,我要自己喂他……”晚秋眼泪流了出来,手伸在半空,想要把孩子抢回来,可惜奶娘一直保持在她够不着的位置,而她身子又虚弱,根本碰不到孩子。 北宫馥看着这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竟然一次一次闪现景安皓的匕首慢慢推入天儿心脏的场景。 没有一个母亲会忍受得了孩子跟自己分离的,而且还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就要被人夺走,这何其残忍? “奶娘,就算要送到婶婶房中,这孩子先放在秋姨身边躺一会儿总是可以的吧?”北宫馥难得说话还比较客气,只是眼神却有些锐利起来。 奶娘看着她的眼,有些吓到,却听身后岑风欣的声音响了起来:“馥儿,你是个姑娘家自然不懂这些规矩,这庶出的孩子,照规矩是应该送到正室房中养的,不然在姨娘的房中待得久了,对孩子不好。” 沈夫人看她一眼,又看看北宫馥,劝道:“老话是这么说的,说男孩子贵气,跟着命贵的母亲命才贵,跟着命贱的……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晚秋,虽然也是心中不忍,但祖宗规矩总也不能破坏了。 当年蔡姨娘生下北宫成以后,也是亲自送到她房中的,在大户人家,姨娘不过就是个生育的工具,所以的子女都不可以叫她们亲娘,却要叫正房正妻为母亲。 在定安侯府,是因为沈夫人性格懦弱,所以也就由着那些子女叫各自的亲娘为娘亲,不过在她面前,她就算再没权势,侯府的子女们也必须称她为母亲的。 北宫馥看着沈夫人,又看看岑风欣:“婶婶,秋姨现在情绪很激动,不如先把孩子在她身边放几天,等劝服了她再把孩子交给婶婶养如何,我想婶婶也不想在这年关的时候闹出人命吧?” 岑风欣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岑可慧却在一旁笑道:“馥儿,我虽然只比你大了一岁,可这话我还得说,我在家中见得多了,上次一个远房的堂弟,就是不肯抱到正妻房中样子,结果在庶母屋里才养了七日就没了,有些事,真的不由得你不信的。” 北宫馥也笑道:“嫂嫂不是说养了七日么,那让孩子在秋姨身边留上三两日总不是不可以吧?” 岑可慧一时语塞,岑风欣叹口气:“馥儿,婶婶知道你心底善良,婶婶又何尝想让妹妹母子分离呢,可这是祖宗家法,我们谁也违抗不得。” “如果我一定要留下孩子呢?”北宫馥冷笑,身子一转,以前到了奶娘身前,手一伸,已经飞快地从她手里抢走了孩子。 “馥儿……”沈夫人大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惹了祸事。 北宫馥却对着她讥讽一笑:“母亲,你怕惹事,我可不怕!” 沈夫人被噎了一句,竟半天说不出话来,众人正乱着,却听外面传道:“老夫人来了!” “怎么回事,大老远就听到这里闹哄哄的,生个孩子怎么吵起来了?”太夫人走进来,皱眉看着屋内众人。 岑风欣忙扶住她,一边诉苦:“老夫人,媳妇也是为了北宫家好,要带着孩子回拢烟阁抚养,没想到馥儿就是不肯,竟然抢了孩子,死活都不肯给媳妇,老夫人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抬眸看着北宫馥:“馥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对婶婶这般没有礼数?” 北宫馥看着太夫人:“老夫人,秋姨为叔父诞下了子嗣,是不是太学士府,乃至整个北宫家的大功臣?” 太夫人愣了一下:“自然是的!” “如今她产后虚弱,受不得刺激,馥儿只是想让孩子在她身边多待几日,待她情绪平复以后再做商议,馥儿这么做,难道也错了么?” 太夫人想了想,再看看岑风欣等人,却听岑风欣辩解道:“媳妇只是觉得孩子在庶母房中待得就了不吉利,这才急着抱走。” 太夫人抬头看看北宫馥:“馥儿,你也听到了,你婶婶说得有道理,这子嗣留在庶母房中确实不吉利,你叔父这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容有失。” 北宫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馥儿!”沈夫人惊呼,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母亲放心,孩子十分健康,我就不信在这房中放几日就会变得不健康!”北宫馥对着沈夫人摇摇头。 太夫人眯起眼睛:“不行,我不能同意!” “老夫人是连秋姨的死活都不管了么?”北宫馥退后两步,根本不让人抱走手中的孩子。 “馥儿,不可任性!”沈夫人想要来劝,又看着太夫人道,“老夫人,馥儿年纪小不懂事,媳妇一定马上让她把孩子送到弟妹房中去。” 北宫馥看着沈夫人:“母亲,若是有人让你放弃大哥,你会愿意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盯着太夫人的:“大哥的病如今已经有了起色,若是有人劝你断了治疗,你会如何?” 沈夫人愣住,同时愣住的还有太夫人。 好啊,这丫头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如今成儿的病都要全靠这丫头治疗,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一怒之下甩手不治了,那成儿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好了。 而如今心生的孩子毕竟是健康的,在娘亲身边待上几日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两个情况一比较,权衡利弊,太夫人心中自然明白该怎么选择。 只是她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小辈这样威胁,心中那口气终究是忍不下,却也无可奈何:“好,好,既然你一定要这么做,这里都是女眷,一个人武功都不会,想从你手中抢孩子根本不可能,看来我这个老太婆今日也只能由着你了!” 岑风欣忙抚着她的胸口:“老夫人别动怒,馥儿不过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媳妇晚点慢慢劝,这会儿媳妇不抢就是了,来,老夫人过来看看孩子,这孩子啊,跟我家老爷长得真是一模一样的。” 太夫人深呼吸一下,这才笑起来:“真的啊?” 北宫馥知道一切已经办妥,便将孩子放到晚秋身边:“你放心,孩子一直在你身边。” 晚秋感激地冲着她笑笑:“谢谢你,二小姐……不,馥儿!” 晚秋原本是个很多礼的人,之前虽然同意叫馥儿,不过心中总是觉得不妥,而现在这一句馥儿,却是发自内心的亲热。 北宫馥却只是笑笑,她心中很明白,刚才她做的这一切,其实并非是在帮晚秋,而是在帮她自己。 如果当初她可以和现在一样认清楚周围这些人的真面目,也许她的天儿根本就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太夫人上前挤了一下北宫馥,然后才上前去看新生的孩子,虽然还是带着对她的不满,不过看到孩子的时候,终于眉开眼笑起来。 北宫馥慢慢退了出去,那边一家其乐融融,似乎没她什么事了。 在得到晚秋的同意之前,太夫人和岑风欣应该不会让他们母子分离。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总比没有一天团聚的日子强。 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一边,北宫勤几乎是一路飞奔地回府,北宫馥也懒得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横竖都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罢了,现在母子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为师说过,你的心,总是没法真正地硬起来的。”回房后,月恨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北宫馥靠在床榻之上:“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为了报仇,我也不能放弃我的原则。稚子无辜,我只会对伤害我的人下手,却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月恨水微笑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能保得住那孩子一时,又怎么能保得住他一世呢?” “能保得一时算一时吧。”北宫馥轻抿一下嘴唇,“师父曾经教过馥儿,凡事尽力就行,我想,我尽力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你能想通就好了。”月恨水点点头。 北宫馥转头看他:“对了,我大哥那边怎么样?” 今天府中人仰马翻的,照理应该是个下手的好机会,那些人,应该会抓紧时间的吧? 没想到月恨水却摇摇头:“没有什么异动,连我都觉得奇怪了。” “是啊,不太像他们的作风。”北宫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叹口气,“现在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连着三日,北宫馥一日进宫,两日都在逸墨居度过,花厅那边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只说是岑风欣闹着要接晚秋和孩子回东府,但太夫人开了口,说产妇不能吹风,让缓几日再接过去。 北宫馥明白,毕竟太夫人是住在侯府之中的,如果晚秋去了东府,她想看孙子还要坐轿子或者坐内宅的马车过去,始终是麻烦的,所以才会让晚秋在侯府多留几日。 不过这样也好,有太夫人在,至少府中那些人应该不会动什么手脚对付晚秋和孩子。 北宫馥也知道自己对这对母子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一个侄女应该做的程度,但是她始终控制不住想要照顾他们的心情。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到,如果当年有人肯照顾一下她和天儿,那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北宫馥后来只去看过晚秋和孩子一次,不过被挡了回来,门口的嬷嬷说,晚秋和孩子都在睡觉,不让人靠近。 她清楚,这个命令肯定是太夫人下的,不然她好歹也是北宫家的二小姐,就算没有地位,也不会有下人敢这么大胆子直接给她脸色看。 算了,知道他们好就行了,看不看也无所谓,至少她知道,太夫人对晚秋还是不错的,已经找了富有经验的月婆子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孩子也很健康。 然而就在她彻底放心的时候,第四日一早,如雪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北宫馥正坐着看书,听到如雪的话以后只觉得左眼皮一跳,心中立刻有种不祥的感觉。 “小公子……小公子他,他……” “他怎么了?” “今天早上,没了……” “没了?”北宫馥皱眉,尽力往好的方面想,“是……被人抱走了吗?” “不是,是……是死了,没气了!” “什么?!”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竟然有点脚软,差点摔到地上去。 “小姐……”如雪赶紧扶住她,“你先别急,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北宫馥点点头:“好,给我准备药箱,我要去看看。” 如雪匆匆背了药箱刚走到门口,北宫馥却停下了脚步。 “小姐,怎么了?” 北宫馥苦笑:“不用去了。” “怎么了?” “他们都过来了,还去做什么呢?” 如雪抬头,却见果然不远处岑风欣带着一众女眷气势汹汹往听雨轩而来,她的旁边,是坐在软轿上的太夫人。 “她们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北宫馥站在门口,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有人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呢,而她,却正好跳进了人家给她设好的陷阱之中。 她站在门口,只觉得寒风一阵阵从她脸上刮过,却不感觉丝毫的寒冷。 原来,这个世上,最冷不过人心啊! 一众女眷到了听雨轩门口,看到北宫馥,岑风欣疾走两步冲到她面前:“馥儿,这次不是婶婶不想帮你,可如今你叔父唯一的孩子过世了,之前你说他很健康的,就是因为养在庶母身边,如今就这样没了,你说过,一切后果你来承担,如今你要怎么承担?” 北宫馥一个个看过去,沈夫人并不在,而太夫人的脸色冷峻,其他一干人等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世子病重 “我要看那个孩子!”北宫馥冷静地看着岑风欣,面色都不变一下。睍莼璩伤 岑风欣看向太夫人,太夫人冷笑一声:“好,就让她心服口服,带那个孩子来!” 很快有人将孩子抱给北宫馥,北宫馥仔细检查了一遍,初步诊断这个孩子应该是窒息而死的,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孩子是被人闷死的?”北宫馥目光定定地看着岑风欣。 “不错,准确地说,是被她亲娘睡觉的时候不小心闷死的!”岑风欣的语气十分肯定辂。 一旁的赵姨娘解释说:“咱们已经再三跟秋姨娘说,这新生的孩子不能跟亲娘睡在一起,她年轻,又是第一次当娘亲,哪里有什么经验,自然应该放在摇篮里,可她就是不听,这孩子,连碰都不让咱们碰,日日睡在她身边,这不就出事了么?” 可真是巧了,她一为晚秋出头,孩子就出事了,而杀人凶手不偏不倚却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借由这件事,岑风欣可以轻松铲除两个人婊。 一个是她最痛恨的,最受北宫勤喜爱的小妾晚秋,一个就是她——北宫馥! “我要见晚秋!”北宫馥盯着她看,就要往花园方向走。 太夫人冷哼一声:“她犯下这么大的罪过,难道你还想她能高床软枕睡在暖庭之中么?” “她在哪里?”北宫馥并不意外她们的处罚。 孩子死了,其实最伤心的肯定是她的亲生母亲晚秋,但眼前这些女人所最关心的,只是那个孩子,那个代表着北宫勤有人送终的儿子! 人性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都是多余的。 “关在柴房里!”岑风欣冷哼一声,“太夫人下了命令,谁也不许见她!” 北宫馥忽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岑风欣有些不解。 “没有人见到她,她就没有机会伸冤,没有机会伸冤,你们把什么样的屎盆子扣在她头上都可以了,反正她是没有机会替自己辩解的。”北宫馥的话讽刺意味极浓。 岑风欣差点跳脚:“北宫馥,你的意思是我们联合起来冤枉她不成?” “是不是冤枉,也得听秋姨亲口告诉我,我才信!” 岑风欣还要说话,却见不远处沈夫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老夫人,刚刚媳妇去看了成儿。”沈夫人来的第一句就是这个,“那边的丫头让媳妇来问问馥儿,世子今天早膳和午膳应该用些什么?” 太夫人的脸色一下凝重了起来,但是随即又眯起了眼睛:“你别想借着世子的病情帮这丫头求情,那成儿是我的孙儿,难道勤儿的儿子就不是么?不过既然馥丫头你不服气,那好,我就让你见见晚秋,让你心服口服!” 看来搬出北宫成还是有效的,沈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北宫馥却冲着摇摇头。 目前的情况,只有先见到当事人才能做定夺,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是既然太夫人愿意让她见晚秋,看来情况越发复杂了,晚秋这边,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北宫馥点点头,太夫人对寒香道:“你带她去见秋姨娘!” “是!”寒香点头,对北宫馥道,“二小姐请跟奴婢走!” 北宫馥跟着寒香身后,不一刻就已经到了北宫家柴房。 柴房位于厨房旁边,虽然干燥,但终年阴森,见不到什么阳光,为了防止火宅,屋子周围甚至放满了水缸。 时值隆冬,外面水缸里的水已经结了冰,冷气嗖嗖地往屋内灌。 晚秋刚刚生完孩子才四天,就被关在冰冷的柴房里,对她将来的身子一定有很大的影响。 她们挑这样一个地方,很明显就是想要弄坏她的身子,最好她一辈子都好不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寒香在一旁道:“二小姐,你别怪老夫人心狠,老人家都疼爱孙子,眼见好容易有了个孙儿如今又没了,迁怒他人也是正常的,等过些天老夫人想通了,就会放秋姨娘出来了,也不会再为难二小姐。” 北宫馥笑笑,寒香是个能干且善良的丫头,虽然有时候碍于主子的命令不得不为,但她却会在中间取得一个平衡点,既能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又不能完成主子下的命令。 比如对晚秋,她地上铺了厚厚的褥子,看来就是这位寒香丫头的杰作。 “奴婢只能做这些了。”寒香看着北宫馥的目光一直盯着褥子看,倒也不否认,大方地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北宫馥点点头:“谢谢你。” “时间有限,二小姐快些问吧。”寒香走到屋外,把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秋姨!”北宫馥蹲下身子凑近晚秋,晚秋迷茫地抬头看着她,眼神十分空洞。 “秋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她总归还是希望可以知道更多。 只是晚秋呆呆地看着她好久,忽然抱紧自己喃喃地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了……我竟然杀了他,我竟然杀了他……” “你杀了谁?”北宫馥扶住她的肩,一字一顿格外清楚。 晚秋的眼睛有一瞬间地失神,随即又翻来覆去地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竟然杀了他,我杀了我自己的儿子,我杀了他!” 北宫馥深吸口气:“你怎么杀了他?” “我……我闷死了他,我竟然压死了他。”晚秋摇摇头,一下坐在地上,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前方,“她们要抢走我的孩子,她们都要抢走他,我日日夜夜地看着他,连觉也不敢睡……不不,我睡了,我只敢闭一会会眼睛,真的只是一会会,只要有一点点声音,我就会醒,我从来没有真的睡着过,她们抢不走我的孩子,抢不走的……”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口上她的脉搏,这晚秋,难不成是疯了么? “这么多天来,你没好好睡着过?”北宫馥听到一些重点。 晚秋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随即她摇摇头:“老爷……老爷在的时候我睡着了,但是他指回来过一次,一次就走了,说衙门里有很多事……” 北宫馥眉头皱得更紧,北宫勤不是一向很宠爱晚秋,很期待他们的孩子出生的么? 怎么孩子出生了以后,他不仅晚了很久才赶到,而且这三天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 “你知道么?”晚秋忽然神秘兮兮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们说,老爷外面有人了,那个女人,年轻貌美,比我漂亮,比我温柔,老爷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她的眼睛是干涸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抓着北宫馥的手,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谈心的闺中密友。 北宫馥心中一动:“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老爷外面有人了?” 晚秋想了想:“不,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听到的……” “听谁说的?” “大姐跟世子妃说的。”晚秋忽然苦笑了一声,“她们还说我好可怜,说一定要好好待我,后来……后来她们就待我很好了……其实我知道,她们在背后笑我呢,我攀龙附凤嘛,我飞上枝头想变凤凰,结果还是山鸡一只,嘻嘻……还是山鸡一只!” 晚秋的话没什么逻辑,思绪也很混乱,北宫馥却已经听了一个大概。 应该有人特意告诉她北宫勤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对她的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打击。 又用某些事情将北宫勤拖住,让他不能等她生下孩子,甚至没有时间陪伴在她身边。 产妇的心理原本是十分脆弱又多疑的,这样一来,她就越发确信岑风欣给她的消息是准确的。 北宫勤一定是在她怀孕的时候养了外室,已经开始嫌弃她,不要她了。 而现在,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眼看就要被人抢走,她又怎么能不死死守护着呢? 但由于她的疏忽,儿子又离她而去了,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也是正常的。 但是北宫馥始终不相信这个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晚秋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旦有情况会立刻惊得跳起来。 在这样高度紧张的状况之下,她如果不小心压到了孩子,一定会立刻跳起来,又怎么可能完全睡死过去? 想到这里,北宫馥站了起来,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所以她只是对晚秋道:“秋姨,你在这里待几日,我一定会把真相查清楚的,你相信我!” 说着,她推开柴房的大门,对寒香道:“走吧,我们回去。” 寒香看着她有些担忧:“二小姐,可有收获?” 北宫馥对着她笑笑:“暂时没有。” 寒香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既然没有收获,怎么她还能笑得出来? “二小姐,你不用怕,毕竟你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她老人家生几日气也就没事了。”寒香忍不住劝了几句。 北宫馥摇摇头:“这件事,恐怕没这么容易过去。” “啊?” “回去再说吧。”北宫馥往听雨轩方向走,众人都在房内等着她,见她无功而返,大家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沈夫人的担忧,岑风欣的得意,太夫人的愤怒,一一展现在面前。 这场戏,既然人人都已经粉墨登场,她又怎好扫了大家的兴致呢? “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太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她。 北宫馥也不说话:“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罚我呢?” “根据家法,以下犯上,不尊长辈,是需要杖责二十面壁思过半个月的!”岑风欣对家法倒背如流。 北宫馥忽然笑了起来:“婶婶就这么急着把我打残么?” 岑风欣一愣:“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逃避么?” 北宫馥乐不可支:“婶婶,如果我想逃,你以为这偌大的侯府能关得住我么?” “你什么意思?”岑风欣有些不解。 “婶婶别忘了,当初秋姨的孩子是谁抢来还给她的。”北宫馥冷笑一声,“而我,如果要对付你们,你们觉得你们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太夫人大怒:“放肆!” 岑风欣也帮衬道:“馥儿你这是在威胁你的这些长辈们么?” 北宫馥笑容越发冰冷:“不敢,正因为你们是馥儿的长辈,所以馥儿今日才会继续站在这里,但是你们敢不敢再给我点时间呢?” 岑风欣看向太夫人,又看看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我不要多,五天,五天以后是小年夜,我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 岑风欣眯起了眼睛,看向太夫人。 沈夫人忙道:“老夫人,馥儿既然这样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再说打坏了她,成儿那边可还要她照料呢,不过是五天而已,老夫人也想过个好年是不是?” 太夫人想了想:“好,我就看看你能搞什么花样出来!” 北宫馥点头:“多谢老夫人。” “对了,逸墨居那边你也不可怠慢!”太夫人说完站了起来,带着一众女眷往外走。 “是,孙女会上心的。”北宫馥行礼送她们走。 岑风欣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希望五日后,你真的可以给我们一个交代,也希望你真的可以等满五日。” 北宫馥眯起眼睛,对方是话中有话,到底什么意思? 看来,晚秋这件事,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落下帷幕。 北宫馥看着一群人终于慢慢消失在路尽头,如雪走过来:“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北宫馥笑:“去逸墨居吧。”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看世子?”如雪有些吃惊。 “这个时候,大哥绝对不能出问题,我手上只有她一张牌了。”北宫馥摇摇头,“走吧!” 如雪这才点点头:“我去拿药箱。” 北宫馥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天的阳光有些无力,这是要下雪的预兆啊。 入冬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看来明年的收成会非常好。 北宫成的身体状况调理得非常好,最近月恨水已经在搜集药材再做镇魂丸,因为有了上次的效果,现在他们也多了几分信心。 “馥儿,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放弃你大哥,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岑可慧在逸墨居迎接她,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北宫馥笑笑:“大嫂多礼了,这是我亲哥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他的。” “就知道馥儿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快进来吧,屋里暖和。”岑可慧热络地拉着她进屋,和之前对着北宫馥就怒目而视的女子截然不同。 北宫馥抿一下唇,见屋内燃着炭炉,北宫成还在熟睡,脸色红润,仿佛做着好梦一般。 北宫馥盯着那炭炉看了一会儿,岑可慧忽然紧张起来:“馥儿,昨日你哥哥睡得不是很安稳,你快帮他看看吧。” 北宫馥听得这话,笑了起来,点点头:“好!” 她上前刚想看看北宫成的病情,却见他忽然动了起来,翻了个身,整个人好似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般,一脸的惊恐,额头也开始冒汗。 “啊,啊……”他叫了两声,然后开始不停地抽搐起来,还有白沫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岑可慧有些急了,对身边的丫鬟道,“快,快去找老夫人来啊!” 北宫馥取出金针扎了几下北宫成的穴道,没想到他的状态并没有改善,反而越发严重起来,整个人不停地抖动,连脸颊都在抽搐,冒出口外的白沫越来越多,眼睛有些睁开,却是在翻着白眼。 惩罚岑可慧 “怎么会这样,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大哥么?”太夫人和沈夫人匆匆赶了过来,北宫成嘴里的白沫开始冒出了血丝。睍莼璩伤 “大概是病情忽然有了变化。”北宫馥垂下眸子,面容冷静。 她终于明白岑风欣的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很清楚,她在北宫家的王牌就是世子北宫成还需要她救治,如果连这个功能都没有的话,太夫人对她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岑可慧看着太夫人道:“老夫人,你可要为孙媳做主啊,馥儿刚刚怒气冲冲地过来,也不知道对世子做了什么,世子就变成这样了。” “怒气冲冲?”太夫人盯着北宫馥,“怎么,觉得我们早上训错了你么?辂” 北宫馥盯着岑可慧看,岑可慧往太夫人身边靠了一下:“老夫人,馥儿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孙媳的,她……她不是要找世子出气吧?”岑可慧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很的很怕北宫馥的样子。 太夫人眉头紧锁:“馥儿,你到底对世子做了什么?” 北宫馥刚要说话,沈夫人也忍不住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她:“馥儿,你……你不会真的要找你哥哥出气吧?婊” 北宫馥听完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母亲,你觉得呢?” 沈夫人有些急了:“整件事中,你哥哥并没有对你做些什么啊?” “也许是想挟持世子,然后好让自己不受惩罚吧?”说话的是岑可慧身边的丫鬟,显然背后有人教唆。 太夫人的脸色越发暗沉,沈夫人也拉了一把北宫馥:“馥儿,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对你哥哥做了什么?你若是心中有气,大可以对着娘使,哥哥是娘老来唯一的依靠,他是无辜的!” 北宫馥心中一凉,在沈夫人的心中,就算对她多愧疚都好,她的地位,始终不及北宫成和北宫静,一旦有人用他们两个来攻击自己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到怀疑她的那一边去。 北宫馥于是笑了起来,只是不说话。 太夫人赶紧问身边的丫头:“太医呢,不是让进宫去请太医么,怎么还没来?” “已经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太医来了。”寒香赶紧回答。 太夫人坐到了北宫成床边:“成儿,你莫怕,奶奶很快找人来救你!” 说着,她对外道:“来人,把二小姐给我绑起来!” 北宫馥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老夫人,等太医来了之后再绑如何?” 太夫人眯起眼睛看着她,北宫馥却笑出了声:“如果要跑,我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现在?” 太夫人想了想,侯府虽然有侍卫,但这里都是家中女眷,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让那些男人进入后宅污了北宫家的名声。 “好,且听太医说些什么。”太夫人看着她,“谅你也不敢跑!” 北宫馥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不一刻,太医从宫里领了圣旨匆匆赶来,给北宫成看诊以后道:“太夫人,世子应该是丹砂中毒。” “丹砂?”太夫人不明白。 太医道:“丹砂本是一种良药,配以人参,茯苓可治离魂之症,想必慧敏郡主将世子的瞌睡症当离魂症来治了,是不是?” 北宫馥也不否认:“不错,我是用了离魂症的药,但不代表我就将大哥的病当做了离魂症,这病与离魂症不同,但同样有昏睡不醒的症状,所以使用一些让人神清气爽的药。” “慧敏郡主这方子,之前下官几人也给世子用过,收效甚微。”太医显然很瞧不起眼前这个过完年才十六岁的少女。 听说这个少女最近风头很劲,连皇后和太子妃都找她看诊,简直有抢他们太医院饭碗的势头啊。 “这方子我自然改良过了,不过恕不外传。”北宫馥冷漠地看眼前的太医一样,别人既然从一进门就没想过要与她好好交流,她又为什么非要用热脸却贴别人的冷屁股? 太医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跟他说话,不由讨了个没趣,不过依然坚持:“那肯定是慧敏郡主丹砂用量过度,而让世子中毒了。” 北宫馥忍不住问道:“请问太医,丹砂除了用量过度以外,还有其他方式可以中毒?” “这……” “太医你请直说。”太夫人在一旁瞪了北宫馥一眼,一副一定要让她心服口服的态势。 “丹砂经过加热会有剧毒,服用以后便会如此。”太医的声音明显没有之前有自信。 北宫馥笑着看着岑可慧:“大嫂,这件事我之前是否千叮万嘱过你,丹砂绝对不能碰到热的东西。” 岑可慧有些迟疑,却听她又道:“这件事,我之前对逸墨居的所有丫鬟嬷嬷都说过,她们全部可以作证,而且大嫂当时也在场。” 岑可慧没法否认了,只能点点头:“不错,馥儿确实说过。” 北宫馥走上前几步,将中间的炭炉上的铜鼎揭开,对太医道:“太医,请问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那太医上前仔细查看一下,吓了一跳:“拿火钳过来。” 很快有人递了上去,岑可慧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却见太医从炭炉中挟出红色的小颗粒:“炭炉之中有丹砂。” 北宫馥看着岑可慧:“大嫂,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我好好开的药,怎么会跑到炭炉里面去呢?” 岑可慧咬了一下下唇:“定是下人疏忽,再说了,馥儿只说是加热的丹砂不可服用,这只是加热而已,又没有给世子服用。” “真的没有给世子服用么?”北宫馥盯着她看。 岑可慧站直了身子,色厉内荏:“当然没有!” 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却已经有些不对了:“世子妃,我不管你有没有给世子服用,也不管你是否是故意的,这疏忽之罪,总算一条吧?” 岑可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夫人,自嫁入北宫家以来,孙媳虽然之前有想不通的时候,但之后回了北宫家,可是兢兢业业照顾世子,从未敢有半分懈怠,此事逸墨居所有的下人们都可以作证!” “是啊,太夫人,世子妃自从回到逸墨居以后,真的用心照顾世子了,每日为世子擦身,换衣服,从不假手他人,就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也是因为世子妃真的太累了。” 开口求情的是逸墨居照顾北宫成饮食起居的嬷嬷,还有一同跪下的竟然还有北宫成的奶娘。 北宫馥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奶娘是看着北宫成长大的,竟然此刻也跪着替岑可慧求情,这岑风欣在北宫家的势力到底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太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却见北宫成又是抽搐了一下,忙道:“先给世子解毒才是!” 太医忙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道:“太夫人,无碍了,世子几处穴道堵住,毒性并没有渗入太深,毒气散了不少,再吃些药慢慢调理就是了。” 如雪忙道:“二小姐刚才给世子金针过穴了。” 北宫馥笑笑:“这金针刺穴需要的时间有点长,最少要三刻钟才能见笑。” 太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之前怎么不说?! 北宫馥继续笑,却并不再说话。 说了,又怎么能看上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呢? “药性已经解了,这药方……”那太医看了北宫馥一眼,这时他心中是已经不得不服了。 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运用金针解毒用地比他好无数倍,他不服不行啊。 “不如就由慧敏郡主来开这个药方吧。”太医低头,有些汗涔涔的感觉。 他刚才看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看出原来世子已经被人用金针解过毒了,而刚才的那些抽搐,只是解毒过程中的自然反应罢了。 北宫馥笑道:“老夫人和夫人都不放心我来给世子治病,以后这件事,还是交还给太医吧,馥儿告退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太夫人对着她的背影冷声道:“站住!” 北宫馥转头看她:“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躺在床上的可是你的亲大哥,你就真的这么忍心甩手不管?” 北宫馥笑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夫人想必听说过。我与大哥并不在一起长大,大哥跟我有多亲,跟老夫人有多亲,想必老夫人心中有数,既然三不五时要被三堂会审,那馥儿不如回房好好绣花,何必趟这趟浑水?” 她的意思很明白:我跟大哥的感情不怎么样,我们反正从小都没一起长大,而且还是被你们抛弃的。 要心疼,也是你们自己心疼而已,我可不会心疼,如果要再怀疑我,那我就不管了。 之前太医也请了,名医也请了,不见任何起色,反而一次睡得比一次长。 反而北宫馥接手以后,北宫成的病明显有了起色,从来没有睡满一个月过,一次睡得比一次短。 如果在这个时候,北宫馥甩手不管了,那岂不是一切都打回了原点么? 太夫人下不了面子去求北宫馥,但北宫成又是她的心头肉,想了想,终于道:“晚秋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好好照顾你大哥。” 北宫馥转头看着她摇摇头:“不,晚秋的事,不用老夫人既往不咎,只需要老夫人答应我一个条件。” 太夫人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错!”北宫馥点头,“晚秋的孩子,包括晚秋,我要亲自照顾!” “不行!”太夫人一口拒绝,“这样低贱的女人,总想着将北宫家的子嗣据为己有,本就应该受到该有的惩罚。孩子……都已经死了,自然葬入北宫家的陵园入土为安,你要照顾什么?” “既然死了人,就应该设灵堂,超度他的亡灵,而作为孩子的母亲,似乎也应该有资格参加。” 太夫人冷哼一声:“一个姨娘罢了,有什么资格当北宫家子女的母亲了,就算要参加,也应该是你婶婶来参加。” 北宫馥抿嘴笑:“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撕破脸也撕破了,反正太夫人横竖都是看她不顺眼的,不如就索性把一些放到明面上来说好了。 到时候北宫成的病好了,她一定会被弃如敝履,不如趁手上还有筹码的时候,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站住!”太夫人站起身厉声喝止她,北宫馥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却听她道,“那五日后的约定不可变!” 北宫馥这才转过身:“一言为定!” 太夫人气得不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倒在地上,幸得寒香等几个丫头赶紧扶住她。 北宫馥也没有看她,只是转身走到北宫成身边,对太医道:“大哥吃的少,现在腹中并无食物,用银花,紫草,山慈菇,*,没药等煎汤服用,等体内的毒素用随汗水排出就好了。” 太医点点头:“慧敏郡主想得周到。” 北宫馥在一旁开好了方子,交给如雪:“你去药房抓来煎了。” “是!”如雪匆匆跑了出去,北宫馥的眼神掠过岑可慧的头顶。 岑可慧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太夫人此刻真想找人出气,一见到她,不由怒从心底起:“都是你这贱人,不好好照顾世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岑可慧忙磕头:“太夫人,就算给孙媳天大的胆子,孙媳也不敢杀害自己的夫君啊!” 她把头磕破了血,太夫人还只是冷哼一声:“北宫家自有家法,像你这种毒妇,理应受鞭笞之刑。” “太夫人饶命啊,孙媳真的没做过!”岑可慧急了。 太夫人却只是摆摆手,让两个凶神恶煞的嬷嬷将她拉出去。 “哟,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啊,要惩罚小辈,也不该由老太太亲自动口啊。” 随着说笑声,一名穿着浅粉色卦裙的中年贵妇出现在了房门口,正是岑风欣无疑。 太夫人斜睨她一眼:“你若是来为你娘家侄女儿求情的,我看就不必了。” 岑风欣笑道:“老太太放心,媳妇不是为我那没出息的侄女儿求情的,她确实有疏忽在罪过,罪不可赦,理应教训,不过有个人,老太太却是要见一见的。” 太夫人看她一眼:“谁?” “带进来!”岑风欣对外面一叫,立刻有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老婆子推了进来。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岑风欣对那老嬷嬷道:“你这婆子,快说来听听。” 那婆子战战兢兢地道:“老夫人,夫人,奴婢是负责各位小姐公子房中暖炉的,昨日奴婢到逸墨居的时候炭火拿得不够了,想着世子反正是躺在床上,也看不到,正好看到那边院子里有晒干的药渣,想着也是没用的东西,就加了一些凑数……” “这就是了,这婆子每日都要来倒药渣,若是药渣不小心混进了药里,不就是让世子吃下去了么?”旁边有个丫头叫了起来。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那药渣晒干是用来做什么的?” 没有人知道,岑可慧身边的丫头道:“是二小姐叫奴婢等这么做的,药煎好了以后,就将药渣晒干,磨成粉,再送还给她。” 巧计守灵 太夫人听得这话,转头看向北宫馥:“你要那些药渣做什么?” 北宫馥看着她:“我的方子恕不外传,反正有效就行了。睍莼璩伤” 她总不能告诉她们说,她的药渣是用来喂食北宫成快要游离到体外的魂魄的吧? 先别说这道理有多么的骇人听闻,就算是真的说给她们听了,以这帮人多疑的性子,能不能相信她都不知道,所以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呢? “但是药渣,却不是给世子吃的。”北宫馥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辂。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借她的药方来下毒,路子里的丹砂,根本就是有人准备捞起来故意给北宫成服下的。 不过现在多解释也无用,有岑风欣出面,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又有人出面顶罪,想必老夫人也不会太过为难岑可慧。 果然,老夫人抬眸看着岑风欣,再看看那老婆子:“你这婆子以为世子病了就可以怠慢,真正是该打!婕” “是是是,奴婢该打,该打!”老婆子赶紧磕头如捣蒜,“求太夫人看在奴婢为北宫家干了一辈子活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岑风欣忙道:“老夫人,这刁奴着实可恶,不过她一家子祖祖辈辈都是为北宫家干活的,看在她一家子为北宫家兢兢业业为北宫家干活的份上,世子现在也已经救了回来,老夫人你看能不能……” 太夫人盯着岑可慧半晌,又看看那老婆子:“好,就当是为世子积德,你这刁奴的死罪就免了,不过活罪难饶,拉出去重打五十,罚半年月俸!” 老婆子很快被拉了出去,太夫人的目光盯着岑可慧看了良久:“你终究还有个疏忽的罪过,也罚你半年月钱吧!” 岑可慧赶紧行礼:“谢老夫人!” 太夫人挥挥手,搭上寒香的手背:“我也乏了,回去吧!” 说完这些,她的脸上竟真的有了几分倦意,往外看了一眼北宫馥刚刚离去的方向。 那丫头走得真是急,也走得绝情,一丝儿留恋都没有。 寒风凌冽,但北宫家筑起的暖墙,却将冬日的寒风阻挡在了墙外。 只是这墙,到了夏日,总是需要推倒的。 人这辈子,能推倒重建几次暖墙呢? 听雨轩,晚秋的儿子此刻北宫馥房内的桌上,地上只有薄薄一床被子,尸体需要寒冷来防止腐化,所以不能让他太过温暖。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终于拿起手中刀,割了下去。 “小姐不可!”如雪叫了起来,“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是秋姨,也会恨你一辈子的!” 北宫馥只是笑笑:“不忍看,就出去吧!” 说着,她已经慢慢切开了孩子的喉管。 如雪赶紧闭上眼睛,转身快步就跑了出去。 北宫馥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就算都是紫霞山上下来的,她们终究不会是同路人。 北宫馥在孩子的喉管里搜索了一阵,用镊子挟出里面的东西,是非常细的绒毛。 接着她搜索了孩子的肚子,肠胃,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喝奶的,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将孩子的身躯缝合好。 她的针线活还是很不错的,孩子的身体基本上看不出伤痕,不过如果要仔细检查的话,肯定是瞒不过大家的眼睛的。 不过北宫馥并不惧怕,就算晚秋真的要恨她,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帮孩子穿好了衣服,另外一边的灵堂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是孩子死亡以后第三天清晨,因为没有这么小尺寸的棺木,所以只能去定做,北宫馥付了一倍多的价格,才让别人赶工作了一副小小的楠木棺材。 将孩子放入棺木之中,北宫馥亲自为他盖上棺材盖。 “天儿,娘没有能力为你办一场丧事,这一场,就当是娘还给你的吧!”北宫馥默念了一句,看着灵位上的空白,才想起,这孩子似乎还没有取名就已经死去。 “二小姐,秋姨娘来了。”身后,寒香的声音唤回了北宫馥的神思。 转头,看到晚秋一脸呆滞的模样,被带到灵堂前,整个人软绵绵的,没人扶着就直接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北宫馥蹲下身子看着她:“秋姨,给孩子上柱香吧,你若是倒下了,孩子怎么办?” 晚秋抬头看着她,忽然点点头:“对对,孩子……孩子……” “孩子需要你!”北宫馥再次提醒她,起身帮她点了三炷香递给她,“上香吧!” 晚秋看着小小的棺木,再看看前方的香烛,有一瞬间的迷茫,但随即她便咬咬牙站了起来,将三炷香微微颤颤地插-入了香炉内。 北宫馥又看她一眼:“孩子没有名字,你给取一个吧,我让人写上。 晚秋看看她,摇摇头,思绪倒是比上一次清醒了许多:“我念书不多……” “不如叫北宫天吧?”北宫馥承认自己有些私心,“孩子肯定是上了天上,所以,叫北宫天好不好?” 晚秋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北宫天……北宫天,孩子去了天上?” “是啊,孩子去了天上。”北宫馥重复。 “好,就叫北宫天,天儿……天儿!”晚秋脸上第一次有了几分笑意,只是她这几声“天儿”却叫得北宫馥心头一阵阵发痛。 北宫馥退到一边,让如雪取了笔墨,在空白的灵牌上写上:北宫天之灵位。 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她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有种了却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心事的错觉。 也许,她想解开这个心结很久了吧,不知道从今天开始,她的心,是不是可以更狠一些呢? “太夫人到——”外面传来司仪的传话,接着又是一堆人:“夫人,二夫人到——” “蔡姨娘,三小姐到——” “东府大小姐,二小姐到——” …… 一个个唱喏完毕,两府的人算是都齐聚在了听雨轩了。 北宫馥素来不喜欢热闹,但是今日的热闹,却是让她有些愤慨悲哀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一些安慰。 晚秋还站在原地,一脸的悲戚。 太夫人一进门以后,就皱了一下眉头:“谁让她站着的?” 寒香忙道:“老夫人让奴婢带她进灵堂,奴婢以为是让她来拜祭的。” “这个罪人,也配站着?”太夫人冷哼一声,对身边两个粗使丫头道:“去,让她在小公子面前跪着忏悔!” “是!”两个丫头立刻一左一右压着晚秋就跪到了灵位前。 晚秋只是一如既往的呆滞,由着她们押着,跪在冰凉的地板之上,单薄的衣衫使得她瑟瑟发抖,却不说一句话。 “哼,既然二小姐执意要将灵堂设在听雨轩,按照大润的规矩,亲人过世要在家设灵七日,你就跪足七日,好好忏悔吧!”太夫人冷哼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寒香立刻点了三炷香给她:“老夫人。” 太夫人接过香,眼圈红了起来,对那灵位道:“孩子,你有个罪孽深重的亲娘,才会导致你不能在我们北宫家享福,不过你放心,奶奶已经让她在你的灵前忏悔了,你就安心去往西方极乐吧!” 她说完这些,就要把想插上,随即便看到了灵位上的字,忍不住再次皱了眉头:“这灵位上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她这次的目光明显是投向北宫馥这边,北宫馥看着她道:“是馥儿取的,秋姨也同意了。” “她?”太夫人的声音一时尖锐起来,“她有什么资格同意,她又有什么资格给我们北宫家的孩子取名字?” 北宫馥神色不变:“既然老夫人也觉得孩子是去了西方极乐,那便是天上,那叫北宫天也没有错处,亦是遵循了老夫人的意思取的名字。” “你……”太夫人竟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沈夫人忙上来解围:“老夫人,媳妇倒觉得馥儿确实懂得老夫人的心思,才会取这样一个名字的。” 太夫人看了北宫馥一眼,冷冷地道:“是么?” “孩子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如果此刻再改,怕是不吉利。”沈夫人赶紧又劝。 太夫人深吸口气,终究不再坚持。 北宫馥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看到最坏的结果。 岑风欣作为最亲的人行礼,而那个真正最亲的人此刻却被当做罪人跪在地上。 北宫馥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她所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太夫人能让晚秋来参加这个葬礼,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是北宫成给的面子! 北宫馥叹口气,却听外面有人道:“玄鸿道长来了。” 太夫人大喜:“哦,居然请来了玄鸿道长?” 北宫馥点点头:“玄鸿道长说这个孩子跟他有缘,所以孙女让人去请的时候,他就来了。” 说话间,只见玄鸿子已经领着一众弟子走了进来,跟太夫人等人行礼。 太夫人脸色终于好了一些,看看北宫馥,那意思是:你总也算办了一件对的事。 北宫馥假装没有看到,却见玄鸿子到了北宫天的灵前看了一下,转头对太夫人道:“贫道会在这里做三天三夜的道场,你们都是孩子的亲人,需要轮流在一旁守候。” 太夫人看看其他人等,岑风欣忙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这些守夜的事情自然是我们小辈的多做做,这么多人,轮的过来的。” “那就要二夫人多费心了!”玄鸿子看着她,“二夫人是孩子的母亲,你们的母子缘分虽然浅薄,但名分已定,不可更改,这三日需要沐浴更衣后,一直留在灵堂内。” 岑风欣脸上一脸的悲戚:“儿子过世,哪个母亲心中不悲痛呢,别说是三天,便是三十天,我也愿意!” 北宫馥冷眼看着她,她肚子都没痛一下,就做了人家的母亲,还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心疼那个孩子呢。 果然是,长得好,不如戏演得好。 这边大家轮流守灵的事情已经定下,晚秋当罪人留在灵堂,岑风欣作为母亲为儿子守灵,其他人则是轮流休息,每次做道场的时候,都会最少留五个亲人在场。 北宫政和北宫勤算是最后到的,北宫勤这几日都留在家中,他也为晚秋求过情。 毕竟晚秋容貌姣好,性子又温和,他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忍的。 不过老夫人的固执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又有岑风欣在一旁挑唆,哪里容得他善待晚秋半分? 就在众人忙着为北宫天守灵的时候,这几日北宫馥却不停地在花厅附近几个地方走动。 她甚至偷偷去了一趟东府。 现在大家都很忙,太夫人也不乐意看到她,巴不得她在众人面前消失,所以她乐得清闲。 一晃就是小年夜了,当初约定的五日期限已到,而玄鸿子的水陆道场,今日也是最后一场了。 北宫天在侯府挺尸也已经有六日,明日就要送入陵墓安葬了。 当夜,玄鸿子带着一众弟子正做最后一场道场,所有的道士带着北宫家的人绕着棺木行走。 岑风欣当然在内,她已经近三日没有好好安睡,今晚有些神情恍惚。 忽然,她的袖子晃了一下,竟然拂到了那小小的棺木之上,那棺木震动了一下,就这样被她轻轻巧巧滑落到了地上。 “哐当!”所有人后半夜的睡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胆小的尖叫了起来。 北宫天小小的尸体从棺木中滚了出来,包裹着她的小被子松了开来,露出光光的小身子。 岑风欣也吓了一跳,睡意全无,虽然有些惊恐,却还是强壮镇定地看着玄鸿子:“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玄鸿子低头看那孩子,却见晚秋比他更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那孩子:“天儿乖,你怎么不穿衣服啊,来,乖乖把衣服穿上,这要是着凉了该怎么办?” 她这几日几乎水米不进,也没有人提醒她用餐,不眠不休,形容枯槁。谁也没想到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这个力气来抢孩子,一时间灵堂内有些乱了,老夫人不在,沈夫人当家,见此情景忙对身边的人道:“快快,把孩子放回棺木之中去……” 立刻有两个丫头去晚秋手里抢孩子,但是晚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抱着孩子一步步躲,死都不让她们把孩子抱走。 “天儿乖,娘亲在这里,她们谁也抢不走你的!”她一边柔声哄着孩子,一边死死抱住孩子,“天儿……天儿你怎么了,你身上这么会有这么多伤?” 她忽然蹲了下来,把孩子放到地上,解开他的包裹,再次露出那小小的身子。 刚刚大家都不敢直接看,这次目光都定在晚秋的身上,孩子的样子自然也看清楚了。 北宫天,太学士府刚刚过世的小公子脖子上,肚子上,都有着一道不太明显,但绝对不会让人忽视的伤口。 沈夫人都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告诉老夫人知道。” “不用了,老夫人已经来了。”灵堂门口,北宫馥扶着老夫人一步步走了进来,目光淡然地扫过岑风欣和屋内其他人等。 打击岑风欣 岑风欣有些不敢置信:“你……你们怎么?” 北宫馥淡淡笑道:“婶婶莫要惊讶,是馥儿去请老夫人来的。睍莼璩伤” 岑风欣看着太夫人:“老夫人,这丫头跟你说了什么?” 太夫人目光凌冽地扫过她全身上下:“她告诉我,天儿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也并非是晚秋不小心所致,而是有人杀了他!” 岑风欣吓了一跳,退后一步:“什么,竟然有这种事?辂” 她说完,又看着北宫馥:“馥儿,今日可是五日之期到了,你不会为了脱罪随便编造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理由吧?” “是不是耸人听闻,听馥儿说完就知道了!”太夫人气呼呼地往里走,寒香忙帮她找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北宫馥看看众人,上前扶起了晚秋:“秋姨,对不起,为了找出真相,我隔开了天儿的喉咙和肚子。婕” “什么,是你?”晚秋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北宫馥叹口气,“还好,我在天儿的喉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油纸包,让如雪端了一个盘子过来,将那油纸包慢慢展开。 上面是一些紫色的绒毛,很细,如果很多的话,应该很顺滑,很柔软。 “我拿这个问过帝京最大成衣铺的掌柜,他说,这是紫貂的毛,而成色这么好的皮毛却是很少见,而且并没有经过染色,是自然长成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岑风欣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北宫馥并不恼,只是笑:“这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成色这么好的紫貂毛披风,我们各房都没有,倒是婶婶,听说前些年舅老爷给你从极北之地带了一块上好的紫貂毛,是么?” 岑风欣衣服吓了一跳的样子,捂着心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是我杀了我自己的儿子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北宫馥看着她:“婶婶,你急什么,如果馥儿记得没错的话,上次梅花宴,婶婶还穿着那件紫貂毛做的披风吧?” 岑风欣已经有些冷静了下来:“不错,那又如何?” “不急,我们再来看其他东西。”北宫馥又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以后,同样倒在一个白色的盘子里,“这是我在暖庭的窗户边上发现的,我验证过里面的成分,应该是迷香。” 众人一时哗然:“迷香?” “我很好奇,为什么秋姨在屋内坐月子,而外面却会有人烧迷香,而且就在这个时间,孩子就被秋姨给压死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呢?”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岑风欣身上,岑风欣忽然笑了起来:“精彩,馥儿,你果然是心细如尘,真是精彩!” “而那么巧,我在婶婶所住的拢烟阁内也发现了这个!”北宫馥让如雪拿了上来,正是一捆迷香,“我是带着寒香一起去搜的,并无作假,寒香可作证。” 寒香忙道:“二小姐请奴婢一同前往,确实是当场搜出来的,而且是放在隐蔽的地方,绝无可能是诬陷。” 太夫人脸色越发黑沉:“风欣,上一次晚秋房中的红花,你说是荷香所为,那今日这事,你又作何解释?” 岑风欣一下跪了下来:“老夫人可许媳妇辨别几句?” 太夫人看她一眼,再看看北宫馥:“好,你说!” “媳妇想问馥儿几句话,不知可不可以?” “问吧!” 岑风欣这才转头看着北宫馥和寒香道:“你这迷香,可是在我正房之中搜来的么?” 寒香摇头:“那倒不是,乃是下人房中搜得。” 岑风欣又问:“可有人看到我放迷香么?” 寒香又摇摇头。 于是岑风欣又看着北宫馥:“馥儿,你说的紫貂披风我确实有一件,梅花宴上我也确实穿了,但是此后去了哪里,我也一样有证人!” 说着,她转身对身后的丫头道:“小椒,那件披风现在何处?” 她身后的丫头忙道:“梅花宴后,夫人觉得穿着那件衣服看秋姨娘生产,沾了血腥气,就让奴婢清洗以后赏给了秋月姐姐。” “秋月?”太夫人似乎在搜索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 寒香忙提醒道:“是老夫人送给二夫人的丫头,后来升了二等的那个。” “原来是她。”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去,把她叫来!” 很快有人带了秋月前来,秋月一见太夫人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没做过!” “还没问呢,就说没做过?”岑风欣冷冷地瞪她一眼,“那紫貂的披风我明明是赏给你了,迷香也是从你房中搜得的,你还想否认?” 秋月愣了一下:“迷香?不是,奴婢房中这几日闹耗子,于是奴婢买了一些迷香是用来迷老鼠的。” 岑风欣忽然笑了起来:“耗子自然有耗子药,我还真是头回听说用迷香来迷老鼠的。” 秋月忙解释道:“我娘是吃素的,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奴婢也就有样学样,不敢随意杀生。” “不敢随意杀生?”岑风欣冷笑一声,“你倒是敢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二夫人,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秋月使劲磕头。 “有没有,问问便知。”岑风欣看向太夫人,“老夫人,晚秋在暖庭坐月子之后,外面一直有丫鬟轮班守着,如果秋月进去过,想必会有人看到的。” 秋月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很快,暖庭伺候的丫头被叫了过来。 “回禀老夫人,秋月姐姐确实来过,她说是二夫人让她给秋姨娘送些被褥过来,奴婢等就放她进去了。” 岑风欣冷笑:“我可从来没让她做过这事,我若是送被褥过去,必然亲自跟过去,哪里放心让个二等丫头就这样送过去,若是没人帮着妹妹铺上可如何是好?” 她这番话,替自己洗白的同时,又把自己的形象提高了几分。 北宫馥倒是一脸不在意的笑,倒是其他人讶异起来:“既然岑风欣没让秋月送过被子,那秋月,你去那里做什么?” 秋月左右看看,一脸焦急,最后重重地给太夫人磕了个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家中老父病重,弟弟念书又要学费,奴婢月俸实在有限,听人说秋姨娘平素人少不说,各房送的礼物也都堆在暖庭并无查点,就算少了一件两件,也没人知道,所以就起了歹心……” “既然是偷东西,又为什么要杀了小公子?”岑风欣柳眉倒竖,狠狠盯着秋月看。 秋月忙摇头:“奴婢真的没有杀小公子,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巧,那天你刚去偷过东西,小公子就过世了。分明是偷东西的时候小公子醒来哭闹,你生怕被人发现,就将小公子活活闷死,是不是?” “奴婢没有,真的没有,二夫人,奴婢真的没有!”秋月矢口否认,一边又对太夫人道,“太夫人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冤枉!” 太夫人冷哼一声:“冤枉,你偷东西居然还敢在这里喊冤枉?” 岑风欣见状,立刻又道:“老夫人,一定是这个丫头见天儿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什,想去偷来,没想到弄醒了天儿,慌乱之下,便闷死了天儿!” “不是不是,当时奴婢用了迷香,秋姨娘和小公子都睡着了,怎么可能会醒,奴婢只是取走了小公子身上的金锁片,其他什么都没做啊!”秋月连连摇头,只可惜她的话只是让一切越描越黑。 晚秋仿佛醒悟了过来,爬过来抓着秋月就打:“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天儿,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天儿,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众人赶紧一阵拖曳,将二人拉开,秋月哭了起来:“奴婢真的没有,老夫人,二夫人,你们相信我,奴婢真的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 “哼,你不过就是想先承认个轻一点的罪责,把重的罪责推卸了,就可以受轻点的处罚,别以为你这点心思我看不出来!”岑风欣冷哼一声,对太夫人道,“老夫人,如今真相大白了,该怎么处置一切听老夫人的。” 太夫人叹口气摇摇头:“真是家门不幸啊,送官吧!” “是!”岑风欣点点头,对拉着秋月的两个老婆子道:“把这丫头关一夜,明日送到京兆尹衙门去!” “是!”两个老婆子赶紧将一直喊冤的秋月拉了出去,北宫馥不解地看着岑风欣:“婶婶为何要将秋月留一夜?” “馥儿,你这丫头总归是年轻不懂事。”岑风欣一脸教育后辈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这京兆尹大人乃是你爹和我家老爷的同僚,同朝为官,平日里自然要同朝为官,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这会儿送过去,岂不是扰人清梦?” 太夫人点点头:“馥儿啊,这为人处世还是得多跟你婶婶学学,咱们女人家虽然在内宅,也应该多为外头的男人们想想的。” 北宫馥一下说不出话来,但总觉的岑风欣应该还有后招,但她目前能做的只能到此为止,如今她好容易和太夫人的关系有了一些改善,再次恶化不太好。 直到翌日晚,月恨水到了听雨轩看着她:“是否有些失望?” 北宫馥看着他,笑:“师父说的是,没有抓到岑风欣的把柄,还是秋月之死?” 今日早上北宫天出殡之前,秋月被人发现死在牢房之中,身边还有遗书一封,希望主子们能原谅她的罪过,还希望能将她的积蓄送回老家去,她不想去坐牢,给家里人丢脸。 这很明显就是畏罪自杀了,似乎也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晚秋终于沉冤得雪,也终于可以以亲生母亲的身份参加儿子的葬礼。 而那五日之期,再也没人在北宫馥面前提起。 “难道你不觉得遗憾么?”月恨水对功亏一篑的事有些惋惜,“其实你只要告诉师父一声,师父去看着秋月,她就肯定死不了。”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错了,慢说秋月之事来得有些突然,就算我真的事先之情,也从未想过借由这件是把岑风欣扳倒的。” “哦?”月恨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北宫馥缓缓地道:“岑风欣在北宫家当家多年,树大根深,别说是什么天儿的死,花瓶中的红花,就算再大一些的罪过,也有的是人帮她背!你当今日没有秋月,就没人帮她认罪了么,这秋月不过是赶巧了,被她连带拉了一把。” 月恨水点点头:“还有一点,秋月之前可是老太太房中的丫头,原本应该是去监视岑风欣的,没想到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处,所以老太太也会责怪她治下不严,同时,她少了一个处处跟在身边的奸细,以后老太太也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一举三得啊。” 北宫馥叹口气:“岑风欣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明知道老太太要安排一个人在她身边监视她,她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这个安排,还升了她当二等丫头,对她各种礼遇,赏赐都比其他丫头多,等别人掉以轻心的时候,她却来个致命一击,而且是永无后患那种!” “此人心狠手辣,你可要小心些。”月恨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这宅中的情况我没你熟悉,有时候没法及时帮上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北宫馥又笑起来:“决定回到北宫家,我就有这份觉悟,师父放心,他们绝伤害不了我。” 月恨水也笑了起来:“倒也是,连平日里总也看你不顺眼的太夫人这次你都能想办法让她站在你这边,看来为师真的该放心了。” “师父很好奇是么?”北宫馥笑得师父灿烂,“算起来,这件事我真的应该多谢一个人,是她从中帮忙周-旋,才让老夫人肯听我一句话。” “谁?” “寒香!”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不错,她跟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小公子死得不明不白,明明有疑点都不去查,不如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再最后做定夺!” “看来她说话老夫人倒听得进去。” “是啊,老太太的心长歪了,那我也就只能用对她胃口的人去跟她说对的话,若是这话是我去说的,她怕是早就将我轰出来了。” 月恨水笑道:“寒香这个丫头似乎跟你很投缘。” 北宫馥看他一眼:“师父很有兴趣见见她么?” 月恨水一愣,随即正色道:“不许拿这种事情跟为师开玩笑!” 见他似乎真的有点生气,北宫馥忙笑着拉住他的手道:“师父不喜欢,那馥儿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就是了,师父莫要生气。生气了都不美了呢。” “你呀……”月恨水笑得无可奈何,这丫头呀,在他面前总是这么口甜舌滑。 但是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展露这么真性情的一面。 只希望,她永远只在他面前保留这份真。 月恨水想到这里,笑着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臂,鼻子却深吸了一口:“什么东西这么香,为师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北宫馥“哎呀”叫了一声:“对呢,明日我还要跟人去道歉呢,煮了不少菜准备带过去,可别烧糊了才好!” 北宫芍望门寡 正月初一,应该是大家互相拜年,相互串门的时候。睍莼璩伤 但是北宮家今年的年大家都过得很不顺心,所以这个正月初一大家也都没太大的兴致来拜年。 不过北宫馥还是去了一趟东府,她的目的是,跟岑风欣讲和来的。 “婶婶,昨日馥儿差点冤枉了您,真是罪过,这是馥儿昨夜用一夜时间做的饭菜,都是婶婶爱吃的,有羊肉炉,焖炖猪蹄,还有这烤鸭,可是馥儿一早就让丫头排队去醉仙楼买的,还望婶婶前事不计,昨晚的事,都是馥儿的错。”北宫馥笑着从食盒里拿出一盆盆的菜,屋子里顿时香气扑鼻。 岑风欣原本绷着脸,看到那些菜以后忍不住微笑起来:”馥儿倒真是个心思细致的可人儿,连婶婶爱吃的菜平素都看在眼里。辂” 北宫馥笑道:”冬天正是进补的好时候,这些菜肴都可以抵御寒气,婶婶可是个真正会吃都食家呢,所以平馥儿便多留意了几分。” “馥儿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啊,谁要是娶了我家馥儿,必定是这个世上最有福之人。” “婶婶过奖了。”北宫馥一脸娇羞的笑意恰到好处,”婶婶快尝尝馥儿的手艺吧。嫫” 岑风欣果然尝了一口,立刻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馥儿竟有这样的手艺,比那御厨做的都还要好吃几万分。” 北宫馥笑道:“婶婶谬赞了,哪有这么厉害,既然婶婶觉得好吃,那馥儿以后经常做一些送来便是。” “馥儿如今可是大忙人,宫里家里两头跑,哪里敢劳烦你常常做这些费时费力都活儿?” “婶婶是馥儿的长辈,为长辈做事,不敢言辛苦。”北宫馥赶紧一脸谦卑地回道,”那馥儿就不打扰婶婶用膳了,告辞。” 北宫馥一走,拢烟阁的屏风后面走出一名女子,看着岑风欣道:”姑母还真吃得下去,就不怕她在这些饭菜里下点砒霜么?” 岑风欣笑道:“我虽然知道她不是诚心来道歉的,不过就算是做样子,她也断然不敢在她自己送来的食物里面下毒,所以就放心吃吧。” 岑可慧冷笑一声:“不敢当面下,她背后下的毒还不够多么?” “她年纪终究还轻,虽然想来无数的招,可终究还不是被我们扳回来了么?” 岑可慧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扳回来,我要她死!” 她自问终身已毁,不敢得罪太夫人,也不敢怪罪姑母岑风欣,但是这口气,无论如何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算来算去,好像也只有北宫馥看上去是她可以动得的人,而且当初也是她说必须要冲喜才可以给北宫玉治病的,不然她也不会太夫人盯上。 如果不是她当初一句话,她现在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北宫成在一起。 岑风欣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她倒是乐见其成。 反正她们的敌人是共同的,北宫馥自从回到侯府以后,破坏了她多少好事,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她们可以联手整垮她,她在北宮家的阻碍又少了一个。 再说了,岑可慧对这桩婚事一直心存怨怼,能让她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也是好事,反正只要不是找她岑风欣,找谁她都无所谓。 特别是北宫馥,那就更是两全其美了。 “你放心,要整死她,有的是机会!”岑风欣拍拍岑可慧的手背,”现在,我们不如一起享受这敌人送来的美食如何?” “我可没姑母这么好气性!”岑可慧气呼呼地一甩手,就离开了拢烟阁。 岑风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皱了一下眉头,现在可绝对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芍儿的婚事就在眼前了,她好容易用尽了手段,才帮女儿找到这么一门好婚事,其中是绝对不许出任何差错的。 只要北宫芍的婚事一过,到时候再慢慢教训那个总是坏事的小贱人! 正月初六,北宫馥又炖了不少好吃炖的拿到拢烟阁去,如雪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小姐最近这么总给二夫人送吃的过去?” 北宫馥笑道:“今日可不光是送吃的,还有一场我等了好久等好戏要开锣了。” “什么好戏?” “跟我过去看就知道了。”北宫馥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应该今天她们就能得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 “去了就知道了。” 北宫馥让如雪提着食盒,再次来到拢烟阁。 北宫芍出嫁在即,拢烟阁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景象,婚期定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节日和喜日一起过,而武德王世子据说也就这几天就能到京了。 “婶婶,这就已经像模像样了呢,芍姐姐嫁得好,婶婶也就安心了。”北宫馥笑着恭贺,岑风欣笑得很是开怀。 二人正聊着,却见到太夫人房中的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二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最近可是快到喜日子了,到时候你再这样口没遮拦的,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二夫人,奴婢说的就是芍小姐的婚事,武德王世子回京了!” 岑风欣一下站了起来:”这可是好事啊,怎么不好了?” “可是,他们送回来的是世子的尸体!”那小丫头喘着粗气,才将事情说清楚,”老夫人听说以后都晕过去了,寒香姐姐说这件事应该马上让二夫人知道,所以让奴婢赶紧来告诉一声。” “你说什么?岑风欣差点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武德王世子在回京之前去边境剿匪,世子大获全胜,没想到那些残余的匪徒心存不甘,知道他不日就要回京成亲,于是专门在他回京的路上设伏,将世子和世子身边的副将另有十数名士兵全部杀害!” 听完那丫头的话,岑风欣几乎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娘,女儿的命好苦啊!”外面忽然传来大哭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北宫芍居然已经到了门口,显然是完全听到了那丫头所有的话。 岑风欣一看女儿的样子,顿时也流下泪来:“芍儿,唉……”北宫芍跑过来,扑入她的怀里大哭起来,北宫馥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顿时有种畅快的感觉。 但是绝对不够淋漓,这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她会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一样一样,慢慢地,加倍还给他们。 “天元十八年,武德王世子回京遇险,亲信送信至端王处,端王妃单枪匹马南下,七进七出匪群,救得重伤武德王世子回京,为此,武德王世子与太学士之女婚期延后!”听雨轩内,北宫馥跟背书一样跟月恨水说出当年的历史,最后苦笑一声道,”那个端王妃就是我!” 月恨水看着她:“你拼了命救出来的男人,是你堂姐北宫芍的未婚夫,但她却冲到端王府将你骂得狗血淋头,说你没有尽全力施救,导致她的婚期要押后,让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北宫馥笑:“所以这一次,我要让京城的人笑得更大声一点。” 对于不会感恩的人,她一向都不吝于给予她更大的打击。 “我比较好奇的是,南宫全一个朝廷大将,有难不跟朝廷求救,却找端王殿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北宫馥沉思一阵:“当初景安皓告诉我说,他和南宫全的感情是最好的,以前没有人重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南宫全交好。算起来,南宫全能统领的大军,建立这么多丰功伟业,景安皓这个幕后军师可算是功不可没啊。” “现在南宫全一死,不止是对北宫芍,对景安皓也是非常大的一次打击。” 北宫馥点点头:”可惜,我没法出远门,谢谢你师父。” 月恨水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看他死透了才走而已。” “如果他没死呢?”北宫馥微笑看着他。 月恨水心头漏跳一拍。 “师父会为我补上一刀的吧?” 月恨水沉默了一阵,点点头:“会!” 北宫馥笑了起来:“当年他重伤,我一路从南边带他回京城,不顾男女之嫌,他竟为了逃避婚事,毁我名声,对北宫芍说他心有所属,而他心中之人就是我,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要报恩。” “所以北宫芍后来虽然成亲,对你却是厌恶至极,连带着她的母亲也三不五时来寻事挑衅。” 北宫馥叹口气;“我后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南宫全的借口,他其实在边境早就跟人私定终身,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子,竟然不惜毁掉我一个已婚妇人的名声!” “我忽然觉得,就算他已经死透了,我也应该再补上一刀的。”月恨水笑起来,语态轻松。 北宫馥摇头:“师父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若是让他们自己斗起来,互相残杀才好呢,我们只做壁上观就好。” “馥儿会介意师父脏了手么?” 北宫馥立刻摇头:“这本来就是我的主意,幕后黑手是我,师父的手若是脏了,馥儿的手岂能干净?” 月恨水有些担忧:“如今北宫芍的婚事无望,她还没出嫁就已经守寡,这望门寡守了以后,想要再嫁人可就是难如登天了。只是她们母女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她们心中不痛快,怕是总有一些人要倒霉的,为师担心她们没事做,第一个就是拿你泄气。” 北宫馥笑起来:“师父,我何曾怕过她们?” 月恨水叹口气:“你呀……” “不过师父,你倒是提醒了我了,看来我这几天得多去拢烟阁走动走动,给我那婶婶多送些好吃的,可别让她第一个拿我开刀。” 月恨水看着她:“你三不五时给她送一堆好吃的过去,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嘛……假以时日,师父就能看到效果了。”北宫馥笑得高深莫测,“趁着这几日我那婶婶忙着安慰她女儿的时间,有个人,我们得早些解决了,不然我怕她等不下去要对我动手了。” 月恨水立刻明白:“你大嫂?” 一云洲,北宫成房内,岑可慧光洁的双臂搂着北宫成的脖子,香肩全露,锦被之外,隐约可以看到她只着了一件艳红色的绣着牡丹花的肚兜,胸口的春光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二叔这般待我,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岑可慧一脸娇羞,脸颊上是*过后的红晕,显得格外妩媚。 “嫂嫂不让其他人知道不就行了?”北宫成在她身上偷得一个香吻,一双手很不规矩地在她身上上下点火。 那日岑可慧心烦气躁巧遇北宫成,跟北宫成进了一云洲,两人竟然聊成知己,暗中便常常来往。 刚开始,二人还能以礼相待,但一来二去,加上北宫成某日喝醉了酒,便大胆抱住了他的大嫂,岑可慧原本也对他有意,于是半推半就,就成就了好事。 尝到甜头的二人便常常偷偷幽会,总是嫌欢好不够,反正逸墨居和一云洲非常近,走几步就能到,甚至有时候北宫成翻墙而过,假意掳走岑可慧到一云洲增添情趣。 两人来往半月有余,岑可慧如今听得北宫成这样说,不由急了:“二叔,你是想要这样偷偷摸摸一辈子么?” 北宫成赶紧拉着她:“嫂嫂莫要生气,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 “你可别忘了,你大哥如今昏睡的时候越来越短了,这会儿算起来可就又快一个月了,之前也是忽然醒来过,难保他什么时候又醒了。我顶着世子妃的名号,万一……万一他要对我行夫妻之礼,你难道真的愿意让我跟他成真夫妻么?” 岑可慧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北宫成忙哄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跟其他男人欢好,只不过这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么?上一次你用丹砂之毒,原本想一举出去那兄妹二人,没想到差点偷鸡不着蚀把米,若不是有婶婶帮你,你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岑可慧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胸口:“人家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么,我为了你,连这杀人的勾当都做了,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北宫成忙握住她的手:“嫂嫂,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把自己搭进去。别人是死是活我可不关心,可嫂嫂你,可一定要保重,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为而好好活着不是么?”岑可慧脸上这才有了一些笑意:“这还像句人话,但这样等下去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若是那活死人真的醒了,要我跟他……跟他那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嫂嫂是烈女,我明白的。”北宫成想了想,”不过我们也要等时机才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正月十五,元宵节,可是个好时候!”北宫成若有所思地回答她。 “哦?” “老太太说,最近咱们北宮家一直过得不顺,先是静儿的婚事,接着是我堂弟之死,到现在,芍儿好好的世子妃竟成了望门寡,所以她说,今年元宵咱们一定要搞得热闹一些,去去咱们北宮家的晦气。” 岑可慧立刻来了精神:“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北宫成赶紧拉她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此这般……” 离正月初六已经过去九日了,今日是元宵节,传统上将这一天当作新年的最后一天,过了这一天,就是新年全部过完了。 北宮家去年可谓流年不利,除夕都没有好好过,太夫人也想在这一天辞旧迎新一下,全府上下也揣度着老太太的意思,戏班子也请了一个,杂耍班子也请了一个,各府的姑娘公子夫人姨娘都准备了过节的吉服,等着让太夫人看了能高兴一些。 岑可慧看着那些认真准备的上下各色人等,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冷笑。 这个元宵,老太太恐怕是注定要过得不顺心了! 元宵佳节,戏台子上足足热闹了一天一夜,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轮流上台,引得欢呼声一片一片的。 到了夜间,便是晚宴。 今日北宫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棉锦裙衫,透着一股子极致喜庆的味道,跟北宫芍素色的衣裙成了鲜明的对比。 望门寡也是寡,未婚夫刚死还不到十天,北宫芍不管在任何场合,于情于礼都是不可以穿得太过鲜艳的。 看到北宫馥那一身大红色的裙袄,北宫芍忽然想起那一日,她是北宮家第一个跑去听雨轩的,对着这个新来的妹妹冷嘲热讽,讥讽她将要嫁给一个残疾夫君,误了终身。 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看人家分明活得风生水起,而她,却成了一个未嫁的寡妇。 看她们一红一白的穿着,北宫馥几乎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反讽了。 北宫芍有些坐不住了,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她原本应该是最抢风头的一个,但是今日,她却显得格外凄凉。 受不了大家或同情,或笑话,或讽刺的眼神,她想了想,自己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于是索性假借头疼,便回房去了。 “芍儿身体不适,不如我陪你先去逸墨居歇会儿罢。”岑可慧一脸热络地拉着北宫芍,”东府离这里太远,还是先歇会儿再回去吧?” 北宫芍只想尽快离开这热闹的地方,去哪里都行,听到她这样说,立刻点点头:“也好。” 岑可慧扶着她往逸墨居而去,北宫馥冷眼看着她们离去,转身对如雪说了一些什么,如雪便先行离开了。 不一刻,岑可慧差人来说道:“芍小姐头疼得厉害了,二小姐精通医术,世子妃想让二小姐帮芍小姐去看诊。” 北宫馥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夫人,又看看岑风欣,笑着点点头:“芍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理应效劳的,何用一个请字?” 说罢,她已经站起身,对那丫头道:“快请带路吧!” 岑可慧之死 小丫头带着北宫馥绕着后堂走了一圈,北宫馥奇道:“这好像不是去逸墨居的路啊?” 小丫头立刻回道:“二小姐不知道,世子妃说不能让二小姐等着,所以带着芍小姐去了听雨轩等二小姐,二小姐的药箱想必也在那里放着吧?” “这倒是!”北宫馥点点头:“可为何绕个大圈子从后门进?” “那边的路是从厨房到戏台子那边的必经之路,怕是人来人往太多,所以奴婢就想着不如从后门进。睍莼璩伤” 北宫馥不疑有他:“你倒是个会干事的,叫什么名字啊?辂” 那小丫头一脸羞涩地笑起来:“奴婢是世子妃的陪嫁丫头,二小姐叫奴婢春晓就是了。” 北宫馥一脸欣赏的样子:“真是羡慕大嫂,身边有个像春晓姐姐这般聪明伶俐的丫头呢。” “二小姐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受之有愧。”春晓被夸得脸都有些红了,抬头看看忙道,“哎呀,已经到了。媲” 北宫馥笑了起来:“进去吧。” 春晓笑道:“奴婢就不进去了,世子妃和芍小姐在屋里等着二小姐,奴婢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逸墨居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北宫馥点点头,似乎觉得很是理所当然:“嗯,大哥那边也确实需要人手,你快去吧。” 春晓飞快地跑了,北宫馥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随即,她纤长的眼睫毛眨动了一下,抬脚走进了听雨轩。 听雨轩内,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是岑可慧和北宫芍,就算是一个丫鬟都没见到。 北宫馥笑起来,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一大堆繁杂的脚步声匆匆往听雨轩而来。 她笑起来,看看旁边的围墙,轻轻一点脚就飞身翻墙而过。 听雨轩内,太夫人看着身边的丫头问道:“你不是说听雨轩内有见不得人的事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那丫头左右看看,忍不住有些心慌起来:“太夫人,奴婢明明听到那个来唱戏的名角楼小云楼老板说今天难得来唱戏,说什么跟人约在听雨轩见面的。”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这种丑事,绝对不能在我们北宫家发生,大家到处看看,找到那个楼小云就给我抓起来!” “是!”几个小厮丫鬟到处查看,但是很可惜,一个人都没有。 “老夫人,娘亲,婶婶,你们怎么在这里?”北宫馥的声音在听雨轩门口响了起来,之前那丫头吓了一跳:“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宫馥笑道:“我去逸墨居给芍姐姐治病,不过想起来有些药物放在自己房中,就过来拿一下,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 太夫人眯起眼睛盯着她,之前那丫头说楼小云约了人到听雨轩,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和北宫馥有染,但是现在大家都在听雨轩内,而北宫馥却是从门外走进来,这是什么情况? “芍儿情况如何了?”太夫人想了想,既然找不到证据,便只能随便问一句了。 “只是有一些头痛,应该是吹了冷风,受了风寒,我帮他扎几针,再开个药方就没事了,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是担心芍姐姐么,她现在在逸墨居,馥儿带你们去看她啊。” 太夫人等人本来有些尴尬,毕竟是捉奸未遂,此刻听到北宫馥这样说,顿时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哦,是啊,我们以为芍儿在你这里,没想到走错地方了。” 北宫馥进了屋内拿了药箱:“走吧,芍姐姐在逸墨居躺着呢。” 说着,她便带路前往逸墨居。 那边北宫成狠狠瞪了一眼之前带路的丫头,那丫头心中一慌,赶紧低下头去。 北宫馥带着众人到了逸墨居,岑可慧听到响动走了出来,看到众人愣了一下:“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大嫂,大家都担心芍姐姐的病情,所以过来看看。”北宫馥热络地拉住她的手,令她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太夫人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如雪匆匆跑了过来:“二小姐,不好了,那边有人落水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谁落水了?” 如雪摇摇头:“刚刚奴婢听二小姐的话到院子里收晒着的药渣,没想到就听到太夫人他们过来了,奴婢刚要来见礼,就看到一个黑影从世子妃的房间里跑了出来,飞快地就跳到井里去了。” 太夫人脸色都变了:“快,让人去打捞!” “是!”已经有两个小厮跑了过去,不一刻,捞上一个人来,有人认了出来:“咦,这不是尚云班的名角楼老板么?” 太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之前那个丫头说是楼小云约人在听雨轩,现在他却在逸墨居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太夫人,人已经没气了。”有个小厮探了一下楼小云的鼻息,抬头对着太夫人报告。 太夫人皱了一下眉头:“死了?” “现在天气这么冷,井水这么凉,人跳下去,不溺死也冻死了。”北宫馥上前探看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太夫人,“老夫人,没救了。” 她的表情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惜,但是并没有再多余的表情。 这下大家的表情都精彩起来,照如雪的意思,楼小云可是从岑可慧的房间里跑出来跳进水井里的,堂堂定安侯府的世子妃房中,怎么会跑出一个男人来? “世子妃,你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夫人脸色黑如墨碳,看目前这个场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似乎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了。 岑可慧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如果到现在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她就是傻子了,但是不管她多聪明都好,此刻,她只能装傻。 “老夫人,孙媳……孙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哼,人可是从你房中跑出来的!”太夫人冷哼一声,朝她的房间看了一眼,“进去看看!” 一众人等急急忙忙推开岑可慧卧房的门,里面被窝有些凌乱,寒香用手探了一下被窝,对太夫人道:“老夫人,还是温的。”太夫人冷冷地扫过房内所有的摆设,对寒香道:“让他们搜!” “老夫人,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你们不能搜我的房间。”岑可慧忽然叫了起来,拦在几个丫头面前。 她不叫还好,一叫就显得越发可疑了。 “把她抓起来,搜!”太夫人冷声下令,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将岑可慧拉到一边,寒香对她行个礼:“世子妃,对不起了!” 说着,她带着几个丫头开始在房内一点点地开始搜索。 “老夫人,有发现。”床边搜索的丫头拿着一张纸条递给太夫人看,那纸条上只有五个字:今晚逸墨居! 这几个字…… 岑风欣的脸色都变了,她自然认得岑可慧的字。 “这……这不是我写的。”岑可慧看着那几个字,连连摇头。 “是不是你写的,你写几个不就行了?”太夫人冷笑,“你写还是不写呢?” 岑可慧只是摇头,那边已经有两个丫头搜出了她平时练习的字拿到太夫人面前:“老夫人,奴婢等在世子妃的房中发现了一个荷包,还有这是世子妃平时练的字,老夫人可要过目?” 太夫人冷哼一声:“打开我看!” 所有的纸一张张被展开,大家很快在里面找到了那五个字,果真是一模一样。 还有那个荷包,基本已经绣好,上面绣着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太夫人抓过荷包狠狠地甩在岑可慧的脸上:“世子妃,你跟谁相思?!” 岑可慧一下结巴了,那荷包她原本是准备绣给北宫成的,刚才就是想到了这个,才拦着那些丫头不让他们进去,没想到如今到反而成了铁证如山。 “是……孙媳想要绣给夫君的,等……等夫君醒了,就……就给他。” 太夫人冷笑起来:“夫君醒了?你和成儿何时已经到了这种互害相思的地步了?” “孙媳……思念夫君乃是人之常情!” “哼,好一张巧嘴,思念夫君,我看是思念男人吧?!”太夫人勃然大怒,“来人,把世子妃绑起来。” 岑可慧大叫起来:“太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不肯僧面看佛面,如今无凭无据的,就凭一个荷包和一张纸条就定这样大的罪在孙媳身上,孙媳不服!” “现在楼小云人都已经死了,你当然是觉得死无对证,倒是真的狡猾!” 岑风欣看看岑可慧,虽然也有些恨她不争气,但想着毕竟是岑家人,还是忍不住为侄女求情:“老太太,这光凭一张纸条和一个荷包,就这样定了可慧的罪,媳妇怕是没法跟哥哥交代。” 岑可慧的背后,还站着一整个岑家,如今大家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但是岑清正那儿,总该有个确凿的交代。 所谓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如今楼小云死了,这些证据就一下变得薄弱了。 太夫人还在犹豫,那边站着的岑可慧忽然闻到一股药味,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脸色一变,竟然就开始干呕起来。 众人之中,太夫人,沈夫人,岑风欣以及一众姨娘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一见岑可慧的表现不由脸色大变。 太夫人转头看向北宫馥:“馥儿,去给你的大嫂看看是什么病。” 北宫馥点点头:“是!” 说着,她上前扣住岑可慧的脉搏,岑可慧想要挣扎,奈何被两个嬷嬷押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北宫馥替岑可慧号脉,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样?”太夫人等得十分心急,忍不住开口问。 北宫馥一脸迟疑:“馥儿不敢说。” “但说无妨!” 北宫馥这才慢慢地道:“嫂嫂她……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太夫人大怒。 岑可慧嫁到侯府以后一直不服,中间还回了一趟娘家,到了腊月底才回到侯府,接受自己的命运。 自那之后,北宫玉中间反复醒来过个把时辰,时间都不长不说,就算真的有办法行夫妻之礼,岑可慧回侯府不到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月的身孕? 北宫馥此话一出,就连一直躲在暗处的北宫成都睁大了眼。 他跟岑可慧在一起也不过就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也就是在认识他之前,她有其他男人? 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盯着岑可慧看。 岑可慧大叫起来:“北宫馥,你冤枉我,我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月的身孕,根本就不到一个月!” 她这话一出,就是不打自招,说完,她才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中含笑盯着她的北宫馥,她的心,仿若跌入了万丈深渊。 “来人,把这个不贞洁的女人给我绑起来!”太夫人气得差点站不住脚。 两个如狼似虎的嬷嬷立刻拿来身子,要将岑可慧绑了起来,岑可慧真的急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嬷嬷的挟制,跑过来一把抓住北宫成的手:“二叔救我,二叔你救救我,我怀的你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啊……” 北宫成心中的怀疑已起,哪里还肯救他,连连挣脱她的手,对太夫人道:“奶奶,大嫂她定是疯了,快快,快拉走她!” 太夫人看到岑可慧跑过来,脸色都变了,不过此刻她说的话在大家眼中都已经变得不可信,所以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个疯婆子都抓不住!” 两个嬷嬷赶紧过来重新拉住岑可慧,岑可慧大叫起来:“北宫成,你这个没良心的,这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堵上她的嘴!”太夫人挥挥手,却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北宫成,眼中终究是有了一些怀疑。 北宫成缩了一下脖子,心中对岑可慧不由又多了几分怨恨。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自然对她会多几分呵护。 却原来她早就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虽然楼小云是他安排的,但她怀了身孕却是事实,他做事一向很小心,一直在房中放着麝香等避孕药物,她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怀孕呢?由此可见,岑可慧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他的种。 北宫成此人原本多疑,就算岑可慧真的怀了他的孩子,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见得会出手相助。 如今他一想到自己居然跟其他男人一起享用同一个女人,不由感觉一阵恶心,甚至都恨不得狠狠踩这女人两脚,又怎么可能会去救她? 岑可慧被押了下去,太夫人叹口气摇摇头:“真是家门不幸!” 沈夫人见此情景,自然不能推脱掉当家主母的责任,赶紧上前问道:“老夫人,要怎么处置这丫头?” 太夫人没好气地看着岑可慧离去的方向:“照祖宗家法,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自然是沉潭!” “这……是否要知会亲家老爷?” 太夫人冷哼一声:“养出这种不贞洁的女儿当然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不然他们还以为咱们北宫家滥用私刑呢?!” “是,媳妇明日亲自去一趟岑家。”沈夫人点点头。 岑风欣见一切尘埃落定,就算要保岑可慧也已经没有可能,只能低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心中只是可惜她苦心安排侄女进府当她的帮手,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这么一闹腾,元宵家宴也就进行不下去了,众人只等翌日沈夫人去完岑府以后将岑可慧沉潭。 是夜,北宫家的地牢里只有昏暗的油灯闪着几分光芒,岑可慧丢在地牢之中,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去。 她已经扶着牢门骂了许久,从北宫成没良心,到她冤枉,最后一腔愤恨,将太夫人,岑风欣,还有北宫家一干人等都痛骂了一遍,当然也包括北宫馥。 她想来想去,自己有今日的下场,都是当初北宫馥一句冲喜引起的,只觉得这个罪魁祸首当然就是她。 不过骂了半宿,也并没有人理她,她骂得口干舌燥,此刻已经渐渐没了声音。 “爹爹,来救我……”她忽然想起自己背后还有个岑家,也许爹爹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她还可以出去。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而身后,响起了铁锁打开的声音。 “爹爹!”她喜得转过头,一脸惊喜却在看到来人以后化作了乌有。 “怎么会是你?”牢房内,少女姣美的容颜格外醒目,她的一双美眸正很满意地欣赏着眼前囚犯的落魄样子。 “嫂嫂,我见你一个人在牢中这么凄惨,所以特地来看看你。”北宫馥露出笑脸,从袖子中拿出布包裹的金针,缓缓展开以后,放在岑可慧面前。 岑可慧露出惊恐是神色:“你……你要做什么,一切都要听老夫人定夺,你不能对我怎么样,我会叫人的……” 北宫馥笑容灿烂:“你以为,我们这么大的响动竟然没人听到么?” “你……你做了什么?”岑可慧越发惊慌,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做了什么?”北宫馥真想大笑,“这句话,是不是应该我问大嫂你呢?” 岑可慧睁大眼:“楼小云……他明明应该是在听雨轩的!” “是啊,接着,老夫人就会过来,看到我们在听雨轩见面,到时候,我的名节就毁了,百口莫辩是不是?” 岑可慧摇摇头:“你怎么知道的?” 北宫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嘘,大嫂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需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 “你……”岑可慧一个“你”字刚刚说出口,北宫馥的金针就已经扎到了她的身上,她再张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眼神越发惊恐,因为她看到眼前的少女竟然从小腿旁边的皮套内拔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她的肚子一点,一点地割了下去…… 大嫂,我给你讲个故事 剧烈的疼痛从肚子上传上来,但岑可慧张嘴,却一点声音都没法发出来。睍莼璩伤 北宫馥微笑着,仿佛在雕刻什么美好的东西一般,缓缓地,慢慢地用极其美妙动听的声音道:“嫂嫂想听我说过故事么?” 岑可慧睁大眼睛看着她,这种情况下,能允许她说不么? “嫂嫂相信前世今生么?”北宫馥已经在她肚子上划开长长的一刀,却不深,正准备重新在伤口上面再沿着原来的路线再进行一遍。 岑可慧除却看着她,听她说话,找不到任何其他办法来忘却肚子上的疼痛辂。 “前世,嫂嫂是我二哥的侧室,你知道么,你有多么喜欢我二哥,为了让他也喜欢你,你不惜帮他出去任何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北宫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吐出三个字:“比如,我!” 岑可慧倏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嫠。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北宫馥笑容越发灿烂,手上却一点都没有停,岑可慧额头豆大的汗珠已经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肚子上这次是第几刀,只觉得她打算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割开她的肚子。 她知道,她今晚一定活不下去了,却还要听她把故事讲完。 她目光中带着几分祈求,祈求她赶紧把故事说完。 “对,就是这样的眼光。”北宫馥忽然看着她慢慢地道,“我当初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的,我求你,求你不要告诉告诉他我在哪里,可是你不肯,你跟北宫成说,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儿子,只要带着我的儿子,我一定不会躲得住的。” “可怜我的天儿,就这样被你们这狼心狗肺的两口变成了筹码,最后惨死在他亲生父亲的刀下。” 北宫馥终于划开了岑可慧的肚子,血喷涌而出,流了一地,她却还是用唯美动人的声音继续道:“你放心,你最爱的男人,很快就会去地下陪你,你不会寂寞很久的!” 北宫馥说着,已经从她的腹中取出了一团血糊糊的东西给她看:“这就是你们的孩子,当初我的孩子,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变大,出生,然后开始会叫我娘亲,会叫你婶婶……” 岑可慧看着那团血肉,已经痛到麻木,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北宫馥终于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隐去,只是镇定地接下绑在腰间的匕首皮套,绑到岑可慧的腿上,然后再将匕首塞到她的手里,扎了她的穴道,让她紧紧握住。 接着,她扶起岑可慧让她靠墙而坐,让她握着匕首的双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看着她的血慢慢流出来,一点一点,一直到浑身冰凉,完全没有了气息为止。 北宫馥这才站了起来,她的身上,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沾到,血水从她的脚边流过,一丝都没有沾到她的鞋上。 她最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到岑可慧的脑门之上,很快就隐于无形。 “你这样的人就不要再去投胎了,只会害了别人!”她说完,径直走出牢房,将牢门外的铁锁锁上,慢慢走了出去。 看守地牢的两个男仆睡得正香,北宫馥将地牢的钥匙重新挂到其中一人的腰上,对他道:“睡个好觉吧,明天一早,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崭新的!” 翌日一早,沈夫人还没出门去岑府,就听到地牢那边传来看守惊慌失措的喊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看守一边喊叫着跑进沈夫人所住的沁园。 沈夫人看着他:“发生什么事?” “世子妃……世子妃好像是自杀了!” “什么?”沈夫人一下站了起来,随即又怒道,“自杀就是自杀,什么叫好像自杀?” 那看守有些迟疑地挠挠头:“因为世子妃死得实在太惨,所以小的不敢肯定!” “很惨,是什么意思?” “世子妃剖开了自己的肚子。” “你说什么?!”沈夫人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下,“快,带我去看看!” “是!”看守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带路,“不过夫人,你可得想清楚一些,世子妃死得确实极惨,小的怕她的模样会惊了夫人。” 沈夫人想了想:“我有数,先带我去看了。” “是!” 冰凉的牢房内,岑可慧靠在墙上,双手握着匕首放在肚子正中央,肚子上深深的一刀,竖着剖开着,肠子流了一地,地上都是血,已经干涸。 沈夫人一进牢房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她竟然真的剖开了自己的肚子,她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她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就忍不住扶着牢门呕吐起来。 沈夫人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看守看着她道:“夫人,要不要先去外面?” 沈夫人惊惧地点点头,腿都有些发软,由身边的丫鬟扶着赶紧到了地牢外面。 一到外面,沈夫人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夫人……”两个丫头赶紧拉了她一把,沈夫人摇摇手,急道:“去,快去告诉老夫人知道!” “是!”两个丫头飞快地跑了,这样惨烈的场景发生地,当然是离开得越快越好。 沈夫人看着那两个丫头,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都想赶紧逃离这里,但她是当家主母,就算再想离开,不能走,必须要硬撑下去。 老夫人坐着软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一下轿子就对两个看守怒道:“怎么回事,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侯府的工钱真是白给你们了!” 说着,她又瞪了沈夫人一眼:“看你找的好人!” 说完,她又往地牢里去看了岑可慧一眼,不一刻便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 “老夫人,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沈夫人已经被太夫人骂习惯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想个解决的法子才是。 太夫人想了想:“先去告诉岑家老爷知道,虽然是他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在先,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女儿,要不要报官还是他自己决定吧。” 沈夫人点点头:“媳妇这就去一趟。” 马车都是现成准备好的,本来今日她就是要去岑府讨个处罚的主意,不过如今直接变成了报丧就是了。 不到中午,岑家的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女儿的惨状,岑清正顿时老泪纵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岑夫人抹抹眼睛,拉着丈夫的手道:“可慧也是不想丑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但她也不需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岑清正摇头,忽地转头看着太夫人道,“太夫人,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没看住她,竟然让她这样惨死?!” 太夫人原本还有些愧疚,但听得质问不由心里有了几分气:“一个人若是一心寻死,又有多少人可以阻拦?你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在先,神智错乱,所以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人之常情!” “神智错乱?!”岑清正忽地盯着她看,“这事不是太夫人一句话就可以算了的,我女儿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是不是被冤枉的,到时候还要验过才能证明!” 太夫人冷笑一声:“大夫我已经请了,帝京名义吕先生,德高望重,想必岑老爷也能信得过。” 岑清正愣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好,让他来看!” 吕安仁是帝京数得过来的名医,听说皇上曾经几次三番请他入宫当太医,甚至以整个太医院相托,他都没有答应。 岑清正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能请得他出山,当下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对了。 吕安仁看完岑可慧以后,对众人道:“世子妃确实有近两个月的身孕,可能是她神智有些不清,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不贞洁的妇人,所以才想剖开肚子来证明她的清白。” 岑清正脸色都变了,岑夫人看着他劝道:“如今人都已经这样了,依妾身之意,不如就给咱们女儿留点面子。” 太夫人听得此言,见岑清正还在犹豫,于是上前道:“岑老爷,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定安侯府还是会以世子妃之礼为她发丧!” 岑清正沉默了,女儿死都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也不是很光彩,红杏出墙,传出去岑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如果答应太夫人的话,到时候不止岑可慧可以风光出殡,岑家的面子也可以保住,而且岑可慧不用沉潭之余,还可以葬入北宫家的陵园,不用当孤魂野鬼,不用被划出族谱。 怎么算,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好,太夫人,我女儿死得这么惨,葬礼一定要办得风光一些。”岑清正深吸口气,终于艰难地点下了头。 “这个请放心,世子妃在北宫家暴毙而亡,北宫家自然应该做些事情补偿的。”太夫人说得很是客气,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么回事一样。 岑清正又转头对吕安仁施礼:“吕先生是明白人,此事就当吕先生没有见过。” 吕安仁笑道:“岑老爷放心,今日我没有来过定安侯府,也从未见过各位!” 说罢,他转身告辞离去。 听雨轩,北宫馥盯着窗外,笑道:“这蒙蒙细雨从下午开始下好似没有要停的意思。” 月恨水看着她的背影:“事情都解决了,是该下场雨冲刷一下了。” “是冲刷掉一些罪孽么?”北宫馥转头看着月恨水。 “这个世上本就没什么罪孽不罪孽的,若真的是,也不过就是因果轮回。” 北宫馥点点头:“吕安仁那边还需要师父去安抚一番。” 月恨水笑起来:“你放心,他说过以后都不会跟我们有任何往来的,他欠我们的情,就当一次性还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单方面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北宫馥话中含有深意,“不过吕先生真算是个君子,总算我们当年没有救错人。” 北宫馥九岁那年,刚刚在紫霞山待了一年,吕安仁便到紫霞山拜师求艺,但他与紫霞山无缘,最后被席九思等一些师兄弟逐个拒绝。 不过北宫馥不忍见他伤心,偷偷地拿了紫霞山上的两本医书送给他。 这件事算起来,吕安仁做得也不算光明磊落,但他也因为有这两本医书而成为京城名噪一时的名医。 “吕安仁是个君子,有恩必报,有债必还,能还这一段情,他自己心里也好过。” 北宫馥笑:“有些人,是要报恩的,有些人,是来报仇的,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下午那边灵堂都设好了。”月恨水看着她,“你回来以后,定安侯府丧礼都办了两场了,恐怕太夫人以后见到你会更不高兴。”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这不是第一场,自然不会是最后一场!”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如雪跑了过来:“小姐,岑老爷跟二夫人在灵堂吵了起来,岑老爷说,他要跟二夫人断绝兄妹关系。” 北宫馥看着她,月恨水早就消失不见了:“意料中事,不过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吵翻了。” “二小姐要去看看么?”如雪看着她,迟疑着问了一句。 “不用了,还不到时候!”北宫馥摇摇头,“此事我们不要管,明日一早去拜祭就好,今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如雪愣了一下,“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北宫馥指指桌上的信函:“你忘了,刑部尚书大人一早送了一封信过来。” “对哦,什么事?” “他不送信过来,我都差点忘记了这桩公案了,没想到莫尚书竟然从未放弃过这桩案子。” 如雪点点头:“是哦,当时那个侍卫的死闹得挺轰动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怎么竟然无声无息了?” 北宫馥摇摇头:“我比你更想知道,所以我已经让人备了马车,在门口等了。” 如雪点点头:“我陪小姐去。” 主仆二人出了定安侯府,不一刻就到了莫尚书府上。 “听说莫大人有新发现?”北宫馥看着他,“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么?” 莫尚书看着她:“下官也是因为实在没了办法才请郡主过府一叙。” 北宫馥有些不明白:“莫大人有话请直说。” “不知当时慧敏郡主去东宫,是谁的主意呢?” 北宫馥想了想:“当时萧家二小姐君琦小姐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衫,她觉得不好意思,就拉我去东宫太子妃房中换衣服,她说她经常住在那里,所以有她的衣服让我换。” 莫尚书又想了想:“那当时究竟是萧小姐先看到的死者,还是郡主先看到的呢?” 北宫馥仔细想了想:“当时我在房内换衣,就听到君琦在外面叫有个黑影,所以我就急急出门,带着她去假山后面看,真的分不出先后,应该是同时看到的。不过君琦胆子小,闭着眼睛不敢看,所以真的要算谁先看到,那也应该是我。” 莫尚书眯起眼睛:“你确定,但是萧小姐是闭着眼睛的么?” 北宫馥一愣:“大人这是何意?” “下官知道郡主是学医的,所以见个死人相对于萧小姐而言,对郡主的震撼没有那么大,但当时郡主真的看到萧小姐因为害怕过度而闭上眼睛了么?” 北宫馥摇摇头:“当时我的目光都被死者吸引走了,虽然听到君琦的尖叫,但肯定无暇分心去看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莫尚书陷入沉默,北宫馥盯着他的表情:“莫大人莫非是有什么发现,还是……大人是怀疑君琦?” “下官知道郡主与萧小姐还算投缘,这件事,郡主可否不外传?” 北宫馥忙摇头:“大人放心,我与君琦那次只是第一次见面,之后在宫里住了一晚就没见过面,交情只是泛泛。” 莫尚书听得此言这才松了口气:“其实这件事,皇上已经让下官不要再查下去。” 北宫馥不解:“这是为何?” “皇上说,这件事的目击者是两位千金小姐,断不可能让两位小姐以千金之躯到大堂之上抛头露面作证,所以让下官三思而后行。” “那大人为何又重查此案呢?” “下官一来是担心皇上和各位娘娘,皇子们的安全,二来,是李家的人从未停止上告,下官既然当得这父母官,自然要为民解忧,如今明知道有冤情发生,却要装作不知情,只是于心不忍。” 北宫馥点头:“莫大人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只是大人这样查案,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郡主放心,因为李家人连日来上告,皇上日前已经召下官入宫,让下官重查此案了,不过……” “不过什么?” “皇上还是跟下官提了几条要求,一是郡主和萧小姐不可抛头露面,毕竟还要考虑到定安侯府和虎威将军的颜面。二来,就是只可秘密探访,每一步都要亲自上报给皇上知道,不可将事情再传出去闹大。” 北宫馥眯一下眼睛:“皇上顾虑到两大家族的颜面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桩案子曾经引起过朝野上下的轰动,皇上怎么会下令不让查?” 莫尚书摇摇头:“天威难测,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可以揣测的了。” “大人所言甚是,若是大人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馥儿效劳的,便让人到侯府告知一声便是。”北宫馥点点头,“为民效力的事情,我虽然是女子,也应该尽一份力的。” 莫尚书点头:“慧敏郡主真是高风亮节啊。” 北宫馥从尚书府出来,如雪看着她:“公事不去公堂,怎么到尚书府上啊?” “私事。”北宫馥简单回答,“回侯府之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莫夫人有点女人病,找大夫看不方便,所以才特意找的我。” “原来如此!”如雪恍然大悟。 岑风欣中风 定安侯府世子妃风光大葬,就在她下葬没多久,有个传说在帝京大街小巷流传开来。睍莼璩伤 定安侯世子妃红杏出墙被抓,太学士夫人岑风欣为保住自己在侯府的地位,也为了不让岑家丢脸,让人连夜杀害了自己的亲侄女。 这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没有几日就在帝京的角角落落流传,自然很快就传入了岑家人的耳中。 大润规矩,人死后逢七要阖家拜祭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头七出殡之后,二七则要重新再聚首,做道场,再拜祭。 已是正月底,岑清正和岑夫人再次登门,不过两个人显然都没准备被岑风欣好脸色看辂。 之前为了怎么打扮丧礼的事,岑清正和岑风欣就起过激烈的争执,后来虽然在太夫人的调解算是和好了,但如今城中起了这样的谣言,岑清正和岑夫人脸上肯定也好看不了。 岑风欣自然早就听到了谣传,此刻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嫂:“大哥,你看二七咱们是办得隆重一些呢,还是留到七七五七这样的大日子再大办?” “哼,你倒是想省钱!”岑夫人冷哼一声,“横竖不是你的闺女,也不用心疼。孀” 岑风欣赶紧道:“大嫂,这是什么话,这不是跟你商量么?” “商量?!”岑夫人冷笑一声,“可慧死的时候你可没跟谁商量。” 岑风欣忙道:“可慧的死谁也没想到,虽说她原本就该沉潭,可谁也不想她竟然会用这种惨烈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命。哥哥,嫂嫂,我知道最近京城有不少流言,可那也只是流言,你们可千万不能当真。” 岑清正看她一眼,冷冷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初你能助纣为虐骗可慧嫁给定安侯世子,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原本岑可慧还是世子妃的时候,岑清正夫妇还要考虑到女儿在夫家的生活还要依靠岑风欣这个姑母,所以只能跟她连成一线。 但如今,岑可慧人死如灯灭,岑风欣手上再没有其他王牌。 岑风欣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当初岑清正夫妇跟她合作完全是看在岑可慧的份上,她以为,岑可慧这么年轻,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待在定安侯府,这样,他们的合作关系一定也是巩固而长久的。 没想到,这小妮子不争气,竟然背夫偷汉,最后还搞得疯疯癫癫惨死的下场。 这下场,她也是不想看到的,她手上最大的一张合作的王牌就没有了,而她和岑清正之间的兄妹之情早就不复存在,如今唯一的利益枢纽也消失了,她这是要失去岑家全部的支持。 “哥哥这话怎么说的,这谣言之事日日有,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不有句话叫谣言杀人于无形么?还有一句,叫谣言止于智者,哥哥,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呢?”岑风欣此刻只能好言相劝,希望他们的合作关系不要就此破灭。 “你的意思是,哥哥是个愚蠢的人?”岑清正大怒,“岑风欣,哥哥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自问待你也不薄。你在侯府风生水起的时候,我没来沾你一分光,知道你落魄了,病了,第一个跑来探你。而你呢,回报我的又是什么,骗我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现在又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岑老爷,请你注意你的措辞,世子活得好好的,怎么变成了活死人?!”一旁的太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要教训妹妹是你的事,但你女儿红杏出墙却是事实,你自己也清楚,也认可了她是自杀,她就算那一晚不死,第二日依我们北宫家的家法也应该沉潭,终究难逃一死!” 岑清正被气得不轻:“老夫人,我家可慧这么做,还不都是你们逼的。一个骗,一个逼着,说到这件事,老夫人你也有份,个个都逃不掉!”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京城中的谣言,说姑母杀死了自己的侄女,火爆脾气一上来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太夫人用拐杖敲着地:“岑老爷,你搞清楚,封可慧当世子妃的可是当今圣上,圣旨还在房中供着,你大可以自己去看。你女儿行事不检点就是你们为人父母的教女无方,怨不得别人!” “好,好,你们一个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今日算是看清楚了,什么兄妹之情,什么世家的交情,全是狗屁倒灶的东西,你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岑清正气喘吁吁地指着一干人等,脸色铁青。 岑夫人赶紧扶住自己的夫君,劝道:“夫君,人在做天在看,他们会遭报应的……不,她们已经遭了报应了!你瞧芍儿还没出嫁就守了寡,焉知不是她母亲缺德的事儿做多了,报应到女儿身上了?!可惜了,芍儿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可惜,这孩子不会投胎,投到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肚子里,这种人,连佛祖都不会保佑她的!” “你说什么?!”岑风欣原本还想维持和岑家的关系,毕竟有个强大的娘家当后盾,这对她在北宫家行走有很大的益处。 但是北宫芍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心头最痛,这段时间以来,她看着女儿从鲜活的少女变成一个望门怨妇,整日闭门不出,茶饭不思,整个人蔫了一般,当年的哪有心中不痛的? 如今岑夫人一番话,就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一时间,岑风欣只气得双手双脚都在发抖,再也顾不得什么和谐关系,指着岑夫人的鼻尖就跳了起来。 “怎么,我有说错了么,平日做得缺德事多了,如今都报应在女儿身上,真正是活该!”岑夫人一见抓到了她的痛处,哪里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对方暴跳如雷,她就偏要再踩上几脚。 女人之间的吵架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她们都最清楚女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最痛,所以抓住了痛脚就不会放过。 “好,好,我平时做的缺德事多了,好歹我的女儿冰清玉洁,不似有些人的女儿,勾搭了戏子,珠胎暗结,也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岑风欣也是个吵架的能手,现在被对方说得火起,顿时也不相让。 “岑风欣,当年你自己看上太学士北宫大人,央着你嫂嫂我帮忙做媒,就你这不要脸的性子跟你女儿也有一拼。那武德王世子根本就不想娶你女儿,所以一直迟迟未归,现在是就算死都不肯娶你女儿,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一切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 岑夫人也不是弱者,两个女人顿时你来我往在灵堂前吵得不可开交! 太夫人戳着拐杖连连摇头,连叫了两拨丫头前去劝架都是无功而返。 两人是什么伤人说什么,岑风欣只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太夫人赶紧叫了沈夫人这边安抚了岑夫人,一边叫了和岑风欣交好的蔡姨娘将二人分开,这才勉强平复了这一场激烈的争吵。 等蔡姨娘扶着岑风欣出了灵堂,她才发现刚才因为不想输了气势一直站着,其实双腿早就发麻了,一时间竟然瘫倒在了地上。 “二夫人!”蔡姨娘惊呼,赶紧让几个丫鬟帮忙将她扶了起来,“二夫人,怎么样了?” 岑风欣摇摇头:“许是站久了,回去歇歇就好,那女人太不讲理,真正气死人了。” “二夫人莫气,世子妃自己红杏出墙,哪里怨得了别人?” “是啊,这事我也无法左右,最可恨就是他们居然宁可相信市井流言也不肯相信我这个亲妹妹!” 岑风欣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让人备了软轿,先去厢房歇了下来。 蔡姨娘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岑风欣刚让几个丫鬟揉了一下腿,就听外面传道:“慧敏郡主到了。” 岑风欣奇道:“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身边的丫鬟笑道:“该不是又给夫人送什么吃的来吧?” 岑风欣想了想:“这丫头最近倒是不停讨好我,不过她做的东西确实好吃,这会儿受了气,理应大吃一顿才能平复我心中怨气。” “那奴婢就去叫她进来吧?” “去吧!” 北宫馥在丫鬟的带领下急匆匆走到屋内,岑风欣见她空手而来不由奇道:“馥儿,你怎么过来了?” 北宫馥叹口气:“婶婶莫怪,我这是帮我母亲办一件难办的事……” “难办的事?”岑风欣满脸不解,“你母亲……她你不是去劝我哥哥嫂嫂了么?” “唉,就是为这事,你也知道母亲性子,她一向最见不得别人有什么不好,偏生如今亲家老爷要让她办这样一件事,你说她怎么说得出口。我见母亲难做,便打算帮她做了……” 岑风欣被她说得心中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婶婶看了这个就知了。”北宫馥将一封信递给她,一边在她耳边小声道,“岑老爷说,要跟婶婶断绝兄妹关系。” “什么?!”岑风欣差点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双腿一直发麻竟然从来没好过,只是急匆匆用发抖的双手接过信来看,果然见上面清楚写着:本人岑清正,自今日起,与岑风欣断绝兄妹关系,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这这……”岑风欣死死抓着那信纸,挣扎着就要下床,“我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一定要问清楚,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砰!”一声,岑风欣挪动双腿未遂,上半身竟然嘴一歪,就翻下床去。 “夫人!” “二夫人!” 两府的丫鬟都惊呼起来,七手八脚将她搀扶起来,却见她歪着嘴,流着口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小姐,你快帮我家夫人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岑风欣的贴身丫鬟急了。 北宫馥慢悠悠地走过去,看着他们将岑风欣扶上床,双手在她手上号了一下脉,良久以后才缓缓地道:“看婶婶这个样子,怕是中风了!” 那几个丫鬟吓了一跳:“二夫人……二夫人她正值盛年,怎么会中风?” 北宫馥笑道:“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盛年之时就不会中风的?” “那……现在怎么办?”一屋子的丫鬟没了主意。 北宫馥坐在岑风欣的床边:“你们去告诉我母亲知道,你们两个去告诉老夫人知道,快些,这里有我和如雪就行!” 几个丫鬟赶紧做鸟兽散了,北宫馥微笑地看着岑风欣,她的笑容越盛,岑风欣眼中的恐惧越盛。 她的眼神分明是在问:你……你要做什么? “婶婶,馥儿什么都不做,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北宫馥笑着从她发抖的手里一点一点地抽回刚才自己给她的那封信。 岑风欣眼中都是疑问。 “婶婶一定很奇怪,这是岑老爷给你的信,又怎么会是馥儿的东西是不是?”北宫馥忍不住笑得越发开心,“婶婶真是急傻了,我说岑老爷要跟你断绝兄妹关系,你就急得连自己亲哥哥的字迹都不认得了么?” 岑风欣的眼睛倏地眨了一下,咿咿了两声,终究是说不了一句整话。 北宫馥从袖子里拿出金针:“婶婶别怕,馥儿可是舍不得你死的,不过这几针下去,婶婶可能说话会更困难一些,放心,北宫家家大业大,别说婶婶只是中风,就是跟大哥一样的活死人,也有的是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你!” 岑风欣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由着北宫馥对着她的穴道将针一根一根地扎下去。 一边扎,北宫馥一边跟唠家常一样说道:“婶婶,馥儿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平日里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不好,可你偏生就是不听。你看看你喜欢吃的,不是炖猪蹄,就是焖羊肉……是,馥儿知道你不怕发胖,可是那些油脂都堆积在你的五脏六腑之中你知道么?” 岑风欣的眼睛又睁得更大了一些,意思在问:你既然知道,还三不五时给我炖这些东西吃? “婶婶,馥儿也是心疼你,馥儿自己也爱吃,我最清楚喜欢吃的东西不能吃的心情了,所以馥儿才特意经常送些好吃的过来。你知道,炖那些东西可不容易,常常一顿就是三四个时辰,一晚上都不能睡觉呢。不过为了婶婶,一切都是值得的……” 北宫馥低头,在岑风欣耳边小声道:“看到婶婶今日这个样子,馥儿觉得所做的一切真的都值了。” 说着,她直起身子,纤纤玉手将金针一根跟拔去:“婶婶放心,你会活得长长久久,亲眼看着这幢你亲手打造起来的广厦华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倒掉……” 岑风欣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原来这丫头的野心根本是整个北宫家,她回来,就是要毁掉整个北宫家。 不止是让他们死,是让他们失去所有,亲自,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化为乌有。 死,在她眼中几乎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她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死去! 这丫头好狠辣的心肠! “婶婶不要这样看着我,也不要觉得我狠辣。当你们将一个出生没有几天的婴儿丢弃在荒村之中,你们不狠辣么?当你们要我代替北宫静嫁给一个瘫子,荒废终身,你们不狠辣么?当你亲自将你的亲侄女嫁给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醒的世子,却又将一切罪责推到我头上,要置我于死地,你们不狠辣么?!” 北宫馥一字一句地控诉,让岑风欣心头一阵阵发凉。 忽地,北宫馥的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岑风欣心头正疑惑,却见太夫人和沈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太夫人看到岑风欣不再有往日的美丽端庄,取而代之的,则是歪着嘴,不停地流着口水,看上去恶心至极。 “老夫人,婶婶怕是刚刚在灵堂之上被岑老爷和岑夫人气着了,回来就中风了!”北宫馥简单解释,“上次婶婶就被叔父和秋姨气晕过去一回,平日里她就气性大,这次又被气大了,所以才会如此。”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这……这还能救回来么?” 北宫馥摇摇头:“馥儿只能尽力救,但是不是能救回来却不一定。很多中风的病人就算救回来了,说话做事也不会利索,而有些人,怕是一辈子都这样了。” “唉,怎么会这样,北宫家接二连三地出事,真是流年不利!”太夫人深深看了北宫馥一眼,原本是想说她回来之后才会如此,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北宫玉的病只有这丫头治下去有起色,整个侯府,只有世子好了,才有希望,其他人,好好坏坏都无法影响大局。 “婶婶这个样子,恐怕是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了,馥儿还要照顾大哥,不能天天跑两个府,不如让婶婶就在侯府休养,馥儿也好照顾。”北宫馥主动承担照顾岑风欣的责任。 “这……”太夫人想了想,“你要照顾你哥哥,还要入宫,会不会太忙了,不如让其他大夫来吧!” 北宫馥摇摇头:“老夫人,横竖馥儿在府中也是整日坐着没事做,皇后那边开春以后就不用隔日去了,那些花匠已经基本掌握了其中要领。婶婶毕竟是女人,让那些大夫来看诊是可行,可老夫人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凡是中风的病人,睡得救了会长疮,会失禁,那些大夫都是男儿身,婶婶要是如此,怕是不方便吧?!” 北宫馥说得合情合理,连太夫人都不能怀疑她的用心,岑风欣死命想要摇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根本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夫人点下了头。 “太夫人,不如就将婶婶也抬到逸墨居安定下来,也省得馥儿跑来跑去,只是这人手方面,馥儿得多要几个了。”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岑风欣,一边笑着,一边提要求。 太夫人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你要什么丫头便去挑,跟你母亲知会一声便是了,若是要从东府调人,让寒香去说,就说是我的意思。” “多谢老夫人!”北宫馥兴高采烈地行礼,“孙女这就去安排!” 床上,岑风欣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她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岑风欣中风后……【痛快地看坏人受难喽!】 岑风欣的房间安排在北宫玉隔壁,众人散去之后,北宫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婶婶,我带了一个故人来看你,以后,你的饮食起居都会由她照顾。睍莼璩伤” 岑风欣睁大眼,看到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走到她面前,但是很明显,她不认识。 “婶婶,这位是张大婶,你一定不认得了吧,出嫁之前,她的名字叫荷香。”北宫馥拉着那妇人慢慢地跟她介绍。 岑风欣再次睁大了眼睛。 荷香?辂! 荷香她……不是被她打残废了以后卖出去嫁人了么? 荷香……或者说现在应该叫做张大婶了,她盯着岑风欣看:“夫人肯定不认得我了吧,肯定也不会知道,我嫁的夫家姓张,是个杀猪的,他们都叫他张屠夫。” 张屠夫尕? 对对,当初将她卖了以后,是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但是后来事情太多,她就忘记了。 “算起来,还得多谢夫人为奴婢找的好亲事……”张大婶笑容森冷,“将奴婢嫁给了一位禽兽!” 北宫馥在一旁补充:“荷香嫁给张屠夫以后,几乎日日遭受虐打,那张屠夫说,大宅子出来的丫头都是不干不净的,如果不是他是个杀猪的,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根本不会接受这种残花败柳!” 张大婶眼神中还带着几丝愤恨:“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场狠打,我也不至于洞房那日没有落红,这才让他虐打了几个月之久。” 岑风欣想摇头,眼神的意思是: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情! “夫人当然可以说是不知情,当生奴婢以为帮夫人顶了罪以后,夫人至少会给奴婢安排个好去处。没想到夫人心中根本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咱们这种做奴婢的,从来都是烂泥一样的命,为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张大婶越说越激动,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岑风欣道:“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还可以回到这里么?” 岑风欣眼中有了几分疑问。 “我杀了他!” 岑风欣眼神立刻转为惊恐。 “那天,他又喝醉了,我知道他喝醉了一定会打我,所以偷偷藏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我,他拼命地打我,打累了,就让我拿酒给他。” “我把酒拿给他了,他还打我,酒坛子摔在地上了,酒洒了一地,他把我按在碎瓷片上不停地拳打脚踢,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厨房的火折子,那个时候我就想,不如就这样跟他一起死了算了。” “于是我跑去拿厨房的火折子,你知道么……地上都是酒,我身上也是,他身上也是,火折子一丢到地上,轰一声,就都点着了!” “我浑身都是火,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痛,我只觉得痛快,我看到那个男人在火中大叫,到处跑,到处跳,我真的觉得好痛快!” “我以为我就会这样死去,没想到天不绝我,还愿意给我机会,让我有机会慢慢对付我的仇人!” 张大婶说着,她的目光怨毒地盯着着岑风欣。 “二小姐,粥好了!”如雪带着两个小丫头端了一大盆粥过来,还有几个小碗和几碟小菜,“小姐,你也吃点吧。” 北宫馥点点头:“好,对了,张大婶今日刚刚来府上,不能怠慢了人家,去弄点丰盛的来,焖点羊肉牛肉,以后二夫人这边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可都要她干了,伙食方面千万不可怠慢了。” 两个丫头忙点头:“是,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 北宫馥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张大婶道:“照顾中风的人,你是很有经验的,以后我婶婶这边可就一切都要交托给你了!” 张大婶一脸恭敬地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二小姐放心就是。” 北宫馥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两个丫头已经走远了,便在她耳边用岑风欣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只要不弄死,随便你折腾!” “是,奴婢明白!”张大婶再次行礼。 岑风欣脸上的恐惧再次加深。 “给婶婶喂点粥吧,得了这个病,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北宫馥看着冒着热气的粥,对张大婶示意。 张大婶点点头,先盛了一小碗给北宫馥,随即便将大碗的粥端起来,走到岑风欣面前:“二夫人,喝粥吧……哎呀!” 她手一抖,粥碗倾倒,一大堆的粥顿时倒在了岑风欣的脖子之上。 滚烫的粥到在她的脖子上,惹得她想要尖叫却早被张大婶捂住了嘴巴。 “二夫人,奴婢当初被火烧的时候都没叫得这么惨,不过就是烫红了一些,别担心,奴婢这就帮你擦干净,换了干净被褥。” 张大婶一边恭敬地说着,一边把岑风欣脖子上的粥用抹布擦了再绞干在白粥之中。 “二夫人别觉得奴婢小气,奴婢是农家小院出生的,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糟践吃的。”张大婶说着,拿起旁边的勺子,舀了一勺给岑风欣喝。 岑风欣想要紧闭嘴巴,但是终究是没法闭得太紧,粥顺着她的嘴边流了进去,烫得她不停地抽冷气。 张大婶又喂了一口,岑风欣始终不肯往下咽。 “算了,二夫人看来今日没什么胃口。”张大婶收了碗筷,又将岑风欣擦拭干净,换了干净的被褥,便见两个小丫头端了各种美食过来,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内室。 岑风欣嘴角的口水更加多了起来,北宫馥一脸歉然:“婶婶,这些东西,你将来恐怕是吃不得了。” 说着,她看着张大婶:“张大婶,以后饮食方面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尽管告诉我知道,我一定尽力安排。” “多谢二小姐!”张大婶心领神会。 北宫馥这才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事忙,不一定日日会过来。” 说罢,她又看了岑风欣一眼,笑意更浓。 岑风欣只觉得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全身,也许在荷香手里,还不如落在北宫馥手里呢,所以她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北宫馥,希望她留下来。 北宫馥忍不住失笑,她的这位婶婶此刻可真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想着跟她求救,真是可笑啊。 出了逸墨居,北宫馥回到听雨轩,卧房内,她差点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她抬头看着来人,嗔怪道:“师父啊,你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好,是为师的不是,吓着小馥儿了!”月很水好笑地看着她,“刚从逸墨居回来?” “嗯!”北宫馥点点头,一下倒在睡塌之上,“可累死我了。” 月恨水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帮她揉捏起来:“你呀,就是心累。” “是啊,天天要跟他们周.旋,又怎么会不累呢,算错一步,我就满盘皆输了。”北宫馥叹口气,“说到底,还是要谢谢师父,是你帮我救回了荷香,不,现在应该是张大婶了,不然,我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去照顾那个人。” “是你早在玄鸿子第一次上.门那一次给她看诊,就发现她平日油腻吃得太多,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才一步步引她入局。” 北宫馥闭上眼睛享受着月恨水手法熟练的按摩,一边继续道:“其实我婶婶也算是个可怜人,早年她也没有吃那么多东西的,只是不得夫君宠爱,她空闺寂寞,发现多吃些东西能让她感觉愉快,又发现吃那些油腻的似乎也没有让她发胖太多,所以放心地吃了下去,最后越吃越多,导致油脂在五脏六腑只能积聚,排解不出来,这才中了风。” “那也要靠你那封信!”月恨水笑,“他们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北宫家二小姐,慧敏郡主,能模仿天底下所有人的字体,只要看过一次,就能模仿出七八成相似,看得更多,几乎可以模仿得九成九相似。” “我撒了这么久的网,现在总算是慢慢收线了……”北宫馥舒服地转个身,找了个更舒服一点的位置躺着。 “从岑可慧开始,一个一个,我们慢慢来。”月恨水在她身后轻轻地叹一声。 应该是从北宫玉搬到逸墨居开始的吧,那里,离一云洲很近。 岑可慧命中与北宫成是有夙世因缘的,可他们偏生将他们活活拆散。 有缘分的人,就住在对面,又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事情出来呢? 岑可慧和北宫成,这两个人可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看对了眼,又怎么可能不有染? 就算没有发生其他的感情,北宫馥也有的是办法让岑可慧出事。 只要她心中那口恶气还在,那么,她就不会得到安生。 当然,如果岑可慧没有找那个戏子来毁灭她的名节,也许她还会让她多活些日子。 但是很明显,有人活得不耐烦了,所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岑可慧和北宫成的来往,一路都被月恨水监视着,他们说过的话,定过的计划,早就全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那戏子收了北宫成的钱,死得一点都不可惜。 在他准备走进听雨轩大门的时候,月恨水就将他绑了起来,丢进了逸墨居的水井之中。 晚宴之上,岑可慧热情地拉着北宫芍的手去逸墨居,接着,便让春晓来请北宫馥也过去,一切就开始了。 北宫馥早一步就让如雪去了逸墨居,她要帮北宫玉治病,如雪在逸墨居出入也是非常正常的。 接着从岑可慧房中确实跑出了一个黑影,那个人是月恨水。 而掉落在水井之中引起一大片水花声的,其实是一块大石头而已,楼小云早就在水井中死去了。 当然,这些事情,北宫家的人根本不会去验。 世子戴了绿帽子,世子妃红杏出墙,这种丑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又怎么会想到报官或者找仵作来验尸呢? 对外,只说戏子在府中谜了路,黑暗之中,不小心掉入水井淹死了。 那楼小云也没有亲人,戏班的人受了北宫家高额的赔偿金,所有的事情,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岑可慧死后,岑风欣心中是很焦虑的。 这个侄女是她和娘家目前维系的唯一纽带了,为了讨好太夫人,她其实把娘家的后台都得罪了,但是她知道,只要岑可慧活着,他们的利益关系就在,就不会失去这个后盾。 但是这个后盾现在没有了,她没有理由不焦躁的。 听她身边的丫头说,这几日,她没有一晚是睡好的。 加上之前北宫芍的事情,已经给了她极其强烈的打击,所以北宫馥送去的那些食物不过就是再在她身上加了一把火。 火已经烧到了极致,自然必须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才好。 谣言,加上岑清正夫妇的质问,让岑风欣的忍受能力已经到了极致。 北宫馥手上的绝情书,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就算不是那日,也可能是今日,或者明日,岑风欣的身子已经忍受到了极限,北宫馥的那封信也只是赌一把。 很明显,她赌赢了! 至于荷香,那一日她替岑风欣认了罪,最后不止被打了八十,还卖给了一个杀猪的屠夫为妻,那屠夫嗜酒,又怀疑她不贞,日日虐打她。 她行刑的时候,北宫馥也是在场的,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她的那种愤恨? 她一直让人盯着张屠夫家,一旦有消息立刻汇报给月恨水知道。 那一晚,月恨水看到张屠夫家大火,就知道事情不妙,匆匆赶到的时候,救出了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荷香。 荷香重伤昏迷之中还不断咒骂着岑风欣,所以他知道,利用她来照顾岑风欣,大概可以省下他们不少力气。 月恨水和北宫馥合作,不止治好了荷香身上的烧伤,更让她改头换面,成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张大婶,重新安排到岑风欣身边。 “唉,如今总算有两个人有了结果,我大概能休息一阵了。”北宫馥想着整件事的发展过程,悠悠叹口气。 不过不能休息太久啊,因为还有很多人还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 她就是见不得他们活得好! 所以,她果真是恶毒的女人呢?! 北宫馥这样想着,慢慢笑了起来,享受着月恨水温柔的按揉,竟就这样带着笑意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阳光照进了北宫馥的卧房,照在她的床上,还带了一些冷意的春风,让她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喜欢新鲜的空气,也喜欢灿烂的阳光。 在紫霞山上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感受到最灿烂的阳光。 可到了北宫家以后,这些就变得有些奢侈,他们只能躲在房中,冬天用火炉,夏天用冰块。 他们几乎都感受不到四季的变化,这在北宫馥看来,简直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如雪知道她的习惯,每天一早都会为她打开窗户,放新鲜的空气和灿烂的阳光进来。 北宫馥睁开眼,看看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从睡塌上转移到了床上。 定是昨晚师父看到她睡着了,不忍吵醒她,将她从那边抱到了床上吧? 以前小时候,师父就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师父抱起她的时候,她才会放下所有的戒心,安心在他怀里熟睡。 北宫馥笑了起来,举手到鼻子尖上闻了一下袖子,上面似乎还有淡淡的太阳的味道,是属于师父的味道。 很小的时候,她就对月恨水说:“师父,阳光的味道好好闻。” 月恨水总是摸着她的头笑道:“傻丫头,阳光怎么会有味道?” “有啊!”北宫馥很肯定地看着他,“师父身上就有阳光的味道,好好闻的。” 月恨水便被她逗笑了。 印象中,师父总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从未见他对谁发过怒。 即使前世,她几乎算是背师弃义的情况下,他也只是笑笑,从此以后消失在她面前而已。 等到了她被五花大绑到刑台之上时,他依然没有发怒,只是忽然间风云变色。 也许那变幻的风云,就是属于他的愤怒吧?! 北宫馥伸个懒腰起身,如雪走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嗯!”北宫馥点点头,“把衣服拿过来吧。” “是!”如雪将衣服拿到她面前,帮她一起穿上,随口问道,“今日夫人来问小姐是否要进宫,她说想跟你一起去。” 北宫馥有些好奇:“母亲有什么事么?” “夫人没有说,我也就没有问。” “哦!”北宫馥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母亲什么时候出门?” “夫人说等小姐,看小姐方便就行。” 北宫馥想了想:“母亲不是一向都是个很讲礼节的人么,去见皇后,自然是等宫里的嫔妃请完安之后咱们才能去的,自然是半早上的时候去,中午皇后娘娘要陪皇上用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是去不得的。” 大润后宫的规矩,初一十五皇后都要陪皇上一起用午膳,今日是二月初一。 “夫人没有说那么多。”如雪摇摇头。 北宫馥看看天色,“那就现在启程吧,总是我们等皇后娘,总不能让娘娘等我们!” “是,我这就去办。”如雪点点头,急急跑了出去。 北宫馥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笑了一声,随即拿起放在床上的最后一件外裳缓缓穿好,自己出了听雨轩的大门。 今日阳光正好,温暖又不会太热烈,虽然还是有冷风,却已经不死冬天那般寒冷刺骨了。 二月了,已经是春天,乍暖还寒,真是好时节。 北宫馥用了早膳,便到了北宫家门口,沈夫人早已等待,一见到她,便一脸笑意地走上来拉住她的手:“馥儿昨日睡得可好?” 北宫馥淡淡一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母亲昨晚可安枕了么?” 北宫馥的婚事 母女二人似是谈笑,却一直说着不咸不淡的事,外人看来,相处十分融洽。睍莼璩伤 而只有她们自己清楚,她们的相处方式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其中的门道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寒暄完毕,母女二人上了马车,车厢内,两人好久不曾说话,良久之后,沈夫人拉着她的手道:“馥儿,母亲今日去宫里,是应皇后娘娘之邀。” “哦?”北宫馥淡淡应一句,似乎并不感兴趣。 沈夫人又沉默了一阵:“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馥儿啊,你的郡主之名是皇后娘娘封的,如今你也不小了,将来的婚事,想必也容不得你自己做主。辂” 北宫馥心跳漏了一拍,不过脸上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嗯!” 沈夫人抿了一下唇,终究还是问了一句:“馥儿,就当是多余娘也想问一句,你心中,可有人选么,咱们在皇后娘娘提出之前说出来,想必娘娘也会卖为娘几分薄面的。” 北宫馥笑笑:“母亲,馥儿整日在府中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可能会看上什么人选呢?孚” 沈夫人似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你放心,母亲不会随便帮你答应的,一定会征询过你的意思。” 北宫馥点点头,不再搭腔,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 沈夫人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她相处得最多,知道她虽然永远都在笑着面对所有的人,可她的心思却是深不可测。 自她回家以后,家里出了不少事,表面看上去似乎一切跟她无关,可沈夫人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总感觉多少跟她的女儿是有些关系的。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进了皇宫,沈皇后一见到她们就笑道:“倒叫本宫好等呢。” 沈夫人忙告罪:“娘娘,臣妾是怕那些个嫔妃娘娘们还没走,不敢早到。” “知道你要来,当然让她们早些走了。”皇后上前热络地拉着沈夫人的手,转头对北宫馥道:“慧敏郡主,本宫跟你母亲出去走走,这里的花草就交给你了。” 北宫馥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是,臣女会安排妥当。” “真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呢。”沈皇后很满意地看着北宫馥,一边拉着沈夫人笑吟吟地出去了。 北宫馥看着她们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缓和了下来。 她十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大家小姐一般都出嫁了,就算没出嫁,也一定是定亲了。 唯独她这个原本是端王妃人选的人,现在亲事一点着落都没有,这全京城的青年才俊们都睁大眼睛盯着她呢。 一回来就得到了皇后的青睐,封了郡主,能娶到她,就等于是可以有皇后当后台。 只是坊间传闻,皇后早就看好了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所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才不敢贸然前去提亲。 但北宫馥这一世发誓不再让任何人摆布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又岂能坐以待毙? “这边你们已经大概清楚了,今天我就放手让你们自己弄,我先出去一下。”北宫馥对那些花匠下了令,自己找个借口就走了出来。 出了凤仪殿,她并没有去找沈夫人,而是换了条路,往一侧的忆云殿方向而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寿王景安明缓缓走了过来,北宫馥走上前行礼:“参见寿王殿下。” “慧敏郡主?”景安明愣了一下,不过似乎并不太吃惊,只是笑了笑,“慧敏郡主今日进宫?” “殿下又来给周太妃请安?”北宫馥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反问了一句。 景安明并不介意她的失礼,只是认真地回答:“本王是周太妃养大的,她就相当于是本王的养母,自然应该日日请安的。” 原来如此。 “对了,听说莫尚书又开审李同那桩案子了?”景安明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北宫馥轻笑:“寿王殿下从哪里听说的?” “听说莫尚书请你过府了一趟?” “哦,只是莫夫人有点女人病,不方便找外面的大夫,便请了我去。”北宫馥一脸奇怪的表情,“这么点小事,殿下都查得这么清楚,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派人监视着臣女呢。” 景安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慧敏郡主可真会开玩笑,本王只是前些日日碰到李公公,知道他一直关心他侄子的事,所以顺便关心了一下。” “哦,原来如此啊。”北宫馥一脸了然地点点头。 “如果慧敏郡主有什么消息,不放由本王带给李公公。” 北宫馥笑道:“寿王殿下可真是热心人,与臣女听说的有些不同呢。” “哦,你听说了些什么?”景安明一下来了兴趣,“不妨说给本王听听?” “那就不巧了,臣女听说的关于寿王殿下的事情是最少的,其他皇子们的各种传言满天飞,唯独寿王殿下的传闻几乎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哦?”景安明挑动了一下眉毛,“看来本王在郡主心中,还是个十分神秘的人么?” 北宫馥忍不住笑得大声了一些:“可以这么说吧,至少在臣女心中是如此的。” “那不如,本王跟郡主说说寿王府的事?” …… 他这么好闲情逸致? “殿下真的希望臣女听么?” “只要你愿意听。”景安明凑近了一些,“本王很乐意讲给你听。” 北宫馥的笑容微微有些尴尬:“殿下要讲的话,在这儿,似乎不太方便吧?” “不错,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北宫馥有些哭笑不得,这年头,怎么有人拉着别人非要跟她分享自己生平事迹的? 他是做了多少让人惊叹的事情,还是说,他这辈子过得多么惊心动魄,波澜起伏,值得这么分享? 但见对方这么热情,又是个皇子,好像拒绝也不行啊…… 北宫馥抬眸看去,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慢慢行过来,正是北宫静和景安皓两人。 “好啊,寿王殿下要去哪里讲呢?”北宫馥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跟本王来!”景安明指指前方的忆云殿。 北宫馥愣了一下:“那儿……周太妃?” “不碍事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御花园散步了。”景安明似乎对周太妃的习惯了若指掌。 “可是里面的宫人知道殿下带臣女过去,似乎不太合适吧?” “没事,本王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就行了!”景安明一脸的熟络,看来他不止跟周太妃很熟,连跟忆云殿的宫人们关系也相当不错。 北宫馥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跟在他身后,不再说话。 不过她眼角的余光又往不远处扫了一下,甚至对着那边的两个人露出一个微笑。 那微笑带着几分挑衅,让景安皓的眉头都忍不住皱了一下。 “殿下,我们回去吧。”北宫静低头看着景安皓,将他的轮椅往一边推了过去。 景安皓并没有反对,也没有说话,只是有着她推着往政和殿而去。 忆云殿内,北宫馥已经在景安明的招呼下坐在偏殿内的桌子前,红枣桂圆茶也已经冲上了,在空中冒着袅袅热气。 “殿下请讲吧。”她笑意盈盈地捧了一杯在手中,似乎也不急的样子。只是烘着手。 景安明却并不着急的样子:“慧敏郡主似乎很怕冷?” 北宫馥继续烘着手,随意回答:“天生的体质,没办法。” “慧明郡主是学医之人,没想过帮自己调理一下么?” 北宫馥苦笑:“这就是能医不自医了,我若不是自己身体不好,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毅力去学医呢?” “可不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呢?”景安明一直东一句西一句地扯。 北宫馥看着他,索性直接道:“殿下再问下去,臣女会以为是我在跟殿下讲自己的身世。” 景安明大笑起来:“看来郡主迫不及待想听本王的身世了呢。” 北宫馥又一次哭笑不得,这个寿王殿下是不是有失心疯啊? 脾气古怪,性格怪异! 总之就是一个字:怪! “本王是一个地位不高的宫女生的,想必郡主应该也听说了吧?”景安明坐到她对面,真的就认真地跟她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出生的时候,父皇还没有登基,只是太子而已,他跟宫女生下了我,又不敢面对先帝,还是周太妃她亲自跟先帝求情,才留下的我。” 说到这件事,景安明似乎一脸感激涕零的样子:“可是这样说,如果没有周太妃,本王可能已经被赐死了。” 北宫馥点点头:“周太妃对殿下真是有再生之恩。” “不错,虽然本王母亲死得早,可我并没有遗憾,因为周太妃就像本王的亲生母亲一眼,照顾我,养育我,不让我有任何的遗憾。” 北宫馥继续点头:“周太妃一直都是个仁慈善良的人,臣女也有听说。” 景安明对她的反应似乎非常满意:“后来,我长大了,父皇也登基了,虽然我的地位低微,不过却一直不曾让他忘记,这其中的功劳,也应该算在太妃娘娘头上。” 北宫馥继续点头,端王景安皓就是因为生有残疾,让皇上不满,最后遗忘了。 但是这位出身卑微的大皇子却是什么都没落下,按时封王,按时赐府邸,按时娶妻,按时生子,好像真的什么都没落下。 “虽然我不可能和其他几位皇弟一般会有一番建树,不过目前的生活,我也一直很满意。”景安明说到这里,感慨万千。 “是太妃娘娘教导我,让我懂得惜福,懂得知足常乐。”说到这里,景安明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北宫馥仰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的他的背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寂寥感觉。 这边忆云殿北宫馥和景安明聊得正起劲,而皇宫凤仪殿的侧殿内,沈皇后和沈夫人也聊得正欢。 “妹妹,馥儿今年多大了?”沈皇后在离开正殿以后就问了沈夫人这句话。 “皇后娘娘忘了么,去年这丫头要嫁给端王的时候刚刚及笄,今年刚过了年,该是十六了。”沈夫人笑盈盈地回答。 “嗯,十六了,大姑娘了,没嫁成端王,也好。”沈皇后微笑道,“许是缘分不在这儿。” “娘娘说的是呢,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许是有更好的姻缘再等着馥儿呢。”沈夫人笑容满面。 沈皇后点点头:“对了,自从太子妃服了馥儿给开的药方之后,也不作呕了,胃口大开,这几日吃得可欢呢,把太子高兴坏了。” “是么?”沈夫人忙道,“那可真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快要当祖母了。” 沈皇后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呢,不过要是太子妃的肚子争气一些,本宫早两年就能有这份喜庆了,何必苦苦等到今日。” 沈夫人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还好皇后立刻换了话题:“不过馥儿去了东宫几趟,倒是人缘极好,太子妃和她也投缘。妹妹,本宫跟你是堂姐妹,咱们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本宫的意思是,不如就让馥儿和她真就当了姐妹,至于位分嘛,确实有些委屈了馥儿那孩子,不过来日方长,当初皇贵妃,也不过就是东宫里的一名侧妃罢了。” 皇后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北宫馥嫁过来虽然是当个侧妃,但是如果到时候太子登基为帝,那至少也是个贵妃皇贵妃什么的,总之也不会太亏待了她。 这事虽说在沈夫人的意料之中,不过此刻皇后这么直言不讳她倒是有些没有想到。 “能得皇后垂爱本是好事,只是馥儿她……娘娘也知道,馥儿从小在山中长大,怕是没了礼数,再说当初臣妾答应过她,她的亲事必要让她亲自点头才能作数,娘娘你看……” 沈皇后看着沈夫人,想了想:“也是,馥儿这孩子本宫看着是心喜的,不过这么多年来,本宫也知道妹妹心中对她有几分歉疚,所以凡事依着她也是情有可原的。那好,本宫今日就当是跟妹妹提亲了,总也得允许妹妹考虑几日的。” 沈夫人忙点头:“是,臣妾这就回去办妥此事。” 其实沈皇后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我以皇后的身份跟你提亲,你应也是要应的,不应嘛,也是要应的。 不过看在我们堂姐妹一场的份上,给你点时间跟女儿去聊聊,聊不聊得成是你的本事,这个媳妇,我终究是娶定了。 沈夫人心事重重地在宫门口等着北宫馥,北宫馥却是姗姗来迟。 “馥儿,你去哪儿了,可让母亲好等。”沈夫人上前拉着她的手,怎么不在凤仪殿? 北宫馥淡淡地道:“母亲之前并未说会等夫人,馥儿以为母亲已经回去了呢。” “既然是一同来的,自然应该一同回去。”沈夫人嗔怪地看着她,“走吧,母亲有事要跟你说。” 北宫馥跟沈夫人一同上了马车,才问道:“母亲要说什么事?” “今日皇后找我进宫,问我一件事。”沈夫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说……你跟太子妃相处融洽,不如就真的当了姐妹,你看……” 她说得婉转,北宫馥直接道出她话中的含义:“就是让我嫁给太子当侧妃?” 沈夫人忙道:“你放心,娘并没有答应,只说要来问过你的意思,不过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娘恐怕……也不能帮你挡太久。”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能嫁给太子呢,这是多好的事啊,母亲为什么不帮我答应呢?” 沈夫人愣了一下,迟疑着看着她:“馥儿,你的意思是……” 这孩子,到底是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北宫馥眼中带着笑意,闪亮的双眸如同天上繁星闪烁,“嫁给太子殿下,飞上枝头当凤凰,这是多少女子心中毕生的梦想?如今我都不用飞,就已经到了枝头,又有什么理由要推脱呢?” 沈夫人盯着她的眼睛道:“馥儿,你可想清楚了么,这可不是你随便找个人上花轿就能解决的事,一入宫门深似海,将来就算母亲要见你也难了。” “既然如此,母亲不如帮我推了吧!”北宫馥忽然沉了脸。 沈夫人整个人一僵,看着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欲言又止。 “母亲做不到,不是么?” 沈夫人为难地嗫嚅一句:“可那个人是皇后,似乎……根本不允许我们拒绝。” “那母亲又何必跟我说,让我考虑呢?”北宫馥冷笑一声,“原本就是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母亲直接通知我一声也就是了!” “可是……”沈夫人想了想,“也许,我跟皇后娘娘去说说……如果你真的不想,或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用了!”北宫馥脸色微沉,“此事我自己会解决!” “你要如何解决?” “母亲只管放心,这次我不会连累母亲,更不会连累母亲其他子女。”北宫馥的话中充满讽刺。 沈夫人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都好,如果母亲真的还愿意为我着想,就在皇后勉强帮我拖延几日,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解决。” 沈夫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好,娘答应你,一定尽力帮你拖延一些时日。” 北宫馥这才深吸一口气,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母亲,到了!” 母女二人回府,二人很有默契地跟谁都没有提起皇后提亲这件事,整个北宫家的人也被蒙在鼓里。 北宫馥回了听雨轩,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心中那种慢慢的温暖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师父,你来了?” 月恨水温柔如水的笑容只对她绽放:“馥儿,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答应呢?” 大皇子的调戏 “是么,机会很好么?”北宫馥抬眸看着他,“师父也想馥儿嫁给太子么?” “为师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睍莼璩伤” “哦,怎么说?” “你若是嫁给太子,就是太子侧妃,以你目前的受宠程度,就算太子妃也要让你三分,更何况是你姐姐?”月恨水微笑着分析,“北宫家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将来见到你都必须行礼,你在地位上已经高了他们一等,要处理他们,岂不是事半功倍么?” “师父真的这么想么?”北宫馥看着他,转身就走,“不然我去跟母亲说答应了!辂” “喂喂喂,馥儿馥儿……”月恨水忙拉住她,“师父跟你开玩笑,难道还听不出来么?” “当然听出来了。”北宫馥抬眸一笑,“馥儿也在跟师父开玩笑,难道师父没有看出来么?” …骅… 这丫头! “不过难道你真的没有一瞬间心动过答应这个条件么?”月恨水正色问道。 北宫馥笑起来:“虽然我这次下山的目的是报仇,而且我也说过,我会不择一切手段,阴毒也好,狠辣也罢,达到自己的目的最重要。但我还不至于为了报复那些人,搭上自己的情感和身子。” 月恨水半晌没有说话。 “师父,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 “不是!”月恨水摇摇头,拉过她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你有这些原则,为师就放心了,就可以更安心地帮你除掉那些人了。” 北宫馥笑容灿烂:“师父是最了解馥儿的人,难道竟然还怀疑馥儿会为了报仇作践自己么?” “说真心话,为师在问你这些话之前,真的怕你会这么做的。”月恨水实话实说,“不过见到你以后,听到了你的话,为师知道,其实你还是原来紫霞山上的那个馥儿!” 北宫馥勾住他的胳膊:“师父,你放心,馥儿永远都是那个馥儿。等报了仇,馥儿就还陪你会紫霞山,我们去看日出日落,我们在屋子的周围种满四季盛开的鲜花,然后师父依然帮馥儿收罗各地最珍贵的东西给馥儿用,好不好?” 她的脑袋就靠在月恨水的肩上,好似回到了紫霞山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好,师父帮你早点达成愿望,就早点带你回紫霞山好不好?” “好!”北宫馥点点头,“不过这桩婚事总是很棘手。” “我明白!”月恨水点点头,“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一些计划是吧?” 北宫馥笑:“还是师父了解我。” 二月,是春季的开始,帝京的护城河两边已经开始长满了嫩黄色的迎春花,一排一排,煞是喜人。 在家里憋了一个冬天的人们也陆续换上了单薄的衣服,特别是爱美的少女们,早早地换上了春装,即使是在春风中还有些瑟瑟发抖,依然坚强地出来面对世人。 游船的生意也好了很多,很多大家闺秀不方便抛头露面的,都租了游船坐在船舱里游湖。 北宫馥就是。 此刻,她坐在窗边,依然是薄棉袄加厚披风,一点都没有受岸边那些争相斗艳的姑娘们的影响。 “小姐,外面风景真好,还有太阳晒,真舒服啊。”如雪从外面走进来,有些惋惜,“不过江面上有风,小姐你畏冷,恐怕就不能到外面去了。” 北宫馥失笑:“你家小姐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吹点风怕什么,只是我不想出去而已。” “为什么?”如雪不解,外面空气那么好,风景那么好,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出去呢? 北宫馥捧着热茶喝一口:“有出去的时候呢,你急什么?” 如雪越发不解起来:“什么时候啊?” 正说着,外面的船夫过来问:“小姐,对面有一艘船,听说咱们是定安侯府的,就想叫小姐前去一聚。” 如雪听得这话,忍不住回道:“这就奇了,什么人也不说,咱们小姐说过去就过去哦么?” “对方说了,小姐看过这个玉佩就知道了。”船夫递上来一个玉佩,上等的白玉,上面简单只刻着一个“明”字。 北宫馥站了起来,对如雪道:“如雪,你待在船上,我去去就来。” “小姐……”如雪有些不放心。 “怎么,对我还不放心么?”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 “小姐,不如我陪你去好不好?” 北宫馥摇摇头:“不方便。” 不方便? 如雪愣了一下,即使小姐经常私下跟月恨水相会都从来没有瞒着她,为什么这次却要隐瞒?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北宫馥起身,出了船舱。 两艘船都在湖中心,中间搭了一块木板,北宫馥笑笑,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半点不见摇晃。 “慧明郡主果然好功夫。”景安明看着她,笑起来,“没想到这么赏脸,本王真是感觉三生有幸呢。” “寿王殿下相邀,谁敢不来?”北宫馥亦是玩笑的口吻。 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景安明赶紧让北宫馥落座:“本王只听闻今日有定安侯府的游船的湖上,只是想要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撞到慧敏郡主。” “如果臣女不是听到殿下的解释,还以为殿下是追随臣女而来的呢。”北宫馥依然轻松的模样。 景安明呵呵笑了一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本王真的追随慧敏郡主而来,听上去似乎也是美事一桩啊。” “殿下莫要拿臣女开玩笑了。” “若本王没有开玩笑呢?”景安明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正经。 北宫馥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臣女应该会找一日,约寿王妃同游。” …… “哈哈哈哈……”景安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有趣,有趣,慧敏郡主果然是有趣得很。紫霞山人杰地灵,果然没错。” “寿王殿下去过紫霞山么?” 景安明点点头:“十年前去过一次,那年本王只有十六岁。” “十年前……”北宫馥想了想,“那年臣女只有六岁,还未上山。” “难怪不曾在山上见过郡主,若是见过,想必一定惊为天人,永世难忘。” 北宫馥被她逗笑了:“殿下真是会开玩笑,那年臣女不过只有六岁稚龄,又怎么会让殿下惊为天人呢?” “大美人自然是由小美人长成的,想必郡主小时候早已是个美人胚子。” 这话听上去已经像是一种调戏了,不过北宫馥倒也不恼,只是直接戳穿:“殿下这是在调戏臣女么?” 见她直接说出口,景安明倒是呵呵一笑,大大方方承认:“慧明郡主是个美人,跟美人聊天总是格外舒畅。” “殿下在紫霞山上见了谁?”北宫馥岔开话题。 景安明这才道:“本王见到了瑞阳真人。” “我师祖?” “不错,当时他说与本王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一语成谶,此后两年,他便羽化登仙了。” 景安明眼神中有几分惋惜之色,北宫馥安慰道:“其实臣女与师祖相处时间也很少,上了紫霞山没几日他便过世。” “可惜了,一带宗师。”景安明唏嘘摇头。 北宫馥看看窗外景色:“如此美景,我们在这里伤怀,似乎有些辜负这一片春光啊。” “倒也是。”景安明点点头,“对了,听说慧敏郡主又去了一趟莫大人家中,怎么,莫夫人的病情严重了么?” 北宫馥笑,心道绕了这么多圈子,又拉近乎又调戏的,这才是你真正想要问的问题吧? “女人病一向都是极难根治的病,所以这次莫夫人专门准备了酒席,说是要多谢臣女。” “看来郡主的药果然有奇效,将来若是寿王府中有大病小灾的,请郡主过府一趟就是了。”景安明嘴角含笑,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 “那臣女可不希望殿下多多来叫我了。” “这是为何?” “臣女去府上次数多了,岂不是表示寿王府内大病小灾也就多了?” “呃……这倒也是。”景安明似是懊恼地敲敲脑袋,“那以后多约郡主喝茶游湖便是,还是少上.门的好。” 北宫馥莞尔:“不过臣女总归是闺中女子,不方便整日抛头露面,再过些日子,若是找个夫君出嫁了,恐怕就更不方便出门了。” 景安明一愣:“郡主要嫁人?” 北宫馥叹口气:“女儿家年纪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那日臣女与殿下去忆云殿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跟我母亲提了亲。” “什么?”景安明大惊,“本王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啊。” “唉,皇后娘娘提的亲,又有几个人可以拒绝呢,虽说是给了咱们考虑的时间,可终究是要办的。”北宫馥忧思重重地叹口气,“只可惜了,以后臣女就要被锁在那深宫之中,想要再来游湖,就难上加难了。” 景安明看着她半晌,迟疑地问:“郡主不愿意嫁太子么?” “唉……”北宫馥又叹气,“倒也不算是不愿,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我大哥的病治了一半,婶婶又中风,特别还有莫夫人的病……” 她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景安明:“这么多事未了,臣女又怎么能轻易嫁人呢?” 景安明听她停在重要的位置,不由微微眯起眼睛:“郡主跟莫夫人不过见了两次面,就这般关心她的病情?” “医者父母心,莫大人是父母官,为百姓着想,听说今日李家有人闹事,他一再进宫主张重理此案,可见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景安明眯起眼睛看着她:“此事郡主也知晓?” “毕竟此事与臣女有关,我又怎么会不关心呢?”北宫馥垂眸想了想,“对了,前些日子去莫府,听莫夫人提起,萧家的君琦小姐前些日子也去莫府看她了,不知是不是跟这个案子有关。” 景安明笑容有些僵:“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北宫馥很认真地点点头,“臣女知道殿下很关心这个案子才透露给殿下知道的,殿下可不要外传啊。” 景安明皱了一下眉头:“本王,竟然不曾听说……” “殿下这么忙,又不可能日日去莫府门口守着,哪里会知道这么清楚?”北宫馥认真地道,“不然这样,以后莫夫人再跟臣女说什么,臣女都即刻告诉殿下知道……” “如此甚好。” “不好啊!”北宫馥忽然摇头。 “怎么?” “皇后娘娘既然求了亲,想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亲是一定要成的了。”北宫馥摇摇头,“这会儿皇后娘娘许是连皇上的圣旨都求来了呢。” 景安明蹙眉沉思,忽然道:“郡主,本王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恐怕不能再陪郡主游湖了。” “当然是正事要紧,殿下请便,臣女先回去了。”北宫馥起身行礼,退出船舱,回了自己船上。 如雪急急地迎出来:“小姐,那船是谁家的?” 北宫馥淡淡地回一句:“皇家!” “黄家?”如雪一脸地不明白,“哪个黄家?” 北宫馥失笑:“是为我办事的人。” “办事的人?”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府吧。”北宫馥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该办的事情既然已经办成了,她对这湖光山色并没有太大兴趣。 如雪满腹疑问,但依然还是恋恋不舍地让船夫回航。 到了岸边,北宫馥看到之前景安明微服出游的船只停在岸边,而他的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这么着急,他不会真以为皇后娘娘今天去皇上那儿求圣旨的吧? 北宫馥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看周围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轻叹一声:“春色果真是最迷人的啊……” “小姐,马车来了。”如雪在一旁叫了她一声,她轻轻应一声“哦!”收敛起神色,上了车子。 景安明竟然去过紫霞山,还见过瑞阳真人,这点倒是让她有些没想到呢! 听说瑞阳真人晚年的时候几乎不见客,偶尔出游也只是跟自己的关门弟子月恨水,其他弟子一概不带。 这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不过这个世上就是这样,但凡有点真本事的人,都有点怪脾气。 这样算起来,景安明,当真是个十分特殊的人呢,连瑞阳真人都对他有兴趣? 北宫馥笑得高深莫测,看来这其中,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只得她去挖掘。 不过皇后求亲这件事,恐怕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而一个被皇后求过亲而未遂的女子,将来再想出嫁恐怕就难了。 除非,是皇上来提亲。 当然,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允许发生的,就算要发生,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只要李同的案子一日未结束,她的亲事就绝对不会有成功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北宫馥的心情忽然变得特别好,她现在巴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告诉师父知道。 他一定也会跟她一样高兴的吧? 这一世,她北宫馥,再也不会任人摆布她的命运,摆布她的婚姻。 皇宫闹鬼 二月,北宫馥见过景安明以后,又一次接到莫尚书的紧急通知。睍莼璩伤 “发生什么事,叫得这么急?”北宫馥见莫尚书的脸色有些不对,不由满脸惊异。 “郡主这几日出入宫闱,不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没有?” 北宫馥一愣:“最近皇后娘娘的头痛之疾发作得越来越少,加之那些花匠如今很多都能好好照顾那些麦麸草,所以并不需要我经常进宫。” “那就是了,宫里最近出了件怪事。”莫尚书叹口气,“不过郡主可一定要保密。辂” “什么事?” “昨夜,皇上急招下官进宫,说是……”莫尚书迟疑了一下,“说是义庄闹鬼。” 北宫馥心中“咯噔”一下:“闹鬼,怎么个闹法?骅” “听说是侍卫李同一直不服他的冤屈不曾得到合理的审查,这几日日日在义庄和东宫附近喊冤。” “什么人听到的?” “东宫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义庄的看守据说都看到了。” “看到了?”北宫馥想了想,“你说义庄和东宫都闹鬼,是同时么?” 莫尚书摇头:“这个……下官到不确定,就算是同时,也有可能是那冤魂有分身术?” 北宫馥笑道:“李同当了新鬼还不足三个月,法力哪有那么高深。” 莫尚书愣了一下,看着她:“郡主也相信鬼神之说?” 北宫馥迟疑了一下:“怎么,莫大人不信?” “这倒不是,不过下官总觉得,此事像是人为。” “人为?” “之前李家的人就闹腾着要开审此案,接着皇宫里就开始闹鬼,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嗯,倒也有理!”北宫馥点头。 莫尚书又道:“下官知道郡主师承紫霞山瑞阳真人关门弟子座下,想必这除魔卫道的事情,也学过一些吧。” 北宫馥想了想,摇摇头:“此事恐怕要让莫大人失望了,我虽在紫霞山上,只是师祖说我此生与玄门无缘,所以只学了一些防身之术与医术。” 莫尚书不由有些失望。 北宫馥想了想:“我倒认识一个会道法的,只是不好请。” “是谁?” “清风观的玄鸿子道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既然如此,让皇上下旨去请。” “道长是方外之人,怎么可能让一道圣旨吓着?”北宫馥赶紧否决他的想法,“既然要请,自然要有诚意才是。” “怎么个诚意法?” 北宫馥想了想:“恐怕,最少需要莫大人亲自去才够诚意。” 莫尚书想了想:“只要能为皇上分忧,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就由下官亲自去一趟吧!” 北宫馥点点头:“还请大人沐浴更衣,待吉日去清风观请玄鸿道长!” “这事,还要选吉日?” “听说玄鸿道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深居简出不肯出门,想必是在等一天吉日,等一名有缘人。” 莫尚书深以为然:“如此,就有劳郡主帮下官打点了!” 北宫馥从尚书府出来,眉头忍不住紧锁起来。 皇宫闹鬼,到底是莫尚书说的那般人为呢,还是真的呢?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去义庄之后,一直浑浑噩噩又连日做噩梦,后来多得师父相救才没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前一世,她是不可以修炼玄术的,总觉得玄门中事神秘恐怖,不是平常人可以轻易触碰的。 到了这一世,已经可以练习玄术,不过看起来,一样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玄术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不可捉摸的。 她不愿意把自己的底牌这么快全部亮出来,翻给任何人看。 虽然说,现在看起来,这个莫尚书应该是无害的,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当夜,京郊外清风观外的林子中,玄鸿子哀求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传得并不远,就被消音结界全部封锁住了。 “哎哟啊,你们要做的事我都已经做好了,我也已经不做那些坑蒙拐骗的事了,你们就放过我吧!”玄鸿子看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男的仿若谪仙下凡,女的恍若神妃仙子。 可偏偏在他的眼中,这两个人就跟恶魔一般,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是不是坑蒙拐骗,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北宫馥清凉的声音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夜中显得格外干净,却没来由地让人感觉一阵战栗。 “哎哟哟,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玄鸿子快要哭了,跪在地上不停哀求。 “找你嘛,当然是干你的老本行。”北宫馥微笑地看了月恨水一眼。 玄鸿子不解:“老本行?” “你自己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坑蒙拐骗啊!” 玄鸿子很无奈:“这次又要骗谁啊?” “这次要骗的人,说出来你可能会吓一条,但是如果你不骗,我们可能会要你命一条……” “谁……谁啊?” “这个人,万万人之上!”北宫馥指指头顶。 玄鸿子吓尿了…… “这……这这,万万使不得,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掉脑袋?”北宫馥冷笑,“如果你不做,现在我就可以摘掉你的脑袋,还有……你的解药,你不想要了?” 北宫馥拿了个瓷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拍拍他的脸颊:“干好了,荣华富贵,国师都随你做,干得不好,你知道三天以后会发生什么的。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好好照办的!” 玄鸿子沉思了一阵,看看地上的瓷瓶,决定还是豁出去了:“好,你们说,我照办!” “这才是了,你一辈子躲在这破观中能有多大前途,自然是进了皇宫才行。”北宫馥看看月恨水,“师父,他最近的玄术练得怎么样了?” 玄鸿子忙道:“两位放心,我有练,有练,每日都不敢懈怠!” “倒是很听话!”北宫馥笑,“其实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明日有个大人来请你进宫捉鬼,你只不要理他便是。” 玄鸿子吓一跳:“你们不是让我进宫么?” “有本事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出山?”北宫馥微笑,“你只照做便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我师父会教你。” 月恨水点点头:“你回去准备,明日馥儿会陪莫大人一同前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玄鸿子也就豁出去了,搏一搏可能还能活命,要是不搏一下,眼前这两位就得立刻要了他的命! 再说了,还有那三天一次的解药,他可是忍过三日的,果然是奇痒难当,几乎要抓破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骨头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此后,他就再也不敢不吃那解药了。 北宫馥一人回了听雨轩,翌日一早,便告知莫尚书玄鸿子终于肯见他一面了。 曹尚书当然是大喜,一早起来更衣沐浴才敢匆匆赶往清风观。 “曹大人,我家道长已经等候多时了。”在山脚的小道士带着曹尚书和北宫馥前往清风观内。 正殿内,玄鸿子盘腿而坐,闭着眼睛,看到曹尚书进来,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眸子,然后甩了一下手中的佛尘,正殿的大门在没有任何人推动的情况下,自行关闭起来。 曹尚书吓了一跳,眼前这位道长果然是有几分本事,北宫馥没有介绍错。 “贫道早年在紫霞山见过瑞阳真人,也见过慧敏郡主,所以曾答应她可帮她办三件事,这第一件,便是跟曹大人见面了。” 曹尚书赶紧谦恭地道:“曹某有幸了。” “既然是还债的,今日贫道已经还了一份,曹大人这次来所为何时,贫道也早已知道,只是……”玄鸿子抬眸缓缓地道,“求道之人最要紧就是心诚,曹大人的心是够诚了,只是这闹鬼的不是曹府,恐怕曹大人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曹尚书一愣:“道长的意思是……” “玄门中最讲究的就是心诚,三清真人不是那么随意可以请动的,就算是万万人之上,在真人眼中也是平常……” 曹尚书有些为难:“道长难道不能通融一次么?” “心诚则灵,曹大人是希望贫道作法不灵呢,还是一次解决大人的心头大患?” 曹尚书想了想:“既然道长执意如此,那下官一定进宫禀明圣上。” “曹大人请便。”玄鸿子指指大殿的门,那门又缓缓自行打开了。 曹尚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门,告辞离去。 他一走,玄鸿子就从上首的位置跳了起来,忍不住叫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再看他背后的衣衫,早已全部湿透。 月恨水从后堂走了出来:“道长的玄术倒是已经练到入门阶段了,不错,不过往后进了宫,可得多带几套衣服才是啊。” 玄鸿子一脸尴尬地笑起来:“呵呵,呵呵,多谢月公子提醒,多谢……” 月恨水看他的样子,放下手中的两个瓷瓶:“加上昨晚的,这是九日的解药,记得按时服用。” 玄鸿子吓一跳:“怎么一下给这么多?” “进宫以后,也许你就会多留几日,未必三天能见过我一次。” “倒也是,倒也是!”玄鸿子继续抹汗,“那个……月公子,既然如此,能不能多给我一些,万一我一个月出不来怎么办?” 月恨水冷笑一声:“你听好了,做人切忌贪得无厌,就算是进了宫里也是一样,心平的人活得长,明白么?” 玄鸿子吓得一个激灵:“明白明白,十分明白!” 月恨水再看他一眼,便自行从门口离开了。 玄鸿子抬头看他的身影,又抹了一把汗,喃喃自语:“我这是给自己惹了个阎罗王和母夜叉回来啊!” 听雨轩内,北宫馥刚刚回来,脱出一身潮湿的外衣,如雪不由嗔道:“虽然是去进香,可也没说不许打伞。” 北宫馥取笑道:“你呀,越来越啰嗦了,下毛毛雨而已,打什么伞?” “我娘可说过,春天是孩儿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以后出门我怎么也得让你带把伞才行。”如雪啰啰嗦嗦地收拾去了。 北宫馥走进卧房内,不意外地看到月恨水早已坐在桌边喝茶了。 “还是馥儿这里好,永远都有热茶。”月恨水喝一口,忍不住赞叹一句。 “馥儿知道师父随时会来,所以特地让如雪一直温着茶水呢。”北宫馥上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过外面下着雨,喝杯热茶倒真是好享受。” 月恨水放下茶杯,握过她的手:“你呀,就该被如雪骂,这种天气,出门都不带伞,你看看,手这么凉。” “师父,你饶了我吧,如雪已经念了我一通了,你还得再念。”北宫馥忍不住撒起娇来,“我这耳朵啊,可都要长茧了。” “长茧也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月恨水再摸摸她的耳朵,怒道,“连耳朵都那么凉。” “师父,你别念了,再念下去馥儿就会以为又多了个娘了!” 月恨水没好气地看着她:“你呀,就会耍贫嘴。” “没办法,谁让师父疼我。”北宫馥扬起脸得意地看着他。 月恨水无奈地捏捏她的琼鼻,北宫馥笑道:“不用面对那个妖道是不是心情好了很多?” 月恨水忍不住失笑:“什么妖道,他还不够级别呢。” “是啊,就那开门关门练了两个月都没学会,还要师父在后面帮他加把力,实在是足够笨了!” “你以为,这个世上人人都跟你一般聪明么?”月恨水继续帮她捂着手,一边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北宫馥想把手抽出来:“我这手常年都是这么冰,师父捂了这么多年都不曾热过,不要冻着了师父。” 月恨水并不放手:“就算是冰块,也有捂热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北宫馥心头一暖,却依然嬉笑着道:“幸而那蠢道士之前还真的学过一点皮毛,不然现在咱们就只能换人了。” “其实你为什么不同意为师去呢?”月很水不明白,“我完全可以做得比他好,而且,我是堂堂正正瑞阳真人的弟子,我更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 “师父跟馥儿的关系天下人都知道,你若是当了国师,将来馥儿遇到事情,明面上绝对帮不得,若是帮了,可能就会影响了师祖的名声,可若是不帮,馥儿知道师父心中一定过意不去,这国师,还是让给别人做的好。” “果真是馥儿最了解师父。”月很水欣慰地点点头。 “另外,馥儿也怕这件事万一师父无法解决,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到时候岂不是连累馥儿要跟师父亡命天涯么?”北宫馥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可如果是玄鸿子,那我就不怕了。” 月很水笑道:“如果馥儿能陪为师亡命天涯,就算犯了弥天大罪又何妨?” “最后一点!” “还有?” “馥儿不想师父为了我,去做那些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应酬那些达官贵人,一旦入宫以后,就身不由己了,师父将没有自由。” 师徒夜探皇宫 三日后,文帝亲自带文武百官抵达清风观,玄鸿子自然又是吓出一身冷汗。睍莼璩伤 不过他现在已经逼上梁山的处境了,反倒豁出去了,表现得比见曹尚书那次都好,问起道家的一些规则,他可谓是对答如流。 原本这玄鸿子就是清风观的观主,虽说平时多是做一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但总算还是个敬业的骗子。 道观之中到处可见他搜罗来的道家书籍,平时也有认真参阅,所以自从上次岑可慧婚事之后,月很水就不再让他出去干老本行,而是逼他在观中潜心修炼。 即使是骗人,也必须有些真材实料才能骗得比较长久辂。 此外,月恨水和北宫馥也在帝京周围开始散播关于玄鸿子神通的各种传言,把他传得似乎天上有地上无。 原本他的名声在帝京周围都还算不错,加之师徒二人卖力地宣传,这些日子上清风观求道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不管对方开多少价格都好,月恨水都让他推掉,一个人都不许接骖。 因为他们要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那个人,就是文帝。 一旦接见了其他人,那便是自掉身价的行为。 玄鸿子这次是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师徒二人要让他做的到底是什么事了,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这次文帝出动文武百官这么隆重,看来宫里闹腾得确实已经到了让人无可奈何的地步了。 “师父,明日玄鸿子就要开坛做法,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北宫馥和月恨水站在皇宫最高的琉璃瓦上,看着整个皇宫依然灯火通明的模样。 月恨水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飘荡起来。 艺高人胆大,他甚至不屑换一身夜行衣。 北宫馥换了一身劲装,回北宫家以后,沈夫人基于愧疚的心理,给她做了很多衣服,不过那些衣服大多华而不实,若是用来夜行,恐怕会坏事。 不过她的劲装,却是大红色的。 月恨水看着北宫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两个这个模样来夜探皇宫,是不是对皇宫的守卫太过轻视了?” 北宫馥冷笑:“那些大内侍卫我还真没放在眼中,师父难道不知道么,前一世的太子,可是我杀的呢!” 月恨水点头:“后来那些大内侍卫,也都是你训练的,五千大内侍卫对十万禁军,你们居然赢了!” 那是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斗,虽然是赢了,但五千侍卫其实也是全军覆没。 但也因为这场战役,北宫成因为卓越的战功被擢升为十万禁军统领,从五品官连升***到从三品护军都尉。 “那一次你做的军师,却是别人领的功,这一次,夜探东宫和义庄的是我们师徒二人,领功的却有可能是玄鸿子,这场景真是惊人地相似。”月恨水看着眼前安静的皇宫,忍不住感叹一声。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那么傻,再给对方以背叛和打击我的机会!”北宫馥咬牙,看着东宫方向,“有动静了!” 月恨水并不惊讶,点点头:“我看到了!” 只见东宫上空袅袅升起一缕可疑的黑烟,而义庄方向也似乎绕着一团黑气。 两个地方相距很远,但很明显,东宫的黑烟力量比较薄弱,义庄的方向黑气则格外严重。 “先去东宫探探情况。”月恨水想了想,下了决定。 由浅入深,先把容易的事情先搞定。 师徒二人到东宫的屋顶之上,见那团黑气越来越近,月恨水赶紧设好防护结界,却见那团黑气似是看到他们一般,竟然直直地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到他们面前一尺距离左右,那黑气似是不得门而入,只是在他们周围徘徊。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怀里一章符纸升了起来,笼罩在黑气的上空,那黑气被顶住,再也动弹不得。 “师父,是新鬼。”北宫馥测试过后,得出结论。 “没错,确实是新鬼。”月恨水点点头,又对那黑气道:“你是李同么?” 黑气只是不断地想要冲破符纸的控制,始终一言不发。 北宫馥想了想:“李同,你可认得我么?你死之后,我是第一个发现你尸体的人,当时跟我在一起的,是萧君琦小姐。” 黑气停顿了一下,忽然更加激烈而疯狂地想要挣脱符纸的控制。 “他好像是听到了我的话?”北宫馥不确定地看着月恨水,“但是明明有反应,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他口舌被封了?”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是谁这么恶毒呢?” 北宫馥想了想:“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李同脖子上的勒痕神秘消失了,会不会就是这件事,让他不能说话?” 黑气彻底不动了。 “有反应!”北宫馥看着那黑气,想了想,“你听着,如果我说得对,你就不要动,要是我说错了,你就动一下,你要是同意,你就扭动三下。” 黑气果然动了三下,北宫馥师徒大喜,北宫馥继续问道:“你是李同?” 黑气没有动。 “你是被人杀死的?” 黑气继续没动。 “杀你的人……我认识是么?” 黑气持续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北宫馥回头看看月恨水,想了想:“你那天去东宫是公事?” 黑气忽然动了一下。 私事?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一个大内侍卫,为了私事跑到东宫去做什么? 那里虽然是在后宫和外宫的交接地带,也没有规定说男子一定不能入内,但东宫内毕竟是有女眷的,一个男人跑进去同样也是不方便的。 “是……太子妃约你去的?” 黑影不停地晃动。 “是太子?” 黑影继续晃动。 都不是,那是谁? 东宫之中,俊男美女…… “是太子的侍妾?” 也不是! “是东宫的宫女?” 都不是。 北宫馥继续看着月恨水,月恨水忽然问道:“是大皇子寿王殿下?” 黑影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忽然摇动了起来,这摇动的幅度好像比之前都要巨大。 “为什么他听到寿王的名字反应这么大?”北宫馥问月恨水,想了想,“杀你的人……是寿王殿下?” 疯狂摇晃着的黑影忽然不动了。 真的是他? 虽然北宫馥心中一直都有疑问,但却一直都不敢直接问出口。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堂堂一个皇子,为什么要杀一个侍卫? 作为皇子,要杀一个侍卫,有的是光明正大的办法,随便让他犯点小错误,虽然寿王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可碍于皇家的尊严,这个侍卫也一定会被严惩。 他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把这个侍卫杀死在东宫之中,搞得这么轰动呢? “似乎有些事情可以解释了。”月恨水点点头,“你曾经说过,寿王殿下去过紫霞山。” “不错,他亲口跟我说的。”北宫馥说完这句,也恍然大悟,“师父的意思是……他也学过一些玄术?” “民间就有很多让冤魂无法开口说话的办法,比如割去死者的舌头,在死者口中塞入软木塞等,这一类的玄术一点都不难学,但是用得这么精确的,可以直接毁去冤魂喉管的,却必须对玄术有一定的认知才可以。” 北宫馥点点头,想了想:“可是不对啊,他明明不是打算跟寿王殿下在东宫相会,又怎么会让寿王对他起了杀心?” 月恨水也觉得奇怪:“不是太子,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太子的侍妾和其他宫女太监,那到底是谁约他去东宫的?” 北宫馥脑中灵光一闪:“是……萧君琦?!” 黑影这次没有动。 “你们……不是有私情吧?”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岁上下,女的十六岁,实在很难不往那上面想。 黑影动了一下,又停了,但是停了以后又动了两下。 北宫馥有些疑惑了:“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黑影这次动得很坚决。 “没有私情,你们约在东宫见面做什么?”北宫馥百思不得其解。 月恨水忽然拉着她问:“我问你,他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北宫馥脱口而出:“我在换衣服,其实君琦叫的时候我还差一点点没换好的,后来急急忙忙换了才出去的。”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李同不死,那个时间闯进来,就能看到你换衣服了?” 北宫馥吓了一跳:“他到东宫来,就是为了看我换衣服?” 月恨水点点头:“我只能想到这里,你想想,如果是寻常女子,被一个年轻男子看到自己换衣服,下场会如何?”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通常只有两条路,要嘛死,要嘛就嫁给那个男人。” “不错,如果李同不死,你恐怕也只有这两条路了!” 北宫馥恍然大悟:“萧君琦带我去换衣服,是早就准备好了陷阱让我跳!” 虽然她耳目比常人灵敏,一定可以在李同接近之前发现他,跳窗而出,或者使用师父之前交给她的隐身符都是可以的,但她有办法解决,却不代表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陷害她! “萧君琦为什么要这么做?”北宫馥眯起眼睛,这个表面看上去无辜又无害的少女,竟然会有这样险恶的用心。 “也许她是想为太子妃出头。”月恨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当时你跟太子的事传得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她想替姐姐出头,解决你这个跟她姐姐争宠的人,也很正常的。” “没错,太子妃确实很疼爱这个妹妹,萧君琦也常常在东宫一住就是好几天,姐妹情深,确实也有动机。” “但姐姐都没出声,妹妹却先动了手,怎么都觉得你们这些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月恨水一脸不解。 北宫馥笑道:“女人的心思一向都是很复杂的,当初我也不过就是嫁得比北宫静好,却从来没有害过她,她却毫不犹豫地抢走了我的夫君,你说,你能理解呢?” 北宫馥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一般,却只有月恨水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师父小心!”月恨水愣神间,北宫馥忽然大叫一声,那被符纸镇.压的李同魂魄忽然挣脱了挟制,急急忙忙往外飞去。 月恨水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北宫馥忙拉住他:“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月恨水摇摇头,“你不去追他回来?” “我要先确定是不是有没有事才可以去追啊。”北宫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顺手就要帮他号脉。 月恨水缩回手:“不碍事的,不过只是没抓住那符纸而已。” 北宫馥这才松口气,回头看看,早已没有了那黑气的踪影:“可惜让他跑了。” “算了,该问的事情我们也问得差不多了,李同是新鬼,不难对付,明晚玄鸿子开坛做法为师也已经心有成竹,我比较担心的义庄那厉鬼,连你都差点中招,可见厉害得很。” “也不见得呢,馥儿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我的体质偏寒,自小便容易招惹那些个东西,要冲到我身上,应该也不用多大的法力,几十年的魂魄,若是再带些怨气就可以了。” 月恨水摇摇头:“话虽如此,但你现在体质已经有了一些变化,玄术原本与鬼魂是相冲的,她居然也不怕。” “我只是练了一些皮毛罢了。”北宫馥笑起来,“有些年份的鬼魂不怕也正常。” 师徒二人说着就想去义庄方向,北宫馥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北宫馥不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东宫后面…… “你想到了什么?” 北宫馥指指前方:“师父,记得么,那天我夜宿东宫,然后半夜的时候,发现一个黑影跑过东宫,结果我追到忆云殿,发现了周太妃和寿王。” “我听你提过。”月恨水点头。 北宫馥眯起眼睛:“李同死的时候,大家都在宴会上,政和殿那边人很多,所以他肯定不可能躲在那里,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起来的话,他肯定要从相反的方向到东宫。” 月恨水点头。 “东宫有个角门,可以直通后面这一片林子。” 月恨水眯起了眼睛:“这是一条最合适的路。” “没错,而在进入林子之前,似乎必须要经过忆云殿。”虽然不用过大殿里面,但如果是偷偷摸摸到东宫,又不想让人发现的话,不走夹道走大殿里面反而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在进入东宫之前,李同很有可能躲在忆云殿,或者是那片林子里?” “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北宫馥抬头看着月恨水。 月恨水眼神很悠远,迟疑了很久才道:“如果是在忆云殿发现的,而凶手又是寿王,那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和寿王有关,还很有可能,和周太妃有关!”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北宫馥连连点头。 月恨水想了想:“也许,今晚我们应该再去夜探一下忆云殿?” 北宫馥摇摇头:“算了,今晚寿王不在忆云殿,想必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怎么知道?” “你瞧,他在那儿。”北宫馥指指月恨水身后的方向。 月恨水转头看过去,见景安明果然带着一班宫女太监匆匆忙忙往政和殿方向去。 “明日玄鸿子就要捉鬼,没想到皇上竟然让寿王准备祭祀大典,这种事,不是应该太子来做的么?”北宫馥微微皱起眉头。 “寿王虽然不是嫡子,可也是长子,算起来,这种事情,让长子做,也并没有什么大错。”月恨水纠正她。 北宫馥点点头:“看来我们今晚就算去忆云殿也找不到什么了,还是去义庄吧。” 两个人都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景安明,随即飞身往义庄方向而去。 夜晚的义庄阴气森森,月恨水提前在北宫馥身上设下结界,防止怨灵的靠近,但北宫馥依然能感觉到从心底冒出来的阴凉感觉。 她的体质阴寒,所以她一道义庄屋顶,就看到不少黑气冲她这边飞了过来。 “馥儿,小心些,跟我为师身后。”月恨水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这些都是没有意识的鬼魂,他们只是觉得你是他们的同类,不是有心想要伤害你的。” 他的意思是,总不能随便一个鬼魂扑过来都搞得人家灰飞烟灭吧,而且只是无心之过。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我小心些就是了。” 死在皇宫之中的,大概有一半都是冤魂吧,他们心中的那口怨气一日舒不出去,便一日不可能去转世投胎。 北宫馥跟着月恨水慢慢走,夜晚的义庄,一个人都没有,比京城任何一个地方都安静。 “好像这边的黑气没有之前浓郁了。”北宫馥看看天色,有些疑惑。 “或者,可能是闹腾累了。”虽然这个可能非常渺小。 鬼与人不同,只要有人间奉养,有烟火气可以吸收,就永远不会感觉到疲累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不能照到强烈的阳光。 “啊……”就在师徒二人疑惑万分的时候,忽然一团黑气冲着他们撞过来,还带着一声女子的尖叫。 北宫馥拉着月恨水的手忽然握紧:“师父,是他……” “什么?” “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味道,这个样子,就是我当初看过李同尸体以后,撞到我身上的那团黑气。” “是他?”月恨水皱起眉头,一道符纸带着烈火将那黑气团团围住。 没想到那黑气不似之前李同的冤魂那般好对付,竟然腾空而起,飘散在空中,轻轻落到了火堆外面。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两张符纸再次将那黑气围住,这次黑气在符纸形成的空间中一时不得其门而出。 “你是谁?!”月恨水冷冷地问出一句。 “我,我是谁?”尖锐的声音从符纸下传了出来,“哀家是太妃,是太妃娘娘,为什么你们不下跪,下跪!” 景安皓的腿就快好了…… 北宫馥和月恨水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睍莼璩伤 太妃,这宫里还有其他太妃么? 传说先帝并不是一个性好渔色的皇帝,所纳嫔妃也并不是很多。 虽然三年一次选秀女,但真正入选的女子没有多少,而要成为太妃,必须是三妃以上才可以的,除了周太妃,其他人目前早已作古。 先帝有两个皇后,也比他之前过世,三个妃子,只留下了周太妃,其他都风光大葬了,又怎么可能会停留在义庄塍? “你是太妃,是哪位太妃啊?”月恨水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我,哀家娘家姓周,当然是周太妃!” 周太妃漓? “你别开玩笑了,周太妃好好待在忆云殿,你又怎么可能也是周太妃?”北宫馥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那黑气忽然用尖锐的声音大笑起来,声音抑扬顿挫,到了后面便像老鸭叫一般。 幸亏义庄这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半夜三更都没有人敢过来,之前在东宫用的消音符,到了义庄以后月恨水的还没来得及用消音符。 “那个贱人也是太妃,嘎嘎哈哈哈,贱人,贱人!”黑气大叫起来。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周太妃,并不是真的周太妃,那她是谁?” “贱人,贱人,那个是贱人,贱人!”黑气却不再正面回答,只是在空中高高低低想要撞开挟制,口中不断叫着“贱人”而已。 “她不是疯了吧?”北宫馥看看师父。 月恨水看看天色:“先收了她,带回去再看。” “收鬼?”北宫馥有些迟疑,“师父有没有想过放在哪里?如果带回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置,整日与他们为伍,是很伤身的。” “你放心,为师能找到放置的地方。”月恨水笑笑,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北宫馥微微松口气,虽然还有些疑惑,但终究松了手。 月恨水将符纸裹满了黑气的周围,漫天的黄色符纸形成一个球型的包围圈,将黑气牢牢锁在里面。 “啊……”黑气尖锐地叫了起来,似乎不肯接受这种收服,拼命地挣扎。 “还强烈的戾气和怨气!”月恨水退后一步,将北宫馥护在身后。 “师父小心!”北宫馥手中射出一条金色的丝线,在符纸的周围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整个义庄的上空好像停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蚕茧,那金丝延绵不绝,越缠越多,直到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月恨水有些着急:“馥儿,你体质阴寒,不应该接近她的。” 北宫馥不在意地笑道:“不接近也已经接近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月恨水叹口气,师徒二人联手将那厉鬼收入金蚕丝之内,最后慢慢缩小,变成鸭蛋大小,落入了北宫馥的手掌之内。 “给为师吧!”月恨水接过那金蛋,刚想放进袖子之中,忽然只见那金蛋忽然放出万丈光芒,师徒二人一下都睁不开眼睛,金蚕丝寸寸断裂开来,黑气重新从包裹中冲泄而出。 “哈哈哈,嘎嘎嘎……”令人惊悚的笑声再次回荡在义庄上空。 师徒二人被那破空而出的力量撞击地往后倒去,月恨水急急地扶住北宫馥,北宫馥看着逃窜而去的黑气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都怪我学艺不精,不然怎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你初学玄术才几个月,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相当不错了,任何事情,欲速则不达。”月恨水赶紧安慰她,“抓不到就抓不到,也许抓不到也是好事。” 北宫馥有些疑惑地看了师父一眼,却听他继续道:“天色不早了,如果天亮再回去,你恐怕就会被人发现了。” 北宫馥这才收回心神,点点头:“只能下次再想办法了,先回去吧!” 师徒二人再看了一下四周,还是没有看到之前那团黑气,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如果那冤魂果然是周太妃,那现在的周太妃又是谁?”路上,北宫馥百思不得其解。 “那冤魂说话颠三倒四,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者只是她的臆想罢了。”月恨水倒是有不同意见。 北宫馥点点头:“或者师父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师父之前也测过了,那冤魂在义庄的日子并不长久,可我们却无法制服她,这怨气和戾气,好像十分强烈。” 月恨水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李同生前是被人所杀,他的怨气都没这么重,义庄那个,怨气居然这么重……” 师徒二人已经走到义庄出口,月恨水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北宫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这义庄门口怪怪的。”月恨水飞身下地,在义庄门口看了一眼,最后用脚蹭开地上的沙石,竟然发现有一条金线。 这条金线一直蔓延出去,在义庄门口一点一点,好像包围着整个义庄。 “师父,有人来了。”北宫馥看看天色,“听脚步声,似乎是往义庄方向来的。” 月恨水点头:“今天玄鸿子要捉鬼,义庄他们肯定要来布置的。” “快走吧。”北宫馥拉起他的手,二人赶紧上了房顶,飞快地离开了皇宫。 翌日,北宫馥下午来到皇宫,虽然这事是她帮曹尚书,不过曹尚书并没有对外说,所以这次她还是以为皇后娘娘种花的名义进的宫。 捉鬼自然是晚上,下午的时候,整个皇宫都在准备,北宫馥怕玄鸿子会出点什么问题,虽然有月恨水暗中帮着他,但一来隐身符顶不了太长时间,二来长时间使用符咒,始终都是有损体力,还是少用点比较好。 皇后娘娘早早就去了东宫,凤仪殿根本没有人,北宫馥想了想,打算出去散散步。 晚上看了一圈,有一些收获,但是却不全,也许白天再走走还有其他收获也不一定。 自从上次游湖一次以后,皇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让她嫁给太子当侧妃的事。 沈夫人虽然很疑惑,为什么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但皇后就好像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亲一样,也没再招她进宫,不过既然皇后不提,当然是好事,沈夫人也不会傻得去问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确实很想问女儿暗中做过什么,但是她明白,恐怕是没法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北宫馥自然也知道沈夫人的疑惑,不过她不准备解释。 当然,也无从解释起。 此刻,她站在东宫门口,看着那些人布置场地。 “慧敏郡主今日是到底是特意来帮皇后娘娘种花呢,还是来东宫看人捉鬼呢?”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北宫馥转头看去,不由笑了起来:“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寿王殿下担当大任啊,据说殿下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 景安明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慢慢溢开一个笑容:“慧敏郡主不用这般讽刺本王吧,父皇难得让本王做点事,本王当然要做到最好了。” “只是,皇上让寿王殿下处理捉鬼的事,殿下不心慌么?” 景安明愣了一下:“慧敏郡主此话是什么意思?” 北宫馥走近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殿下不怕凑得太近,李同的魂魄找你算账么?” 景安明脸色一变:“本王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明不明白,殿下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北宫馥笑得若有所指。 景安明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眼神还带着几分危险的色彩:“郡主倒动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其实臣女就是想谢谢殿下,如果没有殿下,臣女应该就身败名裂,或者只能嫁给一个侍卫了。” 景安明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忽然笑了起来:“慧敏郡主可真是蕙质兰心,不过几日,就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但不知郡主打算怎么处理萧家小姐呢?” 北宫馥笑起来:“萧小姐可是太子妃的亲妹妹,臣女怎么有能力对付她?” “慧敏郡主今日特地来跟本王说这些话,并不是单纯只是为了威胁本王吧?” “其实,我是觉得,我们之前合作得十分愉快,而臣女一向喜欢让人愉悦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合作关系,是不是可以继续保持下去呢?” “上次的事……” “殿下不用担心,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无法嫁给太子是因为殿下的关系。” 景安明眯起眼睛:“在答复你之前,其实本王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有办法让你不用嫁给太子?” “这跟臣女觉得李同会找殿下索命一样,都是无法解释的事情。”北宫馥笑得有几分迷离。 景安明盯着她看,越发觉得这个女子好似一个谜一般,永远都在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再走得近一些,她便往后退一些,吸引着你,却永远碰不到她,也看不清她。 “你要什么?”景安明开门见山。 北宫馥笑:“我敢肯定,李同,是没法来找殿下的,因为殿下去过紫霞山,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但是我也很清楚,他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当然,我对别人的秘密没有太大兴趣,但我这个人很小气,一向睚眦必报,害过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景安明始终保持微笑:“本王明白郡主要什么了,不过本王还想再问一句,郡主这么大胆跟我开条件,不怕遭遇跟李同一样的下场么?” 北宫馥低头笑得有几分轻蔑:“一来,我好歹是个郡主,想要在明面上抓我错处杀我可不像杀个侍卫那么简单,二来……以殿下的功夫,还不是我的对手!” “好,既然郡主今日跟本王露了个底,本王也清楚了。”景安明笑着退后两步,“你要的,本王会奉送上,但既然是合作,自然要互利互惠,不管怎么说,本王总是救了郡主的,郡主就这么一句口头言谢就算了么?” 北宫馥笑道:“殿下不会这么老套,想要臣女以身相许来谢恩吧?” “如果郡主乐意,本王乐意之至。” 北宫馥深吸口气,纤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殿下放心,你很快就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过到时候,希望殿下不要忘记臣女今日在这里说在这句话就是了!” 景安明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过随即只是点点头:“好,本王会记住慧敏郡主的话的,当用得着郡主的时候,郡主莫要推脱才是!” 北宫馥点点头,看看东宫方向:“晚上我可以留下来看戏么?” 景安明盯着她看,点点头:“此事其实郡主才是最大的功臣,似乎没有理由不让你留下来。” “那就多谢寿王殿下了。” 北宫馥欠了欠身,算是回礼,便跟着他一起进了东宫里面。 东宫内,一切布置妥当,太子和太子妃正带着一群宫人往外走。 “怎么了,太子殿下要去哪里?”北宫馥不解。 “玄鸿子道长说,太子妃怀有身孕,最容易被冤魂附体,所以让太子和太子妃今晚搬去别的殿居住,他们准备搬些东西出去。”景安明在一旁解释。 正说着,一个娇俏的身影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馥儿,你也来了,可惜我今晚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了。” 北宫馥堆满了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一样笑得一脸纯真善良的萧君琦:“怎么,今晚要要陪你姐姐还是回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陪陪姐姐啦。”萧君琦理所当然地回答。 “君琦小姐的胆子可真大,整个皇宫都在闹鬼,还要执意进宫陪着太子妃,这份姐妹情深,当真是令人羡慕。” 萧君琦抬头看着她后方:“说到姐妹情深,馥儿你的亲姐姐也过来了,今晚你也是来陪她的吧,你们才是姐妹情深,令人羡慕呢。” 北宫馥赶紧回头,果然看到北宫静推着景安皓走了进来。 “参见端王殿下,端王妃!”满屋子人行礼。 北宫静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北宫馥,半晌都没有开口。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精致美丽,却各怀着心思。 “端王,端王妃是来帮本王一起打理这次捉鬼事宜的。”景安明在北宫馥身边简单解释。 北宫馥微笑这对着北宫静点了一下头,看来,景安皓果然通过成亲这次难得的见圣驾机会,让自己的地位迅速擢升上来,几乎宫里任何一件大事都少不得他的参与。 “妹妹怎么也来了?”北宫静上前走了一步,温柔的笑意仿佛可以融化这个世上最冰冷的坚石。 即使是同样的容貌,她这世上最温柔的笑意,也仍然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这两个女子,虽然是孪生姐妹,但一个笑容温柔,一个笑容清凉,不能说谁比谁更美一些,但温柔的那一个,绝对是更容易让人产生愿意亲近的感觉。 “寿王殿下相邀,我也来看看热闹。”北宫馥随口回答。 “妹妹,此事可不是什么热闹,这厉鬼听说厉害得很,万一附上谁的身,那就不好了。啊,对了,听说妹妹还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我想那李同一定认得你对吧?” 北宫馥目光扫过周围一圈:“姐姐,妹妹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真有什么事儿,逃命倒不难。倒是姐姐,端王殿下行动不便,到时候若是真有什么危险,恐怕也很难逃走吧?” 北宫静脸色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妹妹只管放心,你姐夫他轻了一位名医治病,那位大夫说了,他的腿有救。” “哦?”北宫馥挑个眉,不以为意,“不知是哪位名医呢?” “那个人,想必妹妹也认识的,也是从紫霞山上下来的,名叫袁不苛……” 北宫馥脸色微微一变:“是他?” “听说此人乃是妹妹同门师叔座下,想必医术精湛不亚于或和妹妹差不多,他来帮殿下治病,我很放心。” 北宫静说完,转头已经推着端王走远了。 北宫馥愣在原地,眉头慢慢皱起。 “慧敏郡主,本王帮你留下了萧家小姐跟你作伴!”景安明忽然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 “啊?”北宫馥吓一跳,“你说什么?” “郡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景安明不解地看着她。 “哦,没什么。”北宫馥掩饰着低一下头,“对了,刚才殿下说什么了?” “本王.刚才跟萧二小姐谈了一下,跟她说东宫也需要一个主子做主,留下两个侍妾又没发做主,就让太子妃将她留下了。” 北宫馥转头看看萧君琦,看来她应该也很想第一时间知道李同的冤魂到底会说些什么,所以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留下来。 做贼心虚,说的大概就是她了吧? “看来殿下的劝说很成功。”北宫馥点点头,“相信殿下做得这一切,不久之后很快就会有回报的。” “希望如此!”景安明点头,笑容在中规中矩的发冠和并不出众的衣着衬托之下,竟然显得格外丰神俊朗。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大皇子,其实和其他几位皇子一样,同样具有出众的容貌和品性。 北宫馥忽然有些好奇起来,眼前这个男子除却遗传了文帝一半的优良血统之外,到底能生出这样儿子的女人,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天色慢慢暗沉下来,夜空中已经挂上了第一颗星子。 玄鸿子姗姗来迟,一身玄色的宽大道袍,桃木剑和摇铃,符纸放满了整个台子,山羊胡遮掩下的面容,到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 接着,外面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时间不上不下,刚刚好! 玄鸿子见北宫馥也在场,不由有些心定,又知道月恨水在暗中帮他,原本也是生死一搏,上一次在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表现极好,让他此刻充满了自信。 但北宫馥看看越来越黑的夜色,心中却觉得,今夜的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就解决。 整萧君琦 此次捉鬼设了两个做法事的地点,一是发源地东宫,二是整个皇宫最重要的地方,文帝日常办公和用来召见文武百官的地方——政和殿。睍莼璩伤 至于义庄那边,玄鸿子说,因为那边问题比较复杂,要一个个解决,先解决简单的。 既然玄鸿子道长都说了,这事还是十分简单的,所以大家心里便都松了口气。 反正义庄那边平日就没什么人去,偶尔宫里死个人才送过去,横竖这种事轮不到主子们做,和他们无关。 法事开始,玄鸿子先在各人身上贴了一道符纸:“冤魂随时会出现,为了防止你们被附体,所以着道符大家一定要贴好在身上。塍” 大家都是十分认真地将符纸贴好,北宫馥站在萧君琦身边,萧君琦一脸紧张和惊奇的模样:“馥儿,你说那个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杀我们啊?” 北宫馥笑:“这么多人在,他就算想来恐怕也要考虑一下了。” “是这样么?”萧君琦歪着脑袋想了想,看上去十分可爱的样子,“但愿他不要来,不然万一杀人怎么办,我可不想再看到死人了。漓” 北宫馥继续笑得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是啊,我也跟你一样,再也不想看到死人了呢。” “是么,馥儿姐姐,我以为你胆子很大呢,原来你也怕啊?” “哪有人不怕死人的,我之前也只是学过医,所以才敢看一下,要是换了以前,也是不敢看的。” “原来是这样啊。”萧君琦点点头。 “肃静!”玄鸿子忽然大喝一声,一手桃木剑,一手罗盘,到处查看起来。 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罗盘上的指针疯狂地摇晃起来,顷刻间,仿佛有阵阵阴风吹了过来。 东宫内所有的灯笼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北宫馥清晰地看到一团黑气从西北角冒出来,缓缓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这气味,这感觉…… 北宫馥倏地睁大了眼睛,那竟然真的是李同的冤魂。 只是今晚这里人这么多,他怎么竟然还敢来? 玄鸿子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一下子,手脚都发抖起来,招魂铃发出“玲玲朗朗”的声音,一只脚已经开始想要后退了。 幸好大家的目光已经被那团黑气所吸引,没有人看到他的失态,北宫馥赶紧轻走一步上前,直接抵住了他的脚后跟。 正怕他真的丢下法器逃走,忽然玄鸿子颤抖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张黄色的符咒,接着,符咒发出一道金光,从他手中飘起来,直接照射在那黑气至上。 黑气一下不能动了,不近不远,正好停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但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大胆冤魂,你到底何故在东宫内滞留不走?!”惊魂未定的玄鸿子肩上似是被人拍了一把,终于,他惊醒过来,赶紧把戏往下唱。 那黑气在金光之中晃动了几下,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玄鸿子忽然连连点头:“大胆厉鬼,竟然敢做出这种龌龊事,看我不打得你魂飞魄散!” 说着,他举着桃木剑竟然真的死命往那黑气里面打了过去。 那黑气似是受到了惊吓,奋力挣扎,挣脱了金光的束缚就直冲人群而来。 一群宫女太监再也顾不得其他,尖叫起来四散逃开。 萧君琦死死拉着北宫馥的手,闭着眼睛不敢看:“馥儿,馥儿,他要过来了,他真的来了,真的是他啊……” 北宫馥冷声问道:“到底是他真的过来了,还是真的是他?!” 萧君琦吓得瑟瑟发抖,根本没心情去理会她的语气,只是死死抱着她,一边尖叫。 那黑气直冲冲越过人群,直接冲在萧君琦身上! “啊!”萧君琦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冤魂不见了!”北宫馥大叫了一声,玄鸿子一个个看过来,北宫馥继续叫道,“那个鬼,撞到君琦以后就不见了!” 所有离萧君琦很近的人都自动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君琦有些慌了:“你们……你们干什么?” “那冤魂附在你身上了!”玄鸿子眯起眼睛,桃木剑明晃晃地指着她的鼻尖,“你的护身符呢?” “我的护身符当然在!”萧君琦刚要去拿,有宫女已经眼尖看到了,“掉在地上了!” 众人又尖叫了一声,急急躲到玄鸿子身后,玄鸿子指着萧君琦:“冤孽,快快离开君琦小姐的身,不然别怪贫道不客气!” 他的桃木剑一点一点指过去,萧君琦坐在地上一点点后退:“你……你们干嘛,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 “那冤孽惯会迷惑人心,大家千万不要信!”玄鸿子冷哼一声,又指着萧君琦道:“刚刚你自己都已经招了,上次到东宫就是为了偷偷来看君琦小姐的,这次你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识相的,快快放了君琦小姐!”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这个狗胆包天的侍卫,偷偷溜进东宫是为了来看萧家二小姐的。 “什么来看我的,你胡说什么?!”萧君琦大叫起来,可是随即她噤声了。 她当然知道李同来的目的,可那是她买通的,她能说出来么? 当然不行啊! “哼,果然是冥顽不灵!”玄鸿子桃木剑一指,一翻,萧君琦整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挑到上空,随即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啊!”她想叫,却发现越叫越痛,原来刚才摔下来那一次,她竟然是脸部着地的,也不知道摔到了哪里,现在只要张嘴就疼得撕心裂肺的。 “孽障,还不出来?!”玄鸿子叫了一声,手中拿了一套刑具出来,乃是公堂上用来夹犯人手指的拶指。 “来人,按住她,别让她动,将这个套在她手上拉紧,只要吃痛,那冤孽才会从她体内出来!”玄鸿子立刻吩咐身后跟随的两个小道士。 两个小道士赶紧依言而作,将萧君琦死死抓住,玄鸿子立刻将拶指套在她的双手之上,让两边的小太监拉紧。 “啊……”萧君琦想叫,却是叫到一半就痛,可是不叫,十指连心疼痛难忍,一时间,冷汗一滴滴从她额头流淌了下来。 她原本是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种刑罚,顿时疼得昏死了过去。 玄鸿子并没有大算收手,而是从一旁的供案之上拿了三张符纸,往空中挥了一下,立刻迎风着火,不一刻丢入一个空碗燃烧殆尽。 他往晚里兑入清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对着萧君琦一口符水喷了过去。 萧君琦悠悠醒转过来,看了玄鸿子一眼,气若游丝:“我……我没有,我没有……” “噗!”玄鸿子哪里由她狡辩,一口符水又喷了过去,对两个小太监道:“拉紧,赶紧拉紧,不拉紧那孽障绝对不会出来的。” 两个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听话拉紧拶指。 萧君琦醒来只说了一句话,就再次痛得昏死了过去。 玄鸿子又喷她一口符水,但是这次萧君琦是彻底没有醒过来。 玄鸿子有些心慌地看了北宫馥一眼,却见一道黑气从萧君琦身边袅袅升起,又在她周围环绕不去。 “孽障,你还想打萧二小姐的主意?!”玄鸿子桃木剑直接朝黑气打了过去,那黑气居然四下散了,再也不见踪影。 玄鸿子这才收功,然后对景安明和景安皓两位在场最高职位的皇子道:“那冤孽虽然有怨气,但因为成鬼不久,所以不难对付,已经被贫道大得魂飞魄散,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景安明点点头:“如此甚好。” “刚刚那冤魂可说是谁杀死他的么?”景安皓更关心这一点。 “自然招了。”玄鸿子连连点头,北宫馥看着景安明的神色一丝微变,好像他也很关心这件事,但是这件事确实跟他无关一般。 “哦,不知凶手是谁呢?” “没有凶手。”玄鸿子摇摇头,“那孽障有日当值远远见了萧家二小姐,顿时被她迷得昏头转向。那日不是他当值,想找他叔叔李总管一叙,路过东宫的时候,正好看到萧二小姐站在正殿门口,于是爬到假山之上观看,不想脚下一个不稳,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也是巧了,别的地方都没摔到,只摔断了脖子,就这样殒命了。” 景安皓显然不信:“可君琦小姐明明说是看到了一个黑影。” “从假山上摔下来,自然速度很快,萧二小姐以为李同的身影就是黑影,这很正常。” 景安皓看看景安明:“皇兄,此事你怎么看?” 景安明笑道:“轮起破案,本王不及刑部曹尚书,轮起捉鬼,本王又不及玄鸿子道长,此事恐怕为兄也给不了什么意见了。” 他倒是一推三六九,好像真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站在一旁的曹尚书赶紧谦让道:“寿王颠下过谦了,不过此案这样一来就棘手了,不知该如何给李家人一个交代呢?” “李公公不是来了么,全程都看到了,让他跟他兄弟交代一声嘛,也就是了。”北宫馥指着某个角落的小太监,笑容可掬,“李公公,我说的没错吧?” 李庆见藏不住了,赶紧出来回话:“郡主说的甚是,既然是李同这臭小子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老奴也是管教不力,定然不会让奴才的哥哥再去衙门闹事。” 北宫馥笑着转头看着曹尚书:“曹大人,这下可以结案了吧?” 曹尚书连连点头:“是是,当然是可以结案了。” 高高坐在东宫角楼之上的文帝和沈皇后冲着他们点点头,起身走了下来。 一切尘埃落地,沈皇后叹息一声:“快把萧二小姐扶回房中去吧,此次真是无妄之灾。慧敏郡主,这诊治萧君琦的事,就交给你办吧,你们都是女儿身,这治伤只是,还是你方便些。” “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北宫馥赶紧上前行礼。 沈皇后深深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径直跟在文帝身后出了东宫。 萧君琦被抬到了东宫的房间之中,北宫馥对身后的几名宫女道:“帮君琦小姐把衣服脱了吧。” “是!” 萧君琦的衣服被脱去,北宫馥帮她检查伤口,不由笑了起来。 师父这下手可真是狠啊,床上的女子肋骨摔断了五根,右边脸上的颧骨和下颚骨全都碎裂了,就算治好了也会毁容,她恐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嫁出去了。 也好啊,萧君琦接近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嫁不好,或者最好直接因为羞愤上吊抹脖子,现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之前所期望发生在北宫馥身上的事情,全部都应验在她自己身上了。 北宫馥很认真地给她包扎伤口抹药,不用她再动什么手脚,就算用这个世上最好的药,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忙碌了一夜,北宫馥从萧君琦房中出来,却看到景安明站在对面看着她。 “寿王殿下没有走么?”北宫馥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景安明竟然留下没有走。 “无论如何,我似乎应该跟你说一声多谢。”景安明对她微笑。 “殿下要谢我什么?” “你不要告诉本王,你跟那位道长不认识。”景安明笑道,“本王可是打听得很清楚,那位道长,应该是你介绍给曹大人的吧?” “不错!”北宫馥大方承认。 “这次李同之死总算可以结案,郡主可是居功至伟。” 北宫馥笑起来:“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欠人情,不管殿下原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你确实相当于直接救了我一命,所以这一份,就当是臣女送给殿下的谢礼好了。” “郡主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景安明点点头,“不打扰郡主给你的好姐妹疗伤。” 他把“好姐妹”三个字咬得格外讽刺,北宫馥一时竟然感觉乐不可支,眼前的男子却已经转身离去。 北宫馥看着他的背影,喃喃念一句:“放心,这次不要你的谢礼,下一次,我会一次性要得多一些的。” 话刚说完,有小宫女从房内走了出来:“郡主,萧二小姐醒了,哭得厉害。” 北宫馥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她。” “馥儿,我怎么了?”萧君琦一醒来就发现张不开嘴,此刻也不敢大声说话。 北宫馥上前坐到她床边,小声安慰道:“你放心,刚才是厉鬼上身,所以没办法只能这么做让那冤魂出了你的身体,我已经帮你上好了药,这几日恐怕都只能躺着不能动了。” “我……我伤到哪里了?”虽然心里有点数,但是萧君琦还是希望听到别人告诉她。 北宫馥叹口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身上肋骨断了五根,手指也夹烂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脸上的骨头断了,我已经尽力帮你治了,不过就算治好,最好的结果也是……” “也是什么?” “君琦,你的嘴,恐怕是要歪着了。” “什么?!”萧君琦差点跳起来,随即又捂着脸和胸口呼痛起来,“哎哟!” “你小心些,别急,慢慢养伤。”北宫馥赶紧扶住她,却听得外面有哭声传来:“君琦,你怎么样了?” 北宫馥赶紧站起身:“臣女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看她一眼,急匆匆走到萧君琦身边:“君琦,你怎么样了?” 萧君琦的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低落下来:“姐姐……我……我的脸毁了,我的脸毁了啊!” “怎么会这样?”太子妃捧着她的脸看,北宫馥刚要悄悄退出去,却听得太子妃忽然道:“慧敏郡主,我妹妹到底怎么样了?” 北宫馥深吸口气:“脸上骨头摔断了,而且时间也有些长了,已经有些移位,所以,将来君琦的嘴,恐怕会有些歪。” 太子妃点点头:“本宫明白了,郡主辛苦了,有劳你照顾舍妹一晚。” 北宫馥赶紧行礼:“这是臣女该做的事,臣女该做的事已经做完,就不打扰太子妃和二小姐了,臣女告退。” 太子妃点点头:“快些回去休息吧。” 北宫馥出了东宫,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不过东宫这边昨夜人已经散了,闹腾了一夜,宫人们也极致疲累,此刻不见有接人的轿子。 想了想,也不想去打扰难得休息的人了,清晨空气正好,走去凤仪殿坐轿子也不错。 她原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所以凤仪殿的轿子一定会为她留着。 凤仪殿离东宫不远,不过走走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北宫馥并不着急,只是慢慢散步,走出不知道多远,便听得不远处有人叫道:“小师妹。”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抬头看去,见前方有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眉清目秀,说话间,无时无刻都带着笑意,露出一口整齐的白色牙齿。 “袁师兄?”北宫馥愣了一下,刚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忽然想起昨日北宫静的话来。 袁不苛,是她六师伯的徒弟,和她一样主修医术,据说如果没有她的存在,这位袁师兄就是紫霞山上最有医学天分的人。 但是,世事往往如此,既生瑜何生亮啊?! “小师妹,听说昨夜东宫捉鬼,小师妹也去看了?”袁不苛一脸热络的样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 “只要师叔在,肯定捉住了吧?” 北宫馥收敛了笑容:“昨晚我只是去看热闹的,我师父并无参与。” 袁不苛摸摸后脑勺:“小师妹,皇宫那么大的事,师叔没有出面帮你?” 北宫馥简单回答:“没有,对了,你这次下山做什么,听说你给端王殿下治腿,可有此事?” 袁不苛立刻点头:“是,这次下上,我是奉了掌门师伯之命,给端王殿下治腿疾的。” 掌门师伯……席九思?! 师父就是馥儿的归宿 “掌门师伯,怎么想到让师兄下山来给端王殿下治病?”北宫馥有些不解。睍莼璩伤 袁不苛叹口气:“小师妹啊,不是师兄说你啊,掌门师伯说了,咱们紫霞山在历任天子身边都会有人帮他,师伯说这次原本他意属七师叔的,可七师叔为了帮你,竟然拒不受命。”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袁师兄,你别告诉我,掌门师伯派你下山是为了帮皇上吧?” “当然不是,我也知道自己资质有限,除了独爱医术之外,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建树。我此次下山,主要是为了端王殿下的腿。” 北宫馥眯起眼睛:“端王殿下的腿?掌门师伯居然如此关心他的腿?塍” “是啊!”袁不苛点点头,“对了,掌门师伯还让为兄带句话给你。” “哦,是什么?” “他说,虽然他玄术修为不及七师弟,但也能感觉到小师妹身上戾气太重,还望师妹多为他人着想,与人为善。鲤” 北宫馥垂了一下眸子:“是么,师伯可真是关心我,远在紫霞山,也知晓人间之事。” 袁不苛愣了一下:“那小师妹的意思是……” “袁师兄替我回答掌门师伯一句话:这个世上,溺死的都是会水的,与人为善的,最后都不见有什么好下场!” “这……”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师伯大人有大量,想必比我清楚。” 袁不苛有些无奈,点点头:“我会传达给掌门师伯知道的。” “既然如此,多谢袁师兄了。”北宫馥行了一礼,“馥儿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她刚走了两步,却听袁不苛在身后叫住她:“小师妹!” “嗯?”北宫馥转头,“袁师兄还有何吩咐?” “小师妹可记得以前在紫霞山上的时候,别人是如何说我们两个的?”袁不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样子,连眼神都不敢多看一眼北宫馥。 紫霞山上,袁不苛和北宫馥的辈分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容貌也算是相称,又同样在医学上面有共同的爱好,所以师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拿他们两个开玩笑。 “我们两个?”北宫馥却假装不懂,“我在紫霞山的时候,很少参加大家的聚会,所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的。” 袁不苛一愣:“小师妹……什么都没听说过?” “不知道袁师兄指的哪桩事。”北宫馥一脸迷茫的样子。 “呃……”袁不苛一下结巴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 “袁师兄看来也没什么事了,我真的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北宫馥回到定安侯府,借口一夜没睡累了,就进了听雨轩,月恨水果然在房内等她。 “师父,怎么样,昨晚用了一夜的隐身符,你没感觉不妥吧?”北宫馥很是关心地看着师父。 月恨水笑道:“放心吧,师父做事一向有分寸的。” “是么?”北宫馥没好气地打量着他,“师父明明收了李同的魂魄,却又不告诉我知道,自己养着,昨晚还放了出来,这算不算做事有分寸呢?” “呃……馥儿啊……那个……”月恨水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嗫嚅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父!”北宫馥深吸口气,“养小鬼是玄术中的忌术,况且你养的这只鬼还不是纯良的品种,是一只贪财好色的恶鬼,万一一个不好,会被他反噬的。” 月恨水叹口气,看着她:“这些都是为师教你的,难道为师自己不知道么?” “那你还做?” “但如果养好了李同,一来可以助玄鸿子昨日收鬼,二来,义庄那疯鬼我们也会有办法对付。” 北宫馥想了想:“师父想以鬼制鬼啊?” “馥儿果然总是最懂为师的心意。” “可是师父啊……” “此事就这么定了,别再提了。” “师父……” “知道我是师父就好,为师做事自有分寸。” 北宫馥忍不住跺脚,想了想,不由气道:“好,师父要养就养,但馥儿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养一起养,我们既然师徒,自然是师徒一条命。” “不行!”月恨水断然拒绝,“此事为师决不能让你参与。” “为什么,师父可以做的事,馥儿为什么不能做?难道师父也觉得此事危险么?” 月恨水忙摇头:“当然不是,为师的修为比你高上许多,你的修为还不到家,到时候不能自持,被鬼反噬了,岂不是要连累为师?!” “师父啊……” “此事以后再不要提起!”月恨水难得在北宫馥面前沉下脸色。 北宫馥有些无奈,最后只能点头:“好,我答应就是了。” “对了,萧君琦怎么样了?”月恨水这才缓和了神情,换了个话题。 “最好的结果,就是伤好以后嘴歪了,没法矫正过来了,我已经努力了。”北宫馥挑个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带一丝同情。 月恨水笑道:“她希望你嫁得不好,如今她自己恐怕也很难嫁出去了。” “是啊,当众被人,啊,不是,是被鬼说喜欢,还被喜欢过她的鬼附身过,就算貌美如花也很难嫁得如意郎君了。” “是啊,她的名声已经臭了,正如她想害你的结局是一样的。” “正好,自己做的事,自己承受。” “嗯!”月恨水点点头,“不过假山上摔下来摔断脖子这件事确实有疑点,难为李庆居然愿意接受。” 北宫馥笑了起来:“如果我是他叔叔,也赶紧接受算了,这么丢脸的侄子,以李庆这种大内总管的身份,说出去恐怕都要被人笑了,何况,皇上没有治他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已经算是十分体恤他了。” “这倒是!”月恨水点头。 “笑话说完了,师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看来必须严正以待。” 月恨水抬眸看她:“哦,什么事?” “师父可知,今日我在皇宫遇到谁了?” “谁?” “袁不苛!” “是他?”月恨水微微蹙眉,“他下山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给端王殿下治腿疾的。”北宫馥简单解释,“还好我之前见过北宫静,心里有准备,不然真的会被他吓到。” 月恨水叹口气:“他下山之事,你六师伯知道么?” “肯定知道,他说,是掌门师伯派他下山的。” “大师兄……”月恨水忽然有些了然了,“我以为,他真的可以不管世间事呢,不过原来并不是。” 北宫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即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他说掌门师伯有话带给我们。” “什么?” “他说我此生戾气太重,让我为了身边的人,收敛一点。” “上次我回紫霞山,他也曾找我单独谈过。” “师父怎么回答他的?”北宫馥很有兴趣知道。月恨水笑道:“我只回答他四句: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那么,有人太善良,会不会最后死于他的善良呢?” “噗嗤!”北宫馥一下笑出声来。 月恨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 “师父跟馥儿果真是心意想通,你知道么,我今天也跟袁师兄说了类似的话。” “真的?”月恨水也忍不住失笑,“对了,这个袁不苛,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就数他往我们这边跑得最勤快了,当初还有好多人说你们是天生一对呢……” “师父,难道连你都想来取笑我?”北宫馥不满地盯着他看。 月恨水忙撇清嫌疑:“为师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馥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好想想了。太子的事情是有惊无险,可你只要一日还在定安侯府,他们就还是会用尽心思盘算你的终身大事的。” 北宫馥笑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因为怕他们逼婚就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吧,再说了,此生我只想报仇,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考虑。” “那报完仇以后呢?”月恨水好笑地看着她,“你也一直不嫁人?”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北宫馥不解地看着他,“报完仇以后,馥儿就跟着师父,我们一起回紫霞山,或者浪迹江湖,游览各地风光,相依为命一辈子也不错。” 月恨水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哪有人一辈子跟着师父一起过的,女孩子家,总要为自己找个归宿才是。” “师父就是馥儿的归宿喽。”北宫馥脑袋一歪,抱着月恨水的胳膊,就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你呀……”月恨水推了她一把,“别没大没小的,师父可不养你一辈子!” “那……我们轮流养好不好?”北宫馥凑近他看,“等师父养不动馥儿的时候呢,馥儿就反过来养师父。你看,不是有什么乌鸦反哺,羔羊跪乳,馥儿也可以做到的!” “你真打算拿为师当你爹一般孝顺啊?!”月恨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为师才比你大八岁,等为师七老八十不能养你的时候,你自己也六七十岁,是个老太太了!” “那不正好,师父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扶着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你说这场面多温馨呢?” 月恨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你七老八十,当然是扶着你的夫君一起出门,怎么可能扶着师父?” “师父,说起年龄,你可也老大不小了,过完年以后,我十六,你就二十四了,那师父为什么不娶亲啊?” 月恨水捏一下她的鼻子:“说你没大没小还不承认,管天管地,居然敢管到为师身上来了!” “反正师父一日不给我找师母呢,馥儿就一日跟在师父身边,如果师父找了师母呢……” 北宫馥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月恨水看着她:“找了师母又如何?” “找了师母……”北宫馥迟疑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那馥儿一起孝敬师父和师母两个人好了。” 月恨水叹口气:“你呀……说真的,袁不苛真的还不错,虽然他不算特别聪敏机灵,但他和你一样喜欢钻研医术,也算有一样的爱好。关键是,在山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的姑娘真的不一样……” “那是因为紫霞山上本来就女人少!”北宫馥不耐烦地捂住耳朵,“总之师父一日未成亲,馥儿就要一直陪着师父,现在,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说着,她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月恨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好好睡,为师先走了。” 北宫馥翻了个身,月恨水走到窗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前世的事一定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只是如果她因此而对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怀疑,那似乎也并不是太好的结局。 也许,他是应该帮她留意一翻属于她的姻缘了。 只是她和景安皓命中注定是有姻缘的,如果嫁给别人,岂不是要逆天改命? 月恨水想到这里,忽然失笑。 不改都早已改过了,多改一次少改一次又有什么差别? 月恨水离开了,北宫馥睁开眼,坐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继续躺了下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中午如雪来叫她吃饭为止。 “小姐,夫人知道你昨晚没睡,所以让人专门给你送了饭菜过来,说如果让你吃一些再睡,补补元气。” 北宫馥点点头:“也好,我就吃点吧。” 如雪让两个小丫头把一张小桌子搬到北宫馥床边,将放菜放到桌上,又顺口说了一句:“今日大小姐回来了,夫人问小姐晚上是不是跟大家一起吃饭?” 北宫馥愣了一下:“北宫静……哦,姐姐回来了?” “是啊,听说是为了二公子的事。” “二公子?” “小姐你还不知道吧,原来二公子报名入伍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被虎威将军看中了,让二公子做了他身边的参军。”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不是应该在武德王世子座下的么?” 如雪笑道:“小姐今儿怎么犯傻了,武德王世子正月里过世了,如今还没立过新的世子呢。” 哦,对! 北宫馥差点拍拍自己脑袋,自己这是将前一世的记忆跟今世混淆了。 前一世,北宫成在她的推荐下,到了南宫全那里当了一名五品偏将军。 而这一世,他竟然还是靠的端王妃的关系,当了一名七品参军。 虽然品阶低了一点,但应该同样也是走的裙带关系,加上北宫成为人相当善于经营,应该很快就会升职。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虎威将军萧弛明明是太子妃的父亲,怎么会想到帮端王妃的忙? 帮北宫静,其实就是等于帮端王景安皓! 难道,他和太子已经连成了一线? “去回夫人知道,就说我晚饭跟大家一起吃。”北宫馥想了想,对如雪吩咐了一句。 “是!”如雪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北宫馥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慢慢眯了起来,有小丫头走过来:“二小姐,你怎么不吃饭呢?” 北宫馥笑起来:“嗯,我这就吃,你们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留下。”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其他几个屋里的丫鬟们不知道多羡慕她们在听雨轩当差。 二小姐平日进得宫多,赏赐自然也多,不过她从来都不自己藏着,总是一拿到手就全部散了,这还不算,不光是金银珠宝,就算是好吃好喝的,她也会记得给身边的人留一份。 这世上,这样好的主子可是要烧了不知道多少支高香才能遇到呢,难怪最近府里一堆下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听雨轩里挤。 “小姐慢慢吃吧,奴婢等吃饱了。”两个小丫头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北宫馥点点头:“我一个人吃不完,待会我吃完了你们要是想吃也可以吃,吃不完,打包一些给家人吃吧。” “是,多谢小姐。” 北宫馥从宫里回来并没有用过早膳,如今肚子倒真有些饿了,于是不再扮演好主子的角色,低头吃了起来。 吃好了中饭,如雪才急匆匆跑了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北宫馥只是随意问一句,倒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姐,我碰到曹尚书府的人了,他问小姐明日是不是有空,曹夫人旧疾复发,想让小姐过府一趟。”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曹夫人的病明明已经好了,怎么又复发了?” “这我就不知道。”如雪摇摇头。 “算了,去一趟吧。”北宫馥点点头,“横竖明日也是无事。” “是,我去转告他们知道。”如雪点点头。 北宫馥微笑,吃完了中饭,已是睡不着了,索性就起身看了会儿书,又问了一些北宫静回门的情况。 这次是她一个人回家的,景安皓并没有陪着一起来,只是一乘小轿,就将她送到了侯府门口。 至于北宫成的事情,她到底是不是从中出过什么力,这些当丫头下人的,自然就不清楚了。 但是北宫静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回来,似乎分明有种来领功的感觉。 “听说明日开始二公子就要去京郊军营之中了呢,那将来咱们就很难再在家里见到他了。”两个丫头聊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可惜。 也对,北宫成长得也算是俊秀非凡,通常女子一见到他,多少会有些小鹿乱撞的感觉,加之定安侯府中原本就男丁稀少,有身份的只有两个适婚男子,一个整日躺着,那就只剩下北宫成一个人了。 也难怪府中上下的丫鬟们,个个都喜欢去一云洲偷偷看一眼二公子了。 皇上要见你 如今已是二月,天气没有那么冷,只是晚上还有些寒意,不过在屋子里,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睍莼璩晓 太夫人的上房内,满桌子的菜肴早早就摆上了,大圆桌周围坐了一圈人。 定安侯府一位夫人四位姨娘各自带着子女赴宴,除却世子北宫玉之外,算是都到齐了。 太学士府人丁单薄一些,只来了两位姨娘,自从参风欣中风以后,北宫芍基本上就闭门不出,偶尔过府来看一眼母亲,其他时间都不见她的踪影,家族聚会也是能推就推。 如今赵姨娘和秋姨娘倒是联袂而来,看样子,居然感情不错的样子塍。 赵姨娘原本是岑风欣在的时候,她对这位原来的主子可谓是千依百顺,不敢有丝毫的违逆的。 可这会儿岑风欣可还没死呢,只是躺在床上动不了而已,她就早已跟原主子最痛恨的敌人勾结在了一起。 要是岑风欣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从病床跳起来,把她给掐死呢鲤? 跟着赵姨娘一起来的,还有北宫杏。 北宫馥抬头看去,却见北宫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甚至化了一地淡妆,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比之前那个整天只知道躲在北宫芍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头也好看得多了。 今年北宫杏也十六岁了吧,她记得,她只比自己小了几个月而已,算起来,也应该是待嫁的年纪了。 如今太学士,唯一一个可以嫁得好一点,让父母吐气扬眉的,大概也就只有北宫杏了。 不知道这位北宫家二小姐的婚事该着落在谁家呢? 北宫馥低头浅笑起来,和满桌子的人,都各有一翻心思,而北宫成当了参军这件事,恐怕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夫人到——”众人正等着,就听得里堂有人喊了一句,众人立刻噤声起身给太夫人行礼。 “都起来吧,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所以正式了一些,不过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大家还是不要太拘谨了才好。”太夫人果然满脸喜色。 众人这才依言各自坐下,沈夫人也不用伺候婆婆,被允许坐在北宫政身边。 太夫人左右两边分别是北宫政和北宫勤,北宫政身边分别是沈夫人,北宫成,北宫静,北宫馥,接着就是四个姨娘分别带着女儿们坐着,一共十三个人。 而北宫勤那边,算上他一共才四个人,十八个人的大桌子,侯府这边占了一大半,这多少让北宫勤有些面上无光。 好在,今日只是为了北宫成参军之事,他们太学士府只是出几个人来恭贺一下的,主角并非他们,这样想想,多少心里好受一些。 “好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们家又出了个官儿了,虽说还只是七品,不过以成儿这个年纪,已经是前途无量了!”太夫人颤抖着手,拿起酒杯,“这杯酒,可是大家都得一口喝了。” 众人自然不敢违逆,全部端起酒杯一口闷了。 “政儿啊,你在官场上的日子久,可得好好教教你儿子。”太夫人放下酒杯又转头嘱咐大儿子。 北宫政点点头,对北宫成道:“成儿,你如今已经入了仕途,将来必要好好当差,你是武将,将来定要好好报效朝廷才是。” “孩儿谨遵父命!”北宫成立刻给自己倒了杯酒,站起身敬给北宫政,“孩儿先干为敬!” 北宫政一脸欣慰地点点头:“我们北宫家,总算还有个拿得出手的儿子!” 大家的目光不由同时转向了沈夫人,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僵。 太夫人见此场景,不由瞪了大儿子一眼,赶紧打圆场:“这次成儿能被虎威将军看中,也多亏静儿从中周.旋,静儿也是功臣之一呢。” 北宫静忙笑道:“不管怎么说,侯府都是我的娘家,能帮娘家人,静儿肯定会帮忙的。” “如今端王殿下得宠,他的一句话,抵得上其他皇子说好几句呢。”赵姨娘赶紧在一旁帮腔。 北宫勤瞪她一眼:“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朝政大事,休得多言多语!” 赵姨娘缩了一下脖子,立刻不敢再言语。 太夫人今日正在兴头上,倒是对这个不声不响的赵姨娘也带了几分袒护之意:“哎,我说勤儿啊,赵姨娘说的原也没有错,静儿也算是歪打正着,嫁了个好夫君。” 赵姨娘忙笑道:“是啊,我家杏儿将来找的夫君能有端王殿下的一半,妾身也就安乐了。” 太夫人这才想了起来:“对了,我倒差点忘了,杏儿今年多大了?” “杏儿去年及的笄,过了年,应是十六虚岁了。”赵姨娘老老实实地回答。 “年纪倒也不小了。”太夫人想了想,看看一圈人,原本目光停在沈夫人身上,最终看是看着一桌的人道,“今日在座的,可帮着留意一下有没有可心的人儿,帮着杏儿也参详参详。” 众人赶紧点头:“是!” 北宫馥都想笑,这太夫人可真有意思,让在座几位姨娘帮着别人找逞心如意的女婿。 要知道,在座除了秋姨娘和侯府最小的杜姨娘之外,可都是有女儿的人,她们的女儿也很快会会到达出嫁的年纪,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她们难道不会自己留着啊? 没想到北宫馥心中正笑,却听得北宫静道:“太夫人,你可偏心了。” “哦,我怎么偏心了?”太夫人有些不解。 “杏儿妹妹年纪到了,就该嫁了,我可知道杏儿比我还小几个月呢,难道她要嫁,比她大几个月的人便不要嫁了么?” 太夫人的目光盯着北宫馥看了一眼,却还是装糊涂:“静儿不是已经嫁了么?” 北宫静急了:“我跟馥儿妹妹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如今我既然已经觅得如意郎君,如何能落下了馥儿妹妹呢?” 太夫人这才笑道:“这才是了,馥儿今年也该是二八年华了,媳妇,你可帮她留意了婆家了么?” 沈夫人忙道:“倒是帮她看了几家了,还在考虑中。” 太夫人想了想:“此事倒也不急,不过若是有合适的,先定下来也无妨,女孩子家,没个婆家也总是不行的,心气儿也不要太高,只消得是名门正户,明媒正娶的,大小都不须计较。” “媳妇谨遵太夫人教诲!”沈夫人忙点点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北宫馥一眼。 北宫馥却只是浅笑,好像她们在谈论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她很清楚,太夫人现在舍不得她太早出嫁,但是也并不希望她将来过得太好,压倒了本宫家其他的姐姐妹妹们。 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是因为北宫玉的病势已经越来越好了,刚有起色,当然不会舍得拜拜送了她这位神医出门去。 而她的心底,又不希望她将来有一天压了北宫家一头,毕竟她从来没有被家里任何一个人看得起过,一个不被人瞧得起的人,她是不会允许她出头的。 就好像前世,眼看她要当上皇后,北宫家的人一个个就都急了。 一个生来跟人抢窝的弃女,又有什么资格当一国之母呢? 所以,太夫人今日才会有:不要挑门第,也不要挑大小,就算当个小妾,也是应该知足了。 北宫馥的浅笑此刻看上去只是像个害羞的少女,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馥儿,可有可心的人么?”不过她不声不响,并不代表众人就此会放过她。 这边蔡姨娘就已经开口问了起来,众人的目光再次对准了她。 自从皇后提亲之事后,其实朝野上下都传闻她一定会成为太子侧妃。 没想到此事最后竟然不了了之,皇宫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而京城也再没人敢跟北宫馥提亲。 此刻北宫馥听得此话,不由笑道:“蔡姨娘,如今馥儿只想早些治好大哥和婶婶的病,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多想。” 蔡姨娘这句话,分明就是让她犯错。 如果她自己看中了什么人,分明就是不知羞耻,若是说没有,更有可能是在等着攀高枝。 北宫馥回答完以后转头看着太夫人,她最关心孙子了,所以这会儿,最好不要让她这位神医不太高兴。 年纪最小的杜姨娘笑了起来:“听说馥儿前些日子跟太子殿下走得挺近呢,不知是不是等着太子下聘?” 这话其实是很多人都想说的,但是杜姨娘说起来最合适。 她本是舞姬出身,年纪也最小,她说这话,别人只会当她是年轻不懂事。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等着北宫馥回答。 北宫馥不说话,只是盯着太夫人看,太夫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北宫馥这才缓缓开口:“馥儿与太子……妃,是走得挺近,太子妃的胎儿不是太稳,所以我经常帮她开一些开胃的药给她吃。” “原来如此,那……” “食不言寝不语!”太夫人忽然发怒,“不过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哪来这么多问题,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 见太夫人忽然发怒,杜姨娘立刻低头,不敢再造次。 北宫静眯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北宫馥,她竟然能将太夫人都拿捏在手心之中。 一顿饭直到结束,再没人敢乱说乱动。 等众人散去,太夫人原本一脸喜色的脸此刻变得微微有些发冷:“馥儿,你留下陪我一会儿,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众人神思不明地盯着北宫馥看了一眼,各自出门而去。 北宫馥站在原地不动,等众人散尽才回头看着太夫人:“太夫人还有何事吩咐?” 太夫人盯着她看,脸色阴晴不定:“你大哥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原本应该是一个月醒两次的,不过自从上次丹砂那件事之后,病情有些反复,不过两个月醒三次大概是可行的。”北宫馥老老实实回答。 太夫人盯着她:“我再问你,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真的一个人都不想嫁,还是……你心中早已有了人?” “馥儿怎么敢跟人私定终身?” “你就别在我老太婆面前装模作样的,我今天便打开天窗跟你说亮话,北宫家是不可能养个老姑娘在家里的,就算是你芍姐姐,也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不是北宫家养不起,是丢不起这个脸!” 北宫馥神色不变:“馥儿明白。” “不,你不明白!”太夫人阴着脸,“总之今年之内,你最少必须定亲。” 北宫馥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句:“天下男儿皆薄幸,孙女不想再做一次被抛弃的人。” “再做一次?” “孙女刚出生的时候,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此生不想再经历一次。” 太夫人一下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此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愿不愿,下去吧。” 北宫馥也不多争辩:“是,馥儿告退!” 出了上房,却见一人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北宫馥愣了一下,上前见礼:“母亲?” “出来就好了,太夫人都跟你说了什么?”沈夫人急急忙忙地拉住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总是要在确定哥哥姐姐没事以后,才会想到关心她呢? 北宫馥心头一叹:“没事,不过留我问了一番大哥的病情罢了。” “原来如此!”沈夫人点点头,松了口气。 “母亲是专程在这里等我出来么?” “是啊,娘见太夫人在宴席上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不悦,怕她为难你。” 北宫馥淡淡笑道:“太夫人是做大事的人,又是长辈,又怎么会无端为难一个晚辈呢?” “那就好。”沈夫人点点头。 北宫馥看看天上没有月亮,想了想,扶起她的胳膊:“母亲,天色已晚,不如让馥儿陪你回房吧。” 沈夫人忙道:“不碍事的,你若陪我回房,待会不是要自己回房去么?” “馥儿学过一点功夫,耳目比常人聪敏一些,夜间走路并不太难。” “这……”沈夫人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好吧。” 北宫馥扶着她,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灯笼,然后看了一眼:“咦,这不是小眉么?” 沈夫人忙点头:“是啊,这丫头很能帮得上忙,已经升了二等了。” “那就好了,馥儿生怕给母亲惹了个麻烦在身边呢。” “怎么会,馥儿办事永远都让人放心。”沈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抬头望去,“我到了,进去坐会儿么?” “馥儿明日还要去给曹夫人看病,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北宫馥摇摇头。 沈夫人也不勉强,笑着点点头:“早些休息吧。” 北宫馥从沈夫人的忆柳斋出来,小眉把手中的灯笼交给如雪:“如雪妹妹,帮二小姐照着点路。” “知道了。”如雪点点头,提着灯笼扶起北宫,“小姐,小心些。” 北宫馥点点头,深深看她一眼,再转头看了一眼小眉,笑一笑,径直往听雨轩而去。 翌日,北宫馥收拾一番直奔曹尚书府而去,曹尚书果然早早就等着她。 “曹大人,李同一案不是已经结了么,怎么还有事找我帮忙?” 曹尚书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慧敏郡主,真的相信从假山上掉下来,会正好正面砸中脖子么?” 北宫馥心头“咯噔”一下,微微蹙眉:“曹大人的意思是……还存疑?” “下官十分怀疑,一个人从假山上摔下来,怎么可能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光断了喉管呢?”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假山下面是泥,普通人摔下来没有任何伤痕也不奇怪,而如果假山上没有站稳,不管正面摔还是背面摔都不是不可能,正好砸到喉管,也是很正常的。” 曹尚书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目前李家已经不闹腾了,案子也结了,照我看,一切也算合情合理,我倒觉得曹大人不用自寻烦恼了。” 曹尚书点点头:“郡主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下官最近烦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北宫馥已经想到了:“可是义庄闹鬼的事?” “是!”曹尚书点头,“此事宫里闹腾得并不那么厉害,不过皇上却密令下官彻查此事,下官特地奏请让郡主一起参与此事。”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下官跟皇上说,玄鸿子道长就是郡主所推荐,郡主又懂一些验尸之事,鬼魂之事也懂一些,义庄之事,总需要一个懂行之人参与。” 北宫馥沉思一阵:“此事我参与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不明白,义庄的鬼魂并没有闹到皇宫里其他地方,为何皇上如此上心?” “此事,下官也是心存疑问。”曹尚书摇摇头,“皇上说,大内禁地,竟然有此等冤魂扰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要清除才是。只是玄鸿子道长说,义庄的鬼魂年深日久,必须要一些时日才可消除。” 玄鸿子倒真会说话,明明在想办法的那个是是她师父月恨水。 北宫馥笑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听候差遣便是。” “对了,昨日早上皇上与下官聊起郡主,说想找个时间跟郡主单独聊聊。” 北宫馥愣了一下:“皇上要找我?” “是啊!” 奇怪,皇上要找她,直接召她入宫也就是了,何必绕个弯子找曹尚书来告诉她? 曹尚书见她一脸疑问,忍不住摇摇头:“皇上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下官也不敢多问,只是负责传话罢了。” 北宫馥沉默一阵,随即叹口气:“皇上要见我,我又怎么可能推脱得掉呢,不如就见一见吧。” 曹尚书连连点头:“郡主果真是个明白人,事情看得特别通透,那明日下午,便再来下官府上一趟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曹大人府上?” “到时候,郡主就可以见到皇上了!” …… 师父永远在你身边 北宫馥第二日下午依约到了曹府。睍莼璩晓 老实说,她前世是见过文帝的,文帝此人阴沉而少语,在位十几年,建树不多,但错处也不多,至少他登基这几年内,也算是四海升平,少有战事。 所以文武大臣也有将他颂为一代明君,文治武功,堪称一流。 不过文帝并没有接受这个表扬,却将歌功颂德的官员降职了,从此以后,谁也不敢随意拍这位性格怪异的皇上的马屁的。 在北宫馥看来,文帝的性格似乎一直都是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样子,只是不知他今日忽然找她密谈所谓何事了膈。 “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北宫馥到了室内,果然看到文帝坐在上首,曹尚书战战兢兢地站他身侧。 文帝一身便装,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但以北宫馥的敏锐,当然能感觉到他带出来的暗卫绝对不少。 都说上位者的疑心重,越是坐得高,越是惜命怕死,这话果然说得没错政。 “这是在外面,不用如此拘礼,坐下吧。”文帝点点头,言语间不怒自威,看了曹尚书一眼,“朕想单独跟慧敏郡主谈谈。” 曹尚书点点头,立刻出门而去,并且关上了门。 北宫馥有些不解,不过依然装得端庄淑雅地低头坐着,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不敢多看文帝一眼。 “你转过头来。”文帝忽然冒出一句,是命令式的,不容人反抗。 北宫馥愣了一下,深吸口气,慢慢转过头。 “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 文帝慢慢打量着她,眼神中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在看一件货物,良久,他才叹道:“果真可算得上是天姿国色,难怪连太子看到你都动了心思。” 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文帝会提起这件事:“皇上说的,臣女不明白。” “你的心里,比谁都明白!”文帝脸色一沉,“别在朕面前耍你那些小聪明,朕看人,从来都没有错过。” 北宫馥心中一紧,脸上却是越发茫然:“臣女还是不明白,还请皇上明示。” 越是到关键的时刻,越是不能被人吓唬了去,有时候,死赖到底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策略。 “你怎么会想到让寿王出面帮你解决这件事?”不过文帝并不打算放过她,语气依然咄咄逼人。 北宫馥赶紧跪下了:“臣女与寿王殿下是谈过几句,不知皇上说的事情,是哪件事?” 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继续道:“皇后难道没有跟你提过让你嫁给太子的事么?” 北宫馥摇摇头:“皇后娘娘并没有跟臣女提过此事,不过倒是跟家母提过。” “那你的意思呢?” 北宫馥努力向着措辞:“能嫁给太子,自然是所有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可臣女家中还有病重的大哥和婶婶需要臣女去救治,这个时候若是嫁人,等于就是置他们于不顾,臣女心中不忍……” “所以你求助于寿王?” “不是的。”北宫馥摇摇头,“古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我肯与不肯?只是上次偶遇寿王,臣女一时口快,说了心中的困惑,所以才会被殿下知晓,若是因此让皇上心中不快,臣女以后再不与寿王殿下来往便是。” “放肆!”文帝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寿王乃是堂堂皇长子,岂容你一个小小的臣女说不来往就不来往的,你当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北宫馥吓了一跳,浑身都发起抖来,赶紧给文帝磕头:“是,臣女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她的额头流下汗来,清晰地滴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之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再往上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安静地仿佛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北宫馥不敢多呼吸一口,整个身子越发颤抖得厉害起来。 “哈哈哈,朕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起来吧。”隔了不知道多久,文帝忽然大笑起来。 北宫馥又是一愣,抬头疑惑地看着他:“皇上……” “起来吧,起来吧,你是定安侯的女儿,朕又怎么会真的为难你呢?” 北宫馥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没想到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你祖上世代为官,家里也出了不少朝廷栋梁,没想到一个堂堂侯爷之女,竟然这么胆小,你这个胆子可得好好练练,不然若是跟你爹出来,可充不得大场面的。” 北宫馥艰难地咽一下口水:“臣女自幼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朕明白。”文帝似乎满意了,点点头,这才进入正题,“听说你在紫霞山待过一段时间,还拜了师父学艺?” 北宫馥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是,主要是学医,还练得几下花拳绣腿。” “怎么不学玄门中术,如今你出来,定然比那玄鸿子道长有建树。” 北宫馥叹口气:“家师说,臣女天生与玄术无缘,勉强习之只会伤身,所以不让臣女接触这些。”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文帝点点头,“看来进得城隍庙,也不是个个都能求得一支好签的。” 北宫馥依然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一眼文帝。 文帝似乎意犹未尽:“不过能上得紫霞山学医,想必慧敏郡主的医术相当不错,听说皇后也盛赞啊。” “皇后娘娘谬赞了。”北宫馥一脸谦虚。 文帝看着她,忽然道:“对了,安皇贵妃往日也有月事肚子痛的老.毛病,改日有空,你也帮她瞧瞧。” 北宫馥愣了一下,谁不知道皇后跟安皇贵妃是死对头,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后的人,又去给皇贵妃看病,这不是想让她里外不是人么? “怎么,怕皇后娘娘责怪?”文帝脸上带了一些笑意,“她没在你面前提皇贵妃的坏处吧?” 北宫馥摇摇头:“皇后娘娘没多说什么,只是有一次皇贵妃跟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迟到了一些,皇后娘娘说皇贵妃故意迟到……” “所以你就觉得皇贵妃是个非常不好伺候的主子吧?”文帝笑声中带了几分蔑视,似乎笑她这么胆小,“放心吧,你是朕叫过去的人,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北宫馥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 “对了,曹大人说,你对验尸也有一套是吧?” 北宫馥的头低得快到腿上了:“只是书上看过,紫霞山上的医书很齐全,有验尸的。” “哦,原来如此。”文帝点点头,“将来莫提刑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去帮帮忙吧。” “是,臣女遵命!” “什么时候进宫给皇后种花的时候,去看看皇贵妃吧,你姐姐是她的儿媳妇,你们也应该常来常往才对!” “是,臣女会常去走动的。” 文帝看着她,忽然笑道:“对了,你跟你姐姐长得真是一模一样,不知皇贵妃会不会认错呢。” 北宫馥忙道:“皇贵妃生有慧眼,怎么会认错。” “这种事情哪里来的什么慧眼,不过她认错了没关系,只要端王不会认错就行了。” 文帝的话意有所指,北宫馥心中一动,心中细细思衬着皇上的意思,面上却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 “行了,以后的事你就跟曹爱卿说吧,朕也乏了,你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北宫馥起身,差点摔倒,赶紧正了一下身形,过来给文帝行礼,告退。 出了曹府正堂,北宫馥被安排到厢房休息,曹尚书又进去跟文帝谈了一阵,不一刻,他便走了出来道:“郡主,皇上已经走了。” 北宫馥松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曹尚书:“曹大人,皇上可有留下什么吩咐么?” “没什么吩咐,不过下官看皇上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那就好。”北宫馥点点头,悠哉地喝了一口茶,“皇上说,将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让我尽力配合曹大人。” “如此,多谢万岁,多谢郡主了!” 北宫馥谈到这里,起身:“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告辞了。” “等等。”曹尚书叫住她,欲言又止。 “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曹尚书这才道:“义庄那……” “哦,此事大人还得去问玄鸿子道长,道长做事一向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猜度的,他说时机未到,就是未到,到了就是到了。” “这……” “曹大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曹尚书这才恍然大悟:“哦哦,郡主说得是,下官谨记了!” 回到听雨轩,北宫馥坐在窗边陷入冥思。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连皇上都亲自出马了,这件事,已经牵扯进来了太多人。 不过也好,人越多,水越混,到时候要浑水摸鱼,也简单一些。 “在想什么?”月恨水从她背后出现。 北宫馥倒也不惊:“师父,十岁以后,你的这些小把戏已经吓不到我了。” 月恨水很无奈,看看她的脸色,忽然脸色一变,抓过她的脉搏号了起来:“你刚才用内力强行改变了自己的体质?” 北宫馥缩回手:“我如果不怕得出汗,他又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害怕?” “皇上为难你了?” “你以为,皇上好端端说要见我,只是为了跟我简单聊个天而已?”北宫馥翻个白眼,“我最近在各种事件中都有出现,又跟他三个儿子都扯上了关系,不想引起他的注意都难。” 月恨水点头:“我当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你虽则是演戏也不用伤身啊。” 北宫馥摇摇头:“皇上今日想见的,是一个将他几个儿子玩弄在股掌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子,显然他要失望了,他所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在天威之下战战兢兢,吓得花容失色,头冒冷汗的乡村山野小女子罢了。” “想来他很失望。” “上位者一贯都多疑,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如今他最优秀的三个儿子都围着我转,我如果是他,也一定对这样的女子冲满好奇之心。” “皇上不是蠢人,你今天虽然表现得好蒙混过关,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相信下去。” 北宫馥点头:“我知道,最近一直有人在暗中查我,我能感觉到,师父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嗯,我也会帮你留意。”月恨水点头,“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北宫馥摇头:“师父,你放心,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就是我跟他摊牌的时候。” “你要跟他摊牌?”月恨水心中一紧,抓住她的手腕,“自古伴君如伴虎,你这是要与虎谋皮?” 北宫馥轻笑起来:“师父,自我打算下山,我从未打算将自己放置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之中。” “你……” “财向险中求,师父,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冒险。”北宫馥淡然地反手拉住月恨水的手,“我就赌这一把,看看他到底真正最在意的到底是哪个儿子!” “太危险了!”月恨水皱眉。 北宫馥抬头看着他:“师父用自己的精血饲养李同的冤魂,难道就不危险么?”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馥儿,你是在跟为师赌气么?” 北宫馥转过身:“师父如果觉得是,那就是吧!” “馥儿……”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馥儿……”月恨水叹口气,板过她的肩膀,“师父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同意或者不同意你复仇,但你应该明白的,不管你做什么,师父都永远会站在你身边的,除非有一天,你不再需要师父了。” 北宫馥急急拉住他的手:“馥儿永远都需要师父,馥儿绝不会再干前世的蠢事,将这个世上最关心我的人赶离自己身边。” 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月恨水抬头摸摸她的头,捋过她的发丝,微笑道:“为师从来未曾怪过你。” “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怪自己!”北宫馥摇头,“将师父赶走之后,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过,我强迫自己杀伐果断,我强迫自己南征北战,我强迫自己……对自己说,我爱的是那个男人,所以为了他,我必须断情决义……”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只是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自从她决定报仇开始,眼泪,早已不是属于她的东西了,如果剧情需要,她留两滴也无妨,但若是和报仇无关,真情的眼泪,她却再也流不出来了。 因为前世,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月恨水当然明白她的心情,不由搂过她的肩,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些事情,在这一世,都会有个了断,你放心,师父会帮你的。” “师父……”北宫馥闭上眼睛,汲取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味道,轻轻呢喃一句,“有你在,真好……” 月恨水嘴角的笑意也溢开来,一脸宠溺地拨了一下她鬓边的青丝,也同样慢慢吐出一句话来:“……有你在,真好!” 师徒二人就这样坐着,坐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美好得仿佛人间天堂,四季花开,阳光温暖,却又仿佛是阳光下飘荡着的气泡,只要外界一点点的震动,就会立刻破碎得无影无踪。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所有美好的东西,似乎总是不那么长久。 北宫馥早上醒来的时候,愣神了很久,随即,苦笑了一声。 师父总是不声不响地走,而她,却总是在他的怀里才能睡得如此香甜。 但安睡过后,她便有最充足饱满的精神来面对接下来几日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今日,是让她都有些头疼的事情。 她要替安皇贵妃去看病! 皇上真是会捉弄人,在她看来,文帝绝对是一个捉弄人的高手。 而最令人感觉惊悚的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被玩弄的人,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玩弄的人。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一切,看着皇后跟皇贵妃斗得你死我活,他却看得不亦乐乎。 他封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却跟皇贵妃生了两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儿。 这一切仿佛是一种设计,这种设计让整个后宫顿时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之中。 北宫馥看着轿子一点点从皇宫的道路上走过,脸上的笑容慢慢明朗起来。 安皇贵妃,那个她前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今日,总算是要正面面对她了啊。 北宫馥深吸口气,也好,这个世上,有时候,敌人越多,她反而越安全。 这一点,她还真的是需要跟皇上好好学学呢。 “皇上说让你替皇贵妃去把个平安脉,替她开个药方调理一下身子,本宫已经帮你推了。”凤仪殿内,皇后趾高气扬地看着她,语气平淡。 北宫馥的语气更是波澜不惊:“是!” “怎么,你不想去么?”皇后上下打量着她。 北宫馥摇摇头:“皇上托人传了口谕给臣女,臣女还以为非去不可了呢,原来皇后娘娘已经帮臣女回了,臣女自问才疏学浅,生怕看错了病,断错了症,也是给皇后娘娘丢脸。” 皇后眉一挑,这丫头话一转,瞬间就变成她假传圣旨不让她去给皇贵妃看病了。 “北宫是回了,不过……皇上并没有答应!”皇后缓缓把后半句话说完。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臣女必须走这一趟了。” “看来你真的很不情愿?”皇后有些意外,“这可是皇上的圣旨,你若是看好了,立刻就能名扬天下。” 北宫馥立刻摇头:“在家的时候,娘亲就教导臣女,皇后娘娘是外祖那边的人,她跟娘娘在家时情同姐妹,馥儿笨手笨脚的,在宫里多得娘娘照顾,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定早被责罚了。” 以花入药 北宫馥的话中意思很明显,意思便是:皇后娘娘你跟我才是一家人,至于安皇贵妃,那是谁啊,跟我又没什么关系。睍莼璩晓 皇后对她的回答显然还是十分满意的:“是个懂事的,不过你姐姐可是嫁给了端王殿下,那可是皇贵妃的亲儿子。” 北宫馥又笑道:“皇后娘娘,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她嫁的是端王殿下,又不是太子……” 她似乎是自知失言的样子,一下停顿住。 皇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松了一口气膈。 本来就是啊,沈夫人要靠的人,肯定是她这个堂姐,难道要去靠自己的亲家么? 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再说了,北宫静是嫁给了安皇贵妃的儿子,可那个儿子,是个残废,就算再能耐,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枝。 而她就不同了,子凭母贵,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命,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这个北宫馥,不来依靠她,难道还要去靠那个没有大前途的人? “此话以后不可乱说,端王妃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姐姐,一母同胞,又是皇子妃,岂可容人随意诋毁?!”不过有些话,该训还是要训一下的,毕竟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应该非常清楚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 北宫馥忙战战兢兢地行礼:“臣女罪该万死!” “万死倒不至于,以后说话小心些也就是了。”皇后上前,亲自扶她起来,“你也知道,本宫一向都是很看重你的,所以才会紧张一些。” “臣女明白。”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吧!” 北宫馥赶紧行礼:“是!” 皇后想了想:“对了,既然你是从本宫这里过去的,空手去也不好,第一次见面,她跟你姐姐又是婆媳关系,不如也给她送一盆麦麸草过去吧。” “是,臣女遵命!”北宫馥忙上前,随意挑了一盆麦麸草,让凤仪殿一名小宫女捧了,这才前往百花宫而去。 安皇贵妃自然早知道消息,北宫馥进去的时候,她早已正襟危坐。 北宫馥上前行过礼,又让人送上麦麸草。 安皇贵妃看了一眼麦麸草:“是皇后娘娘让你送过来的?” “是!”北宫馥老老实实回答。 “你倒是很听她的话。”安皇贵妃美丽的眸中有些东西飞扬起来,“听说,你是端王妃的妹妹?” “是!” “听说,原本要价格端王的北宫家女儿是你?” 北宫馥摇头:“端王妃之位原本就是姐姐的。” “你还不承认?” “最初臣女回家,也是为了替姐姐嫁给端王殿下的。” 这一点,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安皇贵妃被噎了一句,但她在宫里多年,自然也不是个笨人,当下不再绕着这个话题,只是对身边的女官道:“让慧敏郡主号脉吧。” 北宫馥走上前,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手枕,放在安皇贵妃手下垫着,自己则跪在一旁专心号脉。 “娘娘平日忧思过重,气血两亏,才会月事不调,每一次月事来时便会疼痛难忍。” 安皇贵妃点头:“确实如此,人说慧敏郡主精通医术,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皇贵妃过奖了!”北宫馥一脸谦卑。 “那可有什么方子可以治么?” “娘娘的病极难根治,需要好好调养才是,每日可用月季花和鸡血藤以一比二的比例加水煎服,每日一到两次,长期服用,可调理月事不调。月事来时疼痛,可用芙蓉花加地骨皮以一比一煎服,每日两次可减缓疼痛。” 【此两个方子来自《家用扁方2300》,有兴趣的童鞋可以试试】 安皇贵妃听得她的方子不由笑了起来:“你的方子里面怎么都是以花入药?” 北宫馥赶紧答道:“百花宫以盛开百花闻名,娘娘又是花容月貌,以鲜花入药,既不会太过苦涩,又有养颜润肤的功效,不似有些药,喝了叫人脸色发黄。” 安皇贵妃点点头:“慧敏郡主果然是有心之人,思虑周全。” 北宫馥起身写了药方,便要告退。 “等等。”安皇贵妃看着她:“你跟端王妃既是姐妹,想必感情甚好,本宫今日已经叫了端王夫妇前来一起用午膳,不如郡主也一起吃个家常便饭,就当本宫答谢郡主一翻看诊。” 北宫馥愣了一下:“臣女不敢居功,更何况这药方功效如何娘娘还不清楚,这功,臣女怕是受之有愧。” 安皇贵妃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倒是真实诚,放心吧,皇上请来的大夫,难道本宫还会怀疑不成?不管怎么样,就在这里吃个便饭,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宫吧?” “臣女不敢!” “不敢就留下吧!” “……是!” 北宫馥有些无奈,她就知道,一旦进了百花宫,就别想那么容易就能回去。 她这位前世的婆婆,可有的是法子把人折腾得生不如死,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想耍什么把戏。 在北宫馥看来,这位安皇贵妃未必如表面上看那么喜欢她,只是碍于她是皇上派过去的人,不能对她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才如此客气。 但私心里,她应该早就把北宫馥身上印了一个“皇后的人”的记号,断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还好此刻已经快到午时,北宫静和景安皓很快就联袂而来,倒不会让北宫馥感觉到没有话题的尴尬。 北宫馥第一次感觉有北宫静出现的场合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场面不会太过冷清。 “听说妹妹到百花宫为母妃看诊,我们姐妹难得一见,今日可要一起好好叙叙旧呢。”北宫静一上前就热络地拉着北宫馥,好像她们俩的姐妹感情真的好得一天都不能分离似的。 她要演,她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不是? 北宫馥也堆了真诚的笑意:“是啊,馥儿也是呢,虽说前些日子二哥参军的时候才见过,可真的好似过了很久似的。” 北宫静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是啊,姐姐也有同样的感觉。” 安皇贵妃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听北宫馥提到北宫成,不由问道:“北宫家的二公子,参军了么?” 北宫馥笑道:“是呢,如今是虎威将军帐下的七品参军。” “是么。”安皇贵妃的神色看不出她的心情,只是淡淡微笑。 北宫静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再转头看北宫馥的时候,眼中顿时带了一点怨毒的神色。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这个? 北宫馥笑得很是无害,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不能提的样子。 姐妹二人正努力表演面和心不合的把戏,却听外面又传道:“晋王殿下到——” “长平公主到——” 北宫馥愣了一下,刚才安皇贵妃明明说只有端王夫妇的,怎么又多了两个人? 正想着,就看百花宫外慢慢走进两个人来。 长平公主,今年十九岁,在宫里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她目前是孀居,也就是说,是个寡妇。 但年前,鲁南一带匪患猖獗,朝廷派了好几拨军队过去,都是无功而返,损兵折将,为此,文帝十分头痛。 之后,武将们视鲁南一带为行军禁地,为此文帝无奈之下贴出皇榜,说谁愿意带兵前往鲁南平灭匪患,不止有大量金银的赏赐,还可以娶公主为妻,招为东床驸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榜贴出三天,便有人揭榜。 此人名叫石帆,自幼习得一身武艺,熟读兵书,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平日卖艺为生。 虽然他有一腔报国之心,也头靠过几个兵营,但因为他的性格格格不入,又不懂得逢迎,总是呆不长就被人同僚排挤,最后只能流落街头。 此刻看到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谁想,鲁南的匪患是平了,驸马也当了,石帆长平公主成亲以后,不顾女儿的反对,让石帆到鲁南镇守,结果不出一年,就被人暗杀了。 石帆家中没有其他亲人,文帝也是出于一片忏悔之意,让女儿回宫居住。 北宫馥如今看向长平公主,一声素色衣衫却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 长平公主的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安皇贵妃,精巧的瓜子脸,细长的柳叶眉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唇不点自红。 俗话说,若要俏,带三分孝。 她一身素色的衣服并没有掩盖她美貌,反而让她的容颜显得更加清丽,站在百花宫的姹紫嫣红中,反倒十分耀眼夺目。 再看她身旁一位男子,正是今年刚满十六岁的晋王景安泰。 只见他一身蓝色的长袍,袖口是银色的云纹滚边,腰间是白玉扣的白色祥云锦带,与他头顶束发的白玉簪遥相呼应。 他的脸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格外鲜明,眼中流动着仿佛琉璃般的光泽。 其实从这两个子女身上,就可以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母亲竟然会如此得宠。 如今孩子最大的已经二十一岁,她也是快到四十的人了,却依然盛宠不衰。 便是这样的容貌,已经足够令人无法挪开目光了。 北宫馥上前行礼:“臣女参见晋王殿下,公主殿下!” “起来吧!”景安泰今年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是沉稳老练的模样。 所以说,皇宫里果然是个容易催人老的地方——不是容颜,而是心。 长平公主脸上是千年不化的冰霜,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平身!” “是!”北宫馥起身,退到一侧。 听说这位长平公主是宫里最难服侍的主子,喜怒无常,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和愧疚之心,几乎是横行霸道,变着花样责罚下人,还是少惹为妙。 “母妃,我倒来了什么贵客,也值得女儿大老远跑一趟么?” 长平公主回宫以后,文帝赐了一座宫殿给她,离百花宫不远,名叫文轩殿。 “走几步就到了,反正你在宫里,也该多来母妃这里坐坐。”安皇贵妃怜爱地拉着女儿的手,“她是你父皇给母妃请来的看诊的,与你年纪差不多,母妃想着,许是和你聊得来。”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女儿对医术并没有什么兴趣。” “没有兴趣,可以聊聊别的。”安皇贵妃笑起来,指指晋王道,“算起来,她跟你弟弟也是同岁呢,你往日最喜欢与你弟弟聊天了,不是么?” 长平公主不说话,景安泰忙道:“母妃,时候不早了,不如大家入席,边吃边说如何?” 安皇贵妃点点头,对北宫馥笑道:“本宫一跟子女聊天就常常忘了其他人,郡主可不要见怪才好。” 北宫馥忙道:“娘娘太客气了。” “坐吧!”安皇贵妃指指已经摆好饭菜的桌子。 北宫馥等大家都落座以后,才最后一个坐下。 “慧敏郡主,不知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刚坐下,安皇贵妃忽然问了一句。 北宫馥愣了一下,却听她已经笑了起来:“瞧瞧本宫这记性,你的生辰嘛自然跟端王妃是一样的,是吧?” 北宫静忙道:“回禀母妃,儿媳比妹妹早二刻钟出生的。” “哦,那就是也是六月了?” “正是。” “巧了,晋王今年也是十六岁,不过是生在三月,算起来,正好比慧敏郡主大了三个月。” 北宫静看着婆婆,细细揣摩着她的心思,想了想:“那晋王殿下的生辰不是就快到了么,母妃想要怎么庆贺?” 安皇贵妃点头:“还有十日而已了。” 晋王忙道:“母妃,每年孩儿生辰都让母妃泰国操劳,不如今年便简办了吧。” “那怎么行。”安皇贵妃摇头,“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大日子,马虎不得。” “……是!”晋王有些不情不愿地低了头。 安皇贵妃又道:“不过皇上不喜欢铺张,咱们简化一些原也是应该的,这样吧,泰儿,不如你列个名单给母妃,这一次,就在晋王府简单办一场,如何?” 景安泰这才高兴起来:“这才是呢,想必父皇知道定会很高兴的。” 安皇贵妃看看北宫馥:“慧敏郡主,到时候一定会出席的吧?” 景安泰看看北宫馥,又看看安皇贵妃,想了想:“郡主,你可是母妃第一个请的客人,想必一定会赏脸前来吧?” 北宫馥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打的什么机锋,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躲不得了。 “既然娘娘和殿下盛情,臣女却之不恭,一定按时给殿下贺寿。”北宫馥嘴角溢开客套的笑意,应承了下来。 再抬头看看北宫静,此刻她的眼眸中似乎有些不满的神色,不过只是一瞬而过。 而这神色,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对准北宫馥,而是对准她的小叔子晋王景安泰。 北宫馥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也当过端王妃,所以北宫静在不满什么,她感同身受。 只是她当时的心态只是与人为善,所以不会太过计较,但北宫静却不同,她个姓争强好胜,自然会更加不满。 从百花宫出来,北宫馥一回到定安侯府就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她被看得莫名其妙,一直到回到听雨轩,才看到如雪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如雪,怎么回事,今天碰到所有的人看着的眼神都怪怪的?”北宫馥一脸不解。 如雪有些无奈:“小姐啊,你怎么才回来啊,袁公子今天在门口等了你一天。” “哪个袁公子?”北宫馥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是小姐六师叔的弟子袁不苛公子啊。”如雪觉得她家小姐有时候挺聪明的,但是有时候聪明一世,有时候又难免糊涂一时。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他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请他进来他又不进来,说等小姐回来才进来。” “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 “半个时辰之前刚刚走了。” “原来如此。”北宫馥叹口气,“他来找我做什么?” 如雪摇摇头:“我只知道,他送了一箱子的纸过来。” “纸?”北宫馥越发莫名其妙,“在哪里啊?” “搬到里面去了。” “我去看看。” 北宫馥说着人已经进了屋内,果然看到有个紫檀木的盒子放在桌子中央。 还好啊,不是大木箱子。 北宫馥打开,果然是满满当当一箱子的纸,每一张纸都跟木箱子一样大小,从下往上,一直到满了为止。 她拿起一张看,居然是一张药方。 再看下一张,还是药方。 她接着又抽了几张看,居然全部都是药方。 “他送了一箱子的药方过来?”北宫馥越看越觉得奇怪,“他到底想干什么?” “对了,他还让我告诉小姐一句话。” “什么话?” 如雪想了想:“他说,医者父母心,医者仁心!” …… 北宫馥眨一下眼,忽然失笑:“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他呆,他居然想用这两句话来劝我。” “劝?”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北宫馥一脸无奈地挥挥手。 如雪慢慢退下,北宫馥再次拿起箱子里的药方看了起来。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些全部都是袁不苛想出来治疗景安皓双腿的药方。 他倒真是有心,各种方子都试了,不过依这些方子来看,他应该是还没有选定用哪个方子吧? 这个书呆子,不会真的以为,她会出手帮他,跟他研讨景安皓的病情,然后一起医治吧? “袁不苛这个人,专一又用功,果然不错。”身后,响起戏谑的声音。 北宫馥没好气地转身:“师父,你不要再拿我和他开玩笑好不好?” 赐婚五皇子【一万字加更~~】 “为师只是在表扬他,又没有在说你,你干嘛这么烦躁?”月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睍莼璩晓 北宫馥翻个白眼:“师父的心思你道馥儿不懂么,总之这一世我不想再嫁人了,就算袁师兄真的是天仙下凡,我也看不上。” “馥儿啊……” “师父不必劝我,我已经打定的主意,是不会改变。” 月恨水叹口气:“对了,今日皇上让你给皇贵妃看病,怎么样,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可是她为难了你?膈” 北宫馥这才笑道:“师父你不要这么紧张,她没有为难我,反而对我好得超出我的想象。” “怎么了?” “她带着全家请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午宴。枝” “全家?” “端王夫妇,长平公主,还设有今年跟我同岁,刚好比我大三个月的晋王殿下。” 月恨水蹙眉:“这么奇怪,你以前总是说,安皇贵妃这个人非常难相处,怎么好像忽然转性了似的?”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她还让我参加晋王十日以后的生辰,简单请几个人,特意请了我。” “你不过是他嫂子的妹妹,第一个人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北宫馥摇头叹息:“我就是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不然就不会在这里发愁了。” “皇上让你给安皇贵妃看诊,安皇贵妃却带着子女邀你一同用膳,接着又请你参加晋王的生辰宴席,你说这期中到底有没有联系?” 北宫馥眯起眼睛:“师父的意思是……其实安皇贵妃做的这一切,其实是皇上的主意?” “照目前的情形看,似乎很有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恨水摇头:“也许,最近关于你的事情实在出的太多了,他觉得应该用什么办法来压一下你的势头?”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沉思了良久,却忽然换了话题:“北宫成最近怎么样?” 月恨水一愣,随即马上道:“他的官职目前虽然还是很低,不过在萧弛身边,没有人敢看不起他,看来,晋升有日。” “他确实是个很能干的人,可惜,这年头,能干的人未必就一定心肠不坏。” 师徒二人正说着,却听到如雪在外面道:“二姨娘,找我家小姐何事?” “蔡姨娘来了?”北宫馥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我先走了,你小心。”月恨水拍拍她的手,一个翻身已经出了窗户。 北宫馥开门出来,果然见到蔡姨娘拿着一封红色的帖子站在门外,一见到她面上就带了三分笑意:“二小姐,听说你刚从宫里回来,这晋王府的请帖就巴巴地送上.门来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什么?” “说是请你去参加晋王殿下的寿辰。”蔡姨娘笑道,“这次晋王专程请的你,咱们侯府只有一张帖子,你单独一张呢。” 北宫馥微微蹙一下眉,这晋王好快的动作,这边她刚刚回来,他的帖子随后就到了,根本容不得她有任何的准备。 不过算了,先去看看到底这家伙想干什么再说。 “是,今日跟皇贵妃用膳之时,已经提起过这件事了。”北宫馥接过帖子看了一眼,“我见娘娘盛意拳拳,总不好推脱,所以答应了。” “慧敏郡主果然是人见人爱,皇后娘娘封了郡主,安皇贵妃也喜欢你,真是左右逢源呢?”蔡姨娘笑得十分真诚的样子,随即又加了一句,“如果谁能娶到你,那真是那个男人的服气呢,不知二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今日在门口等你的那位师兄,我看也长得一表人才啊。” 在北宫家人的眼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进仕途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没有前途的。 紫霞山行事一向低调,虽然和皇室有盟约,历来也受各任皇室中人的看重,他们虽然会占星算卜,但却从来不以此到世上来赚取功名利禄。 所以紫霞山的名气虽然响亮,但是在各位皇亲贵胄心中,他们都是十分清高的人,清高的人,自然没有太大的前途,大富大贵更是不可能了。 紫霞山再出名,在他们的心目中,也不过就是一座仙山而已。 对于一生都在追求着富贵名利的人来说,仙山中的人,是他们高攀不上的,他们也不想去高攀。 更有甚者,如果有他们讨厌的人去了仙山,最好再也回不来,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北宫馥自然知道蔡姨娘的心态,此刻也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淡淡笑道:“袁师兄只是有一些病理方面的事情想来问我,又怕侯府中人并不喜欢他,所以不想进府来罢了。” 她落落大方地简单回答,不以为然,倒让蔡姨娘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挑衅,当下便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帖子送到的,我此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记得那日穿得漂亮一些,再准备一份得体的礼物送给晋王殿下。” “多谢姨娘提醒!”北宫馥笑着点点头,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慢走不送! 蔡姨娘笑笑,告辞就走。 隔一日,北宫馥到逸墨居给北宫玉看病,最近他醒来的时间又缩短了,而且开始从什么时辰都可以入睡渐渐改成了日落才发困。 这是好现象,说明他的作息开始慢慢靠近了正常人,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今日她打算给他再加重药量,看看能不能加快他康复的速度。 刚坐下开药方,外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是瓷器破裂的声音。 “怎么回事?”北宫馥抬头看着如雪,“出去看看。” 外面已经有个小丫头跑了进来:“二小姐,刚才东府的芍小姐跑来这里看二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发雷霆,还跟张大婶吵了起来,把桌上的茶碟都打烂了!” 北宫馥眯一下眼睛:“有这种事?” 张大婶原来是在岑风欣身边做事的,可以说,其实也是做了不少坏事。 这次对付岑风欣,也叫做恶人也有恶人磨,不过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不至于在北宫芍面前虐待她母亲。 “是张大婶伺候得不好么?”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小丫头。 那小丫头摇摇头:“芍小姐是这么说的,不过依奴婢看,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哦,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啊?” 那小丫头叹口气:“奴婢也是昨日才听人说起的,说是东府的杏小姐恐怕是要跟武德王次子定亲,奴婢怕是芍小姐心里不痛快,所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回禀二小姐,奴婢的姐姐在东府做事,就在杏小姐身边,所以才知道这些事。” 北宫馥看着她,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翠,被卖进侯府以后就一直在逸墨居干活。” 北宫馥点点头:“来了多久了?” “两年了。” “时间也不短了,改日我禀过母亲,给你升个二等吧。” “多谢二小姐。”小翠大喜,赶紧磕头谢恩。 北宫馥起身:“看来这药方今日也写不成了,你且随我去看看吧。” 小翠忙起身打帘子道:“二小姐这边请。” 北宫馥转头看着如雪:“你就在这里看着大哥吧,不用陪着过来了。” “是!” 北宫馥由小翠带着往岑风欣的房内而去,还没走到屋里,就听得里面北宫芍的叫骂声传了出来:“你们一个个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母亲病倒在床上才多长时间而已,竟然消瘦到如此境地?” “你们看看,这衣服也是旧的,母亲平日最爱漂亮,你们多久没给她做过新衣服穿了?” “还有,平日就给母亲吃这些东西,怎么能填饱肚子?” “哐当!”一个小碗带着粥冲着屋外丢了出来,北宫馥一拉小翠跳到一旁,才没被这碗砸中。 小翠感激地看着北宫馥:“多谢小姐救了奴婢!” 那粥可是滚烫的,要是被打中,岂不是要被烫伤? 北宫馥忍不住对着屋内的北宫芍轻轻翻了个白眼,这种大家小姐,从小被骄纵惯了,从来不为别人考虑。 她当然不会在意烫坏一个丫鬟,在她眼中,丫鬟都是贱命,平日里也是被打被骂来出气的,烫一下又如何? 深吸口气,北宫馥拉着小翠走进屋内,笑道:“芍姐姐,这是怎么了,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北宫芍看着北宫馥,没好气地道:“妹妹你来得正好,我母亲的病可一直都是由你负责的,这些下人也都是你请的,你瞧瞧她们怎么是做事的人?” “芍姐姐有什么不满意么?”北宫馥看看屋内,张大婶并不惊慌的样子,看来,她应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馥儿妹妹,我真不知道你请的什么人来,你看看,天天给母亲吃这些东西,母亲生于大富之家,一向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天天吃这些成何体统?” 北宫馥看着白粥青菜,索性找了个凳子坐下,这才缓缓地看了北宫芍一眼:“自从婶婶病了以后,芍姐姐想来是第一次来看她吧?” 北宫芍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地道:“我……我当然是经常来的。” “是么?”北宫馥看着桌上清淡的菜肴,“那芍姐姐怎么不知道婶婶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病倒的?” 北宫芍理直气壮地道:“被舅舅舅母上.门辱骂,才会气成这样的喽。” 北宫馥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芍姐姐,这件事北宫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婶婶就是因为贪嘴,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才会导致油脂积聚再体内排不出来,接着亲家老爷又来闹了一场,虚火上升,这才中了风。如今芍姐姐让妹妹给婶婶吃大鱼大肉,出了什么事,妹妹可不担待。” 北宫芍一愣,有些尴尬地道:“是……么?” 一旁的张大婶忙道:“二小姐,既然芍小姐这么不满意,我想我也不适合在这里干下去了,不然我走了便是了。” “馥儿妹妹,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竟然这样跟主子说话?”北宫芍顿时又来了气。 北宫馥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张大婶可是伺候过不少中风的病人,刚刚上一个如今都已经拄着拐杖会走路了,能干之人,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她在这里,不算下人,能当半个大夫使。” 说着,她看看张大婶,叹口气:“芍姐姐是个孝顺的人,想必她想要自己亲手伺候她的母亲,以后这里就让芍姐姐做主便是了。” 说着,她扶起张大婶:“大婶若是真的想走,待我回禀过老太太,让她给你结了工钱。” 说着,她转头看着北宫芍:“既然芍姐姐这般孝顺,妹妹立刻将婶婶送回东府去,以后婶婶的一日三餐,大小二便,就要麻烦芍姐姐自行处理了。” 北宫芍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知道。” “芍姐姐一大早到逸墨居,挑剔这个丫鬟,惩罚那个大婶,不是摆明了就是埋怨妹妹对婶婶伺候不周喽?”北宫馥忽然脸色一沉,“若是妹妹真的做得不好让姐姐有诸多不满,这事正好我也懒得管了!” “那……那,那母亲确实是没有新衣服穿啊。”北宫芍又找出一个错处。 北宫馥刚要回话,却听外面的丫头跑进来道:“太夫人和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却见太夫人和沈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见到屋里屋外的场景,不由怒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北宫芍跑上前拉住太夫人的手:“祖母啊,孙女真的不懂医术,看到母亲每日都要吃清粥白菜就有些心疼,所以惹了馥儿妹妹不高兴了。” 太夫人转头看着北宫馥:“馥儿,可有此事?” 北宫馥笑道:“婶婶在床上都躺了几个月了,有人要表示孝心是不是也晚了点?” 太夫人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北宫芍。 北宫芍低了头:“我……之前来的时候,都不是母亲吃饭的时候。” “那是芍姐姐来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每一次都没碰上婶婶吃饭的时候。”北宫馥正话反说,带着几分讥讽。 太夫人忍不住瞪了北宫芍一眼,北宫芍的头更低了:“那芍儿见母亲穿着旧衣服躺在床上,所以有心想替母亲做几件新衣服。” 太夫人看向北宫馥,北宫馥没好气地道:“所谓人不如新,衣服不如旧。这些旧衣服,都是婶婶往日穿惯了的,如今她口不能言,若是穿了新衣服,舒服不舒服,都没有办法告诉我们,当然是旧衣服才能让她舒服。” 太夫人点点头:“馥儿说得也有道理。” 北宫馥看着太夫人:“老夫人,既然芍姐姐对馥儿诸多不满,这婶婶的病馥儿也没法继续治下去了,若是将来馥儿要换一些方法治疗,要是芍姐姐也不同意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又瞪了北宫芍一眼:“还不给你妹妹道歉?” 北宫芍有些尴尬地上前,对北宫馥道:“馥儿妹妹,莫要生气了,姐姐不懂这些,所以误解了。” “所以说,外行指挥内行,别的事倒还好说,这治病救人的大事,可是人命关天的,若是将来我给婶婶扎针,芍姐姐也要来插一手,让我给婶婶扎在要害处,那馥儿是不是也应该照办呢?若是害死了人,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北宫家的人很少看到北宫馥咄咄逼人的模样,除却上次晚秋的孩子死了那一次,她跟太夫人杠上,平日里,都是笑意盈盈的。 这一次,她看她字字锐利,显然是动了真怒。 “老夫人,不管怎么说,芍姐姐都是婶婶的亲生女儿,既然不得子女的相信,馥儿这个大夫也很难再当下去,不如请她另请高明吧!”北宫馥不理会北宫芍,直接把问题丢给太夫人。 太夫人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馥儿,你芍姐姐已经跟你道歉了,此事就这么了了吧。” “老夫人,此事可不能这么说,这一次只是一些小事,却已经可以致命,若是将来芍姐姐又过来管些其他的,管出了问题,一个道歉,可不能让死人复活的。” 太夫人深吸口气,对北宫芍道:“芍儿,今日你就当着我和你大伯母的面立个誓言,再不乱管你馥儿妹妹治病的事。” 北宫芍今日本来是想找几个人出出气的,结果现在她自己反倒比较像别人的出气对象了。 可太夫人都发话了,她又不能不尊,只能对着众人道:“以后,馥儿妹妹治病的事……我,我一概不管,若有违背,愿受家法处置!” 太夫人转头看着北宫馥:“馥儿,这样你可满意?” 北宫馥点头:“多谢太夫人公正处置,不过,馥儿还有一事,今日索性一次解决了,不然将来恐怕馥儿更难做人。” “何事?” “馥儿如今不光是给婶婶治病,也给大哥治病,亏得婶婶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只有一人跑来闹,可大哥可有不少弟弟妹妹,还有亲娘在堂,若是人人都跑来闹腾一通,每一个人闹完了又发个誓就了事了,那馥儿岂不是要忙不过来么?” 太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那你要如何?” “馥儿在此,请老夫人今日立下规矩,凡是馥儿经手治疗之人,其他人等不可擅加意见,横加指责,不然,馥儿便不再治疗府中任何一个人。”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 可面对这个威胁,太夫人却感到无可奈何。 于是她忍不住再次狠狠地瞪了北宫芍一眼,今日的事情都是她闹出来的,所以才给馥儿这丫头有可趁之机。 一旦这规矩立了下来,不光是府中其他人,连她自己都不能去对治疗北宫玉的事提任何意见了。 作为府中辈分最高的人,太夫人绝对不可能自己带头违反这个规则的。 但如果现在不答应,以这丫头的性子,绝对能做出甩手不干的事情来。 太夫人深吸口气,转头对沈夫人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接着,又对北宫芍道:“你跟我来!” 说着,人已经急匆匆地走了。 沈夫人看了北宫馥一眼:“馥儿,何必把事情做那么绝?” “母亲,这规矩若是不做下,将来谁都来闹一闹,我又该如何治病?”北宫馥淡然地道,“再说我治病一向与其他大夫的方法不同,若是有人看不惯,非要横加干涉,我又该如何是好?” 沈夫人点点头:“倒也有礼,既然如此,便写下来,高知全府上下知道吧。” 北宫馥点点头,沈夫人又道:“对了,听说晋王府送了请帖过来,过几日就是晋王殿下寿辰,你可准备好了礼物么?” 北宫馥摇摇头:“还没想好。” “晋王此人听说自小才高而气傲,少年老成,学富五车,但是却又有极难琢磨的性子。不过他似乎甚得皇上喜欢,据说,喜爱程度甚至超过了太子殿下。” 北宫馥有些好奇:“昨日母亲怎么不亲自来送请帖呢?” 沈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呐呐地道:“正巧老夫人找我有事,蔡姨娘又自告奋勇,所以便让她来了。” “原来如此。” 听雨轩。 月恨水靠在窗口,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模样。 “师父,你不用如此紧张吧,如雪在外面守着,没有人敢随意进来的,就算有人要闯进来,这点时间,你早就走了。” 月恨水笑道:“这个宅子里的女人们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你能想到赵姨娘不声不响替女儿安排了一个这么好的归宿么?” “是啊,竟然是武德王次子南宫翔,这倒真让人觉得意外。” 前世,北宫杏被北宫芍带到南宫家,给武德王世子南宫宏做了小妾,一辈子都没抬起头来过。 这一世,岑风欣倒了,南宫宏死了,她们母子二人确实也该扬眉吐气一翻了。 “对了,义庄那个鬼魂,听说最近闹腾得越发厉害了,师父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北宫馥想起前日曹尚书托人带给她的密函。 月恨水摇头:“此事急不得,其实那鬼不可怕,只是有人将她锁在义庄中,若不是你上次撞了以后,将一些怨气带了出来,唤醒了她,她如今绝对不会闹腾得这么厉害。” “算起来,好像还是我的错了?”北宫馥苦笑。 “不能这么说,不过为师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也许,我们可以用义庄这边的冤魂,来治你大哥的病。” 北宫馥急道:“师父有什么好办法?” “此事还是要等正式对付她的时候再说。”月恨水显然不愿多说,“对了,晋王寿辰已经没有几日了,你想好送什么了没有?” 北宫馥摇摇头:“猜不透他的心思,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才好。” “这次是晋王正式从皇宫里搬出来以后,第一次在宫外举行的寿宴,照理应该大办才是,却只请了一些至亲,连朝中大臣也没有请几个,皇贵妃母子这一次怕是要迎合皇上的胃口。” “正是,皇贵妃在上次午宴上也是这么说的。” “那这礼物,断不能送得太奢华。” 北宫馥想了想:“我想到送什么了,多谢师父提醒。” “想到了就好。”月恨水也不问她送什么,只是道,“等晋王寿辰一过,义庄那边的事情应该可以了却了。” 北宫馥大喜:“如此最好了。” 不过很快,她又有些发愁起来:“不过事情都混在了一起,到时候我怕是分身乏术啊。” 月恨水看着她:“你说什么事情。” “没什么,也许事情未必如我所料的发展,到时候再说吧。”北宫馥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三月初六,阳光正好,晋王府大摆寿宴,庆祝晋王景安泰十六岁寿辰。 这一次,晋王只请了四大世家作为代表,另外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其他的一概没有请。 就算如此,晋王府当日也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景象。 四大世家原本人就多,加上每人带着的丫鬟小厮一大堆,一时间就将整个晋王府塞得满满当当的。 刚刚丧子两个月的武德王南宫全也来了,带着次子南宫翔。 北宫政和北宫勤自然也是座上宾,两边人见面自然少不得要寒暄一翻。 北宫家这边的女眷,除了被晋王点名特邀出席的北宫馥之外,沈夫人自然也不放心跟着来了。 这个寿宴之上,她两个女儿都出席,她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来的。 而东府这边,除了北宫勤出席外,他竟然也带了二女儿北宫杏前来赴宴。 这个永远站在姐姐身后不声不响的太学士府庶女,此刻一身的光鲜亮丽,笑意盈盈地在一群大家小姐之中谈笑风生,竟然没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觉。 原来,她之前的小心翼翼小媳妇样子,竟然都是装的么? 北宫馥看着周围百态,却听得有人叫道:“端王和端王妃来了!” 北宫馥抬头看去,见北宫静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是玲珑点翠草头镶珠金簪,和穿着五色锦盘绣綾裙的北宫馥遥相呼应。 姐妹二人拥有相同的容貌,只是每每在同一个场合出现,北宫静素雅淡然,北宫馥永远芬芳夺目。 二人一冷一热,一柔一刚,各有千秋。 远远的,北宫静就看到了北宫馥,径直越过众人推着景安皓到她面前道:“妹妹可是晋王殿下特意请的娇客,当真是艳丽无双。” 北宫馥笑道:“馥儿可是跟姐姐一样的容貌,姐姐夸馥儿,岂不是夸自己么?” 北宫静一时有些尴尬,轮椅上的景安皓却笑了起来:“馥儿当真生有一张利嘴,爱妃,还好你跟你妹妹不同,不然本王怕是消受不起啊。” 北宫静这才笑了起来:“是呢,女儿家确该温柔娴静才是。” 说着,她推着景安皓到另外一边而去,景安皓拍拍妻子的手,却转头深深看了北宫馥一眼。 那眼眸中,似有几分深意。 北宫馥没有看懂,不过她暂时没有兴趣懂,该下手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却也要一个一个排队才是。 端王夫妇跟晋王寒暄了几句,长平公主也早已到达,他们之间的事情,北宫馥更加没有兴趣。 因为她现在的目光被门口刚刚到达的那名女子所吸引住了。 门口的女子,一身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头上是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 且见她眉不画自黛,唇不点自红,虽面容间还微微有几分哀愁,却不损她的惊人美貌。 此人,不是未嫁就先守寡的太学士府大小姐北宫芍又是谁? 她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不小的震动,北宫勤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到来,不由皱起了眉头,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北宫芍一步步走向北宫杏,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看来,这位原本就任性又自大的大小姐,终于忍受不住她的寡居生活了么? 还是……她想找北宫杏来算账呢? 北宫杏看到她慢慢朝自己走过来,不由缩了一下脖子,慢慢后退。 对于这位姐姐,看来她依然还是打心眼里的害怕的,即使她现在已经失去最大的靠山,连定好的夫君也没有了。 但是,余威仍在。 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谁都知道,如今太学士府的二小姐是武德王次子南宫翔刚刚定下的郡王妃,而南宫翔,又是南宫家世子的热门人选。 这两者加起来,恐怕很难让曾经定下的世子妃北宫芍不怒火中烧的。 然而北宫芍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对着北宫杏打耳光或者泼茶水,她只是这样盯着她看,不言不语,在距离她一人远的距离。 正当大家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声音:“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府内的人立刻齐刷刷跪了一排,看着文帝和安皇贵妃的衣摆从各人的眼前飘然而过。 “各位爱卿平身吧。”文帝和安皇贵妃在上首的为止落座,文帝挥挥手,让大家都站起来,“既是晋王寿诞,便不要拘礼,朕今日也只是来观礼的,各位入座吧!” “是!” 众人分席入座。 坐在离文帝和皇贵妃最近的是他们的儿子晋王景安泰,其后是大皇子景安明,北宫馥远远看去,见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唇色尤其有些发白。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来,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今日应该会有事发生。 再之后,便是太子夫妇,端王夫妇和长平公主,皇子们也是依次序排列而坐。 寿诞开始,众人开始纷纷送上贺礼,不外乎是一些奇珍异宝,晋王虽然一一笑纳,不过似乎并不太看得上眼的样子。 “晋王似乎对这些贺礼并不满意?”连文帝都看出来了。 晋王笑道:“回禀父皇,儿臣并非不满意,只是觉得太过奢华了一些,如今西北一带正受冻害,去年收成不好,儿臣想将这些贺礼换做银钱当做赈灾的银子买了粮食送到西北去,以解百姓的燃眉之急。” 文帝呵呵笑起来,点点头:“晋王果然心系国家大事,既然如此,就照晋王的意思办吧!”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晋王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 众大臣虽然心痛自己收罗的宝贝变成了赈灾银子,但是皇上都说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送上自己的礼物放入赈灾袋中。 晋王谁的礼物都不看。 轮到北宫馥,她站起身,毫不介意地将一个锦盒放入赈灾的布袋之中,却听文帝道:“朕很想知道慧敏郡主准备了什么礼物?” 北宫馥忙回道:“只是一份小礼物,不能跟各位皇宫大臣们比,不算贵重。” “打开看看。” “是!”北宫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只翠绿的辈子,比一般酒杯做得精致一些,两边有双耳,挂着玉环。 “一个杯子?”文帝皱了一下眉头,看看安皇贵妃。 “玉质似乎也一般。”安皇贵妃也不解。 一个堂堂侯府的千金小姐,居然送一只玉杯子,还不是什么好玉雕成。 “回禀皇上,回禀娘娘,此杯叫做玲珑杯,乃是前朝有名的清官杨自奉大人所用,用此杯喝酒不能倒满,一旦倒满就会流得一滴不剩,若是倒半杯,才能喝到口中。” 文帝点点头:“原来是玲珑杯,朕也听说过,杨大人以此杯来表示做人和喝酒一样,绝对不可太贪心,若是太贪心就会如玲珑杯中的酒一样,反而一滴都喝不到。” 北宫馥点头:“臣女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看到这酒杯的时候,只想到喝酒吃饭都不可太过浪费铺张。” 文帝呵呵大笑起来,看着晋王道:“慧敏郡主的想法倒是和晋王今日的做法不谋而合,你们两个真是心有灵虚,可谓是天作之合啊……” 【注:玲珑杯在电视《唐明皇》里面看到过,改编了一下,那个清官也是虚构的,架空历史哟,哈】 密旨终身不嫁【强竞争力的男配浮出水面了哦~】 北宫馥心头“咯噔”一下,怎么在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的场合,皇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疑惑间,只听得“噗通”一声,有人叫道:“寿王殿下晕倒了,寿王殿下晕倒了!” 文帝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寿王面前,连桌上的碗碟打碎,热水热汤溅到了安皇贵妃身上都没有察觉。睍莼璩晓 “这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晕倒的?”文帝瞪着寿王身边的人问。 “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啊,刚才殿下还好好的,刚吃了一口菜,就忽然倒在了地上。膈” “那就是菜有问题?”文帝转头瞪着晋王看,一副想要杀了他的样子。 晋王忙跪倒在地:“父皇,儿臣跟皇兄无冤无仇,况且这里的饭菜都是经过下人试吃才端上来的,不可能是饭菜的问题。” 北宫馥慢慢走到寿王面前,抬头对文帝道:“皇上,可否让臣女帮晋王殿下看看?蜘” “对,你会治病!”文帝赶紧松开手,北宫馥上前抓住晋王的脉搏,停留的时间越久,眉头皱得越紧。 文帝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担忧:“怎么了?” 北宫馥想了想,对寿王身边的人道:“你们解开寿王的衣服。” 说着,她自己已经捋上寿王的袖子,只见那手臂上,都是一点点的红疹,模样十分可怖。 而解开他的领子时,看到的也是一片红色。 “这是怎么回事?”文帝脸色一变。 北宫馥看看他,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北宫馥这才有些艰难地道:“皇上,如果臣女没有看错的话,殿下这发的应该是……天花!” “啊?!”周围的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声,集体往后退了好几步之遥。 北宫馥看看脸色大变的文帝:“由于天花传染性极强,所以这里在座的所有人等,凡是从来没有出过天花的,都要留下观察,待会臣女会开个方子让他们喝,之后再用药水沐浴净身,方可宝恒无虞。” 文帝似是听不到一般,只是问道:“那寿王呢,寿王的病,可有办法医治?” 北宫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算了,召太医!”文帝冷了脸,一副不指望她的模样。 北宫馥并不说话,只是默默退到一旁,不一刻,一大堆太医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用悬丝诊脉测了一下寿王的脉搏,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到底有没有救?!”文帝大怒。 太医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带头道:“臣等才疏学浅,恐怕……无能为力!” “一群饭桶,废物!”文帝对着那群太医就飞起一脚,将好几名太医踢倒在地。 “你们,还有谁有办法?”文帝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后锁定在景安皓身上:“端王,听说你最近请了个神医?” 景安皓忙道:“儿臣着就去请他来。” 北宫馥微微眯一下眼,转头看去,见有两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去请了袁不苛前来。 “怎么样?”看着他帮儿子看完诊,文帝的脸色跟他一样不太好看。 袁不苛叹口气:“回皇上的话,此病草民并无必然的把握。” “那就是还是有办法的?”文帝心中燃起了希望。 “不,草民的意思是……”袁不苛看了北宫馥一眼,“此病恐怕世上只有一个人有办法,如果她也说没有办法,那寿王殿下才是真的没治了。” “是何人?” 袁不苛指指北宫馥:“便是草民同门师叔座下唯一嫡传的女弟子,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妹,也就是慧敏郡主了。” 文帝猛地抬头看着北宫馥,见她不声不响,站在原地,好似吓傻了一般,但仔细看去,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你……有办法治寿王的病么?”迟疑了一下,文帝还是开口问出了声。 北宫馥这才淡淡笑道:“得此病的病人不宜吹风,皇上不如让人扶寿王殿下到房中再说如何?” 文帝不由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她刚才怎么不早说,耽误了这么多功夫? 但眼下这个情况,很明显寿王还得靠她,这丫头,似乎还得罪不得啊! 文帝毕竟是个聪明人,虽然儿子病了心中惊慌,可这会儿功夫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并且非常清楚地分析了一下形势。 “来人,把寿王抬到屋里去!”他起了身,周围的人却又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文帝皱起眉头,目光凌冽。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却听他怒道:“怕死是么,要是不抬,你们现在就人头落地!” 大家吓了一跳,几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用袖子包了手,无可奈何地上前将寿王抬到了屋子里。 北宫馥跟着走进屋内,文帝转头看她:“现在要怎么办?” 北宫馥指指周围的人:“皇上先让他们出去吧,记得要看着外面的人,不能走,待会臣女让人给他们喝了药,在这里住一晚保证没有染病以后才能离开。” 那些人看着文帝,文帝脸色微沉:“照慧敏郡主的话去做!” 众人散去,文帝阴沉着脸看着北宫馥:“还不给快给寿王看病?” 北宫馥不动。 “怎么了?” “臣女斗胆,想跟皇上讨个赏。” 文帝皱起眉头:“你在跟朕谈条件?” 北宫馥缓缓跪倒:“寿王殿下的病症,臣女有信心可以治愈,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文帝沉默起来,却听床上的寿王忽然有些动静传来,不一刻,一个翻身,“哇”一声对着床下呕吐起来。 文帝忙上前扶住他,拍拍他的背,地上的呕吐物让室内的空气都变得酸臭起来。 北宫馥却并不介意,只是看着文帝,等着他的回答。 终于,文帝扶着儿子躺下,而并没有叫其他人进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你要什么?” 北宫馥的脸上终于慢慢溢开笑意:“皇上不用急,也不用担心,臣女只要一道圣旨。” “什么圣旨?” “准许臣女终身不嫁的圣旨!” 文帝皱起了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北宫馥只是跪着,一字一顿地道:“臣女此生醉心于医术,实在没有相夫教子的能力,所以请求皇上,准许臣女终身不嫁!” 文帝脱口而出:“胡闹,朕若是下了这道圣旨给你,定安侯岂不是在要在背后将朕骂得体无完肤?” 北宫馥想了想:“不然这样,皇上颁一道密旨给臣女,不到万不得已,臣女绝不动用,反正臣女是皇后娘娘赐的郡主,臣女的婚事必须要皇上准许才可以。” 文帝这才明白了,绕了一个圈,其实眼前这个小女子说白了就是要他答应,不能随意将她许配给任何一个人。 不过这样也好,她如果不嫁给任何一个人,也就代表她不会嫁给…… 文帝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儿子,终于点了点头:“好,就如你所愿!” 北宫馥这才磕头:“多谢皇上成全!” 她赌了一把,果然赌赢了。 看起来,皇上多疼爱晋王,多喜欢太子,多重用端王都好,在他的心目中,这几个都不是他心中最宠的儿子。 他心中最喜爱的儿子,另有其人。 北宫馥眯起眼睛,前世,寿王景安明就是死于这场天花,自此之后,文帝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 由于没多久之后皇后也因头痛之疾过世,所以人人都说他是因为跟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才会如此颓废。 那段时间,太子被杀,皇子争位,天下大乱。 “这是你要密旨。”文帝不一刻,已经将密旨写好,上面盖上了他的玉玺和私章,然后冷着脸问她,“要怎么做才能治好他?” 北宫馥回道:“皇上放心,臣女会用一些非常之法,但有一点,还请皇上记住,便是相信臣女!” “相信你?” “臣女这个法子,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文帝有些不解。 “接下来几日臣女都会在此给寿王殿下治病,届时皇上便知道了,只求皇上相信,寿王殿下一定会好,一定会痊愈!” “那是自然,他是朕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不好?!”文帝的脸上,是一点有点心虚的自信。 “那就多谢皇上信任臣女了!” 文帝想了想:“对了,必须在这里治疗么,朕想带他回宫去,宫里伺候的人也多,朕也可以日日见到他。” 北宫馥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天花病症一来容易传染,二来病人也不宜见风,移来移去,恐怕对寿王殿下自己,对别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如此,那就全数留在晋王府治病吧。”文帝点点头。 北宫馥在桌上开了一张药方:“这是药方,让晋王府内的人煎几十贴供府内的人服用。” 文帝点点头:“朕会叫人照办!” “还有……”北宫馥迟疑了一下。 “怎么?” “皇上也需服用,还有沐浴净身,皇贵妃娘娘也是!” 文帝愣了一下,脸色竟然缓和了一些:“朕明白!” 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随即想想倒是笑了起来。 想必是为了床上那个男子吧,事实上,皇上恐怕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只要他愿意,同时还得是对着对的人! 外面的人将这个房间当做通往地狱的道路一般,安皇贵妃也来传了几次:“皇上该保重龙体,远离危险之地!” 不过文帝固执地留在寿王身边,甚至亲自喂他喝药。 北宫馥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想起沈夫人对着北宫玉和北宫静的时候,她应该也是会这样给他们喂药的吧? 待了一日,文帝终究抵不过文武百官在晋王府外的浩荡声势,决定起身离去。 离去之前,他转身看着北宫馥:“朕把儿子交给你,只为你说的一个信字!” 一霎那,北宫馥觉得她的面前没有皇上,只有一名普通的父亲,一名担心儿子病势的父亲。 北宫馥点点头:“是,臣女领命!” 这尘世间的情感,她早已看透,甚至想要远离,深陷于这样的或那样的情感之中,做事必定会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她不要这样的束缚,她既为复仇而生,必定不会再陷入任何情感的漩涡。 文帝走了,文武百官也散了,晋王端王长平公主都搬了出去,如今晋王府只留下几个不能走的丫鬟小厮,再剩下的,便是北宫馥一人了。 天花猛如虎,他们喝了药,确定不会传染以后,终究还是没人敢留下。 留下的,也是吓得战战兢兢,不敢靠得太近。 寿王服了几贴药,病势好了不少,清醒过来看到她笑道:“人人看到本王就如看到瘟神一般,连太医们都是如此,你为何不怕?” 北宫馥笑道:“我若是怕,又怎么治你?” 寿王笑了起来,竟带了几分苦涩:“郡主的恩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施舍。” 北宫馥微笑:“殿下真是馥儿的知音人呢,不过就算我真要从殿下身上得到什么,也必须等殿下病好了再说,不是么?” 寿王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长叹一声:“你真是个很奇怪的女子。” “那臣女就当是殿下的赞赏了。”北宫馥笑起来,明眸皓齿,有那么一瞬间,连阳光都变得黯然失色。 寿王看得有些恍了神,这世上美人他也看过不少,偏没有这样一个女子,可以在一颦一笑之间,就轻易走入一个人的心中。 “郡主,天花之毒,你真的有能耐治好么?”寿王忽然又叹了一声,神思间有点自怨自艾的感觉。 北宫馥笑道:“殿下就算不相信臣女,也应该相信你自己,对么?” 寿王点点头,眼中忽然燃起了希望:“好,本王就相信郡主一次!” 北宫馥在晋王府三日,寿王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从刚开始的手臂胸口,慢慢蔓延到背后,脖子上,腿上,最后到掌心,脸上统统都发了出来。 三日之后,她回了定安侯府,北宫家的人看到她跟见了鬼一样,不敢靠近半步。 “小姐,太夫人刚才让我来传话,说逸墨居你就暂时不要去了。”如雪把换洗衣服交给她,脸上也有些惧怕的神色。 北宫馥苦笑:“如雪,难道连你也怕我么?” 如雪忙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怕……” “那就还是怕了?”北宫馥叹口气,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准备出门,回头看了如雪一眼,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 晋王府外,月恨水一身白衣飘然而立。 这个地方,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 “你真的要用这个办法?”月恨水有些不放心地将一坛东西交给她。 北宫馥点头:“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今日就是寿王的大限,兵行险招,我不信,我倒霉了一世,这一世,就真的一点运气都没有!” 月恨水有些无奈,依然还是老生常谈的一句:“不管怎么样,你小心些。” 北宫馥点点头:“师父你放心吧,我有数。”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师父,义庄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此事你先不要管,等你这边事情了却再做商议。”月恨水似乎不愿多说。 北宫馥看看他:“师父,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不是李同的冤魂有问题?”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为师的脸色就算不好,也是因为担心你!”月恨水忽然白了她一眼,敲了敲那坛子,“这可是世上最烈的酒,你小心用!” “知道了师父!”北宫馥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月恨水转身就走,北宫馥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很久,最后还是叹口气,把怀中的烈酒抱进了晋王府。 是夜,晋王的病情忽然有了反复,呕吐,痉.挛,最后昏死了过去。 有人叫道:“寿王殿下……殿下他……” “他怎么样了?”北宫馥上前看,那人叫道:“殿下没气了!” 立刻有人跑了出去,前往皇宫报信去了。 北宫馥并不急,也不打算叫他回来,而是捧了那坛烈酒出来,让人拿了火炉煮热,等酒热的时候,皇上也匆匆赶到了。 跟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周太妃。 北宫馥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想想也是,周太妃好歹亲手带大了寿王,如今寿王病重,她来看一眼也是正常的。 “你不是说能治好寿王么?!”文帝看着北宫馥,目眦欲裂。 周太妃捂着嘴,双眼通红,似乎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悲伤。 北宫馥看着文帝,不疾不徐地道:“皇上可记得当初让臣女给殿下治病的时候,可答应过臣女什么么?” 文帝皱了一下眉头:“你什么意思?” 北宫馥端着热好的酒坐到寿王身边,将手中的酒一勺一勺灌入他的口中。 文帝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忽然想起她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语来。 “皇上,一定要将这妖重重治罪,如果不是她放言说能治好寿王的病,何至于让寿王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殒命?!”周太妃压抑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文帝摇摇头:“再看看!” “皇上还看什么,分明就是这妖女急功好利,才会让寿王……我的明儿……”周太妃忽然大叫了一声,眼泪扑簌而下,语无伦次,“皇上,你要给寿王做主,你一定要给寿王报仇啊……” “够了!”文帝忽然大怒,挥挥手,“来人,把太妃娘娘扶下去休息。” “不,我不去!”周太妃大叫起来,立刻有两个小太监走过来:“太妃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 周太妃指着文帝:“皇上,你真的要我走,你要我连……连寿王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么?” 文帝似有些不忍,却还是挥挥手:“不要影响慧敏郡主给寿王治病!” “不,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寿王死了,明儿死了……”周太妃忽然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指着北宫馥叫道,“她害死了明儿,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赐死北宫馥 “哎呀,拖出去!”文帝也不管是不是忤逆了,对着身后是侍卫和太监示意,“周太妃一时情绪失控,你们用软点的布条绑住她,不要让她乱叫,堵点……堵点东西在她嘴里吧。睍莼璩晓” 他似不忍,转头不再看。 北宫馥一边给寿王灌酒,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算寿王景安明是周太妃一手带大的,但面对他的死讯,一个已经年过七十的老太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堂堂一国太妃,竟然如此崩溃到失态的地步? 再有,文帝忤逆不孝…攴… 这个虽然是非常时期,但看他眼中那不忍的神色,似乎明明是心疼已极,却又不得不做的感觉。 那种眼神…… 北宫馥手轻轻抖了一下,酒水流出了寿王的嘴,差点流进耳朵里褰。 “你会不会办事啊,让朕来!”文帝不耐烦地看着她,竟然一把拉开他,亲自给儿子灌酒,一边还问,“是不是这样?” “是啊,多灌点进去,越多越好,等酒气发出来,殿下就有可能会醒过来了。” 文帝皱了一下眉头:“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北宫馥抿一下唇,实话实说:“任何一种治病的办法,都不可能百分百奏效的。” “你……”文帝刚要指责,手中的勺子抖了抖,酒水再次滑落到寿王的脸颊旁边,他毫不犹豫地用袖子帮他拭去,一点都不介意袖子上沾了明显的酒渍。 他不再说话,眼中似乎只有这个儿子,小心翼翼地喂他喝酒。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想起景安皓查出腿疾的时候,这位同样也是做父皇的人,是勃然大怒,以不祥为名,从此连他的生母安皇贵妃都不闻不问。 若不是后来皇贵妃又生了五皇子晋王,恐怕从此以后就失宠了。 同样都是儿子,同一个父亲,所受的待遇却差那么多。 宫中传说寿王不得宠,出生以后三个月,太子殿下就出生了,此后,文帝就极少去看寿王,都由周太妃看顾着,而他则日日待在凤仪殿,弄子为乐。 明明十分关心,之前却为什么这般疏离? “酒都灌下去了,怎么还是没有反应?”文帝皱着眉头盯着北宫馥看。 北宫馥淡笑道:“药性发作需要一些时候。” “要多久?” “少则一天半日,多则……三五日!” “可他已经没了气。” “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女,那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救得了寿王殿下了!” …… 文帝叹口气,忽然有些疲惫的模样,挥挥手:“你下去吧!” 北宫馥点点头:“若是寿王殿下有了任何动静,还请皇上赶紧找臣女。” “出去吧!” “是!”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既然皇命难违,她也只能出去外面候着了。 阳春三月,夜晚依然寒风凌冽。 北宫馥缩了缩手,身后立刻多了一件温暖的披风:“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带着一点点的愠怒,带着一点点的宠溺,不多不少,刚刚好。 北宫馥笑着转头:“师父,你怎么来了?” “嘘,你想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么?”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一贯的平和温润。 北宫馥吐吐舌头。 “怎么出来了?” “皇上想跟寿王独处。” “那你也应该找个房间待着,外面风大。” “我怕寿王有什么动静,我可以立刻知道。” “你心里只有寿王,那你呢?” “我是大夫啊。” “看来,你袁师兄那句医者父母心,你还真的是记到心里去了。” 北宫馥转过头:“不,寿王不能死,不是因为我有医者仁心,是因为,他对我来说,还有用!” 她的语气格外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月恨水看着她僵硬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肩上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她必须强迫自己坚强,而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她丢弃的东西太多。 她的善良,她曾经祈求的亲情,还有她曾经十分柔软的真心。 她把所有的人分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两种,再也不倾注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只是,这真的是她愿意的么? 月恨水深吸口气,走到她面前,不再言语,只是捧起她的双手,放倒自己唇边,轻轻哈一口热气,试图让她四季冰凉的双手变得温暖起来。 “没用的,我的手一直都这么凉,就算用热水烫过,也是如此。”北宫馥笑起来,看着依然十分努力的师父。 月恨水并不回答她,只是依然将她的柔荑放在自己温暖的手掌之中不肯放。 北宫馥那份固执,有一大半也许是传承自他。 就算多难的事情,只要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去完成它。 就好想改变她的体质这件事事,就算温暖是一万份,每一次他的呵护都只能让她温暖一分,他也愿意去做一万次。 如果一万次不够,他可以做两万次,十万次,无数次! 看着他专心呵护的样子,北宫馥忍不住笑意更浓,却不再阻止他了。 这一刻,她很愿意她的手这辈子都不会变热,那么,她就可以让师父帮她暖手一辈子了。 一辈子……如果能够跟师父一起走过,好像也不是很长的时间。 寿王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师徒二人在外面找了偏僻的地方,坐到了天亮。 天一亮,月恨水就走了。 毕竟人多手杂,白天走动的人多,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月恨水走了没多久,文帝就在房内大叫:“北宫馥,北宫馥!” 北宫馥还是第一次听到文帝直呼她的闺名,就算她威胁他,要终身不嫁密旨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叫过她。 “皇上,臣女在,可是寿王殿下有动静了?”她飞快地到了房内,寿王还躺在床上。 “正是因为没有动静,你不是说,一天半日就能醒来了么,可他还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北宫馥看着他面容有些憔悴,双目圆瞪,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至少,跟周太妃比起来,他已经是忍得够久了。 在所有的人认为寿王已经死的时候,他还愿意相信她。 所以,那一句一天半日后面的三五日,他选择听不见,其实北宫馥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再耐心等等,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寿王殿下的心跳和呼吸都停了,要恢复过来自然很慢。” “那你说一天半日,岂不是罪犯欺君?” “皇上,臣女还说了,也可能需要三五日。” “若你说需要三五年,朕是不是也要等下去?!” 北宫馥有些无奈,也许皇上已经气昏了头,或者悲伤过了头,没有办法听进旁边任何人的话了。 “告诉朕一个确切的时间,若是寿王还没有醒来,朕要你的脑袋!”文帝丢下一句,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北宫馥看着他,想了想,终于吐出三个字:“等三天!” “好,朕就等你三天!”文帝一甩袖子,对外面的侍卫道,“来人,把慧敏郡主关起来!” 立刻有两个侍卫来抓住北宫馥的手,北宫馥并不放抗,却只是对文帝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做!” “为何?” “寿王殿下这边一旦有什么情况,臣女都必须知道,才能对症下药,若是臣女被关了起来,又如何得知殿下的情况?” 文帝冷哼一声:“朕就是信了你一次又一次,才会搞得寿王如今生死未卜,这一次,朕再不能信我!” “既然皇上都已经信了我一次又一次,那再信一次,又有何妨?” “这……” “难道皇上再信臣女一次,情况会比现在更差么?” 寿王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最坏的情况就是死,如果再信她一次,也许有救。 再坏,也不会比死了更坏了! 文帝虽然悲伤,毕竟脑子还没坏,想到这里,他眯起了眼睛:“好,就把她关到隔壁房中,寿王一日没醒,就一日不许放她出来!” “是!” 北宫馥这次不争辩了,既然在隔壁,至少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 她有信心,寿王会醒,老天不会这么残忍,一次又一次将她赶尽杀绝! 自那日早上起,北宫馥在房中从日出呆到日落,又从日落待到日出,她好像被所有的人遗忘了一样。 在整个晋王府来回的那些下人眼中,她就是一个等死的囚犯。 毕竟,寿王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个死人。 要知道,一个死人又怎么可能会复活? 慧敏郡主一定是在为她的死拖延时间罢了,到时候时间一到,她一定会被赐死! 北宫馥并不理会外面的传言,她唯一用来计算日子的方式,就是师父来了几次。 每天晚上,师父都回来,给她送吃喝。 晋王府的人已经彻底将她遗忘,连吃喝都没有送过来,似有活活饿死的她的意头。 “跟为师走吧。”月恨水不止一次地提出。 “不,不到最后那一刻,我不会放弃!”北宫馥看着天色。 “等天亮了,如果寿王还没有醒,皇上一定会杀了你的!”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你很清楚,他杀不了我,不到最后那一刻,我不会逃走,如果我逃走了,我部署的一切,就统统都没有了。” “馥儿……” “师父……”北宫馥打断他的话,“相信我一次好不好,皇上不相信我,整个晋王府都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我!” 月恨水深深地看着她,终于点下了头。 深夜,北宫馥已经沉沉睡去,月恨水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叹口气:“馥儿啊,你可知道,你在与天抗衡吗?” 寿王的命已经到此为止了,她却还是要强行将他从地狱拉回来。 他缓缓起身,摇摇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对别人说的,不是我。” 他跳出窗子,走到隔壁窗口。 屋内,烛光摇曳,文帝在两日未眠,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旁睡了过去。 月恨水远远看了一眼床上的寿王景安明,他的魂魄摇摇坠坠,就要脱离他的身体。 如果他算得没错的话,三日之前就是他的大限,但那傻丫头不止用酒入药医治他的天花,竟然用符咒强心压住他体内的鬼气,不让勾魂使者发现。 看到这里,月恨水再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你的道行终究还是浅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两张符纸,封住了眼前的窗户,手点处,符纸仿佛渗入了木框之中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是另外一边的窗户,还有大门。 等将所有的窗户都封上,月恨水额头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唇色也有些泛白。 看天色,已经亮了鱼肚白,文帝终于一觉睡醒,看着依然毫无动静的儿子,他终于再也不想忍下去:“来人,赐死慧敏郡主!” “是!”李庆领旨而去,迟疑了一下,看看床上的寿王,“皇上,那寿王殿下……” 文帝闭了一下眼睛:“去通知周太妃,让她来一趟吧!” “是!” 隔壁,北宫馥刚刚起身,门就被两个小太监狠狠地踢开。 “什么事?” “郡主,对不起了,皇上说了,时日已到,寿王殿下还是没有清醒,所以只能赐郡主一死了!”李庆从后面走了上来,“郡主,咱家跟郡主也算有数面之缘,皇上没说用什么法子让郡主死,这里有些东西,郡主自己选吧。” 北宫馥面前放了一个个托盘,有白绫,有毒酒,有匕首。 看来李庆对她真的还算不错,竟然还让自己选择死法。 不过,她一样都不会选。 “郡主是想自己动手,还是由咱们动手?” 北宫馥淡淡地笑:“不敢劳烦李公公了,我自己来就是。” “那郡主是要哪一样,咱家给郡主留下。” 北宫馥盯着三样看,似乎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 “郡主,可不要拖延时间,咱家也是替皇上办事的,若是办事不利,也要受罚的。” 北宫馥看着李庆笑起来:“公公以为我在拖延时间么?” 李庆愣了一下:“难道不是么?” “是,我就是在拖延时间!”北宫馥微笑,笑得李庆一愣一愣的。 “郡主,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庆沉了脸。 “是啊,郡主,怎么都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可别让小的几个为难!”身后有侍卫叫了一声。 北宫馥叹口气,看看桌上三样东西:“那就把酒留下,醉死也好。” 李庆这才点点头,对身后的小太监道:“把另外两样东西拿走!” 李庆上前给北宫馥倒了一杯酒:“郡主,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进了阴司路,可别怪咱家。” 北宫馥缓缓端起酒杯,看着周围他身后的人:“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我死!” 李庆立刻回去:“你们都出去!” 身后的人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李庆看着北宫馥道:“郡主,咱家是职责在身,可就不能走了。” “也好,李公公办事,一向都令人放心。”北宫馥点点头,“待会我若是喝完酒以后,记得不要让我死得太难看。” “郡主放心,咱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保证帮郡主办得漂漂亮亮的。” 北宫馥举着酒杯晃了晃,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寿王殿下……” 她愣了一下,把酒杯慢慢放到唇边。 “住手!”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脸上手上都是痘疮的男子站在门外。 他的形容虽然可怖,但阳光照射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不要喝,不要喝!”他踉跄着几步冲上前,将北宫馥手中的酒杯打落在地。 “啊,寿王殿下?!”李庆惊慌失措地看着跑过来的男子,忽然惨叫了一声,“鬼啊,鬼啊!!” “啪!”寿王毫不犹豫地在他脸上甩了一个耳光:“狗东西,本王好好地活着!” 李庆忙跪倒在地给他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殿下饶命!” “滚!”寿王狠狠踢了他一脚,然后上前看看北宫馥,伸手过去,却看到手背上的痘疮有些恶心,又缩了回来:“馥……慧敏郡主,你没事吧?” 北宫馥笑起来:“幸亏殿下来得及时,不然你此刻见到的,恐怕就是我的尸体了。” “皇儿!”身后,文帝带着一群侍卫跑了过来,“你刚好,怎么乱跑?” 寿王转头看着文帝:“父皇,你,你怎么糊涂了,既然让慧敏郡主给儿臣治病,自然应该用人不疑!” “好了,你病好了,慧敏郡主也没有死,不是皆大欢喜么?”文帝呵呵一笑,一点都不以为忤。 大概从来没有一个皇子公主敢这么大声骂皇上,而皇上却笑呵呵地一点都不以为意。 “明儿……”周太妃急急冲了进来,一把拉住寿王的手,一点都不嫌弃他才刚刚结痂的痘疮,伸手摸摸他的脸,“你……你真的活了,真的活了?” “太妃娘娘,我真的活了,我没死!”寿王看到周太妃笑了起来,“不过待会你可得记得洗手,不然传染了就不好了。” 周太妃双手合十祷告上苍:“菩萨保佑,真的是菩萨保佑!” 她的模样十分虔诚,眼泪从她显得与年龄格外不符的脸上流了下来。 “太妃娘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就不要哭了!”寿王笑起来,对文帝道:“父皇,儿臣不方便,还请父皇代儿臣替太妃娘娘擦去眼泪吧。” 文帝毫不犹豫地上前拿起丝帕帮周太妃拭去眼泪。 北宫馥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头的疑团越来越大。 精血饲鬼【师徒二人的相互关心啊~~】 寿王被扶回了房中,临走之前,他还回头深深看了北宫馥一眼。睍莼璩晓 他的笑意,带着几分感激之情,只是配合他脸上刚刚结痂的痘疮,着实还是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既然寿王已经无事,那朕就回宫去了!”文帝见寿王回了房,出来对外面的人道,“还有,这里毕竟是晋王府,寿王还是不宜在此久留,下午就搬回寿王府去吧!” 北宫馥有些愣神,这皇上可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刚才还是一位慈父,这会儿怎么一点慈祥的感觉都没了? “皇上,寿王殿下虽然已经醒来,可是痘疮还是没有消退,见不得风,最好让他在晋王府呆到痘疮全部褪去,才可安然出门!”北宫馥忙上前求情攴。 文帝冷着脸道:“找人用轿子送回去就行了,寿王长期住在晋王府,那让晋王住哪里?” 周太妃忙道:“皇上,晋王最近住在百花宫,跟皇贵妃又能增进母子感情,其实也很好。” “太妃!”文帝脸色微微缓和一些,“太妃娘娘若是无事,最好也不要长期留在此地,待会让下人们把寿王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免得传染了晋王和太妃娘娘!蹇” “皇上……”周太妃愣了一下,一时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寿王却是一脸平和:“太妃娘娘,慧敏郡主,这里说什么都是五皇弟的地方,弄干净还给他也是应该的,我下午搬走便是!” “如此甚好!”文帝看了北宫馥一眼,“慧敏郡主!” “臣女在。” “将之前防止天花的药和沐浴粉给朕和周太妃都准备一份,朕沐浴净身完毕以后再回宫!” “是!”北宫馥虽然满腹疑惑,却不敢多言,只能一一照做。 文帝遂不再多看寿王一眼,似是厌恶了他一般,喝了药,再沐浴完毕以后,让人将他的龙袍都烧了,这才回宫而去。 而周太妃,虽然依依不舍的模样,但文帝有令,不可久留,他离去以后,她也不得不回宫去了。 寿王的神色格外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发生地理所当然一样,并无半点哀怨和不满。 “殿下不觉得皇上做得有些过分么?”北宫馥盯着寿王看。 却见他笑了起来:“我出身不好,父皇还拿我当儿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我病也好了,他自然还有不少国事要忙,哪里能顾得上我?”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本王”二字,显然是将北宫馥当做了亲近的人。 北宫馥看着他的笑容,叹道:“若世上之人都如殿下这本心平,这世上就少了不少争权夺利之人了。” 寿王笑得越发大声:“郡主,不是我心平,而是我原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去争什么,夺什么,若是下一世我身份合适,说不定我也会去争夺些什么的。” 北宫馥不由失笑:“殿下倒是个实诚人,话说得这么透彻。” 二人正说笑,外面已经有人来叫:“寿王殿下,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看来我要走了。”寿王站起身,自从死而复生以后,他的脸上身上虽然还是有不少痘疮未消,不过整个人都恢复了生机,不再病怏怏的。 “那就恭送殿下回府了。”北宫馥要行礼。 “慧敏郡主何必如此客气,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寿王笑道,“父皇走时说过,凡是我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郡主不如就回府去,你也好几日不曾回侯府了,等我需要换药的时候再来寿王府找我便是。” 北宫馥想了想,好像也有些道理,再说自己确实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沐浴和换过衣衫了,如今白天天气渐热,她虽然是畏寒体质,不容易出汗,不过衣衫却也有些脏了。 “那臣女就算好了时间,等殿下需要换药的时候再来寿王府吧。” 寿王点点头:“郡主不用太急,你的药方已经写好,换药的事情,交给下人们做也是可以的。” “是,多谢殿下.体恤。”北宫馥点点头,觉得今日的寿王,对她似乎格外客气。 也是,她好歹是救了他的命,面对救命恩人,客气一点也是正常的。 以后还有的是事情要劳烦他,这笔恩情,她迟早是会要回来的。 从晋王府出来,北宫馥也没有用他们准备好的轿子,被关了这么多天,她也很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就算于礼不和也好,横竖走在大街上,应该也没人认得她。 寿王既然说不急,那她就真的不急了。 帝京城繁华的大街,只存在于她前世的梦中,今世虽然也跟师父逛过几次,不过好像也已经隔了好久了呢。 北宫馥一边走,一边慢慢逛,忽然,前方传来马蹄声,还有男人粗犷的呼喝:“让开,让开,快让开!” “啊……” 人群一阵阵喧哗起来,纷纷让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有个妇人大叫起来,北宫馥放眼看去,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站在路中间,身边并没有一个大人。 眼看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小娃娃就要葬身在那马蹄之下的时候,北宫馥一个飞身直直的越过马蹄之下,将那小娃儿抱在怀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了人群之中。 马队飞快地驶过闹市,那妇人急匆匆地跑到北宫馥面前,感激涕零:“多谢小姐相救,多谢小姐……” “不用多谢,以后记得看好你的孩子就好。”北宫馥把孩子还给她,转身就走,却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袁师兄?”他不是应该在端王府么,怎么会在这里? 袁不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就说师妹绝不是个无心之人,今日一见,确如我心中所想一般。” 北宫馥抬头笑道:“若那孩子将来有一天得罪了我,我一样会将他置之死地!” 她的笑容冰冷,竟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呃…… 袁不苛一下愣住,北宫馥却已经从他身边飘然而过。 “小师妹。”他急急地追了上去,“上次我送去的药方,小师妹可看过么?” 北宫馥回头看他一眼:“看过如何,没看过又如何?” “若是看过,不知小师妹可不可以给点意见?” 北宫馥笑靥如花:“袁师兄,你的诊金可以分我一半吗?” “小师妹要是愿意,全部给你也无妨。”袁不苛大喜,“不过钱不多。” 对紫霞山上下来的人来说,再多的钱,也不算很多。 因为山上任何一样小物件,可能都是上千年的古董,而他们可能只是平时当日常用品而已。 “师兄明知道这里的钱我看不上,那何必用钱来跟我说?” 袁不苛有些结巴起来,钱这个事情,不是她先挑起来说的么,怎么变成他说的了? 北宫馥拍拍他的肩:“下次找好筹码再跟我谈啊。” 说着,她已经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袁不苛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抓了一下后脑勺,叹口气,一脸沮丧地回端王府去了。 北宫馥并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直接拐了个弯,到了离侯府不远的一处小院。 这是月恨水在帝京城落脚的地方,他们来京城没有多久,他就以外地富商的名义买下了这里。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原本想要给师父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屋内一团黑气,直直地要往月恨水手腕处钻进去一般,而他的手腕上,真一滴一滴流着鲜血,好像永远都不会愈合一般。 北宫馥叫了一声:“师父……” “馥儿,不要过来!”月恨水看着她的样子,急急地阻拦她。 北宫馥摇摇头,一脚迈进屋内,脚下,是一把匕首,上面画着符咒。 她没有犹豫,弯腰捡起来,对着自己的手掌心一刀割了下去,鲜血顿时如注。 “馥儿,不要……”月恨水整个人躺在地上动不了,眼神却格外急切。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该为你做些什么。” 她微笑起来,把手高高举起,那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那黑气之中。 黑气似乎慢慢被她吸引,从月恨水的手上升腾起来,萦绕在北宫馥周围。 渐渐的,北宫馥手上的血越流越多,那黑气渐渐平静下来,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一团,落到前方桌上的球星水晶瓶中。 月恨水立刻爬起来,赶紧将一个塞子将水晶片盖住,然后一把抓住北宫馥的手:“馥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北宫馥摇摇头,露出有些虚弱的微笑。 月恨水赶紧找了金疮药给她敷上:“你怎么这么傻,以后绝不许了!” “师父,你才傻呢,那冤魂已经接受了我的精血,以后,恐怕就很难接受你的了。” “馥儿……” “师父说过,馥儿体质阴寒,其实馥儿的血,是世上最适合养小鬼的血,只是师父一直不肯让我试,是不是?” 月恨水沉默,良久以后,才抬头道:“今天不过是意外,若是平时,为师怎么会被他反噬?” “师父昨夜为了帮我唤回寿王的魂魄,殚精极虑,消耗过度,所以今天才会镇不住这恶鬼,是不是?” 月恨水一愣:“你知道?” “平日师父总是会陪我到天明才走,可今早醒来,馥儿却没有见到师父,最奇怪的是,皇上给我送来毒酒,眼看我就要喝进嘴里,师父却不来相救,这根本不像是师父的作风,唯一的解释就是,师父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来不了,对不对?” 月恨水长叹一声:“馥儿,你有时候就是太聪明了,不过,皇上要赐死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寿王醒了,所以我就没事了,放心吧,难道我真的会傻得喝下那杯毒酒么,晋王府那些侍卫,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假装喝酒,也只是表演给寿王看而已。” “那就好了!”月恨水松了口气。 “不过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只以为师父体力不支呢。”北宫馥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如果她再来迟一些,会发生什么,她根本无法保证。 “放心吧,为师不会出事的,只是那冤魂吸了你阴寒体质的血,恐怕以后挑食。” 北宫馥没好气地道:“师父,我反正日日在侯府养尊处优,流点血有什么相干的?倒是师父,日日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若是再失精血,怎么吃得消?” “馥儿……” “师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小鬼将来恐怕也只会跟着我了。” 月恨水叹口气:“好吧,不过可以混入为师的血,你一个人怕是不够。” “好,只要师父答应让馥儿帮忙,那馥儿也答应让师父帮忙。” 北宫馥看看手掌上的疤痕已经渐渐结痂,正在慢慢消失不见。 紫霞上上的金疮药,当真是举世无双。 那边月恨水也上好了药,北宫馥赶紧拿了药瓶去放好,然后扶起他道:“师父,你就好好躺着吧,这几日不要出来走动了。” “那怎么行,义庄那边……” “义庄那边自有我料理。”北宫馥扶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师父你就好好休息就是了。” 月恨水有些无奈:“我才是师父,怎么反倒由你来教?”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嘛。”北宫馥笑。 “你这张嘴呀……”月恨水笑着叹口气,见她回来也放心不少,索性闭上眼睛,就这样睡去。 见他睡熟,北宫馥也放心不少,索性去后厨生火做饭,将饭菜放到暖桌之上保温着,这才出了小院,回侯府而去。 在紫霞山上的时候,师父总是不让她下厨,说姑娘家下得厨多了,手也不够细嫩,脸上也会沾了油烟味,影响容颜。 不过她跟着如雪偷偷学了几个菜,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便饭,不过算起来,也是她第一次做给师父吃呢。 北宫馥想到这里,笑了起来,想来师父醒来以后会有惊喜吧? 出得门来,北宫馥抬头,往京城大街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的话,在京城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那些人,应该是虎威将军萧弛的卫队。 他是太子妃的父亲,太子妃如今刚刚给太子怀了孩子,风头正盛,皇上不仅大为欢喜,据说连带对萧弛也是越发看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也是应该的。 只是,月盈则亏,盛极必衰,萧弛如今风头太劲,不知道朝中多少人盯着他看呢。 一旦他出了差错,不止是肖家,恐怕还有他妻子的娘家南宫家,另外还有太子妃,甚至还有太子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最麻烦的是,萧弛好像根本不懂得这个道理,一点都不懂得收敛,将来墙倒众人推,恐怕有的是错处让人痛踩。 而北宫家唯一一个看起来前途无量的男子,如今好像在萧弛帐下当七品参军,听说将来一定会擢升,是么? 想到这里,北宫馥轻轻地笑了起来,心情都变得格外愉悦。 回到侯府,如雪急急地走上来:“小姐,听说你被皇上关在晋王府,可急死我了。” “哦,是么?”北宫馥笑笑,“我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回来就好了!”如雪点点头。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如雪赶紧出去准备了。 北宫馥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如雪,我不在府中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吗?” 如雪想了想:“夫人日日为小姐去佛堂诵经,昨日还去了大相国寺祈福,求菩萨保佑小姐平安。” “还有呢?” “昨日太夫人去请了武德王家的人来,说想给东府二小姐和临平郡王定个好日子,不过武德王说有事要晚几日过来。” 北宫馥点点头,武德王看情势也是正常的。 她当时还被关在晋王府,寿王生死未卜,如果寿王死了,她不但是死罪,而且会连累定安侯府。 对于一个冒犯了天威的家族,武德王恐怕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与之联姻了。 “我回来了,想必武德王过几日就该过府了。”对于这点,北宫馥并不担心,“还有其他事吗?” 如雪想了想:“东府的事,也要听吗?” “说来听听也无妨。” “昨日长平公主下了帖子,让东府大小姐去赴宴。” 北宫馥愣了一下:“哦,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长平公主自从守寡以后,文帝对她一直有愧疚,所以就算她做什么,都不忍苛责她。 所以她住回皇宫之后,闲着无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请的不止是各府各院的闺秀夫人们,甚至还有一些出了名的俊俏公子哥儿。 坊间传说,皇上有后宫三千,长平公主就有面首三千。 但公主甚得皇宠,皇上不说,文武百官也不能说什么,长平公主虽然荒.淫无度,但她却从来也不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些跟她来往的男子,跟她都是你情我愿的。 身为当今最受宠妃子的亲生女儿,长平公主容颜美丽,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九岁而已,正当是如花的年纪,娟娟好年华。 帝京的男子们,有看上她的容貌的,也有看上她的权势的,总之她从来也不缺男宠,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所以皇上和皇贵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只是,北宫芍忽然跟长平公主有了联系,莫不是,她豁出去了,打算不再做大家闺秀,跟公主学一把了么? 北宫馥忽然想起那日太夫人跟她说过的话:别说是你,就算是芍儿,也是必须要嫁出去的! 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北宫家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襄王有梦【师父再不努力,馥儿要被人追走了呀,哈哈】 沐浴净身完毕,北宫馥整装完成,便去给太夫人和沈夫人请安。睍莼璩晓 她久不回府,上一次回府别人将她当做瘟神一般,今日她已经是立了功的人,不过显然她一样还是并不受重视的人。 “寿王的病被你治好了?”太夫人看她一眼,一脸不以为然。 “是!” “你若是有时间,可去端王府走动走动,若是能将你姐夫的腿治好了,在皇上面前可是大功一件,也用不着落得差点被赐死,最后还被赶出晋王府的下场!攴” 太夫人明显是话中有话,看来今天寿王病才刚有点好,就被皇上直接赶出晋王府的事,应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帝京果然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寿王不得宠,原本大家以为他病了一场就让皇上想起他这个长子来,却原来,不过痴心妄想而已。 在皇上心目中,有晋王,有太子,甚至现在都有了端王,却偏偏没有寿王的存在迮。 为了晋王,他竟然不顾寿王大病还未痊愈,就勒令他就算吹风也要回到自己的府邸去,而作为治好他的大夫北宫馥,不止一点赏赐都没有得到,反倒差点被赐死。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不划算的。 只有北宫馥自己心中明白,她需要的最大的那份赏赐,如今已经在她的怀中藏着,除此之外,所有的金银珠宝,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不过既然太夫人这样说了,北宫馥只能点头:“馥儿明白了!” “去看看你娘吧。” “是!” 出了上房,北宫馥就看到沈夫人急冲冲跑过来:“好孩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北宫馥笑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这傻孩子,回府了也不跟娘亲说一声,娘听说你来上房见老太太才知道你回来了。” 北宫馥笑道:“见过了老夫人,馥儿自然会去给母亲请安的,母亲且在忆柳斋等着便是了。” “哪里等得住,知道你差点被皇上赐死,为娘的心都要跳出嗓子了呢。” “娘不用担心,馥儿不会这么轻易死的。”北宫馥意有所指。 沈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北宫馥见回府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再次启程前往寿王府而去。 “慧敏郡主!”寿王府的人一看到她就十分客气地打开门。 不一刻,寿王妃也走了出来:“慧敏郡主,这些日子得亏你照顾寿王殿下,才没有让他出了岔子,他若是就这样走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北宫馥淡笑,语气不由有些讥讽的意味:“晋王府并不是很远,寿王毕竟是个皇子,他病的时候,皇上来了两回,周太妃也来了一回,想必到时候他们也会记得寿王妃的。” 寿王妃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我知道很多人在外面骂我薄情寡义,殿下病了也不去看他一眼,可是我的苦,又有谁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北宫馥摇摇头,“殿下已经到了换药的时间,耽误不得。” 说着,她不理会寿王妃,直直往里走去。 “郡主……”寿王妃忽然叫住她。 “王妃还有何吩咐?” “我……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在他和孩子之间,我选择了孩子。”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寿王妃选择了什么,王妃自己心里清楚。” 有了孩子,就算寿王真的不在世,她也可以有个依傍。 万一她去看过寿王以后孩子有了差池,而寿王最后也并没有好,那她就会一无所有。 在皇室中,没有子嗣的女人下场都是很惨的。 北宫馥走了,寿王妃站在原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却被春日里刚刚开始抽枝发芽的老树倒影剪得支离破碎。 寿王府,弄玉小筑。 寿王一见到她进来,立刻坐起身道:“你来了?” “殿下是病人,躺下我才好换药。”北宫馥微笑,简单行礼。 “以后来我这里,就不用多礼了,并没有外人看到。”寿王依言躺好,很是配合。 北宫馥解开他的衣物:“我让人帮你准备了药水,待会你泡上半个时辰,起身之后我再给你上药。” 寿王想了想:“既然如此,郡主不如在舍下用了晚膳再走吧,半个时辰后,太阳都下山了。” “这……” “我不会跟郡主一同进餐的,郡主放心。”寿王笑了起来,“就让是我感谢郡主救命之恩,如何?” 北宫馥失笑:“殿下说哪里话来,我是个医者,岂会怕这种传染,更何况,我既然治得了殿下,自然也治得了自己。” “总之郡主若是再推脱,可就是不给本王面子了。”寿王这句话说得格外认真。 呃…… “既然如此,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 “郡主……” “嗯,殿下还有何吩咐?” “我想……我们之间,私下也许不需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和自称了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心中一动,忽然坚定地道:“殿下,礼不可废!” 寿王倒也不勉强,只是叹口气:“既然郡主坚持,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沐浴吧。”北宫馥看到两个丫头把木桶拿了进来,还有几个丫鬟拎着几桶热水鱼贯而入。 她赶紧起身,把之前配好的药粉倒入木桶之中,然后退了出去。 寿王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即苦笑一声,起身让丫鬟们帮他宽衣净身。 北宫馥百无聊赖地坐在外面,觉得下次应该跟寿王府的丫鬟交代怎么泡澡,然后留下药粉,等需要换药的时候再来,不然这样多无聊? “参见慧敏郡主。”有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跟她行礼。 “免礼!”北宫馥有些疑惑,这两个丫头走过来干什么?“殿下让奴婢等给郡主准备的晚膳已经好了,殿下刚才交代说,如果郡主等得无聊,不如就先用了晚膳。” 这倒是挺好的,不过……寿王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晚膳? “也好,那……我就边吃边等好了。”反正也是无聊,再说这几日心中有些担忧,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倒真有些饿了。“是,奴婢这就传膳。”两个丫鬟下去了,不一刻,菜就传了上来。 鲍参翅肚,山珍海味,一样不少,玲琅满目。 这一桌菜,如果没有几个时辰恐怕都做不出来吧? “你们寿王府的厨房随时都能变出这么多菜来么?”北宫馥有些疑惑,不会这些菜长期放着,寿王要吃的时候再热热拿出来吧? “当然不是。”她身后的丫鬟笑了起来,“寿王今日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让厨房给郡主准备晚膳,说尽可能做得好,不可有丝毫怠慢。” 北宫馥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寿王倒是个挺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过好像确实客气了一些,这些菜,她一个人那里吃得完? “多了些。”北宫馥叹口气,吃不完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如果倒掉了,岂不是浪费? “殿下说不知郡主口味,所以各式各样都做上,若是郡主喜欢,下次再做给郡主吃,若是郡主不喜欢的,下次就不做了。” “还有下次?” “殿下说,郡主以后要经常来寿王府,自然要经常在这里用膳。” ……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这景安明可真是会自作主张,就这样打算长期留她吃饭不成? 她可打算换几次药以后,就让寿王府的丫鬟们接手的,不过嘛,她也想跟他搞好关系,毕竟将来总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吃饭就吃饭吧,既然有人知道报恩,那她将来问他要酬劳的时候,想必会容易一些。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北宫馥用完膳,寿王也沐浴更衣完毕。 “殿下请躺好,臣女为殿下敷药吧。”北宫馥拿着药瓶进屋,帮寿王出去外衣。 寿王手抖了一下,脸色竟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会连裤子都要脱吧?” 北宫馥失笑:“那是自然,不脱光了,臣女要怎么上药?” “呃……” “殿下不是不好意思吧?”北宫馥继续笑道,“我是学医之人,治过的病人虽说不多,可病人的身体也看过几十回了,再说殿下之前都是臣女敷药的。” “那不同啊,当时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旁边的人在做什么。” “对臣女来说,殿下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一个病人而已。” 寿王深吸口气,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行吧,那就上药吧。” 北宫馥帮寿王上完药,再盖上沾了药水的白布,对他道:“殿下的痘疮多发在背部,腿部和脸上,如今臣女已经帮殿下上好了药,过一刻钟以后就能转身了,臣女先行告退了。” 寿王急急拉住她:“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北宫馥愣了一下:“殿下身上的药是一日换一次,明日应该还是这个时辰来,泡澡的药粉臣女已经配好,殿下明日还是同一时辰沐浴完毕躺好就行。” “你……不过来吃饭么?” 北宫馥笑:“殿下盛情臣女心领了,但臣女许久不曾回家,总要多跟家人一起吃饭。” 寿王点点头:“和家人一起进餐,也是应该的,这样吧,你就隔日到寿王府用膳,隔日回家,这样就公平了。” “啊?” “就这么定了吧!”寿王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恕臣女直言,这……寿王府一个人吃饭,总归是……” “那我让王妃陪你吃饭吧。” “啊?”北宫馥忙摇头,“王妃怀了身孕,就不要让她忙活了,我……我还是一个人吃吧。” 从寿王府出来,北宫馥抬头看看寿王府的牌匾,不由嘟了一下嘴。 这个景安明,是不是热情太过了? “参见慧敏郡主!”又有两个小丫鬟等在门口。 “免礼。”北宫馥看着她们,“你们……不会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吧?” “正是!”两个小丫鬟点点头,“奴婢等特意在此恭候郡主,为郡主引路。” “引路?” “殿下说,天色不早了,怕郡主一人回府有危险,特意准备了轿子,让轿夫送郡主回家。” 北宫馥想了想,刚才她其实是坐侯府的马车过来的,这会儿马车竟然不见了影子。 “殿下说,郡主是个姑娘家,还是坐轿子比较稳妥。”一旁的丫鬟看出她的疑惑。 北宫馥不由笑道:“寿王府的丫鬟,都如你一般机灵么?” 那丫鬟忙笑道:“郡主谬赞了,奴婢原是殿下身边的贴身丫鬟。” “妙君姐姐是丫鬟总管,咱们这些当丫头的,都得听她的。”一旁的小丫头开了口。 妙君瞪她一眼:“郡主在,哪有你胡乱说话的份?!” “奴婢该死!”一旁的小丫头吓得赶紧低头。 北宫馥点点头:“妙君,这名字不错,果然是妙人儿一个。” 妙君赶紧指指前方的轿子:“轿子就在那边,奴婢扶郡主过去吧。” “好!”北宫馥倒也不拒绝,把手伸给她,由着她小心翼翼地扶了过去。 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她非要摆这个架子,不过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存的方式。 丫鬟想要生活得好,就要先讨好主人,如果主人愉悦了,她们才能过得好。 这是没有办法的改变的,她北宫馥只有一个人,又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 有时候,胡乱发出的善心,也许会害了别人。 轿子径直往侯府而去,北宫馥原本还想去看看师父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先回府以后再说了。 或者,半夜溜出去看看也行。 轿子刚到北宫家门口,却见东府那边也停了一乘轿子,北宫馥撩起帘子看过去,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不一刻,北宫芍从马车上下来,上了轿子,往府内而去。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北宫芍是刚赴宴回来吧? 她跟长平公主一起,是打算豁出去了么? “郡主,奴婢只能送到这里了。”外面传来妙君的声音。 “有劳妙君姐姐了。”北宫馥下了轿子,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她手里。妙君忙道:“奴婢可不敢收郡主的银子。” “不过就是给妙君姐姐喝茶的,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也口干了。” 妙君却连连摇头:“郡主好意奴婢心领了,但殿下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罚奴婢了,奴婢是断不敢收的。” 北宫馥心头有些疑惑:“寿王殿下不让你们收?” “殿下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不过殿下说郡主是咱们寿王府的贵宾,不可有丝毫的怠慢。” 北宫馥想了想,收了银子:“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姐姐了。” 妙君行个万福礼:“奴婢告退了。” 北宫馥换了侯府内的轿子,回了听雨轩。 “才回来啊?”月恨水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跳:“师父,你起来了?” “不止起来了,精神还非常好呢。”月恨水上前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师父,你也恢复得太快了吧,不行,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在骗我。” 月恨水缩回手,不让她把脉,只笑道:“吃了你做的饭菜,为师如果还不赶紧好,岂不是对不起你么?” 北宫馥笑起来:“师父都吃了么?” “嗯,全部吃完了。” “好吃吗?” “馥儿做的,当然好吃。”月恨水笑起来,“不过,这些菜以后做给为师一个人吃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做给别人吃。” 北宫馥眯起眼睛:“师父的意思就是说,我做得很难吃是不是?” “为师可没说过。”月恨水笑。 北宫馥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师父,你笑我!” “好了好了,为师就是来跟你报平安的,省得你担心,这就回去了。”月恨水笑着握一下她的手。 北宫馥想了想:“对了,这几日我没在京城内走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我看到萧弛带着队伍匆匆忙忙往皇宫方向而去,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恨水摇摇头:“萧弛为人一向如此,在京城内嚣张跋扈惯了,皇上一直极其宠爱他,所有的官员都是敢怒不敢言。” 极其宠爱…… 北宫馥忽然想起今日一早在晋王府发生的一幕,寿王病一好,就马上被赶回寿王府,把府邸让出来还给晋王。 这一切看起来,足以说明晋王比寿王得宠得多,是这样么? 可有时候,得宠太多,真的好么? “师父赶紧回去早些休息吧,馥儿就不多留师父了。”北宫馥点点头,拉着月恨水走到窗边。 月恨水笑着看她一眼:“好,为师这就走。” 说着,跳出了窗外。 北宫馥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叹口气,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方便行动的衣服,又画了不少符纸,等到侯府内的人都歇息下了以后,这才跳窗出去了。 从侯府的屋顶飞过去到达皇宫之巅,所需时间并不要太多。 北宫馥站在一片琉璃瓦上,看了一下义庄的方向,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你来得晚了些,为师都睡了一觉了。” 北宫馥转头有点不甘心地看着他:“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馥儿,为师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动动眉毛,为师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以前为师去看你,你恨不得我一直不走,可今晚你却反常地非要赶我走,而且是在问起萧弛这件事之后,没有古怪就奇了。” 师父,馥儿帮你洗脚!【有些秘密注定要瞒不住~~】 “那我也不一定会来皇宫啊。睍莼璩晓”北宫馥还是想不通,“师父又怎么肯定我会来这里?” “咱们目前当务之急要解决的事,自然是义庄那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为师知道你的习惯,登高望远嘛,每到一个地方,你都一定会站到最高的地方眺望一翻,确定没有问题才会行动。” 北宫馥无奈:“什么都被师父知道了,馥儿只是不想让师父太过劳累。” “我们师徒二人早已是一条命,你不用对为师这么客气的。”月恨水拉住她的手,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晚上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这个不是目前的重点吧攴? 师父好像总是将所有事情的重点都搞错,北宫馥有些无奈:“师父,馥儿的手四季都冰凉。” “知道了,走吧。”月恨水拉过她的手,往义庄方向飞过去,一边又说道,“那冤魂戾气相当重,你一个人来恐怕压不住她。” “我知道了,师父,你越来越啰嗦了。逑” 夜空中,星子闪烁,两道身影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仿若这个世上最美的烟花绽放。 上半夜,义庄。 黑气深沉,似乎比上一次来的场景更加严重。 听说现在皇宫之中连白天也已经没人敢靠近这里了,宫里死了人,现在都直接往宫外城郊的义庄送。 也幸亏宫里的人手足够,而且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会每天都死人,况且各宫若是真有人死得不明不白,也有其他办法毁尸灭迹,不会搞得这么正大光明的。 皇宫嘛,其实是个最多秘密的地方,而这个世上最能遵守秘密的人,就是死人。 “义庄比我们上次来要安静得多。”北宫馥站在房顶上,看着黑气从自己眼前飘过。 “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死人送来了。”月恨水叹口气,“但事实上,皇宫其实不断地在死人,只是有些人做得隐晦一些罢了。” 北宫馥手中的罗盘中指针不停地乱动:“只要有人死去,这冤魂就一直会存在。” “没错!”月恨水点头,“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用这样奇怪的法术封锁一个鬼魂。”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非要搞得人永世不得超生,还疯疯癫癫的?”北宫馥忽然想起岑可慧来,对方也是如她们这样的深仇大恨么? 月恨水单手慢慢伸出,手上一团黑气慢慢浮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烈。 义庄内,忽然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笑声,笑声停歇一阵,又有老妪一般沙哑的笑声传了出来,就这样,一阵又一阵,忽而尖锐,忽而沙哑,听得人毛骨悚然,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了,小心!”月恨水习惯性地将北宫馥拉到自己身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未曾改变过。 北宫馥并不拒绝,她从来不会躲在任何人后面,除了师父。 黑气直扑月恨水手上而来,时而沙哑时而尖锐的声音叫道:“我的,我的……那是我的,给哀家呈上来!” 关于她说话总是毫无逻辑,师徒二人已经习惯了。 现在,并不是考虑她到底在说什么的问题,而是必须先制住她再说。 月恨水和北宫馥差不多同时出手,一人一道符咒压住黑气前进的速度。 “师父,怎么办?”北宫馥感觉那冤魂比上次来的时候戾气似乎还要再重了一些,幸亏这次他们师徒二人早有准备,不会再让她轻易逃走。 “收了再说。”月恨水拿出一个笼子,将手中的黑气往里一放,那厉鬼竟然冲撞着要跑出他们的挟制,直直往那笼子里冲过来。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撤手,那黑气便一头撞进了笼子里,北宫馥将笼子后面的盖子撤走,那团黑气重新回到月恨水手上之后,她再以极快地速度将笼子盖上。 原来那笼子竟然是两头都可以打开的,用李同的鬼魂吸引那厉鬼进来以后,将后面打开,李同的鬼魂离开以后,义庄的厉鬼就再也出不来了。 师徒二人再次出手,在笼子两头加了一张符咒,又将李同的鬼魂用另外的法器装了,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师父已经想好破解之法了吗?”北宫馥看看月恨水手中的笼子,有些担忧。 月恨水笑道:“对方用的原来也就是紫霞山的法子,为师若是解不了,岂不是丢了你师祖的脸?” 北宫馥这才笑起来:“师祖可说过,师父是紫霞山的玄术天赋第一人,岂能破不了小小一个封印术?” 师徒二人谈笑风生间,已经到了义庄门口,二人手中的笼子一碰到那门,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门挡住了他们,不让他们将笼子拿出去。 月恨水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匕首,似乎也并不锋利,只是上面刻着不少奇怪的文字。 他拿着匕首,在空中一点一点地划。 空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却划得格外艰难。 空气中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月恨水中的匕首也一点点发红起来,好似被火烧着了一般,发出一股焦臭味。 北宫馥牢牢扣住手上的笼子,看着月恨水额头渗出的汗水,单手轻轻拍上他的背,将体内的功力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 “师父,你昨夜刚刚用功过度,不然我们今日就算了吧。”北宫馥有些不忍。 “不行,不能功亏一篑!”月恨水坚持。 师徒二人的倔脾气,在某种程度异曲同工。 北宫馥不再坚持,她知道,师父一旦下定了决心,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她这个时候如果还是要他放弃,只会让他分心,反倒没什么好结果。 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多给师父一点助力。 师徒二人合力,那匕首虽然划下去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最后,终于到了地上。 “啊!”二人叫一声,终于带着那笼子跑到了义庄门外。 “总算出来了。”月恨水松口气。 北宫馥帮他抹去汗水:“师父,这就是我想瞒着你自己来的原因。” 月恨水叹口气:“你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玄术天赋,可你才练了几个月,哪里能制住这么厉害的鬼魂,你自己来,岂不是来送死?!” 北宫馥嘟嘟嘴:“我玄术不高明,可还有武功,还有符纸,再说我今日原本没打算带她走,只想问她一些问题罢了。” “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先去我那里看看情况再说。”月恨水拉了一下她的手,叫不忽然有些虚浮起来。 “师父,你怎么样了?”北宫馥急着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月恨水摇摇头,“只是用功过度罢了,回去挑西一下就没事了。” “师父,我背你回去吧。”北宫馥忽然将他两只手放在自己肩上。 “这怎么行?”月恨水立刻拒绝。 “师父……”北宫馥看着他,“小时候,你就经常背着的在紫霞山的山涧里疯跑,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可我是师父,你是弟子。” 北宫馥微笑:“师父是怕我背不动你吗?比你重的我都拿得动,师父又不胖。” 说着,她也不顾他的挣扎,一把将他背到背上,一个纵身已经上了屋顶。 “馥儿,馥儿……”月恨水叫起来。 “师父要是再叫,我们两个就一起掉下去了!” …… 月恨水不由有些无奈,还是那句话,说起倔脾气,他们师徒二人确实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北宫馥背着月恨水在皇宫大内的琉璃瓦上飞掠,月恨水索性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嘛,呵呵…… “师父,是不是觉得徒弟已经长大了?”北宫馥轻声对他笑。 月恨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笑意,那笑意,仿佛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连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夹带着幸福的喜悦味道。 不过幸福的时间似乎总是短了点,北宫馥的脚程快,不一刻已经到了月恨水买下的小院落内。 “师父,今夜你也累了,不然明日再审这鬼吧,不然怕是吃不消。”北宫馥把那笼子和放着李同鬼魂的水晶瓶放到供案上,再用符咒帘子盖住,确定他们绝对不会乱动之后,这才放了心。 月恨水想了想:“也好,通知玄鸿子,他明日可以去义庄捉鬼了。” “我会通知的,你放心吧。”北宫馥扶着他到床上坐好,解了他的发冠,将他外衣除去,这才扶他躺好,又到床尾,脱了他的鞋袜。 “馥儿,为师自己来吧。”月恨水一下坐了起来。 北宫馥看着他盈盈笑:“师父,你帮馥儿做了这么多次,馥儿帮你做一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月恨水愣了一下,北宫馥已经眼疾手快帮他脱了鞋袜,然后跑到厨房端了热水出来:“师父,我给你洗脚吧。” “馥儿……”月恨水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这些事情,通常都是他帮北宫馥做的,今晚倒了过来,到让他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北宫馥将木盆放到地上,然后扶过他的脚放进水里:“师父,烫不烫?” 月恨水有些无奈地叹口气:“馥儿帮为师倒的水,自然是冷热刚刚好。” 北宫馥笑容格外灿烂,帮他洗完了脚,又重新让他在床上躺好,自己去倒了水。 月恨水不由叹道:“若是有一天,为师躺在床上不能动,看来不用担心没人伺候了。” “师父身子骨一向健康得很,怎么会躺着不能动?”北宫馥瞪他一眼,“师父说话越发得口没遮拦了。” “为师只是举个例子。” “师父还是早些休息吧,我没来之前,不许打开笼子招鬼出来,李同不出来在里面起码可以待三日,不需要精血,不许背着我偷偷摸摸耗费体力。” 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到底谁是师父?”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师父也要好好睡。”北宫馥对着他做个鬼脸,飞快地跑了。 月恨水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笑意溢开在唇边,然后摇摇头,真的就听话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玄鸿子就入宫见驾,表示义庄的厉鬼他已经有办法对付了。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皇上的脸色却并不太好看。 同样脸色不好看的,还有此刻还躺在病床上的寿王景安明。 “你说什么,玄鸿子道长已经有了捉鬼之法?”他一把拉住北宫馥的手,力道之大,若是换了常人,恐怕已经淤青一片了。 “殿下,你捏疼我了。”北宫馥盯着他的手看。 寿王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缩手:“抱歉,我刚才……刚才只是听到这个好消息,太高兴了,这下父皇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是么,刚才他那是高兴的样子么? 北宫馥也不揭穿他,帮他上好药:“殿下身上的痘疮比想象中恢复得要快,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半个月以后就会淡很多,到时候殿下就能出去见人了,若是要完全消退,大概需要两三个月的样子。” “那……我晚上可以出去么?”寿王忽然有些期盼地看着她。 北宫馥愣了一下:“殿下晚上要去哪里?” “哦……既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捉鬼盛事,我也想去见识一下。” 北宫馥摇摇头:“殿下吹不得风,晚上风大,恐怕是去不了了。” “那,我穿上斗篷,带上面纱呢?”寿王立刻想到个主意,“这样风不就吹不到了么?” 北宫馥想了想:“若是殿下执意要出去,臣女恐怕也阻拦不得,可若是吹了风,加重了病情,恐怕一切就不会如现在这么乐观了。” “总之我一定要出去,有什么事,本王自行承担!”寿王忽然坐了起来,对外叫道,“来人,帮本王更衣。” 妙君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看看北宫馥,对寿王道:“殿下,慧敏郡主说殿下不能出府的。” “本王做事,需要你来教么?”寿王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去,把本王的朝服拿来。” “这……” “你是想违抗本王的命令?!” “……是!”妙君点头,“奴婢这就去拿。” 北宫馥看着寿王,叹口气:“既然如此,寿王殿下珍重,对于不听话的病人,臣女一向不会再看第二次。” 说完,她立刻出门而去。 寿王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房门阖上,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最终还是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拿个斗篷来,要厚一点的!” 北宫馥听到这话,叹口气,看来,义庄的事,始终都是他的一块心病。 既然如此,她好像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天色不早了,曹尚书早约了她进宫看玄鸿子捉鬼,还是进宫去吧。 刚走了一段路,却见寿王妃坐着软轿急急地往寿王住的弄玉小筑赶。 “慧敏郡主!”她一见到北宫馥,赶紧停了轿子,“殿下怎么样?” 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寿王妃是问殿下的病呢,还是其他?” “算是问他的病吧。”寿王妃有些冷静了下来。 “十五日可出门,三个月去褪干净。”她简单回答。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不可出门?” “不可吹风。”北宫馥纠正。 寿王妃想了想:“他要去宫里是不是,你怎么不拦着他?” “我是郡主,他是皇子殿下,他有手有脚,我绑不住他。”说白了,关她什么事,有人要找死,她也拦不住不是? “你……”寿王妃看她一眼,想了想,终究是没好发作,赶紧上了轿子,“快,快去拦着殿下。” 寿王妃急急忙忙地走了,北宫馥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叹口气。 有时候,一个人若是下了决定非要去做一件事,就算一堆人跪着求他,他也一定会做的。 况且,这件事,恐怕涉及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或者是跟当今的周太妃有关,寿王不担心就奇怪了。 至于那道义庄出现的封印,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如今她心中也有了一点底。 某人曾经跟她说过,他曾经去紫霞山游历过,很小的时候…… 天色不早,北宫馥出了寿王府并没有回侯府,也没有坐寿王为她准备的轿子,而是直接坐了马车前往皇宫。 身份限制就是这点不好,若不是因为顶着一个郡主和侯府嫡女的头衔,她真想直接骑马到皇宫门口算了。 不过这样做,恐怕第二天就会让她成为京城的风云人物的。 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她没必要自己去造一样出来。 好容易到了皇宫,义庄旁边的宫殿本就没什么人,这时候更是被肃清一空。 曹尚书一见到她就急急地走了出来:“郡主,玄鸿子道长可有必胜的把握啊?” 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既然道长来了,自然一定是有把握才会这么做的。”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皇上也来了。”曹尚书叹口气,“下官劝得嘴都干了,可皇上坚持一定要来,下官怎么拦都拦不住。” 北宫馥苦笑一声叹口气:“这父子二人可真都是一样的牛脾气,曹大人,你可得做好准备,待会儿,寿王殿下也要来。” “什么?!”曹尚书大惊,“郡主,你不是跟下官开玩笑吧,寿王殿下可是大病未愈啊,皇上这次让端王殿下主持这次捉鬼仪式,连太子都没敢惊动。” 北宫馥清楚,在众人眼中,端王是唯一一个已经绝对肯定当不了皇储的皇子,就算他再得宠也好,将来也最多是个王爷罢了。 在大润,多一个王爷,少一个王爷根本不会有什么大损失,所以他来主持不管结局是凶是吉,对大家都是最好的。 岑风欣之死【1】 义庄闹得最凶的鬼其实早已不存在了,玄鸿子捉鬼其实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自然不会真的有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情发生。睍莼璩晓 不过当寿王出现在义庄的时候,文帝的脸色相当难看:“寿王,谁让你来义庄的?” “父皇,皇宫闹鬼是大事,儿臣虽然有恙在身,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寿王说的话振振有词。 文帝皱了眉头:“来人,把寿王押回寿王府,不许他出来!” “父皇,父皇……”寿王躲开两个侍卫的手,急急地跑到他面前,“父皇,儿臣幼时到过紫霞山,见识过一些玄术,如果有危险,儿臣可以保护父皇!攴” “胡闹!”文帝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这里有这么多侍卫,又有玄鸿子道长这样的得道仙人,你算得了什么,还不快与朕回府去!” 身后的大内侍卫又多了两人,带头的人低声对寿王道:“寿王殿下,不要让小的难做。” “父皇……逍” “让你走你就走,难道你还想把病传给朕不成?”文帝一脸的不耐烦,又对那几个侍卫道,“把寿王带回去,好生看管,病没好之前,不许他出府走动!” “是!”四个侍卫上前,前后左右架起寿王就走。 因为是皇上的命令,寿王自然不敢反抗,即使他可以打得过那几个侍卫,也只能由着他们押下去。 只是他口中却不停地呼喊:“父皇,父皇……您是国之根本,不能动摇,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啊……” 文帝摇摇头,对身边伺候的李庆道:“小李子,去帮朕找一套干净衣服来,把朕身上这套拿去烧了,别被寿王传染了。” 说着,他一脸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让李庆帮着脱了下来。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各自讨论着,看来寿王殿下这个大儿子确实不得皇上欢心,他的病已经快好了,皇上还对他如此嫌恶。 皇上的心思总是令人难以琢磨,就算有人想到前几日他在晋王府亲自伺候大儿子和现在的场景大相庭径,但毕竟皇宫大臣们没亲眼见过。 再说了,谁能肯定皇上那个时候不是因为他喜怒无常的性格忽然想要对儿子好一点了? 现在寿王的病势已经趋向稳定,对他的厌恶自然再次涌上心头,而且好像比以前更加不喜欢他呢。 北宫馥冷眼旁观,又听文帝直接点了她的名:“慧敏郡主,你怎么医治寿王的,竟然让病人到处乱跑?” 既然被点了名,北宫馥也不能当听不见,只跪下:“皇上恕罪,臣女只是个小小的郡主,寿王可是皇子殿下,臣女已经努力劝诫,奈何殿下并不听从。” 文帝想了想,冷哼一声:“如今寿王已经被人看管起来了,以后若是再让他跑出府,朕就为你是问。” 北宫馥心中有些无奈,这个皇上也是的,她小小一个郡主,有什么资格去管一个皇子啊? 不过现在有大内侍卫看管,又有皇上的圣旨压着,总归应该是有效一些的。 义庄内,玄鸿子的供案已经摆好,架势也已经拉开,他的身边坐着的是端王夫妇,文帝已经去了对面角楼观看。 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有任何闪失。 北宫馥的眼眸扫过景安皓的时候,他竟然也正好抬眸,四目相对,仿佛有电光火石一般的效果。 北宫静微微眯起眼睛,低头对夫君说了一句什么,将他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了。 看起来,他们的夫妻关系还算不错。 北宫馥忽地想起前世的自己,当初,她跟景安皓虽说不是人人羡慕的一对鸳鸯,却也算得上是夫唱妇随,她对他的要求不多,只有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到头来,那句话,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为了骗一个女人全心全意为他办事而撒下的弥天大谎罢了。 如果今世他们只是这么安安分分,她可以将那些陈年旧事尘封,不再追究。 “回皇上,贫道已经将那厉鬼收复,封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那厉鬼就会魂飞魄散。”玄鸿子的话让北宫馥回神。 原来这么快,已经后半夜了,而法事也已经结束了。 皇上听完这话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加了一句:“这四十九天时间里,她可会乱说乱动?” 玄鸿子忙道:“皇上放心,这厉鬼在贫道的法器之中,不能说不能动,只能慢慢烟消云散!” 文帝点点头:“如此甚好,有劳道长了,朕也乏了,各位爱卿都回去歇息吧。” 他站起身,竟然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一旁的李庆忙扶住他:“皇上小心。” 文帝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许是坐得太久了。” 说着,他已经站稳,由李庆扶着回宫去了。 剩下的大臣们做鸟兽散了,北宫馥刚出了义庄,却见北宫静推着端王走到她身边:“妹妹可真有闲情,宫里捉鬼的事,可真是件件不落。” 北宫馥无意跟她争辩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曹大人找我来的,盛情难却。” “是么?”北宫静微微一笑,回眸间确实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如水温柔。 景安皓仰头,却是定定地看着北宫馥,她的表情冷漠疏离,永远都是拒人千里的表情。 这样的女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走进她的内心里呢? 这世上男子大概无外乎总是如此,身边有个温柔如水的,便会上心那冰冷如铁的,前世身边有个能主外的,便会希望有个主内的。 女人,权势,金钱,在很多男人心中,都是欲壑难填的。 北宫馥别过脸,不再理会景安皓探视的目光,也不理会北宫静温柔之下的挑衅。 天色快亮了,趁天亮之前,她想去看一眼师父怎么样了。 今晚的事,都是玄鸿子在唱独角戏,月恨水并没有出现帮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没来。 北宫馥出了宫,坐了马车前往侯府,又从听雨轩翻墙出去找月恨水。 夜凉如水,月光下,屋内的男子睡得正沉,连有人进入都并不知晓。 北宫馥愣了一下,忍不住握了一下他的手,却发现他手烫得厉害,摸摸额头,也是滚烫一片。 “师父……”她轻声叫。 “谁?!”月恨水一个咕噜坐了起来,一看到是她,顿时松了口气,“馥儿,你怎么不声不响的,是想吓死师父么?” “是师父病得连馥儿进来都不知道了。”北宫馥忍不住瞪他一眼。 月恨水晃了晃脑袋:“是么,我病了么,没事啊,我不是好好的么?” “还想瞒着我?”北宫馥瞪他一眼,“额头和手都这么烫,我刚才帮你把脉了……” “你帮我把脉了?!”月恨水惊呼,“你查到了什么?!” 北宫馥奇怪地看着他:“我刚搭上你的脉搏你就醒了,还没感觉出什么来呢,不过劳累过度,用功过度是有的。” 月恨水松口气:“我知道,所以我已经自己抓了药,服了躺下了,今夜玄鸿子没出什么岔子吧?” “先管好你自己吧,义庄又没有鬼,能出什么事?”北宫馥赶紧扶他躺好。 “那就好了,天快亮了,你快回去吧,我想北宫家的人一早肯定要来找你的,你也好几个晚上没好好休息了。” 北宫馥没好气地道:“师父,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别人,我长大了,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学武之人,三五日不睡也是正常的,我又没有用过过度,不碍事。” “可是北宫家的人……” “不用管他们,我要看着你吃了早饭才能走。”北宫馥坚持,“我先去煮点粥,你且好好躺着,等天亮就能吃了。” 月恨水见她一脸坚决,倒也不劝了,叹口气乖乖躺下。 北宫馥的能耐他很清楚,她说有办法,肯定是有办法不让北宫家的人为难她。 一切办妥,见月恨水喝好了粥,北宫馥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北宫馥依然是翻墙而入,刚进了侯府的墙头,她极目看去,东府那边又有轿子停在门口。 又是北宫芍? 她这几日是天天出去,府里早就有了闲言闲语,但因为是长平公主之约,也没人敢说什么,连太夫人也没有出言,其他人,更是不会多管这闲事了。 北宫馥远远看过去,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下了轿子以后就匆匆往自己院子而去,并不见其他异状。 算了,人家的事情,她也不想多管,北宫芍除却之前没事挑衅讥讽,跟自己并无多大过节,如今她守着望门寡,也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由得她去吧。 北宫馥回了听雨轩补眠,刚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二小姐刚从宫里回来没多久,这会儿没睡多久,你不要去吵她。” “哎呀,芍小姐上次来的时候就闹出过岔子,今日过来我看她也是来者不善,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呢,只有二小姐能镇住她,还是得让二小姐过去一趟。” 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哪里听到过…… 是小翠! 如今她已经升了二等丫鬟,逸墨居这边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改了名字叫翠竹了。 北宫芍,一夜没睡,刚回府就跑到逸墨居去干吗? 去看岑风欣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孝心了? 岑风欣可是病了好几个月了,北宫芍来看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今天她到逸墨居,恐怕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如雪,什么事?”北宫馥起了身,对外面叫一声。 如雪不满的声音传了进来:“你瞧瞧,吵什么,把二小姐都给吵醒了!” 说着,她人已经走了进来:“是翠竹,非要让小姐去一趟逸墨居,说是怕芍小姐再来闹腾。” 北宫馥点点头:“她想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帮我更衣,去一趟逸墨居吧。” “小姐啊……” “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北宫馥沉了脸。 如雪这才不情不愿地帮她更了衣,北宫馥出得正厅,翠竹急急忙忙地过来道:“二小姐,东府芍小姐又来了,奴婢几个怕是镇不住她啊。” “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翠竹算是个机灵的丫头,不过再机灵也好,她会去请沈夫人,太夫人,第三个才会轮到她吧? 翠竹低了头:“是……是张大婶,她说让奴婢来请二小姐。” 北宫馥点点头:“走吧!” “啊?” “愣着干什么,晚了怕是来不及了。”北宫馥说完,已经先行一步出了听雨轩。 翠竹忙急急地跟上,如雪也随后而来。 带着两个丫鬟到了逸墨居,果然见门外站了几个北宫芍的丫鬟。 原本她守了望门寡,应该低调行事的,不过这几日跟着长平公主多了,这排场再一次摆了出来,跟武德王世子没死之前一般,仿佛未婚夫之死,从来没她身上发生过一般。 北宫馥叹口气,也不知道北宫芍如今的状况,到底是向好的方向发展呢,还是发展得越来越糟了。 最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张大婶过来告诉她,北宫芍到了逸墨居,没有去看她的生母岑风欣,却一脚踏进了侯府世子北宫玉的房间。 “芍姐姐,多日不见啊,怎么今日想到来探我大哥?”知道经过之后,北宫馥堆起一脸的微笑,走进了北宫玉的房间。 “哐当!”北宫芍手中的碗和勺子一下掉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北宫馥看到地上的碎瓷片,盯着北宫芍看。 北宫芍后退一步,脸色有些苍白,忽然色厉内荏地叫起来:“馥儿妹妹,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的,芍姐姐我胆子小,都被你吓死了。” 说着,她瞪了一下身边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扫了,别割伤了馥儿妹妹的脚!” 那丫鬟赶紧那了扫帚,将所有的碎瓷片都扫了。 北宫馥看着那沾了灰的瓷片,不动声色地问道:“芍姐姐一大早到这里看大哥做什么?” 北宫芍盯着碎瓷片,见瓷片已经被扫了出去,这才松口气:“我这几日反正在府中闲来无事,本想着来看看母亲的,经过大哥的房间,想想也很久没看望过大哥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他。” 北宫馥笑道:“那这碗是……” “是我给母亲炖的百合粥,上次你说母亲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这东西应该不油腻吧?”北宫芍看看身边丫鬟手中的托盘,“我想着既然来了,不然就喂堂兄吃点,分甘同味嘛。” 北宫馥的笑容越发灿烂:“芍儿姐姐真是有心了,不过大哥还在昏睡中,进食有些麻烦,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进食,不是随意可以喂进去的。” “需要什么办法?” “哦,对妹妹来说是十分简单的,就是卸下他的下巴,把汤药灌进去,接着再装上就行了。平日里他的饮食十分简单,三日吃一次药,食物也是不太容易消化的,我给开的膳食,吃过一次,可以顶五日,平时不用专门再喂其他东西。” 北宫芍听得有些呆了,良久才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姐姐是好心,妹妹替大哥多谢姐姐了。”北宫馥浅笑。 “那算了,对了,粥要凉了,我拿过去给母亲吃,待会再和妹妹说话吧。”北宫芍赶紧对着那丫鬟使个眼色,急急忙忙地走了。 北宫馥看着她说了一句:“可要妹妹陪着去吗?” 北宫芍转身看着她:“你道姐姐还会跟上次那般失礼么?上一次,姐姐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也不知道妹妹这样做都是为了母亲好,这一次,绝不会再闹出什么笑话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北宫馥看着她,点点头。 “妹妹如果不放心,跟着一起来也无妨。”北宫芍很客气地邀请她。 北宫馥想了想:“我也确实该给婶婶看看了。” 姐妹二人仿佛真的亲密无间一般,前往旁边岑风欣的屋子而去。 北宫馥帮岑风欣看诊完毕,北宫芍想了想道:“馥儿妹妹,我想跟母亲单独说会儿话,不知……” 张大婶看看北宫馥,北宫馥笑道:“母女二人说说悄悄话也是应该的,我们出去吧。” 屋内,就留下了北宫芍和岑风欣,岑风欣眼中有了几分欣慰,虽然她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好歹还有个女儿,总还是向着她的。 “母亲,喝百合粥吧。”北宫芍把粥盅打开,屋内顿时香气扑鼻。 岑风欣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闻到香味顿时口水都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落到了枕头上。 “娘,你弄脏枕头了。”北宫芍有些嫌恶地看着那些口水,皱起了眉头。 岑风欣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北宫芍想了想,还是坐到她身边:“娘,女儿心里苦闷,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排解,也就只能跟娘说说了。” 她吹了吹百合粥,喂了岑风欣一口:“娘啊,杏儿妹妹就要出嫁了,嫁的是武德王次子南宫翔,那个男人,差点就当了我的小叔子。” 岑风欣一下睁大了眼睛。 “娘,你也觉得不服气是不是?”北宫芍再喂她一口百合粥,“我听说以后气疯了,差点就冲上.门去打她,不过老太太上次跟我说了,只要北宫杏出了任何差池,都是我的责任。” 岑风欣再次睁大眼睛。 “娘,你也很生气是不是?”北宫芍深吸口气,“算起来,都怪那个北宫馥,若不是她回了家,把煞气都带进了咱们北宫家,咱们怎么能落到如此地步?!” 岑风欣想点头,头却是有点歪。 “娘,你也同意我的说法是不是?”北宫芍看着她,忽然眼前一亮,“你说,我们母女二人合作,把那个丧门星赶出去怎么样?” 岑风欣之死【2】 岑风欣眼中有了喜悦的光芒,如果那丫头死了,也许她也就有救了。睍莼璩晓 “娘,你也同意对不对?”北宫芍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本来,我是想让大哥吃的,不过还没放进去,那丫头就进来了,害我把那碗百合粥都砸了呢。” 岑风欣盯着那纸包,死死地盯着看。 “娘,你跟大哥都是那丫头治疗的,你们两个人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她在侯府都没法呆下去。” 北宫芍的笑容带着几分阴森,看得岑风欣心惊胆战攴。 她想摇头,却只能将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娘,你这样活着很辛苦是不是?”北宫芍帮她擦拭干净嘴角的口水,“是不是觉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是,不是的逡! 岑风欣连连摇头,可惜说不出话来。 虽然那丫头百般折磨她,但却也保证过不会让她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再说了,万一有一天她病好了呢? 也许她能起来再跟那丫头斗一回呢,如果她死了,不就不能看到她受到报应了? 不,她不想死,不想死! “女儿来帮你一下好不好?”北宫芍将那包东西扯开,一股脑儿全倒进碗中,搅了搅。 “这要三天才能见效的,所以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北宫芍微微笑起来,“你知道,我多难才问长平公主求了这东西来,可是宫里的秘药呢。” 长平公主? “母亲,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跟长平公主走得这么近。”北宫芍目光飘得很远,“因为这样,我才能破坏掉那个丑丫头的婚事,我嫁不成,她凭什么又嫁得比我好?!” 她眼中是满满的怨毒,一个从小到大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如今一步登天,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妒忌之火,仿佛可以烧毁她整个人生! 她被人耻笑得还不够吗? 周围的人,连丫头们都在偷偷笑话她,这些她尚且可以忍,可是一想到,将来北宫杏有可能会顶着原本属于她的世子妃名衔回府,就让她妒火中烧,再也遏制不住。 岑风欣有些恐惧地看着女儿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她没想到,她的女儿,心肠竟然比她还毒。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已经被妒火蒙蔽了眼睛,她所想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她觉得身边的人都在害她,嘲笑她,她无法接受自己从高高的云端跌到了泥地里,所以她要拉着所有人跟她一直埋在肮脏的泥里,永世不得超生! “北宫馥,她上一次在这里趾高气扬,害得我颜面尽失,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她要怎么扳回这一局!”北宫芍说着,已经一口粥喂进了岑风欣的嘴里。 岑风欣不想喝,可是粥是稀的,终究还是有不少流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死在自己亲生女儿手中。 可是,她遏制不住,叫不出来,没有办法阻止她将粥灌进她的喉咙。 “娘,我也不想的,这些原本是给大哥准备的,你就当帮女儿一次吧,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不帮女儿,这府里的人没有人会帮女儿了,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看我死!”北宫芍落下泪来,似乎委屈之极。 岑风欣拼命摇头,她不想死啊,就算生不如死,好歹还有个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大哥那边喂不进东西,我只能找你了,我只有两个选择啊。”北宫芍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灌进去一大勺百合粥。 等把一大碗粥都喂完了,北宫芍才将岑风欣枕头上的那些汁液擦去,又细心地帮岑风欣擦了一下嘴和脸。 “娘,你瞧,这样就好看多了。”她叹口气,“都说我的美貌像你,可长得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命运多舛,娘,你放心,这药不会有什么痛苦的,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笑,美丽的脸上依然是长久以来养成的高贵优雅,只是纤长睫毛之下投射的阴影,遮掩了她眼中的疯狂。 长平公主说的对,像她们这样的人,只有让所有的人跟她们一样都过得不好,对她们来说,才会是最好的。 当初她去晋王府闹了一场却没闹成,却无意间引起了长平公主的注意。 第二日,她就收到了公主的请帖,邀请她入宫赏花,她们的交情,就此开始。 “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我们要在房中自怨自艾?”长平公主拥有一张和她一样漂亮的脸,美目流转的时候,带着几分媚态,“我们要过得好,过得比其他女人都好,把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女人,一个个都踩在脚底下,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长平公主的话仿佛有极大的魔力,一点一滴,镶进了她的心里。 是的,又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就应该被人嘲笑,被人踩在泥里? 长平公主问:“你最恨谁,如果谁不存在这个世上了,你就会痛快?是谁害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你就用这个东西对付他!” 一个黄纸包,送到了北宫芍面前:“无色无味,就算是神医也查不出来,这是宫廷秘方。” 北宫芍慢慢伸手,将那黄纸包接了过来,放在手中,之前那一幕幕都浮现在面前。 北宫杏,那个臭丫头,趁她落难,竟然落井下石,什么人不好嫁,竟然要嫁给那个差点成为她小叔子的男人? 太夫人…… 以前她多宠爱自己,自从武德王世子死了以后,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的,就算是那个她最不喜欢的臭丫头奚落她,也一点都不帮她,还指责她! 那天她被太夫人叫走,对她说的那些话。 “不要以为你妹妹抢了你的风头你就不服气,有些事,你也没办法不服气,这是你的命,你不得不认!” “你妹妹嫁人了,你也总有一天会嫁人的,我们北宫家不会养着一个老姑娘,不管好坏,总是要嫁出去的!” “你也不用在家里发脾气,更不要跟馥儿发脾气,是,她是个丧门星,可你看看,她回来以后,你大哥的病好了很多,可见命也是可以改的,你有本事,找个好夫婿嫁了,就不用在这里找丫鬟婶子们发脾气!” 对,是北宫馥,是那个北宫馥,她明明应该比她过得惨,嫁给一个瘸子,被北宫家的人看不起,连丫头都可以骑到她脖子上才对啊! 为什么现在她竟然可以这么风光,连老太太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听说皇后都想让她当儿媳妇,端王的眼睛也经常往她身上看,前几日听皇上的意思,似乎想把她和晋王凑成一对,又传说,她跟寿王眉来眼去…… 为什么,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瞎了么,明明她北宫芍才是北宫家长得最漂亮的女子,可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北宫馥看? 而且那些男人,非富即贵,嫁给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一个女人从此锦衣华服,前呼后拥。 对,没有这个北宫馥,她就不会被太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没有这个北宫馥带着煞气进门,也不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霉运! 都是这个北宫馥,她进门以后,家中就没有安宁过,只要把她除去了,整个北宫家才会安宁,自己的好运也才会重新降临。 一定要除掉她,一定要! 北宫芍看着空空的粥碗,看着床上母亲在床上惊恐地睁大眼睛,她竟然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 原来杀人不过如此,难为她刚才在大哥那边竟然惊慌地砸了粥碗。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北宫芍收拾完毕,让外面的人走进来:“我已经说完了,去把屋里的东西端回去洗了吧。” 立刻有两个丫头进去端了东西出来,北宫馥看她一眼:“芍姐姐走好。” “辛苦馥儿妹妹了。”北宫芍点点头,带着一群丫鬟转身离去。 张大婶瞪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把我们都赶出来。” “许是她心中苦闷吧。”北宫馥刚才给北宫玉把了脉,并无任何异样,不过刚才北宫芍在她进门的时候那惊慌的模样,分明是来做坏事的。 她故意说北宫玉不能随意喂食,就是让她放弃想要害人的心思。 不过如今里面那个人是她亲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为了保险起见,北宫馥还是上前帮岑风欣号脉。 这个脉象…… 似乎和之前差不多,可又似乎有些不同,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同。 张大婶走到她身后:“二小姐,芍小姐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发不到她亲生母亲身上,往日里她们两个感情不知道多好呢。” 北宫馥想了想,也是,北宫芍这个人,是大家闺秀出身的,怎么也懂得一些孝义之道,最少,肯定干不出什么杀父弑母之类的事情来。 至于其他嘛,应该也是小问题,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不管怎么样,今日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一旦有什么事就来通知我知道。”北宫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北宫芍风风火火地来逸墨居,就这样无功而返,可能吗? 但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逸墨居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日,张大婶甚至将岑风欣伺候得很周到,饮食也很好,但是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至于北宫玉那边,更是没什么问题,北宫馥照例还是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张开嘴给他喂东西吃,这件事,她骗了北宫芍,其实给北宫玉喂东西吃,根本不需要卸下巴。 不管脉搏还是病症,一切都出奇地正常。 北宫芍并没有再前来,只是照例三天两头往外跑,因为是长平公主的请帖,府中依然没人敢正面阻拦她,不让她出门。 平静地过了三日之后,第四日一早,岑风欣忽然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北宫馥正在寿王府,听得府内传话之人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岑风欣已经一命呜呼。 “怎么会这样?”她帮岑风欣检查了一下,她竟然是死于胸痹【现代叫心肌梗塞】。 心不通则脉不通,手足发青,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是有这种急性病,一旦发作,可以在几个时辰内就夺人性命。 可问题是,这几日北宫馥一直有留意岑风欣的脉象,一直都是平稳的,怎么忽然就得了这种急性病暴毙而亡了呢? “怎么会这样,我前几日还问过你,你说你婶婶的脉象一直都很平稳的!”太夫人听到消息,也赶到了逸墨居。 北宫芍也匆匆忙忙随后赶到,一进门就哭倒在岑风欣床前:“娘,你怎么忽然就抛下女儿走了,如今女儿在北宫家孤苦伶仃,再没人可以述说心事了。” 她的哭声引来不少人丫鬟小厮的同情,几个姨娘也各自带着女儿们在外面看热闹,听到这个话,一个个不管真心假意都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我来看娘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当初打着包票说会治好娘的,如今她死了,她死了,你把娘还给我,还给我……”北宫芍忽然跳了起来,就要抓北宫馥的衣服。 北宫馥退后一步,她抓了个空:“芍姐姐,这是突发病症,我还需要再检查一下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还要查,我娘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查什么?”北宫芍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夫人面前:“老夫人,你一定要为芍儿,为我娘做主啊,一定是她北宫馥没有认真医治娘亲,不然……不然就是她存心害死娘的,她的话不能信,老夫人,你要还芍儿一个公道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说话却是条理分明,铿锵有力。 北宫馥冷眼旁观,看着床上的岑风欣,忽地心中一动,前世她是端王妃的时候,曾经听景安皓提过,宫里有一种秘药,吃后几日才会见效,查不出下毒的痕迹,跟病死暴毙一模一样,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查不出真正的死因。 但是这种事宫廷禁药,一般人是拿不到的。 对了,长平公主?! 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招。 前世,北宫芍是堂堂武德王家的世子妃,又怎么会跟长平公主这样人尽可夫,道德败坏的女人为伍? 这几日,北宫芍虽然性情大变,跟长平公主在一起,她也只当她是受了刺激罢了,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棋差一招在这个地方。 “馥儿,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应该给芍儿一个交代!”北宫芍又哭又闹,太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沈夫人忙道:“老夫人,馥儿又要帮皇后和安皇贵妃看病,又要顾着玉儿,现在又多了一个寿王殿下,出了差错在所难免。弟妹是生病而亡的,并非是馥儿存心害死的……” “大伯母,你一句不是存心的,难道就可以抵消她的一切罪过了吗?”北宫芍转头冷冷地看着沈夫人,“如果我不是存心害死了大伯母,那要不要受到惩罚?顾不过来就说一声,咱们北宫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偏偏有些人就是要抢风头,明明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非要抢着做,就这样害死了我娘……我可怜的娘啊……” 她又捶胸顿足地大哭起来,太夫人不由皱了一下眉头,看看北宫馥:“馥儿,这件事,我就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你婶婶好好的,怎么今日忽然就亡故了呢?” 北宫馥想了想:“请太夫人给馥儿一些时间,馥儿一定会给太夫人和芍姐姐一个满意的答案。” “时间,多少时间啊,难道要我娘躺在床上发臭了才行吗?”北宫芍转身瞪着北宫馥,“北宫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娘一直都有怨气,当初秋姨娘那件事,你一直觉得是我娘背后指使的。还有,只要我娘死了,你娘的地位也就稳固了,没有任何人会夺去她当家主母的位置,是不是?” 沈夫人吓了一跳:“芍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娘争什么。” “大伯母,漂亮话谁不会说,反正我娘现在已经不能再起来跟你争什么了,你当然会这样说了。”北宫芍咄咄逼人。 沈夫人看向太夫人:“老夫人,媳妇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太夫人忽然瞪她一眼,转头看着北宫芍,“那你来说说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北宫芍声色俱厉地道:“当然是一命偿一命!” 一旁的如雪有些看不下去了:“外面当大夫都要常常面对死人的,如果每死一个人都要大夫偿命,那这世上的大夫怕是都死光了!” 北宫芍忽然上前狠狠对着如雪打了一个耳光:“主子都没有开口,这里哪有你这个贱婢开口说话的份?!” 北宫馥拉过如雪,蹬着北宫芍道:“芍姐姐,如雪是我的丫头,根本不是北宫家的丫头,我的人我自己会教训,轮不到姐姐动手!” “好啊,你做错了事,还敢这么理直气壮,我是你姐姐,帮你教训一下丫头怎么了?”北宫芍回头看着太夫人,“老夫人,今日我就要她一命偿一命,若是不然,我就带着我娘的尸体去宫里告御状,为了给我娘报仇,大不了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了!” 太夫人看着北宫馥:“馥儿,你也听到了,今日如果你不能给你芍姐姐一个交代,恐怕这件事也不能善了!”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北宫芍,一点一点,仿佛想看到她的心里面去。 北宫芍心中有些发虚,退后一步,想想这件事绝对没有任何破绽,对方也绝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脱身,当下立刻重新抬起头来:“你盯着我做什么,做错了事,难道想一推了之吗?” 北宫馥再次走向岑风欣的窗边,却被北宫芍死死拦住:“你害死了我娘,难道要她连死都不得安生?” 北宫馥抬头看着她,看来,今日这件事是必须要有一个了断了。 我配不上你师父【感情线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了~】 “太夫人,奴婢知道二夫人是怎么死的!”张大婶忽然叫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睍莼璩晓 北宫馥看着张大婶,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见她走到太夫人面前:“是我害死她的!” “你说什么?”太夫人一愣,连带着北宫馥都愣住了。 “张大婶,你无缘无故,干嘛要害二夫人?”良久,太夫人才问出了一句。 张大婶笑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张大婶,原来的张大婶,早就被我杀了!攴” 说着,她转头看着北宫馥:“二小姐,对不起,你对我挺好的,可惜,你请的是张大婶,其实在你请那个人之前,她已经死了。” “张大婶……”北宫馥急着想要叫住她,却听她继续道,“你们应该都不认识我了吧,其实只要说出来,你们应该就都会记得了。” “你说说看。”太夫人眯起眼睛逶。 “那个在秋姨娘花瓶里放红花的荷香,你们总还记得吧?” 有人叫了起来:“对,你是荷香,你是荷香,难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总觉得怪怪的。” 说话的是北宫芍身边的丫头,北宫芍忍不住怒道:“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道?” 那丫头低了头:“奴婢不敢肯定,不过之前跟在荷香姐姐身边一段时间,所以才会有点怀疑,但是你看她现在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比之前老了二十岁都不止,怎么可能会想到是她?” 张大婶点点头:“不错,自从被二夫人发卖出去以后,我遇到了一场大火,烧毁了我的容颜,我用毕生的积蓄找名义帮我治好了伤,但是容颜却已经不是旧时的容颜了。” 太夫人恍然大悟:“你有这些遭遇都是拜二夫人所赐,所以你就恨上了二夫人,是不是?” “本来这些事情就是二夫人指使我去做的,到了最后,她却一股脑儿让我一个人承担,这还不算,她竟然将我打发卖给了一个杀猪的。原本我帮她认了罪,她应该好好待我才对,没想到我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你胡说,我娘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北宫芍大叫起来。 张大婶冷笑一声:“那我问你,为什么你爹到现在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北宫芍噤声。 “哼,你当这世上真有那么多鬼么,那都是你娘搞的鬼!” “不可能!”北宫芍摇头,“我弟弟也过世了,原本就是太学士府子嗣不旺!” “你弟弟过世,那根本就是老天给你娘的报应!”张大婶冷哼一声,“当年你弟弟六岁,正巧府中有个姨娘坏了孩子,为了打掉那个孩子,你娘买通了接生婆,让她接生的时候在孩子身上做手脚,就说是生了个死胎。没想到密谋被你弟弟听到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想去救没出生的弟弟,结果你娘怕他把事情到处乱说将他的嘴用枕头闷住,一不小心用力过度,活活把她自己亲生儿子给闷死了!” 北宫芍退后一步,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弟弟,弟弟是娘亲手……亲手杀死的?!” 她有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却听北宫馥冷冷地道:“这才像一家子嘛!” 她意有所指,北宫芍自然也明白。 岑风欣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想必北宫馥也清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北宫芍的脸色惨白,原来她的性格,原本就是有继承的。 太夫人听得张大婶的话,不由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我们北宫家的事自然有北宫家自己的人来处置,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敢谋杀主子,真是胆大包天!” 张大婶看她一眼:“我还没说你呢,你这个老东西,老眼昏花,被鬼谜了心窍了,这么相信你的二儿媳妇,其实她是害死你的亲孙子,害得你亲儿子没儿子送终的罪魁祸首你知道吗,你说你是不是瞎了眼?!” “放肆!”太夫人大怒,“来人,把这个贱婢绑起来掌嘴!” 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嬷嬷把张大婶押了起来,她也不挣扎,大笑起来:“这就是北宫家的处罚,真正有罪的人好吃好喝,锦衣华服,而明明没罪的人,却要受到惩罚,你们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 “掌嘴!”太夫人指着张大婶叫起来。 那两个粗壮的嬷嬷立刻拿了板子对着她的脸颊“噼里啪啦”一阵猛打。 北宫芍看看北宫馥,又转头看着太夫人:“老夫人,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了吧,这贱婢敢这么做,一定是受人指使!” 太夫人冷声道:“那你说,受了谁的指使?” “谁带她进府的,就是谁指使的!” 张大婶被打得满口鲜血,却依然笑道:“瞧,鬼打鬼的伎俩真是从小到老都是一个模样,大小姐,你不就是死了一个金龟婿心里不舒服要找人出气吗?我现在大仇得报,早已生无所恋,可我不像你们这些人,就算死了,也要找个人来垫背,这件事和馥儿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张大婶早已死了!” “老夫人……”北宫芍急了。 “你给我住嘴!”太夫人怒视着她,“你闹够了没有,你娘已经死了,元凶也已经认罪,难道你要把这件事闹得全城皆知才高兴吗?到时候,你娘死都死得不瞑目,这就是你孝顺她的方式?” 北宫芍一下说不出话来。 看来,太夫人是认定张大婶说的话是真的了,那么她对岑风欣这个儿媳妇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感情了。 “老夫人不要听这个贱婢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夫人瞪她一眼,又看着张大婶道:“大小姐问你,可受人指使,若是说出幕后指使的人,可免你死罪!” 张大婶忽然盯着她大笑起来:“我跟岑风欣的仇不共戴天,哪需要什么人指使?老夫人,如今她已经死了,我现在要追到黄泉路上,也要再踩她一脚!” 说着,她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挣脱那两个嬷嬷的手,忽然对着太夫人身后的墙狠狠撞了过去。 “啊!”屋内都是女眷,一时间全部尖叫起来。 只见张大婶的身子慢慢滑落了下来,墙上落下一片血渍。 她似乎还没有死透,身子落到地上以后,慢慢爬了起来,靠在墙上。 没有人敢靠近,只有北宫馥急忙上前抱住她:“张大婶,就算你来报仇也好,何必要这样做?” 张大婶笑道:“二小姐……在这个府中,就数你,对我最好了……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你,奴婢有件事求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北宫馥只能把耳朵凑过去听,只听张大婶断断续续地道:“好好……照顾你师父……我……想……照顾他……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二小姐……你帮我……照顾他……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我……生无可恋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张大婶的身子颓然倒下。 北宫馥倏地睁大了眼睛,原来张大婶她……她原来一直喜欢着师父。 因为喜欢她的师父,所以她不能看着他拼命也要守护的弟子遇到危难。 而她的大仇也已经得报,如今她十六岁如花的年纪,却有一张残破不全的脸,喜欢的男子根本不可能喜欢她,除了死,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了。 北宫馥缓缓将张大婶放下,闭了一下眼睛,眼睛却是干涸的。 她已不会流泪,因为她心中除了仇恨,再也装不下其他。 张大婶,不,荷香,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你今天一定不会白死! 她站起身,转头看着北宫芍。 她的目光锐利如刺,衣衫上还有属于荷香的血,模样多少有些狰狞恐怖,她盯着北宫芍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北宫馥并不放过她,一步步往前走,北宫芍一步步往后退,终于,退无可退。 “哎呀!”脚后跟踢到门槛的北宫芍一时没收住,整个人往后翻了下去,竟然跌了个四仰八叉,一点仪态都无。 北宫馥立刻转过身,并不再看她,而是直直跪倒在太夫人面前:“老夫人,馥儿用人不当,以至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请老夫人责罚。” 太夫人刚要说什么,却听外面有人道:“太夫人,寿王府上的丫鬟妙君来了。” 太夫人愣了一下:“她来做什么?快快有请。” 寿王再不得宠也是个皇子,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一刻,就见妙君一身素色衣服走了进来,将一份白纸包递到太夫人手中:“太夫人,听说二夫人过世了,这是我家殿下特地让奴婢给府上包的帛金,还请太夫人节哀。” 太夫人有些不解:“寿王殿下怎么知道?” “太夫人,慧敏郡主刚才在寿王府听到噩耗赶回来的,所以殿下自然就知道了。”妙君赶紧解释,“如今郡主是我家殿下的主诊大夫,所以侯府的事殿下自然也知道得清楚。” 太夫人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北宫馥一眼。 慢说府中世子还需要她的治疗,单说外面,皇后,安皇贵妃,还有寿王殿下都是这丫头一手治疗,这些人,哪一个都得罪不得。 再说了,岑风欣的死也怪罪不到她头上,凶手都已经伏法了,最多就是责备她用人不当罢了。 不过一旦消息传出去,想必有的是人为她保驾护航,单是寿王说一句,慧敏郡主年轻无知,被人骗了,就可以免她的罪了。 “哎呀,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地上啊?”妙君后知后觉地看到北宫馥跪的地上,一脸的讶异。 太夫人看了妙君一眼,心中有数。 这妙君是寿王府的丫鬟总管,能坐到这个位置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人。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先假装没有看到北宫馥跪着,而是说明来意,将北宫馥如今的身份摊开来摆到太夫人面前,让她自己掂量轻重。 现在,假装刚刚看到,表示惊讶,同时也是给太夫人一个台阶下,看她怎么表现,是不是给寿王殿下面子。 太夫人深吸口气,忙亲自拉了北宫馥站起来:“馥儿,你年纪轻,被那些个坏人骗了也是正常的,怪不得你。” 北宫馥一脸哀色:“可婶婶之死馥儿有推卸不掉的责任,馥儿宁愿受罚。” 太夫人想了想:“……这样吧,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给你婶婶办丧事。” 北宫芍此刻已经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听到这个处罚不由叫了起来:“老夫人,这怎么可以……” “你给我闭嘴!”太夫人狠狠瞪她一眼,“你是想让你娘死也死得不瞑目吗?人才刚刚过去,你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北宫芍一下愣住,却听太夫人继续道:“大小姐悲伤过度,乃至神智有些失常,来人,带她回房看管起来,不可让她乱跑!” “老夫人……”北宫芍大叫起来,但是早已有两个粗壮的嬷嬷将她拉了起来,拖远了。 一切安排妥当,太夫人看着妙君笑道:“妙君姑娘,你看老生这样安排可还好?” 妙君一脸客套的笑意:“这是侯府家事,奴婢是个外人,不便插嘴。” 她倒是好,一推二六九,什么都与她无关。 太夫人深吸口气,若不是早先听闻寿王病了以后皇上在晋王府陪了他三日,可见他心中还是有这个儿子的,不然以定安侯府的地位,真要跟个不得宠的皇子争一下高低也未尝是不可的。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鱼死网破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傻得真去做。 至于对付馥丫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帛金送了,奴婢也该回去跟殿下复命了。”妙君看完一场闹剧,微微一笑,“殿下如今身子不舒服,不能亲自前来吊唁,等二夫人出殡,奴婢还会来的,太夫人节哀顺变。” 她行个礼,飘然而去。 北宫馥起了身,看着太夫人一脸看似十分诚心的悔意:“老夫人,三个月月钱不够给婶婶办一场盛大的丧事的,馥儿愿意包下婶婶丧事的钱。” 太夫人愣了一下:“你有钱吗?” “馥儿回来以后,皇后娘娘,皇贵妃,太子妃,寿王殿下都有赏赐。” 太夫人脸色变了一下,这丫头是变相提醒自己,她不是一个随便可以动的人。 “既然馥儿你坚持,这份孝心想必你婶婶会收到的。”太夫人站起身,看着沈夫人:“我也乏了,扶我回房歇息吧,丧事怎么办,就都交给你处理了。” “是!”沈夫人忙上前扶起太夫人,两个人慢慢往门外走去了。 太夫人走出逸墨居,忽然叹了口气:“你这个二女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沈夫人吓了一跳:“太夫人,馥儿不是那种人。” “哼,她在外面这么多年,谁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她的性子,你又知道吗?”太夫人斜睨她一眼,一脸的不屑,“外面养大的野丫头,就是不受训!” 沈夫人低头,不敢说话。 太夫人眼睛再次眯了起来,看来不能让这丫头在府中坐大,等玉儿的病好了,这个丫头绝不能再留在家中。 “寒香,明日开始,你就到逸墨居去,帮我盯着那丫头。”太夫人想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丫头。 寒香忙点头:“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此刻,逸墨居内,北宫馥看着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冰凉的岑风欣,又看着躺在地上的荷香,她的身子也渐渐变得冰凉。 有两个嬷嬷过来将她的尸体拖了出去,其他的姨娘小姐们也都各自散了。 北宫馥忽然追了出去,拉住两个嬷嬷:“嬷嬷,这里有点钱,给她买口好棺材找个地方脏了吧,事情办完之后,我还有谢礼。” 她手中是两锭金子,足足有五十两的样子,上好的楠木棺材都能买上几十口了,看得两个嬷嬷眼睛都发光了。 “拿着吧,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下次办好了,跟我说一声,再到我房中领赏。”北宫馥看着她们,“不过这件事还请两位嬷嬷不要告诉其他人。” 看到这么多金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两位嬷嬷忙不迭地收了,抬着荷香的尸体出门去了。 夜风中,北宫馥的耳边还传来北宫芍的咒骂,还有激烈的拍门声音。 “北宫馥,你个小贱人,你害死了我娘,凭什么可以什么事都没有?!” “北宫馥,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北宫馥忽然笑了起来,一命偿一命是吗? 那么好,咱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吧! 岑风欣的丧事风光地办理了,岑家也来了人。 岑清正虽然说跟她断绝了兄妹情,不过岑家并非是岑清正做主的,如今大家长是岑善治,是兄妹二人的堂兄,真正的长房嫡子。 四大世家的关系纽带,并非是说断就能断的。 岑清正夫妇二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不过岑善治对岑家和北宫家的关系一向都十分看重。 岑可慧那件事,说到底都是她自作孽,背夫偷汉还怀了孽种,最后神智失常自杀而死,又怎么能全怪北宫家的人呢? 岑善治是个商人,商人重利,知道之前堂弟跟北宫家闹得不愉快,所以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和北宫家修补关系。 至于堂妹是怎么死的,是其次,反正元凶已经伏法。 不过她肯罢休,有些人并不肯罢休。 既然是办丧事,当然断没有将死者的亲生女儿关起来的道理,况且是外祖家来人,北宫芍自然是要见面的。 “舅父。”北宫芍跪在他面前,“还请舅父替芍儿做主。” 岑善治脸色不太好看:“芍儿,太夫人已经将此事告诉我知道,事已至此,元凶早已伏诛,你就不要再闹下去了。” 师徒暗生的情愫……【要发生了呀,要发生了,兴奋ing】 北宫芍低头道:“堂舅父,芍儿并非怪太夫人,其实太夫人也是受人蒙蔽,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北宫馥那个丫头,那个张大婶是她的人,摆明了就是一切都是她主使的。睍莼璩晓” 岑善治没好气地看着她:“芍儿,你不要那么多事了,事情太夫人已经有了定论了,你一天没嫁人,一天就要待在北宫家,就熬听她的话,你听堂舅父一句劝,不要跟太夫人顶着干,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北宫芍泫然欲泣地看着岑善治:“堂舅父,死的是我亲娘啊,难道我会胡乱指人凶手不成?” 岑善治摇摇头:“不要再说了,你出去吧!” 北宫芍深吸口气,一跺脚,转身出了门去攴。 岑善治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不是个办大事的人,就算这件事真的和北宫馥那丫头有关,事关岑家和北宫家的和睦,也绝对不应该再计较下去。 四大世家实力最弱的就是岑家了,岑家的兴旺发达,还要仰仗其他三大家族,期中和岑家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北宫家了,大家何必撕破脸这么难看呢逭? 上次岑可慧的事情已经闹得不愉快了,所以这一次他就没有让岑清正夫妇前来,而是自己过来表示和好的诚意。 难得太夫人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哪有继续往下闹的道理? 这边岑风欣的丧事一了,北宫馥就到了月恨水的小院落。 “怎么样师父,她们把荷香安葬了吗?” “算她们还有点良心,没有白拿钱财不干活。”月恨水看着匆匆忙忙赶来的北宫馥叹口气,“这次多亏有她,不然你恐怕没法在北宫家待下去了。” 北宫馥眯起眼睛:“我承认这一次我是棋差一招了,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北宫芍这么短时间内就跟长平公主相处这么好,连宫廷秘药都给她了。” 月恨水点点头:“是啊,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心肠竟然这么狠毒,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得了手。” “就因为是她的亲生母亲,所以没有人怀疑是她下的手。” 月恨水看着她:“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有人提出一命偿一命了,那不妨做给她看看喽。” “看来你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 “那就要看看女人之间的友谊,到底有多牢固了!” 月恨水拉过她的手:“走吧,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坐了马车前往一处院落,那个院子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纪,不过有刚刚修葺过的痕迹。 院子里有个老太太坐在院中,听到声音以后不由问道:“谁啊,是谁来看我了?” 月恨水笑道:“乔婆婆,是我啊。” “是月公子啊,小香有没有跟你一起来?”原来里面住的是个瞎婆婆,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人。 “小香在府里很忙的,暂时过不来。”月恨水笑。 乔婆婆笑道:“我好像听到另外有个人啊,是谁啊,老婆子我看不见。” “哦,她是我的徒弟,也是小香的好姐妹叫馥儿。”月恨水简单介绍,然后对北宫馥道,“她是荷香的母亲乔婆婆。” 北宫馥看他一眼,转头对乔婆婆笑道:“是啊,我跟荷香的关系很好的,她最近被主子派去很远的地方了,可能很久都回不来,所以让我来看看你老人家。” 乔婆婆笑起来:“这个傻丫头,肯定是太卖力干活了,明知道月公子在等她嘛,还去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不是让人家等她嘛……” 北宫馥又看了月恨水一眼,月恨水对她笑笑。 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北宫馥立刻就明白了,乔婆婆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未来的女婿看待的,估计荷香也想一直维持这个美丽的误会下去吧? “你放心,我师父肯定会等她的,过几年就回来了,也不是很远,走几天就能走到了。”北宫馥笑着回答。 乔婆婆叹口气:“你们年轻人脚力好,我这个瞎婆子就不一样了,走路也不方便,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她了。” 北宫馥看着她的样子,鼻子有些发酸,却见月恨水熟练地扶着乔婆婆进出屋子,还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放好,又对她道:“其实小香这次这份是优差,有了这份差事,她就可以给你找人照顾着你了,明日就有个老妈子专门来照顾你,以后你就不用自己生活做饭这么危险了。” “唉,这个傻孩子啊,为了我,连自己的终身都耽误了。”乔婆婆叹口气,苍老的脸上有几分不舍。 从小院出来,北宫馥盯着月恨水看。 “干嘛用这种眼光盯着我?”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北宫馥失笑:“看来你经常和荷香来看她娘啊?” “你别乱想,当初为师来看乔婆婆,其实是想笼络人心而已,想让荷香为你办事更卖力,不过看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她这个人以前跟着你婶婶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很孝顺的女儿。” “看得出来,不然乔婆婆也不会这么想着她。”北宫馥点头。 “当初荷香进太学士府的时候只有六岁,是乔婆婆眼疾犯了,危及性命,所以她自卖自身为娘治病。” 北宫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当初荷香为岑风欣顶罪,也是为了她母亲?” “馥儿你真聪明。”月恨水点头。 北宫馥想了想:“那有个母亲要照顾,她怎么舍得替我去死?” 月恨水叹口气:“其实之前我答应过她,会帮乔婆婆治好她的眼睛的,她可能觉得你如果出事,我就一定会出事,所以不愿让你有事。” 北宫馥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原来师父并不知道荷香一直偷偷喜欢他的事,只以为她是为了亲娘才帮她的。 现在想想,北宫馥倒是可以想通了。 亲娘有人照顾了,自己最喜欢的男子又不可能喜欢她,如果她不死,将来亲娘的眼睛治好了,看到的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儿,她大仇得报,自然已经毫无遗憾了。 北宫馥长叹了一声。 “她的墓碑还没有刻,我想,主要是没想好刻什么名字,现在我倒觉得,也许乔小香应该是她最喜欢的名字了。”月恨水也是悠悠一叹。 北宫馥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 “怎么了,你今天总是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为师。”月恨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刻上夫家的名字,就是要当孤魂野鬼,会不会不妥?” “怎么会,如果下辈子还让她嫁给那个屠夫,我估计她就不会这么轻易去死了。” “荷香才十六岁,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月恨水愣了一下,想了良久抬头看着她:“馥儿,你话中有话。” 北宫馥转过头,看着远处:“没有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馥儿,你从小对为师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北宫馥转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看:“我看着了。” 月恨水忽然失笑:“你是想问,为师是不是知道荷香对为师的感情吧?” 北宫馥一愣:“你知道啊?” “你当为师真有那么蠢吗?” 北宫馥感觉心里某处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声音有些闷闷地问道:“那师父对她呢?” “你大仇未报,为师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那师父你说你知道的……” “知道归知道,难道知道了就一定非要回应吗?”月恨水越发好笑地看着她,“你也知道袁师兄对你的感情,也知道太子和端王对你有意,难道你也要一个个回应吗?” 好像也有道理。 “怎么,还是想不通?”月恨水刮一下她的鼻子,“总之为师答应你,将来就算要找师母,也一定会经过你的同意,你要是不喜欢,为师就一定不要。” 北宫馥赶紧摇头:“那怎么行,我又不知道师父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怎么敢给师父乱拿主意?” “馥儿喜欢的,为师当然一定喜欢,馥儿不喜欢的,为师也一定不喜欢。” 月恨水的语气十分坚定,眼神也坚定。 北宫馥脱口而出:“那如果馥儿最喜欢自己,那师父是不是也要喜欢我?” 月恨水笑得一派自然:“师父当然是最喜欢馥儿的,没有人可以跟馥儿相比。” 北宫馥心中一动,忽然一下停顿住了。 “怎么了?”见她忽然不说话,月恨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没事。”北宫馥笑一笑,“我只是在想,将来师母才会是师父最重视的人,不可能是馥儿的。” “不可能,没有人能超过你。”月恨水忽然急得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面前。 北宫馥一下愣住,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月恨水盯着她看,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的眸中都是她的影子,再无其他人。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停顿了,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而已。 起风了,带起了几分凉意。 月恨水忽然松了手,仿佛十分自然地拉过北宫馥的手:“我们去拜祭一下荷香吧,顺便给她立个牌位。” 北宫馥也回过神来,低头深吸口气,忽地也笑了起来:“走吧,我确实欠她一炷香。” 师徒二人携手走向城郊墓园,阳光拖长了他们二人的倒影,好似他们会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然而这个世上,总是有很多事让他们不得不分开。 比如拜祭完毕了,比如天色晚了,比如……遇到了北宫成。 “他不是应该在萧弛帐下吗?”北宫馥师徒二人绕了个圈,才躲开北宫成的视线,“照理,他不应该进城的。” 月恨水也皱一下眉头:“不过听说萧弛手下的官兵在坊间的名声可不太好,进城为非作歹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他会在城里出现也不奇怪。” 北宫馥更担心其他事:“刚才,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我们没有。” “他也是习武之人,视觉也是相当敏锐,我们虽然躲得快,可也不能肯定没被他发现。” 北宫馥抿一下唇:“他前几日刚回家祭拜过婶婶,又跟北宫芍单独聊了很久,估计心中对我成见更深了,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月恨水点点头:“我会帮你盯着他的。” “多谢师父。”北宫馥眼睛轻轻一眨,笑颜如花。 “傻丫头,跟师父说什么谢,这么见外?”月恨水伸手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北宫馥摸摸自己的鼻子:“师父,你不要总是摸我的鼻子,我不是小孩子了。” “在为师眼中,你一直都是孩子。”月恨水笑。 北宫馥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随即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有师父一直把我当孩子宠着,也是馥儿的福分,不过我该进宫了,再不能耽误了。” 她今日是借出宫为由出的门,再不进宫去,恐怕就要穿帮了。 再说,她确实不能肯定刚才北宫成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今日是替安皇贵妃把平安脉。 “服了慧敏郡主几帖药以后,本宫觉得这几日身子舒服了许多,上次月事来的时候也没有疼痛,只是感觉困倦一些而已。”安皇贵妃似乎对她这个大夫很满意。 北宫馥点点头:“那便是食补起了效果,皇贵妃日后只消注意一点膳食,不吃生冷食物,便会更好的。” “那本宫就放心了。”安皇贵妃笑道,“慧敏郡主可真是蕙质兰心,若是有哪家的男儿娶了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北宫馥忙诚惶诚恐地道:“娘娘谬赞了。” “上次晋王寿辰,皇上曾经提过……” “母妃……” 安皇贵妃的话被忽然出现的长平公主生生打断。 安皇贵妃愣了一下:“长平,你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长平公主斜眼看了一眼北宫馥,笑道:“常常去宴会,也会腻的嘛,今日听说百花宫来了贵客,所以女儿特地前来陪母妃宴客。” 北宫馥知道她这几日跟北宫芍走得近,所以想必对自己一定是没有好感,她也不闹,只是顺着安皇贵妃刚才的话道:“娘娘提起上次寿辰,除了寿王忽然病倒之外,那一次最过夺人眼球的恐怕就是臣女的堂姐的惊艳出场了吧?” 安皇贵妃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一句,看了长平公主一眼想了想:“对,本宫有印象,你那位堂姐确实长得十分美貌。” “是啊,当时全场的男子都看向她了,若不是皇上出现了,大家都还没回过神呢。”北宫馥转头看了一眼长平公主,“听说公主殿下也是那个时候对臣女的堂姐刮目相看的吧?” 长平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那又怎么样?” “看来美人就是美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对她有好感的。”北宫馥仿佛一脸向往的样子,“只可惜臣女长得不够漂亮,不敢站在芍姐姐旁边,公主殿下你也知道的,但凡姿色稍微差一点点的女子,站在她身边,都会像陪衬鲜花的绿叶一般。” 长平公主皱了一下眉头,迟疑着问了一声:“……是这样吗?” 北宫馥叹口气:“是啊,不过芍姐姐还以为臣女不愿和她玩,到现在还生臣女的气呢。” 安皇贵妃在一旁笑道:“慧敏郡主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何必如此自卑?” “唉,臣女自问也算长得端正,不过若是跟娘娘和公主殿下比起来,就差得远了,这美人,也是分档次的,公主和娘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臣女最多就算得上是二等。” 安皇贵妃笑得很开心:“瞧你这张嘴,真是会逗人开心,本宫真是想不赏你都不行了。” 北宫馥忙道:“臣女多谢娘娘赏赐。” 长平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再看看安皇贵妃。 安皇贵妃在宫里众位嫔妃之中当然也是艳冠群芳,不然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以来都盛宠不衰呢? 她很幸运,继承了母妃的绝美姿色,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裙下之臣。 她不屑那些男人,对她而言,那些不过是她的一件玩物,高兴了,让他们爬上她的床,不高兴了,随便拿一个送人都可以。 这些男人,跟她的一件衣服,一支发簪根本没什么区别,喜欢了戴上,不喜欢了丢水沟里也无所谓。 不过有一点就是,那些东西,得经过她的允许跟人分享,同样一件东西,送给别人,和被别人抢走是两码事。 长平公主回房以后拿出铜镜照了一下,对身后的宫女道:“你觉得是本宫比较美,还是芍小姐比较美?” 身后的宫女忙道:“自然是公主殿下貌美,芍小姐一个小小的臣下之女,又怎么能跟公主相提并论呢?” “哼,问了你也是白问!”长平公主冷冷地瞪她一眼,“去,帮本宫送请帖去太学士府,让北宫芍明到烟鹤楼参加晚宴。” 那宫女愣了一下:“公主殿下,芍小姐她刚刚丧母,之前说暂停出席一切宴会的。” “哼,她装什么清高,丧夫还不是一样出来吗,这次换了丧母又有什么不同,让她来就来,别那么多废话!” “是,奴婢这就去太学士府。”宫女不敢多言,赶紧去外面拿了请帖送往太学士府而去。 长平公主喜欢宴客,请帖都是现成的,填上名字就行。 半个时辰以后,大红色的请帖就送到了北宫芍手上。 师父你不是吃醋吧? 烟鹤楼,是帝京城一家十分有名的酒楼。睍莼璩晓 它的名气不在于它的酒菜到底有多好吃,而是这里所有的小二,掌柜,包括台子上吹拉弹唱的,都是清一色十三岁到二十五岁的美貌男子。 来这里光顾的多是一些家中失宠,又有权有势的夫人或是寡妇。 大润的风气并不算很开放,所以这家酒楼表面上还是十分光明正大地做着正经生意的,不过私底下的那些事情,只是在熟识的客人口中才有一些传闻。 传闻这座楼的主人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它幕后大老板是什么人攴。 这座楼的掌柜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名叫万鹤春,长得唇红齿白,妖娆万分。 他致力于在全国各地搜罗美男子到楼里干活,甚至请了最好的乐师和舞娘来教这些美男们琴棋书画和取悦女性顾客。 这在帝京乃至整个大润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朝中大臣多次想动这家酒楼,不过苦于没有证据邈。 这件事还屡次惊动了皇上,可皇上总是一笑置之,并且还下令不许任何人动这家酒楼的主意。 这家酒楼就这样神奇地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地方存活了三年之久,而且越做越大,美男也越来越多,不少空闺寂寞的夫人小姐都会来光顾。 长平公主更是这里的常客,烟鹤楼的顶楼是她包下的,专供她一人所用,她三不五时的宴客,也经常会是在这里。 当然,也需要是同道中人一同游玩的时候。 这次她不止请北宫芍一个人,还有几位夫人小姐。 烟鹤楼停业一日,全部由她包下。 悠扬的箫声吹起,北宫芍一身素色衣服走了进来,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芍儿,你怎么穿成这样?”长平公主心中有些不悦,语气自然也不会太好。 这个北宫芍,上一次在晋王府也是这招,总是鹤立鸡群,想要引起的别人的注意。 “公主,臣女适逢母丧,有孝在身,不能穿红戴绿,还请公主见谅。”北宫芍跪倒行礼。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当你看一个人很顺眼的时候,不管她做什么都是顺眼的,就算她打你一拳,踢你一脚,你都会想出各种理由来帮她开脱。 但是相反,你若是看一个人不顺眼了呢,就会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而且是越看越不顺眼。 到时候,你说什么话,都是让人不舒服的,哪怕只是咳嗽一声,也会有千百种让人讨厌的理由在人心中滋生。 到时候,你站着是错的,躺着是错的,就算死了都是错的,甚至就算只是简单地为母亲戴孝,在如今才长平公主眼中都是一种错。 “芍儿你可真是流年不利,年初为武德王世子戴孝,如今还没到年中又要给母亲戴孝,看来你这身孝服得穿上好久了。” 北宫芍不是傻瓜,从进门的第一时间她就感觉到长平公主向她投来的目光不如往日友善。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夫人说,守孝三年,孝服也得穿三个月才行。” 长平公主看看在座的几位夫人:“咱们的芍小姐可真是节妇中的楷模,孝女中的典范呢,各位夫人应该向她好好学习才是。” 在座中的几名妇人已经有人轻笑了起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那就没必要再扮演什么贞洁烈妇了,这些事情,她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北宫芍的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行礼:“多谢公主赞赏。” 长平公主奚落够了,不由拍拍手,不一刻,几个十五六岁,肤色白净的小倌走了进来,各自跪坐在各位夫人对面为她们斟茶倒酒。 北宫芍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又是大家闺秀,虽然之前为了一口气才跟长平公主为伍,毕竟还是豁不出这身子去,只是低着头,闷头喝茶。 已经有些夫人开始对着倒酒的小倌儿上下其手,她们是各种老手,多数都是不得夫君宠爱的空闺怨妇,空虚寂寞,此刻见到如斯美男,自然是立刻显出虎狼本色。 长平公主怀里已经搂了一个,嘴对嘴地喂她吃葡萄,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北宫芍。 不一刻,门口走进一名二十多岁的锦衣男子,妖娆间媚眼如丝,行走间,弱柳扶风,真是让女子都艳羡三分,雌雄莫辩的容颜,举手投足之间,竟然还有几分优雅贵气。 “平夫人,你要的人小的给你带来了。”他叫的是长平公主在这里的化名。 虽然公主的名声在朝野中不是太好,但是让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她也做得并没有太过分。 掩耳盗铃这种事情,做得好了,也是一种本事。 万鹤春的声音不是很大,不过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长平公主喜欢设宴款待各种客人,更喜欢在宴席上玩一些出人意表的花样,每一次都十分新奇。 她会根据不同的人来安排各种节目,有时候设宴招待朝中文武百官,有时候又招待各位夫人小姐。 夫人小姐又分两种,一种是玩得起的,一种是玩不起的,她不会勉强任何一边的人。 她做人的原则只有一点:愿者上钩! 大家都很好奇这一次公主会有什么新玩意儿,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公子,一身月牙白的锦袍,用白玉扣的腰带系上,只显得整个身段欣长而立。 再看他的脸,芙蓉面,柳叶眉,一双丹凤眼仿若能勾魂,唇角微微向上翘起,淡淡笑意仿佛能摄魄。 他鬓边的发丝此刻在他脸颊边拂过,仿佛带着千种风情,万种相思。 看他的样子,不似眼前这些少年一般生涩,也不似万鹤春那般老到,笑容,眼神,所有的情绪都是刚刚好,令人心神荡漾。 “沧州柳轻眉见过平夫人,各位夫人!”他盈盈下拜,声音也是温和平润,让人心尖都忍不住发颤起来。 长平公主点点头:“不错,柳公子不止人长得好,名字也取得好,真是名如其人呢。” “能伺候平夫人,是轻眉的福分。”柳轻眉微笑。 长平公主挥挥手,笑道:“今日让你来,可不是为了伺候我的。” “哦,那夫人的意思是……” “你看看在座的夫人小姐,哪位姿色最上乘的,你就自己选一个。” 柳轻眉愣了一下,他是欢场老手,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平夫人的身份在这个房间里的是最高的,当下朗声道:“那轻眉只能选平夫人了。” 长平公主被哄得很高兴,笑道:“就你嘴甜,不过我已经说过了,今日让你来,不是让你伺候我的,你选一个吧。” 柳轻眉愣了一下,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神色如常:“众位夫人的姿色都是一样的漂亮,这叫轻眉如何选才好呢?” “不用怕得罪人,我喜欢说实话的人。”长平公主脸色竟有些不好看。 柳轻眉最善察言观色,赶紧点头:“是!” 他看了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北宫芍身上:“这位姑娘看上去神色凄楚,想是最需要别人的关怀,那轻眉就选她吧。”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别找借口,分明就是觉得她长得最漂亮是不是?” 柳轻眉低头,不敢说话。 “愣着干什么,给芍小姐倒酒啊。”长平公主忽然提高声音,“若是芍小姐不高兴,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说着,她和颜悦色地看着北宫芍:“芍儿,这是沧州第一美男子,今日我才邀请到他来我们烟鹤楼,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你不是不满意吧?” 青楼女子有花魁,这男子嘛,还是比较隐晦的,沦落风尘的男子一样也会选魁首,不过只简单以美男称呼之了。 长平公主一开口,柳轻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坐到北宫芍身边:“芍小姐,请喝酒。” 他给北宫芍倒酒,端到她面前。 北宫芍脸色有些为难,柳轻眉急了:“芍小姐,你可不要害我啊。” 北宫芍勉为其难接过来喝了一口,长平公主笑道:“芍儿,你没有喝完,可是不给我面子啊。” 北宫芍深吸口气,看看酒杯,终究一饮而尽。 “柳公子,你今晚可要好好伺候芍小姐。”长平公主哈哈大笑起来。 北宫芍愣了一下,下意识站起了身子,想了想,咬咬牙走到长平公主面前:“芍儿因为家母刚刚过世,实在没有心思寻欢作乐,还请夫人见谅。” 整个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这个世上,没有人敢拒绝公主。 但是公主好像也从来没有勉强过别人,但跟公主为伍,在场的所有女子多少都有些胆战心惊的,毕竟她身后站着整个景家皇室。 长平公主的脸色异常难看,眼中仿佛能冒出火来,所有的夫人都替北宫芍捏了一把冷汗,不知道得罪公主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哈哈哈……”良久以后,长平公主忽然大笑了起来,“芍儿真是真性情,心里想什么藏不住事,好好,今日我就成全了你的孝心,看你也没什么心思留下赴宴,来人,送芍小姐回府。” 几个等着看好戏的夫人们都愣了一下,怎么长平公主的性子竟然是这么好的么? 有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对北宫芍道:“芍小姐请跟奴婢走。” 北宫芍胆战心惊地看了她们一眼,不知道她们会做什么,却没想到这两个丫头真的只是送她上了马车,直奔太学士府而去,一路上,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长平公主今日是真的心情好? 是夜,烟鹤楼卧房。 长平公主躺在紫檀木雕花床上,衣衫半褪,粉肩全露,青丝垂下,生就一副娇媚女儿态。 柳轻眉跪坐在床内侧,帮她捶着肩。 “轻眉。”长平公主声音有些慵懒,“你说句真心话,到底是我长得比较好看,还是芍儿好看?” 柳轻眉忙道:“自然是平夫人艳冠群芳。” “说的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 “哼!”长平公主忽然拍了一下床沿,“我要听实话!” “夫人……” “恕你无罪!”长平公主指指手上的羊脂白玉手镯,“若是说了实话,你不止无罪,这只镯子就是你的了。” 这羊脂白玉手镯一丝瑕疵都没有,价值起码在万两以上,柳轻眉看着那镯子咽了一下口水:“夫人的姿色和芍小姐不相上下,不过今日芍小姐一身素服实在是太抢眼了一些,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都是华服,芍小姐看上去又是最年轻的,所以轻眉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是这样而已吗?” “论媚功,芍小姐多少有些让人倒胃口,不过轻眉也见过不少夫人小姐,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应该还没开苞吧?” 长平公主笑道:“你倒是好利的眼力。” 柳轻眉呵呵一笑:“光是这一点,只要她豁得出去,就已经是吸引男人们的资本之一了,轻眉当然是喜欢如夫人一般可以跟我一起水乳交融的女人,不过很多男人还是喜欢冰清玉洁的女儿身的,加上……” “加上什么?” “夫人不要生气,既然夫人要听实话,那轻眉今日就索性说了吧。”柳轻眉迟疑了一下,“夫人和芍小姐的姿色不相上下,不过年纪比她长了几岁,而且,论身段,芍小姐的身段凹凸有致,而夫人嘛……” “怎么?” “夫人身材则稍微纤瘦了一些。” “放肆!” 柳轻眉吓了一跳,赶紧低头不敢说话。 长平公主深吸一口气,忽然缓和了一下情绪,从手上褪下镯子放到他手里:“我就喜欢说实话的人,这镯子是你的了。”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柳轻眉大喜。 长平公主单手支起头,看看窗外的月色,不由眯起了眼睛。 夜凉如水,听月轩。 北宫馥正坐在床边喝茶,月恨水跳坐在窗边上:“北宫芍的轿子,子时之前已经到了东府。” 北宫馥点点头:“就知道她还没有到这种豁得出去的地步。” 北宫芍从小受的是北宫家保守的礼教解说,遵的是北宫家森严的家法,展望的是有一天嫁得好夫婿,从此富贵荣华,高高在上。 她如今守了望门寡,自然再也嫁不得好夫婿,又受了气,才会跟长平公主走在一起。 但事实上,作为一个受着礼教束缚的女子,她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长平公主的,在她的眼中,公主是个荡.妇,如果她不是有着高贵的血统身份,在民间,恐怕早就被人浸了猪笼了。 “看来她是得罪了公主了。”月恨水微笑。 “那还得师父山长水远帮我去沧州找来这样的人间***才行啊。”北宫馥微笑,“女人心有的时候是很小气的,不用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两个字:妒忌,就足够可以杀人了。” 月恨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看起来,你似乎对那个柳轻眉也很有兴趣。” “师父什么意思?” “你觉得柳轻眉长得好看?” “如果不够好看,又怎么能吸引得住公主呢?” “为师现在是问你。” 北宫馥想了想:“人间***,如果男人也选花魁的话,他当时翘楚。” “那为师也要靠边站?” 北宫馥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上前摇着他的手臂道:“师父,你不是吃醋吧?” 月恨水瞪她一眼:“胡说些什么?” “师父是紫霞山第一美男子啊,在馥儿眼中,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没有任何男人可以跟师父比的。” 月恨水脸色缓和了一下,随即又正色道:“将来你若是嫁了人,可不能跟夫君说这句话。” 北宫馥脱口而出:“那我不嫁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 “师父,我们好像不是在讨论这个。”北宫馥急急打断他的话,“上次我给了你一张药方,你帮我炼好了药没有?” 月恨水叹口气,没好气地看着她:“自然是炼好了,这是药丸,我给你带来了。” 他拿出两个瓷瓶:“一共两瓶,如果不够为师再帮你炼。” “应该也差不多了。”北宫馥笑,“这个药力很强的。” “你呀……”月恨水刮一下她的鼻子,笑得一脸无奈,“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的死穴在哪里。” 北宫馥的头靠在他肩上:“馥儿可是把女人的死穴都告诉师父了,师父不会将来用来对付师母吧?” “你又拿师父开玩笑!”月恨水依旧没好气地瞪她,“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呢。” 月恨水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北宫馥在窗边看了良久,再转头看看桌上的瓷瓶,脸上的笑意渐浓。 北宫芍,你不是最爱美的么,你不是总是自问美貌天下无双的吗? 你最爱什么,我就要你失去什么,到时候,你也会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一夜好眠,北宫馥起身洗漱进宫。 最近皇后娘娘那边只要按时送去麦麸草的精油就行,没什么大事,反倒是百花宫去得比较勤了。 安皇贵妃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所以她差不多三五日就到百花宫一趟。 安皇贵妃似乎很喜欢她,总时不时留她吃饭。 这一次也是一样,北宫馥帮她把完脉,她依然是让御厨准备了膳食招待北宫馥,正传膳,却听到外面有人传道:“娘娘,公主殿下回来了。” 安皇贵妃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丫头越来越放肆了,总是早出晚归的。” 北宫馥看看天色,这也叫早出晚归,是晚出早归才对吧? 且不论她心中怎么想的,却见长平公主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看着北宫馥道:“慧敏郡主,待会来本宫房中,本宫有事要请教你。” 偷/情 她的语气傲慢,用词却算得上是客气的。睍莼璩晓 北宫馥用完膳,跟着长平公主来到房内,长平公主遣退了屋内所有的人,看着她也不绕弯子:“慧敏郡主,我们都是女人,有些事情找你比找太医好,本宫想问你,你可有什么丰胸之法?” 北宫馥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问她,其实她想了很多种引她问这个话题的方法,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 “公主殿下想要丰胸?” “你我都是女人,有这个想法不是很正常吗?”长平公主翻个白眼,好似她问了一个多废话的问题一般攴。 “臣女的意思是,公主殿下问得太巧了。” “哦?” “臣女最近刚得到一张丰胸的古方,炼了一些丹药出来,给一些夫人小姐试过了,十分有效。遴” 长平公主上下打量她一下:“你用了吗?” 北宫馥笑道:“臣女当然以身试过药,不过这个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会变胖。” “那你不是要害本宫?” “不是,公主殿下,这个药丸,一日吃半粒,就有丰胸的作用,但是一日吃超过两粒,体内的油脂来不及消耗,就会肥胖。” 长平公主点点头:“原来如此。” 北宫馥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递给她:“这是给几位见过面的夫人炼的,不过她们手上应该还有,就先给公主用吧。” 长平公主想了想:“此事你知我知,可不能告诉别人。” “臣女明白,凡是问臣女要过此方的夫人小姐,臣女一直都是守口如瓶的,就算是公主想问,臣女也不会说的。” 长平公主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本宫倒很喜欢你这种实话实说的人。” 她并没有真的跟北宫馥怎么接触过,最早只是因为皇上想拉拢晋王娶她,对于未来的弟妹,长平公主多少是带了几分敌意的。 接着,她跟北宫芍交好,听了不少负面的消息,对北宫馥自然更是不屑。 如今见她一副恭顺的样子,加上又跟北宫芍有了嫌隙,长平公主对北宫馥的好感度自然就增加了。 “多谢公主夸赞。”北宫馥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公主殿下,臣女就算是多嘴也要说一句,丰胸这件事必须是循序渐进才行的,若是急功冒进,非但不能达到效果,反而会有反效果,这个药物一旦导致发胖,是没有办法减下来的。” “本宫知道了。”长平公主点点头,“慧敏郡主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大夫,不过这个药,本宫要吃多久才能见到效果呢?” “大概一个月左右才能有明显的效果。”北宫馥又加了一句,“不过如是每日吃两粒,十天左右就能明显感觉腰粗臀大,如果连续吃一个月,就会变得跟水桶一般,要是两个月,就算如公主这般纤瘦的身材,恐怕也会变成两百斤的大肥婆。” “真有这么厉害?”长平公主若有所思。 北宫馥忙道:“臣女只是提醒公主,公主可千万不要尝试啊。” “本宫当然不会,相反本宫要好好谢谢你这么细心提醒本宫呢。”长平公主微笑起来。 北宫馥忙道:“为公主殿下办事,乃是臣女的本分。” “你先出去吧,等药不够了,本宫再问你拿。” 北宫馥点头:“这里只有十粒,等过十五天之后,臣女会送药过来的。” “如此甚好。” 北宫馥退了出来,长平公主迫不及待地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忽然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慧敏郡主,做事真是粗心大意,这瓶子满满一瓶起码有二三十粒,她竟然说只有十粒,是不是给错了?” 长平公主想了想,刚才北宫馥说她也在给其他夫人小姐送这药,看来是把别人的给她了。 也好,省得到时候还得问她要,就先吃着吧。 三日后,是文帝寿诞。 文帝今年四十五岁,正值盛年,因为也不是整数大寿,所以并没有打算大办,只是请了皇室中人和一些比较亲近的大臣简单设宴。 四大世家的人,自然是必请的。 岑家虽然只是皇商,但这几年户部多是岑家管辖,所以凡有重大活动,别人可以不参加,岑善治总是要邀请的。 另外几家北宫政带的沈夫人和北宫馥,南宫家来的是武德王南宫全和他的二儿子临平郡王南宫翔。沈家来的是沈家大老爷,国丈沈回雨,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生父,沈夫人的伯父。 北宫政出席的场合,北宫勤自然也不会缺席,他没有正妻可带,就带了女儿北宫杏出席。 如今北宫杏在太学士府非常得宠,至于北宫芍,因为长平公主的关系,虽然东府那边私底下不少流言蜚语,却也没有多少人敢真的得罪她。 这样盛大的场合,北宫芍自然也来了,邀她的人,当然是长平公主。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飞鸟描花拖地长裙,淡色表示她还在守孝期,为了不冲撞了这喜庆的日子,她只能收起孝服,加一点颜色配合。 但这样的日子里,所有的夫人小姐哪一个不是一身多彩的华服? 她这一身打扮,加之略带了几分娇弱的身段,显得我见犹怜,一时已经引起了不少男子的注意。 文帝寿辰,并没有分男女,而是以家族而坐,一人一案台,相距不远。 众位皇子也已经来了,大皇子也已经痊愈,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痘疮的疤痕,身上那些别人看不到,所以也就无伤大雅。 北宫馥原本劝他不要出来走动,不过他坚持要来参加父皇的寿辰,加上他最近已经进入调养期,除了身上的痘疮痕迹,身体已经很常人无异,她这才同意。 此刻,寿王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很远,对着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北宫馥淡淡一笑,算是回礼,视线很快就转到了长平公主和北宫芍身上。 她们两人坐得很近,而她们的对面,坐的就是武德王父子二人。 北宫杏从斜对面看过来,含羞带怯的模样,不敢直视她的未婚夫。 而北宫芍,冷然一笑,一张艳冠群芳的俏脸别过来,仿佛看不到对面那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子。而对面那男子,白玉冠束发,一身深紫色的锦袍,腰间是同样白玉装饰的腰带,配上他如玉的脸庞,当真是相得益彰,俊美非凡。 这个人,正是北宫杏未来的夫婿,临平郡王南宫翔。 此刻,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两个女子。 见那两个女子,一个妖媚惑人,一个冷绝倨傲,却偏生她像是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吸引着别人的注意力,让人魂牵梦绕。 这个女子,差点就成为了他的大嫂,想起来,大哥真的是福薄,如斯美人,却不能享那艳福。 北宫馥将周围人的目光一一看在眼中,不过她不动声色的淡淡喝一口酒,不一刻,周围的人都热闹起来,酒至半酣,有些不胜酒力地被扶了出去,也有去如厕的,抬头间,却见北宫芍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而同时不见的,还有坐在她对面的南宫翔。 北宫馥笑起来,看来有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 此刻,皇宫后院内,南宫翔看着款款走来的北宫芍赶紧上前行礼:“嫂嫂有礼了。” 北宫芍蹙眉,冷声道:“谁是你嫂嫂,我嫁了人吗,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南宫翔叹道:“我一直把大小姐当做自己的嫂嫂了,可惜我大哥福薄。” 北宫芍最讨厌别人提起她的这件事,不由眉头皱得越发紧:“临平郡王,你今日是特地前来奚落取笑我的吗?” 南宫翔忙道:“我怎么敢奚落大小姐,大小姐这一皱眉,当让在下想起一首诗来。” “什么诗?”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北宫芍怒道:“临平郡王,你再如此孟浪,我可要叫人了!” 南宫翔忙道:“我哪里敢唐突了大小姐,只是正巧在这里见到大小姐,想起此前的渊源,特意跟大小姐来打个招呼罢了。” 北宫芍冷笑一声:“是啊,过不久郡王就要娶我妹妹进门了,倒更有渊源了。” “二小姐的姿色平平,根本不是我的意属之人。”南宫翔急急地脱口而出,“只是父母之命难违……” 北宫芍心中一动,抬眸看他一眼:“我妹妹乖巧可人,临平郡王难道还不满意吗?” “素闻二小姐胆小又无主见,将来我娶一个这样的郡王妃带出去,不是让人耻笑么?”南宫翔叹了口气。 北宫芍想了想:“那郡王想要怎么样的妻子?” “若是能像大小姐这样,美艳夺目,大方得体,那就不虚此生了。” 北宫芍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只可惜,你已经定了我妹妹,就算你心有所属,也没法改变了。” “怎么会无法改变?!”南宫翔忙道,“当时我心中没有意属之人,所以只能随意娶一个。如果我意属之人和我也是两情相悦,我自当禀明父王,取消这门亲事。” “真的?”北宫芍几乎是喜上眉梢,语气也带了几分着急。 “自然是真的。”南宫翔的语气十分诚恳,“难道大小姐不相信我吗?” 北宫芍沉思一阵:“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若是骗我的,到时候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南宫翔见她到了这个地步都并不喊叫,就知道她其实并没有推脱的意思,当下心中亦是十分欢喜起来,意乱情迷中,头脑一热:“我就写个凭证给你,将来若是我有负于你,你当以此为凭骂我负心薄幸!” “好!” 南宫翔看看不远那边有个偏殿,忙拉着她道:“走,我到那边看看有没有笔墨,这就写给你。” 偏殿无人,看来是荒废了一些日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有人打扫,有墨有水,倒是正好方便。 南宫翔拿出一方白绢,写上两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盖上自己的私章。 “这样总可以了吧?” 北宫芍看着那白绢就要伸手拿来。 “哎,大小姐就这样拿去,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耍我呢?” “那你要如何?” “大小姐也应给一样信物才行。” “什么信物?” 南宫翔轻轻伸手,把玩着她鬓边一缕长发:“我思慕大小姐已久,若是能让我一亲芳泽,死而无憾。” 他的脸慢慢凑近,英俊的脸颊凑得再近也是那般吸引人。 北宫芍守了望门寡之后,身边总有一些声音叽叽喳喳,想要看她的笑话,想看她嫁不出去或者嫁得不好。 眼前这个男人,是武德王府世子的最热门人选,若是能嫁给他,将来她一样还是世子妃。 就算当不了世子,她也是郡王妃。 最令人解恨的是,她能搅了妹妹的婚事,这结局实在是太痛快。 再说了,南宫翔虽然打仗并不如他大哥那般拿手,不过也算文武双全,又长得英俊无匹,帝京城中不知道多少姑娘都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呢。 北宫芍还在沉思算计,南宫翔的唇却已经凑了上来。 本以为他只是蜻蜓点水的碰一下而已,没想到他一凑上来就噙住了她的唇,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贴到了自己身上。 北宫芍猝不及防,但想着他手中有一张定情信物,也就豁出去了。 能当郡王妃,总比迟早有一天被长平公主退出去找面首的强。 她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大家闺秀,如果可以从一而终,夫贵妻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南宫翔贴上她的唇,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一点点深入,勾住她的丁香小舌,直吻得她晕乎乎的,不知所以。 “那日晋王寿宴,我已经对大小姐一见倾心,就怕唐突了佳人,一直不敢跟大小姐表白……不,芍儿,你知道么,我这几日晚上日日梦见你,我叫你芍儿……” 北宫芍没经历过人事,南宫翔却是个中老手,只几下便撩拨得她气喘吁吁,浑身发热。 横竖宫内没人,南宫翔见怀中佳人神情迷离,竟比之前在宴会之上越发迷人,当下他就拨开桌上简单的摆设,将北宫芍已经有些瘫软的身子按倒在桌上。 两人都是衣衫半褪,面红气粗,一个道:“芍儿,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一个则抓着他的手道:“只求郡王记得我们的盟约。” “放心,明日,不今晚我就跟父王提这件事,娶芍儿过门!”南宫翔低头啃着她的脖颈,引得她娇喘连连。 一时间,两人皆是郎情妾意,一个是情场老手,一个是初偿滋味,不一刻就已进入忘我境界。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偏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群人闯了进来,带头的正是武德王南宫全以及北宫政和北宫勤兄弟二人。 而他们身后,却是长平公主一干人等。 “啊!”北宫芍只觉得一头凉水从头浇到脚上,她自问一向自制力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这个只见过几次面,到今日才算真正熟识的男子这么意乱情迷不可自拔。 但被这么一大群人抓个正着,将来她要再抬起头来做人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特别是长平公主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在说:本以为你真是个贞洁烈妇,当初在烟鹤楼拒绝了我,没想到那些不过只是骗我的,不过就是没看上柳轻眉,原来你是另有情郎。 北宫芍都不敢看她的眼神,只听得北宫杏的声音先传来过来:“你们……你们……” 说着,便哭着跑走了。 “看好二小姐,别让她出事!”北宫勤的声音冰冷,对北宫芍道:“你们穿好衣服,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一场露水鸳鸯戏,被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北宫芍脸皮再厚也只觉得天塌了的感觉。 再看南宫翔,他有些沮丧地低着头,慢慢将衣服穿好,似是拖延时间一般。 “临平郡王,我可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也知道,今日是我第一次,你可不能负了我。”北宫芍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哀怨。 见她泪光点点,梨花带雨,一时间南宫翔心中一软,英雄气概也就上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了你。” 北宫芍这才稍微定了下心,二人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刚到了门口,北宫勤一个耳光就对着大女儿劈头打了下来。 紧接着,南宫全不甘示弱,飞起一脚将儿子踢倒在地。 “你这个勾/引,竟然勾/引你妹妹的夫婿,真是丢光了北宫家的脸!” “你这逆子,你就快成亲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未过门的妻子么?” 南宫翔一咕噜爬了起来,跪倒在地:“父王,北宫大人,我跟芍儿是真心相爱的,我根本不喜欢二小姐,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说着,他竟然不停地磕起头来。 “你……你这个畜生,本王没生过你这样的儿子!”武德王大怒。 北宫芍也上前抓住父亲的衣摆:“父亲,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北宫勤怒道:“成全了你们,那你妹妹呢?” 北宫芍凄楚地道:“难道父亲心中只有妹妹,难道我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 “你本也有个好夫婿,是你自己命不好,如今你竟然勾/引妹妹的夫婿,还砌词狡辩,真是太过分了!” 两个父亲在一旁教训个没完,却听身后响起长平公主的声音:“依本宫看,郎有情,妾有意,男未婚,女未嫁,既然如此,何不就成全了他们呢?” 长平公主此言一出,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众人忍不住都噤声,盯着她看,不知道她忽然说出的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北宫杏的婚事虽然还未得到皇上圣旨赐婚,但却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难道公主要改? 催/情香 长平公主微微笑了起来:“本宫的意思是,郎情妾意的情况下,不如成全了他们。睍莼璩晓” 大家显然还是不明白,她又继续走到南宫翔面前道:“临平郡王,本宫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喜欢芍儿?” “当然是真心的。”南宫翔毫不犹豫地就点头。 “那么好,既然是真心喜欢的,想必你也不介意等一个月吧?” 南宫翔愣了一下:“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攴” “如果一个月以后,你依然还是非芍儿不娶,那本宫就亲自帮你去求皇上,让他给你们两个赐婚!” “公主殿下……”北宫勤和南宫全急急想要开口阻拦。 “本宫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长平公主冷了脸,“父皇那边,本宫自会交代!遐” 说着,她看了北宫芍一眼:“起来吧,跟本宫出去见父皇。” 北宫芍忙爬起来,一句话也不敢说,跟着长平公主就出去了。 南宫翔抬头看着父亲,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南宫全冷哼一声:“既然公主为你求情,先饶你一命,不过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娶那个女人进门的!” 说着,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主角都走了,剩下的见没什么好戏看,都各自做鸟兽散了。 走在最后的北宫馥不声不响低头走过,宽大的衣袖仿佛不经意间拂过某处窗户边上,有些灰落了下来,还有半截香落入了她的袖子之中。 那是催.情的广藿香,里面放了有助于挥发的药水,起效快,但是消散得也快。 刚才众人走进来的时候,气味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众人回到大殿,长平公主上前跟文帝小声说了一些什么,文帝连连点头,宴会继续,好像刚才的事情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北宫家和南宫家这边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但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不可能在这么喜庆的时候,把刚才那件丑事提出来说的,既然皇上不追究,那他们自然也是三缄其口的好。 宴会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是夜,烟鹤楼内。 长平公主躺在雕花的紫檀木床上,双眸半开半闭:“轻眉,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让男人倒胃口?” 柳轻眉笑了起来:“自然是又老又丑的女人了。” “怎么样的女人在你们男人眼中算丑呢?” “丑分几种,一种就是五官,五官长得非常难看,豁嘴,吊梢眉,三角眼,塌鼻梁,都是丑。第二种是身材,一个女人五官就算再漂亮,若是身材跟球一样,或者把好看的五官放在一张烧饼一样大的脸上,是个男人都不会多看两眼的。” “那如果有个女人很漂亮,而曾经那个男人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忽然变丑了,男人还会不会喜欢她呢?” 柳轻眉想了想:“正常男人,当然会厌恶了,夫人,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轻眉有很多客人,可轻眉最喜欢服侍夫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夫人不止很懂情趣,出手也大方,最主要的是,长得十分美貌,你说,做我们这行的,遇到夫人这样的客人,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呢。” 长平公主听得心花怒放:“说到知情识趣,轻眉你称得上是个中翘楚啊,这马屁拍得都不动声色。” 柳轻眉笑了起来:“夫人喜欢轻眉,也不过图轻眉美色,若是轻眉现在忽然变成一个两百多斤重的大胖子,公主还会喜欢我吗?” 长平公主垂眸,忽然笑了起来:“轻眉,你真是深得我心,为我排忧解难。” “能为夫人效劳,是轻眉的责任。”柳轻眉一脸的谦卑。 翌日,北宫芍在百花宫内的厢房醒来,就有宫女上前:“芍小姐,奴婢帮你更衣,公主在等你一起用膳。” 北宫芍起身,点头:“有劳了。” “芍小姐是公主的贵客,能服侍芍小姐是奴婢等的福气。” 北宫芍淡淡一笑,没想到长平公主还挺讲义气的,昨日宴会后,她说:“你这会儿回家,也得不到你父亲的好脸色,不如留在百花宫,等一个月期限到了,皇上也赐婚了,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到时候太学士大人的气也就消了,再回去,也是风风光光的。” 既然公主盛意相邀,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出了昨天这样的事,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北宫家面对众人的指责。 虽然她很想看到北宫杏那哀怨的小媳妇模样,不过只要她能顺利嫁入南宫家,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现在她有公主当靠山,将来一定不用发愁。 “昨日芍小姐的衣服已经脏了,公主让奴婢拿了新衣服过来,公主说,以后一个月,芍小姐在百花宫的吃穿用度都要是最好最新的,衣服也要日日换,不可穿旧的。” 北宫芍顿时喜笑颜开,她平生没其他爱好,最爱的就是打扮,所以北宫家所有的女儿中,就数她的衣服首饰最多。 自从未婚夫南宫宏出事以后,她被迫低调行事,接着母亲又过世了,她必须戴孝,都不知道忍了多久,如今在百花宫,天天都有新衣服穿,岂不是因祸得福? “看来我还要多谢公主殿下。”她嘴上谦逊着,眼眸中已经带上了迫不及待的喜悦光芒。 “芍儿,本宫一向把你当自己人看待的,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好好看顾的。”长平公主的声影在门口出现。 北宫芍忙上前行礼。 “穿戴整齐了,还真是好看呢。”长平公主微笑起来,“走吧,你今日起得晚,本宫都已经吃完早膳了,让御厨专门又给你做了膳食。” “多谢公主。”北宫芍赶紧跟长平公主行礼。 不一刻,十几名宫女鱼贯而入,各式各样的餐点放得满桌子都是。 “要清淡的,有清粥小菜,若是你喜欢吃丰富点的,鱼肉虾都有,还有燕窝鱼翅,喜欢的就多吃点,下次让御厨给你专门做。” 北宫芍忙道:“这么多,臣女哪里吃得完?” “吃不完就分给身边的人吃,只要你吃得高兴就行。” 北宫芍赶紧谢恩,长平公主笑道:“以后我们姐妹相称,本宫已经告知母妃知道,在百花宫,母妃跟你我都是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特意请示。” 北宫芍连连点头,随即又坐下,吃了一碗燕窝,又吃了一点糕点,只觉得食欲大开,想想是昨夜事发之后没吃什么东西,又睡得晚了,所以才会这么饿吧? 吃了糕点,又喝了半碗白粥清了一下肠胃,北宫芍这才停了手。 “看来我们百花宫的伙食挺深得芍儿你的胃口的。”长平公主很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宫女道,“去告诉御厨,本宫今日有赏。” “谢公主殿下。” 饭菜很快被撤了下去,长平公主笑着上前拉着北宫芍的手:“今日外面下雨,本宫在烟鹤楼宴客,请人来唱戏,一起去吧。” “这……”想起之前的事情,北宫芍心有余悸。 “放心吧,那时不知道芍儿你有情郎,如今知道了,本宫不会为难你的,这一次,只是纯粹听戏罢了。” 北宫芍松了一口气:“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定安侯府,听雨轩。 此刻,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春雨绵绵,连绵不绝,不知何时才会停歇。 北宫馥靠在窗口,手中还抓着一把瓜子慢慢磕着。 “人家看戏磕瓜子,你在自己房里也磕。”月恨水从她手心里抓了两粒轻轻放到嘴边。 人和人就是不同,别人磕瓜子总让人想到三姑六婆,可师父就算磕个瓜子都能磕得这么优雅从容,不知道要气死多少市井小民。 “喂,馥儿,为师跟你说话呢。”月恨水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听到了,我又没瞎。”北宫馥嘟嘟嘴,“人家看戏,我们不是也在看戏吗?” 月恨水想了想:“那倒是,这场好戏恐怕还得演些时候。” “对了师父,义庄那个冤魂如何了?”北宫馥忽然转了话题。 月恨水愣了一下:“我差点以为你忘了这件事了呢。” “说来听听。” “还是老样子,我审了她,李同的冤魂也被她吞下肚了,我看过她的鬼龄并不是很长,应该也就几十年罢了,不过她在义庄好像以吞鬼为生,吸取了其他鬼魂身上的气息,所以才会这么厉害。” “这样算起来,倒是可以解释了。”北宫馥点点头,“不过她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也问不出什么事情来,师父,你说我们可以治人,可以治鬼么?”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要治鬼?” 北宫馥理所当然地道:“既然这个世上存在的鬼,而原来鬼也会疯,那是不是说明鬼也会病,那应该也会有人专门可以治鬼病,就好像我们给大哥治病一样,用药渣给他的魂魄吃,结果他真的一日好似一日。” 月恨水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其实为师这里有一本讲鬼病的医书,当初用药渣给你大哥的魂魄治病也是里面提到的。” “原来师父留着一手不教给我。”北宫馥忍不住叫起来。 “不是师父不愿意教你,只是……”月恨水叹口气。 北宫馥笑道:“刚才馥儿跟你开玩笑的,馥儿知道师父担心什么,我的体质阴寒嘛,如果整日接触那些游魂野鬼,难免更加阴寒是不是?到时候万一把病源给引了出来就不好了。” “你都知道,为师也不瞒你,这医书你可以研究,但不许接近那些东西。” “那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灵验?” “由为师替你去验证。”月恨水语气很坚定,“不然为师不会让你看这本医书的。”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好,馥儿答应师父了。” “嗯,这才乖。”月恨水笑了起来,“医术方面你的造诣确实在为师之上,这一点,为师想不认输都不行。” “但师父的玄术造诣世上无人能及,就算是大师伯也要甘拜下风。” “馥儿,你这是在安慰为师吗?” “馥儿说的是实话。” “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 “师父不喜欢听,大不了下次馥儿不说好了。” “谁说为师不喜欢听?” …… 门外,如雪进来:“小姐,二公子回府了,太夫人晚上设宴,让东西二府的人都过去。” 北宫馥愣了一下:“他怎么回来了?” “听说是连日下雨,军营操练比较松懈,所以放了两日假,让他回府看看。” “原来如此。” 北宫馥忽然想起那日她跟师父上街的时候似乎遇到过他,不知道当时以他的眼力,是不是可以看到他们二人呢? 可惜师父刚才听到动静已经走了,不然找他商量一下也好。 “我换身衣服就去。”北宫馥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这种场合,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反正也是躲不掉的,索性看看北宫成到底有什么反应也好。 北宫馥就带了如雪一人,穿着轻便的家居衣衫便到了上房。 上房内,已经有不少姨娘小姐在了。 蔡姨娘自然是一马当先,北宫珍跟在她身后,只是腼腆地微笑。 东府的赵姨娘也早早地过来了,带着北宫杏,难为她这么远,竟然来得比别人都快。 北宫芍这件事很快都已经传遍整个北宫家了,北宫杏顿时就变成了整个北宫家最同情的对象。 临到成亲,未婚夫被抢,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发生在谁身上都是没法接受的。 更何况,她还是亲眼看到了自己亲姐姐跟未婚夫在床上的场景。 不过赵姨娘还是坚持带她出门,真是难为这母女二人,早先在岑风欣眼皮子底下活得小心翼翼的,原来竟然这般坚强。 连北宫馥都忍不住有些佩服她们二人了,只见赵姨娘和蔡姨娘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北宫杏还是含羞带怯的模样,眼眸中虽然多了几分哀思,却并不多言多语,一副听话懂事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都想为她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就连太夫人,都多看了她两眼,然后叹息了一声。 北宫馥垂眸,心中暗笑。 这出场来赚取眼泪博人同情的功力,真是被北宫杏母女二人演绎得入木三分。 那边沈夫人也是刚刚到,一见到北宫馥忙道:“馥儿,你二哥难得回府,今日府中可是难得热闹了。” 北宫成算起来是沈夫人一手带大的,不过当时北宫玉才两岁,没几个月,沈夫人又怀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北宫静和北宫馥姐妹二人,想要带北宫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时候,蔡姨娘提出搬到忆柳斋,一边照顾亲生儿子,还一边帮沈夫人照顾大儿子和刚出生的两个女儿,可谓是尽心尽力。 到了后来,北宫馥被送走,沈夫人一直郁郁寡欢,甚至有一段时间怠慢了对北宫静的照顾,那段时间里,也都是蔡姨娘帮忙照顾北宫静的。 所以在这么多位姨娘之中,北宫静和蔡姨娘的感情算是最好的,而所有的兄弟姐妹之中,北宫成和北宫静的兄妹之情也是最好的。 “成儿见过母亲。”北宫成一看到沈夫人,就急急跑来行礼。 “成儿乖。”沈夫人一脸欣慰,“当了官以后,似是长大了不少。” 蔡姨娘忙笑着上前道:“还多亏了姐姐教导有方,才能让成儿这么有出息。” 沈夫人忙道:“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你这个亲娘在照顾,成儿如今能这么出息,光宗耀祖,也多得你这位亲娘给北宫家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一边母子三人上演母慈子孝的场景,几分真几分假,局中的人未必清楚,局外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北宫馥叹口气,后退几步,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馥儿姐姐,对不起。”说话的是北宫珍。 算起来,今年北宫珍比北宫杏才小了一岁,已经十五岁了,也都是到了应该嫁人的年纪,不过她在北宫家像不存在一般,连她的亲娘也没有想到过她终身大事的这个问题。 “没事,是我退得快罢了。”北宫馥笑一笑,“珍儿妹妹没事吧?” 北宫珍摇摇头:“没事。” 话刚说完,她又被人撞了一下,撞她的人是北宫家四小姐北宫珠。 同样都是十五岁及笄的年纪,据说这几天虎威将军萧弛的亲生儿子,太子妃的胞弟,有极大的可能是未来的国舅爷的萧家大公子萧子鸿已经上.门来提过亲了。 北宫政也正慎重考虑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听说这位萧子鸿和太子妃的兄妹关系非常好,今年刚刚二十岁。 在萧家,太子妃最宠爱的妹妹是萧君琦,而她最崇敬的哥哥就是这位萧子鸿了。 萧子鸿文采风流,武艺也是非凡,十岁起就跟在父亲身边南征北战,如今已经是正四品校尉。 以他的年纪,能做到这个官职,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加上姐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京中想嫁他的姑娘几乎可以排起长队。 不过前几日他无意中得到了北宫珠写的一首小诗,从此就迷恋上了这位才女,发誓非卿不娶,隔了一日就差遣了媒婆上.门提亲。 算起来,这也是一门非常好的亲事了。 北宫珠就算是名操一时的才女,不过她毕竟是个庶出,嫁给一位年轻有为的将领,跟着他一步步往上爬,将来不管他是不是还会娶妾侍,她都算是糟糠之妻。 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对京中任何一个官员都是一种忌讳。 加上之前有南宫翔的事情在先,这次可是对方主动看中的北宫珠,并非北宫家高攀,所以也不可能出现变卦的情况。 算起来,北宫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喜事发生了。 这是威胁! 有了这门亲事,北宫珠在北宫家自然是头都抬得比别人高一些。睍莼璩晓 此刻她带着妹妹,北宫家六小姐北宫琴,似乎压根看不到北宫珍的存在,撞了她一下,连看都不看,就直直走了过去了。 北宫珍被撞,又差点撞到北宫馥身上,赶紧一脸歉然地看着她:“对不起,馥儿姐姐。” “没事。”北宫馥微笑,“不过她们总是这样欺负你,你也不能不说话啊。” “我没事的。”北宫珍摇摇头攴。 北宫馥叹口气,她不是善男信女,更没有观世音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能力,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长进,又怎么能引得别人帮她呢? 想到这里,她不再说话,只是把目光再次投向房内的其他人。 姨娘夫人都到齐了,除了东府的秋姨娘身子不舒服没有前来之外,该来的全来了屐。 太夫人显然十分高兴,北宫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这场春雨倒是让整个北宫家变得好似阳光普照一般。 一家人热热闹闹用了晚饭,北宫馥照例去逸墨居看望北宫玉。 逸墨居现在由寒香接手以后,倒让她省了不少事。 寒香是个非常能干的丫头,而且聪明好学,北宫馥教她金针刺穴,可以让北宫玉的嘴张开吃一些简单的流食,她不出五天已经能掌握其中的窍门了。 有她调到逸墨居以后,北宫馥只消每日或者隔日晚上到逸墨居查看一番,再写好这几日的食物配方就可以了。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她刚到逸墨居没多久,翠竹就进来道:“二小姐,二公子来了。” 北宫馥微微蹙眉,他倒是跟得急,她前脚刚到逸墨居,他后脚就跟到了? “二妹,你伺候大哥倒真是尽心尽力。”北宫成走进来,面带微笑。 比起他在紫霞山上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候的不屑和傲慢,今日的北宫成,确实如沈夫人所说那般,成熟了许多。 看来军营真的是个让人成长的地方,而岑可慧的死,也是让他长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算起来,她北宫馥间接帮助他成长了呢,是不是应该谢谢她才对? “二哥也是尽心啊,难得回家一趟,除了太夫人那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看大哥。”北宫馥的话似褒似贬,其中的味道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心知肚明。 “二妹,你错了,二哥可不是来看大哥的。”北宫成纠正她的话。 北宫馥愣了一下:“到逸墨居来,不是来看大哥的,又是来看谁的?” “大哥昏睡多年,又有什么好看的,看一眼,便可以走了,何须在此多废话?” 北宫馥心中明了:“看来,二哥是特地来看我的?” “我就说,咱们北宫家就数二妹妹最聪明了。” “二哥找我什么事?” 北宫成看看周围的丫鬟,转头对寒香道:“你带她们先出去,我与二小姐有话要说。” 寒香有些担忧地看着北宫馥,北宫馥却笑道:“无妨,你们先出去吧。” 寒香这才放心,让几个丫头跟着她走了出去。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丫头是太夫人房里的,没想到她到很关心你啊。”北宫成的话中带着几分讽刺,“听说二妹妹回府之后,但凡宫里府里有什么赏赐,都随手散了,人说千金散尽,妹妹手上散出去的,恐怕都有万金了吧?” 北宫馥浅笑:“二哥就是想说这些么,是嫌妹妹没有给哥哥发银子吗?” “那些银子,不过只能笼络那些丫鬟婆子的心,我还看不上眼。”北宫成冷笑。 “那二哥今日来,是什么意思?” 北宫成坐到她对面,笑着打量着她。 北宫馥看看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二妹妹原本回府是为了嫁人的,可到了现在都云英未嫁,原本传说太子,端王,晋王都对你有意,可你一个人都没嫁成,我原本以为是天灾,却原来,是*?” “馥儿不明白二哥的意思。”北宫馥冷着脸。 “你明白的。”北宫成笑得越发高深莫测,“原来你师父一直留在帝京不曾离开是不是?” 北宫馥冷哼一声:“我师父自然是回紫霞山去了,不过他喜欢到处游历,也许来过京城,至于有没有被二哥看到过,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看否认,那日我明明看到你跟他在街上,不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二哥是这几日在军营操练得太多头晕眼花了吧,馥儿我别的本事没有,治病救人还是有点把握的,要不要妹妹帮哥哥把个脉,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馥儿!”北宫成拍了一下桌子,“你不用在这里敷衍我,我若是把这件事传出去,你一个大家闺秀在大街上陪男子逛街,你说你的名声还会好么?” 北宫馥也笑了起来:“二哥,所谓空口无凭,如果你有证据,你今日就不会让下人们都出去,光留我一个人说话了,是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没有做过的事情,我又怎么承认?” 北宫成眯起眼睛,气息有些急促,随即怒道:“好,北宫馥,你有种,不要被我抓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听我的话。” 北宫馥深吸口气,慢悠悠地道:“二哥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 北宫成有些冷静了下来,想了想,忽然笑道:“这件事,我确实没有证据,不过你说,如果我到太夫人面前说一声,你说,她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就算相信你又如何,无凭无据,难道她要来罚我不成?” “但是你好容易在她面前建立起来的信任,恐怕就没有了吧?” 北宫馥心道:太夫人从来就没相信过我,又哪里建立过什么信任? 不过她并不想把这个底牌亮出来,倒比较好奇北宫成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二哥今日来逸墨居,又遣开丫鬟,又找我私聊,并非只是为了威胁我这么简单吧?” 北宫成见她的态度忽然好了很多,认为自己一定是抓到了她的死穴,顿时大喜:“我就是来要挟你的,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二哥要我做什么事?”“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北宫成看着她,“明日我娘会买几个丫鬟进府,到时候你只要说逸墨居人手不够,挑那个叫红叶的丫鬟到逸墨居帮忙就行了,其他事情,你不用管。” “就这么简单?” “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只消你跟你母亲说一声就行了。” 如今沈夫人当家,除却北宫静和北宫玉之外,府中就数北宫馥跟她说话最有效,这件事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为什么要让红叶到逸墨居来?” “此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以后她在逸墨居做什么,你都当看不到,听不见就可以了。” 北宫馥沉思良久,点点头:“好,我可以答应你。” “二妹妹果然是爽快人,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北宫成大喜。 北宫馥低头含笑:“既然二哥有事相托,妹妹岂有不帮忙办的道理?” 北宫成大笑起来:“二妹妹果然是朵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呢,相信有二妹的照顾,大哥一定会很快病愈的。” 他大笑着走出房间,北宫馥笑意未减,拿起桌上的茶杯在手中轻轻把玩着。 “二小姐,没事吧?”寒香有些不放心地走进房内。 “没事。”北宫馥双眸明亮,嘴角含笑,分明是心情很好。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不过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是猫而已。 “咦,世子醒了。”翠竹在一旁叫了起来,原来床上的北宫玉竟然睁开了眼睛,“奴婢去告诉老夫人知道。” “慢着。”北宫玉叫住她,“先不要去,我与馥儿还有事要谈。” 翠竹和寒香对视了一眼,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位公子都要与二小姐详谈? “你们出去吧。”北宫馥不在意地挥挥手。 门再次被关上。 “大哥是听到了刚才我跟二哥的谈话吧?” 北宫玉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我醒了?” “我为大哥治病几个月,大哥什么时候醒来,脉象如何,还是多少了解的。” “你是故意让我听到刚才那些话的?” “大哥若是这么认为,那馥儿就不否认了。” 北宫玉看她一眼:“你呀……”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二弟抓了你的把柄,将来你怎么翻身?” “大哥也觉得他抓了我的把柄吗?”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 北宫玉想了想:“我五岁以后就很少出门了,不过书看得倒是不少,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闺秀跟个男人出门,好像确实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大哥亲眼看到我跟个男人出门了吗?” 北宫玉想了想:“我昏睡中,怎么能看到?” “那不就行了,二哥说你就相信吗?” 北宫玉想了想:“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他说让我安排个丫鬟进逸墨居,哥哥这么简单的要求,做妹妹的怎么可能不答应,这件事换了大哥你求我,我也会答应的。” 北宫玉简单的脑袋瓜有些想不明白:“那你到底有没有跟男人上街?” “我说没有,大哥相信吗?” 北宫玉想了想,良久以后,点点头:“馥儿说的话,我相信。” “好,你相信就好了。”北宫馥微笑,“不要问有没有,只要告诉我,你信不信。” 北宫玉虽然一直活在比较单纯的环境之中,毕竟不是一个蠢人,沉思很久以后,忽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 “多谢大哥。”北宫馥走到他面前,端起放在床头的一碗药,“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北宫玉嫌恶地看着那碗药,北宫馥没好气地看着他:“还说相信我呢,我开的方子,什么时候难喝了?” “那倒是。”北宫玉点点头,“馥儿你开的方子,比之前那些御医啊,神医开的方子都好喝很多。” “那还不快喝了?” 北宫玉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舔一下唇:“虽然有点苦味,不过回味甘甜呢,馥儿你又改良过药方了?” “是啊,你现在一个月能醒来两次以上,连老太太都不急着每次过来了,爹的脸色都好了很多,对娘也有几分好脸色了。” “那就好了。”北宫玉高兴地点点头,“之前看到娘因为被我连累,被爹责怪,我心里挺难受的,现在总算能帮上她的忙了,多谢你啊馥儿。” 北宫馥笑起来:“谢什么,你是我亲大哥啊。” 她的笑意终究带了几分哀怨,这么纯洁的大哥,实在让她怨恨不起来啊。 如果娘的心都在他身上,她也只能认了。 如果北宫静有北宫玉一半那么友善,她又何尝想跟自己亲姐姐争风吃醋呢? “要不要去告诉娘和老太太知道你醒来了?”北宫馥看看天色,最近北宫玉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甚至有醒来超过两天的情况发生。 看来状况是越来越好了,希望再下一剂猛药,可以好得更快一些。 “很晚了,明日再去告诉她们吧,不然二弟该多想了。”北宫玉摇头。 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这位大哥还想得挺周到的。 “既然如此,看来还需要大哥亲自去跟寒香说一声了。”她说的话在太夫人眼中,恐怕又要变成教唆了。 所以她跟太夫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只是,太夫人为了她,先责罚了岑风欣,又责罚了北宫芍,在别人眼中,她现在自然是北宫家最得宠的孙女儿了。 寒香是个很贴心懂事的丫头,听得北宫玉是不想吵到太夫人和沈夫人休息才瞒着以后,马上答应不会让逸墨居的丫头们透半点口风的。 这边解决了北宫玉醒来的事情之后,翌日一早,北宫馥哪儿都没去,只等着蔡姨娘把新的丫头领进府中。 “姨娘,新来的丫头里可有给逸墨居的吗?”北宫馥一脸热络地走过去。 蔡姨娘笑道:“老太太不是给逸墨居拨了不少丫鬟吗,再说如今只有世子一个人了,二夫人刚过世,不缺人手吧?” 你就装吧!北宫馥眯起眼睛:“没有给逸墨居准备吗,那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怎么跟儿子跟她说的不一样,成儿不是说已经摆平了这个丫头片子了吗? 蔡姨娘忙堆起笑脸:“馥儿,姨娘只是随口说一句,既然馥儿要选,肯定让你先挑的。” 北宫馥这才扫了那一圈丫头,看着她:“姨娘觉得哪个丫头适合逸墨居呢?” 呃…… “这里有本花名册,不如馥儿你自己选吧。”蔡姨娘想了想,把花名册递了上去。 北宫馥看着新进丫鬟的名单,故意半晌都不说话。 蔡姨娘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心想着是不是儿子搞错了,其实她根本没接收威胁? “那就红叶吧。”北宫馥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中暗自好笑,耍够了,把本子一合,还给她。 蔡姨娘大大松了一口气,接过花名册:“好,红叶好,这丫头机灵得很,保证帮得上忙。” 说着,她急急拉过一个丫鬟推到北宫馥面前:“就是她了。” 北宫馥眼前的丫头,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眉清目秀,长得倒也算得上干净。 只是她身上一股熟悉的香味让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香味很淡,似乎刻意掩藏,但她太熟悉这个味道了,所以这个丫头…… 她没有问出声,只是笑道:“你叫红叶是吗?” “奴婢正是红叶。” “嗯,跟我来吧。”她带着红叶来到逸墨居,只是把她交给了寒香,然后就真的如北宫成所说的那样,再也不管了。 红叶看着她放心离去的身影,松了口气。 听二公子说,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消她慢慢动手就好了,看来确实如此。 北宫玉还醒着,今早他特地起身去给太夫人和沈夫人请安了,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起来去上房和忆柳斋请安,而不是两位夫人过来看他。 太夫人和沈夫人自然是激动得眼冒泪花,三人一起在上房用了早饭,才让他回来。 北宫玉刚走到逸墨居,寒香就带着红叶过来给他请安:“这就是世子。” 红叶愣了一下,不是说世子一直昏睡在床上吗,怎么好好地从外面回来了? 不过心中即使有疑惑,她也聪明地没有问,只是行礼:“奴婢红叶,参见世子。” “起来吧。”北宫玉昨日听过北宫成对北宫馥威胁,对这位新来的丫鬟没什么好感,想了想,“寒香,以后就让她到杂物房吧,我听馥儿说,逸墨居少个洒扫的丫鬟,就她把。” “啊?”寒香愣了一下,“可这是二小姐特地找来的……” “逸墨居现在换了主人吗?” 呃…… “是,奴婢知道了。”寒香有些为难,看看红叶,怎么看,都不像个粗使丫鬟的模样。 “以后辰时之前,你就要把逸墨居打扫干净,世子多半是睡着的,主房你就不用进来了,自有我跟翠竹打理。” 红叶倒也乖顺,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今晚我会在杂物房给你临时搭个床,那里的东西需要收拾整理一下,等你收拾好了以后,再给你安排其他住处。” “多谢寒香姐姐。”红叶点头,一点怨言都没有。 北宫玉看看她,有些不耐烦,甩甩手:“下去吧。” “是!”红叶点头,退了下去。 寒香忙扶着北宫玉笑道:“世子好像很不喜欢红叶?” 她当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只是觉得北宫玉对新来的喜欢好像太过严苛了一些。 北宫玉想了想:“有些人,就是没有办法喜欢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当玩物 寒香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红叶离去的方向,看上去是个挺水灵的丫头呢,怎么就是不招世子喜欢呢? “寒香,我有些累了,扶我回房吧。睍莼璩晓”北宫玉不想再纠缠在红叶身上,只是看看房间门。 “哦,奴婢这就扶世子回去。”寒香赶紧扶住他,问道,“世子可是睏了吗?” “不是,只是好像很久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又跟母亲太夫人说笑了半日,有些手脚发软呢。” “那奴婢帮世子捏一下可好?攴” “不必了,馥儿妹妹之前教过我一些打坐吐纳之法,她说我是睡久了一直不动,所以才会一动就累,调息一下身子就行。” “那奴婢就扶世子去床上坐下吧。”寒香连连点头,扶着他到房内床上坐下。 北宫玉摆好姿势,不久便进了入定的状态,寒香见左右无事,便去杂物房看了一下红叶彐。 只见她已经开始上手整理杂物房,似乎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样子。 “红叶。”寒香叫了她一声。 “寒香姐姐。”红叶转头看着她。 “这么快就干活了,不先休息一下吗?” “当奴婢的,既然被卖进了府,当然是干活的,难道是来享福的么?”红叶叹口气,手脚不停。 寒香点点头,顺口问道:“对了,红叶,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侯府当丫鬟?” 红叶叹口气:“我家里是种田的,兄弟姐妹七.八个,实在养不下去了,我是老大,今年我娘又新添了个弟弟,我就签了侯府的卖身契,来这里做工了。” “是么?”寒香忍不住有些怀疑地看她一眼,“你是老大啊,那岂不是经常要在家里干活?” 红叶点点头:“是呢,家里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我带的,爹和娘很早就要下地干活了。” “哦!”寒香点点头,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的脸,不由有些疑惑。 “寒香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红叶忽然问起来。 “哦,没事,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习惯罢了。”寒香笑一笑,“见你习惯就好了,没事了,我先走了。” “姐姐走好。” “哦,对了。”寒香忽然转身,“红叶,你识字吗,这边有些书籍,要整理一下。” 红叶忙道:“我家里这么穷,哪里读得起书,不识字。” “哦,那到时候你放着好了,我来收拾。” “好。” 寒香走了,红叶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深吸口气,随即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么多灰,吸一口都能呛到。”红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说世子脾气很好的么,怎么欺负新来的丫头?” 她自言自语叹口气,认命地开始继续收拾杂物房。 寒香走出逸墨居,却在半路遇到了北宫馥。 “二小姐。”她赶紧行礼。 北宫馥笑道:“我在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二小姐找奴婢什么事?” “你跟我来再说。”北宫馥指指前面不远处的凉亭,“那边开阔,不怕隔墙有耳。” 寒香满腹疑惑,却还是跟着她往前走。 “二小姐有何吩咐?”到了凉亭,寒香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红叶到了逸墨居之后是如何安置的?”北宫馥劈头就问。 寒香愣了一下,今天怎么都围着红叶打转? “世子说让她去杂物房。” 北宫馥想了想:“这个红叶懂得一些医术,有时候可以让她帮忙煎药端药什么的。” “啊?”寒香愣了一下,“她说她不识字,而且家里是种田的。” “她说你就信?”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你觉得,她的话可信,还是我的话可信?” 都不知道要信谁好?! 寒香心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面上还是不敢违逆:“自然是二小姐的话可信。” “那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哦,是!”寒香满腹疑惑,却不得不听。 “还有。”北宫馥又加了一句,“寒香姐姐若是相信我,这件事就暂时不要告诉太夫人知道。” 寒香想了想:“若是出了事……” “我担着。”北宫馥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又拉着寒香的手道,“寒香姐姐,你是太夫人身边的人,我也知道你跟她有感情,但是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总不会害我自己大哥吧?退一万步说,我为什么要害他呢,还他不等于就是害了我自己吗?” 寒香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 “再说之前婶婶的事,东府小少爷的事,我们不是都合作过吗,我可曾害过你?” 没有害她,而且似乎大快人心呢。 寒香这才点点头:“好,奴婢听二小姐的。” 事实上,她对这位二小姐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不管是她的医术,还是她的聪明,都让她敬佩。 每一次遇险,她似乎都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自己化险为夷。 如果她不是从小跟在太夫人身边,若是有二小姐这样的一个主子,想必生活一定会是十分过瘾的。 北宫馥笑了起来,她真是没看错人,寒香这个丫头,孺子可教也。 如果如雪有她一半果干聪颖,那她就…… 唉…… 叹口气,看来这好的手下,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她跟太夫人虽然不对胃口,不过倒是同意她有眼光,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丫头。 接下来人日子里,红叶还是继续在杂物房,北宫玉又再次睡了过去。 雨停了,北宫成回了军营,一切仿佛按部就班,大家继续过得平时的日子。 北宫馥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不管是宫里还是家里,都酝酿着一场好戏将要供人观看。 是日,她进宫给安皇贵妃把平安脉,顺便也给长平公主再送了一瓶丰胸的药物过去。 “上次给公主的药应该已经用完了吧?”她顺口问了一句。 “是啊,下次你不如多拿点过来,省得你一趟趟进宫麻烦。”长平公主提出要求。 公主的要求,岂有不满足的? “是,下次臣女再多拿一点进宫,不过公主殿下,这事急不来,你可不能吃太多。” “本宫明白的,不过你的药真的有点效果,不到十日,本宫的感觉已经有些不同了。” 长平公主原地转了个圈,似乎很是高兴。 北宫馥笑起来:“恭喜公主殿下。” 随即,她又道:“公主殿下,听说芍姐姐也住在百花宫,臣女可以去探望一下她吗?” “这个……”长平公主想了想,“恐怕不太方便。” “为何?” “呃,你知道她此前做了这么丢人的事,这几日在百花宫都是闭门不出,怕见世人,你若是去了,怕是她今后连本宫都要不见了。” “原来如此。”北宫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既然如此,还是等芍姐姐的心情平复一些再来看她吧。” “是啊,等她心情好了,本宫自然会告诉你的。” “如此,多谢公主殿下了。” 北宫馥微笑着行礼,却见两个宫女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对长平公主行礼道:“公主殿下,芍小姐的新衣服做好了。” 长平公主点点头:“放着吧。” 托盘上放了四件衣服,从上到下,北宫馥偷偷瞄了一下,看最上面一件和最下面一件,尺寸略有不同,应该是从小到大,从上到下排列的。 看来长平公主对北宫芍是真的很好,每日都给她做新衣服穿,而且每一天的衣服,恐怕尺寸都是不一样的吧? 北宫馥低头笑了起来,只装作不知的模样,告辞退了出去。 逸墨居内,翠竹有些头昏眼花,寒香走了进来:“翠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翠竹忙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吃了中饭以后就一直头昏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寒香摸了一下她的头,再摸了一下她的手:“你身上怎么那么烫啊?” “啊?”翠竹晃了一下头,“我发烧了吗?” “你这个样子,世子的药你也煎不好,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等病好了再说吧。”寒香叹口气,让她先离开。 “那药怎么办?” “我帮你看着吧。” “多谢寒香姐姐。”翠竹扶着墙,满脸感激地走了出去。 寒香看着药炉刚想扇扇子,随即皱眉:“太夫人让我在世子身边服侍的,如果我不在,那世子出事了怎么办?” 她想了想,忽然脑海中有了一个人选,既然二小姐说那个人适合,那应该适合的。 “春晓,去叫一声新来的红叶,让她暂时不要收拾了,来这里帮翠竹煎药吧。”寒香朝外面晒药的春晓叫了一声。 春晓点点头:“是!” 红叶很快就到了,寒香把扇子递给她:“你帮世子煎药吧。” 红叶愣了一下:“可是世子说……” “世子现在昏睡着,逸墨居就由二小姐说了算,她说让你多帮着煎药和服侍世子喝药。” 红叶这才点点头:“是,我这就做。” 寒香见她收了扇子乖乖坐下给药炉扇风,火力控制得不大不小刚刚好,不由点点头。 看来二小姐说的真是没错,这个红叶,应该在照顾世子方面很得心应手才对,可是为什么世子就是不喜欢呢? 还有,逸墨居的人手其实应该也够了,昨日见过二公子以后,二小姐就特地问蔡姨娘讨了这个丫头进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寒香是个聪明人,她八岁进府,在北宫家呆了也有十年了,这其中的尔虞我诈也看得许多了,自然明白能在这个大宅里生存下去,且活得风生水起的人,除非像世子这样有太夫人护着,其他人,哪个暗地里没有做过一些手脚的? 就算是当初差点忆女成狂的大夫人,也不是个蠢笨的人。 寒香往北宫玉房间而去,刚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一个人。 “二老爷,你怎么会来这里?”她看着北宫勤,有些纳闷。 北宫勤笑道:“太夫人找我有事,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世子。” “哦!”寒香点点头,“二老爷还没进去吧,奴婢带您进去。” 北宫勤点点头:“刚到门口。” 寒香看看他身后,奇道:“二老爷出门怎么小厮丫鬟都没带一个?” “哦,世子是病人,我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了,怕打扰了他。” “二老爷想得真是周到。”寒香点点头,撩开帘子,“二老爷请。” 北宫勤点点头,低头走了进去,看到熟睡的北宫玉问道:“听说前些日子醒来过?” “哦,两日前是醒过,后来又睡着了。”寒香老实回答。 北宫勤又点点头:“看来馥儿的药方确实有点效果。” 寒香笑道:“二小姐的医术确实非常好。” “哼,不是刚死了一个吗?”北宫勤冷笑一声。 从骨子里,他还是对北宫馥非常不屑的,尽管他对岑风欣也没什么感情,不过这个时候拿来说事算是最好的了。 “二老爷,二夫人的死是个意外,不能怪二小姐的。” “不怪她怪谁?!”北宫勤冷哼一声,“若不是她把那个祸害带进了门,我夫人又怎么会死?” 寒香不敢再言语,见他坐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红叶的声音传来:“寒香姐姐,世子的药好了。” “哦,端进来吧。”寒香帮忙打了帘子,红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丫头,我好像之前没有见到过?” “回二老爷的话,这是刚来的丫头,叫红叶,来了两三日,所以二老爷没有见过。”寒香忙解释。 红叶忙上前行礼,北宫勤冷笑一声:“就说馥儿还年轻,刚刚进府没多久的丫头,就让她给世子煎药,她也放心。” 寒香忙解释道:“这些事原本是翠竹负责的,不过她今日身子不舒服,奴婢就让红叶暂时替代了。” 北宫勤盯着她看了一眼:“替世子煎药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找个丫头来做呢?” “二小姐说,红叶懂一些药理,煎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哼,她懂什么?!”北宫勤依然是一脸不屑,“一个刚刚进府的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值得信任,她真是不会吸取教训,忘记了上次荷香的事?” 红叶低头不敢言语,寒香有些无奈:“那二老爷,奴婢应该怎么做?” “用银针试试有没有毒。” “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北宫勤理所当然地回答。 寒香有些无奈,只得取出银针,放到药碗里试了一下拿出来给他看:“二老爷,药里并没有毒。” “嗯!”北宫勤点点头,依然坐在床头,没有离开的意思。 寒香迟疑了一下,看看红叶:“你先把药放着,等温了我再喂世子喝。” “哦,好。”红叶把药放好,看看北宫勤,“二老爷,奴婢告退。” 北宫勤挥挥手,寒香越发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寒香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二老爷,二小姐吩咐过,给世子喂药,任何人不得观看。” “混帐!”北宫勤大怒,“我是他的叔父,连我都看不得吗?” “这……” “二小姐的话要听,二老爷的话难道就不要听了吗?” 寒香低了头:“二老爷,可是太夫人都说过,逸墨居的事都交给二小姐负责,奴婢不敢不听。” 把太夫人都抬出来了,北宫勤深吸了口气:“好,今日就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吧。” 说着,他站起身,眯起眼睛多看了寒香一眼:“你这丫头胆子倒挺大,主子也敢顶撞。” 寒香低头站在一旁:“二老爷,奴婢只是听太夫人的差遣,万万不敢违逆二老爷的意思。” “哼,太夫人是吗?”北宫勤愣哼一声,“想拿她来压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寒香:“寒香,你今年多大了?” 寒香不解,但也只能老实回答:“回二老爷的话,寒香进府十年,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北宫勤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也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 寒香吓得一下跪倒在地:“二老爷,奴婢发过誓,一辈子伺候太夫人的,这辈子都不嫁人。” 北宫勤冷笑一声:“一个这么不听话的丫头,不如早点打发出去的好!” 说着,他转身拂袖而去。 寒香跪在地上打了个哆嗦,只觉得遍体生凉。 她从小就进这个府中,自然知道作为丫鬟,在这个府中生存是最艰难的。 她亲眼见过不少丫鬟被当做玩物送给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有些甚至连妾侍都算不上,就是被那些人狎玩,之后便当破布一样丢了。 她进府之后,幸得太夫人宠爱有加,她自己也懂得保护自己,多结善缘,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总算是左右逢源,所以才没有遭遇那样的命运。 没想到今天无意中一句话,开罪了二老爷,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终究是躲不掉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下泪来,感叹了一下自己坎坷的命运,想了良久也没有法子,只能先给北宫玉喂了药,又坐在桌边发呆了良久,想了想,这件事只能去求太夫人,希望她看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帮她这个忙。 想到这里,寒香站了起来,就马上往上房走。 只要她比北宫勤提前一步到太夫人那边求得支持,那就有希望。 到了上房,没有见到北宫勤的人影,熟识的丫鬟告诉她,北宫勤在去逸墨居之前来过上房,之后就没有来过这里。 还好,不管他刚才是不是气话,先跟太夫人求情,总是没错的。 要续弦,要嫁人,要娶亲【北宫馥乱点鸳鸯谱】 “寒香,你这个时候不在世子那边伺候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太夫人抬眼见是寒香,有些意外。睍莼璩晓 寒香一下跪倒在地:“奴婢得罪了二老爷,还请太夫人帮奴婢一次。” 太夫人愣了一下:“你怎么得罪了二老爷?” 寒香这才道:“二小姐怕有人要害世子,所以一直不让人知道怎么喂世子吃药,她只交过奴婢。今日二老爷来看世子,奴婢要给世子喂药,就让二老爷先行离开,没想到二老爷大怒,说……” “说什么?攴” “说要把奴婢打发出去嫁人了,二老爷在气头上,又怎么会是好心给奴婢做媒,一定是想让奴婢嫁不得好人,奴婢发过誓,要伺候老夫人一辈子的,这辈子绝不嫁人。” 太夫人叹口气,想了想:“馥儿倒也没做错,不过你也太过小心了一些,二老爷又不是外人,便是知道了也无妨。至于嫁人嘛……姑娘家大了,也总是要嫁人的,我留你在身边也许久了,是该时候帮你物色个婆家了。” 寒香吓了一跳,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了,忙磕头:“太夫人,奴婢是死也不会离开太夫人的。彖” “哎,你嫁了人,若是想伺候我,也可以啊,我可以在侯府留间小院给你,北宫家的家生子都是这么做的,成家立室,还在侯府干活,也没什么不可以。” 寒香愣了一下:“那岂不是要招赘一个?我一个丫鬟,哪有资格招赘别人?” “这倒也是,不过就在咱们府上找就行了,到时候你看上哪个,我给你做媒,横竖不会让二老爷胡来就是。” 寒香还是坚持:“太夫人若是非要将奴婢嫁了,奴婢梳了头,告诉大家这辈子都不嫁了,到死都要要陪在太夫人身边。”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啊。”太夫人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丫头,可我都这把年纪了,总有百年归老的一天,到时候,你可能还年轻,却已经过了出嫁的年龄,这岂不是耽误了你吗?” “若是太夫人百年归老,奴婢就剃了头发做姑子去,每日陪伴青灯黄卷,给老夫人诵经念佛吃长斋。” “你……”太夫人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就当是可怜可怜奴婢,像奴婢这样的身份,随便嫁了,奴婢不甘心,往上嫁了,人家又看不上,不如就呆在太夫人身边,奴婢每天都很开心。” 太夫人仔细想了想:“说得倒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好人家,若是有好人家,我就收你当了义女,也不怕人家瞧不上你了。” “这……” “就这么定了,你快回逸墨居干活去吧,世子那边,你还是得盯紧了一些。” “……是!” 事已至此,就算不答应也要答应了,寒香有些无奈,只能呐呐地退了出来。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总算不会由着二老爷胡来了。 寒香稍微放心一些,想想太夫人的眼光一向十分毒辣,她能看上的人不多,许是一直挑不好,她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说实在的,从她进入北宫家开始,她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个什么好人家。 她已经认了命,只想安分守己地当一个丫头而已。 可就算是这样,周围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这当丫鬟的命,当真是苦啊。 这边寒香为自己的命运感叹,此刻听雨轩内,北宫馥和月恨水正忙着研究治疗鬼病的方法。 “我照着这本书试了很多次了,药也配齐了,给她灌了好几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北宫馥翻着书翻来覆去地看。 “不要急,你才看了几日,没有参透也是很正常的。”月恨水在一旁劝慰。 北宫馥把书丢了,改晃他的手:“师父,你就让我亲自试一次嘛,每次都是我说你试,我自己没动过手,就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 “你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了?”月恨水不为所动,“如果你非要做,那为师只能把医书收回了。” 北宫馥坐回床上,低头生闷气。 月恨水看着她良久,叹口气:“当初若不是看你实在很想知道这个秘密,又怕你乱试,为师根本不会把这本鬼医术给你。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越发后悔了。” 北宫馥忙站起来,拉着月恨水的袖子:“师父,你可千万别后悔,你要是想要抢回这本书,徒儿可打不过你。” 月恨水没好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臭丫头,知道厉害了吧,动不动就给为师甩脸色看,我看下山之后,你的脾气越发大了。” “徒儿不敢。”北宫馥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 月恨水这才笑了起来:“看态度不错,这样吧,下次我再施法的时候,你就站在结界外边看,自己亲眼见到过,总该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了吧?” “真的?”北宫馥大喜,“我可以去看?” “只许看,不许进结界帮忙,可能做到?”月恨水一脸严肃。 北宫馥使劲点头:“一定一定,徒儿一定光看不动手,只动眼睛,师父总该放心了吧?” “好,姑且信你一回,若是犯规,再无下次!” “好!” 师徒二人商定了日子,月恨水这才离去。 如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看北宫馥:“二小姐,我听上房的丫鬟说,老夫人要帮二老爷找个续弦。” 北宫馥愣了一下:“婶婶过世也没多久啊,这么快就娶续弦,二叔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听说是岑家老爷提出来的,说是还从岑家里面选,二夫人娘家都没有意见,就算京城有些流言蜚语也很快就会散了的。” 北宫馥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太夫人说,二老爷的子嗣不畅,在续弦的时候,也应该多娶个妾侍,趁还有时间,多给自己留下几个孩子。” 之前荷香爆出太学士府没有子嗣不是天灾,而是*,现在那位始作俑者也已经过世了,当时是时候多生几个孩子才是。 北宫勤今年才三十八岁,正当盛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生个儿子出来。 “赵姨娘和秋姨娘没有意见吗?”北宫馥有点怀疑。 “她们只是姨娘,太夫人都发了话,她们就算有意见,我看也不敢提吧。” 倒也是,难得这次如雪看事情竟然这么通透,不过想必是已经有人分析给她听过了吧? 北宫馥并不戳破,只是笑笑:“算了,东府的事情,咱们也管不着,北宫家想办喜事,岑家又着急跟北宫家联姻,一切都无可厚非。” “嗯!”如雪点点头:“对了,二小姐,你好像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进宫了,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说,麦麸草的精油快用完了,让小姐明日进宫一趟。” 对哦,确实好久没去凤仪殿了,为了表示她不想用麦麸草来控制皇后娘娘,这几天她是刻意疏远了沈皇后,表示她的诚意。 不过她知道,皇后迟早还是回来找她的。 “我知道了,你帮我准备进宫的衣服,我明日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是!” 北宫馥想了想,北宫勤要续弦的事上一世是没有遇到过的,上一世的岑风欣活得比她还长命呢,还是她一手撮合的北宫静和景安皓,那封媒人红包,她可是收得眉开眼笑呢。 当时沈夫人已死,北宫静已经是二十二岁的“高龄”,而且还是个没洞房就死了夫君的寡妇,如果不是有人牵线,景安皓又怎么可能跟她联系上? 当事发的时候,他已经跟北宫静暗中来往了三年。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天儿七岁。 …… 皇宫,凤仪殿。 北宫馥一早进宫给沈皇后请安,沈皇后见到她声音有些淡漠:“慧敏郡主一向少见啊。” 北宫馥忙道:“娘娘日理万机,臣女见园丁也已经会种植麦麸草,又给娘娘准备了足够的精油,所以就不想来打扰娘娘了。” “听说这几日倒是常去百花宫?” “皇上下的旨,臣女不敢不去。” “听说你跟长平公主最近也走得近。” 北宫馥愣了一下:“娘娘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臣女的姐姐跟公主殿下走得近,这并不表示臣女也要跟她走得近啊,娘娘不妨找人打听一下,长平公主的宴会可从来没找过臣女。” 皇后点点头:“听上去,你也还算老实,算了,起来吧。” 北宫馥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拿出一个锦盒:“这是娘娘的精油,臣女已经带来了。” “嗯!”皇后娘娘看看那盒子,“看上去能用许久了。” “大概能用一个月左右。” 皇后娘娘颔首:“嗯,难为你还有心,别怪本宫不近人情,即使本宫贵为国母,可在这皇宫之中,一样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北宫馥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臣女明白皇后娘娘的苦处,断不敢怨怪半分。” “那就好,你若有空,还是多去东宫走动走动,太子妃上次来看本宫的时候说久不见你,甚是挂念呢。如今她月份大了,走动也不方便,还得你亲自过去。” 北宫馥愣了一下,皇后不是还没放弃让她嫁给太子的想法吧? “臣女是学医的,原先给太子妃和萧二小姐都看过病,如今太子妃和胎儿都健康无虞,臣女怕自己过去带了晦气,还是不去的好。” “哎,你又不是医女,况且,你医术高超把个平安脉也是可以的,听说君琦那丫头伤好之后整日不吃不喝,傻傻呆呆的,这姑娘家哪有不爱惜自己的容貌的,如今搞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她心情低落,你跟她感情好,本宫也是想着让你去陪陪她。” 原来如此。 “那臣女过会儿就去趟东宫看看君琦小姐吧。”北宫馥立刻点头,算起来,萧君琦脸好了以后,她还没“欣赏”到那“战果”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 “去吧。”皇后很高兴地点点头。 从凤仪殿出来,北宫馥坐了轿子到了东宫,果然看到太子妃正坐在凉亭吃着糕点。 “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北宫馥上前行礼。 “慧敏郡主,一向少见啊?”太子妃大喜过望,“前几天还跟君琦提起你呢,这丫头,也就提起你的时候才有反应。” 北宫馥一脸担忧地叹口气:“君琦妹妹怎么样?” “唉,自从伤好之后,本宫已经把宫里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了,可这丫头,还是闷闷不乐,总是开心不起来。” “不如让臣女去看看她吧,也许可以开解她一番。” “也好,本宫这就带你去见她。”太子妃一下站了起来。 北宫馥忙扶着她:“太子妃身子不便,还是让臣女自己去吧,不劳烦太子妃了。” “不碍事,前些日子吃了你开的药,如今胃口也好了,身子骨也健壮了许多呢。” “那……臣女扶你过去吧。”北宫馥想了想,这太子妃肚子里可能是皇家第一个孙子,不容有失啊。 太子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看样子,她也是很懂得保护自己这个胎儿的人。 二人到了萧君琦房外,太子妃对立面的人叫道:“妹妹,你看姐姐给你把谁带来了?” 房门打开,有些光亮照了进去,照到床上靠躺着病怏怏的女子身上。 北宫馥上前看她一眼:“君琦妹妹,就的伤已经痊愈了,后期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行了,不要整天躺在床上,应该多出去晒晒太阳,有助于康复。” 床上的女子背朝着大门,看不到她的模样。 此刻,她听到北宫馥的声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道:“我现在的模样,你满意了吧?” 北宫馥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之间她原本一张俏脸,此刻已经从右边歪到了颧骨这边,左边还有个豁口,虽然已经结了疤,但疤痕却永久留下了。 这么一张歪嘴,加上当门牙丢了两颗,只消一张嘴,那模样着实可怖之极。 “君琦,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北宫馥摇摇头。 “哼,你会不明白?”萧君琦一双美眸眯了起来,只是配上的歪咧的嘴,实在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剩下惊悚。 “君琦妹妹,你怎么了?” 萧君琦冷哼一声:“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道士要污蔑我鬼上身,后来我想通了,那个道士是你请来的,所以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唆使的,对不对?” 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肯定是你知道李同到东宫是我安排的,所以你才让那个道士对我下毒手,对不对?” 北宫馥一脸无奈:“君琦妹妹,当初那鬼魂上了你的身,在场所有的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难道我能串通了那鬼魂不成?再说了,李同不是喜欢你才到东宫的吗,怎么又变成你安排了,莫非君琦妹妹你……跟他有染?” 她倏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萧君琦大怒:“你现在又想再污蔑我吗,我安排李同毁掉你的清白,谁让你要跟我姐姐抢夫君,太子姐夫除了姐姐,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她。” “包括你吗?!”北宫馥忽然快速地堵了她一句。 萧君琦彻底愣住了,傻愣愣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太子妃,良久,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变成这个鬼样子,我又怎么可能还配得上太子姐夫,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要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嚎起来,一点仪态都无,挣扎着下床就要往桌角撞去。 北宫馥出手如电,点了她的昏睡穴,萧君琦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她的怀里。 “她怎么样?”太子妃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上前看看妹妹的情况。 “没事,君琦妹妹只是太激动了,睡一觉冷静一下就行了。”北宫馥冷静地回答。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妃有话不妨直说。” “刚才她说的话……” “娘娘是想问臣女有没有跟玄鸿子道长串通吗?” 呃…… “玄鸿子道长确实是臣女介绍给曹大人的,不过最早请他的是北宫家,给太夫人做寿的,我想,太夫人看上的人,应该不会轻易被我收买吧?” 太子妃沉默。 “如果太子妃娘娘还有其他疑问,臣女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在场所有人都看到,那团黑气到了二小姐身上,并且钻了进去,而且做法之后,东宫确实没有再闹鬼,可见那日捉的鬼确实是真的。” 那倒是。 太子妃点点头:“刚才你说君琦她喜欢太子……” “这也是臣女刚刚才想通的,她说这个世上只有太子妃你才配得上太子,这个世上她最尊重的就是太子妃你,可见太子在她心中,甚至比她的亲姐姐还重要,这份崇敬爱慕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倒也是!”太子妃恍然大悟,“这丫头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吐露过半分心思,之前她总是喜欢留在东宫,我只道她在家里被父亲约束,她贪玩才会如此,原来不是这样的。” 太子妃叹息一声摇摇头,看着窗外。 北宫馥忍不住有些新软:“一个女人在最心爱的男人面前容颜尽毁,对她的打击确实是很大的,依臣女看,太子妃不如把二小姐送回府中,也许看不到太子殿下,对她的病情还有些帮助。” “嗯,那就照慧敏郡主说的做,希望她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还可以恢复到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君琦。” “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依臣女看,二小姐对臣女也是积怨已深,以后臣女见到她,也最好避开了。” 世子没气了……【蔡姨娘计谋败露】 东宫,萧君琦缓缓醒来,看着眼前大腹便便的女子,眼泪流了下来:“姐姐……” 太子妃坐到她旁边:“君琦,你别怪姐姐心狠,太子身边原本就很多狐媚子,姐姐好容易让他对你有了好感,指望着你能趁我有孕的时候吸引他的注意,可你这么不小心,竟然让李同出了那样的事,也不能怪她对付你。睍莼璩晓” 萧君琦一把拉住太子妃的手:“姐姐你相信我?”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 萧君琦感激涕零的样子,随即又啜泣起来:“姐姐,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没办法帮你的忙了。攴” 太子妃忙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好妹妹,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帮姐姐,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想办法帮你报仇。” 萧君琦摸摸她的肚子:“姐姐,你还是先安心养胎吧,这个胎儿可是好容易才有的,半点都闪失不得。”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这两件事,一件都不会耽误的,不过你现在得先回萧家去,你哥哥就要娶定安侯家的三小姐为妻了,你就当去沾沾喜气吧。羼” 萧君琦擦了一下眼泪:“姐姐,你放心,今天这件事一过,我也想通了,虽然我已经毁容,可要整治一个人,不一定要长得漂亮才行的,我有的是办法。” 太子妃也帮她一起拭泪:“你能振作起来就好了,姐姐一直是需要你的。” 萧君琦点点头:“谢谢姐姐。” 定安侯府,听雨轩。 “萧君琦被送回萧家了?”北宫馥听着月恨水传来的消息,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错,看来,太子妃对你很是信任,才过了几日,就真的送走了她。” “嗯!”北宫馥点点头,“就当前世欠她的吧,毕竟上一世,我杀了她的丈夫。” 月恨水想了想:“馥儿,前世你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时太子的孩子才几岁大,又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你怎么会忍心下手?” 北宫馥想了想:“老实说,当时看到他的孩子这么小,我并没有忍心下手,不过打斗之中,不小心推倒了他,我看到他装在桌角之上,第二天就听说他死了,可能是我情急之中力度掌控得不好。” “原来如此,算起来,也是误杀。” “嗯,因为这件事,其实我对太子妃心中一直有亏欠,这一世如果有机会,我想弥补一下。” “这也是应该的。”月恨水点点头,“所以你对萧君琦手下留情了。” 北宫馥点头:“都已经这样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就当是我对当年的事情一点弥补吧。” “不过萧君琦对你心有怨恨,北宫珠就要嫁到萧家去了,恐怕会受苦吧?” “这就与我无关了,她在北宫家一向横行霸道,也该让她试试被人打压的滋味。”北宫馥冷笑,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师父,你定好了日子没有,什么时候让我去看你治那个鬼啊?” “呃……” “你那天是拖延时间?” “为师何曾骗过你。”月恨水叹口气,“明日你来看看吧,看看你就知道了。” “哦?”北宫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月恨水一走,翠竹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二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不好了!” “翠竹,我好着呢,发生什么事了?”北宫馥神色冷静地看着她。 “二小姐,世子他……” “大哥怎么了?” “他没气了!” “带我去看看。”北宫馥很冷静地起身,急急忙忙就往逸墨居方向赶。 逸墨居内,众人已经围作了一团,北宫馥上前给北宫玉号脉,果然是脉息全无了。 “让开,让开!”外面忽然想起沈夫人和太夫人的声音,众人主动让开一条道。 她们身旁,还站着蔡姨娘以及其他三位姨娘。 “馥儿,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人好好的交到你手上,你婶婶出事了那是认人不清,现在你大哥也出事了,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来害我们北宫家的?”太夫人敲着拐杖指着北宫馥叫骂。 一旁的沈夫人已经趴在儿子身上泣不成声。 北宫馥冷然地看着她:“老夫人不要急,大哥他没事。” “没事?” 北宫馥转头看着寒香:“寒香,这几日大哥的药是谁煎的?” 寒香想了想:“这几日翠竹病了,都是红叶帮忙煎药的,不过昨日开始已经由翠竹接手了。” 翠竹忙跪下:“太夫人,大夫人,奴婢一直看着药罐子,从来不敢有半点怠慢。” “红叶呢?”北宫馥又问。 “翠竹病好了以后,奴婢又让她去整理杂物房了。”寒香忙回答。 “让她来一趟吧。” 蔡姨娘叫了起来:“馥儿,上一次二夫人过世,你退给荷香,这一次,难道你又想推给丫头?” “馥儿这一次不会推给任何人。”北宫馥微笑,“姨娘你急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话,馥儿逃得掉吗?” 蔡姨娘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红叶可是你从我手中特意要去的人,可不是我硬塞给你的,你可别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姨娘,你急什么,我都还没说话,你就断定我会把脏水往你身上泼,怎么我就不往司姨娘啊,范姨娘和杜姨娘她们身上泼呢?” “你……” “二小姐,红叶带到了。”寒香带着红叶到了门口。 北宫馥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红叶走了进来,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太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啊!” 太夫人怒视着她:“你做错了什么,一进门就让我们饶命?” “太夫人,大夫人,一切跟奴婢无关,都是二小姐让奴婢做的。” 蔡姨娘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些得意之色。 太夫人大怒:“馥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北宫馥看着红叶:“红叶,你可别害我,把话说清楚。” 红叶看看她,又看看太夫人:“事到如今,奴婢只能实话实说了。” “说!”太夫人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奴婢家中本来是开医馆的,父亲老迈,将医术传给了我,有时候父亲身体不好,我就帮他在门帘后悬丝诊脉,鲜少有错的,渐渐的,父亲就放心把医馆交给我打理,不过很多来找我看病的人,只知道我的名字,并没有看过我的人,并不知道我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说重点!”太夫人皱了眉头。 红叶点点头:“前些日子,我父亲去游山玩水,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人,让人抓了起来,坐了牢,我托人去救爹爹,那个人却说,要我为他做一件事,他才肯放了我爹。” “不用说,那个人,一定是二小姐的人了?”蔡姨娘一脸得意。 “不是。”红叶摇头。 “不是?”蔡姨娘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可能不是?” 北宫馥笑道:“红叶都还没说,蔡姨娘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难道姨娘学过算卦不成?” 太夫人看着她们二人,对红叶道:“你快说,那个人是谁?” “是……”红叶迟疑地看了一眼蔡姨娘,“是虎威将军帐下的参军北宫成大人。” “你说什么?!”太夫人脸色都变了。 “你这贱婢,胡说八道,小心抓你出去执行家法!”蔡姨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明明他们对好的台词不是这样的。 红叶急急地道:“太夫人,奴婢不会认错的,那个人就是参军大人,也就是侯府二公子,她让奴婢改名换姓由蔡姨娘领了进门,说进门以后,二小姐自然会带奴婢到逸墨居,到时候,让奴婢想办法下手除去世子。” “胡说八道!”蔡姨娘大怒,“这其中明显是有漏洞,谁都知道我儿子跟馥儿不对盘,怎么可能跟她联手?” “姨娘,红叶从来没说我跟二哥是联手,难道就不能是二哥威胁我的吗?”北宫馥在一旁轻笑出声。 蔡姨娘怒目而视,意有所指:“只要你其身正,你二哥能威胁你你什么?”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你别忘了,你被我儿子抓了什么把柄在手上。 北宫馥忍不住笑得越发明显:“蔡姨娘,这件事嘛,我有人证的。” “哼,你要收买一个人有什么稀罕的,这个红叶肯定是你收买的。” “这个人,我绝对收买不了,而且太夫人绝对会相信他说的话。” “是谁?” “大哥!” “世子已经死了,你难道想让一个死人起来作证?” 北宫馥大笑:“谁告诉你大哥死了?” “他都没气了,你刚才说他没有脉搏。” “寿王殿下当初也没有气息没有脉搏长达四天四夜,现在他不是活得比谁都健康?” 蔡姨娘一下哑然。 太夫人敲着拐杖叫道:“住嘴!” 众人一下噤声。 “馥儿,只要你能救醒世子,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北宫馥拒绝,“如果大哥可以醒来,他所说的话,老夫人应该可以采信吧?若一切都是二哥和蔡姨娘捣得鬼,馥儿请老夫人重重惩罚凶手!” 太夫人沉默了一阵,抿了一下唇,看看蔡姨娘,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北宫馥这才起身,再次坐到北宫玉身边:“老夫人,馥儿需要一些时间,还请你们出去一下,大概一个半时辰左右就可以了。” 蔡姨娘冷笑一声:“你可是会武功的人,如果你跳窗逃走怎么办?” “蔡姨娘大可以叫侯府的侍卫们把逸墨居团团包围起来,让我插翅也难逃。” “好!”蔡姨娘看看太夫人,“老夫人,二小姐一向机敏,还是要找人看住她才好。” 太夫人也点头:“来人,锁好门窗,再叫侍卫把逸墨居包围起来!” “是!” 众人离去,北宫馥关上.门,从袖子中拿出一张卷成一筒的符纸从北宫玉头顶贴到脚尖,然后点燃了那符纸。 说也奇怪,那符纸烧了起来,可北宫玉身上的衣服竟然一点都没烧着,最后烧毁的只有那张符纸而已。 不一刻,一大张符纸就只剩下了一层灰而已。 北宫馥点点头,对着空中叫了一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角落慢慢飘了起来,在北宫玉的身子上空飘啊飘。 “进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归宿!”北宫馥对着那影子慢慢诱导。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魔力,那影子似乎还在犹豫,但却已经慢慢靠近北宫玉的身子。 北宫馥往空中抓了一把,手中多了一把柳木剑,在空中对着那影子划了几下,那影子就好似粘在剑上挣不开一般,只随着那剑慢慢放到了北宫玉的身子上面。 不一刻,黑影已经完全进入了北宫玉的体内,北宫馥又拿出一张符纸再次盖住,等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将那符纸揭去,并打开了房门。 “大家进来吧。”她信心十足。 北宫家的人鱼贯而入。 “太夫人,母亲,大哥刚刚醒来,你们这么多人进去会吓着他的。” 太夫人想了想:“好,就让你娘,成儿的娘和寒香,红叶进来吧。” 一行人缓缓而入,果然看到北宫成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环视着四周。 “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北宫馥上前看看他的状况。 北宫玉慢慢坐起来:“怎么我感觉这一次醒来跟以前大有不同?” “有什么地方不同?” “以前不管睡得多久,我都不会感觉手软脚软,就好像正常人睡了一个晚上一样,可这一次,我感觉好像是睡了太久的感觉。” 北宫馥笑道:“你有正常人的感觉,这就说明你已经成了个正常人啊。” 北宫玉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后也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不会一睡就睡上十几天,醒来就两天两夜都不用睡。” “……真的?”惊喜来得太突然,让北宫玉一下有些无法接受。 蔡姨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个,口中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红叶在一旁大声道:“对不起蔡姨娘,我爹说过,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能埋没自己的天良,所以奴婢没有用蔡姨娘给奴婢的药,而是换了二小姐给奴婢的药。” “哦,奴婢知道了。”寒香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二小姐一直叫奴婢让红叶来负责煎药,一来是红叶是个大夫,懂药理,二来是为了让蔡姨娘相信世子已经着了她的道,是不是?” 蔡姨娘大叫起来:“你们串通起来冤枉我,你们有证据吗,你们又没有证据!” “要证据是吗,我大哥就是证据。”北宫馥指着北宫玉,“大哥,你把那天听到二哥跟我说的话告诉老夫人吧。” 北宫玉点点头:“那一次是我上次刚刚醒来,就听到二弟跟馥儿妹妹说,让她明日从蔡姨娘手中留一个叫做红叶的丫头到逸墨居。” 太夫人怒视着蔡姨娘,蔡姨娘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不可能的,成儿说你昏睡着,你怎么可能听到?” “那就是你承认二哥跟我说过这些话了?”北宫馥挑个眉,蔡姨娘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蔡姨娘盯着她看,良久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不错,我是想让你安排红叶到逸墨居,可是你也看到了,世子根本没事,而且病也好了,但你可不同,你竟然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让整个北宫家蒙羞!” 北宫馥笑起来:“蔡姨娘,你这是想倒打一耙,拉一个人陪你死,但也不要用这种荒诞的理由来冤枉我。” 蔡姨娘叫了起来:“你,你跟你师父在京城大街上拉拉扯扯,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你作为侯府千金抛头露面,简直是不知羞耻!” 太夫人看着北宫馥:“馥儿,你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北宫馥笑道:“老夫人,馥儿今日也套用一句姨娘的话,口说无凭,凡事要讲证据,她这般污蔑的我清誉,那证据呢,证据何在?” “证据就是你答应安排红叶来逸墨居,你会这么好心答应你二哥,如果不是有把柄,你根本不会答应!”蔡姨娘看着北宫玉,“世子,你说句公道话,那天你应该也听到了,你馥儿妹妹能答应让红叶进逸墨居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馥儿后来也跟我说过。”北宫玉点点头,蔡姨娘两眼发光,却听他道,“我听馥儿妹妹说,既然二哥有事相求,做妹妹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北宫馥笑起来:“蔡姨娘,你听到了,我答应二哥,是因为他是我二哥,安排个丫头这么小的事情,我都不能帮他做,岂不是白当了他这个妹妹吗?” 蔡姨娘气急败坏起来:“世子,成儿也是你弟弟,你不能这样偏袒妹妹不帮着弟弟。” 白宫玉冷笑一声:“蔡姨娘,人在做天在看,我只说实话,谁干了亏心事,谁要污蔑谁,谁要拖人下水,我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你在这里教我做事!” 说到底,他也是世子,蔡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就算帮北宫政生了儿子,也不能叫她娘,只是沈夫人不得宠,所以这几年几个姨娘们上串下跳搞得尊卑不分,此刻北宫玉一发火,蔡姨娘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太夫人狠狠瞪她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蔡姨娘一下跪了下来:“老夫人,媳妇是鬼谜了心窍,求你饶过媳妇这一回,媳妇再也不敢了!” “媳妇?”太夫人冷笑了一声,“我的媳妇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殡天了,另外一个就是玉儿和馥儿的娘,你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自称是我的媳妇?!” 惩罚蔡姨娘【加更一万字,师徒二人小情趣】 蔡姨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夫人,其实……其实是贱妾,听说有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想着给世子用用……” 北宫馥笑得很无奈:“蔡姨娘,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太夫人冷哼一声:“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 立刻有两个老嬷嬷过来将蔡姨娘拖了出去,沈夫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太夫人,该怎么处置蔡姨娘?” “哼,将她碎尸万段,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攴” “那……成儿呢?” 太夫人忽然沉默了,如今北宫家第三代只有两个男丁,一个大病虽说是好了,也不知道到底恢复得怎么样。睍莼璩晓 而另外一个,虽然心思毒辣,可好歹在外做官,且前途无量妪。 如果冒出毒杀兄长这样的事情,他的前程可就尽毁了。 “成儿年纪这么小,一定是受了他娘的教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再说他也只是让馥儿安排个丫头进逸墨居而已,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他娘想干什么。”想了想,太夫人叹口气,“先把这贱人押到房间里关起来。” “太夫人……”沈夫人有些迟疑。 “寒香,毒害子嗣,依照北宫家的家法,应该怎么做?”太夫人转头看着寒香。 寒香想了想:“应该鞭笞一百到三百不等,不过世子并没有什么事,蔡姨娘没得逞,所以一百够了。” “嗯,明日一早,到院子里行刑吧,把家里的人聚集起来,看蔡姨娘行刑!”太夫人说完,对北宫馥道,“你大哥刚醒,还需要调理,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可要叫成儿回府?” “成儿公务繁忙,我自会让人去叫他回来,此事你就不要管了。” “这……” “怎么,我做事,要经由你这个当家主母同意吗?”太夫人板起了脸。 “媳妇不敢!”沈夫人赶紧低了头。 太夫人带着众人匆匆走了,如雪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有些不高兴地道:“太夫人也太偏心了,谁都看得出来二公子肯定参与这件事了,她非要帮他开脱。” 北宫馥笑笑:“北宫家子嗣少,有出息的也就这么一个,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对二哥的前途有影响,她这么做,我倒是可以理解。” “世子,你别乱想,你现在病已经好了,没几日就能追上二公子了。”寒香的声音传了过来,北宫馥愣了一下,赶紧住嘴。 北宫玉昏睡了太久,她差点忘记他已经醒了,刚才那些话他听了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沮丧呢。 还好寒香及时提醒她了。 “大哥,你天资聪颖,如今已经跟正常人一样了,相信不久之后一定会有大好前程。”北宫馥忙上前扶了一下北宫玉。 北宫玉笑了起来:“二妹,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我睡了十几年,睡着的时间一直都比醒来的多。前些年,父亲还不让我出门,我除了看书,对外面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想要走出去,谈何容易。” “不怕啊,只要大哥肯学,我相信太夫人一定会找人教你的。”北宫馥笑道,随即往周围看了一下,忽地想起什么,“糟了,红叶也被他们带下去了。” “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带下去就带下去,明天应该跟蔡姨娘一起鞭笞才好。”翠竹在一旁嘟囔了一句,十分不屑。 “不是啊,红叶把蔡姨娘的药换成了二小姐的,所以红叶不是个坏人。”寒香毕竟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此刻已经串联了出来,“二小姐,是不是你救了红叶的父亲?” 北宫馥笑道:“你觉得,一个七品的参军说话比较有效呢,还是皇后娘娘亲封的郡主说话比较有效?” “原来如此。”寒香点点头,“害得奴婢担心了好几天呢,还一直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讨厌红叶,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先去找母亲,让她放了红叶,寒香,翠竹,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世子。”北宫馥赶紧带着如雪走了,寒香看着她们叹口气,“二小姐这个人,看着挺糊涂,可其实挺精明,但有时候又会犯糊涂……” 北宫玉被她逗笑了:“那你说馥儿妹妹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呢?” 寒香回过神,吓一跳:“对不起,世子,奴婢刚才只是口不应心的,随口说一句而已,奴婢不该在背后胡乱议论主子。” “你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关系?”北宫玉笑起来,“就算馥儿妹妹真的听到了,我相信她也不会生气的。” 寒香这才笑道:“世子和二小姐都是宽宏大量的人,所以才不会跟奴婢计较,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要责罚奴婢了。” “难怪我二妹妹一直说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连拍马屁都拍得这么不着痕迹。” 寒香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世子,你这是夸奴婢还是损奴婢呢?” 北宫玉想了想:“算是夸吧,二妹妹经常夸你的。” 寒香苦笑一声:“世子夸人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对了寒香,太夫人跟馥儿妹妹都夸你聪明,反正馥儿妹妹说我已经好了,太夫人也会找人教我一些事情,不如就当我的女先生,教我为人处世之法可好?” 寒香忙摇头:“奴婢不过是个丫头,怎么能当世子的先生,这事情传了出去,奴婢倒没什么,就怕世子要被外人笑话。” “瞧,你现在就已经给我上了一课了。”北宫玉点点头,“寒香,你绝对有资格当我的先生。” …… “大哥要找先生?”北宫馥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正是刚刚被沈夫人带走不久的红叶。 寒香赶紧上前行礼:“二小姐,你快劝劝世子,可千万不能让他做出这种有悖礼仪的事情,奴婢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有什么资格?” 北宫馥笑着看着北宫玉道:“大哥,依我看,为人处世方面,寒香真的有足够的资格当你的先生,她在北宫家十年,上下和睦,左右逢源,绝对是个相当会做人的丫头。” “二小姐……”寒香赶紧拉拉她的袖子。“你听我说完。”北宫馥不理她,继续道,“不过侯府世子认一个丫头为师,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传出去对大哥的名气确实有损不说,老太太那边你就首先没法过关,依我看,大哥你平时可以私底下多多请教寒香,我相信她一定很乐意教你的,不过这师徒之名嘛,我看大家心中有数也就是了。” “馥儿妹妹这话说的到有道理。”北宫玉点点头,“不过就是委屈了寒香。” “不委屈不委屈。”寒香忙摇手,“若是世子真的认了奴婢当师父,那才是……” “才是什么?”北宫玉不明白。 “那才是让她左右为难呢。”北宫馥接了她的话茬,“到时候她在老太太那边也没法待下去了,老太太一定以为她不分尊卑,没大没小。” 寒香舒出一口气,总算还是二小姐了解她的处境。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晚一些就跟老太太要了寒香,让她彻底待在逸墨居,我想老太太这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 “我明日就跟她说去。” 北宫馥点点头,拉过一旁的红叶:“还有,大哥,红叶也算是救了大哥一命,她又懂些药理,我让让她留在大哥身边一段日子,你看怎么样?” 北宫玉想了想,看看红叶,只见她一直低着头,想了想:“虽然你是被逼的,可是你如果真的害死了我,你爹知道了,心里会开心吗?” 红叶摇摇头:“我……奴婢打算如果真的害死了世子,我就以死谢罪,绝对不会诬陷任何人的。” “那我就真的这辈子都别想洗干净身上的冤屈了。”北宫馥瞪她一眼,“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也不是当丫头的料,大哥,你改日随便寻个什么错处,就将她发落了,让她回家去吧。” 北宫玉点点头:“她双亲还在世,又只有一个女儿,确实应该侍奉膝下的。” 红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世子,多谢二小姐,两位的大恩大德,红叶这辈子没齿难忘,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二位。” “倒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不过,说不定将来真的有事要麻烦你,你不要推辞才好。”北宫馥笑了起来,“行了,你们两个扶着世子下床走走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红叶忙道:“怎么会,奴婢说什么都不会忘记二小姐的恩德的。” 说着,她忙和寒香两个人扶着北宫玉下床。 北宫馥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着晒药,不由浅笑一声叫道:“春晓……” 晒药的丫鬟赶紧回头看她,过来行礼道:“奴婢参见二小姐。” “不必多礼。”北宫馥看着她,“春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曾经是大嫂身边的贴身丫鬟,是吧?” 春晓吓了一跳,勉强笑道:“二小姐真是好记性,奴婢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是你奉命来叫我到逸墨居来的吧?” 春晓吓得脸色苍白:“奴婢……奴婢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嗯,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我跟母亲提过了,今天开始,你就到听雨轩来帮忙,以后你就是我的丫头了。” 春晓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二小姐,奴婢真的只是听世子妃的话才来叫你的,其他事情,并不知情啊。” “其他事情,其他什么事情?”北宫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哦,你是说不知道世子妃偷人的事吗,其实那天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巧,正好碰到大嫂跟戏子幽会的,不过这件事不能怪你,我想世子妃也不会告诉你,她房中藏了个男人的。” 春晓“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道:“跟戏子……幽会?” “不然,你还有什么事情不知情?” “啊……没有了,没有了。”春晓连连摇头。 “没有就好。”北宫馥笑道,“跟我走吧,先说好,我这儿可不比大哥这儿,大哥管不了下人的事,我整日在家闲着没事,有功一定会奖,不过有错一定会罚,可记住了吗?” 春晓赶紧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二小姐,尽量不犯错。” “我不要尽量,我要的是一定!” “奴婢……奴婢一定不会犯错!”春晓战战兢兢地看她一眼。 “行了,走吧。”北宫馥翻个白眼看她一眼,“到了听雨轩,让如雪把规矩跟你说一下。” “是!” 一行人回了听雨轩,北宫馥便回房了,如雪看着春晓道:“你跟我来。” “如雪姐姐,我要做什么?”春晓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只是跟你说一些规矩,二小姐早上起得早,所以你每日早上都要将地扫干净,桌椅收拾好。下午用完中饭以后,二小姐会午睡一到两个时辰,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我会在门口守着。” “多谢姐姐提醒,我知道了。”春晓点点头。 如雪又道:“还有,二小姐这个人,平时出手很大方,不管宫里哪位贵人赏赐了什么,都是分光的,能在听雨轩,好处多的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二小姐有个不好的习惯。” 春晓一愣:“是什么?” “二小姐这个人,小心眼,记仇,睚眦必报,谁要是害过她,得罪过她,都没什么后结果,所以你以后自己小心点,我言尽于此了。” 如雪说完,转身进屋找北宫馥去了,留下一脸惨白的春晓站在原地。 如雪进屋以后,北宫馥转头看她:“都说了吗?” “小姐放心,我已经照小姐说的一字不漏对春晓说了。” “那就好了,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是!” 翌日一早,月恨水的别院内,师徒二人聊得正欢,笑道:“为什么不直接处置春晓?” “她一个做奴婢的,能做多大的主?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喽,罪不至死!” “她可是连犯两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第一次,是受制于岑可慧,身不由己,那第二次,她帮了蔡姨娘和北宫成,这件事,又该怎么解释?” “证据呢?”北宫馥摇摇头,“我们没有证据,所以我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你让如雪对她说那些话,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真是我什么都不打算做,才让如雪去说那些话的。” “哦?” “一个死囚,怕的不是行刑的那一刻,而是漫长没有期限的等待时刻。” 月恨水点点头,笑起来:“你呀……” “行了,师父,你还是早点回去准备周太妃那个厉鬼的事吧,明日我可是要来看的。” “明日要严惩蔡姨娘,你不看?” “看完再过来。”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落下。” 翌日一早,北宫家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上房的院子里,蔡姨娘双手被吊了起来,她的背朝着众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衣衫,贴着肉。 两个体型彪悍的嬷嬷拿着皮鞭站在一边,只等着太夫人一声令下,就开始执行家法。 “太夫人到——”屋内有人叫了一声,只见太夫人带着一众丫头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的身后,竟跟着的是北宫家的二公子北宫成。 他什么时候回府的,竟然府中一个人都不知道? 每一次他回府的时候,不是搞得兴师动众,恨不得让府里府外的人都知道北宫家最有出息的那个儿子回家来了。 太夫人此刻就在站在蔡姨娘对面,所有的人目光却都越过她盯着北宫成看。 “昨日成儿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娘只是让他叫馥儿将红叶带到逸墨居而已,其他事情,确实不知情,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惹的祸!”太夫人的声音响起,看着蔡姨娘,“蔡氏,你认不认?” 蔡姨娘慢慢抬头,背对着众人点点头:“不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成儿以为红叶是我娘家的远亲罢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不知情。” 太夫人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知,没有拖着亲生儿子下水,来人,执行家法!” 两个老嬷嬷立刻应一声,将皮鞭在盐水里泡了一下,开始不留情地一鞭一鞭往蔡姨娘身上打了上去。 一旁站着一个小丫头,一下一下地数着:“一,二,三……” 太夫人让人端了一把太师椅坐着,北宫成就站在她背后,低着头,一脸的胆战心惊。 众人看着蔡姨娘的后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浅色的衣衫已经完全被血水染红,打得过半的时候,已经是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背上的伤痕一道接一道,有些甚至在伤痕之上再加伤。 两位嬷嬷见没有地方再打,开始往腿上,手上抽鞭子,没有一鞭子敢不用力,太夫人说过,绝不能轻饶了蔡姨娘。 良久,一百鞭子终于打完,两个粗壮的老嬷嬷也是气喘吁吁,额头上甚至带了汗珠。 抹了一把汗,她们将蔡姨娘接了下来,拖到太夫人面前跪下:“太夫人,奴婢已经按照家法,对蔡氏鞭笞一百,还请太夫人验伤。” 太夫人挥挥手:“带下去吧!” 两个老嬷嬷点点头,拖着奄奄一息的蔡姨娘回房去了。 “大家都看到了!”太夫人目光凌冽地扫过众人一眼,“以后,谁还敢在府里搞一些小动作,残害府中的主子,公子小姐的,蔡氏就是他们的样板,这一次,念她初犯,便轻判了,以后若是有再犯的,必定重罚不轻饶,听到没有?!” 众人都低头回答:“知道了,太夫人。” “嗯!”太夫人点点头,“今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任何一点风言风语,如果有一点风声传出去,你们谁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知道了,太夫人!”众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太夫人点点头:“都散了吧!” 说着,她有些蹒跚地往房内而去。 “太夫人,孙儿扶你进去。”北宫成忙上前扶住她,没想到她根本不让他碰,只是冷声道:“去看看你娘吧,虽然她做错了事,不管这么说,她都生了你!” 北宫成愣了一下,却听太夫人已经对身边的丫鬟道:“春梅,你扶我回房吧。” “是,老夫人!”一旁的丫头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搀扶。 北宫成看着太夫人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甘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随即,他转头盯着北宫馥看,眼中那份怨毒,仿佛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北宫馥去依然是微笑地看着他,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难道他们做了初一,就不许她做十五? 他们害她就是理所当然的,她反击就是罪该万死的? 北宫成走到她身边,周围的人都慢慢散去了,兄妹二人还是对视着,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北宫馥,你有种!” “二哥,我没种,所以我不敢毒害北宫家的子嗣,更是万万不敢毒害定安侯世子!”北宫馥笑容格外灿烂,眼眸亮得仿佛天上的星子,一丝儿懊恼都没有。 北宫成一甩袖子:“北宫馥,你等着,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 哈哈,北宫馥差点笑得乐不可支,如果这个世上恶人有报应的话,她前世就不会被烙在十字架上,万箭穿心而死了。 而她的天儿,也不会惨死在亲生父亲的刀下。 这个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可言吗? 她从来不相信命,她所要做的,就是逆天改命,她的命运,从来都由她自己做主! 她身上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那种萧杀的戾气,仿佛可以将身边的人冻成冰霜。 就算是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的北宫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汗毛倒竖,遍体生凉。 他这个妹妹,似乎是恶魔转世,惹不得分毫。 想到这里,他竟然再也不敢停留,飞也似地走了。 “小姐,二公子走了!”如雪小心翼翼地推了北宫馥一把,她的眼神好可怕,让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哦?”北宫馥回过神,脸上终于恢复了笑意,“走了么,我们也走吧。” 如雪十分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还是急急跟了上去。下午,北宫馥按时到了月恨水的小院。 “师父都准备好了吗?”她走进屋内,深吸口气,师父住的地方,总是那么干净,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属于阳光的味道,闻着令人心旷神怡。 阳光中,又有一点点药草香,她是学医的,当然绝对不会错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味道。 当初红叶进府的时候,她就在她身上闻到了药香味,接着顺藤摸瓜,打听到了那个会看病的女大夫,是游大夫的女儿。 在大润,姑娘家的闺名通常都是不会往外乱传的,所以大家只知道游小姐,并不知道游红叶。 不过很多人都知道,游大夫最近惹了官非,游小姐就关门歇业,替老父想办法去了。 这样一联系,就很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蔡姨娘和北宫成要做事,就要找个懂医术的人来害北宫玉。 在他的药材里面放下相冲相克的药物,让药物不起效,就是第一步。 接着,又用慢性毒药慢慢毒死他。 他们的计划是很周末的,时间也很长,听红叶说,他们母子二人打算用三年时间来慢慢毒死北宫玉,其心之狠毒,可见一斑。 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他们就往北宫馥和红叶身上一推了事,也很难追究到他们母子身上。 在他们的想法中,北宫馥和红叶都被他们抓着重要的把柄,想要不听话都很难。 只可惜,当他们的把柄不再成为把柄,那么,一切就不会照着他们想好的方向发展了。 “你说要来,为师岂敢不准备好呢?”月恨水从屋内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玄色的道袍,头发只是用布条束了顶,一副十分简单的打扮。 可就算如此,他绝美的容颜配上温润的眼神,嘴角勾起处那天然的笑意,只对一个人绽放。 这样的绝世美男,是她的师父呢! 北宫馥在心中再三地确定这一点后,心情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那鬼呢?”她左右看看,不见装鬼的法器。 月恨水笑道:“看你急的,为师得想布下结界才行,省得你不尊诺言闯进来。” 北宫馥嘟嘟嘴:“师父,你从来不相信徒儿。” “是啊,我从来不信!”月恨水还是一如既往地伸手刮她的鼻子,然后让她站在院子中央,忽然一道符从天而降,落到了北宫馥头顶。 一道光圈将她围了起来,也将她禁锢了起来。 “师父,你耍赖,你说你用结界把自己封起来的,怎么会是把我锁起来?”北宫馥有些气急败坏。 “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听过为师的话,我的结界,你太容易闯进来,所以我只能想一个办法,让你不能动,只能看,这样你就没有任何办法了。”月恨水难得一次笑得仿佛狐狸一般狡猾。 “师父,你暗算我!”北宫馥跺脚,一脸气恼。 “那你看不看?”月恨水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想看就这样看,不然就没得看。” 北宫馥气结,却无可奈何,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良久才气恨恨地道:“看,不看白不看!” 月恨水这才笑起来,从屋内将一个铜做的法器拿了出来,掀开盖子,一股黑气就慢慢窜了出来。 院中上方悬空浮着一把雨伞,那黑气似乎很怕阳光,一直躲在伞下面缩成一团。 “臭道士,赶紧放了我!”黑气气冲冲地对月恨水叫。 北宫馥盯着那黑气看,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比以前要顺畅多了,至少没有颠三倒四,也没有一出来就疯疯癫癫地大笑,看来她的药方还是有点效果的。 月恨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包,往空中洒了过去。 说也奇怪,那白色的药粉竟然一粒都没有掉落在地上,全部往黑气方向而去,不一刻,竟然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那黑气包裹在雨伞之下,不留一丝缝隙。 慢慢的,白色粉末一点一点消失,仿佛被那黑气一点点吸收了一般,最后消失不见了。 那黑气在伞下盘桓了良久,这才慢慢落到了铜质的法器之中。 月恨水收功,将法器盖上,再用符纸封住,这才手一挥,撤了北宫馥身前的结界。 “出来吧。”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北宫馥别过头,不理会他。 “你不是真的生为师的气吧?”月恨水跟在她身后,声音依然温润如水。 不能被他迷惑,绝对不能! 北宫馥在心中告诫自己,然后深吸口气,往屋内走去。 月恨水有些无奈,用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一盘烤鸭便漂浮到了她的面前。 “醉仙楼的烤鸭,为师一早起来特地去买的,你最喜欢吃的。”他移形换影,快速挡住她的去路。 北宫馥别过头。 “你爱吃鸭腿,为师帮你掰下来,你就不会弄油了自己的手了。”说着,他竟然真的伸手掰下鸭腿递过去,“一直在暖桌上保温着,还是热的。” 烤鸭的香气逼人,在北宫馥的比较萦绕。 师父真过分,明知道她最不能经受的就是美食的考验,却故意拿好吃的引诱她。 不过,既然美食当前,也不能错过了。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低头就咬了下去。 “喂,为师的手何时成了鸭腿?”月恨水很无奈地看着北宫馥在他的手腕处留下的牙印,再看看手上不翼而飞的鸭腿,有些哭笑不得。 北宫馥坐在一旁优雅地啃着鸭腿:“我刚才又没说一定是咬鸭腿,师父你听到我说了吗?” “你呀……”月恨水对着这个徒弟总是无可奈何,只能做到她身边,一手托着烤鸭盘子当她的活动餐桌,“不生为师的气了吧?” 北宫馥嘟嘟嘴,咧开嘴给他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肯定会在结界外面的,但师父你有没有想过,刚才如果出了什么危险,馥儿走不出结界,到时候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师父遇险而束手无策?”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连为师都没有办法解决,你出来能有什么用?” “那可很难说,上次在皇宫遇险,也是我在旁边协助才能让师父少受点伤害。”北宫馥越发不高兴了,“馥儿知道自己现在才是玄术入门,技艺低微,当然是比不上师父你的童子功厉害,可能顶一阵是一阵,难道非要眼睁睁看着师父在我面前出事,我这辈子才会安心吗?”月恨水心中一暖:“馥儿,为师你知道你关心我,好吧,大不了,下次我经过你的同意再这么说,好不好?” 北宫馥想了想:“这可是师父说的,师父不许骗馥儿。” “你呀,总是长不大的孩子。”月恨水摸摸她的手,却听北宫馥叫了起来:“师父,你洗过手没?” 呃…… “忘了……” “一手油啊!” 师徒二人嬉笑起来,每一次在这个小院落里,他们就好像回到了紫霞山上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一般,没有仇恨,没有世俗的束缚,只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而此刻,桌上的铜质法器忽然动了一下,在桌上敲打出一点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两人不说话了,转头盯着那法器看。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我明明封好了,怎么还会震动?” 话音刚落,那法器又在桌上摇晃了一下,再一下,接着,越摇越激烈,最后整个法器在桌上发出急促的震动声,一直不间断。 “糟了,她要出来了!”月恨水叫一声不好,下意识习惯地把北宫馥拉到自己身后,却见那封住法器的黄色符纸慢慢裂开,黑气从里面升了起来,串进了屋子里。 师徒二人后退几步,那黑气却并不上前,只是到了正门慢慢降落下来,竟然一点一点,化作了人形。 北宫馥,我要娶你!【美男送豪礼,渣男使毒计,桃花朵朵开呀】 那人形越来越清晰,虽然虚无缥缈,却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模样。睍莼璩晓 这样子,着实像极了他们师徒二人所认识的一个人。 “周太妃?!”北宫馥脱口而出。 月恨水皱眉:“是,确实像周太妃。” 他只有夜入皇宫,或者隐身进入皇宫的时候远远看过周太妃一两次,所以对她的印象没有北宫馥深刻攴。 “可周太妃好好在忆云殿,怎么可能化作厉鬼?”北宫馥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哼,那个贱人怎么可能当太妃?!”眼前的厉鬼眼神凌厉,暴戾之气溢于言表。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月恨水上前一步问道:“既然那个人不是太妃,那她是谁?娆” “那是个贱人!”厉鬼大叫。 …… “看来她的病并没有怎么好。”北宫馥有些头痛,“难道真是我的药有问题?” “可是她今日都可以现形了,可见你那些药还是有效果的。”月恨水摇摇头,并非纯粹的鼓励,而是实事求是。 北宫馥叹口气:“可她说话还是语无伦次的样子,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过她说话已经清楚多了,也不再莫名其妙乱笑了。”月恨水摇摇头。 厉鬼盯着他们两个,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怒道:“你们两个说完没有?” 月恨水和北宫馥又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厉鬼想了想,忽然又怒道,“你们两个***才,竟然用这种口气跟哀家说话!” …… “师父,还是把她封起来吧,我再想想办法。”北宫馥有些头大。 月恨水叹口气,单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空中顿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符咒,那符咒迅速朝着那厉鬼压了过去。 “你们敢,你们敢,***才,***才!”厉鬼跺脚大叫起来,但是终究不是月恨水的对手,不一刻已经被重新封回了法器之中。 “师父,你怎么看这件事?”北宫馥帮月恨水抹去额头的汗水,刚才连续施法,月恨水的体力消耗很大,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未必应付得来。 月恨水由她扶着坐到床榻之上靠着躺下,也不介意被她看到自己过度疲惫的样子:“她们两个长得这么像,总有点关联吧。” “难道跟我和北宫静一样,是孪生姐妹?” “不可能。”月恨水摇头,“鬼魂如果没有修炼,是没有变换成其他形态的能力的,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死后魂魄就只能变成同一种模样,这个厉鬼死了超过二十年,不足三十年,她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她死的时候也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今年应该最多不会超过七十岁。” “七十岁?”北宫馥吓一跳,“对啊,今年周太妃正好是七十岁,你忘了,她去年冬至七十大寿。” 月恨水一下坐了起来:“对,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总是以为她才四十多岁。” “难道周太妃从四十多岁开始就一直没老过?”北宫馥也纠结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到师父提出来,觉得真的到了应该重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听说她自皇上登基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出过忆云殿,六十大寿那年,皇上登基八年,山西大旱,所以大寿取消,此后她的寿辰一直低调办理,直到去年才算真正出来。” 北宫馥点点头:“算起来,她应该已经七十一岁了,可你看看侯府的太夫人,同样都是七十岁,一样也是养尊处优,两个人站在一起,跟差了三十岁似的。” “也许我们真的该查一查,周太妃是不是有什么孪生姐妹,或者跟她长得非常像的人。” 北宫馥点点头:“师父你今日也累了,我在法器上再加一道符,希望那厉鬼不会在作祟了,治疗她的事情我再回去好好想想,你先好好休息吧。” 月恨水点点头:“天色不早了,今日蔡姨娘刚刚被责罚,我看北宫成一定恨你入骨。” “横竖我是不怕的。”北宫馥笑得有些不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要报。” “看来你早有准备,这一次治不了北宫成。”月恨水太了解北宫馥,她说一句话,他就知道她的全盘想法。 “只要北宫家一直只有两个儿子,只要我大哥的病一直不好,好了一直没多大出息,老夫人就不会让北宫成死,不管他作奸犯科还是杀人放火,她都一定会保住他的前程。” 月恨水点点头:“所以,你打算找一个人,是太夫人无法阻止的?” 北宫馥笑起来:“师父,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北宫成现在既然投身军营,那么他若是违反了军纪,太夫人难道还能包庇他不成?” “看来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还需要再周密一些。”北宫馥笑得高深莫测,“到时候我再来找师父帮忙。” 说着,她站起身,帮月恨水关好门窗,一个纵身上了房顶。 这几日估计北宫成会找人盯着她,她必须小心一些,不能让人发现了师父的住所。 回到听雨轩,如雪就搬来一个木匣子给她:“小姐,袁公子又来了。” 北宫馥叹口气:“又来干什么?” “又是送了一个匣子来,让他进来,他就是不进来,说小姐同意了,才能进去,不然谁让他进府他都不会进来的。” 这个袁不苛,整日傻头傻脑的,难道不知道整天到她门口找她对她清誉有损吗,就算真的对她有好感,也不能用这种有损她名节的方式吧? 北宫馥脑子一转,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她在紫霞山上七年,袁不苛和她的事情几位师伯都是有心促成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傻小子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下山以后到了帝京,他就变得如此大胆? 其实这其中的道道,想想也就明白了。 袁不苛现在治疗的人,是端王景安皓,而景安皓的王妃,就是她的孪生姐姐北宫静啊。 北宫静有多恨她,她比谁都清楚。 袁不苛这傻小子,没怎么下过山,人心险恶全都不懂,被人当棋子呢,他却是浑然不知。北宫静深吸口气,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先缓缓再解决了只能。 北宫静叹口气,打开木匣子,里面依然还是一些药方。 老实说,袁不苛在医学方面确实是个天才,那些方子,前一世她都给景安皓用过,摸索的过程几乎一样,看来景安皓病愈指日可待。 北宫馥并不打算插手管这件事,顺其自然也好。 有时候,人得到了一样东西再失去,才会更加歇斯底里。 从高处跌下来,自然比从低处跌下来要痛得多。 “二小姐在吗?”外面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雪听了一下:“是上房的春梅。” 自从寒香被北宫玉叫到逸墨居以后,如今太夫人身边最贴身的丫鬟就是春梅了。 “春梅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北宫馥对各房的丫鬟都十分客气。 春梅忙笑道:“太夫人让奴婢来叫二小姐去一趟呢,寿王府送了东西过来,寿王殿下亲自过来了,说要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哦?”北宫馥有些意外,“寿王殿下痊愈有些日子了吧。” “是呢,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殿下亲自过府,又点名让二小姐过去,太夫人也没办法不答应。”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我换件衣服就过来。” “奴婢在外面候着。”春梅很懂事地退到了外间。 北宫馥看看如雪,想了想:“给我挑件衣服吧,不用太隆重,简单舒适即刻。” “是!” 如雪很快挑了一件月牙白的内衫,粉色绣花的坎肩,配着浅金色的腰带,清雅脱俗,又不过分隆重。 不得不说,如雪的眼光是越来越好了。 出了听雨轩,北宫馥就带了如雪,跟着春梅到了上房。 刚走进上房,果然就听到里面传出太夫人和寿王的谈笑风生。 院子里,红红绿绿放了不少礼物。 有绫罗绸缎,还有珠宝首饰,看来寿王这次还真是大手笔。 北宫馥进了屋内,给寿王和太夫人分别行礼。 “慧敏郡主可是本王的大恩人,以后见了本王,就不要行礼了吧。”寿王笑起来,俊美的脸盘带着几分暖意,一双星子一般的美眸眯起来,细细打量着她。 几日不见,他脸上的痘痕已经彻底消除,恢复了往日那俊朗美逸的模样。 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地回礼:“是,臣女一定记得。” 寿王叹了口气:“慧敏郡主,你呀,什么都好,偏生就是这礼真心是太周到了一些,让本王有些吃不消呢。” 太夫人在一旁呵呵笑着打圆场:“寿王殿下,这丫头就是这样,不过礼多人不怪嘛,她来京城没多久,这样做,也省得得罪人不是?” “原来如此。”寿王看着北宫馥笑道,“慧敏郡主不用害怕,本王极好相处,不信,明日跟本王出去游湖就知道本王的为人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跟殿下去游湖?” “本王已经订好了游船,慧敏郡主不会不赏脸吧?” 太夫人忙道:“殿下诚意相邀,馥儿又怎么会拒绝呢,是吧?” 她看着北宫馥,北宫馥却盯着寿王看。 这个景安明,到底搞什么鬼啊? 游湖,他们八百年前就游过一次了。 还叫她不要害怕,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压根就不怕他,不然之前也不会提出跟他合作的计划了。 “明日,臣女好像要给安皇贵妃去请平安脉。”北宫馥似有些为难。 “不碍事,平安脉很快的,我在宫门口等你就是了,寿王府的马车,直接带你去京郊。”寿王立刻接上她的话,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拒绝。 北宫馥有些无奈,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了吧? “既然寿王殿下愿意等,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也罢,且看看他要搞什么鬼也好。 寿王看上去心满意足的样子,告辞离去。 “馥儿,送送寿王殿下吧。”太夫人笑呵呵往门口一指。 “是!”北宫馥陪着寿王出了门,寿王看着她,笑道:“刚才在里面不方面,其实我准备为慧敏郡主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郡主可以笑纳。” 北宫馥愣了一下:“殿下送来的礼物已经很多了。” “那些东西都太一般了,我听闻郡主一向出手大方,肯定不缺银子,这些东西,我就是让你用来送给丫鬟们的,不值什么钱。” 他真说得出口,那些可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随便拿一点出去,就够小户人家吃一个月的了。 寿王一边说着,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递给她:“希望明日郡主可以戴着这个陪我游湖。” 北宫馥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支珍珠白玉宝簪。 之间那簪子造型十分别致,用十六颗直径大概在五六分大小【10分=1寸,1寸=1.58cm】,每一颗都一样大小的南海珍珠串成了蝴蝶的模样,镶嵌在毫无瑕疵的白玉之上。 白玉细长,雕出三根齿,每一个跟大概五寸长,质地上乘,要找到五寸大又毫无瑕疵的白玉石已是难得,配上昂贵的南海珍珠,而且还要十六颗颗颗都大小均匀,这珠钗简直价值连城。 “这钗太贵重了,臣女怕是消受不起。”北宫馥把簪子还给他。 寿王有些不高兴:“你救了我一名,难道我堂堂一个皇子的一条命,不如这支簪子吗?” 北宫馥哭笑不得:“殿下是要用这支簪子来买自己的命吗?” “总之让你收下就收下,这是本王的命令!”寿王别过脸,快速往侯府门外而去。 北宫馥被晾在原地,捧着那白玉宝簪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所认识的那位低调温润的大皇子景安明,怎么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不可理喻。 难道出完天花,连人的性情都会大变吗? 哪本医书上说过来着? “对了,送我到门口。”寿王忽然转过头,站在原地等着他。 呃……他忽然想到她是来送客的吗? “还有,别忘了明日早点出来,安皇贵妃有时候喜欢拉拢一下人心,你想点办法推脱了吧。”他又加了一句。 ……这家伙,他是在命令她吗? 刚才当着太夫人的面,他可是好言好语的,这会儿面对着她,语气都换了,真是个双面人! 北宫馥没好气偷偷看他一眼,又苦笑一声陪着他到了侯府门口。 “明日寿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等你,你要是晚上出来,我们就夜游护城河!”离开之前,寿王又丢下一句话。 北宫馥一脸无奈地看着马车扬长而去,深吸口气,又长叹一声。 她给自己招惹了一个瘟神来吗? 夜游护城河! 她一个大家闺秀,跟个男人出去游湖已经容易引起非议了,幸亏对方是个皇子,府中的人也不敢说得太过分。 如果夜游,再搞个彻夜不归什么的,她真是直接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小姐,刚才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我吓了一跳,以为寿王殿下来下聘呢。”如雪也看着寿王离去的方向仿若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北宫馥睁大了眼睛。 “啊,没什么。”如雪忙摇头。 下聘? 不会吧,他们可是合作关系呢! 北宫馥摸摸下巴叹口气,她这一世是要招多少桃花才罢休呢? 一个袁不苛,已经让她吃不消了,如果再来一个寿王,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用干了,天天围着这几个男人转就行了。 长叹一声,北宫馥看着又一辆马车远远行来。 准确的说,应该是马车队伍了,大概有五六辆马车,带头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二十岁上下,丰神俊朗,春风得意的模样,一身新衣,越发显得他精神抖擞。 “你瞧,真正下聘的人不是来了吗?”北宫馥指指前方的男人。 如雪愣了一下:“那是谁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虎威将军的大公子,太子妃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萧子鸿。” “那不是就是四小姐未来的夫婿?”如雪睁大眼睛。 “北宫珠刚刚及笄,萧家就急着来下聘了,看来他们真的是很急着想要娶这个媳妇过门呢?” “四小姐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京城很多公子抢着娶的,可惜是庶出的,不然当个皇子妃也没什么问题。” “知书倒是真的,识礼嘛……”北宫馥摇摇头,听说她的这位庶妹心高气傲,说什么都不当别人的妾侍,就算皇子侧妃也不当。 她曾说过: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听上去,她似乎有些像前世的自己,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吧? 北宫馥叹口气,只可惜,她很清楚北宫珠的想法,她的控制欲很强,她要掌控自己的夫君,将来还要掌控夫君的一家。 她在北宫家只有在太夫人和北宫政面前才会知书达理,事实上,私底下她嚣张跋扈,北宫珍就是经常被她欺负的对象之一。 娶个知书识礼的她回家,恐怕萧家会家务宁日吧? 北宫馥叹口气,摇摇头,人家的家事,她就管不着喽。 这边萧子鸿到了门口下了马,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发愣。 北宫馥的容貌自然在北宫珠之上,况且她这一世并不打算刻意隐藏,一向让自己光鲜夺目,此刻站在门口,虽然是一身八成新的裙褂,却显得格外清丽夺目,萧子鸿一时看呆了。 “如雪,我们走吧。”意识到被人注视,北宫馥只觉得有些厌恶那样的目光,赶紧带着如雪转身离去。 萧子鸿一下回过神来,对身旁的小厮道:“北宫家竟然有这样的佳人,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那小厮忙道:“大公子放心,小的待会儿一定去打听清楚。” 萧子鸿来下聘,北宫馥想了想,还是不去上房了回太夫人的话了。 她不喜欢他直勾勾盯着她看的模样,万一到了上房,又给撞上了,岂不是不妙? 北宫馥没有回听雨轩,而是直接到了逸墨居。 同样是长子嫡孙,她的大哥看上去就单纯可爱得多了,也许昏睡了那么多年,对他来说是种福气。 没有沾染那么多的世俗之气,更没有变成二世祖纨绔子弟,也许北宫家应该叩谢神恩才对! “大公子,大夫人住的是忆柳斋,蔡姨娘住的是祥云轩,就是之前害你那个,二公子住的是一云洲,二小姐住的听雨轩……” 寒香的话不轻不重地传了出来,很有耐心地一遍遍解释。 “哈,我来得好像不太巧啊。”北宫馥在门口轻笑一声。 寒香忙从书桌前抬头,看到是她以后才松了口气:“家里人多,奴婢怕世子一下子醒来记不住,就写了一份名单给他背诵,省得出了门就走错了。” 北宫玉笑道:“馥儿妹妹,你给我找在这位先生可是严厉得很,非得我背熟了这份名单才准我出门,不然就把我禁锢起来。” 北宫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寒香也是为你好,你出了门,见到姨娘妹妹们都不认得,见到丫鬟也不认识,他们住哪里也不知道,到时候岂不让人笑话?” 北宫玉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们两个:“你们两个倒是联合起来欺负我,小心我找老太太告状去。” “去吧去吧,你若是去了,改明儿我就让寒香回老太太那儿去,再也不当你这个劳什子先生了。”北宫馥翻个白眼给他。 北宫玉立刻不响了,默默拿起名单背诵去了。 “怎么样,教我大哥是不是很辛苦啊?”北宫馥看着寒香。 寒香笑道:“其实世子很聪明的,过目不管,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那些人名地名总是容易弄错,可让他看那些诗词百家,看一遍就记住了。” “哦,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北宫玉。 “本来就是,我看着这些什么姨娘啊,妹妹啊,名字都差不多,还有几房的主要丫鬟小厮也给写了名单让我背,我是主子,到时候他们跟我行礼,我直接就让他们告诉我名字不久行了?”北宫玉当真是感到十分委屈。 北宫馥拿过名单看了一遍,其实寒香确实画得十分详细了,甚至写明了那些丫鬟是姨娘夫人们的陪嫁丫鬟,哪些是小姐们的贴身一等丫鬟,又把各房的二等丫鬟另外列了一份,小丫鬟们忽略不计。主要的小厮嬷嬷也有一些,不过都是挑了几个重要的,人物不算多,算算也就二三十个人,并不难记啊。 “名字是不难记,我就是觉得不喜欢那些关系。”北宫玉叹口气,指着名单上旁边的小字,“你看看,这个人跟这个人有仇,这个人跟这个人又是面和心不和,这些东西都要我记,烦得很。” 北宫馥明白了,北宫玉其实并不是记不住,是根本不想去记。 试问一个人如果排斥一件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去做,就算勉强去做了,当然也做不好。 北宫玉思想单纯,五岁以后几乎足不出户,比这府中的各位小姐们更像大家闺秀,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五岁的时候。 在他眼中,天空就是蓝色的,云彩是白色的,可他却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人一句话,就可以指鹿为马,颠倒是非。 他对这个世界不适应,这才是寒香不让他轻易出门的原因。 北宫馥想到这里,忍不住对寒香真的刮目相看。 寒香见她的目光朝着自己投射过来,带着几分了然,不由笑了起来:“这是奴婢的分内事,二小姐吩咐过,不能让世子受到伤害的。” “不过有时候,带我大哥出去走走,有些事情,犯过错了,才能记得更清楚一些。”北宫馥轻描淡写了加了一句。 寒香愣神,这…… 北宫馥看看北宫玉,叹口气:“大哥,虽然你比我大几岁,可有些事情,你未必比我懂得多,既然你已经醒来了,很多事情,必须要去面对。” 他是她的大哥没错,他对她确实也很好,他们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但是那又如何,她没有责任,别人也没有那个责任来保护他的一生! 上一世,她对天儿就是保护过度,才会让他觉得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好的,最后让他逃走他也不逃,还苦苦去哀求他的父皇。 如果她早点教他人心险恶,也许他已经逃走了吧? 想到这里,北宫馥神色越发冷峻,自古慈母多败儿,严父出孝子,对一个人保护过度,也许是害他而不是真正对他好。 北宫玉看着妹妹的神色,不由愣了一下:“馥儿,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是世子,多少人觊觎你的位置你知道么,光一个北宫成,就害了你不止一回了,在你昏睡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又知道吗?”北宫馥的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如果你自己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只会累死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而你,就永远躺在那张温暖的床上昏睡吧!” 说着,她不再理会北宫玉有些愕然的表情,转身出了逸墨居。 “二小姐也是为了世子好。”寒香忙过来拍拍他的背,有些为难。 “我明白。”北宫玉叹口气,“寒香,陪我出去走走吧。” “啊?” “二妹说得对,如果我不想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那么就必须走出这一步!”北宫玉似是下定了决心。 寒香这才笑了起来:“看来真是只有二小姐治得好世子你。” 她的话一语双关,说得北宫玉有些哭笑不得。 这边北宫馥出了逸墨居,正好看到北宫成也出了一云洲,往上房方向而去。 “萧家大公子来提亲,二公子过去了,不就正好碰上了吗?”看着他的背影,如雪有些不解。 北宫馥笑道:“你忘了,二公子现在在谁的帐下做事?” “对哦,虎威将军不就是萧大公子的父亲吗,二公子在他帐下做事……” “是啊,这个时候,让二公子去招待萧家大公子是最好的选择,咱们侯府虽然听上去地位比萧家要高一些,可毕竟人家手中掌着的是军权,爹爹和叔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文官。” 如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白了,讨好了萧大公子,将来二公子升官也能快一些是吧?” “总算不是太笨。”北宫馥开着玩笑,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如雪嘟起了嘴:“小姐总是拿我开玩笑。” 北宫馥笑得很是开心,主仆二人嬉笑着回了听雨轩。 而上房内,萧子鸿已经下了定礼,婚期也定了下来,大概两月后,也就是六月就来迎娶北宫珠过门。 一切谈得妥妥当当,太夫人十分高兴地让北宫成送萧子鸿出门。 刚到了门口,萧子鸿见四下无人,小声问道:“北宫参军,我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告诉我。” 北宫成笑道:“大公子问我的事,哪有隐瞒的道理?” “我问你,你家有几个待嫁的妹妹?” 北宫成愣了一下:“大公子怎么问起这个来?” “三小姐我是见过的,以为已经是清丽佳人,没想到你们北宫家居然还藏了一位绝色美人,参军你这可不够意思,家里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都不告诉我知道?” 北宫成想了想:“我家中除了珠儿,竟然还有大公子看得上的姑娘,莫不是丫鬟吧?” “她可是带着丫鬟呢。”萧子鸿摇摇头,“对了,我听她唤身边的丫头叫什么如雪,谁有个丫鬟叫如雪?” “如雪?”北宫成愣了一下,“是她?” “怎么,想起来了吧?” 北宫成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道:“那是我二妹妹馥儿,今年十六岁,她的孪生姐姐,就是当今端王妃。” 萧子鸿连呼可惜起来:“孪生姐姐想必长得一样美貌,真是可惜了,嫁给一个废人。” “大公子真的倾心于我二妹妹?”北宫成试探着问。 萧子鸿叹口气:“实在是一见倾心啊,只是可惜,我已经与你四妹定了亲,似乎不该再对二小姐心存妄想。” 北宫成忙道:“古有娥皇女英,我二妹妹和四妹妹是好姐妹,若是能嫁给同一个夫君,她们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呢。” 萧子鸿还有些犹豫:“只是我刚刚给四小姐下聘,这大小名分……“哎,既然大公子已经三媒六聘下了定,那我四妹妹这正室的名分自然就已经定了,馥儿与大公子见面太迟,也只能叹她命运不济,但做大做小,她这个做姐姐的,肯定不会跟自己妹妹去争的。” 萧子鸿这才大喜过望:“那我明日就准备了聘礼,给二小姐下聘。” “哎,大公子稍安勿躁。”北宫成忙拉住他的手笑道,“我这个二妹妹一向心高气傲,就这样跟她说,她肯定不答应,毕竟是抢了四妹的夫婿,许得想个办法,让她不得不应。” “那参军你说怎么办?”萧子鸿已经被引得兴起,有些按耐不住。 北宫成想了想,把嘴凑上他耳边,如此这般详细说了一通。 “这……会不会太过唐突?”萧子鸿有些犹豫。 “放心吧,到时候我也在旁边,作为她的二哥,在一旁游说一翻,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她是个聪明人,必定会答应的!” 萧子鸿这才放下心:“如此就全拜托给参军了,事成之后,你这封媒人红包一定少不得。” “多谢大公子!”北宫成行了一礼。 萧子鸿心满意足地走了,北宫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阴毒的笑意。 北宫馥,这就是你破坏我计划的代价! 谁让你身为女儿身呢,姑娘家,办起事情来,总是比男人要多考虑一些东西。 比如,名节和清誉!” 有美男兮,相伴游湖 翌日一早,北宫馥早早起身,如雪帮她梳妆打扮好以后,便去了百花宫给安皇贵妃把平安脉。睍莼璩晓 其实皇贵妃的身子已经调理得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北宫馥这段时间倒是很乐意去百花宫多走动走动。 虽然看不到北宫芍的情况,不过看看长平公主给她越做越大的衣服就已经很令人开心了。 前几日她还看到长平公主给北宫芍的房内送了一块镜子去,北宫馥远远看了一眼,只见那镜子将搬着它的宫女身形压得骨瘦如柴的模样,就知道一切都有猫腻。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长平公主又问了她要了一次药,她也尽了责任,再三叮嘱提醒了,其他的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了攴。 出了百花宫,果然看到寿王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不知道是生怕她看不见呢,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寿王要约人游湖似的。 那马车一丁点都不低调,跟寿王这个性格低调的人半点都不搭边,奢华张扬,连车厢都比别家的要大了一圈,已经到了皇子专用马车的极致大小了。 再大一些,恐怕就要被人以僭越谋反罪论处了吧姹? 北宫馥有些无奈,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如雪从马车边上冲了过来:“小姐,你可出来了。” 北宫馥有些讶然:“如雪,你怎么来了?” “寿王殿下说,小姐出行,怎么可以没有丫鬟服侍,再说了,孤男寡女,也怕对小姐的清誉有损,所以他就带了妙君姐姐,又去侯府接了我来。” 北宫馥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寿王考虑事情竟然如此周全。 他越她游湖,当真是坦荡荡,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慧敏郡主,我家殿下在车里等你。”妙君也走了过来,给她行礼。 北宫馥点点头,却见车帘子被撩了开来,一位锦袍公子从车内缓缓走了下来。 他优雅的动作,配合着那与生俱来的贵气,还有他平易近人的笑容,一切融为一体,颇为流畅得体,实在令人不赞叹都不行。 “郡主请上车。”他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唇色微深,牙齿洁白而整齐。 北宫馥浅笑,缓缓行礼:“臣女参见寿王殿下。” 寿王抬眸看去,见眼前的女子一身宝蓝色绣着白梅的缎裳,十分耀眼,配合着里面素白色的长锦衣,和外面的蓝白色缎裳配合得十分贴切。 头上,正中央正是昨日他送的蝴蝶宝簪,在高耸的发髻正中,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只是,那用十六颗南海珍珠做成的蝴蝶中央,竟然多了几粒仿佛装饰用的珍珠。 有粉色的,又蓝色,好像蝴蝶翅膀上的花纹,多了几分色彩,便多了几分生气。 只是…… 粉色蓝色的珍珠? 寿王愣了一下:“馥儿,这粉蓝二色的珍珠,我也只是听说过,可从未见过,听说一粒就价值连城,你这……” “殿下不用怀疑,这几粒珍珠都是真的。”北宫馥不以为意地浅笑,“不过就是在紫霞山上,师父送给臣女的小玩意儿罢了。” 一粒直径五六分大小的粉色或蓝色珍珠已经价值不菲,这细数之下,竟有六七颗之多,她竟然说是小玩意儿? 北宫馥微笑抬手:“师父喜欢送珍珠给臣女,臣女并不知道价值。” 她的手上,赫然有一枚戒指,戒指上面镶着一粒直径超过十分【15-16cm】的黑珍珠。 “这黑珍珠……”寿王睁大眼睛。 北宫馥笑道:“殿下喜欢的话,臣女下次如果还能遇到师父,让师父给殿下带一枚过来吧。” 她今天就是来炫富来了,一来她要让寿王知道她是个财力雄厚的合作伙伴,二来,便是让他断了以财大势大为理由追求她的念头。 这些东西,都无法打动她的内心。 她观察过了,寿王虽然行事低调,似是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但事实上,他是个很骄傲的人。 他不会强人所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难而退。 寿王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看来紫霞山不止藏龙卧虎,还富可敌国。” 北宫馥浅笑:“这个,臣女就不太清楚了。” 她一副懵懂的模样,仿佛真的天真得不知外面的物价。 寿王失笑了,一个能跟皇子谈条件合作的女子,做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呢? “走吧,游船已经在护城河上等着了。”他向她伸出手,意图扶她上马车。 北宫馥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拉着如雪的手,借了一下力,轻轻巧巧就已经到了马车之上。 寿王苦笑一声,只能紧随其上。 主仆两对,加车夫,一共五人,很快就到了京郊,果然看到一艘两层的游船正在河岸边停着。 只见那游船雕梁画栋,船身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好似皇宫内琉璃瓦的颜色。 船头和顶上都雕刻着螭龙的头,象徵着属于皇子的尊贵特权。 “郡主请吧。”寿王直直船头。 北宫馥点点头,跟着他走进船舱内。 舱内很高,进去以后,竟然一点都不需要弯腰低头,走动也十分方便。 舱内有桌椅,桌上的各种摆设都是直接固定在上面不可移动的,而碗筷则是放在盒内,也不会掉出来。 船很大,所以显得格外平稳,一点都没有在河上泛舟的颠簸感觉。 北宫馥心中微微吃惊,原来眼前这个在大润最不得宠的皇子,竟然有这样惊人的财富。 他想低调便低调,他想张扬便张扬,奢侈豪华只在太子之上,绝不在之下。 看他的模样,从来不曾担心皇上或者其他皇子会为难他。 为什么? 即使是太子,也不敢活得如此嚣张。 “这里的摆设,不知郡主喜欢吗?”寿王站在她身后,浅笑中却是带着自信的。 北宫馥忍不住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精致而昂贵,我想应该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天下第一工匠的手笔。” “慧敏郡主果然好眼光。”寿王走到她身边,“这里每一件东西,包括你头上的宝簪,也都是他的手笔。” 北宫馥点头,难怪他刚才虽然惊讶,却并没有打退堂鼓。听说第一工匠吕见通,早已不做任何物件了,不知道为什么,寿王竟然可以请他出山。 她看得出来,这船应该是新的,刚刚完工没多久。 北宫馥压下心头的惊讶,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寿王殿下真是好大的面子。” 寿王笑笑:“郡主请坐!” 北宫馥指指上首的位置:“殿下请坐。” 妙君拿了一壶酒走了进来:“殿下,郡主,是喝酒吗?” 北宫馥闻到一股香味:“好香。” “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味甜色美,听说还有养颜护肤的功效。” 北宫馥忍不住莞尔:“臣女可以喝一点点,不过殿下身上的痘痕还没有完全消除,还是不喝为妙。” “郡主真是个尽责的大夫,只可惜,这世上如你这样的好大夫不多见了。” “殿下谬赞了,这本来就是臣女的职责所在。”北宫馥坐到下首的位置。 寿王对妙君使个颜色,妙君点点头,将船上两边的窗帘子拉开,竟然可以很轻易看到船两边的风光。 “这窗子是特别设计的,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里面却可以将外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北宫馥忍不住赞赏:“果然是吕见通的作品,一出手便不同凡响。” “这样对郡主的名誉无损,避免了抛头露面,又能观赏风景。” “殿下当真是想得十分周到。” “如果郡主喜欢,便可以常常出来,走动走动,领略一下这湖光山色。”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岂敢时时叨扰寿王殿下。” “本王并不介意。”寿王脱口而出。 北宫馥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寿王妃身怀六甲,殿下应该多多在她身边陪伴,这个时候的女人,最需要夫婿的关心。” 寿王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看,沉默良久以后,才缓缓抬头:“郡主金玉良言,我记下了,不过寿王妃的性子,想必郡主也十分清楚,如今我们两个……” 他欲言又止,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有些事情,隔阂若是种下了,就很难再信任对方。 朋友如是,夫妻之间更是如此! “母爱是女人的天性,寿王妃想为殿下留下血脉,原也没有错。”想了想,北宫馥还是叹了一声,劝了一句。 寿王却是摇摇头:“不要聊她了,不如聊聊这湖光山色。” 北宫馥叹息一声:“山水再美,若没有跟对的人一起欣赏,也会索然无味。” “如此说来,本王不是郡主心中那位对的人?” 北宫馥浅笑:“臣女的意思是,寿王心中,王妃才应该是那位对的人。” “那郡主心中那位对的人,应该是何等模样?” 北宫馥看着窗外景色:“我喜欢的,也许应该是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之人……” 那是她曾经的以为,事实上,她曾经也得到了,才知道,那权力的高处,是属于萧杀的冰冷。 而现在,她若是非要再选一个人和她共度一生的话,她希望那个人是温暖的。 她的心已经太过冰冷,如果有个人,能将她的心捂暖,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只消能一直安静陪伴在她身边,让她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便已经知足。 “郡主,郡主……”寿王的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终于将她的神智唤回。 “殿下,臣女有些累了,想先回府。” 寿王点头:“来日方长,就让船家靠岸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令。”妙君走了出去。 寿王又对北宫馥笑道:“都道郡主心高气傲,今日听得郡主说,果真如此,你放心,我不会让郡主失望的,等他日本王符合了郡主的条件,郡主可能倾心于本王?” 北宫馥怔忪,她没想到寿王竟然提出这样直接的问题。 “郡主不说,那本王就当郡主答应了!”不容她再多说,寿王拉起她的手,“还请郡主记得今日之约。” …… “殿下……” “不用说了,既然累了,等船靠岸之后,你就坐寿王府的马车回去吧。” 他说着,已经转身离去,留下北宫馥站在船舱门口,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位寿王殿下,原来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温润,事实上原来霸道得很啊。 还是师父好啊,表里如一地温柔如水……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的笑意,从来没这般想念过师父呢。 上了岸,北宫馥坐了寿王府的马车回了侯府,刚下过偷偷溜出去看师父,却听如雪道:“二小姐,二公子有事找你。” 北宫馥愣了一下,自从蔡姨娘被责罚以后,北宫成请了几日假在家陪伴娘亲,只是不知道他来找自己,究竟所为何事。 他定然恨她入骨,不是打算跟她决斗的吧? 北宫馥笑着摇头,甩掉这个荒唐的念头,这才整了整衣装出了前厅。 “二哥找馥儿什么事?”她笑容可掬,礼节周到。 先礼后兵,很有必要。 “馥儿,我们和解吧。”北宫成千年难得一见的低姿态。 “二哥的话什么意思,馥儿不明白。”北宫馥当真是有些被吓到了。 “我仔细想过了,红叶的事情,确实我娘也有错,虽然你害她皮开肉绽,但也是她应有此报,再说了,我也想清楚了,从你回府开始,跟你斗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我想,跟你做朋友总比你跟你当敌人强。” 北宫馥想了想:“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除掉的人,如果有我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你有什么好处?” “馥儿这么聪明,我若有馥儿帮忙,在府中做起事情来,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 “好像很公平。” “连馥儿都觉得公平是吗?”北宫成大喜,“这样吧,明日在醉仙楼,我摆了酒,我们兄妹二人离开北宫家喝一杯,就当和头酒,如何?” “二哥不用搞得如此隆重吧?” “要的,既然决定了合作,怎么可以怠慢了馥儿妹妹?”北宫成忙笑道,“再说太夫人让我帮着给四妹置办点嫁妆呢,你知道,姑娘家的东西,我哪里懂得,还要请馥儿妹妹帮衬着点。” 北宫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既然二哥盛意拳拳,那明日醉仙楼,馥儿一定会到的。”“跟我一道出门就是了,我们坐一辆马车同行。” 北宫馥一脸不疑有他:“就由二哥安排吧。” “时候不早,馥儿妹妹用了晚膳早些休息吧。”北宫成一脸关怀备至的模样。 “多谢二哥。” 北宫成告辞离去了,如雪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二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小姐,你可千万别相信他。跟他去喝酒,说不定被他灌醉了丢出去卖了。” 北宫馥大笑:“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家小姐难道想不到吗?” “那小姐为什么答应?” “既然想到了,就不怕他耍什么花样,这次不答应,他一定会想出其他花样来让我上当,想必一次比一次周密,我不如答应了他第一件事,岂不是方便?” 如雪有些担忧:“要不要去报告大夫人知道,可别让二公子欺负了小姐。” “你家小姐,就这么容易让人欺负去吗?”北宫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着门,我找师父吃饭去。” 如雪嘟嘴:“又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北宫馥笑,“这几天我在练分.身术了,过些日子,就可以化符成人,躺在被窝之中,不怕有人进来了。” 如雪忙道:“小姐可快点练好吧,每次我都提醒吊胆的。” “行了,我的好如雪,知道你最尽责了。”北宫馥笑着已经跳窗而出,前往月恨水的别院去了。 月恨水此刻站在书案之前用朱砂画着符咒,见到她进门,不由愣了一下:“你今日不是要跟寿王殿下去游湖吗?” 北宫馥深吸了一口气:“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酸味?” 月恨水莫名其妙地举起袖子闻了一下:“哪里由酸味,这衣服都是干净的,我也没有吃醋。” “师父,你哪有说自己没有吃醋的?”北宫馥笑得很没形象。 “你这个不尊师重道的臭丫头,连师父你也玩!”月恨水手中的朱砂笔从他手中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额头中央。 “哎哟,师父,痛……”北宫馥捂着额头 月恨水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悬浮术撤销之前,我能很好地控制力道,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你就别装了。” 北宫馥这才放下手:“我什么时候能躲开师父的玄术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在师父的脸上画一张符。” “你这臭丫头!”月恨水瞪她一眼,“问你正经的,到现在都没回答我。” 北宫馥这才笑道:“游湖那么闷,自然是找个借口早点回来陪师父吃饭了,徒儿心中一向只有师父的。” 月恨水愣了一下:“……跟寿王游湖,很闷吗?” “哪里的风景都不可能有紫霞山上好,何必坐在小小的船舱里看,和师父站在船头看才畅快肆意嘛。” 月恨水的笑意是从心里浮到了脸上:“馥儿喜欢跟师父游湖吗?” “喜欢啊,以前师父带我下山,都跟我站在船头看风景,那是馥儿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呢。” 爆/菊【精彩重口味劲爆章节,师徒二人看船戏,有感觉】 正是傍晚时分,醉仙楼客似云来,外面等待的客人也排起了长队。睍莼璩晓 听说醉仙楼一座难求,而北宫成竟然早早定了一个包厢雅座,三楼靠窗,可以看到临街的风景。 “两个人,这么多菜,似乎浪费了一些。”北宫馥看着桌上的珍馐美味,眼眸中依然是如常淡淡的笑意。 “既然是我出面讲和的,自然得有些诚意才行。”北宫成走到对面坐下,然后看看她身后的如雪:“这次,我只想跟二妹好好说说话,所以并没有带下人,二妹,你不会不想跟二哥好好聊聊家常吧?” 北宫馥并不在意地对着如雪挥挥手:“如雪,你出去吧。攴” “二小姐……” “我跟二哥要吃一会儿,你先去珍宝轩去把我放在那里修的簪子取来。” 如雪想了想:“这一来一去,就得半个多时辰。娴” “我与二哥有很多话要聊,你来回一趟应该时间还有剩。” 如雪这才点头,退了出去。 北宫成指指桌上的酒杯:“到醉仙楼不喝酒,好像对不起这个店名,二妹你说呢?” 北宫馥差点给这位知己一个拥抱,这句话,她好像跟师父也说过啊,没想到会从北宫成口中听到,他们果然是亲兄妹呢。 “我能喝一点,不过可不能喝醉了,不然老夫人见到了怕是就不高兴了。” “放心吧,二哥怎么会害妹妹呢?”北宫成给她倒上慢慢一杯,“二妹,喝了这杯酒,我们兄妹二人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北宫馥拿起酒杯放到鼻尖处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好酒,真是香。” “为表诚意,二哥就先干为尽了!”北宫成豪爽地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北宫馥点点头:“既然如此,馥儿也就不客气了。” 她双手捧酒杯,宽大的衣袍将朱唇遮掩,一样也是慢慢仰头,一饮而尽。 “二妹果然好酒量。”北宫成立刻又帮她倒上一杯,“这一杯,是我们兄妹从此亲情深,再无人可离间。” 北宫馥点头:“应该的,这一杯,馥儿先干为敬!” 她一样捧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是祝我们合作愉快,从此无往而不利。”北宫成继续倒酒。 北宫馥几乎来者不拒,不一刻,已经五六杯酒下肚,北宫成看着她,轻眯起双眼,这臭丫头酒量怎么这么好? 就算她不醉倒,那药力也应该要发作的吧? 终于,北宫馥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二哥……你,头晕……” 话没说完,她已经倒在了酒桌之上。 北宫成看着她昏睡过去的模样冷笑了一声:“哼,跟我斗,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任你是神医转世,也没法觉察出这无色无嗅的醉春风!” 他起身,走到北宫馥面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子,将她套了进去,然后直接从窗口跳落而下,直奔虎威将军所在的萧府。 “你总算来了。”萧子鸿等着着急,“人带来了?” “你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令你失望过?”北宫成笑得很是得意,跟着他进房,将布袋放在床上。 萧子鸿迫不及待地解开布袋,果然看到布袋中的佳人双眸紧闭,云鬓微乱,拂过她白皙的脸庞,竟比醒着的时候更诱人几分。 “当真是个美人儿啊,若得此美人,终身无憾。”萧子鸿叹息一声,手已经拂上了北宫馥脸。 “大公子,你且慢慢享用,不过记得别睡过了头,明日将军来捉奸的时候,可得清醒着。” “知道了!”萧子鸿整个人已经躺到了北宫馥身边,看都不看他,只是冲着他挥挥手。 北宫成有些无奈:“那我就告退了。” 说着他退了出去,顺便帮忙关上.门。 房内,萧子鸿的头轻轻放到北宫馥脸边深吸口气,叹道:“真香……” 花影刚落,他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麻,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北宫馥睁开眼,恨恨地抹了一把刚才被轻薄的地方,对着萧子鸿恨恨踢了一脚,将他整个人踢到了地上。 “若不是看着你还有用,不然本姑娘一定砍掉你的手!”她冷哼一声,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默默等待。 不一刻,月恨水的身影出现在窗边,他身上扛着一个人,正是刚刚离开的北宫成。 “师父,你可来了。”北宫馥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打不过他呢。” 月恨水眯起了眼睛:“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你二哥了,还是你太瞧不起你师父了?” 北宫馥笑道:“好歹他也有点功夫底子嘛,万一反抗了多麻烦。” “行了,别耍贫嘴了,药为师带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月恨水一点都不怜惜地把北宫成整个身子往屋内地上一丢,只听得“咚”一声清脆的声音,令北宫馥都有些不忍直视。 “师父,你亲点,别把人砸死了。”北宫馥用脚踢了一下北宫成的身子,只见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浑身发软无法反抗。 “还能瞪我,说明没死!”北宫馥轻笑,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捏开他的嘴,看了一眼就放了进去。 北宫成的眼睛瞪得更大,北宫馥一边翻过萧子鸿的身子,一边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解释:“这是一种媚.药,二哥你知道么,这可是我特意给你们二人准备的,你的那种,是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无法反抗,而萧大公子的那粒,是会让人意识模糊却所需无度的,你就慢慢享受他的温柔的,也许经过一次以后,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呢……” 她笑着对着北宫成的脸拍了两下,然后起身踢了萧子鸿的身子一脚:“先留着你的脏手,到时候,本姑娘一定会来取的!” 说着,她看看月恨水:“走吧,我们似乎可以在窗外看好戏了。” “你要看?”月恨水愣了一下。 “自己一手策划的好戏,不看过又怎么会甘心?”北宫馥说得理所应当。 …… “师父陪我看吧,想必精彩!” …… 良久,月恨水被他的爱徒挽着手臂站在窗口看着屋内醒来的萧子鸿。 “二小姐……二小姐……”他的叫声已经带着几分迷醉,慢慢爬向躺在地上的北宫成。北宫成的眼睛越睁越大,眼中的惊恐也越来越深,颤抖,不可遏制的颤抖,这是药物所不能控制的,是人的自然反应。 但是很可惜,除了这个,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头脑清醒得知道眼前这个爬过来的人,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而他和他,都没有龙阳之癖,是正常的男人。 但他的小腹下的火一阵阵地烧起来,又让他忍不住十分渴望有人抚摸。 一张口,他只能发出一点点低吟,被药物影响的声音有些撕裂,听上去有些尖锐。 像女人…… 萧子鸿更加不怀疑他摸到的人已经换了人,只以为依然是北宫馥,一下子饿狼扑食一样压到了北宫成身上。 “哦……”北宫成感觉有人压了上来,本想叫一声反抗,但到了喉咙口,却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吟哦。 “二小姐……我会好好待你的,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疼你,你放心,就算是做小,也不会让你受委屈。”萧子鸿低头,对着北宫成的唇就吻了下去。 接着,他的唇滑落到他的脖子,缩骨,双手已经轻松解开了他的腰带,用手在他身上不停地抚摸。 “二小姐……好想你,想死我了!”萧子鸿在北宫成身上乱啃,外面的北宫馥皱起了眉头。 “真想把他的舌头剪下来。”她瞪着里面的男人,还好没有直接叫她名字,不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这么镇定地站在窗口看,而不是直接冲进去缝上那个男人的嘴巴。 “不如不要看了。”月恨水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再看看,不用听他说话,只要看我二哥的表情就是一种享受了。”她死活不肯走,好戏才刚刚开锣,现在走了,岂不是错过最精彩的情节? 师徒二人正说话,却听到里面一声大叫夹杂着一声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的低吟,再看时,萧子鸿已经将北宫成翻了过来,一边口中不干不净地叫道:“二小姐……二小姐,你好紧,好紧……” 北宫成的眼神上顿时浮上一层死灰,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无法控制口中的呻.吟,他不能说话,只能发出一个字的单音,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暧昧。 一阵阵,高高低低,抑扬顿挫的声音,一声声传了出来。 月恨水关了窗子,用手抵住,声音难得带了几分薄怒:“走了!” “再听一会儿也好。”北宫馥笑,“这场景确实挺脏的,不看,听听也可以。” 里面再次传来北宫成“嗯嗯哦哦”带着几分不甘心的低吟。北宫馥只觉得腰上一紧,月恨水出手如电,已经搂紧她的腰肢,飞身上了萧府的屋顶。 只是没多久,师徒二人就已经飞快地落到了月恨水所住的小院落中。 落了地,月恨水竟然有些气喘。 北宫馥靠在他身上嘟嘴:“馥儿难道又重了,这么点路,竟然让师父这么累?” “没事……”月恨水深吸口气,放开手。 北宫馥靠在他胸口聆听:“心跳也比往日急呢,师父,你是不是用功过度?” 月恨水直接后退两步:“时候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照顾师父。”北宫馥坚持,上前拉着月恨水的手,“再说那个地方才能称之为家呢,有师父的地方,才是馥儿的家。” 月恨水忽然有些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馥儿,听话,回侯府去!” 北宫馥愣愣地看着他,自认识师父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站在萧子鸿的窗边看他们…… 那是她一手策划的好戏,自然要看一场才能值回票价啊。 可师父为什么竟然恼了呢? 难道…… 她这一世虽然只有十六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前一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一世,十年间她嫁人生子,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有些事情,她自然比待嫁闺女们要清楚得多。 “师父……”她抬眸看着月恨水转身的背影。 “回去吧!”月恨水深吸口气,然后竟然不再理会她,往后堂而去了。 北宫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如果正如她想的那样,她并不觉得突兀,竟然还有些惊喜。 可师父那样的态度,又让她摸不着头脑。 难道他也会计较世俗眼光的看法,还是根本就是她会错了意? 北宫馥百思不得其解,但看月恨水今日的样子,应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她终归是个女孩儿家,难不成跑上去直接问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吗? 叹口气,她还是慢慢退到了门外,一道劲风袭来,两扇大门凭空自动关上。 看来师父赶她走的决心十分强大。 北宫馥又叹了口气,这个时候,除了回去,真的没什么好做了。 “糟了,如雪!”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傻丫头,不会在醉仙楼等着她吧? 她急急忙忙往醉仙楼赶去,果然看到如雪站在门口焦急等待。 “如雪……”她叫了一声。 如雪带着哭腔叫了起来:“小姐,我找了你好久,他们说你跟二公子走了,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怕二公子欺负你……”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真地掉了下来,北宫馥心中一软,毕竟是跟着她从紫霞山上下来的丫头,再不济,也会为她流泪。 只因为今日流的泪,她都值得被自己原谅一次不是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二哥有事先走了,我就出来逛逛,想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你,结果错过了。”她轻笑,帮如雪拭去眼泪。 “我好担心……”如雪哭得更厉害。 北宫馥有些无可奈何:“你再哭,我可就走了!” “不,我不哭了。”如雪吸了一下鼻子,赶紧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才乖。”北宫馥看看之前她从北宫家跟北宫成一起出来的马车还在醉仙楼门口,便让车夫带着她跟如雪回了北宫家。她回府之后,先去跟太夫人请安,跟他说,她跟二哥去吃饭,半途他有事走了。 接着又去找沈夫人和蔡姨娘,将之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总之就是告诉她们,她没有乱跑,按时回府了,而北宫成则没有回府,而且是他主动不回府的,与她无关。 等一切办妥,北宫馥这才回了听雨轩蒙头大睡。 翌日,是虎威将军萧弛很早就定下的回府之日,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了早起的习惯,所以一早已经从军营骑马出发,早早回了将军府。 刚到了将军府,就看到北宫政的马车停在府门口。 “定安侯,你可是稀客啊。”萧弛笑呵呵地看着北宫政,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在颤抖。 北宫政也呵呵一笑:“今日是咱们约好的谈定婚期的日子,本侯又怎么可能迟到?” “有劳侯爷等候了。” “哎,本侯也是刚刚才到!” 两个人寒暄客套完毕,一起往将军府内走了进去。 “子鸿呢?”萧弛一进府,就问了伺候的丫鬟一句。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回将军的话,大公子……好像尚未起身。” “这混小子,明知道今日侯爷来谈他的婚事,竟然到现在还没起身,快,去把他叫起来!”萧弛大怒。 那丫鬟忙点头:“奴婢着就去!” 说着,飞快地跑了。 不一刻,她又跑了回来:“老爷,大公子房门紧锁,奴婢等都进不去啊。” “这臭小子,反了天了,他不让你们进去,难道还不让老子我进去?!”萧弛越发生气,看了北宫政一眼,“侯爷,走走走,咱们一起去把那个臭小子叫起来,我敢把我锁在门口!” 北宫政迟疑了一下,终究也是想看看这位未来的女婿到底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于是点点头:“既然如此,本侯随将军走一趟吧!” 二人到了萧子鸿卧房门口,萧弛在门口大喝一声:“子鸿,你的未来岳丈大人来了,你居然还敢跟老子睡懒觉,快穿戴好了滚出来!” 他的大嗓门没有让屋内传来任何动静,萧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推了一下门,竟然纹丝不动。 在未来亲家面前如此没有面子,和让萧弛颇有些挂不住,加上他武人的火爆性子,一下子让他怒发冲冠,一时狠狠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那门就狠狠踹了一脚。 他是行武出生,一脚能踩碎一块大石,一扇木门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一瞬间,两扇门应声“轰”一声就倒了下去,激起一地灰尘。 等灰尘散去,大家看清楚了屋内的场景,萧弛和北宫政身后的丫鬟都尖叫了一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屋内两个大男人,一个睡在一个身上,光着身子一丝不挂,他们的身下,还有一些可疑的乳白色液体。 北宫政一下眯起了眼睛:“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弛胸脯不停起伏,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忍不住上前狠狠踢了儿子一脚。 萧子鸿从北宫成的身上翻了下来,北宫政也看清楚了儿子的容貌,不由大惊失色。 这回换萧弛问了:“侯爷,本将军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将军府要娶的是北宫家的女儿,可不是北宫家的儿子! “来人,去端盆冷水过来!”萧弛几乎是暴跳如雷。 这帝京城中,也不是没有什么公子哥儿好男色的,平时玩玩,给家中留个后,也不是不可以。 但萧子鸿明明知道今日未来岳丈过门商议婚事,却在家中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容忍。 而北宫政,也是怒火万丈。 他是来讨论女儿的婚事的,没想到女儿的未来夫婿,竟然跟自己儿子搞在了一起。 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北宫家也将颜面扫地。 特别是,前段时间北宫家刚闹出一个姐姐抢妹妹夫婿的事情,现在又闹出一个哥哥抢妹妹夫婿的事,这这这…… 真是流年不利啊! “将军,水到了。”有丫头端了慢慢一盆水进来。 萧弛接过来,劈头盖脸地倒在萧子鸿和北宫成身上。 “啊啊啊,下雨了,好冷!”萧子鸿一下跳了起来,北宫成一下坐了起来。 两个人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即惨叫起来,互相指着对方。 北宫成先冷静下来,他比萧子鸿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时间,他实在接受不了被自己是上司和亲生父亲同时捉奸的场景。 “你们两个,穿好衣服给我出来!”北宫政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能叹口气,给他们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萧弛也冷哼一声:“照侯爷的话做!” 说着,他跟北宫政退到了门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子鸿实在接受不了他昨天要了好多次的佳人忽然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他的好朋友。 怎么会这样? “哦,我知道了,你算计我!”萧子鸿忽然叫了起来,“你假装撮合我跟你妹妹,其实你早就对我有意,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个爱好,你就对我下药,对不对?” 北宫成起身穿衣服:“大公子,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告诉你一句,咱们都被馥儿那个臭丫头耍了!” 萧子鸿眯起眼睛,终究也不是太傻:“你说北宫馥,你妹妹?” “除了她还有谁?”北宫成越想越光火,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浑身酸痛,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昨日那恶心的一幕。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到底怎么做到的?”萧子鸿想不明白。 “这丫头能耐大着呢,我娘亲就是因为她挨了一百鞭子,到现在都起不来床。” “你怎么不早说?”萧子鸿怒了,“这样危险的女人你居然想塞给我,你到底什么居心?” 北宫成自知失言,忙解释:“难得大公子喜欢,我可是冒了大险给大公子办事的!” “哼,谁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萧子鸿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收拾好衣服,开门出去了。北宫成看着他离去背影,越想越生气,他知道,他的前途,他在北宫家,北宫政面前兢兢业业建立起来的一切,统统都毁了。 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 与其出门去接受北宫政的训斥,他还不如回府去杀了那个贱人,就算死了,也有个垫背的!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直接破窗而出,怒气冲天地往北宫家而去。 他的衣衫昨天在萧子鸿大力的撕扯下已经破烂不堪,他心中只有怒意,浑然不觉。 回到侯府,他就问:“北宫馥呢?” 那丫头吓了一跳:“二公子,你怎么了?” “我问你,北宫馥呢?” “哦……哦,二小姐今日一直在听雨轩,没有出来过。”那丫头被一吓,赶紧结结巴巴地回答。 北宫成深吸口气,急急往听雨轩而去。 一到听雨轩门口,他就大叫:“北宫馥,你给我滚出来!” “什么事啊,一大早的……”北宫馥披着一头青丝,只是简单用绳子绑了发梢一截的位置,身上穿的是一身金色的宽大睡袍,睡袍上绣着一瓣瓣散碎的桃花花瓣。 一看样子,就是刚刚起身尚未梳妆。 她的俏脸上脂粉未施,却一样是清丽脱俗,别有一翻绝世之美。 “北宫馥,纳命来!”北宫成一掌劈了过去,刚出手就是十成的功力,看来真的是来拼命来了。 北宫馥一脸慵懒地看他一眼,看也不看,只等他掌风到的时候,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扫,整个人就飘了起来。 她双手张开,满身的桃花瓣仿佛布满了整个天空,有种天女散花的错觉。 只是一瞬间,她又落了地,依然是一脸的慵懒,仿佛她一直就在站在哪里,从来不曾离开过。 北宫成越看越气,毫不犹豫对着北宫馥接连打出十几掌,一掌比一掌凶狠,却都被轻易躲过,连她的衣服角都不曾碰到。 “二哥,你省省吧,以你的功力,就算把自己累死,也打不死我。”北宫馥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回眸一笑,当真是百媚丛生,令人不忍侧目。 “北宫馥,我打死你……你!”北宫成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嘴上不肯服输,却再也不能进攻了。 北宫馥轻轻走到他离他不到二尺的地方:“二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昨日那个药,一旦吃了以后,十二个时辰内不可以动真气,不然,真气泄尽,终身都不能再动武了!” 北宫成猛地抬头看她,眼中的怒意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可是面对北宫馥,他却是无可奈何。 因为他开始发现,自己的双腿双脚开始发软,不再如往日那般孔武有力。 也就是说,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他的真气在开始外泄,他将要,或者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这个丫头,着实阴毒! 明知道他现在军营中担任官职,不止让他开罪了上司,而且连最重要的武功也失去了。 他的前途,从此再也看不到希望了。 “二哥,如果你不想在失去前途的同时连命都没了,我看你还是趁着这几天好好调养身子才好。”北宫馥的裙摆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可是他没有任何力气动她。 “解药!”良久,北宫成抬起头,“馥儿,你一定有解药的,是不是?” 北宫馥笑道:“解药?有啊!” “给我,给我,求求你……”北宫成一脸哀求。 “当你想把我送给萧大公子当小妾的时候,可有没有想过,今天会跪在地上求我?” “我错了,妹妹,我错了,求求,求求你……”北宫成挣扎着上前抱住她的脚,“馥儿,将军已经对我很生气了,爹也很生气,如果我连武功都没了,萧将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赶出军营了,那我就前途尽毁了!” “做不成武官,可以做文官啊。” “不,爹一定不会再管我了,我怎么当文官,怎么可能?” 北宫馥深吸口气:“那你刚才冲进来要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父亲和萧大将军会因为你偷偷逃离萧家而更加生气呢?” 北宫成的脸色越发苍白了,听雨轩门口却响起了太夫人和沈夫人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北宫馥看了北宫成一眼,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老夫人,母亲,馥儿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二哥脸色苍白,浑身虚汗,应该是病了才特地跑来听雨轩的吧?” “是这样吗?”太夫人和沈夫人对视一眼。 北宫馥看看北宫成,眼中一道凌冽的光闪过:“其实馥儿也不确定,二哥还没有说,老夫人和母亲就来了,不然,二哥,你告诉她们,为什么来找我?” 北宫成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腿发软还是站不起来,只是转头看着太夫人和沈夫人道:“老夫人,母亲,我……病了,浑身乏力,所以找二妹来看看。” 太夫人急了,赶紧对身边的丫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二公子回屋去啊。” “是!”两个丫头赶紧跑了过来,北宫馥也冲着远处的人影叫道:“春晓,过来帮忙!” 春晓吓了一跳,看看场景,赶紧应了一声跑了过来,帮着扶起北宫成,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北宫馥一眼。 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北宫成回房,刚让他在床边坐下,他就一声惨叫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太夫人上下看看他,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被人打了吗?” 北宫馥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她可是给萧子鸿下了猛药的,肯定是索需无度了,所以她二哥那娇嫩的……呃,呃,花朵儿想必被摧残得很凄惨吧? 不过刚才他一来刚起身,二来怒火中烧,加上武功还未失去,耐力也比常人好,所以并没在意。 而现在,他身体也柔弱,身体上的感觉也是最敏感的时候,当然痛得没法坐下了。 “我想二哥没事,下次多抹点玫瑰露就是了,待会儿我就帮二哥调制一瓶顶级玫瑰露。”北宫馥在一边轻描淡写的解释。“下次?”沈夫人很不解地看着她,“这病还会复发的吗,还有下次?” “复发不复发,那就要看二哥怎么想了。”北宫馥拿指甲掐了自己一下,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北宫成怒火中烧地看着她,却是拿她无可奈何,昨日那么恶心又丢脸的事,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 “老夫人,母亲,我没事。”想了好久,他才吐出一句话,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人道,“你们轻点,扶我躺下就好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靠到床边,再一点点地努力不碰到屁股躺了下去。 北宫馥装模作样地帮他号了个脉,然后叹口气,对二位夫人道:“老夫人,母亲,这二哥怕是……” “怕是什么?” “这,馥儿也不好说。” “但说无妨。” “应是纵欲过度。” “咳咳咳!”北宫成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馥儿,你胡说什么?” 北宫馥再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仔细再号了一下:“脉象是这么显示的,我也是依书直说罢了。” 北宫成刚想反驳,就听外面有人来报:“太夫人,大夫人,侯爷回来了!” 北宫成听到这句话,比刚才还要激动,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屁股,一下子弹开,整个人都滚落到了地上。 “哎哟……”他捂着屁股叫得杀猪一般,脸都涨得通红。 “你个逆子,果然回家了!”门口紧接着就传来北宫政的声音,“做了这么丢脸的事,竟然还好意思回家让你妹妹治病?” 他怒气冲冲地冲进来,抢过太夫人手上的拐杖,举起来就没头没脑地冲着北宫成打了下去。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四妹吗,你喜欢男色也好,女色也好,我都可以不管你,可你竟然跟你未来的妹婿搞在一起,你真是让北宫家的脸面都扫尽了!” 太夫人和沈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跟妹婿搞在一起,什么男色女色?” 北宫政是真下了狠手在打,打了十几棍子之后,那拐杖断裂了开来。 “与其出去被人笑死,还不如我今天就打死你,你这个孽子,北宫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北宫政怒气冲天,哪里听得进母亲和妻子的问话,根本不理会,只是继续打。 “够了!”太夫人一把拉住他的手,“政儿,你就算要打死他,也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到底成儿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竟然让你发这么大脾气?” 北宫政被太夫人一拦,有些冷静了下来,把拐杖往地上气冲冲地一丢:“你让他自己说,他干了什么丢脸的事?!” 北宫成被打得昏头昏脑,却依然是咬紧牙关不说。 太夫人没了办法,只能转头看着北宫政身边的小厮:“墨玉,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玉是北宫政随身书童,几乎日日在一起,主子去过哪里,他就去过哪里。 墨玉被问起,有些为难,看了看北宫政,北宫政却并不利他,他没法,只能将萧家发生的事情对着太夫人讲了一遍。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太夫人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幸得春梅和沈夫人急急扶住她。 想起刚才北宫馥说的“纵欲过度”四个字,墨玉的说话显然可信度十分高。 “侯爷和虎威将军原本是叫了萧大公子和二公子到大厅回话,没想到二公子他……他竟然心虚逃走了,这让侯爷脸面尽失……”墨玉又加了一句。 “够了!”北宫政气冲冲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娘,我北宫家没这么不孝的子孙,我北宫政也没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太夫人颤抖的手指着北宫成:“你……你你!” 沈夫人也道:“成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唉……” “不是,父亲,你听我解释……”北宫成头脑有些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北宫政脚边,“父亲,这是个误会,孩儿是被人设计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事实是什么?!”北宫政没好气地看着他,“萧大公子可都告诉我,他说他是被你设计的,难道你又要说,你是被萧大公子设计的?” 北宫成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那你解释啊,我给你个机会解释!”北宫政看着他结结巴巴的样子,明显是心虚,更加是怒火万丈。 北宫成一下沉默了,难道他要说他打算迷晕亲妹妹送到上司儿子的床上,然后让姐妹二人同时嫁给萧子鸿吗? 北宫馥即使在北宫家再不受宠,也是北宫政的亲生女儿,侯府的千金小姐,不止是嫡出,还是皇后亲封的郡主,她的婚事,可是需要皇后和皇上赐婚的,他一个小小的参军加庶子,又有什么资格给妹妹拉红线? 况且,这也并非是一门好亲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给亲娘报仇,就算说了,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信了以后,恐怕他受的惩罚说不定比现在都还要重! “你解释啊,怎么不说话了?!”北宫政见他不说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北宫成解释不出来,只能重复:“父亲,孩儿真的是被人设计的,你相信孩儿,孩儿不好男色,真的不好男色……” “谁设计你?” …… “你说话啊,哑巴了!?” “孩儿……孩儿……”北宫成嗫嚅了半天,终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北宫馥在一旁淡淡地道:“父亲,二哥身上有病,不如让女儿先帮他治了病再说可好?” 北宫政冷笑一声:“说,你二哥染了什么暗病回来?!” 北宫馥看看太夫人和沈夫人,有些无奈:“二哥没什么病,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应是这几日纵欲过度罢了了。” “什么?!”北宫政对着北宫成狠狠踢过去一脚,“你个孽子,现在就给我滚出北宫家去,你做了丢尽祖宗颜面的事,竟然还敢找你妹妹来治病,你真的是不要脸到家了!” 说罢,他对外面侯府的侍卫道:“来人,把这个孽子给我赶出侯府去!”太夫人忙拦住他:“政儿,这件事既然成儿说被人设计了,也许其中真有文章,你把他赶了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北宫政还在气头上:“要嘛打死他,要嘛丢出去由他自生自灭,母亲你自己选吧!” “你你,你怎么跟娘这样说话?!”太夫人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跺跺脚,“好好,我不管了,不管了,由着你们父子两个去闹腾吧!” “老夫人……老祖母!”北宫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过来求情。 太夫人摇摇头:“成儿,你这次真的是做得太过分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母亲,母亲,你帮帮我,帮帮成儿……”北宫成又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终究有些心软,看了一眼丈夫,北宫政冷哼一声:“不然你跟他一起滚出去,不然就不要出声!” 沈夫人赶紧低了头,看和北宫成道:“成儿,不是母亲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上,不然你先出去,等你父亲气消了,再想办法。” 外面的侍卫已经走了进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北宫成给拎了出去。 太夫人终于支撑不住,叫了一声:“家门不幸啊!”就倒了下去。 众人抬着她回了上房,赶紧让北宫馥上前给她号脉。 “老夫人只是急怒攻心,郁结于心,我开一副清火散郁的方子先试试,不过这是心病,加上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心病不了,怕是还是难痊愈。”北宫馥实事求是地回答。 北宫政摇摇头,叹口气:“唉,当真是家门不幸!” 北宫家连续几日都沉浸在一种相当憋闷的气氛之中,太夫人病重,侯爷怒气冲天,四小姐哭哭啼啼要上吊,东府的二小姐天天求神拜佛,祈求未来夫婿不选她的亲姐姐为妻。 整个北宫家中,惟独只有北宫馥一人,悠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冷眼观身边那些人一出又一出的好戏。 “听说蔡姨娘都爬着去求见侯爷了,但是侯爷就是不见她。”如雪传来最新消息。 北宫馥浅笑,在桌上画着一些什么东西:“想来最近可以清闲一些了。” “我要出去了,这个放在床上吧。”她拿出一张符纸,往床上一放,那纸瞬间化出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躺在床上。 “小姐,这个时候还出去?”如雪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上房,父亲还有蔡姨娘和北宫珠那边,谁还会关注到我呢?”北宫馥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着,她不管如雪的表情,转身跳窗就走了。 月恨水小院内,春暖花开,却是寂静无声。 “师父……”北宫馥叫了一声,没有任何人回应。 “师父,你怎么了,好几天都没来看馥儿了。”她又叫了一声,推门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师父难道是出去了?”北宫馥有些奇怪,四周看看,终于在桌上看到了封信,上面写着:馥儿亲启。 师父为什么要写信给她? 北宫馥拆开信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馥儿,为师有事回紫霞山一趟,十天半月便回,勿念。你二哥在城外土地庙,穷困潦倒,可去看看。师父留! 师父无端端地怎么留书出走啊? 他很少这样不辞而别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这样匆匆忙忙连跟她告辞的时间都没有? 北宫成,他不当北宫家的儿子也是个参军,怎么会搞得穷困潦倒? 北宫馥想了想,决定先解决就近的事情,当下不再迟疑,飞快地往城郊而去了。 城郊破庙,地处荒郊,北宫馥到达的时候,周围没什么人不说,连其他建筑物都几乎没有。 北宫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并不迟疑,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北宫成还是离家时的那套衣服,此刻抱着腿坐在一大堆稻草之中,幸亏四月的天并不是很冷,只是那蓬乱的头发,污脏的脸跟手,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落魄。 北宫馥的裙摆出现在他的面前,北宫成慢慢仰头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看着,良久以后,他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北宫馥双腿:“二妹,我知道错了,是二哥错了,不,我不配做你二哥,求求你,给我解药,给我解药,求求你,我不能没有武功的!” 北宫馥缓缓蹲下身子,看着他:“你是北宫家二公子,就算被赶出了侯府,也是七品参军,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此,所以,就不要演戏了!” 北宫成松开手,忽然苦笑了一声:“二公子?七品参军,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哦,说来听听。”北宫馥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知道么,父亲已经通报全京城所有人知道了,我已经不是北宫家的儿子了,现在全京城没有人肯收留我,我以前的那些朋友,都视我如过街老鼠。” “那你的官职呢?” 北宫成深吸口气:“我去了军营,将军根本不愿见我,我待了一日,同僚和下属屡屡挑衅,我根本不会武功,又不能自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折腾得遍体鳞伤。” “所以你躲到破庙来了?” “不,不,这还不是最差的。”北宫成摇摇头,“有个副将为我出头,没想到他居然只是看上了我,要我当他的娈童……” 北宫馥这才明白,这几日以来,北宫成是一步一步被逼到这里来的,他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北宫家和萧弛的庇佑,其实他就是个废物了,谁都可以欺负他。 “馥儿妹妹,我错了,你说可以给我解药的,我保证,此生都再也不跟你为敌了。不不不,我给你当牛做马,唯你马首是瞻,你让我往西,我连往东的念头都不会有!” 北宫馥笑得很是讥讽:“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当初设计我,让我背下毒害大哥的罪名时的狠毒呢,把我送到萧子鸿床上的决绝呢,怎么统统都不见了?” 北宫成狠狠打了一下自己一下耳光:“二妹,你原谅二哥,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居然害自己亲妹妹,我不是人,我该打,二妹,你打我吧,打得舒服了,把解药给我,求求你了!”他涕泪纵横,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不一刻已经双颊肿胀通红。 北宫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地上:“吃了吧!” 北宫成忙不迭地拿出来,将一粒粒红色的药丸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北宫馥的笑脸凑近他。 北宫成的手僵在半空:“不是解药吗?”、 北宫馥摇摇头:“你就那么相信我,我让你吃,你就吃?” “难道……是毒药?”北宫成赶紧去抠喉咙。 “不是毒药。”北宫馥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道二哥还记得岑可慧吗,那个人,我应该叫大嫂的……哦不,我们都应该叫大嫂的。” 北宫成脑子有些懵:“她不是偷人自杀了吗,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她不是自杀的。”北宫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她是我杀的!” “你……” “而她从来没有其他男人,她怀的孩子,也是你的,怎么样,吃着自己的亲骨肉感觉如何?” 北宫成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忽然一下扑到一旁的断木上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北宫馥并不理会他,只是继续地道:“知道吗,曾经,我也放下所有的自尊,骄傲,身份,地位,用血肉模糊的身躯跪在你面前,卑微地祈求你放我的天儿一条生路,可你怎么做的,你知道吗?” 北宫成盯着她看,脑子里似乎没有这段记忆,可是又好像是有。 模糊中,好像是个有个女子,他听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话,将她整个人烙在烧红的十字铜柱之上,再用铁链穿过她的琵琶骨,将她牢牢固定。 女子的惨叫仿佛现在就能听到,她一遍遍地哀求:“求求你,二哥,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啊,他是你亲外甥,有一半北宫家的血……” “啊!!”北宫成被脑海中忽然出现的奇怪记忆震撼到了,他捂着脑袋跪坐到了地上,拿头拼命地撞击着青石地砖。 北宫馥冷笑一声:“北宫成,你用你的余生,来好好为我的天儿赎罪吧!” 说完,她已经飘然出了破庙,根本不理会里面那个男人已经将自己的头磕出了血,染红了青石地。 说完,她已经飘然出了破庙,根本不理会里面那个男人已经将自己的头磕出了血,染红了青石地。 赐婚萧君琦北宫玉【皇后丢了个难题给馥儿啊】 三天了,月恨水并没有任何消息,北宫馥等得有些着急,却听得由于太夫人的病势一直没有什么好转,北宫勤和岑家的婚事提前了,目的是想冲一下喜。睍莼璩晓 希望新媳妇过门之后,太夫人会沾点喜气而早点好。 北宫勤定的是岑家一个旁支的嫡出女儿,排起来,算是岑风欣的远房堂妹,辈分的事儿,可以排到三四代以外。 所以,这位新的未来太学士夫人,今年只有十七岁,甚至跟北宫勤的大女儿北宫芍是同岁。 不过算命的说,太夫人病势严重,一场喜事恐怕无法让他恢复健康,如果可以让两场以上的喜事,就会好的快一些飚。 所以,有人开始为北宫勤找妾侍的合适人选。 也有人,开始打上了世子北宫玉的主意。 北宫玉今年二十岁,世子妃比岑风欣还早过世,而且他现在身体健康,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镦。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他曾经得过的瞌睡症依然是个隐患,虽然北宫家放出风声要为世子挑个可心的世子妃,但是帝京的闺中女子们依然报着观望或者不愿的态度。 女人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万一过几年世子旧病复发了怎么办? 之前已经有世子妃不明原因死亡的消息传到过京城,听说她可是经不住寂寞红杏出墙被秘密处死的。 到时候如果世子真的旧病复发,那不是代表要守活寡? 结果会不会跟上一任世子妃一样,谁都不知道。 至于北宫勤的妾侍,听说太学士府不祥,不旺子嗣,嫁过去之后,很有可能就是无子送终。 这样的结局,别说是当妾了,就算是当妻,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愿意的? 这些事,原本是与北宫馥无关的,只是那一日,皇后娘娘懿旨召她进宫,竟然提了世子的婚事。 “回娘娘的话,臣女大哥的婚事,是父母做主,臣女恐怕没有置喙的余地。”北宫馥听完皇后的问话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本宫也约了你母亲,不过想先跟你知会一声,也好让你在她面前帮个忙。” 北宫馥愣了一下,皇后到底意属谁来当她大嫂,竟然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 “不知皇后娘娘心中,世子妃的人选是……” “这个人你也认识。”皇后面上带笑,终究有些不太自然,“太子妃的妹妹君琦,出身也是极好的,虽然说脸上受了伤,不过娶妻求淑女,她的性子你也知晓,是个好相处的。” 北宫馥心头漏跳了一拍,皇后娘娘,竟然意属萧君琦? 也是了,她可是皇后儿媳妇的亲妹妹,太子妃如果求情,想必不会坐视不理。 再说了,太子需要萧家的力量,也同样需要北宫家的支持。 娶不成北宫馥,却可以把萧家的人塞进来,总归是同气连枝的。 以萧君琦如今的容貌,皇后能让她嫁给北宫玉,整个萧家大概都会对她感恩戴德。 此刻,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你不愿意?” 北宫馥摇头:“臣女是怕,没有办法左右母亲的想法。” “本宫出面,断不会太为难你的,只消在她面前说萧二小姐的一些好处,也就是了。” 北宫馥这才点点头:“臣女尽力而为。” “好了,你下去吧。”皇后挥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北宫馥心事重重,即使看到搬到百花宫的铜镜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那面铜镜,将人压得越发地窄了,看来北宫芍最近在百花宫应该过着相当不错的日子。 叹口气,北宫馥的轿子前往宫门口,果然看到不远处沈夫人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已经在换轿子准备进宫见皇后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问题有些棘手,若是旁的人也就是了,可那个人是北宫玉,整个北宫家,她惟独能感觉到善意的那个人。 回了北宫家,北宫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逸墨居。 刚到了逸墨居,就有欢声笑语传来。 “寒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知道珠儿妹妹伤心,却故意带我经过她的房间。” “世子,她可是你亲妹妹,难道世子不该去劝慰她一番吗?” “你就是想让我去做这个现成的好人。” “你可是她的大哥,如今北宫家也就你一个公子哥儿了,理应有担当才是。” “有你帮我担当就是了。” “寒香不过是个丫头,哪里能如世子这般可以担待府中这么多事?” “寒香,谁若娶了你,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北宫玉和寒香你一句我一句,浑然未觉北宫馥走了进来。 “哟哟,我才几日不来,你们二人就已经这般熟稔了,知道的是师徒,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俩口打闹呢。”北宫馥轻笑一声,将心头的担忧勉强压了下去,化作了玩笑话语。 寒香脸一红:“二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北宫玉竟然也正色道:“二妹,我是个男人倒也算了,寒香是个姑娘家,可别坏了她的名节。” 北宫馥看着他们二人,心中一动,半晌不语。 “对了,二小姐是特地来找世子的吧,奴婢先出去了。”寒香一低头,匆匆退了出去。 北宫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妹妹,来找我什么事?”北宫玉目光也随着寒香出了门,这才转头问北宫馥。 北宫馥看他一眼,佯装赌气:“怎么,大哥眼中还有我这个妹妹吗,刚刚可为了一个丫头训我呢。” 北宫玉忙上前笑道:“二妹妹千万不要生气,只是寒香虽然是个丫头,她也是我师父,女儿家名节最重要。” “既然女儿家名节最重要,她日日在你身边伺候着你,不如大哥就娶了她当世子妃好了。”北宫馥半真半假地讲了一句。 北宫玉忽然沉默了,良久以后,他叹口气:“老夫人说配我的,只能是名门淑女……” “哦,大哥,原来你真的有想法?”北宫馥叫起来。 “小声点!”北宫玉赶紧捂住她的嘴,“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呢,如果她对我没想法,说出去,将来相处岂不是尴尬?” “那我去问。”“别去!”北宫玉赶紧拉住她,“就算知道她的心意又怎样,我又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正室,不可能是她,做小,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想委屈她。” 北宫馥愣了一下,忽地想起皇后娘娘的话,不由也皱起了眉头。 北宫玉果然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醒来没多久,就已经很清楚自己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了。 对于寒香,他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合适的名分,所以还不如不要发展的好。 “大哥,你相信我吗?”北宫馥盯着北宫玉看。 北宫玉想了想:“这个家里,除了寒香,我就最相信你了。” 这是重色轻妹啊,好歹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居然排第二。 北宫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寒香想不出来的主意,我能想出来,你相信吗?” 北宫玉赶紧点头:“在我看来,二妹妹是北宫家第一聪明之人,难道你有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不过首先得看寒香的意思。”北宫馥浅笑。 “我马上去问。”北宫玉一下兴高采烈起来。 “哎,哪有这么突兀的?”北宫馥赶紧拦住他,“你且等着,我去探探口风,省得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不怕尴尬了?” 北宫玉赶紧讪讪收手,有些窘迫:“那有劳二妹妹了。” 北宫馥知道北宫玉虽然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需要做的事情,但他本性就十分真率,所以才会时不时就暴露本性。 北宫馥出了房,见不远处寒香正坐在凉亭发呆,她忍不住上前偷偷走到她身后,大叫一声吓了她一下。 寒香吓一跳,一下站了起来,转头看到是她,这才松了口气:“二小姐,为什么好端端地吓奴婢?” “我看你脸上写着两个字,所以就来吓你一下喽。” 寒香忙抹抹脸:“奴婢脸上写着什么?” “两个字,思春!” 寒香跺了跺脚:“二小姐又拿奴婢开玩笑。” “我可没有开玩笑,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脸都红了。” “二小姐,你再说,奴婢可就要走了。” “哎哎,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别走,你若是走了,怕是要错过一桩美好姻缘呢。” “二小姐又拿奴婢开玩笑,奴婢哪有什么好姻缘?” 北宫馥拉过她的手:“你可别告诉我,你对我大哥一点好感都没有?” 寒香的脸更红了:“二小姐说什么啊,奴婢哪里敢肖想跟世子……可莫被人听到了。” “寒香,我问你,平日我待你如何?”北宫馥正色看着她。 寒香毫不迟疑地道:“跟奴婢跟亲姐妹一般,从未将奴婢当下人看待。” “好,既然是好姐妹,姐姐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告诉妹妹知道呢?” 寒香迟疑了一下:“二小姐说的是什么?” “你只消回答,撇开身份地位不谈,你是不是对那个叫做北宫玉的男人有好感?” 寒香沉默了。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寒香急急拉住她:“二小姐,你就别乱牵红线了,奴婢怎么配得上世子,若是做小,奴婢宁愿一辈子不嫁。” “放心吧,我哥哥也舍不得你做小啊。”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合该是一对,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寒香半惊半喜地抬起头:“二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刚才我大哥跟我说,如果让你做小,他宁可不娶你!” “真的?” “我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北宫馥没好气地看着她。 寒香抿一下唇,随即叹口气:“即使我们二人相互有意又怎么样,注定是今生无缘的,还不如假装大家都在意算了。” 北宫馥扶住她的胳膊:“寒香,你信不信我?” 寒香点点头:“奴婢当然是相信二小姐的。” “那你听我说,你跟大哥好好在一起,其他事情,交给我,但是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 “就是相信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绝对不能怀疑我,哪怕是十分荒唐的事。” 寒香迟疑了一下:“二小姐……”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的大哥?” 寒香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你喜欢的程度,值不值得赌一把,彻底相信我呢?” “我……”寒香有几分犹豫,但终究目光坚定起来,“好,我相信二小姐,只要能跟世子在一起,我愿意赌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寒香。”北宫馥笑起来,“我认识的寒香,精明能干,理应是敢爱敢恨的女子才对,连这都不敢赌,就不配我说你是女中豪杰。” 寒香笑道:“二小姐真的这么看奴婢的?” “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丫头,断然不肯屈服于自己的命运,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我相信你一定豁得出去。” “二小姐当真是了解奴婢。”寒香叹口气,“前些日子,奴婢惹怒了二老爷,他扬言要将奴婢打发出去卖了,奴婢去求了太夫人,这才压了下来。如今太夫人病重,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落到那些人手上,也只能是个死字。再差,能比死更差吗?”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北宫馥拍拍她的手,“进去吧,我大哥在等你呢。” 寒香脸一红,但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她倒也不扭捏了,点点头,往屋内而去。 北宫玉看着她走进来,眸中闪出惊喜的光芒。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仿佛有千言万语,但不需要开口,便已知对方心中所想。 北宫馥轻轻笑了起来,慢慢退了出去。 逸墨居外,她看看湛蓝的天,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总算在这个压抑的地方,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气。 下午,她站在月恨水的小院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帮他收拾好花草,悠悠叹了口气。 师父,到底你是真的有事才回的紫霞山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由? 她看看一直郁郁葱葱的屋内那些草药和花瓣,走到屋内桌上,看着月恨水给她留下的那封信,然后拿了一张纸,只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当归,当归!这看上去像张药方,但只有一味药。 将那纸放在砚台下压着,北宫馥起身,回定安侯府去了。 沈夫人已经从宫里回来了,一回府就找人来传话,让北宫馥午觉睡醒之后去一趟忆柳斋。 看来已经慢慢习惯了北宫馥的作息方式了,而且一般也不会打扰她。 今日沈夫人会来找她,她当然清楚是为了什么事,作为母亲,就算自己的儿子再差,谁想娶个毁容受伤,名声还不太好的药罐子? 萧君琦被鬼气吓过,至今还是三不五时容易受惊吓,需要长期服药。 北宫馥是她的主诊大夫,所以曾经跟沈夫人提过这件事。 当时沈夫人还说:“可惜了这好好的一个姑娘家。” 但现在这个“好好的姑娘家”要嫁给她的儿子,性质可就不同了。 同情归同情,可为了一个同情而赔上自己的儿子,那可就是万万不能了。 北宫馥到了忆柳斋,沈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皇后说,她已经将意思告诉你知道了,你怎么看这件事?” 北宫馥轻描淡写地道:“答应喽。” “答应?”沈夫人皱起了眉头,“馥儿,那是你亲大哥,他没有害过你,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来应对这件事?” 北宫馥冷笑一声:“那敢问母亲,皇后都开口了,你除了答应,你还能做什么?” 沈夫人一下沉默了。 北宫馥说得对,皇后是看在堂姐妹一场的份上,才征询她的意见的。 其实她大可以一张懿旨下来,到时候谁敢不遵从呢? “馥儿,当初你能推掉太子的婚事,一定有办法帮你大哥的,对不对?”沈夫人急了。 北宫馥笑道:“母亲从哪里得知我推掉了太子的婚事了,此事馥儿也纳闷呢,为何皇后后来竟然不提了?” “馥儿……” “母亲,当初皇后让我嫁给太子当侧妃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上心啊。” 沈夫人不由有些尴尬起来:“那怎么同,你要嫁的人可是太子……将来的储君,以后你可能就是皇贵妃或者三妃之一,这是世上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 “因为是荣耀,所以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你都希望我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沈夫人喃喃自语:“其实当凤凰,又有什么不好呢,再说了,你让娘拖延时间,娘不是也做了吗?娘是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孩子,如果真的不愿意,一定会有办法的……” 北宫馥深吸口气:“母亲不要再说了。” “你是铁了心不帮你大哥了?” “我的意思是,就算要帮,也不是因为你。”北宫馥别过头,“我与大哥兄妹情深,大哥是这个府中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不会看着他遭难,但如果母亲真的为了大哥好,还是照我的话去做,至于其他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沈夫人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好,我就照你的话去做,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不管这府中上下人等如何待你,你大哥总是对你最好的,你还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害你大哥……” 北宫馥冷笑一声:“母亲多虑了,馥儿一向讲究你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原本大哥的亲事我就没责任一定要管,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不相信馥儿,那馥儿不插手此事便是!” 师父,你回来了? 沈夫人一听急了:“馥儿,娘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你做事手段有时候过分毒辣了一些……” “如果要求我办事,就必须接受我办事的手段。睍莼璩晓”北宫馥抬眸看着她,“如果母亲接受不了,我可以在这里起誓,绝不再暗地害大哥,但也不会再管大哥的婚事。” “馥儿。”沈夫人赶紧拉住她,“做事何必如此极端,北宫馥沉默。 沈夫人又忙道:“我既然来求你,自然是信你的,你是我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不信你吗?” 良久之后,北宫馥才冷漠地道:“这个忙,我帮,不是为你,只为大哥。飚” “好好,只要你帮忙,为了谁都没事。”沈夫人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北宫馥点头:“到时候我若做出什么事情来,母亲只消知道我是为了大哥好就行了,至于皇后娘娘那边,母亲就先答应下来,不过将吉日往后拖延一阵,待我安排好一切,我保证,萧家二小姐就算是进了北宫家,也绝不会是世子妃!” “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要做什么,娘都不拦着。镯” 北宫馥从忆柳斋走出来,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累,回头看看周围的树木花草,还有来去的丫鬟小厮,竟没一个能让她停下歇息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人的肩膀。 如果那个人可以让她靠着睡一下,就可以让她有足够的精神去战斗好几天。 然而,他失踪了好几天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北宫馥只感觉疲惫一阵阵袭来,回了听雨轩,却是躺着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如雪进来送了一点晚饭,她也没动几筷就让端了出去。 外面夜色已深,四周万籁俱寂。 北宫馥横竖睡不着,索性起身穿衣,从窗子出纵身飞了出去。 在几个屋顶之间徘徊一阵,她低头看时,竟已经是月恨水的小院之上。 不知不觉,不用特意想着,只是随心走,便自动走到了这里,这里就好像有种魔力,让她一次一次被吸引过来。 叹息间,她已经稳稳落地,黑暗中,却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有种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在她鼻尖萦绕。 是淡淡的药香,不是药草的香味,是只有师父身上才有的味道,那药香仿佛都带着师父的温度,才会这么好闻,带着一种让人格外安心的味道。 “师父,你回来了?”她很笃定地叫了一声。 屋内的黑暗持续了良久,终究还是亮起了灯。 “傻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月恨水的声音无奈中带着满满的宠溺。 门开了,月恨水一身白衣,晚风起,吹动他的衣袂,夜色中,眉目依然如画。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北宫馥奔上前,直接投入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身。 月恨水一脸无奈:“都是大丫头了,动不动就抱着师父,成何体统?” 北宫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师父不喜欢让馥儿抱吗?” “当然不会。”月恨水摇摇头,随即苦笑一声,“算了,由得你吧。” 北宫馥这才安心地将头靠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傻丫头,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月恨水捋一下她的发丝,轻叹一声。 北宫馥点点头,月恨水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师父这里睡一会儿吧。” 那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了紫霞山上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们总是无拘无束,什么世上的礼教,规矩,男女大妨,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存在的。 北宫馥满足地靠在师父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师父,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不会真的回紫霞山去了吧?”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不会连师父的话都不相信了吧?” “我想相信啊,不过我不相信,这屋子里的花草没有人打理会一直长得这么好。” 这满院的草药可都是月恨水的宝贝,平日里绝对不会假手他人来打理。 而这几日他不在,那些草药竟然神奇地一点都没有衰败的迹象。 北宫馥虽然隔几天来打理,但她如今在北宫家并非自由身,有时候身不由己,两三天才过来,却发现那些药草被打理得非常好。 所以,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他一定是在附近没有走远,却不知道他为何避而不见。 “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月恨水笑得很是无奈。 “师父,你真的骗我?”北宫馥一下坐了起来,“为什么?” 月恨水浅笑:“原本是要去紫霞山的,不过后来遇到了另外的事情,所以就在附近,但那时不能让你知道,所以只能不现身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竟然不能让我知道?” “周太妃的事。” “周太妃?”北宫馥愣了一下,“你不是进宫去找她了吧?”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周太妃,不是吗?”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疯鬼?” “是啊。”月恨水点点头,“这几日,我带她去见周太妃了,希望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 “师父,你进宫去了,这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我也是临时发现那疯鬼经过皇宫的时候气息特别强,忽然想起她对周太妃的感觉特别强烈,所以就带她进宫去了,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北宫馥盯着月恨水看:“师父,你怎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你刚才说不能让我知道,现在又说不想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 “反正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她的病,但我不能让你冒险,所以是不能,也不想。” 他的解释多少有些牵强,北宫馥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往下打破沙锅问到底。 师父如果非要对她有所隐瞒的话,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也一定是为了她好。 眼前这个,是这个世上,她最信任,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全身心去相信的一个人。 所以,他既然不愿说,那她也就不问。在这个春夜里,师徒二人就这样依偎坐着,良久以后,北宫馥才轻笑问道:“那疯鬼怎么样了?” 月恨水摇摇头:“我带她远远看了周太妃一眼,她忽然凄厉地大叫起来,我怕她引起宫里其他人的注意,就将她镇.压了回去。后来几日,我每晚都去,她每次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不像是一时失控。” 北宫馥蹙眉:“她有说什么话吗?” “就是一直重复两个字:贱婢,你这个贱婢!” 贱婢? 北宫馥陷入沉思,这两个字她并不陌生,可以经常在北宫家听到。 那是主子打骂丫鬟最惯用的词,难道现在的周太妃,竟是那疯鬼的丫鬟吗? 北宫馥抿唇,想了良久:“师父,也许,我们真的应该查一下周太妃开始抚养皇上这段时间的事情,特别是寿王出生前后的是事情。” “你在怀疑什么?” “我只是有个假设,这个假设其实已经在我心中存了很久了,但是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实在太惊世骇俗了,我一直不敢去相信,但是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不求证,就要错过机会了。” 月恨水点头:“好,我帮你去查,相信只要做过,总是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 “谢谢师父,你回来真是好。”北宫馥笑得格外真诚。 “你呀……”月恨水照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一切仿佛如昨,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北宫馥觉得这次他刮鼻子的时候,仿佛没有以前亲昵和用力。 透露着一种……似乎是不自在。 师父一向都是潇洒自在的人,他们之间相处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舒服的关系,为什么竟然会不自在? “对了,那天我经过皇宫,无意间听到太子妃跟皇后求情,让皇后给她妹妹做媒,这件事,有没有烦扰到你?” 北宫馥摇摇头:“太子妃求皇后做媒人,皇后却找我顶了这件事,你说我有没有被烦扰到?” 月恨水叹口气:“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牵扯到你,只是没想到皇后这么直接。” “皇后一向认为我是她的人,自然应该为她办事,太子妃这次做事倒是出人意料,没想到她平日不声不响的,竟然会为了妹妹去求皇后。” “有些人,也许并不是你看上去那般的样子,你忘了梦里北宫静是怎么对你的吗?”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你放心吧,前世的亏欠,我可以还她,但如果她真的要伤害我,我也绝不会不还击的。” “那为师就放心了。”月恨水点点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轻笑起来:“我大哥已经有意属的心上人了。” “看起来,那个心上人很合你的胃口。” “就是寒香。”北宫馥笑得很开心,“他们二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大哥虽然聪慧,但是总归是涉世未深,寒香能干,可惜手上没有什么权力,如果她能成为世子妃,想必能将家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看来你已经有了打算了?” “我怎么会让大哥娶一个像萧君琦那样表里不一的女子为妻呢……呃不,如今她已经是表里如一了,她那尊容倒是很配她。” 月恨水失笑:“你呀……” 随即,他又看着北宫馥道:“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笑道:“此事还得请师父帮个忙。” “哦?” “玄鸿子!” 月恨水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玄鸿子自从帮东宫和义庄捉了鬼以后,已经被皇上封了国师。 如今他可是十分得宠的重臣,宫里宫外任何大事,都需要他看过风水,算过黄道吉日才能进行。 帝京不少王公贵胄,都以可以请他到家中一坐,赠一字半句为荣。 不过月恨水提醒过他,即使到了这个位置,也不可沾沾自喜。 收敛钱财,也不是不可以,但要适度。 去王公贵胄家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去得多了,会自掉身价。 所以现在玄鸿子的身价依然是一路飙升,这不得不归功于月恨水这个幕后军师。 虽然他依然还是受着月恨水师徒的药物控制,但是回头想了想,如果没有这师徒二人,他依然还是在那座香火并不鼎盛的道观里当着神棍。 现如今,他可是国师大人,说一句话,便是地动山摇的效果。 看来,也算是认识了两个贵人了。 而且这两位贵人其实很难得才让他去办一件事,自从上次闹鬼事件之后,他只是按时服解药,过了几个月舒坦日子了。 这一日,天高气爽,玄鸿子带着一众弟子在帝京街头传道。 他一个月都会有两三日亲自到街上传道,这也是月恨水让他做的。 人越是爬得高,越是要摆出低姿态,这样才会让他仙风道骨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轿子路过定安侯府,玄鸿子往外看了一眼,叫道:“停轿!” 轿子停了下来,他下轿,看了看侯府门庭,叫来一名弟子:“去,送上我的拜帖,就说我想跟侯爷一叙。” “是,师父!” 弟子很快就跑了回来:“师父,拜帖送进去了。” 不一刻,就见北宫政急匆匆赶来,笑道:“国师大驾光临,可是北宫家的荣光呢,怎敢让国师在外等候这么许久?” 后面半句,自然是骂看守的。 “侯爷不必客气,贫道也是偶尔路过,有些话不得不和侯爷说。”玄鸿子捋了一把山羊胡子,脸色看不出他的心中想法。 北宫政愣了一下,帝京多少人想请国师算命看相,听说请到过的的,可能还不到五个人。 今日国师居然就停在自家门口,哪有不请的道理? 只是看他脸色,莫非侯府有什么凶兆? “国师里面请,不知国师想对本侯说什么?”北宫政惊疑不定。 玄鸿子跟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叹道:“最近太夫人是否病危?” 北宫政点点头,这件事,帝京应该人人都知道,他知道也不奇怪。 “听说有人要给太夫人冲喜是吗?”“之前请过一位道长看过,正是如此说的。”北宫政点点头。 “不!”玄鸿子摇摇头。 “不对吗?”北宫政愣了一下。 “不是,贫道的意思是,一桩婚事不够。” 北宫政忙道:“那位道长也是这样说,所以最近舍弟的婚事定下来之后,打算给犬子也娶一房妻室。” 玄鸿子摇摇头:“还是不够啊!” 北宫政奇道:“可那位道长说够了!” “还差一点。”玄鸿子摇摇头,“如果有两门半的婚事,就足够可以让太夫人康复了。” “恕本侯愚钝,何谓两门半?” 玄鸿子笑道:“正妻进门,坐的大红轿子,穿着大红嫁衣,盖的大红盖头,进的正门,是为一门婚事。而妾侍进门,穿的粉色衣服,盖的粉色盖头,坐的粉色轿子,进的是侧门,是为半门。” 北宫政恍然大悟:“道长的意思是,北宫家还要娶一门妾侍?” 玄鸿子到处看看,掐指一算:“这一门半,最好是同一人,同一日所娶,喜气大又集中,对太夫人的病情才有更大的帮助。” “同一人?”北宫政想了想,“正好舍弟也想纳个妾,只是没什么人选。” 玄鸿子想了想:“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就算泄露天机也要多嘴一句了。东府黑气太重,不旺子嗣,若是要有子嗣,必须镇得住那黑气。” “依道长之见,要怎样的女子,才能镇得住那黑气呢?” 玄鸿子迟疑了一下:“贫道只能赠你八字箴言:不清不楚,将错就错!” “这……” “贫道今日来侯府,是念旧情,但天机已经泄露太多,侯爷贫道告辞了。” 说着,玄鸿子转身就走。 北宫政在后面怎么叫都没回应,最后只能叹口气:“当初怎么没看出他是个有个有真本事的仙家呢,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问一些前程才对。” 但现在既然已经无法再问,他没办法,只能先做到一点是一点了。 消息传了出去,三日内,一定要给北宫勤找个妾侍人选出来。 毕竟太夫人的病,已经拖不得了。 如果外面找不到,那就在家里找,家里这么多丫鬟,总有一个可以做妾的! 这个消息一穿出来,两府丫鬟都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二老爷看上了,当了那个不能生育的妾侍了。 看秋姨娘多么凄惨,好容易生了个儿子,没过一个月就死了。 有样板在钱,东府闹鬼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谁会想要孤苦过下半辈子呢? 而就在这样危险的气氛之中,北宫馥到了逸墨居窜门,看到北宫玉正相拥一起写字,气氛融洽而温馨。 显然,她是个破坏者。 她必须来破坏他们,沈夫人已经答应了皇后娘娘的赐婚,北宫玉还不知情,但寒香一定是清楚的。 “寒香,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北宫馥进门,直接先拆开了他们二人。 寒香愣了一下,看了北宫玉一眼:“世子,你先慢慢写,我跟二小姐出去一下。” 逸墨居凉亭内,寒香看着二小姐眼圈一红:“二小姐是来劝奴婢不要痴心妄想的吗?” 北宫馥笑道:“不,我不止是要你不要痴心妄想,我还要你去跟太夫人说,你愿意嫁给二老爷,做东府的姨太太。” 寒香吓了一跳:“二小姐,你疯了,奴婢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二老爷的。” 北宫馥笑得意味深长:“寒香,你还记得当日我在这个凉亭里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必须无条件地相信我,你自己的命运,你愿不愿意赌?” 成长,总要付出点代价! 寒香听得这句话,沉默良久,忽地站了起来:“好,一切都听二小姐的,只是世子那边……” “你们的事,暂时没有人知道,而世子的婚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不能让他一直生活在在这种假象之中,所以,现在,我就是来打破这种温馨美好的假象的。睍莼璩晓” 寒香急了:“世子会恨你的。” “恨吧,越是恨我,大家越会觉得,我是真的打算来做这个媒人的。” 寒香眼中是满满的信任:“我相信二小姐一定不会害奴婢,但其他人,却不见得这么相信小姐,我怕,到时候小姐会成为众矢之的。膣”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有准备,不怕。” 说着,她看着寒香:“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个人相信我,我也会觉得很满足。” 越过寒香,她仿佛看到不远处,有白衣翩然的身影,眉目含笑对她说:你若下了地狱,为师一人又怎么会去天堂蝮?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她。 只要有这样一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那就足够了。 就算被世上所有人都误会又怎样呢? 她压根就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寒香走了,北宫馥深吸口气,捏了一下拳头,再缓缓松开,抬步走进了屋内。 “大哥……” “馥儿,跟寒香说完话了,她人呢?”北宫玉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是,我跟她说完话了,现在,轮到你了。”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省了不少事。 北宫玉看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时候,你身边的人,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北宫馥看着他,声音都变得格外残忍,“皇后娘娘已经下旨赐婚了,是给你的。” 北宫玉的笔落到了纸上,晕出很大一块污渍。 “是谁?”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虎威将军的庶出二小姐,太子妃的亲妹妹,已经被毁了容的萧君琦。” “不,就算她是天仙也好,毁容也好,跟我都没有关系,我不要娶她!”北宫玉一下站起身,“我这就去跟母亲说。” “你以为,母亲可以改变皇后娘娘的想法吗?”北宫馥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北宫玉急道:“皇后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不然我进宫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北宫馥冷冷地道,“告诉你堂堂一个世子,爱上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告诉她你要违抗懿旨,让她连夜派人将定安侯府满门抄斩吗?” …… “我现在告诉你,皇后就是这么不讲理,因为她是皇后,所以她有权力不讲理,因为她讲的,就是道理,没有人敢说她说的话无理,因为她手上拥有的是生杀大权!” 北宫玉整个人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良久,他才抬起头:“馥儿,你曾经说过,让我大胆地跟寒香在一起,你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 “我也不是万能的。”北宫馥生意格外冷漠,“所以大哥,有时候,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就算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说的不是真话。” “馥儿……” “我言尽于此,你是世子,你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你所在的位置上必须要做的事,你挣不脱,逃不掉!” 说着,她人已经转身,径直出了逸墨居。 如雪在外面等着她:“小姐,寿王的帖子送到了,他说明日约小姐到老地方游湖。” “知道了。”北宫馥点点头,面色一样冷峻。 “啊!!!”逸墨居内,忽然发出北宫玉的一生吼叫,犹如困兽一般。 北宫馥并没有回头,如雪吓了一跳:“世子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 北宫馥摇摇头:“不需要,他只是在长大!” “长大?” “每个人长大都是有个过程的,不过他已经错过了这个过程,有时候揠苗助长也未必是坏事!” 如雪还是一头雾水。 “你不必明白,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翌日一早,北宫馥早早来到京郊护城河岸。 河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游船,她凭栏而立,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并没有回头,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者是谁。 “慧敏郡主今日来得好早。”寿王景安明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寿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北宫馥转身缓缓行礼。 她今日穿着一身冰蓝色的春衫,白玉装饰的腰带,和身后白色的飘带相呼应,最重要的是,可以很好地衬托着她额头上方,高耸发髻中央的珍珠宝簪。 一身清冷的装束,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并非是可以任意靠近的感觉。 但寿王依然很高兴,毕竟,她今日记得戴上了他送的宝簪。 “如果慧敏郡主可以不用总是对我行这样的大礼,我想我会更高兴一些。”寿王这几次越发容易亲近,很少在她面前摆出皇子殿下的架子。 即使有事相求,北宫馥依然坚持:“礼不可废。” 有时候,哭哭啼啼跪求,还不如摆高了姿态让人主动想办法帮你的好。 “听说北宫家要办喜事了,而且据说是三门喜事一起办?”不过寿王也不是那种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人,既然要玩游戏,不然就玩玩。 以皇子的身份来压迫某个人,是他做不出来的事,他看上的人,自然要对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北宫馥轻笑,她选择的合作者,岂会是个蠢人。 “殿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这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事,帝京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 “寿王知道的消息,是不是少了点?” “我还听说,昨日北宫家有个丫鬟主动提出愿意嫁给太学士大人当妾侍,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北宫馥这才真心笑了起来:“殿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如果是真人,慧敏郡主也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寿王委婉地为自己辩解。 “那是殿下不打算隐瞒罢了。”北宫馥看着他,清淡一笑,点中要害。寿王失笑:“慧敏郡主说话还是这么尖锐。” “寿王殿下的脾气还是一贯这么好。” “郡主请上船吧。” “殿下先请。” 二人都是带着笑意上了船,寿王笑道:“郡主这次约我游湖,不会只是游湖这么简单吧?” 北宫馥凭窗而立:“风景这么好,光游湖难道不可以吗?” 寿王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良久之后才问道:“关于你大哥的婚事,或者我可以帮忙……” 北宫馥这才笑起来:“殿下打算怎么帮忙?” “我可以跟父皇求情。” “不必了。”北宫馥摇摇头,“三日后就是婚期,皇上不能为了你一次又一次驳了皇后的面子,你也该为你父皇多想想。” 寿王一愣,随即点点头:“郡主所言甚是,只是,难道你真的不想为你大哥做点事?”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北宫馥言语模糊。 寿王满心不解。 北宫馥却继续道:“殿下,若有一日,臣女闯下弥天大祸,你可会帮我?” 寿王吓一跳:“郡主,你要做什么?” “殿下不如先回答我。” “这……如果是郡主,我自当竭尽所能。”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有殿下这句话,馥儿就不怕了。” 她说的是“馥儿”而不再是“臣女”,似是关系更亲近了一步。 寿王心中一动,却还是坚持问道:“郡主,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可为你分担。” “三日后,北宫家会迎进三顶花轿,第二日,新人都会进宫向皇上皇后谢恩,寿王会去看热闹的吧?” 寿王想了想:“去一趟也是无妨。” “若是有些突发的情况,寿王在皇上面前一句顶十句,我想殿下是个很聪明的人,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她的话已经算直白了,寿王却想不出来她到底要做什么,迟疑了一下:“但愿我能领会郡主的意思,不让你失望。” 北宫馥莞尔:“殿下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又素有急智,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寿王愣愣地看着她清冷的笑意,为什么,这个人近在咫尺,笑得如春花绽放,却又觉得她那么远,仿佛镜花水月,只不过是一场虚幻泡影? “而我,竟一点都看不透郡主是怎样的人。”他仿佛回话,又更像是喃喃自语。 二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外面船桨划出水声潺潺,绝美的景色到映入河水之中。 而站在窗边的北宫馥,却只是浅笑,心中却是涟漪不起。 离开护城河,北宫馥几乎是马不停蹄到了月恨水的小院。 月恨水欣长的背影对着门外,正轻轻在拿着药杵捣着药。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月白色袍子,春风起处,他用袍子挡住,引得衣袂翩飞,飘然欲仙。 “师父,在做什么?”北宫馥好奇地上前看一眼药钵里的白色黑色药粉。 月恨水当然早就感觉到了她的到来,却并不看她,只笑道:“这是你要的东西。” “师父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幻药。” 北宫馥一下笑了起来:“师父果然是天底下最懂馥儿的人。” 月恨水停了手,将药钵中的药粉倒到一张纸上,再包好递给她:“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 “师父应该最了解馥儿的。”北宫馥眼中是坚定。 月恨水叹了口气:“你瞒着你大哥,他会恨你的。” “人总要学着长大,他是世子,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听说杜姨娘已经怀了身孕,如果是个男孩,也许会是第二个北宫成和蔡姨娘。北宫政正值盛年,几个姨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东府如今又要娶进两个,谁能保证她们不生个儿子出来?” 月恨水点点头:“是啊,一个人要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所以他只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只能让他明白,即使是身边的人,也有可能捅你一刀,也有可能骗你。但你认为要害你的人,也许是为了你好,这个世上最信得过的人,其实只有自己。” 月恨水忍不住拉着她的手:“你难道只信你自己吗?” 北宫馥忍不住笑道:“当然还有师父。” “所以,如果你觉得这个世上已无一个可信之人,其实人生也是很悲哀的。” “至少,他还有寒香。”北宫馥叹口气,“这是上位者的代价,如果他依然是世子,这责任,这包袱就放不下,他不害人,就是被人害死。” 说着,她拿起那包药粉,放进腰带之中:“外间的事,就交给师父了吧,我该回去了。” “这三日,你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月恨水叹口气。 “师父放心,我有准备。”北宫馥将一个瓷瓶放到桌上,“这是我改良过的新药,你可以给那疯鬼试试。” “还有心思配药,看来你真的准备得很充分。”月恨水有些放下心来。 北宫馥回了侯府,刚到听雨轩就看到北宫玉站在门口,急急地走过来看着她:“馥儿,你到底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快急死了。” “大哥,找我何事?”北宫馥不答反问。 “寒香要嫁给叔父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北宫馥点头。 “你知道?”北宫玉吃惊地看着她,“你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 北宫馥淡淡一笑:“她跟我说过。” “跟你说过?” “我尊重她的选择。” “你说什么?” “她不这么做,你会死心吗?”北宫馥看着他,“你会不会考虑娶她做小,你可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委屈她做小的,而她也绝不做你的妾。” “所以她宁可去做别人的妾?” “做别人的妾,是因为她不在乎,她做你的妾,却必须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你需要她日日受这样的煎熬吗?” 北宫玉一下沉默了。 “大哥,既然你已经醒来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她走。”“可她可以选择更好的姻缘。” “除了你,其他的,对她来说,都不可能是好姻缘!” 北宫玉愣在当场,北宫馥拍拍他的背:“这是你的命!” 说着,她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北宫玉忽然冷声道:“你早就知道皇后要赐婚我跟萧君琦的事,却还是鼓励我跟寒香在一起,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始终命不由己吗?” 北宫馥并没有转身,只是叹一声:“母亲告诉你的吗?” “是!”他大声回答,“她说你知道,皇后娘娘让你做媒,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连亲大哥也出卖吗?就算你这么做是为了让我看清楚形势,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 北宫馥深吸口气,依然将笑意高挂在自己脸上,只淡淡回了一句:“随你吧。” “馥儿,我以为这府中唯一可信任的人就是你,没想到你最令我失望!”北宫玉说着,转身就走。 北宫馥这才转头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三场婚事就定在三日后,太夫人已经拖不起了,一定要早点解决这件事。 三日中,北宫玉闭门不出,让人送了一坛一坛的酒进去。 沈夫人想去劝,却被北宫馥拦了下来:“你若进去,这件事我就不再管了。” “可你大哥这样喝下去会喝死的。” “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喝上三天,喝不死!”北宫馥的笑容冷淡而疏离。 沈夫人忧心忡忡:“馥儿……” “母亲若还是不信我,那便去劝吧,只是这件事我就不再管了!” 沈夫人叹口气:“好,我不去就是了。” “你是当家主母,所以可以下令连其他人都不许去。” “这……” 北宫馥看着她。 “好!”沈夫人看看身边的人,“去吧传令下去,没我的允许,所有主子姨娘小姐们都不许靠近逸墨居!” 北宫馥这才出门而去。 “馥儿,你去哪里?” 北宫馥笑:“给大哥送壶酒去!” “你……” 沈夫人刚想说什么,北宫馥已经飘然离开了。 逸墨居,北宫馥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苍凉。 如今是春天啊,竟然能萧条如斯,攒了两日的花瓣和叶子都落在地上,没人清理。 翠竹说,除了要酒,世子不愿让任何人靠近,一靠近就大发脾气,搞得没人敢进逸墨居。 北宫馥并不理会,只是推门进去。 “酒,给我酒!”北宫玉瘫在桌上呓语。 北宫馥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她推了他一把,没有将他推醒,便拿起旁边紫檀木盆架上的一盆水,劈头盖脑地对着桌上的人就倒了下去。 “啊!”北宫玉一下跳了起来,冷水让他酒都醒了过来,随即瞪眼一看:“是你?!” 他的双眼圆睁,仿佛看着仇敌。 北宫馥面色冰冷:“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寒香一意托付终身的男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北宫玉大怒:“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吗?” “人这一世遇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造成的,任何事情,有因必有果。大哥如果在这个家中说一不二,又或者,甚至在大润说一不二,又有谁敢随意左右你的事情?” 北宫馥乱点鸳鸯谱 北宫玉愣了一下,只觉得看着北宫馥的脸越来越模糊的样子,才觉得自己原来从来都没看懂过她。睍莼璩晓 “明天还有一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醉死,要不就站起来,接受你该受的命运!” 说着,北宫馥在桌上放下一个瓷瓶:“这是醒酒药,你想喝就喝,不想就就泡在你的酒缸里吧!” 说着,她转身离去。 北宫玉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腙。 到底他这个二妹妹,是正是邪? 婚期定下前,北宫馥跟沈夫人说:“寒香这次是为了太夫人挺身而出,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她,虽然说是妾侍,但也不能从自家里转一圈就算了,我在外面找了一处屋子,到时候让她从那里出嫁,也算是个有娘家。” “这倒也是应该的,寒香那丫头对老太太真是忠心耿耿,为了她老人家,不惜委屈去给二叔做妾,真是应该好好待她。捩”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如此,娘,妾侍是要穿粉色嫁衣盖红色盖头的,可女人这辈子,谁不想穿一身大红嫁衣呢,不如就破例,让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只坐粉色的轿子也就是了。” 沈夫人想了想:“此事恐怕要跟二叔商量一下,他若是同意了。” “这是寒香的愿望,还请母亲成全,也算是她为老夫人尽孝心的回报吧。” 北宫勤并不屑他这个大嫂,但是太夫人的面子却是不得不卖的。 沈夫人跟太夫人提了一下,太夫人自然是立刻叫了北宫勤到病榻之前殷殷叮嘱。 所以,此刻,寒香已经住到了外面北宫馥为她安排的房子里。 “这两日住得还习惯吧?”北宫馥去看她。 寒香叹口气:“我是个丫鬟,粗声粗长的,住哪里都一样,就是担心世子……” “所以我才让你住出来,若是在府中,万一露馅了,可就糟了。” “可他这几日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寒香还是叹息,随即又问道,“对了,二小姐,这边隔两个院子就是萧府,那到时候,我岂不是要跟萧家小姐一起出嫁吗?” 北宫馥笑道:“你不想见到她?” 寒香沉默。 世子妃的位子,她并不在意,但如果是北宫玉的妻子,她又怎么能不在乎? “放心吧,这几日只要你别随意出门,小心一些,她也不知道你住这里,包括侯府的人,也不知道你住这里。” 寒香想了想:“那到时候花轿到门口,不是都知道了?” “你怕什么,一切有我呢。”北宫馥笑道,“抬轿子的人都是外面雇的轿夫,到时候找个人带路也就是了。” “那带路的人……” “是翠竹!” “那奴婢就放心了。”寒香松口气。 北宫馥笑道:“你这奴婢两个字,我看也得改改,将来我可要叫你大嫂了。” 寒香脸一红,忍不住反驳道:“不应该是小婶婶吗?” “难道你想当我婶婶,那我就不忙了!”北宫馥佯装转过脸不理她。 寒香忙拉过她:“好了,我的小姐,你就别逗我了,我知道其实你的心肠最好了。” 北宫馥被她逗笑了:“这话听上去像是骂我的,好人不长命呢。” “怎么会,二小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百岁怎么够,我是祸害,得活上千年才行。” “好好好,慧敏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寒香也难得活跃起来。 两个人嬉闹一阵,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既然选择相信了,就相信到底。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北宫馥看着她的表情暗自点点头,寒香这个丫头,绝对是个能成大器的,大哥有这样的贤内助,一定能坐稳世子之位。 “这是你的嫁衣,时间仓促了一些,算起来,还是有些委屈你。” 寒香摇摇头:“其实,只要能跟世子在一起,就算没有婚礼,我也无所谓。” 北宫馥点点头:“大哥真的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妻子,全心全意地为他付出。” 寒香浅笑:“我知道二小姐为我做了许多,光是这件嫁衣,就用了不少办法吧?” “算不上,只是你深得老夫人喜欢,这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老人家出了口,谁敢不同意?” 寒香叹口气:“如果太夫人不是那么专横跋扈,听不得别人不同的意见,其实她也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家。” “也就你能深得她心。”北宫馥轻笑摇头,“不过有你这样一位孙媳妇,她将来的日子也好过。” “对了,太夫人的病……”寒香想起重点。 “放心,不是有你们三个冲喜吗,怎么会不好?” 寒香这才松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是真心关心老夫人,她若不是拿真心待你,就不是精明能干的老侯爷诰命夫人了。” 太夫人即使不讲理,即使偏心,但她看人还算是准的,事实上,她北宫馥真的对北宫家没安过什么好心。 很快,北宫家举行盛事的日子。 萧府,萧君琦已经打扮齐全,却在上轿前夕,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但和眩晕也不过只是一瞬而已,等她清醒过来,就听媒婆的声音传来:“快点快点,轿子在外面等得都急了,快去。” 而此刻,寒香打扮整齐被扶着走出大门,她的迎亲队伍是太夫人特意叮嘱的,不输萧家那边。 八人人抬的大红花轿显得格外喜庆,旁边是媒婆,还有北宫馥给她准备的简单的嫁妆。 她上了花轿没多久,便是一出偏僻过道,出了这里,就是帝京最繁华的大街。 就在这时候,十几道破空声连声响起,所有的轿夫都停了下来,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完整不动。 月恨水一身白衣,轻轻飘落在地上,他刚才出手间几十枚小石子打在了轿夫,媒婆,还有其他陪嫁人等的穴道之上。 现在,他们看不见听不见更动不了,过一会儿,他们只会以为简单停了一下,而不是被点了穴道。 “快出来!”轿帘子被打开,月恨水看着寒香。 寒香撩开红盖头,看到月恨水身上扛着跟她穿着一样红嫁衣的人,不是萧君琦又是谁?原来,北宫馥竟然给寒香做了一件跟萧君琦一模一样的嫁衣。 她想得好周到。 “现在,你去萧府,只要跟着媒婆说的话,走出去,上轿子就行了。 寒香有些担心:“可是这轿子不同……” “放心吧,她中了迷幻符,眼中只会看到她想看到的。” 已经有人跟萧君琦说过她的十六人抬花轿还有十里红妆,先入为主的这些印象,会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一直到明日早晨。 “那明日……” “馥儿会搞定北宫勤,放心吧,今日他一定会在妾侍房中过夜,到时候米已成炊,难道还能换过来不成?” 寒香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宫里那边也有办法办妥。”月恨水有些不耐烦了,对其他女人,他真的无法像对馥儿这样有耐心,“你要是再不去,萧家就会发现新娘子不见了,到时候可就是真的害了她了。” 寒香这才急急忙忙下了轿子,让月恨水将萧君琦放到粉色轿子里面。 三顶花轿,二红一粉,在帝京城中饶整整一大圈,可谓风光无限。 等到了北宫家两座府邸外,才分了东西二府,两顶去了东府,一顶来到侯府。 “新娘子到了呢!”有人跑进来报信。 而此刻,沈夫人却在逸墨居外焦急地等着北宫玉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馥儿,你大哥她……” 北宫馥不说话,只是盯着那门看。 北宫玉一早把所有送新衣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一直闭门不出。 现在花轿已经盈门,他却依然没有出来。 “馥儿……”沈夫人又叫了女儿一声。 “吱呀!”一声,逸墨居的门终于打开了,北宫玉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眼中却带着一份视死如归的坚决。 他的身上,正是早上下人送进去的新郎服。 北宫馥看着他,忽地笑了起来。 总算,她并没有看错这个人,一直逃避的那个人,又怎么有资格当她的大哥呢? 北宫玉盯着她微笑的脸,忽地冷笑了一声:“北宫馥,你得逞了!” 北宫馥依然微笑,不为所动。 然后,北宫玉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身上的大红花球绑在他身上,好像一道重重的枷锁。 “新郎快点去踢轿门了。”媒婆叫了一声,赶紧在前面带路。 沈夫人急急跟在身后,北宫馥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看到那边带路的翠竹已经跑了回来。 “二小姐,都办妥了。” “你姐姐那边呢?” “放心吧,为了娘亲,就算让我们姐妹两个去死都可以,更何况,这是好事,让世子娶那个母夜叉回来,奴婢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你不怕你姐姐将来日子难过?” “奴婢的姐姐早就定了伺候大夫人了,所以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了。”北宫馥点点头,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这是一百两,剩下的九百两等事成之后,我一定不会少给。” “多谢二小姐,多谢二小姐!”翠竹都差点哭了起来,“如果不是二小姐,上次我娘就已经不行了,这次还给这么多钱调养。” “这一千两,并非全部给你娘的,拿一部分去给你姐姐赎身了吧,她的位分还不高,你们的娘身边也需要人伺候。” 翠竹姐妹俩的母亲的病,需要昂贵的药物吊着命,所以为了银子,她们姐妹二人什么都敢做。 北宫馥不止帮她们的娘亲治了病,还拿出一千两的厚礼让她们办事。 在这个十两银子可以买三亩地的帝京城中,她相信不会有人比她出的钱更多来给这两个丫头了。 她要用,就用她们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她的方法。 北宫家三门婚事,流水宴开了三百席,凡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几乎都请遍了,座无虚席。 在帝京这个大润的中心,从来都不缺贵人。 北宫静夫妇也来了,甚至连太子妃都挺着大肚子赶来参加妹妹的婚礼了。 看来太子妃对她这个妹妹真的是十分关心呢,只是不知道明日事情穿帮以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啊? 北宫馥感觉唯一一个要说抱歉的人大概就是太子妃了,上一世她害她守寡,这一世,又让她妹妹当了妾侍。 不过萧君琦的性子,她是绝不可能让她嫁给北宫玉的。 所以对不起,也要做一次了。 酒席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宾客大多酒足饭饱,两个新郎也是醉醺醺的,被人各自扶着离开了。 月色朦胧,府内难得安静了下来。 北宫馥真在听雨轩的小院中看着夜色,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小姐,她们都睡下了,我告诉她们你也休息了。”如雪走过来看着她。 北宫馥笑笑:“做得很好,我先走了,我想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 说话间,她人已经上了屋顶,屋顶上,一人白衣胜雪,浅笑回头看她。 “上房如何了?” “都倒下了,不过你得快一些。”月恨水拉着她的手就走。 北宫馥跟着他,两个人从屋顶上掠过。 她想起八岁的时候,她刚刚开始练习武功,师父问她:“喜欢飞吗?” 她点头:“喜欢!” “那师父带你飞好不好?” “好!” 然后,月恨水就拉着她的手,掠过紫霞山上所有建筑物的屋顶。 “如果你有一天也想像为师一样飞,那就要好好练武功,知道吗?” “知道!” 那童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如今,她确也练成一身惊世武功,但师父好像总是忘记这件事,每一次用到武功的时候,他都会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永远走在她前面。 也许在师父的心中,她就从来不曾长大过吧? 如果,她永远都只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该有多好? 只可惜,一切已经不可能重来了。 “到了!”月恨水停下了脚步,北宫馥一时刹不住,整个人撞到了他背后。 “怎么了?”月恨水一个转身抱住了她,北宫馥仰头笑了起来:“幸亏有师父。” “好好的走路,怎么走神了?”月恨水嗔怪地看着,“挺大的姑娘了,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北宫馥嘿嘿一笑:“有师父呢,怕什么?” “你呀,师父也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 “师父不愿意护着馥儿一辈子吗?”北宫馥嘟起嘴,有些不高兴。 “如果你愿意,师父当然愿意,就怕你到时候不愿意呢。”月恨水叹息一声,真是拿她没办法。 北宫馥这才重新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说着,已经打开上房的门走了进去。 太夫人卧床不起,所以身边当然少不得伺候的人,这些人,目前都跟上午的那些轿夫一样,都在原地保持原有的姿势纹丝不动。 北宫馥走了进去,太夫人早已进入昏睡状态。 这几日他们都是请外来的大夫给她看的病,显然,自从北宫玉的事情之后,她不想受制于她这个并不可靠的孙女。 很显然,外来的大夫并不能将她的病治好,所以才不得不采用了冲喜的法子。 但太夫人就是这么倔,就算是真的快要病死了,也从来没有开口要求让她医术高明的孙女来治病。 也许她们祖孙俩之间就是一场拉锯战,大家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北宫馥自然暂时还希望她活着,毕竟,有她在,北宫政和北宫勤还有人压得住,若她不在了,想要借她的手对付那两个人,可就难了。 叹口气,北宫馥打开随身带的金针包,将金针扎入太夫人的穴道。 金针过穴,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北宫馥额头已经冒出汗珠来。 月恨水赶紧帮她轻轻拭去,北宫馥抬头看他一眼:“她的病势比我想象中严重,看来最近的事情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不停地死人,好好的,最有出息的孙子变成了断袖,恐怕铁人也会受不了的。 一切尘埃落定,北宫馥收了针,长舒一口气。 “怎么样?”月恨水小心翼翼问她一句。 “明日应该可以有力气坐起来了,慢慢养着估计也就半个月左右能下床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外面请的大夫吧。” “那就好。”月恨水点点头,“不知道东府那边怎么样了。” “不如一起过去看看吧。” “你累了,先回去吧,我看过就行了。” 北宫馥想了想,摇头:“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我想就算再累我也睡不着。” 月恨水这才让了一步:“那好,不过看完了,必须马上回来,不可以跟上次那样,非要看到人家洞房完了才走。”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还记得北宫成和萧子鸿的事吗? 她抬头看着月恨水,月恨水却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好吧,馥儿答应师父了。” “走吧!”还是如往常那样拉起她的手,月恨水在前面开路,二人前往东府而去。 那一边,原来属于岑风欣的拢烟阁内,传来一个女人愤怒的声音:“老爷呢?” “回夫人的话,老爷喝醉了酒,吵着要去香姨娘那里,谁都劝不回来!”有个丫鬟小声回答。 “香姨娘?!”女人的声音冰冷,“我才是正房,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竟然敢霸着老爷不放?去,去把他叫来!” 她身边的丫头有些为难:“奴婢已经去找了,可那边的人说,老爷已经睡下了,叫不醒。”” 如果不为我用,就杀了她! “再去叫,再去叫!”岑欣芳的声音有些声嘶力竭了。睍莼璩晓 北宫馥看看月恨水:“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北宫勤在那边睡下,一切就都已经无可挽回了,不过我看我这位新的二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将来二虎争斗想来好看。” “你就等着看戏吧。”月恨水自始至终拉着她的手,笑问道,“这回放心了吧,是不是该回去了,等着明天看大戏?” “师父不说,馥儿都没发觉了,原来有些睏了呢。”北宫馥打个哈欠,往月恨水怀里一靠。 “你呀,总是长不大。”月恨水轻松抱起她,掠过屋顶,很快就已经到了听雨轩膣。 北宫馥靠在他怀里,只觉得一阵阵暖意,足可以抵挡这春夜的微寒。 一切都没有变,仿佛她从未曾长大,而他始终张开翅膀,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安心,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味道让她很远都能感觉到蟒。 一夜好眠,等到了早晨,天色大亮,整个东西二府都热闹了起来。 北宫馥慢悠悠起身,并不着急。 忆柳斋的丫头小眉已经匆匆跑了过来:“二小姐,出大事了,夫人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什么事?”北宫馥轻笑抬眸。 “昨天的新娘子搞错了!” “谁跟谁搞错了?” “香姨娘跟世子妃搞错了,这都要进宫见驾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你跟母亲说,就让他们跟皇上实话实说就行了。” “可这……” “让父亲和叔父亲自去皇上面前请罪,我自有道理。” “……是!” 小眉匆匆跑了,北宫馥这才穿上盛装,全身上下带的是一套牡丹图案的金首饰,头上硕大的牡丹宝簪,身上是蹙金的华服,背后胸前都绣着硕大的粉色牡丹,栩栩如生。 “二小姐穿这华服,真心是衣服衬得人比花娇,一丝儿都不比这衣服逊色。”如雪忍不住由心地赞美起来。 “如雪,你的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甜?”北宫馥嗔怒地瞪她一眼。 如雪笑道:“是真的,小姐这么好的容貌,不管素的艳的颜色都撑得起来,人家都是人配衣服,只有小姐是衣服配人,什么衣服上了小姐的身都那么好看。” 北宫馥被她逗笑了:“改日你家小姐披快破布出门给你看看是不是也衬得起来吧。” “二妹妹还有心思开玩笑,想来早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了?”外面,北宫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北宫馥抬眸看到北宫玉一身欣长的喜庆吉服,长身如玉,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含羞答答的寒香。 随即,北宫玉愣住了,良久脱口而出:“好美啊……” “大哥,你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大嫂可要吃醋了。”北宫馥整理好衣衫,放下双手,双眸含笑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大哥不恨我了吗?” 北宫玉不由有些尴尬:“馥儿的苦心,我已经明了,你放心,就算只是为了保护寒香,我也会让自己坐稳这世子之位的。” “大哥明白就好了,不枉做了这么久小人。”北宫馥轻笑,“好了,一起进宫去吧。” “妹妹要进宫?”北宫玉愣了一下,“你应该早就想好下一步棋怎么走了吧?” 北宫馥抬眸看他:“大哥这么瞧得起我吗?” “在我眼中,现在你可是无所不能的。”北宫玉给予高度评价。 “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北宫馥笑呵呵地拉过寒香的手,“昨晚怎么样?” 寒香脸一红,一下把头埋得很低。 “妹妹,你昨日可是害惨了哥哥了。”北宫玉在一旁又笑起来,“如果不是寒香自己掀开了盖头,我就要让她独坐到天亮了,岂不是错过最好的时光?” 北宫馥笑得直不起腰来,寒香的头埋得更低了,使劲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继续往下讲。 “大哥,***一刻值千金。”好容易止住了笑意,北宫馥忍不住又总结了一句。 好在屋内只有北宫馥如雪主仆和北宫玉夫妇,并没有其他人,所以大家都聊得比较随意。 “听说叔父今日早上起来是裹着被子跑出屋子的,一边跑还一边叫有鬼,有妖怪,我想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丢脸过。”北宫玉又忍不住说起东府的情况。 北宫馥笑道:“他一向自诩读书人,是个君子,却被自己的小妾吓得仪态全无,想来在他这辈子的经历中实在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四人说笑着往外走,正巧见沈夫人急匆匆走过来,一见到他们就叫道:“馥儿,你父亲跟你叔父一早进宫去了,萧家二小姐跑回娘家去了,接着我们要做什么?” “走吧,想必虎威将军为了女儿一定也会进宫见驾的,只有父亲和叔父二人力量显然不够,我们也得一起去。” 沈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走吧!”北宫馥挽着她的手,难得一副十分亲热的样子。 沈夫人愣了一下,她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女儿的亲近,再看她一身盛装,这是专属郡主的华服,牡丹的图案,只有四品以上的女官才可以使用。 而北宫馥是正四品的郡主,她这一身就相当于官服了。 而她今日进宫也是穿着一品诰命的华服,一家人都是盛衣华服,相当惹人注意。 “今日为何要穿得这么正式?”沈夫人有些不明白。 “既然是进宫,自然要穿得正式。”北宫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说,北宫家刚刚经历了喜事,自然走出去要精神一些,母亲想必知道今早太夫人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可见冲喜十分有效。” “这倒是,今早老爷还跟我说,前几日国师大人忽然到了咱们府上,留下了八字箴言。” “哦,是什么?” “将错就错,糊里糊涂!” 北宫馥想了想:“这话倒是应景了,你想啊,如今都已经过了洞房花烛夜了,难道还能换过来不成?母亲,还是你不喜欢寒香这个儿媳妇?” 沈夫人忙摇头,笑道:“我倒觉得寒香丫头比萧家那个丫头好千万倍,你说她人前笑,背后捅你一刀,寒香毕竟是知根知底的,什么样的人都清楚,若是选人品,我当然选寒香。”寒香脸更红了,北宫玉牢牢拉着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那就是了,到时候母亲就一口咬定因为这婚事让太夫人身子好了就行了。” 沈夫人还有些担心,但她也明白这个女儿的手段,只能信着她了。 北宫家的人齐聚政和殿,文帝高坐帝位,一旁的沈皇后一脸怒容。 “怎么可能会搞错呢,你们定安侯府和太学士府的人到底这么办事的?!”皇后深吸口气,看着站在一旁的虎威将军,“萧将军别担心,本宫今日一定让北宫家给你一个说法。” 萧弛冷哼一声:“我好好的女儿,嫁过去当世子妃,却变成了妾,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文帝看看北宫政和北宫勤:“两位爱卿,你们看此事如何是好?” 北宫政看看北宫勤,他当然不愿意娶个丑媳妇,而且名声还不大好听。 虽然说现在这个丫鬟也不得他心,但总比被人背后笑世子妃声誉不佳的好。 “回皇上的话,臣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已经过了洞房花烛夜了,我想二弟也不可能再接受寒香了吧?” “这……”北宫勤原也并不太喜欢寒香,但至少寒香的容貌放在哪里,比起萧君琦来说,他当然宁可选择寒香。 但已经过了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了。 最令他烦恼不已的是,自己昨晚居然喝得酩酊大醉,错把那丑八怪当做了自己的正房夫人。 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他已经没法将人完璧送回去了,看样子,只能哑巴吞黄连了。 萧弛叫起来:“那我女儿吃这亏就算白吃了?” 皇后刚要说话,却听得外面传来通报:“太妃娘娘驾到,寿王殿下驾到——” 文帝叹口气:“看来太妃娘娘也知道这件事了。” 正说着,周太妃带着寿王走了进来,文帝忙站起来,让她坐到另外一边,寿王则站在她身后伺候着。 “太妃娘娘今日怎么有空来政和殿?”文帝笑呵呵地看着她。 周太妃叹口气:“哀家在忆云殿都听说皇上遇到了棘手的事,所以过来看看。” 寿王也忙道:“儿臣进宫给太妃娘娘请安,就听说了这件事,太妃娘娘让儿臣一同过来看看。” 文帝点点头:“不知太妃娘娘有什么好办法?” 周太妃沉思一阵笑道:“皇上,有件事想必还不知道吧?” “何事?” “今日一早定安侯夫人告诉哀家,自从昨日三顶花轿到了侯府之后,今日一早,太夫人已经可以自行坐起来了。哀家派了太医去看了,说是大好了,将养几日便可下地了。” “哦?”文帝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周太妃又道:“听说前几日国师经过定安侯府特地停了轿子,定安侯,可有此事?” 北宫政忙道:“真是,国师特意下轿赐八字。” “哪八字?” “不清不楚,糊里糊涂!” “不错!”周太妃点点头,她从来笃信道教,所以玄鸿子当了国师之后,她也经常让他到忆云殿讲道,所以她知道这些也并不奇怪。 此刻,她说完,看着文帝看:“皇上,此事你看交给哀家处置如何?” 文帝自然巴不得有人来解决这棘手的问题,立刻点头:“那就交给太妃处理吧。” “皇上……”皇后和萧弛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文帝却摆摆手:“朕意已决,不知太妃如何处理?” 周太妃笑道:“哀家今日第一次见到世子妃,见她面善得很,甚是喜欢,想收她做个义女,世子妃愿意吗?” 寒香吓一跳,赶紧跪下:“民女怕高攀不起。” “你现在已经是世子妃了,不是什么民女,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是瞧不上哀家这个未亡人了。” 北宫馥忙拉寒香一把,小声道:“快,快叫母妃!” 寒香忙磕头:“寒香拜见母妃!” 周太妃看看文帝:“皇上,哀家帮你收一个美貌又能干的干妹妹,你没意见吧?” 皇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是周太妃说的,收个义妹对他又没什么影响,当然不介意了。 “由太妃做主就是。” “好!”周太妃笑道,“今日开始,寒香就是寒香公主,定安侯,这身份,配得上你家世子了吧?” 北宫政忙磕头谢恩:“这是天大的恩德,多谢太妃娘娘。” 萧弛忙叫了下来:“太妃娘娘,这个丫头当了世子妃,那微臣的女儿怎么办?” “什么这个丫头,她可是哀家的女儿了!”周太妃大怒。 萧弛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该死!” “放心吧,哀家不会委屈你女儿的。”周太妃这才缓了语气,“今日开始,萧氏跟岑氏在太学士府不分大小,同为平妻。” 萧弛有些迟疑:“这……怕是琦儿她性子烈,不答应啊。” 北宫馥在一旁笑道:“萧将军,那可就要问问令嫒的意见了。” “她哭着回家,不肯出来见人呢。” “将军确定吗?” 萧弛一愣:“郡主此话何意?” 话刚说话,就听外面有人来传:“太学士夫人带萧二小姐请求进宫见驾!” 周太妃忙道:“传!” 不一刻,只见岑欣芳和萧君琦手拉手地走进来,一副好姐妹的样子,给皇上皇后太妃皇子请安。 萧弛看着女儿:“你怎么来了,怎么还跟她在一起?” “爹,我与姐姐一同进宫,是来告诉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我愿意跟姐姐一同伺候夫君。”萧君琦有些诡异的脸上带着几分认命的意味。 “你不是……” “爹,岑姐姐跟女儿谈过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女儿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如今岑姐姐又肯跟女儿平起平坐,女儿还有什么好选的?” 萧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北宫勤新娶的夫人真的这般贤惠?“皇上,你瞧,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周太妃笑起来,“这原本就是件喜事,只是有些人将它搞得复杂了一些罢了!” 周太妃说着,用眼睛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皇后,与年龄不符的美丽容颜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 皇后不敢跟太妃对抗,赶紧告罪:“皇上,是臣妾处置不当了。” “算了,事情已经圆满落幕,就这样办吧,各人都有好归宿,也是好事。”文帝摆摆手,“都退了吧。” 众人退去,皇后也退了出去,大殿内,只剩下周太妃,寿王和文帝。 “父皇,儿臣也告退了。”寿王也要往外走。 文帝瞪他一眼:“怎么多陪陪父皇都不肯?” 周太妃笑道:“随他去吧,你陪我回宫吧。” 文帝点点头:“好吧,这臭小子!” 说着,他往寿王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难得流露出弄弄的宠溺。 “他如今的样子,像极了皇上年轻的时候。”周太妃笑起来,把手放在文帝手上。 文帝愣了一下,让身后的人退后一些,这才慢慢扶着周太妃往忆云殿而去。 “你今日出忆云殿,也是这小子求你办事吧?”文帝小声问。 周太妃笑起来:“他也是受人之托。” 文帝冷哼一声:“果然是红颜祸水!” “那红颜祸水可是救了你儿子一命!”周太妃纠正。 文帝愣了一下:“难道……你意属她?” “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丫头一看就是个能干大事的,我唯一怕的就是她手段太厉害,将来不受寿王控制。” “她真有这般厉害?” “看寿王对她迷恋的程度,她倒也称得上是红颜祸水。”周太妃想了想,“但我在想,这红颜祸水,若是被别人所用,还不如为咱们所用,女人嘛,只要爱上一个男人,一定会对他全心全意的。” 文帝深深看了周太妃一眼,良久才道:“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只是我看那丫头心野得很,寿王有那个能耐吗?” 周太妃微微眯起眼睛:“如果不能收为己用,这个女人决不能留在这个世上,不然,毕竟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她的眼中是决绝,不成功便成仁。 文帝看着她,良久,郑重地慢慢点下了头。 而此刻,恍然不知的北宫馥正跟着沈夫人准备回府。 刚到了宫门口,寿王就追了上来:“慧敏郡主!” 北宫馥上前行礼:“臣女见过寿王殿下。” 寿王痴痴盯着她看:“郡主今日的打扮真是好看。” 他的话是十分诚恳的,从内心由衷赞美而出。 北宫馥只是笑笑:“殿下特地跑出宫来,只是为了跟臣女说这句话吗?” 寿王愣了一下:“难道不可以吗?” 北宫馥心道:你是皇子,你说可以当然可以! “既然如此,殿下想必没什么事了,臣女告辞了!”她再行礼,一颦一笑间,晃了人的眼睛,再抬头,她已经到了马车之上 今日,北宫家有职位的人倾巢进宫,个个都是华服官袍,为的也是给皇上提个醒,北宫家乱了,对大润没什么好处。 北宫家的人,在各个地方都占据着要职,牵一发就动全身。 “二小姐,你到底怎么让二夫人和萧二小姐一同进宫答应伺候二老爷的?”一上了马车,寒香就急着想知道答案。 师父的想法最重要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如雪,如果是你,你愿意寒香还是萧君琦来跟你一起分享丈夫?” 如雪认真地想了想:“寒香姐姐人好,如果真的要选一个的话,那我就选寒香。睍莼璩晓” “如果这两个人,你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呢?” 如雪皱起眉头:“哪个女人都不喜欢有别的女人来分享丈夫的,只是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我们做女人的不能反对罢了。” 北宫馥这才点点头:“所以,如果必须要一个人可以名正言顺跟你分享丈夫,女人会选一个容貌丑陋,丈夫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她房间的竞争者呢,还是一个容貌上乘,性格又好的女子呢?腙” 如雪这才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岑夫人一定是觉得留着萧二小姐比寒香姐姐强,以萧二小姐的容貌,二老爷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进她的房间了,那她以后不是少一个对手了?” “总算还不笨!”北宫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岑氏看比你看得通透多了,加上有人在她面前帮她稍微这么一分析利害,你说她又怎么会不亲自去找萧君琦认好姐妹呢?” 如雪点点头:“不过萧二小姐心高气傲,她又怎么会同意?擢” “大房都主动示好了,加上她昨晚已经***,就算让她当回世子妃,也是个失节的妇人。走出去被人笑话不说,大哥随时都可以用七出之条休了她,与其去接受这么没有把握的婚姻,还不如从一而终,再说她现在是平妻,太学士府的夫人,这身份不见得比世子妃差多少。” “所以她就认命了!”如雪恍然大悟。 “在一般人眼中,名节比命都重要,她不认命,又能做什么呢?” 只要搞定岑欣芳,其他的事情,想必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该怎么做。 昨晚见过她发火的样子,今日却还能笑吟吟地去找萧君琦说明利害关系,可见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想来,一个岑家的旁支女儿,能被岑善治看中嫁到北宫家,一定有几分过人的本事。 看来将来萧君琦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她原本就十分善于演戏,如今碰到一个两面派的高手,这是不是应该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北宫馥想到这里,笑了起来,撩起车帘子一角,却看到另有一辆豪华的马车也是从皇宫方向跑了出来,粉茜拢烟纱帐做的轿帘子,不是长平公主的马车又是谁的? 北宫玉的婚事危机已经解除,接下来,还有一桩危机,不过那是属于别人的危机,她只需好好在一边看热闹就是了。 长平公主能这么放心地出宫,看来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过了几日,正是长平公主十九岁生辰,以为驸马守孝三年期满为由,她广开宴席,几乎邀请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和所有皇族中人来参加她的寿宴。 长平公主素来喜欢设宴,不过规模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见,几桌摆下来,请了近千人,看满席珍馐佳肴,侍女们环佩叮当,素手莲步,不可谓不奢华。 于是有人议论起来,算算日子,是距离当日长平公主打算处理北宫家和南宫家联姻事件差不多一个月了,她是要在朝野上下,文武百官,皇亲贵胄面前给一个说法吧? 听说北宫芍在百花宫住了近一个月,每日足不出户,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长平公主已经有了什么办法来摆平这件事。 南宫家父子,北宫家父女自然也在邀约的行列之中,现在大家的目光除了长平公主以外,都是集中在他们身上。 南宫全和北宫勤被安排在一起,两个人心中多少都有点心虚,见面倒是十分客气。 不一刻,长平公主就开了腔:“众位,本宫今日寿诞,也是喜庆之日,一个月之前本宫答应解决武德王和太学士大人两家联姻的事,如今也差不多到了期限了,现在,是解决这桩公案的时候了。” 长平公主低头对身后的女官吩咐了一句,那宫女就到了南宫翔面前,对他小声说了一些什么,便带着他离开了。 “待临平郡王见过北宫大小姐之后,就由他定夺吧,看看他们是不是禁得起时间的考验,若是他还是想娶芍儿,本宫自当成全。” 众大臣不由议论纷纷起来,如果南宫翔坚持要娶北宫芍,这皇上怎么可能会答应? 弟弟娶了一个差点成为她嫂子的女人,这实在是有违伦常啊。 不一刻,南宫翔就出来了,脸色惨白,一脸的惊恐。 过了一会儿,有人叫道:“太学士府大小姐到了。” 不一刻,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嫩黄色衣衫的女子,滚圆的腰身,滚圆的脸,滚圆的胳膊和大腿,肉堆在脸上,走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长平公主面前行万福礼。 “撕——”刚蹲下,她背后的衣服就裂了开来,单薄的春衫里,能看到亵衣。 “啊……”她尖叫一声,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听长平公主含笑道:“去给大小姐披件披风吧。” 立刻有宫女拿来了披风给北宫芍披上。 众位大臣笑成了一片,南宫翔赶紧跪下:“启禀公主殿下,臣愿娶北宫家二小姐为妻!” 北宫芍叫起来:“你说什么?” 南宫翔赶紧跪远了一点,眼神跟见鬼了一样:“臣愿娶北宫家二小姐为妻。” “我是大小姐!”北宫芍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 “本郡王自然知道你是大小姐。”南宫翔忙道,“你是本郡王未来的大姨子。” “什么?” 长平公主笑起来:“临平郡王,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娶芍儿了?” 南宫翔忙摇头:“不愿意!” “南宫翔,你对得起我!”北宫芍大叫,拿出一块罗帕,“这可是当初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你现在想不承认吗?” “大小姐,当初可是你自己勾.引我的,见我身上有块帕子,就拿了去,一块帕子罢了,又没有写上非卿不娶的盟约。” 北宫芍拿起帕子看,帕子上面当真是只有诗一首,人家压根没说一定会娶她。 “你这个负心汉,你个混蛋!”北宫芍气疯了,顾不得礼仪不礼仪的,拿着帕子丢到南宫翔脸上,人也站了起来,疯子一样对着南宫翔打了过去。 南宫翔是学武出身的,哪里能让她得逞,一个后退,早就到了一边,叫道:“公主殿下,大小姐莫不是疯了不成?” 长平公主淡淡一笑,看着北宫芍追着南宫翔追,大庭广众,特别公主也在,南宫翔自然不敢乱动武,只能逃,不过席上人多,他的功夫并没有父亲南宫全和大哥南宫宏那般厉害,在这种地方根本施展不开,一时间便有些狼狈了。 这个时候,长平公主才挥挥手:“去把芍儿拉开。”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架住北宫芍就把她往边上拉。 没想到北宫芍奋力挣扎了一下,竟然整个人往后倒,将那两个侍卫压倒在了地上。 在座的大臣们更是哄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北宫芍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是怎么都起不来。 “还不去帮忙,都死了吗?”长平公主笑得很开心,却还是佯怒地看了一眼一旁守候的侍卫们。 立刻有五六个侍卫急急忙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拉起了北宫馥,她身下的两个侍卫被压得够呛,脸色都发青了,站在一旁捂着胸口使劲喘着粗气。 大臣们的笑声更浓,北宫芍却是一脸的茫然,长平公主对身边的人示意,很快,就有几个宫女抬了一面穿衣铜镜上来放到北宫芍面前。 北宫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长平公主嘴角勾起笑意,很快有人来报:“公主殿下,太学士府大小姐刚才跳了湖,不过已经被救上来了。” “知道了,好好看着她吧。”长平公主冷冷一笑。 在场所有的人忽然沉默了。 他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位公主殿下的杰作。 听说前段时间北宫芍跟公主殿下走得近,又有一段时间听人说她好像开罪了长平公主,但最后还是什么都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时大家还在议论说长平公主真是宽宏大量,竟然还跟得罪她的人当朋友,甚至在北宫芍勾.引妹妹未婚夫的时候,还帮了她一把。 没想到,这其中是另有隐情的。 当看到长平公主冷冽地说出“好好看着她吧!”一句之时,其实已经透露了一种“这就是得罪本宫之人的下场”的意味。 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长平公主看着南宫翔,她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感,一个始乱终弃,只知道看女人容貌的男人,怎么可能让另外一个女人有好感? 所以她刚才故意让他跑得狼狈一些而不制止,而此刻,她轻轻开口:“临平郡王,不管怎么说,你都对不起太学士大人的二小姐,此刻,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南宫翔愣了一下:“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到底发上过什么事,大家心中都明白。”长平公主想了想,“不然这样吧,你去问问二小姐,看她愿不愿意原谅你,如果她愿意,这门婚事还有效,如果她不愿意,这门婚事就作罢了。” 南宫翔忙站了起来:“臣这就去!” 他急急忙忙跑到北宫杏面前:“二小姐,你就原谅我吧?” 北宫杏眼圈泛红,转头并不理他。 长平公主笑道:“好,就有本宫做主,临平郡王,不如你就跪下求而小姐回心转意。” 南宫翔愣了一下,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请求北宫杏的原谅已经做到极致了。 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三妻四妾,原本就是男人的本分,如果不是因为南宫家和北宫家的联姻,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道歉的。 看到北宫芍的那一刻,南宫翔想通了。 原来女人容貌是易变的,而有些东西,却是不会变的。 比如权势和地位。 拥有了这些,还怕没有美女投怀送抱吗? 这一个月以来,他跟父亲的关系搞得很僵,家里家外没人理他没人帮他不说,原本唾手可得的世子之位,南宫全也说要考虑其他子嗣。 而一个月以后,他所看到的美女却变成了一个近两百斤的大肥婆。 原来女人才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现在,他要好好表现,挽回父亲的心。 但让他下跪……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长平公主,长平公主眉目含笑,盯着他。 他忽然想起一个月之前,北宫芍还是一个身段脸蛋一流的美女,一个月之后就变成这个鬼样子。 女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再说了,女人娶回家,还不是什么都听他的,现在丢个脸就丢了,有北宫家当靠山,他的世子之位就唾手可得了。 所以,他咬咬牙,单腿跪下:“杏儿,我真的知道错了。” 北宫杏看着他良久,长平公主笑道:“二小姐,你就原谅了他吧,看上去,他很有诚意。” 北宫杏深吸口气,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被北宫芍和岑风欣压制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如今可以咸鱼翻身了,没想到还出了北宫芍这么一档子事。 可这个男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婿人选,况且她嫁过去是当郡王妃的,就算他娶多少妾侍,都在她之下。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成为世子,到时候她就是世子妃。 到时候别说北宫芍了,就算是爹爹现在新娶的两位夫人,也要对她们母女另眼相看。 北宫杏想到这里,转头看着南宫翔:“起来吧,跪着多难看。” “那……二小姐是原谅我了?”南宫翔迟疑了一声问道。 北宫杏叹口气:“都已经定亲了,烈女不是二夫,我不嫁你还能嫁给谁呢?” 南宫翔大喜:“真的,你原谅我了?” 北宫勤在一旁叹口气:“行了,可以办喜事了,不过婚事可要大办!” 算起来,这件事北宫家和南宫家都有人犯错,谁的错误也不好彻底追究,所以只能马马虎虎,糊里糊涂算了。 南宫全也站了起来:“北宫大人放心,南宫家一定会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武德王客气了,到时候杏儿的嫁妆一定铺满京城十里。”北宫勤也赶紧回了一句。 两边长辈你来我往客套,就这样把一门婚事给定了。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前世的她要求景安皓对她从一而终,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吗? “女人必须对男人从一而终,男人却不需要,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小院内,月恨水叹口气,“不过我倒认为,既然有女人愿意一心一意地对你,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回报呢?”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师父最可靠,这个世上有个像师父这样的男人,我的疑虑消除了不少。” “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那么几个人跟我想法是一样的,你看到的那些,只是少数。” 北宫馥笑得更加灿烂:“他们到底怎么想的我才不管,只要师父的想法是肉长的就行了。” “别开师父玩笑。”月恨水转过头。 北宫馥拉着他的胳膊:“师父,你生气了?” “没有!”月恨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北宫馥跳到他面前:“那你为什么不看馥儿了?” “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长平公主怎么让北宫芍一点点变胖而不察觉吗?” 北宫馥赶紧点点头。 “我让柳轻眉去问了,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帝京城,一座雅致的小楼内,这座楼叫展眉楼,是长平公主一掷千金给柳轻眉买下的小楼。 她花钱包起了柳轻眉,并不让他再去伺候其他女人。 而她的身份,也并没有对他隐瞒。 “公主殿下,你是怎么让太学士府的大小姐一点点变肥而没有发觉的?”柳轻眉帮长平公主轻轻捶着肩,一边小声问。 长平公主笑了起来:“其实这很容易的,头二三十斤,一般人都不会有太大感觉的,况且北宫芍身形也算高挑,我有找其他人每天在她面前赞美她的身材,她就更感觉不到了。” 柳轻眉点点头:“这倒是,不过她会照镜子,自己身上有肉,总会发现的。” “这一点,你能想到,我当然也能想到。”长平公主点点头,“我给她做了整个一个月的衣服,从小到大,一点点变大,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衣服大了,接着,我找人特地做了显瘦的镜子,隔三四天就趁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拿去换了,她就会觉得自己并没有怎么胖。” “嗯,不过等再往上长体重,她肯定会发现的。” 长平公主笑道:“是啊,那个时候,她就会发现自己容易出汗,稍微动一下就喘气,我就说她身子弱,让太医给她开一些平息气息的药,告诉她,吃那些药会稍微胖一些,不过胖得不多。” “这样就好解释了。” “等她胖上五十斤的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太胖了,虽然她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只胖了十斤而已。” “那怎么办?” “我就告诉她,这世上有一种药,减肥非常快。” 柳轻眉也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公主是以减肥的名义,继续让她增肥,对吧?” “轻眉你真是聪明啊。”长平公主勾住他的脖子,“她那么爱美,当然不会接受自己身上有一点点的不完美,所以每天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送。” “这样一来,不用一个月,她就能变成两百斤以上的大肥婆。”柳轻眉恍然大悟。 有时,你很近,有时,你很远!【师徒渐渐压抑不住的情愫】 “没错,她走路觉得不笨重,气也不喘,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又没有变胖,虽然感觉自己的手脚有点胖了,身边的人却会不停地告诉她:不,你很美,你一点都不胖。睍莼璩晓再之后,我会让太医告诉她,你只是吃了药有一点点浮肿,但并不严重,并不影响你的外形。” 长平公主说得十分得意,柳轻眉笑起来:“她也太笨了,这也相信?” “不是她太笨,是因为说的人太多。”长平公主笑道,“就算是个丑八怪,一个人说你长得漂亮,你可能不信,可有十个,一百个人呢?” 柳轻眉点点头:“宫里别的没有,就是人最多了。” 哪个宫殿没有百八十个宫女太监呢膪? 百花宫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住的地方,更是有的是伺候的人。 每天换着人告诉她:你没胖,你很瘦,你只是一点点丰腴,你还是很美的! 这即便是个丑八怪,一个月以后,也会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女辑。 更何况,北宫芍一向眼高过顶,一直觉得自己美貌过人。 若不是未婚夫忽然亡故,她可能根本就瞧不上南宫翔这样的人。 可现在,显然南宫翔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北宫芍肯定没法接受自己变得又肥又丑,恐怕必死。”小院内,北宫馥看着月恨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父,柳轻眉的小楼都有名字,为什么不给你的住所取个名字?” 月恨水有些无奈:“最好别人不要知道我住在这里,若是取个名字,岂不是惹人注意?” “那倒也是。”北宫馥点点头,“但是师父一向是很注重文雅之人,以前紫霞山的住所都有很好听的名字,那些牌匾还是师父亲手所写,亲手所刻呢,让师父住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岂非委屈了师父?” 月恨水笑道:“能常常见到馥儿,又岂会委屈?” “不然就叫委屈小院好了。” “胡闹!” 北宫馥拉着他的胳膊:“其实,我想到一个了,不如叫莘莘小院好了,莘莘学子,我是师父的弟子,很适合啊。” “都说不用取名字!”月恨水忽然有些恼了,转身进了屋内。 北宫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喃喃念了一句:“不用就不用,何必发脾气?” 月恨水忽地转过头,叹口气:“师父永远都不会跟你发脾气,也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那师父……” “就要莘莘小院吧,改日为师写上。”月恨水忽然冒出一句,让北宫馥愣了神。 师父怎么今日这么反复无常,刚才明明说不愿取名字的。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月恨水上前摸摸她的头,一如往日的温润。 仿佛在紫霞山上相处一样,从来不曾改变过。 北宫馥仰头看着他:“师父干嘛总是赶我回去?” 月恨水道:“你不是说,袁不苛总是来找你吗,这会儿他也许又去找你了,不如你回去看看。” “师父,你不要总是撮合我跟他!”北宫馥有些恼了,转身就走。 月恨水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馥儿,你可懂师父的苦心?” 北宫馥心情十分憋闷回了侯府,刚到门口果然看到袁不苛拿着个木盒子站在门口。 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可怜兮兮地躲在屋檐下,执着地等待着。 北宫馥走上前,盯着他看:“你跟我进来!” 袁不苛虽然有些不解,但见她脸色不佳,也不敢多问,只是乖乖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听雨轩。 北宫馥走进屋内,指着一个柜子:“打开!” “啊?” “我让你打开!” 见北宫馥横眉冷对的样子,袁不苛不敢多言,赶紧“哦”了一声,打开那柜子。 柜子里面,上面一层放满了大小一致的檀木盒子,码放整齐,大概有十余个。 “你送来的盒子,除了头两个我打开过以外,其他的我连开都没开过就放到了这里面。” 袁不苛傻愣愣地看着那十几个盒子,良久才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的病人好还是不好,我并不关心,至于你开的是良药还是毒药,我更不关心,你明白吗?” “不明白……”袁不苛摇头。 北宫馥深吸口气:“袁师兄,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小师妹,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就算这天底下的石头都被你劈开了,就算这世上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你跟我,就算地狱之鬼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侵占人间,需要我们成亲才能解救世人,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你,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袁不苛一脸受伤的表情,颤抖着双唇,一副要哭的样子,捧着盒子的手也在发抖。 北宫馥并不理会他,而是直接从房中拿出了一个空箱子,将那些檀木盒子一股脑儿抱出来,毫不怜惜地丢进空箱子里,再夺过他手上新拿来的盒子,也全部丢进去。 “行了,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占地方,你拿回去自己处置吧!” 说着,她将箱子盖好,一脚踢到了袁不苛的脚边。 袁不苛盯着那木箱子看,良久以后,他才弯腰抬起那箱子,飞快地往外跑了。 如雪走过来叹口气:“小姐,何必对袁公子那么凶呢,就算不喜欢他,也可以婉转一些。” 北宫馥摇摇头:“有些人,婉转一些是能明白的,但有些人,必须直接才行,我这样做,对他或对我都是最好的。” “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一直拖着,给他假希望,拖到他七老八十还在给我送药方,这才是真正的残忍。”北宫馥还是摇头叹息,“都是紫霞山上下来的人,我原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只是这件事拖得时间越长,解决起来就会越麻烦,不如就直接告诉他,等他想明白了,我还会当他是师兄的。” 如雪点点头:“我明白了,小姐用心良苦。” 隔了几日,北宫芍被人送回了家,还是住在她原来的房间里,恢复了死了未婚夫时那种日日闭门不出的生活。 听说,她不肯吃饭,到后来,连水都不肯喝了。北宫勤虽然痛恨她做出的事,但也不希望在她妹妹快出嫁的当口家中又办丧事,所以派了丫鬟日日夜夜跟着她,强行也要喂她吃东西。 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凡是能续命的东西都用上了,就是吊着她的命不让她死。 得过饿了些日子,北宫芍的身子越来越差,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反抗那些丫头们往她嘴里塞东西了。 可神奇的是,她的体重没有一丝一毫的下降,请了大夫名医都看了,开了不少药,吃了不少扁方,就是瘦不下来。 有人说吞粪呕吐,她也试了,可依然是那么胖,一点瘦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北宫芍彻底绝望了,每天跟挺尸一样躺在床上,丫鬟喂她吃东西的时候,都要撬开她的嘴,把食物灌进去。 只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子,还表示她是个大活人。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宫杏和南宫翔的婚期总算是定了下来。 至少目前来看,两家都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屋外,有两个丫头讨论着:“听说咱们老爷给准备的嫁妆真的能绵延十里呢。” “那是,这可是当着武德王和公主殿下的面给定下来的,怎么能反悔?” “听说武德王送来的聘礼都堆成山了,比上次萧家大公子送来的还要多,看来这次是真的诚心要娶二小姐过门好好对待了。” “是啊,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二小姐也算嫁了个好夫婿了。” …… 丫鬟们的声音慢慢淡去,躺在床上的北宫芍双眼去慢慢地越睁越大。 随即,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中尽是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听说芍小姐开始吃饭了,这几日偶尔都能下床走一走了。” 听雨轩内,如雪跟北宫馥汇报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北宫馥笑道:“芍姐姐这个人,是从来不甘心失败的,如果她肯起来吃饭,想来肯定有了什么打算。” “可是听说这几日她又胖了好几斤,不过她好像也不在意了。” 北宫馥轻轻一抿嘴:“我想,北宫家应该很快又要办丧事了。” “小姐,什么意思?” “且等看戏吧。”北宫馥说完,人已经纵身到了窗外。 莘莘小院,月恨水刚刚将几个字在宣纸上写定,却并没有写落款。 那几个字,刚劲有力,笔锋凌冽。 “似乎拘谨了一些。”北宫馥站在他身后评价,“束缚太多,想得太多,放不开。” “馥儿心中,是这么想师父的吗?”月恨水停了笔,静静地看着她。 北宫馥迟疑了一下:“我只是从字中看出来的罢了。” “为什么这么对袁不苛?”月恨水没来由地转了话题。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知道了?” “本门中没有秘密。” 北宫馥垂眸:“师父也觉得馥儿做得不对吗?” “或者……”月恨水忽然迟疑了一下,长叹一声,“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他,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北宫馥笑起来:“师父果然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月恨水浅笑。 北宫馥却又有些忧伤地叹口气:“而我,恐怕是这个世上最不了解师父的人了吧?” 月恨水怔忪:“何出此言?” 北宫馥却不再言语。 良久之后,月恨水缓缓地道:“其实馥儿只需知道,为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就行了。” 北宫馥摇摇头:“可我不止想明白师父对我好,我更想明白的人,是师父你。” 月恨水眼中神色一动,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闪过,他伸出了手,似是想做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和往日一般,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傻丫头,师父明明白白在你面前,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北宫馥叹口气:“有时候,看着师父挺近,可有时候,我觉得师父好远。” 月恨水默默站在当场,随即,将那宣纸拿起来,放到箷珈上挂了起来:“过些天,就找块牌匾刻上吧。” 他总是这么温柔,他的温柔像一张网,把自己包裹起来,却也将别人隔离在外。 北宫馥就在跟他咫尺的距离,却再也迈不过那看似简单的一步。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一个看着字,一个看着另外一个的背影。 四月底的风,穿过大门吹进屋内,箷珈上的宣纸发出“沙沙”的抖动声音。 并不空旷的屋子里,静寂地只有宣纸飘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宫馥闭一下眼睛,长叹一声:“师父,我回去了。” 她慢慢退出来,月恨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动。 北宫馥心中明白,他们之间,似乎从未曾改变过,可又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慢慢改变。 她想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但很明显,师父并不想让她懂得。 隔几日,就是太学士府二小姐北宫杏出嫁的日子。 那一日,整个太学士府乃至定安侯府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地毯,红色的绸缎裹满了各色各样的摆设。 北宫杏一早起来梳洗装扮,由府中专门请来的“好命婆”梳了头,穿好了嫁衣,戴好凤冠,还没盖上红盖头,就听外面有人笑道:“妹妹好漂亮。” 门口,站着的是已经胖得不成人形的北宫芍,脸上的肉比上一次长平公主寿辰上更加横生,五官就堆在好多肉中,几乎就要别淹没一般。 北宫杏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惊恐起来:“大……大姐,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当然是来祝贺妹妹嫁得如意郎君的。”北宫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这是姐姐给妹妹准备的出嫁礼物。” 北宫杏看着那锦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怕姐姐害你不成?”北宫芍咯咯一笑,满脸的肉都在颤抖,“小月你帮你家小姐打开。” 小月是北宫杏的贴身丫鬟,听到被点名,吓得人都抖了起来,求救一样看着自家主子。 “姐姐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北宫杏听到不需要她亲自打开,感觉找到救兵了一般,赶紧推个替死鬼出去。小月没了法子,只能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锦盒,里面竟然是一支飞凤展翅的金步摇。 精致的工艺,下面的流苏也是纯金打造,做得十分精细,看着就喜人。 “这原本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嫁妆,按照世子妃的体制做的,并无越级,妹妹将来想必用得着,就先送给妹妹了。” 北宫杏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干什么?”北宫芍苦笑一声,“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北宫杏愣了一下,却见她眼中露出一些悲伤的神情,又听她继续道:“妹妹,以前姐姐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其实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气不过我明明没有嫁人,却个个把我当个寡妇看待。” 北宫杏赶紧点点头:“姐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北宫芍笑起来,走上前,就要去拉她的手。 北宫杏缩了一下手,迟疑了一下,又伸了出去。 北宫芍拉着她的手:“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姐妹二人的事,就过去了,以后你当你的郡王妃,姐姐会看着你幸福的。” 北宫杏看着她的笑容,不知真假,却也只能勉强笑道:“谢谢姐姐。” 北宫芍点点头:“我先走了,别误了你的吉时。” 说着,她转身离去。 小月捧着锦盒看着北宫杏:“二小姐,这步摇?” 北宫杏沉了脸:“真是麻烦,送这么个东西来,丢在家里也不合适,就带上吧,到了王府,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也不知道放了毒没有!” 小月惊呼一声,赶紧将锦盒丢在一边。 “你做什么?!”北宫杏板起了脸,“让你拿着就拿着,若是让外人看到了,以为我这般小气,还在生那个肥婆的气呢!” 小月咽一下口水,不敢反抗,只能小心翼翼地拿了块帕子,把锦盒捧上。 北宫杏这才盖上红盖头,由媒婆喜娘扶着往外走去上了花轿。 武德王府,花轿盈门,南宫翔喜踢轿门。 府内,宴开三百席,长平公主也亲自到了,高坐媒人位。 她这个媒人,看上去确实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此刻,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叫道:“等等!” 只见那边一个浑身圆滚滚的女子一身素缟已经到了轿子旁边,不是北宫芍又是谁? 南宫翔皱了一下眉头:“大小姐,你来做什么?” 北宫芍笑了起来:“我来祝贺我最爱的妹妹嫁得好夫婿,临平郡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南宫翔愣了一下:“你穿成这样什么意思?” 北宫芍笑得有些悲凉:“记得那一日,晋王寿辰,我穿一样的衣服,郡王惊鸿一瞥,将我印在心中,而今日,我穿着一样的衣服,竟然只会招人讨厌。” “你不要闹了,杏儿好歹是你妹妹,给大家留点面子。”南宫翔越发不悦。 北宫芍的笑声开始有些尖锐:“你以为我是为你来的吗,临平郡王,你太瞧得起自己了,我只是有话要跟我妹妹说。” 说着,她对着轿子里的北宫杏道:“杏儿妹妹,不介意姐姐跟你再说句话吧?” 北宫杏愣了一下,在轿子里道:“姐姐有何吩咐?” “我只是忽然想起,那金步摇需我亲手给你戴上,算是我将原来属于我的位置传给你了,将来你夫婿也可飞黄腾达。” 师父,你好美!【这是要吻的节奏啊……哈哈】 还有这个说法? 北宫杏迟疑了一下,想想之前在家中北宫芍似乎也是诚心求和,把东西给她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也许她真的是来祝福她的。睍莼璩晓 这种祝福如果不接受的话,好像不吉利。 北宫杏是个很迷信的人,准确地说,当年跟着岑风欣的蔡姨娘就是个很迷信的人。 玄鸿子还是蔡姨娘介绍给岑风欣的,这一点,北宫芍自然是清楚的於。 作为她的女儿,耳濡目染,自然对各种传说深信不疑。 果然,北宫杏开了腔:“既然姐姐一番诚意,就让她帮我戴上吧。” “杏儿……”南宫翔显然不太相信北宫芍址。 “郡王放心,姐姐不会害我的。”北宫杏给一个保证。 南宫翔这才让开了路,北宫芍上前,小月递上锦盒。 北宫杏轻轻揭开了盖头,北宫芍进了轿子里面,北宫杏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能在大门口这种地方抛头露面。 众人看不到轿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过了没多久,轿子里忽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 “杏儿,怎么了?”南宫翔赶紧要撩轿帘子,却被北宫芍硕大的身形被狠狠撞到了地上。 她站起来,目光凌冽地看着他,手中的金步摇正一滴一滴往地上滴着鲜血。 南宫翔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寒而栗,好半晌才想起北宫杏来,赶紧撩开轿帘子看去,立刻传来众人的惊呼。 只见北宫杏脸上一道血痕,从左边额头直接划到了下巴,伤口之深,已经可以看到鼻梁骨。 而此刻,她双眸紧闭,显然已经晕死了过去。 “来人那,拉住她,拦住她,她杀了杏儿,她杀人了!”南宫翔大叫起来,立刻有侍卫拦住北宫芍的去路。 北宫芍却仿佛看不到他们一般,只是快速往台上的长平公主跑过去。 “你们愣着干什么,拦住她,拦住她啊!”南宫翔大叫起来。 北宫芍的眼神太过可怕,手中还沾着北宫杏脸上的血,一身白衣上鲜艳的血染出一朵朵桃花瓣。 侍卫们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个个拿出了佩刀拦到了她面前。 北宫芍神色如常,仿佛看不到那些刀,只是一步步往长平公主方向而去,连叫不都不曾放慢。 她毕竟是太学士的千金,侍卫们自然不敢真的杀了她,就算她真的犯了罪,也轮不到他们审判。 眼看着她离长平公主越来越近,坐在贵宾位的长平公主忍不住也被她眼中凌冽的光芒看得大叫起来:“拦住她,不许她靠近!” 那些侍卫得令,这才将刀直接交叉架到了北宫芍的面前。 北宫芍竟然直接伸手,抓住刀刃,鲜血从她手上大片大片流淌下来。 她这惊人的动作吓了侍卫们一跳,竟然下意识地移开了刀,北宫芍趁这个机会,直接扑往长平公主的座位。 难为她两百多斤的身子,竟然可以有这么快的速度,简直已经用尽了全力了。 长平公主骇得花容失色,眼看着北宫芍手中的步摇就要刮到她的脸上,一道人影飞快地跑了过来,叫道:“公主小心!” 便整个人挡在了长平公主面前,金步摇锐利的划过他的后背,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长平公主坐着,仰头看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面如冠玉,眉宇间别有一翻风流含情的味道,此刻他好似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长平公主面前,阳光下,他的笑容美好如同春花绽放。 他整个人撑在椅子扶手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平公主,唇色有些惨白:“公主殿下,没事了……” 他说得有些累,显然受伤不轻。 而此刻,北宫芍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几个侍卫给抓了起来,但她拼命挣扎,甚至无视挥过来的刀刃,竟然疯得用肉掌去对付锋利的刀锋。 不一刻,她一双手的四根手指已经被齐齐切断,整个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刺杀公主是死罪,侍卫们这才敢出手,但这么惨烈的状况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方竟然还是个女人。 长平公主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扶住为她挡住致命一击的男人,对那些侍卫叫道:“砍了她的腿,不要让她过来!” 那些侍卫立刻照办,北宫芍的双腿从膝盖处整齐地被砍断,她站不起来,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滚圆的血球一般,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长平公主看,一点一点,往她脚边挪去。 “挖了她的眼睛,挖了她的眼睛!!”长平公主大叫起来,她的目光实在太骇人,饶是她见惯了大场面,也忍不住吓得心儿扑通扑通地跳。 立刻有侍卫把刀尖捅进了北宫芍的眼睛中,然而那血糊糊的两个血窟窿依然直直地对着长平公主,好像依然看得见一般。 她到了长平公主脚边,血糊糊的断掌努力想要握住她的脚踝,吓得她不停地跺脚。 好在北宫芍的血也流尽了,就算不甘心,到了此刻也依然还是断了气。 “公主……没事了……”长平公主耳边传来虚弱的安慰声,“公主,求你……不要怪罪北宫家!” 说着,那男子已经晕了过去。 花轿盈门到如今其实也不过就是瞬间的时间,北宫芍划破了北宫杏的脸以后就直接飞奔往长平公主方向而去,这段路并不远,所以一切发生得十分地快。 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且一切都那么骇人听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长平公主大叫起来:“叫太医啊,叫太医啊!!” 开始有大臣议论起来:“这不是定安侯的二公子吗?” “是啊,听说他被废了武功赶出侯府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长平公主也想了起来,以前他们偶尔也会在某些场合见面,不过并不熟悉,所以刚才看到的时候并没有想起来。 北宫成,是他? 没有仔细看过,原来他竟然长得这般英俊啊? “太医呢,快叫太医啊!”长平公主想到这里,赶紧再次大叫起来。 她手上还有黏糊糊的感觉,血腥味布满了整个喜堂,几乎将整个喜堂染成了灵堂。那一边,南宫翔也叫了起来:“杏儿还有气,叫大夫,快叫大夫!” 一时间,整个武德王府几乎变成了医馆,城里的大夫被叫来了,宫里的太医也到了。 两个重伤患者成了重要的人,什么拜堂成亲喜宴统统被人忘到了脑后。 所有的人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带着被血染红的绑带都被端出了房外。 “人怎么样?”长平公主气急败坏地抓着一个刚刚出来的丫鬟问,根本不在意她自己身上的血衣没换,一手的血还没来得急洗去。 “太医在治了,奴婢不清楚。”那丫鬟小心翼翼地回答。 “没用的东西!”长平公主狠狠地甩开她,一旁的贴身女官忍不住道:“公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然奴婢先帮公主净手,再换了干净了衣服再来吧?” “不,本宫哪儿都不去!”长平公主叫起来,“在不确定他是不是平安之前,本宫就留在这里了!” “公主……” “本宫做决定需要你同意吗?”长平公主美眸一抬,盯得那女官赶紧低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长平公主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焦急地等待一个人过。 即使是她嫁了一年的丈夫,听到他的死讯,她也只是怨怪父皇而已。 但此刻,她竟然恨不得刚才北宫芍那一刀是真的割在她脸上才好。 终于,太医走了出来回话:“回公主殿下的话,二公子没有大碍,背后的伤口太深,不可随意翻动,这几日要爬着睡,这几日不可乱动,需要专门有人伺候着,不能让伤口再次裂开。” “他人醒了吗?” “已经醒来了。” 长平公主赶紧抬脚就往里走,退开们,就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和血腥味。 不过她并不介意,只是在看到一个丫鬟给北宫成擦拭额头汗水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你出去,这里交给本宫就是。” “可是公主,这种粗重活都是奴婢做的……” “本宫让你出去就出去!”长平公主柳眉倒竖。 “是!”丫鬟没有办法,只能留下脸盆和汗巾退了出去。“ 长平公主坐到北宫成的对面,绞干汗巾,帮他一点点擦额头的汗。 “岂敢劳烦公主殿下。”北宫成立刻往一边躲了一下。 “别乱动,太医说过,你不能乱动!”长平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伺候你算是报恩了,难道也不许吗?” “能救公主殿下,是草民的荣幸。” “什么草民,你不是有官职在身的吗?” 北宫成叹口气:“我被家父赶了出来,又失去了武功,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只是一介平民罢了。” 长平公主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 “难为你被赶出家门,刚才还为北宫家求情,看来定安侯也不是个有眼光的人,竟然把这么好的儿子赶出了家门。” “唉,也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信错了人,中了别人的圈套。” “怎么回事,跟我说说,本宫为你出头。” “不敢劳烦公主殿下。”北宫成摇摇头,却不由牵动了背后的伤痕,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长平公主忙道:“好好,不说就不说,你且安心随本宫回宫养伤,这些事儿,等你伤好了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这,怕是不妥吧?”北宫成脸上带着几分迟疑。 “有什么不妥的?”长平公主瞪他一眼,“你是为本宫受的重伤,难道本宫找人治好你还错了不成?” “公主住在后宫,后宫不是太监就是女人,草民是个大男人,公主又跟皇贵妃娘娘住得近,这么个住法,恐怕对公主和娘娘的清誉都有损伤。” “怕什么,你现在都起不来,能有什么损伤?”长平公主毫不介意。 “公主不介意,不代表皇贵妃娘娘不介意,皇上也会介意的,到时候给你们带来不便就好了。”北宫成还是坚持,“如果对公主和娘娘有损伤,草民是短短不会去做的。” 长平公主见他如此坚持,想了想:“好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个去处,离皇宫近些,再每日让太医给你来看伤势,你看这样可好?” 北宫成想了想:“既然如此,就劳烦公主了,其实草民平时住在城外破庙里,也无处可去。” 长平公主忍不住蹙眉:“你一个富家公子,竟然住在破庙之中?” “帝京城中,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若是人人都跟公主殿下一样平易近人,草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北宫成悠悠一叹,无限感慨,实在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长平公主只觉得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你且在这里好生住下,将来跟着我,保证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多谢公主殿下。”北宫成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长平公主回宫之前,将北宫成暂时先安排到了夏轻眉的展眉楼内暂时养伤。 这里离皇宫近,太医出来看诊也方便,长平公主想出来看他也方便。 她承诺,晚些也会送一幢单独的小楼给北宫成。 而此刻,定安侯府,听雨轩内,北宫馥听完了如雪从外面打听来的事,所有关于武德王府喜堂上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事件。 “没想到芍小姐竟然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如雪叹息一声,“更没想到,出来救公主的那个人,竟然是二公子。”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是二公子吗?” 北宫成,果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打压下去的人呢? 是啊,即使他什么都没有,但他也有那张可以迷惑不少女子的脸。 当年,他在帝京城中的容颜算起来是仅次于景安皓,每一次骑马出行,帝京城中多少女子的芳心为之倾倒? 当初岑可慧不也是对他这张脸是一见钟情,就这样交托了终身吗? 北宫馥想到这里看着如雪道:“二公子住进展眉楼了吗?” “听回来报信的人是这样说的。”如雪点点头,“看来那位夏公子怕是要失宠了呢,京中都在传说,长平公主看上咱们家二公子了,有包起他的打算。”“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反应?” “不知道呢,听说大老爷和二老爷连夜进宫请罪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如雪想了想,“不过我听说,二公子为两位老爷求情了,说是芍小姐一个人的错,罪不应及家人,况且杏小姐也是受害人之一,这事儿搅和不清楚。” “倒也有礼。”北宫馥点点头,“北宫成真是挺厉害,这样都能让他东山再起。” “是啊,府中都议论着,说二公子是故意接近公主的,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回侯府报仇呢。”如雪缩了缩脖子,好像已经看到北宫成趾高气扬回侯府的模样。 “放心吧,定安侯这三个字,并不是摆着好看的,一个小小的长平公主,还扳不倒他。”北宫馥倒并不担心,“横竖无事,我出去一趟,想必府中这会儿都炸开锅了,不会有人注意听雨轩的。” “小姐,你又要出去?”如雪忍不住嘟起了嘴。 “去去就来,很快。”北宫馥拉拉她的手,然后掠过窗子就跑出去了。 莘莘小院内,月恨水桌上摆着一壶女儿红,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挂在箷珈上的那四个字,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师父,有这么好的酒都不叫我一起喝,你想藏私不成?”北宫馥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毫不犹豫拿过那酒就喝了一口。 “姑娘家不要总是喝酒!”月恨水瞪了她一眼,抢过酒壶,“待会一股酒味回去,被人发觉了怎么办?” “没事,今日北宫家办喜宴,几乎每个人都喝了几杯,有点酒味也不碍事,况且他们现在也不会注意到我。”北宫馥嘻嘻笑起来,“师父,这酒可真不错,起码是三十年陈的吧?” 月恨水忍不住瞪她一眼:“你一点都不担心北宫成要做什么吗?如果他爬了上去,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北宫馥笑道:“如果我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不动他,就是留着他还有用,师父心中比我清楚,何必杞人忧天?” 说着,她又灌了一口酒,月恨水手快,赶紧抓了过来:“又抢!” 说着,竟然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北宫馥忍不住叫道:“师父,给我留一口,别喝完!” 月恨水哪里肯听她的,一个旋身人已经到了屋外院子中。 他月白色的长衫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朦胧,仰头时,又几滴酒漏了出来,滴落在他的下巴,慢慢滑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那样子,似乎只有活色生香四个字来形容。 北宫馥忍不住都咽了一下口水,竟然看得忘记了去抢酒。 “没有了!”月恨水难得有些得意地把酒壶倒过来,眼神中有些不屑,“跟为师抢,你个小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怎么可能是为师的对手,想跟我抢?做梦!” 北宫馥并不回应他的挑衅,只是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就好像小时候,她总是觉得师父十分高大,仰头的时候,总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到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但师父依然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 月光下,月恨水俯视着她,他的容颜几乎被藏在阴影之中,却依然轮廓分明,特别是温润的双眸,眉目间,此刻闪着几分酒后才有的真性情。 于是,北宫馥脱口而出:“师父,你好美!” 醉后一吻【终于吻了,泪奔……】一万字 月光下,少女的面容如白瓷一般皎洁,姣好的面庞跟精致的五官在清淡的光亮中显得格外诱人。睍莼璩晓 醉眼迷离中,月恨水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忍不住也喟叹一声:“馥儿,你也好美……” 他们的脸那么接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晚风拂过他们的脸颊,带起青丝飞扬。 酒香,光是那香味就已经可以让人痴醉於。 北宫馥的心竟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敏锐地感觉到此时此刻,应该会发生什么。 或者说,她期待会发生什么。 而事实上,月恨水的唇已经无限接近她的脸,最后,仿佛是迟疑了一下,停留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之上址。 北宫馥心中有点小小的失望,但随即又欣喜起来。 月恨水的唇一直停留在她的额头之上,仿佛就想这样长长久久永生永世地停留下去,并不打算松开。 月光下的倒影中,男子吻上女子的额头,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良久良久之后,男子手一松,酒壶在他手中滑落下去,跌落在青砖地上,裂成点点碎片,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声响,仿佛一下惊醒了梦中人,月恨水迅速直起身子,甚至下意识退了北宫馥一把。 北宫馥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姑娘家这么晚了喝酒是不好的习惯。”月恨水的脸色,原本迷离的醉眼此刻化作往日春风一般的温润笑意,他伸手,纤长的手指在她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回去吧,为师要休息了。” “师父……”北宫馥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用温润的网将她隔开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她。 “回去吧!”月恨水说话间,已经转身进了屋内,并且迅速关上.门。 北宫馥看着紧闭的门好半晌,良久,她忽地轻笑了起来。 师父一向都不用手亲自关门的,他一向长袍一甩,劲道便能将门关上。 而今晚,他转身关门的时候,手法终于不再那么潇洒了。 师父啊,你的心,是不是也乱了呢? “师父,我回去了!”她对着门外轻轻说了一句,随即便转身回了定安侯府。 四月,是个多事之春,但北宫家毕竟办了两场喜事,一共成就了四段姻缘,而太夫人的病,也一日好似一日了。 听说北宫杏那日并没有死去,只是被她姐姐彻底毁了容颜,看来以后跟着那么看重容颜的夫婿,日子想必十分不好过。 还未洞房,就已经注定了要守空房了。 一道伤口,从额头划破鼻梁一直到下巴,那样子已经不能看了,看到了也会令人惊悚。 不过为了安慰她,皇上特地赐了个临平郡王妃四个字的金牌给她。 意思就是除非皇上下旨废除,不然她这辈子不管做什么事,就算杀人放火,也一直可以保有郡王妃这个名分。 看来皇上其实心中也很清楚,这件事是他最宠爱的亲生女儿长平公主闹出来的,所以有些心虚地给了北宫杏一些补偿,也并没有责怪北宫勤的女儿要刺杀公主这件事。 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而北宫芍则以失心疯的名义,并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反倒还是以大家千金的名义发丧安葬了。 不过太学士府还是不敢太过张扬,只是简单办了一场,生怕再次惹恼了喜怒无常的长平公主。 不过这几天长平公主可没时间管一个死人的丧礼到底是张扬还是低调,她的心现在整个都扑在一个人身上,几乎日日都出现在展眉楼,每天从早待到晚。 听夏轻眉传来的消息说,公主几乎事事亲力亲为,身边的侍女多跟北宫成说一句话,或是笑一声,就立刻被赶走,若是多说两句,立刻被拖走掌嘴。 她对北宫成的占有欲,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毫不掩饰的地步了。 一晃,北宫成在展眉楼已经养伤超过十天了,长平公主这几日没有摆宴席,没有光临烟鹤楼,甚至她养在城中的不少男宠都不见她的踪影。 “看来,她是真的陷进去了。”莘莘小院内,北宫馥坐在石凳之上,手肘顶在面前的石桌之上,撑起脑袋,盯着屋里屋外忙碌的月恨水看。 “岂不是如你所愿?”月恨水头也不回地答了她一句。 “你说,如果长平公主知道他之前是住在怡红楼的话,会不会派人去端了那楼?” “以她的性子,极有可能。” 事实上,北宫成并没有在京郊破庙住很久。 他虽然没有武功,没有了地位和权势,但他还有一张脸。 靠脸去吸引男人,他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但去吸引个把女人,对他而言,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怡红楼的晴红姑娘,是他当初的旧相好,算是跟他相处得时间最久的一位青楼姑娘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他第一个去找的就是这位晴红姑娘了。 没想到,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这句话在晴红身上并不通用。 她还是很念旧情,偷偷收留了北宫成,还将卖笑的钱贴补他,甚至出谋划策,助他飞黄腾达。 前些日子,听说武德王府娶媳妇,郡王妃是他堂妹,长平公主也会出席,她就让他扮作了侍从去找找机会。 没想到,就是这么巧,正好遇到北宫芍要刺杀长平公主。 这几日东躲西藏的日子,北宫成只觉得过得生不如死,最差的结局也不过就是个死,所以他又还能怕什么呢? 北宫芍那一下,可是实实在在刮破了他的衣服,深深划进了他的肉里的。 但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可能让公主欠他的情呢? “我这个二哥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精密的设计,这头脑,实在是个做大事的料。”北宫馥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忙进忙出的月恨水说着。 “是啊!”月恨水也是点头,一会儿摘草药,一会儿捣药,一会儿给她拿茶点。 “师父!”北宫馥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从我到这里开始,你就从来没停下来过,你真的有这么忙吗?” 月恨水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停顿了一阵才道:“是啊,最近是有些忙,这几日你不是让红玉开个医馆吗,有些疑难病症,她无法解决,所以找我来帮忙。” 那日三门亲事换错了新娘,最后皆大欢喜,不过这种事情总要有人来承担一部分责任的。 所以北宫馥趁机让北宫玉夫妇二人赶走了红玉,接着月恨水资助她在帝京城中开了一家医馆。 这个世上,最容易得到情报的,除了青楼和酒楼,其实还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看相馆,来算命占卦的都是心中有事不能解的,而很多事情,也是各人心中的秘密,一下两下,就很容易被问出真话来。 第二个就是医馆了。 谁家夫人小妾偷偷瞒着丈夫跟外头的人珠胎暗结的,谁家小姐未婚先孕的,谁家老太太老爷子被小辈们气病了的,这种事情,医馆也能碰到不少。 酒楼青楼,夏轻眉也算得上一个,真正的青楼嘛……也有一个,至于其他的,都还在筹划之中。 现在既然有红玉这样的人才,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 不过此刻,北宫馥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情:“师父,需要馥儿帮忙吗?” 她轻声问,月恨水忙摇头:“不用了,为师一个人忙得过来,今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如你先回去吧。” 北宫馥百无聊赖地叹口气:“师父,你发现了没有?” “发现了什么?” “这几日,你赶我回去次数越来越多了,难道馥儿真的这么招师父烦吗?” 月恨水手中的药杵一下停了下来,转头看和她:“不是,馥儿,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那师父是什么意思?” “为师怕你出来时间长了,被北宫家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真的吗?” “为师何曾骗过你?” “是吗?”北宫馥满眼的都是怀疑,“师父真的从来没骗过馥儿?” 月恨水竟然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起来:“这种事情,为师是绝不会骗馥儿的。”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我想喝酒,你陪我喝好不好?” 月恨水吓了一跳:“酒是穿肠毒药,馥儿少碰为妙。” “那师父那日偷偷背着我喝毒药?”北宫馥走到他面前,继续盯着他看。 “那日,哪日?”月恨水依然在笑,只是笑得终于有些不自然。 “师父心中明白。” “为师想来喝醉了,并不记得后来怎么了。”月恨水拿着药钵走到桌子另外一边。 北宫馥并不放过他,追着他继续出现他面前:“师父的记忆一向很好,怎么可能忘记?” “酒醉后的事情记不住,跟记忆无关。”月恨水辩驳。 “师父撒谎!”北宫馥索性直接戳穿他,“自从那日以后,我每一次来这里,师父就没有好好坐下跟我聊过一次天,而且每一次都恨不得早早把我赶走。” “馥儿,你误会了,只是最近医馆要开张,所以才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罢了。” “那师父的事,馥儿帮你做了,现在,陪馥儿去醉仙楼好不好?”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抛头露面的不太好。” “不抛头露面也抛了好几次了,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听说寿王殿下又约了你好几次,我觉得跟他游湖应该比去醉仙楼好。” “每次都是游湖,风景都是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 “不看风景,可以看人啊。” “人就更没什么可看的了。” “寿王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不如师父!” “馥儿!” “师父!” …… “馥儿,你不要胡闹了,为师要做正事。” “馥儿找师父要办的也是正事。” “什么事?” “终身大事!” …… “馥儿,你胡搅蛮缠。” “师父,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 月恨水终于发现他算是彻底败给眼前的丫头片子了,为什么所有事情总要问到底不可呢? “是不是陪你去了醉仙楼以后,你就肯回去了?” “让我跟寿王去游湖都可以!”北宫馥点头,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 “好,为师陪你去!”月恨水拉起她的手,两个人携手出门而去。 醉仙楼,二楼临窗雅座。 北宫馥跟月恨水点了一桌子菜,月恨水眼中满是怀疑:“你能吃下这么多?” “吃不完,师父就带回去吃。” “天气热了,这饭菜带回去都坏了。” “放在木桶里,吊在井水中就行了。” 月恨水苦笑:“你不是想让为师这几日一直吃剩菜剩饭吧?” “师父这么忙,想必没时间出门吃饭,多留点饭菜也是应该的。”北宫馥理所当然的回答。 月恨水嘴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丫头,一定是故意整他的。 是在生他的气吗? “馥儿……”月恨水忽然低声呼唤了她一句。 北宫馥愣了一下:“嗯?” “不要生为师的气,可好?” 北宫馥怔忪:“我的样子,像在生气?” “像!”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应该知道馥儿为何生气。” “我……”月恨水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摇摇头,“为师不知道。” “师父!” “吃饭吧!”月恨水指指满桌的珍馐佳肴,“吃完了,早些回府。” 北宫馥深吸口气,双眸终于渐渐染上了一丝怒色。 “馥儿……”月恨水依然低声唤她。 北宫馥抿一下唇,深呼吸两次以后才道:“好,吃饭吃饭,这么好的饭菜,不要浪费了!” 她闷头狂吃,月恨水蹙了一下眉头,眼中多是一些不忍:“慢些吃,没有人会跟你抢。” 北宫馥不理他,不一刻,狂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大半,这才停了筷子:“吃完了,我回去了!” 说着,径直站起了身子就要走,月恨水赶紧拉住她的手:“馥儿……” “师父不是想早些赶馥儿走吗,馥儿走就是了!” 月恨水有些无奈:“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总之,为师绝对不会赶馥儿走。” 北宫馥转头看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月恨水笑得格外真诚。 北宫馥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想透过他的笑意看到他真实的内心。 但是很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她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师父,馥儿总是看不透你。” 月恨水眼中的笑意终于渐渐盛不住了,僵在脸上,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然后,他松了手:“若是看不透,就不要看透吧,有些事情,看得太透彻了,反倒不好。” “是这样吗?”北宫馥有些疑惑。 “也许,以后你会明白,但是为师倒希望,最好你永远都不明白。”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越发觉得他说话和做事都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她想要伸手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想了想,她只感觉有些迷茫,那一晚的吻,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境虽然极端唯美,但梦醒之后,却仿佛都没都没有了。 她心情忽然有些沮丧起来,转身下楼出门而去。 月恨水见她脸色不好,赶紧付了钱追了出去:“馥儿……” 他急急拉住她,握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明明五月了,你的手,怎么还是如此冰凉?” 北宫馥仰头看着他,就这样站在酒楼门口盯着他看,久久不语。 “好啊,你们两个!!”一旁,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两个人受了一惊,赶紧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袁不苛! “二公子告诉我你们两个关系非同一般,我还不信,看来确实如此!”他睁大眼睛盯着师徒二人紧握的双手。 月恨水忙道:“不苛你别误会,馥儿手冷,我帮她捂手罢了。” 北宫馥轻笑:“师父,何必跟他解释,有些人心就是黑的,所以看世上人就都是黑的,有些人耳根子软,受了一点挑拨,又看了一点点事情,就深信不疑,这种人的想法,何必理会。” “馥儿……”月恨水想要阻止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同门师兄弟,有些事情,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你们也知道怕了吗,怕我把这丑事传到山上去?”袁不苛冷笑一声,原本尚算俊朗的脸上此刻是有些扭曲的怒意。 北宫馥看着月恨水笑:“瞧,师父,我就说吧,有些人你是没法跟他说人话的,偏就喜欢去听一些疯子的乱叫,又喜欢帮着疯子当疯狗出来乱吠,不用理他了,我们走吧。” “北宫馥,你站住,你说谁是疯狗?!”袁不苛一下拦住她的去路。 “谁在这里乱咬谁就是疯狗!”北宫馥翻个白眼,“好狗不挡道!” “北宫馥,月恨水,你们欺人太甚!”袁不苛抽出了佩剑,直直指着他们,“今日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谁也不许走!” 北宫馥冷哼一声:“师叔也不叫了,以下犯上,不尊师长,玄门可以逐出师门的。” 月恨水见路上还有些行人来往,怕有人认出北宫馥,赶紧拉了她一下:“你先回去,这里交给为师处理。” 北宫馥想了想:“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如果走了,倒显得我们真的心虚似的。” “但北宫家的人看到了怎么办?” 北宫馥想了想,对他使了个眼色,直接转身就飞身到了屋顶就跑了。 在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之前,暂时先把人引到偏僻一点的所在去吧。 月恨水自然知道她的想法,看了袁不苛一眼:“我们找个地方去说清楚吧!” 袁不苛本不想理会他,但是月恨水转身就走,他的功夫自然不能跟这位天才的小师叔比,除了跟上,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不一刻,三人已经到了郊外,袁不苛跟得气喘吁吁。 他的武功本来就不如北宫馥和月恨水,两人又刻意跑得飞快,只让他跟得差点断了气。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袁不苛别说举刀了,就算说句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你……你们……”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才指着月恨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高下已分了,你连我的都追不上,还妄想打得过我跟师父联手?”北宫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这个残酷的事实。 袁不苛调息了一阵,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此事我定当禀明掌门师伯,他一定会有办法惩治你们的。” 月恨水摇摇头叹口气:“你以为,大师兄会不知道我在哪里吗?” 袁不苛愣了一下:“掌门师伯他……知道?” “我跟他说过,我会下山帮你小师妹。”月恨水实话实说,不过却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袁不苛皱起眉头:“我明白了,掌门师伯一定是怕你们做错事,才让我师父派我下山,我有责任帮你们。” 北宫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帮我们?” “你们……你们这是不对的!”想了老半天,袁不苛终究是口讷,好容易才想出这么一句。 “我们怎么不对了?”北宫馥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北宫馥歪着头看着他,“袁师兄,任何事情,都需要有证据,眼见为实,口说无凭!” “我……我看到你们手拉手……” “你师父从来没拉过你的手吗?” “我……我是男的,我师父也是男的!” 北宫馥冷笑一声:“所以我才说,只有思想龌龊之人才会觉得这个世上的人都是龌龊的,只要心中坦荡,别说是握手,就算是睡同一张床又如何?如果我们真有你想的那般龌龊,在紫霞山上那么多年,恐怕连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噗!”月恨水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算是什么比方啊,他这个徒弟也太会举例子了吧? 袁不苛却在认真想这件事的可能性,北宫馥又加了一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说着,她主动牵起月恨水的手:“师父,我们走吧。” 在袁不苛愣神间,师徒二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来你真的应该早些回府去了,不然怕是要闹腾起来了。”月恨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下北宫馥。 北宫馥笑道:“当知道北宫成被长平公主养在展眉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没想到北宫静和景安皓这么大方,竟然把袁师兄都借给长平公主的男宠治伤了。” “不管怎么说,景安皓和长平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如果景安皓想要成大事,长平公主的支持几乎等于安皇贵妃的支持,他当然要尽力招揽人心。” “我明白他的想法。”北宫馥点点头,她上一世可是跟他做了十年夫妻,怎么会不明白枕边人的想法? 月恨水忽然噤声了,北宫馥也停下了脚步:“师父,你是不是……介意?” “介意什么?” “介意我上一世,曾爱过他?” “你爱过吗?” 北宫馥想了想:“也许更多的,是想让北宫家的人认可我,我想证明,我可以给北宫家带来更多,可以让他们在我的帮助下过得更好,他们离不开我,至于其他,也许真有夫妻之情,但是那份情,也许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算不算得上是爱。” 月恨水眨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以为,为师为什么会介意?” “师父……” “回去吧,到了!”月恨水指指前方,正是定安侯府听雨轩的屋顶。 北宫馥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师父很久了。” “哦,说来听听?” “当年我被景安皓北宫静禁锢在地牢,我曾经将师父给我救命灵符抛到空中,可是我在地牢中半年,师父却并没有出现,为什么到最后一刻才出现?” 月恨水愣愣地看着她,良久以后才道:“这件事,我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你……可以等吗?” 北宫馥想了想:“好,我就等师父,我相信师父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着,她嫣然一笑,整个人轻轻掠起,已经落到了听雨轩的屋顶之上,随即跳落下去,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月恨水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 风起,高处不胜寒。 “咳咳咳!”月恨水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一直不停,一声一声,一阵一阵,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他捂着胸口慢慢跪倒在屋顶之上,单手撑着屋顶,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地拿出一块帕子捂住了嘴,在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声过后,他终于拿开了帕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帕子,微微抬手,一道火苗在他掌心窜了起来,将那块帕子一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又一阵风吹过,那灰便随风消逝,很快散在空中,无影无踪。 月恨水这才站了起来,又盘腿坐着调息了一阵,再起身时,他已神色如常,一个纵身,往莘莘小院方向掠了过去。 定安侯府,听雨轩。 听说北宫成伤势已经稳定,长平公主就很急着将他介绍给了几名官员,谁都看得出来,公主是要提拔他了。 但北宫成现在只是可以走动,背上的伤口还不能随意牵扯,只能站着或躺着,要给这样一个几乎什么都不能做的人弄一份官职,真是难为了各部的尚书大人们。 不过好在北宫成这个人,虽然其心不太正,倒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 不然当年北宫馥也不会让这个根本瞧不上她的哥哥来统领他们贴身的禁军。 而他的背叛,也让是真正让她感觉到最致命的一击,北宫成的心机和才华确实是十分高端的。 见几位尚书大人迟迟没有动静,长平公主有些急了,索性还是用了老办法——办宴席,把她的这位新宠介绍给各位王公大臣们。 这次宴席的请帖,北宫政和北宫勤自然也各自收到了一份。 帖子上写着:可携眷参加。 同时,因为北宫家是北宫成的家人,公主还特地颁了恩典,带的家眷不限人数。 就是不止可以带夫人,小姐或者公子也可以带上。 长平公主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想让北宫成和家人好好团聚一下,甚至提出可以带姨娘一起去。 而这姨娘,除了蔡姨娘又还能有谁呢? 不能回北宫家,北宫成自然是见不到亲娘,长平公主也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们母子见见面。 看起来,这位公主真的是对北宫成照顾得无微不至,十分周全。 沈夫人一早来找北宫馥:“送请帖的公公偷偷告诉我,让我务必带你一起去,说是端王和端王妃也会参加,让你们姐妹二人好好聚聚。” 北宫馥点点头:“女儿明白。” 她当然明白,北宫成之所以落到如此田地,其实都是她在背后推泼助澜的。 如今人家东山再起,自然需要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北宫馥并不介意,梳妆打扮了便跟着沈夫人往百花宫而去。 这一次的宴席可谓十分正式,长平公主甚至直接把宴席的地点设在了百花宫内。 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很少见的事。 长平公主爱男宠,却并不过分,至少这种宴席,不会在皇宫内举办,总是会在外面找个地方办,比如驸马府就是很常去的地方。 可这次,她连驸马府都不去了,让所有人都进宫。 北宫馥抬眸看去,所有皇子都到齐了,端王晋王是公主的亲兄弟就别说了,竟然连平日里行事低调的寿王,四皇子秦王,连今年才十四岁的六皇子瑞王也请了。 至于太子,那是必然到场的,就算他的母后跟长平公主的母妃根本就几乎是公开的敌人。 北宫馥叹口气,自古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就算是贵为公主,恐怕也不能免俗啊。 那一边,北宫静和景安皓正帮忙招呼贵宾,远远看到北宫馥和沈夫人走了过来,忙上前问候。 “母亲,妹妹,你们也来了,刚刚我也见到父亲了,他看上去脸色可不太好。”北宫静亲热地挽着沈夫人的手,“怕是二哥的事儿,他心里还过不去。” 北宫馥但笑不语,北宫静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对了,馥儿妹妹,袁公子也来了,你们是师兄妹,可要打个招呼吗?”北宫馥摇摇头:“倒是在同个山上待过,不过并不熟。” “小师妹这话怎地如此见外,当年我们在紫霞山上山盟海誓,互赠定情信物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跟我不熟?” 袁不苛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那响亮的嗓音很快引来众人的围观。 立刻有人议论起来:“没想到堂堂侯府千金居然跟人私定终身啊!” “是啊是啊,真是不像话,当真是外面野生野长的,一点羞耻礼仪都不懂。” “你看看她,回来以后还装作不认识,摆明了富贵了就不再理人家了,始乱终弃啊!” …… 北宫馥并不理会那些议论,只是转头看着袁不苛:“袁师兄,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何时何地跟你私定终身了,又有何物为证?” 袁不苛走到她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紫霞山上,彩云洞,你当时就把这块绣着你名字的帕子送给了我,说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北宫静拿过那帕子看了一下,同样大声地问:“妹妹,这上面确实有你的名字,这事,姐姐也没法帮你了,既然你与袁公子有情,理当禀报父母亲知道,其实有情人终成眷属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想父母亲一定会通情达理,成人之美的。” 北宫馥笑意更浓:“姐姐真的这么认为?” 北宫静立刻点头:“看袁公子跟妹妹也算是郎才女貌,你们两个都研习医术,看起来真是十分登对呢。” 我愿为你赌一场【我赌你心里有我!】 “那母亲,你是这么认为的?”北宫馥转头笑盈盈地看着沈夫人,或者她在期待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还是在期待什么,是不是她太傻呢? 沈夫人想了想:“馥儿,如果你跟袁公子真的有情,母亲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并不会反对的。睍莼璩晓” “如果我说,他冤枉我,母亲相信吗?”北宫馥盯着她看,眉目间依然含笑。 沈夫人愣了一下:“这……” 北宫馥叹口气,转头看着北宫静:“姐姐,你能不能把帕子反过来呢?於” 北宫静愣了一下:“反过来?” “你反过来看看。” 北宫静依言反过来,却看到帕子的另外一面,绣着一朵并蹄莲祝。 “并蹄莲花开,真的是定情信物啊。”有人叫了一声。 北宫馥并不反驳,只是对北宫静继续道:“姐姐,你能把帕子上面的那三个字念出来吗?” 北宫静定睛看去,果见上面有三个字,跟北宫馥那几个字一样大小,下意识就念了起来:“北宫……静?” 她倏地睁大眼睛看着北宫馥:“我的名讳。”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又难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好像并蹄莲一般,试问我怎么会将写着姐姐名字的帕子送给情郎当什么定情信物呢?” 北宫静彻底愣住:“送……送给我的?” “姐姐如果还不信,那妹妹也没其他办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她一副又怨又怒的样子,“这帕子我原是随着行装一起带下山来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姐姐,等见到时,姐姐也已经嫁为人妇,我这礼物太过微薄,怕姐姐看不上,没敢送给姐姐,不想竟然就不见了,原来竟然是被人偷走了。” 袁不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不,不可能,我昨天还看过,根本就没有什么北宫静的名字,明明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昨天?”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袁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拿到帕子的,昨天竟然还在仔细看这帕子的细节?” “谁说的,我拿到两三天了……”袁不苛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紧捂住嘴。 北宫馥觉得越发好笑起来:“哦,这帕子不是我在紫霞山上给袁师兄的吗,我下山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请问两三天前我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紫霞山?” 袁不苛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北宫馥又道:“况且,据我所知,袁师兄这段时间一直在为端王看病,想必也不会在两三天前回过紫霞山吧?” 就算是飞来飞去,恐怕时间也不够啊。 周围的人看着袁不苛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北宫静也立刻见风使舵:“袁公子,我素来敬重你医术高明,现在却忽然来闹这么一出,你可知冒认郡马的罪过多大?” 袁不苛看着北宫馥,良久才呐呐地道:“小师妹,我是想救你的。” 北宫馥冷笑一声看着他:“毁我名节,污我清誉,就是为了救我?袁师兄,你这份盛情,我真是承受不起!” 袁不苛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我的苦心,小师妹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不远处长平公主的声音传来:“冒认郡马罪名是死罪,来人,将袁不苛拉出去斩!” 立刻有几个侍卫冲了出来反剪袁不苛的手,北宫静有些急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紫霞山上请下来给景安皓治病的人,好容易如今已经看到希望了,如果就这样死了,那她岂不是永远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妹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同门师兄,虽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过总不能看着他死是不是?”她看着北宫馥,希望她出口求情。 北宫馥并不为所动,只冷笑一声:“既然姐姐都说了是不可原谅的事,那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北宫静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不由有些着急地看着景安皓。 没想到,景安皓竟然并不开口求情。 北宫馥明白,他这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即使我有腿疾,但也并非谁都能控制我的。 如果这个时候他开口求情,岂不是代表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要受制于一个小小的紫霞山弟子吗? 北宫静有些急了,抬眸往不远处长平公主身旁站着的男子看去。 在北宫家的时候,北宫成和北宫静的兄妹感情算是最好的,应为几乎是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多少有些年少的情分在。 北宫馥也抬了眸子,看到他眼中带了几分挑衅,正看着自己。 他以为,她一定会为这个师兄求情是吗? 他错了,她北宫馥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睚眦必报! 既然袁不苛今日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她就不会对他再留任何一点情分了。 长平公主已经挥了手让人把袁不苛押了出去,却在此刻,她身旁一声清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慢着!”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那声音看了过去,长平公主的声音也温柔了起来:“怎么了?” 说话的是北宫成,此刻,他眸中带笑:“公主殿下,今日事好日子,不要让血腥味扫了大家的雅兴。况且,袁公子只说自己与我妹妹有情,并没有冒认什么郡马,我倒觉得,应该从轻发落才是。” “哦,那二公子的意思是,怎么发落?”长平公主一脸完全听从北宫成做主的模样。 北宫成看看她:“不知冒认官亲怎么处置?” 立刻有刑部的官员出来道:“重者处死,轻则重大一百大板!” 北宫成想了想:“那不如就重打一百,不知公主殿下的意思如何?” 长平公主立刻对侍卫道:“拉出去,重打一百!” “慢!”北宫馥忽然叫了一声。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长平公主看着她皱了一下眉头,北宫成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看起来,女人的心终究是软的。 “慧敏郡主,本宫已经从轻发落了,如果郡主还要求情,恐怕本宫也无法跟在座的各位交代了。”长平公主一脸为难的样子。 北宫馥浅笑:“谁说臣女要求情了?”“那你……” “冒认官亲是一条罪,难道无端毁女子清誉就不需要治罪吗?” 大家都愣了一下,感情是一百大板难消慧敏郡主心头之气呢? “那郡主觉得应该如何处置?”长平公主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既然冒认官亲都从轻发落了,那毁人清誉也就从轻发落,一样也是一百杖,公主殿下,你看如何?” 那意思就是说,一百杖不够,再加一百! 长平公主深吸口气,想了想,毕竟北宫馥确实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有理由追究的,所以还是点点头:“好,那就拉出去,打两百杖!” 北宫馥行礼谢恩,站起身,看到北宫成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她看。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狠辣到这种地步? 整场筵宴,北宫馥如常欢笑,如常谈话,仿佛刚才的事并没有发上过一般。 或者说,刚才那个男人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寿王远远看着她,眼中欣赏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他双手举杯,摇摇敬她一杯。 北宫馥淡淡一笑,同样举起酒杯,轻抿一口。 那边已经有行刑官来通报:“行刑完毕,犯人已经昏迷了!” 长平公主看看北宫静和景安皓:“三哥,这好歹也算是你府上的人,也给二公子治了几天伤,你看……” 景安皓这才开言:“自当带回端王府养伤!” “嗯,三哥以后可得好生看着点,别让他再行差踏错才好。” “多谢皇妹提醒。”景安皓浅笑点头,看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说着,便让身后侍应的人安排袁不苛回端王府的事去了。 北宫馥更多的时间还是盯在他的腿上,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腿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可以用力了。 她看过袁不苛的药方,也明白他的能力,治好端王的腿其实只是时间问题,她当初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让他可以站起来,而袁不苛,应该两年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她并不想阻止,有些东西,得到以后再失去,跟从来没得到过是不同的心态。 没有得到就没有失去,而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痛。 景安皓转过头,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一直盯着他看,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眼前那女子一身妍丽的装扮,眉目与端王妃一个模样,只是他身边的女子温润含蓄,而对面的女子,张扬耀眼。 这个女子,到了任何地方,似乎都能成为那个地方的焦点,不得不让人注意到。 而他注意到,她似乎盯着他有很久的时间了。 他于是冲她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意,对方显然也明白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注视,却并不尴尬,只是很自然地别过头,目光往上移。 那是端王妃北宫静的位置,景安皓眼眸一闪,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图。 然后,北宫馥的目光便移到了别处。 景安皓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女人果然是如狐狸一样狡猾的家伙,竟然连这么尴尬的场景,她都能转移视线。 那边,蔡姨娘跟北宫成见了面,她的伤势刚刚痊愈,不能站立太久,北宫成也还有伤在身,所以长平公主专门在侧殿找了个方便让他们进去好好聊聊天。 等蔡姨娘再从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一扫之前憔悴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焕发的荣光。 北宫成也走了出来,长平公主为他一个个介绍那些王公贵胄。 有公主做介绍,那些王公贵胄自然是笑脸相迎,好似跟北宫成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虎威将军萧弛也来了,公主相邀,又是皇上最宠爱的长平公主,就算要见仇敌也只能来了。 “本宫知道将军之前跟二公子有些误会,今日本宫摆席,就当是二位的和头酒,喝了这杯酒以后,两位以前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长平公主一番话,说得萧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举杯也不好,不举杯也不好,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北宫成。 北宫成笑着上前:“之前有得罪将军的,我自罚一杯算是认罪了,只怪我年轻不懂事,还请将军见谅!” 他轻轻一笑,如果萧弛不接受,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似的。 萧弛是个武人,可不是个蠢人,加上此刻太子也走了过来,笑道:“岳父大人,既然二公子这么有诚意,依本宫看,岳父大人就接受了道歉吧。” 萧弛呵呵一笑,伸手大力拍了拍北宫成的肩膀:“好小子,离开虎骑营你以后你可以平步青云啊,公主和太子都为你一点小罪求情,这杯酒,我不喝也不行了!” 说罢,他举起酒杯,一样脖子,一饮而尽! 酒杯一空,他又笑着加了一句:“二公子果然不适合待在军营,在营中怕是委屈了你当了池中物!” 他的话已经摆明了态度,我们和解了,但是想再回到军营之中,就别做梦了! 言语间,多是讽刺的语气,众人都只当听不出来了,难为北宫成竟然可以一直保持着自然的笑容,听他讲完这些话。 北宫馥忍不住暗自点了点头,看上去,北宫成看上去比以前确实沉稳了许多。 很多经历,已经让他成长得心机更加深沉。 如果换了刚刚来到紫霞山上初遇她的模样,此刻他还是定安侯二公子,恐怕绝不会是现在这副隐忍的模样。 一个人能忍,就一定能成大事! 莘莘小院内,北宫馥跟月恨水细细分析着席上的事情,月恨水轻蹙起了眉头。 “师父觉得我不该对袁师兄这般绝情对吗?”北宫馥想了想,师父一共七位师兄弟,跟其他六位师兄其实都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他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当时收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瑞阳真人当时已经七十岁高龄,那些师兄弟最小六师伯也有三十多岁了。 除却大师伯席九思教了他一些本门功夫之外,跟其他师伯们,在北宫馥的印象中,她上山以后,也就是每年除夕夜会聚一次罢了。 师父从来不谈论他们,所以她也很有默契地不去问。“他定然是受了北宫成的挑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他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担心,这样一来,你六师伯会坐不住了。” 北宫馥想了想:“六师伯不是应该在紫霞山吗,你怕袁师兄跟他告状?” “你六师伯是你几个师伯中最喜欢游山玩水的,虽然收了几个弟子,不过最喜欢的就是你袁师兄了,这次咱们差点将他打残,他恐怕心中不高兴。” 北宫馥想了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六师伯这个人十分护短,若是让他知道我们伤了他的人,一定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我们。” 北宫馥皱起了眉头:“但是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有所作为,不过如果惊动了六师伯,倒有些棘手了。” “算了,反正我一直在这里不回去,你那几位师伯都知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相信大师兄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倒是,大师伯这个人最为公正严明,应该不会由着大师伯胡来的。” “只能这么希望了。”月恨水还是眉头深锁。 北宫馥看看他的脸色:“师父,你最近是不是又用功过度,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不碍事。”月恨水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你六师伯罢了。” “师父不用骗我,大师伯算的上你半个师父,一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有他在,六师伯就算再厉害都闹不出个天来,看你的脸色,一定是身体不好所致!” 北宫馥忽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周太妃……那个疯鬼,你这几天是不是独自对着她太久了,所以才会身体不好?” “为师真的没事。”月恨水退后一步,“把双手背在身后。” “如果师父真的没事,能不能把手递给馥儿,馥儿替师父号个脉。” 月恨水又退后了一步:“号脉这种事难道为师不会吗,你别忘了,你的医术是谁教你的?!” “可师父也说,我的医术已经青出于蓝超过师父了,师父自己看,还不如让我跟你一起会诊。” 月恨水摇头:“不用多事,为师说没事就没事。” “师父……”北宫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师父,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没有的事,别乱想。” “师父,那疯鬼呢?”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退开后堂的门:“她一直在那里,说话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我看你不如还是放弃吧,我看也治不好了。” 北宫馥眼中都是倔强的神采:“不,我不管,当初给景安皓治腿的时候,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们都让我放弃,可我就是没有放弃,一年多以后他就可以站起来了,三年后,他都可以上马行军打仗了,所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做不成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 “是,我不相信,老天对我不公了一次,还能继续对我不公,两世了,如果结局还是一样的,我就算闯到天宫,也要跟天帝理论一翻!” 月恨水忙打断她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随意诅咒上天,与天斗,对你没好处。” “师父,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 “为师只是让你小心为上,这并不是胆小,我们都是学玄术的,都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北宫馥看着月恨水,她只觉得今日的师父有些奇怪,以前他不是常说,我命有人不由天的吗,怎么今日却说了相反的论调? “师父,你到底是不是我师父?”北宫馥忍不住想要上前捏一下他的脸,月恨水却有些尴尬地扭过头。 “傻丫头,我不是你师父,难道还会有人变作你师父不成?”他有些懊恼的模样,眸中似怨还嗔。 “这表情倒有几分像。”北宫馥托着下巴上下打量。 月恨水只觉得哭笑不得:“馥儿,你瞎琢磨什么呢?你觉得为师可能让别人变身为自己而毫无察觉吗?” “那倒是,师祖说过,师父虽然是他众位弟子中年纪最小,可玄术造诣却是最高的。”北宫馥立刻点头,“如果有人想要变作师父的话,就得先跟师父比比玄术了。” “那不就行了。”月恨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那师父为什么不敢让馥儿号脉?” 月恨水愣了一下,这丫头,竟然在这里等着他的? “好,你一定想号,就号!”月恨水想了想,索性伸出了手。 北宫馥纤纤玉指扣上他的手腕:“师父的脉搏,似乎比上一次用功过度的时候还要弱一些,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师父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这几天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这下你放心了吧?”月恨水缩了手,给她一个没好气的笑容。 “既然师父没事,那馥儿就放心了。”北宫馥赶紧挽住他的手臂摇晃道,“师父不会怪罪馥儿吧?” 月恨水苦笑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为师又怎么会怪罪馥儿呢?” 北宫馥笑起来,笑得十分灿烂。 只是,那冲满笑意的眸中,却还是有几分叹息。 如果恢复到这样的相处模式能让两个人都感觉比较轻松开心的话,是不是应该继续保持下去呢? 但是,那个晚上的那个吻,难道就真的可以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吗? 她看看小院内的摆设,早已没有了任何和酒有关的东西。 很显然,在她心里过不去的事情,在师父心中也一样过不去。 不然,他又怎么会那么介意酒的事情呢? 但是,他过不了的那一关,除了师徒的名分之外,又还有什么呢? 多年的相处,让北宫馥敏锐地感觉到,月恨水一定还在介意另外的一件事,那件事,比师徒的名分,比世人的目光还要重要千万倍。 也正是那件事,让他始终踏不出那重要的一步。 只是,是什么呢? 北宫馥离开莘莘小院的时候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抿嘴,轻声念了师父的名字两次:“月恨水,月恨水……恨水!” 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呢?每一个在紫霞山上的玄门弟子,都会有师父赐号一个,比如,大师伯的名讳席九思,袁师兄袁不苛,还有她的师父月恨水。 但是奇怪的是,师父并没有延续这个传统,给她取个号,还是让她叫着原来的本名。 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定安侯府的小姐,所以不方便随意改名吗? 北宫馥回了听雨轩,到了夜间,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让屋子里显得有几分潮湿和烦闷。 “小姐,你在窗口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就算不饿也应该累了吧?”如雪上前帮她披上披风,“在想什么?” 北宫馥摇摇头,回头看着她:“如雪,陪我去趟逸墨居吧。” 如雪愣了一下:“可外面在下雨呢,等明日雨停天亮了再去吧。” “那我自己去吧。”北宫馥到门外打了伞,就走了出去。 “哎,小姐,外面这么黑,你等等,我拿个灯笼啊……”如雪急了,忙在身后急急地叫了起来。 “不用拿了,这么大的雨,又有风,拿来也灭了!”北宫馥摇摇头,“没事,看得清楚!” 如雪跺脚,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她身后。 好在她在紫霞山上待过,走山路都难不倒她,北宫家的路大多还是平整的,并不难走。 主仆二人不久就到了逸墨居,寒香一看到她就笑道:“二小姐,稀客啊,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大嫂都还没睡,怎么算晚?”北宫馥笑看着她,“还有啊,让大嫂叫我小姐,我听着怕是要折寿呢。” 寒香忍不住瞪她一眼:“馥儿,你这张嘴呀,真是让人又恨又爱。” “那大嫂是恨我还是爱我呢?” “我若是恨你,早就把你赶出去了,快进来吧!”她赶紧拉着北宫馥的手,又叫道,“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手这么凉?” “天生体质如此,我的双手常年都不会热。”北宫馥笑着解释。 “你大哥跟我正喝汤,我让翠竹给你也盛一碗去,暖暖身子也好。”寒香拉着她进屋,一边叨叨,“虽然是已经五月了,不过这晚上还有些凉意,我就跟你大哥说晚上喝汤暖暖胃,咱们住得近,这几日就多过来窜窜门,我给你流汤。” 北宫馥忍不住笑看着北宫玉道:“大哥,你娶了个这么啰嗦的娘子,到底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北宫玉笑看着她:“你大嫂啊,说我身子底子不好,特意买了好多医书,看了不少,又天天亲自炖些补汤给我喝,我正想找人救命呢,还好馥儿妹妹你来了。” “感情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个汤壶不成?”北宫馥瞪了他们一眼,不过在这里跟他们聊天总感觉惬意,心中的郁结感觉也舒畅了不少。 翠竹不一刻就端了汤上来,北宫馥看看如雪道:“我跟大哥大嫂谈谈话,你就先出去候着吧。” “是!” 寒香见此情景,也散了屋内的下人,然后看着她道:“有什么事,说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再看看她神色凝重的样子,不由失笑:“大哥大嫂,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就是专门带坏消息来的人吗?” 寒香和北宫玉面面相觑,良久才道:“难道不是有什么大事吗?” “只是想要纯粹跟大哥大嫂一起坐坐聊天罢了,能有什么事?”北宫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寒香和北宫玉又愣了一下:“只是这样而已?” “我也是个人,而且是个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有时候就需要有三五好友谈谈心,聊聊天,这也不行吗?” 寒香看了她很久,这才点头道:“行,这当然是行的,不过馥儿,你大晚上过来,又下着雨,所以我们才会以为出了什么事。” 北宫馥看看他们两个:“我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想看看我撮合的那对夫妇是不是恩爱如昔,现在我来看过,就放心了。” 寒香被她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北宫馥笑起来:“大嫂,都成亲这么久了,你的脸皮子怎么还是这么薄啊?” “馥儿,你就别老闹你嫂子了。”北宫玉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看看她,“其实我有些睏了,不如你们先聊聊,我先歇下了,平日你嫂子也没有这么早睡。” 他用眼神示意一下寒香,寒香立刻会意:“是啊,你大哥白天去百花宫参加公主的宴席,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长时间在外面过呢,想是有些乏了。” 北宫玉离开了,屋内就剩下寒香和北宫馥两个女人。 “说说吧,大晚上的,不会真的打算只来这里喝口汤吧?”寒香拉过她的手,捂了捂,“这手啊,怎么能冷得跟冰一般呢?” 北宫馥长叹一声,忽地问道:“大嫂,你怎么会看上我大哥这种病秧子呢?” 寒香愣了一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想到了,就问问。” 寒香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年深日久,日久生情。” “我大哥醒来可没有多久。” “也许我从小在北宫家长大,每一次他醒来,老夫人都会急急忙忙赶过来,我就觉得老夫人那么重视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连我也对他重视了起来。” “好像也算年深日久。”北宫馥点点头。 “世子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脾气很好,我从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寒香的目光仿佛越过北宫馥在看另外一个人,“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个男子,笑起来的样子可以这般温柔,我喜欢看他看书的样子,阳光照在他脸上,连我都能感觉温暖。我喜欢他练字的模样,长衫一袭,眉目专注。”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你眼中,大哥怎么都是好的是吧?” 寒香的脸又有些发烫起来:“若不是馥儿今日问起,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对别人说,连你大哥都不知道。”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大哥了。”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竟然不告诉我大哥,还得他那天还战战兢兢地跟你表白。” 寒香低了头:“喜欢他有如何,我是个丫头,他是世子,高高在上,当时我也只敢仰望而已啊。”北宫馥叹口气:“是不是每一对男女在一起之前,都会顾虑很多东西?” 寒香想了想:“如果两个人都是深爱对方的话,一定会首先为对方考虑,如果对方做了一些事情出来,也一定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好。” 北宫馥沉默良久才道:“所以,当时你不敢告诉我大哥你的感情是顾虑自己配不上他,而他不敢告诉你,是不想委屈了你。” “正是这样。”寒香点点头,“有时候,就算明明知道彼此有情,也会顾虑到很多东西而最终放弃。” “可是,如果不想放弃呢?”北宫馥急急地问。 寒香迟疑了一下:“如果不想放弃,就只能赌一把了。” “赌一把?” “我赌的,是相信二小姐,赌的是我的终身,也就是我的命!” “你的命?” “我当时想过了,如果不能跟世子在一起,我大不了就去死,我连死都不怕,害怕相信二小姐一次吗?如果成功了,我就能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如果不成功,我也不会让其他男人得到我。” 寒香往昔在北宫馥的眼中一向都是能干而圆滑的,可她肯为了爱她和她爱的男人下了重注赌了一把,最后,她赌赢了。 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效仿之,也赌一把? 她就赌,他的心中一定有她! “我想,我明白了!”北宫馥点了点头。 寒香看着她:“如果你觉得那个人,值得你去赌,那就去做,不要错过,不然你会悔恨一辈子的。我想着就常常后怕,如果我错过了你大哥,到底该怎么办?” 我醉了也能吻你吗?【这次来真的,哈】 五月初,天气微暖,又是出行的好日子。睍莼璩晓 寿王一大早派人送来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对着北宫馥不停地叫:“慧敏郡主青春常驻,笑口常开!” 来来去去其实就一句话,北宫馥忍不住笑起来:“看来训练了不少功夫呢,倒真是有心了。” “那寿王殿下的邀约,小姐去不去呢?”如雪小心翼翼地问。 北宫馥想了想:“去吧,推了好多次了,再推好像也不太好。於” 这合作的关系,总是希望能继续下去的,万一破裂了,接下来的计划行进就会遇到很大的阻碍。 “这次去哪里?” 如雪道:“寿王府的人说,请二小姐去寿王府。铸” “寿王府?”北宫馥愣了一下,这倒是难得,寿王一向希望约她在外面,不然游湖,不然就是外面的酒楼包间,甚至有一次约她去山上凉亭,都不知道他哪里找到这么多地方的。 当然,基本上,那些地方她都推脱了。 在发觉寿王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打算抽身了,不能让他再陷进去。 麻烦的是,对于袁不苛,她完全可以大声斥责,甚至赶他,打他,但寿王是个皇子,这些手段对他都无法使用。 况且,他们还有合作关系,利益攸关,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令她着实有些头疼。 北宫馥这边受邀,坐了轿子到了寿王府,刚进了寿王府正门,却看到站在门口迎接的那个丫鬟并非妙君,而是另外一个看似眼熟却并不知名字的丫鬟。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应该是寿王妃身边的丫鬟吧? “这位丫鬟姐姐,不是寿王殿下邀约吗,怎么变成了王妃?”她不想先跟着对方去冒险,花体力去应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索性还是提前一步戳穿算了。 那丫鬟笑道:“是殿下和王妃娘娘一同邀约郡主的。” “是么?”北宫馥盯着她看,思虑她话中的可信程度。 已经到了王府内,如果就这么走了,反倒显得心虚似的,既然她并不想跟人家抢什么,不如就进去看看也无妨,万一是她以小人之心夺君之腹呢? “这位姐姐请带路吧。”北宫馥笑着点点头。 那丫鬟忙道:“郡主太客气了,叫奴婢兰芷就是了。” “嗯,兰芷姐姐请带路。”北宫馥点点头。 兰芷带着北宫馥从回廊绕到寿王府正殿,果然看到寿王跟寿王妃同桌而坐,桌上已经摆上了不少小菜,还有酒水,杯碗,倒真的显得她刚才的想法多么小人之心一般。 “臣女参见寿王殿下,寿王妃!”她上前行礼,看看寿王妃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算算日子,应该快五个月身孕了,五月衣衫已经单薄,所以肚子特别明显。 “没有看到妙君,没吓着慧敏郡主吧?”寿王妃抬头看着她,意有所指。 北宫馥浅笑起来,竟然直接点头道:“是啊,臣女生怕寿王妃误会了什么呢。” 她的话让寿王的脸色微微一变,竟然在这种场合,急急地撇清和他的关系吗? 寿王妃却笑了起来:“慧敏郡主果然是蕙质兰心又胸怀坦荡之人,难怪帝京城中都说,若谁家能娶得郡主为妻,一定会飞黄腾达。” “那不是一些误传,臣女至今并没有想过要嫁人,只想好好研习医术,造福身边的人。” “慧敏郡主……” 寿王妃还要说话,寿王却有些不耐烦了:“好了,郡主来了很久了,是不是应该让人家坐下休息一下,不然传了出去,人家以为这就是咱们寿王府的待客之道呢!” 寿王妃吓了一跳,随即勉强笑道:“是呢,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郡主快请坐吧。” 北宫馥坐下,笑道:“寿王殿下,寿王妃如今是孕妇,若是心情不佳,会影响胎儿,毕竟是殿下的亲骨肉,殿下可得贴心照顾才是。” 寿王看了她一眼:“郡主是在教训本王?” “臣女不敢!”北宫馥这些日子跟寿王见面说话直接惯了,不管寿王妃之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如今她毕竟怀着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你这个当爹的也应该和颜悦色一些。 没想到在寿王妃面前,寿王对她竟然也板了脸。 那一瞬间,北宫馥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误解了他对她的感觉呢? 也许人家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合作关系更牢固才总是约她吧? 不然,以他的皇子的身份,直接禀明皇上,将她赐给他当侧妃也就是了,何必折腾这么多事情出来? 寿王见她低头谦卑的模样,不由心头一软,对外面道:“上菜!” 侍女们很快将菜肴端了上来,寿王看看北宫馥:“希望饭菜合郡主的胃口。” 北宫馥看着那些饭菜,都是那几日给寿王看病的时候在寿王府常吃的,她多吃几次的那些,妙君都认真记录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真的就在这里看到了。 “殿下有心了,多谢殿下。”北宫馥点点头,寿王妃在一旁叹口气:“这都是一早殿下亲自列的单子,让厨房去做的。” “吃饭的时候,何时这么多嘴?”寿王又瞪了寿王妃一眼。 同样作为女人,北宫馥自然能听出寿王妃语气中酸溜溜的感觉。 但如果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将丈夫拱手让给另外一个女人,岂不是代表他在那个女人心中一点位置都没有吗? 北宫馥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初,太子妃的大度跟寿王妃如今的样子,简直就是明显的反差。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大方的妻子,当丈夫对另外一个女人动心的时候,竟然毫不在意,还极力拉拢,除非她不在意那个丈夫。 太子呢,太子妃就算不爱,也不可能不在意,况且,她都已经怀了太子的孩子啊。 “郡主,郡主……”耳边传来寿王的呼唤,北宫馥猛地回神:“殿下有何吩咐?” “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怎么不吃?” “哦,没事。”北宫馥摇摇头,“臣女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失仪了。” “哦,郡主想到了什么?” 北宫馥笑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罢了,想必殿下和王妃不会喜欢听的。” “郡主不说出来,又怎么知道本王不喜欢听吗?” 寿王坚持非听不可,北宫馥想了想,正色道:“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殿下若是想听,等饭后臣女再说与你听如何?” 寿王被她堵了一句,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掩饰尴尬:“郡主说的有理,吃饭吃饭吧,这是上好的贡酒,郡主喝一杯吧。” 北宫馥看看那酒,点点头,端起来,抿了一口赞道:“果然好酒呢。” “看来慧敏郡主也好杯中物?” “偶尔喝一口能延年益寿。”北宫馥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寿王笑起来:“果然是个医者,所谓三句不离本行。” “殿下见笑了。” 一餐饭吃下来,寿王妃并没有太多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低头吃饭。 北宫馥能感觉到她的哀怨,不过却带着几分认命的神色。 或者,之前她只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考虑了几分,但人性都是自私的,她这么做,也不能说她全错了。 如今遭到丈夫的讨厌可以说是她自己找的,可人若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多少女人可以做到带着孩子跟丈夫一起殉葬呢? 饭后,寿王妃道:“慧敏郡主医术精湛,我又怀了身孕,不如就帮我把个脉,看看平日里要注意些什么吧。” 北宫馥点点头:“这倒不难,王妃娘娘请回房躺下,臣女这就为娘娘把脉。” 寿王冷哼一声:“就你事情多,平日里不是有专门的太医为你诊治吗,怎么又要劳烦郡主?” 寿王妃眼圈一红,刚要开口,却听北宫馥道:“并不麻烦,只需二刻钟也就够了。” 说着,对寿王妃道:“王妃娘娘先回房躺着吧。” 寿王妃点点头:“有劳郡主了。” 说罢,她抬眸看看寿王,缓缓行礼:“妾身告退了。” 她慢慢走了进去,寿王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又对北宫馥道:“这女人实在不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北宫馥摇摇头:“王妃娘娘纵然有千错万错,她毕竟怀了你的孩子,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你不应该这么对待你孩子的母亲。” 说罢,她转身进房而去,留下寿王一个人愣在当场。 寿王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声,她这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在指责他吗? 那个女人,竟然还是他自己的结发妻子。 女人的想法,有时候实在是很难理解。 北宫馥进了房内,果然看到寿王妃已经躺好,兰芷拿了垫子让她跪坐着,又拿了手枕给寿王妃的手下垫着。 寿王妃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从脉象上看,她这段日子想必在府中过得并不开心。 “王妃娘娘常年郁结在心,气闷于胸,这样对胎儿不好,娘娘还是因为多想想开心的事情,若是有力气,就多走动走动。” 寿王妃点点头:“我记下了,有劳郡主了。” “王妃娘娘太客气了。”北宫馥摇摇头。 寿王妃看着她,叹口气:“郡主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近日我要跟殿下一起请你过府吃这顿饭是吗?” 北宫馥摇摇头:“最近京中有些风言风语,是说我跟寿王殿下的,想必王妃娘娘也听说了是吗?” 寿王妃摇摇头:“郡主误会了,我请你来,并不是要警告你什么,或者说,我并没有资格警告你什么。” “王妃若是为了这件事,大可以开心一些,我与寿王殿下绝不可能!” 寿王妃眉眼一挑:“你说真的?” “王妃不信吗?” “不是!”寿王妃急急摇头,“其实,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那个皇子王爷没几个侍妾什么的,可他一直都只有我一个王妃,我多年不孕,他也并没有责怪我,如今我终于怀上了这个孩子,反倒失去了他的心。” 北宫馥愣了一下,竟有些搞不清楚寿王妃的意图了。 “王妃的意思是……” “我知道殿下很喜欢你。”寿王妃看着她,“如果……如果我能劝得郡主接受殿下,殿下也许会回到我的身边。你放心,你若是进了寿王府,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也不会跟你争殿下,只消让他一个月花几天来看我就行了。” 她的眼中充满了哀求,她对那个男人的爱,几乎已经到了卑微的地步。 北宫馥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她摇摇头:“对不起,王妃娘娘,我不可以答应你。如果我要嫁一个男人,我就一定要那个男人日日都在我身边,心中只有我一个人,不可以有其他女人,就算多看一眼都不行,若是做不到,我宁可终身不嫁!” 寿王妃愣了一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如果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的话……”北宫馥抬眸看看前方,“那就不找了吧!” 寿王妃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迟疑地问:“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吧……” 她的话语之中竟有了几分迷茫,北宫馥笑了起来,对于这个问题,她们是无法谈到一个层面上去的,还是不谈的好。 出了房,寿王正在门口等着,看到她出来就急急地道:“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要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听她乱说。” 北宫馥眉目含笑地看着他:“殿下以为,王妃娘娘会跟臣女说什么呢?” “她……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寿王迟疑了一下。 北宫馥叹口气,轻轻问了一句:“殿下,你难道就从来就没有好好去了解过你枕边的人吗?” 寿王满脸的不解。 “寿王妃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殿下,你要好好珍惜才是。”北宫馥摇摇头,“臣女还有事,告辞了。” 她飘然而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寿王站在原地。 她的身影那般飘忽,飘忽得好像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就会散,然后彻底消失一般。 北宫馥出了寿王府,转头看看如雪:“去买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来。” 如雪愣了一下:“小姐,好好的,买什么酒啊?” “在寿王府没有喝爽,自然是一口气喝个舒服才行啊。” “小姐,你疯了,我们这就要回府了。” “谁说我们要回府?” “小姐……” 北宫馥从轿帘子的缝隙里对她做了个鬼脸。 如雪很是无奈,只能照着做,北宫馥对她小声道:“让他们带着我在城里多转转再回去。” “小姐……”如雪还要说,却见她手中一道符已经贴到了轿子门口,轿帘子动了一下,轿子里依然坐着一个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只说了一句:“再逛逛。” 如雪忍不住跺脚,又来这招,她知道,里面那个分身大概只会说一句话而已。 看来这次又要逛到天黑了。 北宫馥从轿子以最快的速度窜出来,眨眼间已经掠过帝京城的屋顶到了莘莘小院。 “珰,珰!”两坛子酒杯放到外面的石桌之上,北宫馥笑道:“师父,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完,她已经抬头,“咕咚咕咚”就灌了几口,还没灌完,酒坛子已经被人抢走了。 “你想喝死自己吗?”月恨水的声音带了几分懊恼,“你满身酒气怎么回侯府去?” “不能回,就不回啊。”北宫馥轻笑,又拿了另外一坛子酒给自己灌了几口。 月恨水眼疾手快的又抢了下来:“我真是有些后悔带你喝酒了。” 北宫馥双眼迷离,双颊泛红,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师父,你是后悔带我喝酒呢,还是后悔酒后……” 月恨水愣了一下:“馥儿,你喝醉了!” “是啊,馥儿是醉了!”北宫馥居然不反驳,只是牢牢靠在他身上,嘟囔了一句,“师父,你喝醉的时候可以做的事情,馥儿是不是也可以做?” “你说什么?!”月恨水吓了一下,下意识地退开她,却见她笑看着自己,那含笑的眉眼,泛红的双颊,让她的脸仿佛桃花一般艳丽,又带了几分独有的妩媚在其上。 那份美,几乎有令人窒息的感觉。 “馥儿……别胡闹!”他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尚算完整的话。 “如果,我就是要胡闹呢?”北宫馥笑看着他,牵扯着他的衣角,“师父,如果有些事情,我们之后醉后才能清楚,馥儿愿意长醉不起!” 她忽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点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如果有些感觉非要一个人先主动去发觉的话,那么,借酒赌一次,也未尝不可。 此时此刻,她的唇那么近,带着阵阵酒香,就好像那个月夜中绝美的场景。 有种唯美,是令人不能呼吸的,也是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 馥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月恨水终究闭上了眼,由着她将自己的双唇贴上来。 如果脚下是万丈深渊,馥儿,你会跟师父一起跳吗? 如果前方的路充满着洪水猛兽,馥儿,师父想帮你挡住,让你永远可以躲在师父身后,不让你收到一点点伤害。 可有些事,注定要伤害你,所以为师,不是不愿做,而是……不能做! 你明白吗? 唇与唇紧贴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这样贴着,一个冰凉,一个温暖。 但那温暖的唇,竟也渐渐将那冰凉的唇,一点点地捂热…… 只有醉了能吻你!【承认各自的感情了哦】 时间是静止的,世界是停顿的,连风都不愿打扰这太过美好的一刻。睍莼璩晓 但当冰冷的唇慢慢温暖起来的时候,月恨水的头脑也一点一点地清醒了过来。 他缓缓推开怀中的女子,似是轻叹:“馥儿,你真的醉了,去屋里躺一会儿吧。” 说着,他抱起北宫馥,走进屋内,将她放到床上。 北宫馥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越看,越是看不明白旄。 “睡吧。”月恨水捋一下她鬓边的发丝,却被她一把拽住手:“师父,不要走……” 月恨水由她拉着,抿嘴浅笑:“好,师父不走,师父一直守着你,可好?” 他的声音清淡如风,慢慢飘散在房中岷。 北宫馥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似想把这个男人看得更清楚些,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人儿竟越来越模糊起来,到最后,她叹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意识就真的彻底迷糊了。 不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她的酒醉人,人也醉。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他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那句话是:“师父,是不是只有醉了以后才能吻你?” 他苦笑起来,指腹缓缓刮过她的脸颊,光滑的脸颊,诱人的双唇,着实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已经隐忍了两世,莫不是要在这个时候停止那难熬的忍耐? 月恨水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北宫馥即使在睡中依然牢牢地拉着他的手不曾松开。 这丫头,竟这般不放心他吗? 无奈,他只能靠在床头静静眯了一下眼睛。 天色渐晚,夕阳只留下一些余晖,透过窗户照射在靠在床头的男子脸上。 他的脸原本就是俊美异常,此刻在昏黄的夕阳光辉之下,更是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 北宫馥睁开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虽然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月恨水的半侧脸,但已经足够令人心动异常。 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只是哪怕一点点轻微的动作,就破坏了这美好的一幕。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觉得天色已经全黑了,月恨水动了一下,睁开眼,下意识看她一眼才道:“馥儿,你醒了?” 北宫馥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笑一笑:“师父,你也醒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天色不早了,别被人发现了,赶紧回去吧。”想了好久,月恨水终究是冒出一句。 北宫馥眨了一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煽动间掩盖住了她眼眸之中的失落。 她起了身,看着月恨水。 清醒的时候看他,似是比醉梦中还要模糊一般。 如果对她无意,又为何一次一次回应着她,那醉后的吻本是他先挑起的。 可既是对她有意,又为何一次又一次避开? “那馥儿先回府了。”想问的话,卡在喉咙,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北宫馥轻轻一叹,转身离去。 定安侯府,听雨轩内,如雪焦急地等着她归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刚才可是扶着那假人走进来的,亏得是没人看到跟你打招呼,不然怕是要穿帮了。”如雪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叨叨开了。 北宫馥只觉得累到了极致,收了功,床上的假人立刻就消失不见,也不理会如雪,只是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如雪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她摸摸北宫馥的额头,摇摇头:“也不烫啊。” “没事,我只是累了。”北宫馥轻轻叹口气,“如雪,我想歇会儿,你出去吧。” 如雪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那我出去了,小姐若是不舒服,就叫一声,我在外间守夜。” “去吧!”北宫馥点点头,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为亲情,爱情,就可以勇往直前的小丫头。 两世为人,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感情这样东西,但并非是这样的。 她和师父的感情,就算是两世为人,也无法改变。 从前一世到这一世,她都只相信他一个人。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就算跟他闹翻,却依然还只是会跟他求救。 到底那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她明明告诉他:为避免闲言闲语,以后师父就不要与馥儿来往了吧! 月恨水那时候受伤的表情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但最后,他依然还是摸摸她的头,叹口气,飘然而去。 他走得仿佛是那么潇洒,好似放下肩上重担的感觉,那时,他问她:“你真爱那个男人吗?”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那是我要嫁的男人,是我的丈夫,我不爱他,又可以爱谁呢?” 是啊,那个时候,她甚至连景安皓的面都没有见过。 她爱的只是她的丈夫,不管那个男人是矮是高,是胖是瘦,为了尽快得到家人的认同,她都一定会让自己爱上他的。 而到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第一个能想起来的人,依然还是师父月恨水。 以前她一直不懂,但此刻,她已经渐渐明白了,原来,那种信任,那种感情,是日益滋生的。 也许那感情很复杂,有亲情,友情,师徒情,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因为这份感情的复杂成分,让他们恐怕生生世世都无法再分开了。 而这个世上,也再也不可能有一份感情,会超过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的世界,从来无人可以插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什么师父又不肯正面承认这份感情呢? 北宫馥始终想不明白,师父心中一定有顾虑,但他却从来不说。 这份顾虑,绝对不仅仅只是师徒这个名分的关系。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只觉得异常疲累,累到只想就这样睡去,什么都不去理会。 北宫馥在听雨轩休息了几日,每日浑浑噩噩,寿王这几日也没来烦扰她,倒让她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然而也许命中注定她不是一个可以过太平日子的人,只是三五日光景,就有请帖送到了听雨轩。 “大小姐请你过府?”如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会是来者不善吧?”北宫馥叹口气:“这件事,我们终究是要一起面对的,择日不如撞日,也许今天就是好日子呢。” “什么事?”如雪有些不解。 “没事了,帮我准备出行吧。”北宫馥笑起来,以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哪会有多少时间来儿女情长呢? 端王府,北宫馥下了轿子,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牌匾,上一世,她下山以后的大部分时光几乎都在这里度过。 如今,牌匾依旧,人面全非。 带路的小丫头十分客气地带着她往内堂行去,这熟悉的小道,甚至道路两边的湘竹都让她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当端王妃的日子里。 “慧敏郡主,殿下和王妃就在这里了。”小丫头转头看着她,指指前方。 北宫馥这才回过神来,仰头看着端王府正堂,果然见北宫静和景安皓正坐在里面,而他们的下侧,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六师伯马三鉴? 北宫馥蹙眉,没想到今日北宫静和景安皓邀她过府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袁不苛最后还是请了他师父出山吗? 北宫馥轻笑,算了,她原本还打算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小惩大诫,看来他如今怕不仅仅是怕她跟师父行差踏错,而是已经因爱成恨了吧? 她抬脚走了进去,上前行礼:“臣女参见端王殿下,王妃娘娘!” 北宫静忙笑道:“咱们姐妹两个你行什么礼,对了,今儿让你过府是因为有个老熟人,想必不用姐姐多做介绍了吧?” 她笑得很温和,甚至站起来拉着北宫馥往前走。 北宫馥轻笑行礼:“馥儿见过六师伯。” “哼,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六师伯吗?”马三鉴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不知馥儿如何得罪了六师伯了?”北宫馥假装一脸懵懂。 “还好意思问我?”马三鉴怒道,“我真是不明白,不苛那么好的年轻人,他到底什么地方配不上你,你非要让他受这么重的刑罚?” 北宫馥这才了然地道:“原来六师伯说的是这件事,国法刑罚如此,馥儿也莫可奈何。” “你……”马三鉴被一句塞得说不话来,想了想,“可他毕竟是你师兄,你可以为她求情。” 北宫馥沉默半晌,忽然答非所问地道:“不知含烟姐姐最近可好?” 马三鉴愣了一下,随即闷闷地道:“好好地说她干嘛?” “算算年纪,含烟姐姐也十八岁了,云英未嫁,若是忽然有个师兄师弟跑到大庭广众之下说他跟含烟姐姐私定了终身,让六师伯成全他跟含烟姐姐,不知六师伯作何反应?” “放肆!”马三鉴大怒,“我杀了那小子!” 马含烟,是马三鉴的小女儿。 马三鉴是紫霞山上少数成亲生子的门徒之一,他生了五个儿子,却只得一个女儿,平日里宠爱至极,养成了她眼高过顶的性子,到了十八岁都没有嫁人。 如今北宫馥拿他的心头肉来做比喻,他哪里忍得下去,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 北宫馥看他的模样,依然十分镇定:“六师伯,馥儿不过随口比喻了一句,师伯就如此生气,若是真的发生了,恐怕不止打袁师兄两百板子了吧?” 马三鉴神色一凛,这才知道她是拿他的软肋打比方呢,平日在紫霞山可不见这丫头嘴这么利啊? 他说不过,只能气恨恨地继续道:“不苛有哪点配不上你,你非要拒绝?” “紫霞山上的师兄师弟又有哪点配不上含烟姐姐,六师伯非要这么挑三拣四?” “你……”马三鉴大怒,“北宫馥,你没大没小,以上犯上!” “六师伯是想以大欺小吗?” “哼,我今日是帮大师兄教训小辈!” 北宫馥没想到对方蛮不讲理到这个地步,也知道没什么好跟他继续谈下去的。 如果对方真的要跟她对打,她也可以奉陪。 不过马三鉴武艺高强,而且玄术也是十分厉害,而她武功虽然不弱,可玄术毕竟才学了不到一年,肯定根基不稳不是他的对手。 在想到对策之前,马三鉴的双掌已经飞快地打了过来,北宫馥刚想抵挡,却感觉一道劲风闪过,她的腰上一紧,只听“砰”一声,马三鉴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师父?”北宫馥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一时间痴痴傻傻地看着他,忘了该作何反应。 “月恨水,你今日是打算包庇你这个孽徒到底吗?”马三鉴好容易站稳身形,气恨恨地看着月恨水。 月恨水搂着北宫馥腰肢并没有松开,只是淡笑:“六师兄,这话该我问你,你今日事打算包庇你那个毁我徒弟清誉的孽徒到底了吗?” “月恨水,你不要欺人太甚!” “六师兄,欺人太甚的是你!” “好,不苛告诉我,你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不清不白我还不相信,今日看来,果真是如此!” “六师兄,我终于明白不苛好好的年轻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原来血口喷人和毁人清誉是你马三鉴的真传。” “月恨水!” “六师兄,我还愿意尊你一声师兄,是看在死去的师父面子上,若你再咄咄逼人,别怪我不客气!” 马三鉴大笑道:“好,既然师父说你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玄术天才,那我今天就好好跟你比划比划!” 月恨水眼中自有自信和自负:“六师兄,你虽然是我师兄,但你不是我对手!” “月恨水,你欺人太甚!”马三鉴不顾刚才刚吃了亏,这次集中内力,一道玄光往月恨水身上打了过去。 月恨水手一松,将北宫馥问问抛到不远处的地上正好站定,另外一只手问问接住那道玄光。 那玄光慢慢缩成一个光球,然后在他手上越缩越小,渐渐消失不见。 马三鉴脸色大变,急急忙忙一道玄光再次打出。 “师父说过,你的性子是所有师兄中最急的,所以你学不好玄术,因为你没有那个心性坐下来好好修炼,果真如此。”月恨水一边轻松接着他的招数,一边感叹一声。 马三鉴越发怒气冲天,手中的玄光一道道打过来,却连月恨水的衣角都碰不到。不一刻,他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膝盖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恨水眼神眯起起来:“师兄没有力气了吗,该轮到我了!” 他轻笑,单手慢慢抬起,一道玄光从他掌心慢慢升起,仿佛蓝色的火焰,越燃越烈。 “六师兄,你必须为你的蛮不讲理和护短付出代价,还有,我月恨水的徒弟,也并不是可以白白被人欺负的!” 他说完这句的时候,手中的玄光已经打了过去。 马三鉴整个身子被打得往后飞了起来,最后狠狠撞在案台后面的墙壁之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洒了端王府正堂一地。 “马前辈!”景安皓和北宫静赶紧上前看,却听月恨水淡淡地道:“死不了,不过我废了他的玄光术,这是欺负馥儿的代价。端王,端王妃,我言尽于此,如果还有下次,二位也不能端坐在高堂!” 说罢,他径直走到北宫馥面前,抱住她的腰就越墙而去。 他将她搂得极紧,好像小时候带着她练功的时候一样,可又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北宫馥仰头看着他,却发现他飞行的时候,抱着她的手,竟然微微发抖。 “师父……”她惊呼一声,“你……你怎么了?” 莫不是用功过度? 六师伯的功夫,应该不足以跟师父抗衡的,紫霞山上唯一能跟师父抗衡的只有掌门大师伯,但师父只是尊重他,至于说到功夫,他并没有回答到底谁的功夫高些。 以师父对大师伯的尊重,哪怕只能打个平手,他也会说自己不如对方的。 所以北宫馥只有一个结论,就是:大师伯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师父是紫霞山上武功和玄术最高的那个人。 “没事,为师没事。”月恨水半晌不语,只是带着她稳稳落到莘莘小院之内。 北宫馥拉了他的手一把:“师父,你的手在发抖。” “没事!”月恨水一把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 “师父,怎么了?”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月恨水却忽然往前走了几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紧紧将她禁锢起来,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一般。 “……师父!”北宫馥艰难地冒出两个字。 “还好你没事,馥儿,还好你没事。”月恨水喃喃地说着,仿佛自语,“若是我晚到一步,你绝不是六师兄的对手。” 北宫馥倏地睁大了眼睛。 师父,他这是在害怕吗,所以,双手发抖一定是害怕对不对? 她愣愣地由得他搂紧了自己,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美好的弧度。 “上一世的事,决不能再发生,我不能再看着你在面前死去,决不能!”月恨水又加了一句。 北宫馥微笑地伸出手,反手抚上他的背:“师父,这辈子,馥儿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月恨水忽然重重地点点头。 北宫馥越发吃惊起来:“师父……” “不要说话。”月恨水忽然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地又加了一句,“别说话……” 纵然焚身,我也要扑!【表白:我们永远在一起】 天地是绯色的,白衣围着女子浅黄色的衣衫,将周围的一切晕染得格外温馨。睍莼璩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多久都不算久,只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拥抱下去,直到永远。 北宫馥靠在月恨水地怀里轻声问道:“师父,永远是多远?” “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月恨水轻声回答。 于是,北宫馥满足了,微笑起来,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依偎旄。 “馥儿,从今往后,我们必然会遭世人诟病,必然会有很大的压力,你准备好了吗?” “师父,只要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就算是飞蛾扑火,明知道会焚毁自己我都会扑下去。” “不,不需要你*,为师一定帮你挡住汹汹烈火,不让它们靠近你分毫。峒” “有师父这句保证,馥儿此生都不会怕任何危险,因为我知道,有师父保护我,我什么都不用怕。” 日暮西斜,听雨轩。 北宫馥独倚栏杆,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 寒香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温暖的阳光照在穿着浅黄色衣衫的女子身上,让她的周遭晕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竟然让人感觉到了一种特别的温暖。 在寒香眼中,北宫馥并不是一个温暖的人。 她的笑容大多数冰凉,带着一种探究,她的一双眼,总是仿佛能看穿人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所在。 而她,也始终把自己归类为最黑暗的所在。 寒香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北宫馥,又似乎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北宫馥吧,好像她原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是为了什么而改变了呢? “嗯哼!”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惊起了栏杆上斜坐的女子。 “大嫂,你怎么来了?”北宫馥看着寒香,倒也不觉得意外。 在北宫家,她跟寒香一向走得近,不过在外人面前,却还是带着几分疏离。 毕竟,当初三门婚事是北宫馥一手策划,若是让人知道她跟寒香交情匪浅,怕是又要蜚短流长。 “上次你来看我跟你大哥,这会儿也应该我来回看你一下,礼尚往来嘛。”寒香轻笑。 北宫馥笑起来:“大嫂何必跟我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 寒香笑着坐到她身边,看看周围没有人,小声道:“其实,我也是想让你帮我把一下脉的。” 北宫馥愣了一下:“嫂子病了?” “你看看再说。”寒香把手伸给她。 北宫馥玉指扣上她的脉搏,未几,猛地抬起头:“嫂子你……” “嘘,是不是真的?”寒香忙用手指放到嘴边让她噤声。 北宫馥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大哥知不知道?” “我也不确定呢,所以找你看看,等确定了再告诉他。” 北宫馥忙冲她点头:“确定,非常确定,已经一个多月了,三个月内记得小心些,这事儿,你先告诉大哥,暂时先不要公开,虽说二哥已经被赶出去了,但他现在傍着公主,还有杜姨娘那边也不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自然明白,现在已经确定了就好了,肚子大起来之前,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寒香连连点头。 “这就好,你懂得保护自己就好了。”北宫馥点点头,却见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北宫馥摸摸自己的脸,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前几日你来找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今日看到你,却是容光焕发,看来好事要近啊?”寒香笑得意味深长。 北宫馥脸颊有些发烫:“大嫂胡说什么?” “我可不是胡说,当初我对你大哥有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彷徨纠结,后来你大哥告诉我他的心意的时候,我便跟你一样,不管做什么事,就算只是坐着发呆,都是在笑的。” 北宫馥别过头:“大嫂自己这样,又不表示人人都会这样的。” 寒香一脸嗔怪道:“我都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第一个知道了,你自己的心事难道不能告诉我吗?” 北宫馥这才沉默,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我赌了一把,赌赢了!” “真的,恭喜你啊!”寒香一把拉住她的手,“告诉我,谁家公子这么有福?” 北宫馥笑而不语。 寒香想了想:“莫不是寿王殿下……可是他已经有寿王妃了啊。” “有夫之妇再好,我都不会看上。” “那……”寒香迟疑了一下,“莫不是晋王,他还未娶,听说也算洁身自好,不过他有个那样的姐姐,好像也曾经有个侍妾。” “不是皇室中人。” “那……”寒香盯着她看了好久,忽地睁大眼睛,“难道,是……是月公子?” 北宫馥默认了。 “馥儿,你疯了,他是你……”寒香声音一下提高了,又赶紧压低声音道,“他可是你师父啊。” “曾经,寒香姐姐也是大哥的师父啊。” “可那是私底下的事,你跟月公子的师徒名分,这世上人人都知道,你们若是在一起,光是北宫家的人就都不会答应的。” “大嫂你也不会答应吗?”北宫馥微微歪一下头,盯着她看。 “我当然不会。”寒香忙摇头,“可是还有其他人啊。” “大哥呢?” “这……”寒香想了想,随即摇摇头,“我相信他也不会。” “那就行了!”北宫馥笑起来,“只要你们两个不反对,其他人的意见我并不介意。” “那婆婆呢?” “娘永远都站在爹那一边,她的意见不重要。”北宫馥摇摇头,“她心中一直有一杆秤,第一个的是大哥,第二的是大姐,接下来才会轮到我。” “馥儿……”寒香轻轻拍一下她的手,“你回来时日尚短,婆婆可能还不习惯你的存在,所以才会这样,等以后日子长了,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浓厚起来了,毕竟你姐姐已经嫁出去了。” 北宫馥轻笑摇头,从沈夫人那日打她一个耳光开始,她对这个母亲就再也没有任何想法了。 她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所以整个北宫家算下来,她也最多只能相信寒香和北宫玉两个人而已。 至于外面那些,合作关系的寿王她也只能相信一大半,而唯一一个让她完全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师父而已了。寒香见劝不进去,也只得作罢。 “馥儿,不管怎么说,我跟你大哥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你帮过我们,我们从此以后就会永远都相信你。” 北宫馥点点头:“谢谢你,大嫂。” “我先回去了。”寒香笑起来,“我想,我要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你大哥才是。” 北宫馥也是笑得很开心:“我也想看到我的侄子准时落地呢。” “放心吧,我会小心保护好他,没有任何东西比他更宝贵。” 北宫馥点点头,送走寒香,看看落下的夕阳,双眼弯弯眯起来,笑得格外迷人。 “看人家怀孕了,好像比你自己生孩子都开心。” 身后,月恨水的声音响起来,北宫馥忍不住转头看着他:“师父,你越发神出鬼没了。” “你的房间除了如雪以外别人都可以随意进来,根本就是为了给为师留门是不是?”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师父,你一早就知道了,何必揭穿我?”北宫馥翻个白眼给他。 月恨水轻笑起来:“你呀,这张嘴,黑的也让你说成白的了,这样算起来,倒好像是为师的不是了似的。” “原本就是师父的不是。”北宫馥索性蛮不讲理到底了,她挽上月恨水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柔荑。 “师父,这几日你打算这么一直贴身保护下去吗,你放心,我有自保能力的,不会一直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 “不行,我怕你再有危险。”月恨水满脸都是不放心。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六师伯被你废了玄光术,他以后都不能再用玄术了,早已伤害不了我了。” 月恨水摇摇头:“没有他,也许还有其他人,掌门师兄既然派了袁不苛下山,又让六师兄在他附近,想必还有其他安排,看来我们要等着接招了。” 北宫馥叹口气:“只是可惜,北宫家和皇家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还要分手对付紫霞山,实在是有点困难。” “所以为师更要好好保护你才是,这样你才有更多时间去对付北宫家那些人。” 北宫馥点点头:“馥儿明白师父的苦心,师父,这几日北宫成好像没了动静,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袁不苛受挫,六师兄又被我打伤,他们那边已经元气大伤。北宫静跟他虽然沆瀣一气,不过毕竟各有心思,没有共同的利益,恐怕很难达成一致的目标。” “景安皓是个很聪明的人,长平公主的支持,是他在安皇贵妃面前可以立足的很重要原因。他要往大位上爬,首先就要得到他母妃的支持,而现在安皇贵妃当然不会指望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为她扬眉吐气。” “也许,他首先要对付的人,不是太子,不是其他人,可能会是他的亲弟弟。” 北宫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年我告诉他,他的腿一定会好,所以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对晋王动手,我也一直阻拦着,不让他们兄弟相残,所以他到最后也只是将晋王流放并没有杀了他。” “如今他身边的人是北宫静,她表面温柔内心却是蛇蝎,不会考虑什么兄弟相残的。” 北宫馥继续点头:“师父,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知道皇上身边紫霞山的贴身护卫是谁吗?” 每一代大润皇帝的身边都有一名来自紫霞山的贴身保镖,他们躲在暗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在皇帝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然后为他挡住所有的危险。 此刻听北宫馥问起,月恨水摇摇头:“大师兄始终不肯透露。” “前世的记忆里,这个暗卫一直没有出现过,我始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月恨水赶紧否决:“玄门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历代祖训都有这一条,大师兄不可能违背先祖遗训,师父也不可能不管。” “那倒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一旦认定了储君,玄门是不是会立刻派人保护太子?” 月恨水点头:“一般是这样,如果当今皇上认定那个人为储君的话,会立刻密旨传到紫霞山,让玄门派人保护太子。” “而保护太子的那个人,要有绝对的忠诚度,因为很可能这一保护就是一辈子了是吗?” 月恨水继续点头。 “那就奇怪了。” “怎么了?” “还记得我当年去刺杀太子的事吗?” “自然记得。” “我没有见到那个暗卫。” 月恨水恍然大悟,是啊,当年刺杀太子那件事好像太过简单了。 没有侍卫没有暗卫,好像等着她去杀似的。 “难道皇上没有跟玄门的人要一个暗卫吗?”月恨水也有些不解,“太子都已经成亲了,第一个孩子都要出世了,怎么还没有给他安排暗卫?” “我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解释。” “是什么?” “也许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人选根本就不是他。” 月恨水蹙眉:“你说起来,我倒也有这种感觉了。” “看来,也许当年太子的死还真的需要我们好好琢磨一下。” 袁不苛被打了两百杖,虽说有功夫护体却也伤得不轻。 马三鉴玄功被废,重伤卧床。 而连日来,不管是北宫成和北宫静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当然,北宫馥并不会认为他们有那么好心,或者说忽然变得胆小了,只是他们手上应该缺少一张拿得出手的王牌而已。 北宫成伤好以后出任卫尉少卿,四品官,掌管皇家卫队,简直就是平步青云。 不过这个职位自然是长平公主用裙带关系为他谋来的,符合她需要实权不是闲职的要求。 不过难得文帝居然居然放心,把禁卫军交给这么一位不懂任何武功的人管理,也由得公主去胡闹。 虎威将军萧弛主要负责外务,而皇宫内外的防卫则等于是全部交给北宫成负责了。 不过北宫成确实是个能干的,虽然不会武功,不过排兵布阵很有一手。上任以后,他改变了宫内巡逻的模式,将整个皇宫的守卫布置得水泄不通。 “这样下去,他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月恨水有些担心。 北宫馥却笑得高深莫测:“师父多久没来看馥儿了?” 月恨水愣了一下:“为师一直在你身边啊。” “若是师父超过三日不来看馥儿,馥儿说不定就会生气了。” 月恨水还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立刻恍然大悟:“不错,北宫成一心想做出点实事来,不过做这些事,需要不少时间。” “那就是了。”北宫馥淡淡地笑,“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人帮我们将他拉下那个位置。” “我想,皇上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是只老狐狸,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为敌。”北宫馥浅笑。 月恨水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她:“馥儿,等这边的事了却了,我们离开这纷繁的地方,也不要去紫霞山了,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吧。” “好,都听师父的。”北宫馥点点头,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幸福的满足感。 只是她没有看到背后月恨水担忧的眼神,深深看着她,似乎只要她轻轻一动,就会飘走的感觉。 馥儿…… 为了你,飞蛾扑火都是值得的,只希望不会伤害到你,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也一定是为了你好! 月恨水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夜色如幕,百花宫。 长平公主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一刻,她有些烦躁地起了身对外面叫道:“北宫大人回来了没有?” 外面的侍女忙道:“刚才奴婢去打探过,大人还在衙门办公不曾回来。” “又不回来!”长平公主深吸口气,“去,送点糖水给他。” 小宫女忙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 长平公主咬了一下嘴唇,却见安皇贵妃的殿内灯火辉煌,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父皇来了吗?”她问身边的人。 “是,皇上连着几日都在百花宫度过的。”那小宫女笑道,“咱们娘娘可真是得宠呢。”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连皇上都可以时常来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小小的少卿能忙到什么程度?” “公主殿下,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等这火烧尽了,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北宫大人刚上任,也是怕人说闲话。” “闲话,什么闲话?”长平公主瞪她一眼,“本宫是公主,本宫的人,哪里轮得到他们说闲话?” 小宫女脖子一缩,赶紧点头:“是,轮不到他们说。” “哼!”长平公主深吸口气,“走,出宫!” 小宫女吓了一跳:“公主,现在已经很晚了!” “本宫说要出宫!”长平公主气呼呼地瞪她一眼,“父皇说过,本宫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不知公主要去哪里?” 长平公主想了想:“去展眉楼!” “是!” 子夜时分,长平公主的马车到了展眉楼。 夏轻眉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公主殿下可是好久未曾见了。” “你是埋怨本宫冷落了你吗?”长平公主斜睨一眼。 夏轻眉忙道:“小的不敢,不过小的真是想公主了。” 长平公主冷哼一声:“都是一群软骨头,只会顺着本宫说话!” 男宠三千,不及你一人! 夏轻眉赶紧小心翼翼扶着长平公主,整个人几乎都依偎在她肩上笑道:“公主威仪满天下,又有谁不顺着?”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威仪才跟上本宫的?” 夏轻眉吓了一跳:“自然不是,公主貌若天仙,即使不是公主之尊,也足够让人心动。睍莼璩晓” 长平公主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只是叹了一声:“要是他的嘴有你这么甜就好了。” 夏轻眉笑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北宫大人吗?旄” “哼,除了他还有谁?” 夏轻眉又笑起来:“若是北宫大人跟小人一样深爱着公主殿下,恐怕公主就不会日思夜想了吧?” 他的眼眸中竟带着几分哀怨的神采,仿佛深闺怨妇峋。 长平公主眸中带着几分厉色:“怎么,怪本宫冷落了你?” “不敢!”夏轻眉忙摇头,“小人的意思是,公主从来没遇到过北宫大人这样的男子,难免感觉新鲜,想要征服他,所以才会牵肠挂肚。”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犯贱,得不到的最好是不是?” 夏轻眉不敢说话了,反正今天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就是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长平公主已经被北宫成迷得七荤八素,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公主息怒,公主美貌非凡,又权倾天下,想必北宫大人不久以后就会跟小人一样看到公主的好,再也离不开公主了。” “这听上去还像句人话。”长平公主冷哼一声,随即拉起他的手,“算起来,本宫也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你了,倒真是委屈你了。” “只要还能见到公主,轻眉多久都愿意等,不委屈。” 长平公主点点头,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走吧!” 夏轻眉伺候女人的功夫什么时候都是一流的,长平公主上了楼,便在他的伺候下将衣服尽数脱了下来。 并没有多少羞涩的,她已经习惯这样做,她身段原本姣好,最近因为北宫馥的药物让她更是前凸后翘,便是站在哪里,都是一具完美的*雕像。 随后,她便趴到铺了丝绸才床垫之上,修长的双腿交迭起来,在烛光下闪着有人的光泽。 她的肌肤保养得很好,光滑细腻,水滴过都能轻易滑落。 夏轻眉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轻轻捏按着。 他的按摩手法独树一帜,一直都是沧州一带姑娘夫人们的最爱。 长平公主在他的按摩下,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随即,她翻了个身,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夏轻眉轻低头,噙住她的双唇,手并没有停,熟练在她身上各个敏感点上到处煽风点火。 床上,交迭的声影渐渐模糊,桌上的烛光越发明亮,雕花檀木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男女的娇吟被夜色湮没。 听雨轩,北宫馥靠坐在床榻上看着鬼医术,疯鬼的病势一直没有好转,这让她有些头疼。 虽然是刚刚接触鬼医术,但她一直在医术方面对自己很有自信,但这个疯鬼实在有些棘手,让她都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起来。 有种感觉告诉她,那个疯鬼是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打开皇宫中尘封多年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这把钥匙现在坏了,她是修锁匠,而且可能是唯一一个最有可能修好这把锁的修锁匠。 可是,她的技艺还不足以完整地修好这把钥匙。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呢。”月恨水坐在她对面,微笑地看着她。 “师父,你真打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我吗?”北宫馥有些无奈,“你不管那个周太妃了?” “她被镇.压地很好,不会有事的。” 北宫馥坐了起来:“不如去看看她,我想了个新的法子,试试吧。” “你隔几日就有新的法子,不急着试。”月恨水一脸不急,“这个所谓的秘密,我们就算知道了,也不见得对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多大帮助。” “不管怎么说,知道得多一些,对我们总是有帮助的。” 月恨水轻笑:“夏轻眉的消息,想不想听?” “长平公主去展眉楼了是吗?” “你呀,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月恨水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个动作从小到大,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真的去了?”北宫馥终于有些惊讶,“结局如何?” “公主并没有留宿,只是在他房中待了一个时辰,然后就回宫了。” “北宫成现在不是还住在展眉楼吗,公主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可是北宫成一样有进出宫门的金牌,我想,以长平公主的脾气,也许会想着让男人主动上.门去求她原谅吧。” 不错,长平公主一向都是以倨傲出名的,哪个男人不是摸着她的绣花鞋匍匐着跪在地上求她宠幸的? 但北宫成不同,他是真的想做出一点成绩来,而且他确实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就算在一段时间不得不屈服于一个人,也不会真的从心底屈服。 他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会爬到你头上去。 北宫成这样人,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他不会屈居于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之下的。 北宫馥没有记错的话,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女人,可他偏偏一次一次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得到官职。 这是他最受不了的地方,所以为什么后来他会帮着景安皓对付她,也是因为这两个男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想自己曾经靠过女人这样丢脸的往事被外人和后人知晓。 说白了,不过就是大男人的想法在作祟罢了。 “我相信,只要这次北宫成不进宫主动求和,长平公主从此以后就会彻彻底底,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北宫馥纤长的手指在床榻上敲出一串音符,然后看着月恨水轻挑了一下柳眉。 月恨水点点头:“放心,他不会进宫的,现在他忙着重新为皇宫的卫队排兵布阵,就算没人提点他,他也没空去宫里哄那位公主殿下。” 北宫馥站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良久,她叹口气:“有件事,我一直决定不下。”月恨水慢慢走上前,拉过她的手,从她的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是在想这个?” 北宫馥长叹一声,将身子轻轻背靠在他怀中:“师父,这一世,我从来不想自己亲手治好他,但为今之势,似乎必须这么做了。” “你曾经帮他治腿两年,调养十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他的腿疾,也只有你才有办法让他快速好转。” “不到万不得已,我一点有利于他的事情都不想做。”北宫馥拿着那张纸,展开以后赫然是一张药方。 月恨水看着那药方,定了良久,忽地笑道:“若是不想做,就不要做吧。” 说着,他拿着那药方,走到蜡烛边,就要投进去。 “师父……” “舍不得?” 北宫馥迟疑一下:“这是最好的机会。” 月恨水还是把药方丢了进去,药方被焚化成一道灰,很快消失不见。 “师父!”北宫馥惊呼。 “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件事,就交给为师吧。” “师父……” “你一日叫我师父,我就有责任为你遮风挡雨。”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你永远都不需要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北宫馥笑起来,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师父,以前你抱着我,总是感觉我好像是个孩子,现在,我才能感觉是男女之间的拥抱,以后,不要把我当孩子了,我长大了,是要跟你携手走完一生的那个人。” 她的声音格外柔和动听,好似魔咒一般,让人无法拒绝。 月恨水轻笑起来,将她拥入怀中。 明知前方是悬崖,却还是想要往前走。 馥儿,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永远都无法拒绝你? 而那只扑上大火的飞蛾,不是你,是我! 月恨水轻叹一声,却还是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如果他们相处的时光就只有这么一刻,索性就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就当是给自己留点美好的回忆也好。 北宫成果然没有进宫去找长平公主请罪,或者说,他忙得昏天黑地,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另外一个身份是公主的男宠这件事。 长平公主在百花宫等了三日,心情一天比一天暴躁,百花宫的下人几乎个个都受过她的责罚。 到了第三日,长平公主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了,直接闯进了卫尉寺衙门,站到了北宫成面前。 北宫成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过来行礼:“下官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千岁,本宫快要活不过今年了,还千千岁?”长平公主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坐在一旁。 衙内其他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北宫成忙陪笑道:“公主,这不是衙门有事忙嘛。” “忙?”长平公主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忙,不如不要当了,本宫跟父皇说一声如何?” 北宫成额头冒出了冷汗:“公主殿下,下官这是新官上任,有些事情要熟悉一下,等这边事情一定,肯定马上就能空下来,到时候就能陪公主了。” “给我个确定的时间!” “这……” “就是不确定了?” “不是,那……公主就给下官半个月时间吧。” “什么?” “十天!” “不行,你今天就要跟我走!” “公主……” 长平公主怒视着他:“北宫成,你别忘了你这官儿是怎么得来的,莫非现在是要过河拆桥?” 北宫成赶紧跪下:“公主殿下,下官没齿不忘公主殿下的再造之恩,但殿下也该知道我的处境。我想回北宫家,就必须风风光光地回去,不然父亲怎么会认我这个儿子,母亲又怎么会以我这个儿子为荣?” 他说得声泪俱下,似是动了真情。 长平公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她发火的时候,对方并不急着跪下来求她原谅,却让她体谅他的难处。 他几乎是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跟她交谈,就好像……一对夫妻一般。 长平公主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以前她跟驸马的感情其实不错,只是在他过世之后,她把满腔怨愤发泄到了父皇身上,所以才会故意放浪形骸给皇室抹黑。 但如今她遇到了北宫成,这个人,跟她遇到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他口口声声说不忘她的恩情,但绝不会谄媚拍马屁,仿佛是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在爱着她,保护着她一般。 他若即若离,她就越是想要真正得到他。 想到这里,长平公主的语气一下缓和了下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你想做出一点成绩给定安侯看,也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不让我用公主的身份跟定安侯求情,但你可知,这几日我在百花宫等你归来等得好心焦?” 北宫成见她语气缓和,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不由上前扶着她的膝盖道:“公主殿下,卫尉寺离皇宫太远,所以我去宫里见你不方便,不过这边后面有一幢小楼倒是近得很,我有心买下来,不过银子有限……” “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给公主一个惊喜,只奈何囊中羞涩。” 长平公主心情顿时就大好起来,点了一下额头:“你呀,正是让人又爱又恨,要多少银子,我帮你办妥了。” “三万两。” 卫尉寺附近的小楼都是雕梁画栋十分精致的,北宫成跟长平公主报了价格,又特地花了半天时间带她去参观了一下那幢小楼。 那小楼果然十分不错,不比展眉楼差,长平公主很满意,让人拨了五万两给北宫成,剩下的让他留着花。 北宫成自然是感激涕零:“若不是遇见公主,此刻我还住在破庙之中三餐不继。” “放心吧,很快你就能重新回北宫家了,不过到时候别忘了我就是了。”长平公主在他面前索性连“本宫”二字都给省了去,想要跟他亲近的意味十分明显。 北宫成长叹了一声。“怎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北宫成这才道:“公主殿下,你也知道我这次被家父赶出来,全是我二妹的设计,如今她把太夫人和我父母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她在北宫家一日,我恐怕就一日不能进家门啊。” 长平公主皱了一下眉头:“我听芍儿也说起过她,好像确实是个很难对付的主儿,不过要她离开北宫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改日我找门亲事把她嫁了也就是了。” “公主殿下,这丫头狡猾得很,原本她定的是公主的亲哥哥端王殿下,没想到上花轿却变成了静儿妹妹。再之后,听说皇后娘娘也跟母亲提了亲,又不知为何最后竟不了了之了。” 长平公主被他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是啊,三月那会儿母妃还跟她走得挺近,当时我看那意思,似是要娶她进来给我当弟媳呢,不知怎么寿王一场大病以后,父皇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公主不觉得寿王殿下这病,病得很蹊跷吗?”北宫成旁敲侧击。 长平公主沉思着点点头:“倒确实有几分太过巧合了,若是那日寿王不病,父皇可能就已经赐婚了,这会儿这丫头就应该是晋王妃了。” 北宫成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那会儿母妃还感叹是那丫头没当王妃的命呢,可这么多巧合和起来,倒像是我那些个皇兄们没娶她的命似的。” “公主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吧?” 长平公主眯起眼睛,又忍不住想起北宫芍的事情来。 北宫馥给她的药确实有丰胸的奇效,可她又一再提醒她,这药有增肥的作用,似乎是在故意引导她…… 她不敢肯定这一点,但如果那丫头没有嫁成端王,太子,晋王,这么多事情巧合下来,看起来她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那你说怎么办?”既然不能送她去嫁人,那还有什么办法赶她走? 北宫成摇摇头:“其实我也不忍心,她毕竟是我亲妹妹,可她在北宫家迟早是个祸害,若是不能除去她,接下来要遭殃的恐怕就是我的父母亲,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你就是太心软!”长平公主瞪他一眼,“如果是个祸害,自然是要早些除去才好,我堂堂公主,要杀她一个侯爷之女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她可是皇后娘娘亲封的郡主!” “郡主又如何?” “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跟皇贵妃素有心结,若是公主对她封的郡主下手,怕是又要被人诟病。” 长平公主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怎样才能回到北宫家,难道就一直这样忙下去?” 她最关心的其实是北宫成到底有没有多的时间来陪她,为此,她做什么都十分乐意。 北宫成这才慢慢亮出她的底牌:“其实,如果公主的母妃是当今皇后,就不用前怕狼后怕虎了。” “废话,这事我会不知道吗,可皇后身后站着整个沈家呢,百年世家,岂是安家这种新贵可以撼动的?” 长平公主虽然平素不怎么参与政事,不过见也见得多了,这种事情,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皇贵妃有两个儿子,皇后不过一个儿子,如果这是个赌局,皇贵妃手上的筹码也比皇后多一个不是?” “母妃膝下也只能算一个儿子而已。” “我听袁不苛说,端王殿下的腿有的治。” 长平公主吃了一惊:“你说真的?” “我何时骗过公主殿下?” 你是我的男人 小楼很快就被买了下来,这一夜,长平公主留宿楼内,北宫成也特地在楼内陪了她一夜。睍莼璩晓 事实上,从他受伤开始,虽然人人都说他是长平公主的新欢,但因为他的伤,他跟长平公主其实从来没有同床过。 这一夜,算起来,是他们真正在一起的一夜。 长平公主让人准备了红蜡烛,在房内点燃,看着他道:“我是个未亡人,没有办法给你名分,不过我也不想委屈了你,今日我们喝个合卺交杯酒,从今往后,我们就真正在一起了。” 北宫成笑得很是感激的模样:“多谢公主垂爱。旄” 两个人喝了合卺酒,长平公主的手便搭上他的肩:“给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北宫成摇头。 长平公主终究还是不放心,亲自动手解了他的腰带,脱下他的衣衫,看他背后那条伤疤依然触目惊心的模样,不由眼圈都红了起来崦。 “已经不疼了。”北宫成自然知道女人的弱点,转身握住长平公主的手,“真的不疼了。” 他一再的肯定,让长平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北宫成心中自然很不甘愿被一个女人照顾,再说了,眼前这个女人,拥有三千面首,一双玉手千人枕,一张朱唇万人尝,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就算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个青楼花魁罢了。 但演戏演全套,今日这件事一过,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没有了长平公主,他就什么都不是。 可能只能回破庙去住着,不然就还是那个靠着青楼姑娘的卖肉钱养着的小白脸罢了。 被青楼姑娘养着,那还不如让公主殿下养着,至少,他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所以,他拿起长平公主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只要公主殿下没事,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别说是小小一刀伤疤,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愿意。” “别这样说。”长平公主赶紧捂住他的嘴,“北宫……” 北宫成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噙住了她的唇,以强势的方式宣告她将成为他的女人。 其实真的没有几个女人喜欢真正软弱的男子的,所有女人心目中,都希望有个天神一样的男人,保护着自己,爱护着自己。 长平公主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渴望被爱的女人。 她被当做筹码嫁了人,最后落得守寡的下场。 她淫.乱宫闱,看上去仿佛是对她父皇的报复,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不想让父亲忘记对她的亏欠,继续宠爱她罢了。 如今有个男人不顾她公主的身份,只是将她当一个女人来爱,长平公主心中那份震撼自然不小。 北宫成之前和岑可慧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望,从小又是看着亲娘在各个妻妾堆里打滚,最后爬到几乎是当家的位置。 被北宫政赶出门以后,他得到怡红楼头牌姑娘晴红的资助,在青楼生活了一段时间,整日都见各种各样的女子,晴红又总是有意无意跟他提那些姑娘家的心事。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管好的坏的,听过一次,就记得十分清楚。 如今他跟长平公主在一起,公主不过是个头衔,说到了底,不就是个女人而已? 是女人,他就十分了解她们的心思,就很容易控制她。 一夜***苦短,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入屋内,长平公主光洁的身子在北宫成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适应了一下阳光的亮度,这才全部睁开。 北宫成并没有醒,依然闭着眼。 阳光下,他纤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加上紧抿的薄唇,都好看得令人心颤。 长平公主伸出食指顺着他的眉心慢慢滑落下来,一直点到他的双唇处,去被人牢牢抓住了。 “公主殿下,醒得好早。”北宫成煽动了一下睫毛,睁开了眼。 长平公主的粉拳已经敲到了他的胸口:“原来你是装睡的。” 北宫成将她的手牢牢抓住:“难道在公主殿下面前,连睡觉都不可以了吗?” 长平公主咯咯笑起来,北宫成一把搂住她,两个人顿时滚过一团。 等长平公主从小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北宫成牵着她的手,看看身后的小楼道:“这小楼刚刚买下来,并没有题字,不如公主殿下来取个名字吧?” 长平公主想了想,看看他:“不如,就叫合欢楼吧。” 北宫成愣了一下,这名字,是否太直接了一些? “怎么样,这个名字好不好?”长平公主仰头看着他,脸上难得竟然带了几分撒娇的神采。 “好,很好!”北宫成多少有些无奈,看样子,今天如果他说不好的话,想必长平公主会吵闹不休,还是早点送她走的好。 “那我就让人去做匾额了啊。” “好啊。”北宫成点点头,“早点挂上才好呢。” 长平公主心满意足地走了,隔了两日,牌匾就挂上了。 听雨轩内,北宫馥笑容可掬地细细咀嚼着那三个字:“合欢楼!” “长平公主简直是在昭告天下她跟北宫成的关系。”月恨水叹息一声摇摇头。 “女人嘛,又是个权倾天下的女人,不能给她的男人一个合适的名分,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告诉天下人。” 月恨水浅笑起来:“果然还是你比较了解女人的心思。” 北宫馥瞪她一眼:“我是女人啊,当然了解女人,不过你放心,我可没想过用这种方法来给我的男人一个名分。” 月恨水顿时感觉额头冒冷汗:“馥儿,你想到哪儿去了。” 北宫馥上前圈住他的腰:“师父这是在承认你是我的男人吗?” “你……”月恨水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却还是由她抱着。 虽然二人都已经承认了各自的感情,可月恨水依然还停留在肢体动作上,用嘴巴说,还是会有些窘迫的感觉。 偏生北宫馥爱极了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是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发现原来师父在男女感情方面竟然生涩到了这种地步。 明明面对着的是自己喜欢的女子,而他们也互相喜欢着彼此,但是他依然还是会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你好像脸红了呢。”北宫馥好笑地盯着他瞧,调戏师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月恨水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随即忍不住捏了她的下巴一下:“你就捉弄师父吧,小心为师把你逐出师门!” “那不是正好,不做徒弟就可以做别的了。” “做什么?” “不告诉你!”北宫馥笑着松开手,“走,该出去了。” “去哪里?”月恨水有些莫名其妙。 “你忘记了,我说要去看那个疯鬼的。” 月恨水愣了一下:“现在?” “都准备好了啊。”北宫馥指指床上,符纸变的分身正安安静静地躺着“午睡”。 “你呀,所有的玄术里面学的最好的恐怕就是这分身术了。”月恨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没办法,这叫时势造英雄,都是逼出来的。”北宫馥有些得意。 分身术是中级玄术,而她的玄术水准其实不过到初级,但是却越级学会了这分身术,也真的算是被环境逼到了这个份上。 师徒二人离开听雨轩,到了莘莘小院内。 疯鬼果然是被符咒压在法器之中,月恨水道:“这几日她安静了很多,前几日焦躁得很,我都不敢打开。” “这疯鬼吸了其他鬼魂的怨气,才会这么强大,不过还好,再强大,她成鬼也就几十年,若是上了百年以后,恐怕就难以对付了。” 月恨水点点头:“看来这几日你不止看了鬼医术,还研究了各种鬼魂的种类和表现。” “不错,即使要给鬼治病,我自然要明白到底有多少种类,就好像人就分男人和女人一样,男人就不可能得妇科病,女人也不可能不举早泄……” “咳咳……”月恨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这个弟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他一个大男人还站在她面前呢,她说这些…… “对不起,师父,忘记你是个男人了。”北宫馥对着他做个鬼脸,月恨水不由苦笑了一声。 不过也好,自从二人互表心迹之后,馥儿比平时活泼开朗了很多,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苦大仇深的样子。 月恨水还是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谁不希望自己最在意的人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样子呢? “这是我配的新药,我想帮师父一起给她治病。”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答应过为师,不接近她的。” “可是我最近练了一套符针,想试试可不可以用,如果你不让我试,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用了。” “那……”月恨水迟疑了一下,“不如你教为师。” “师父给我的鬼医术上写的事情,想必师父也认真参详了,关于符针,师父肯定也练了。师父说过,医术这件事,是要靠天分的,师父注定没有馥儿有天分,我说的对吗?” 月恨水有些无言,他知道北宫馥说的是大实话,他是玄术天才,却并不是医术天才。 所谓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你要注意安全。”最终,他退了一步。 只因为……时间不多了吧? 月恨水轻抚了一下胸口,叹口气。 北宫馥点点头,拿出随身带的药箱,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盒子。 那盒子一打开,放着十几枚金针,那金针跟平日看到的金针不一样,大概有小拇指粗细,手掌长短,上面牢牢缠着黄色的布条。 布条上,是用朱砂写着的是符咒。 “你确定没问题吗?”月恨水依然有些担忧。 “师父,我学了鬼医术,你总要让我试试的,如果不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月恨水喃喃自语叹一声:“是啊,总要让你单独试试的,为师也没法护着你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一声喟叹,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学,好好练,万一哪天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也有能力自保。” “那倒是。”北宫馥连连点头,“要师父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我馥儿身边,几天可以,要是几个月几年都寸步不离,肯定不可能,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练的。” 月恨水微微松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眼中满满的都是宠溺。 只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真的还是不说的好吧? 法器上的符咒纸被撕开了,疯鬼飘了出来,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要逃走,只是难得冷静地看着他们:“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北宫馥和月恨水都是愣了一下,怎么今日她说话怎么这么有条理? “到你把所有真相都告诉我们我为止。”北宫馥想了想,说出了条件。 “所有真相?”疯鬼的身子在空中扭动了一阵,“好,我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哈哈哈……” 她忽然笑起来,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她的病又犯了!” 月恨水点点头,他们的看法是一样的。 北宫馥立刻拿起符针,手一扫,飞快地朝疯鬼的身上扎了过去。 那符针绕着她一圈,疯鬼想要甩脱,却怎么都甩不下来,只能嗷嗷直叫。 月恨水赶紧上前压制住她,让她不要乱动。 北宫馥手中的丝线连着符针的一端,牢牢拉着,双手发着一点点荧光,顺着丝线慢慢打入疯鬼体内。 那疯鬼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没有了任何动静,只是趴在地上,却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不再是一团黑烟的模样。 “好像好了很多。”月恨水走近一些看着她,忽然惊道,“她竟然在哭。” 北宫馥收了符针,上前看到,那疯鬼竟然趴在地上,泪光涟涟,而地上,竟然是留下来一滩泪水,只是那泪水和人的不同,落在地上之后,化作一道白烟,就这样消失在空中。 “你为什么哭?”北宫馥忍不住轻声问。 “我为我不公的遭遇而哭。”疯鬼声音哽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我对他如亲生子,他却为了那个女人要这般待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月恨水看看北宫馥:“好像真的有效,她神智清醒了很多。” “快问问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吧?” 那疯鬼抬头看着他们二人:“我真的是周太妃,是当今的太妃娘娘,当年的周贵妃啊!” 北宫馥点点头:“这事我听你说过,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疯鬼睁大眼睛看着她,“你真的相信我?” “我见过当今的周太妃,我从第一眼就开始怀疑,她今年已经七十岁,怎么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虽然有可能是保养得好,可这几乎相差了三十岁,差别太大了。” “哼,算起来,那贱人今年也不过只有四十二岁!”疯鬼忽然冷笑了一声,“她比皇后大了一岁。” 北宫馥想了想:“皇后娘娘今年确实是四十一岁。” “那就对了!”疯鬼冷哼一声,“我在义庄数着日子过来的,不会算错一天。”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之前不是疯了吗,疯了还能数日子,而且居然还没有数错? “你不用怀疑,其实不过就是他们把我压在一个疯鬼的体内罢了,我想说的话,都被那疯鬼盖了过去,所以才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原来如此,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能说正常的话,可最后却经常化作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现在,那疯鬼已经怨气已经被我封起来了,你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那个周太妃真正的身份又是谁?”北宫馥急急地问。 疯鬼冷笑一声:“那贱婢居然敢冒认周太妃,他们真是反了天了,他们根本就是……啊!” 疯鬼刚要说到重点,忽然整个身子化作一道黑烟,飞快地窜到门外去了。 月恨水和北宫馥师徒二人急急地跑出去,却见院子中,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男子正站着。 只见他手中拿了一个法钵,眉宇间一派仙风道骨,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却都是黑色的,并没有一根白发。 他另外一只手上拿了一根拂尘,就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月恨水和北宫馥二人。 北宫馥有些发愣地看着来人,良久才叫了一声:“大师伯?” 月恨水深吸口气:“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竟然是玄门掌门,也就是月恨水的大师兄席九思。 此刻,他目光平静无波,看着月恨水瞧:“我多次催你回山上,你都不理不睬,所以我只能自己下山来请你了!” “师弟有事无法回山。”月恨水定定地看着他,一副下定了决心,无意回头的模样。 席九思叹了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再给你点时间,但我不希望本门中人再有任何损失了。” 他意有所指,很明显说的是马三鉴和袁不苛的事。 北宫馥心中有些不服,但对方是大师伯,平素跟他们又无恩怨,总不能上前不顾辈分理论,所以只能沉默不语。 却听月恨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师兄知道我的脾气。” 席九思深深看了北宫馥一眼:“是犯不得你的徒弟吧?” 月恨水沉默不语,算是承认了。 席九思叹了口气:“也罢,趁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劝你们还是收手吧。” 若我权倾天下,郡主嫁我可好? 席九思并没有留下来,而是带着那疯鬼的魂魄离开了。睍莼璩晓 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大师伯带走了那疯鬼,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能追回来吗?” 月恨水叹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是掌门,他如果铁了心不让我们查这件事,恐怕真的有点棘手。” 席九思是玄门掌门,他不是马三鉴,他做事有他的一套方法。 况且,他为人一向正直,月恨水也素来敬重他,能不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就尽量不要发生的好旒。 北宫馥自然知道他的想法,瑞阳真人将月恨水捡回山上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将他交给席九思照顾。 席九思是他半个师父加半个养父,这样的关系,令月恨水在对待他的问题上多少有点束手束脚。 “大师伯这样做也许有他的道理,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害你的。”北宫馥忍不住安慰起月恨水来,“大师伯为人一向算得上公正,他这样做肯定有他不得不为的原因。女” 月恨水捂住她的手,叹口气:“大师兄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我们多,不管怎么说,我会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你为馥儿做得已经够多了,大师伯对你有恩,我明白你的难处,这件事,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查。再说了,师父刚才也说过,就算知道真相,对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多少帮助我们并不知情,或者,这件事并不值得我们花这么多时间去查呢?”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馥儿,你让我该如何是好呢?” 北宫馥轻笑起来:“师父,你说过,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如果我连这点事情都要你左右为难,我又有什么资格永远站在你身边呢?” 月恨水拉着她的手,用手搭一个凉棚看看天色,良久,他才喃喃地道:“永远是多久呢?” “是馥儿跟师父在一起的时间。”北宫馥很肯定地回答。 月恨水笑了起来:“寿王是不是又约你了?” 北宫馥歪着头看着他:“怎么,师父吃醋吗,馥儿可没有答应哦。” 月恨水笑得有些无奈:“其实我知道,你想去打听一番消息,如果你想去,就去吧,难道为师还会信不过你不成?” “师父,你的心也太宽了一些吧?”北宫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月恨水笑道:“若你真的走了,一定是为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师父,你不用总是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扛。” “馥儿,为师说的是真的。”月恨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馥儿,你听为师说,如果有一天,为师不能待在你身边的时候,或者有一天,你发现有个男人比师父对你好,你就跟他在一起,不用太挂念为师。” “师父,你胡说什么?”北宫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什么叫有人比师父好,又叫什么不能待在我身边,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没有人能保证永远都能在一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一天,我们有一个人要先走。” “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北宫馥松口气,原来师父说的是这个而已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今天师父说的话有些怪怪的。 莫不是跟大师伯出现有关? “师父,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北宫馥很肯定地回答。 “不要轻易说死这个字!”月恨水的脸色不太好。 北宫馥笑起来:“我不过打个比方。” “打个比方这也不是个好字。”月恨水背过身,“要做的事情,赶紧去做,为师会等你。” 他把“等你”二字咬得特别重一些,仿佛意有所指。 北宫馥想了想,也许是他觉得她童言无忌说了死这样的重话吧。 终究,她没问,他没说。 很久以来,北宫馥以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然而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有些默契并不是都不说。 都不说的话,到后来就变成了隐瞒。 到后来的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一味地,无条件地,全盘地付出所有,甚至最后失去所有。 北宫馥去见寿王,寿王有些喜出望外的模样:“没想到这次你竟然答应前来。” 北宫馥轻叹一声,若是师父能和寿王一般积极多好,可她也许爱的就是他温吞的性子吧? “太子寿辰,难得寿王殿下愿意告知臣女其他人送的寿礼,臣女哪有不来的道理?” 寿王看着她笑得有些无奈:“就算你觉得本王待寿王妃有愧,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合作者的关系,我总要做些事,对得起这三个字。” 北宫馥点点头:“臣女就喜欢寿王殿下公私分明的性子。” “你喜欢?” “纯粹只是欣赏罢了。” …… 寿王深吸口气:“你可知,有时候说话太过率真很伤人。” “既然寿王殿下也说臣女是率真,想必殿下不会怪罪。” 北宫馥用的是肯定语气,让寿王连反驳的空间都没有。 “这是我刚刚拿到的礼品单子。”寿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她,北宫馥刚要伸手接过来,却听他道,“郡主拿了这礼品单子之后,打算怎么办?” 北宫馥愣了一下:“自然是拿回去好好看看研究一番,不要送得太隆重,又不可送得太寒酸。” “是打算拿了就走吗?” 呃…… “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 “前面凉亭我已经备下薄酒一杯,郡主可否陪本王喝上一杯再走。”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寿王殿下是想灌醉臣女吗?” “郡主你千杯不醉,本王十分清楚。” “殿下太抬举臣女了。” “本王心中烦闷得很,想找人陪我喝一杯,想来想去,除了郡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北宫馥再不答应,好像不识抬举似的。 于是她浅笑一声:“殿下请,臣女奉陪就是。” 前方不远就是凉亭,周围站了一些侍从。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并没有什么人来,寿王只带了三个贴身侍从,看来是心腹。 而凉亭内的石桌上,酒菜早已备好。 二人刚刚走进凉亭,寿王就让三名侍从退到远处,只留下他跟北宫馥单独坐下。 “来,本王为郡主倒一杯酒吧。”寿王拿起酒壶,为她道上一杯酒。 北宫馥倒也不客气:“寿王殿下找到的这地方雅中带静,看来殿下也是个爱清净的人呢。” “郡主也喜欢清净?”寿王看着她轻笑,“我还以为,郡主是喜欢热闹的人呢。” “何以见得?” “每一次人多的时候,郡主总是在现场。” 没想到这个寿王还真是观人于微,她确实喜欢去人多的地方,那些大场合,往往最容易浑水摸鱼。 但是这并不表示她喜欢热闹,没有人比她更讨厌那些带着面具做戏的人。 “寿王殿下喜欢清雅,不也是每个场合都到吗?”北宫馥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寿王在宫内宫外都是低调著称的,他只娶了一个王妃,连妾侍都没有一名,朝野政事一概不管,而且似乎完全不得他父皇的宠爱。 这样一个皇子,甚至看上去比残废的端王都不如,却在任何场合都出现过。 北宫馥在的场合有他,北宫馥没有出现的场合,好像也纳闷巧,都有他。 “身为皇子,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寿王叹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是上次的贡酒,我见郡主喜欢,特意带来的。” 北宫馥也轻呷一口:“确实是好酒,不过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殿下还是少碰为妙。” “郡主是在担心本王的身体吗?” 北宫馥有些无语,眼前这位寿王殿下可以不要总是这样自作多情吗? 她沉默不语,但眼中的神情很明显就是不赞同的神色。 寿王哈哈笑起来:“本王不过开个玩笑,郡主不要介怀。”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北宫馥摇摇头,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一边,“其实朝中的皇子,难得有几个可以跟寿王殿下一样每天都有闲情逸致赏花游湖的。” “你也觉得本王很闲?”寿王盯着她看,随即苦笑摇头,“连长平都能遇到你二哥,而本王却求而不得。” 北宫馥原本就想把话绕到长平公主和北宫成身上,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了起来。 “寿王殿下觉得,长平公主和我二哥相配吗?” “俊男美女,又什么不相配的?”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北宫馥从来没有人被一个人看得如此不自在过,只是微微别过头,轻轻回了一句:“是吗?” “怎么,郡主不赞同?” 北宫馥有些怔忪:“这种事情,由得我不赞同吗?” “这话倒越发显得你不赞同了。”寿王似乎一定要逼她承认似的。 “我是不是赞同,重要吗?”北宫馥依然跟他绕着圈圈。 寿王长叹一声:“并不重要,但我却想知道,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就更不重要了。”北宫馥轻笑打着哈哈。 “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寿王忽然回了一句。 北宫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却见他一杯一杯将酒灌入口中,只没一刻,就已经几杯酒下了肚。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俊朗的容颜似乎有几分憔悴,眼中带着血丝,此刻眼中全是她的倒影。 “若他日我权倾天下,郡主嫁我可好?”他忽然倒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 北宫馥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良久才道:“殿下,你喝醉了!” 说着,她竟然不再管他,转身匆匆离去。 有侍从拦住她:“郡主,发生什么事?” “寿王殿下喝醉了,你们带他回去吧。”北宫馥看着他们,然后转身离开。 寿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似是正努力思考着什么。 北宫馥急匆匆回到侯府,在听雨轩打开礼单一样一样看着,看了一阵,心中不免烦躁了起来。 今日和寿王闹成这样,将来这合作关系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 若是没有寿王的合作,她在宫里就等于失去了一条最好的眼线,但让她利用男女之间的感情来维系这一合作关系,若是以前,也许她会考虑。 但现在,她身边站着月恨水,如果她跟寿王虚以委蛇,对师父实在不公平,她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回来开始,你就一直眉头深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月恨水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北宫馥没有转头,只是盯着礼单看:“我在发愁,该送什么礼物给太子殿下。” “你发愁的不应该是这件事吧?”月恨水的手放上她的肩,“难道你还怕为师信不过你吗?” 北宫馥微微蹙眉:“师父,你想说什么?” “你如果很不想跟寿王断了那合作关系,就算维持着暧昧的关系,也无妨。” 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师父,你说什么鬼话,我怎么能这么做?” 月恨水笑道:“寿王不好吗?” 北宫馥忍不住有些气呼呼地道:“没有人比师父好。” “我说过,我一直信任你,难道你信不过你自己不成?”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问心无愧,他又愿意跟你继续合作,为什么不继续?” 北宫馥很是不解地看着月恨水,这种事情,通常男人不是恨不得让自己的女人离得越远越好吗,怎么他倒反而恨不得撮合他们似的。 “师父,你不是在跟我说气话吧?”北宫馥唯一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为师为什么要说气话?”月恨水依然笑得不温不火的样子。 这倒让北宫馥忍不住有些生气起来:“师父一点都不担心吗?” “为何要担心?” “若馥儿跟他相处久了,变心了怎么办?” “为师说过,那一定是为师做得不够好。” ……“来,为师帮你看看,送太子殿下什么礼物才好。”月恨水笑着拿起桌上的礼单,仔细看起来。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总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结局却很令她失望。 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听说这次太子寿辰的请帖都是太子妃一手操办的,她倒不忘加上你,就不怕你跟她妹妹再打起来吗?” 北宫馥冷哼一声:“这次恐怕目的不简单,萧君琦当了我婶婶以后,除了洞房第一天,我二叔就没有再进过她的房间了,想必日子过得十分苦闷,这一次,太子妃几乎把北宫家的人都请上了,想必也是为她这个妹妹谋求后路。” “难为她身怀六甲还操劳这些,算算日子,她也快临盆了。” “是啊,我上次给她看诊的时候她怀孕两个月,现在已经是五月,快九个月了。” “这一胎必然是个儿子,太子的地位看来是更加稳固。” 北宫馥却是摇摇头:“寿王妃也怀了身孕,这种事,还真不好说,太子看着地位很稳固,可皇后娘娘却并不得宠,如今宫里最得宠的是安皇贵妃,她还有两个儿子呢。” 大润如今的皇宫很是奇怪,不得宠的皇后的儿子是太子,皇上对他们却是有些单薄,而得宠的安皇贵妃却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今个个得皇上喜爱。 宫里明争暗斗连年都有,却一直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太子身后虽然有沈家,但在皇上的纵容之下,晋王身后的势力几乎可以和太子匹敌,如果加上端王在暗中培养的势力,宫里隐隐形成一种多角平衡的关系。 这样稳定的关系,却好像是有心人有意设置的感觉。 这个人,是个下棋的高手,但也需要一定的高度,才能下好这样一盘棋。 北宫馥想到这里眯起了眼睛:“现在的一切太平稳,若是能乱,对我们肯定有利。” 月恨水点点头:“可是有人刻意维持着这朝野上下稳定的关系,你想要乱了这盘棋,也有点难度。” “从一个点出发就行。” “什么点?” 北宫馥仰起头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寿王!” 她盯着月恨水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但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越发失望起来,暗叹一声。 为什么,师父好像并不在意她的样子,连应该有的一点点介意的模样都没有? “他今日跟我说,若他日他能权倾天下,让我嫁给他!”北宫馥又加了一句。 月恨水终于愣了一下,随即,他抿了一下唇:“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 “你们喝酒的时候,我在一边。” “师父……” “馥儿,不用顾忌为师,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师会一直支持你的。” “可是师父,寿王他……” “不用管他怎么想,关键是,你怎么想的。” 北宫馥再一次陷入沉默。 也许,师父说的对,她对自己有信心,何必担心别人想什么? 也许,师父是对她太有信心,所以才会这么放心。 应该是这样吧? 她抬眸再看一眼身边站着的男人,烛光的摇曳之下,他的面庞泛着一点点光晕,让人心中暖意融融。 这就是她的师父,凡事总是为她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前世的亏欠,今世偿还 太子寿辰是五月中,太子和寿王其实是同年生的,两个人只相差三个月。睍莼璩晓 相对于二月寿王寿辰时寿王府的无声无息,太子寿辰的时候,东宫绝对担当得起门庭若市四个字。 北宫馥跟着沈夫人前往参加,北宫政还是跟北宫勤一起到达,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新娶的两位夫人,岑欣芳和萧君琦。 萧君琦脸上带了一块白纱,遮住毁去的歪嘴,只留下一双眸子露在外面,倒是为她增色不少。 不过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眼中还是带着几分轻视枸。 一个女人若是连“色”字都没有了,在世人眼中,大概也没剩下什么了。 更何况,萧家二小姐跟那个侍卫的事情原本就不清不楚的,好好的花轿盈门还从世子妃变成了太学士夫人。 综合这几件事而言,萧君琦的风评在帝京城中早就不怎么样了缵。 若不是她背后站着一个太子妃姐姐,这京城之中,恐怕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萧君琦自然很清楚她现在的处境,丈夫已经不看她一眼了,而原本对她好言相劝的岑欣芳根本就是日日霸占着丈夫,根本没打算分给她任何一点。 不过就算她想分,北宫勤也不可能再面对她这张看着就想吐的脸再跟她同房一次了。 想到这里,萧君琦抬眸看了一眼北宫馥,一定是那个女人在她脸上动了手脚,不然她怎么会毁容? 她根本不会想到,太子妃曾经找了好几名太医给她看过,都告诉她北宫馥用的方法已经是最好的,让她的面容保持得嘴完整的办法,就算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未必能让她保持到现在的状态。 简而言之,北宫馥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可她不信,她从来不都信,肯定是那个女人用了什么办法不让那些太医查出来的。 北宫馥离她不远,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不过她只是淡淡一笑,别过脸去。 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的目光盯着长平公主的方向看,她的身后,竟然跟着北宫成。 长平公主好男宠,面首三千,这事人人都知道,可却从来没有谁见她带着哪个男宠正大光明地来到过这种正式场合。 就算有哪家公子有求于她而跟她有关系的,她也顶多帮他办好了事,就算他们的关系举世皆知,她也不会带着一个男宠招摇过市。 这就是皇家的脸面,也是文帝一直会容忍她的原因。 这样看起来,北宫成在她心目中果然是与众不同。 北宫馥想到这里浅笑起来,却发现长平公主竟然也在看她,眼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看来,北宫成没少在她面前说自己坏话吧? 北宫馥还是笑,再慢慢看过去,太子妃挺着快临盆的大肚子,高傲地站在太子身边,身后两个侍妾离得一丈远近,显示着名分地位的不同。 太子带着仿佛平易近人的微笑,却依然有几分天生的皇家贵气,不怒自威。 再往一侧看去,寿王坐在离太子不远,却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倒十分符合他低调行事的一贯作风。 此刻,他注意到了北宫馥的目光,不由抬眸朝她笑了笑,甚至做了一个举杯的姿势,好似跟她敬酒。 北宫馥抿一下唇,盯着他良久,最后只当做没看见,别过了头。 那一边,太子已经开口,宴席开始。 各人送的礼物都送了过去,北宫馥跟沈夫人坐在一起,那一边,北宫静跟端王景安皓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太子请的都是一些近亲,请北宫家的人,也大多是因为太子妃的关系。 至于其他一些大臣,并没有出席。 皇上一向不喜皇子大臣结党营私,所以太子自然也是不敢大肆铺张。 另外,今日的宾客都是太子妃一手办的,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事,太子只消全部推给太子妃就是了。 一个妇人,什么都不懂,所以被原谅的可能性很大,更何况她身怀有孕。 不过,太子这样推自己的妻子出去打前战,他们两个的夫妻感情实在值得人好好推敲一下。 开了席,席间觥筹交错,酒至半酣,大家各自走动起来,长平公主敬过太子以后,第二个找的就是定安侯北宫政。 “这个长平公主,倒真是把自己当北宫家的人了吗?”沈夫人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看北宫馥,多少有些不满。 虽然北宫成不是她亲生的,不过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好好一个男人,竟然要靠着女人的裙带爬到现在的位置,她是断然无法接受的。 “路是人自己选的,二哥自己开心就好。”北宫馥轻呷一口酒,却见长平公主跟北宫政寒暄了几句之后,转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今日分明是太子的寿辰,却搞得好像是她主场似的,带着北宫成满场飞,不知道看在太子眼中是什么一副模样。 “侯爷夫人,慧敏郡主,别来无恙。”长平公主举杯看着她,眉眼高抬。 北宫馥和沈夫人很是无奈,只能起身行礼。 对于公主殿下的纡尊降贵到访,她们只能听之受之。 “北宫大人,你也应该来渐渐你的母亲跟妹妹。”长平公主拉过身边的北宫成。 北宫成一脸亲热的模样,看着沈夫人道:“母亲,二妹。” “成儿,你……”沈夫人欲言又止,北宫馥索性不言不语。 “慧敏郡主,你好像应该叫一声二哥的吧?”长平公主盯着她看。 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北宫馥浅笑:“二哥,别来无恙。” 她用的是长平公主的词,意有所指。 她跟长平公主相识于一种药物,而最后太学士府长女北宫芍间接死于这种药物。 长平公主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却不以为意的模样,看着她:“是啊,慧敏郡主,我们好像很久不曾相见了。” “没有多久。”北宫馥不卑不亢地回答,“芍姐姐七七都还没过。” …… 长平公主咽一下口水,竟然被她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由眯起眼睛狠狠瞪她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有种!北宫馥却始终笑着,仿佛十分尊重她的模样。 两个女人就这样盯着看,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叫从上首位置传了过来:“啊!” 众人迎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太子妃抱着肚子已经倒在了椅子上,仪态全无,只是呼痛。 她身边自然跟着稳婆奶娘无数,此刻稳婆上前一看就道:“太子,太子妃娘娘怕是要生了。” “快,快扶她进去啊!”太子急了,赶紧挥挥手。 稳婆奶娘丫鬟嬷嬷大堆人七手八脚抬着太子妃就往屋内走,一时间里里外外都是议论声。 “看来长孙殿下要跟太子殿下同一天降世啊,可见今日乃是吉日啊。”有人远远叫了一声,一时间,称颂声络绎不绝。 太子被赞得有些心花怒放,不由笑道:“各位不如先回去吧,待太子妃有消息了再告知各位知晓。” 众人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现在的太子殿下,应该也没什么心情陪他们喝酒了吧? “太子姐夫,我要留下来陪姐姐。”萧君琦叫了起来,又看看北宫勤,“夫君,我留下陪姐姐好不好?” 她是先找的太子,再找的夫君,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但太子就在那边,总不能随意给她脸色看,只得点点头。 萧君琦这才急急跑到太子面前:“太子姐夫,我要留下来陪我姐姐。” 她经常东宫居住,跟太子也算亲近,平日不用讲究太多礼节。 太子果然也习惯她这个样子,只是点点头:“也是,这个时候,你姐姐需要一个人鼓励。” 正说着,稳婆跑了出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难产。” 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前世的记忆中,她是端王妃,太子妃生产的时候她早就跟着景安皓离开了。 但是这一世不同,上一世的亏欠,让她迟疑着没有走,没想到后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这可怎么办?”太子皱了一下眉头,“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来。”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传来太监的传报。 “母后也到了?”太子愣了一下,赶紧迎接。 “都这个时候了,就免礼了,太子妃怎么样?”皇后对自己的这个第一个孙子还是很关心的。 如果太子妃能一举得男,太子在皇上那里的地位会大大提高。 至少,将来他荣登大宝以后的继承人现在已经有了。 皇后原本是来参加儿子的生辰宴的,没想到正好赶到这个时候到。 “母后,太子妃她难产。”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太医呢,赶紧传太医啊。” “儿臣已经让人去传了。”太子赶紧回答。 皇后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转身看到了北宫馥,不由叫道:“这不有个现成的大夫吗,慧敏郡主,你愣着干什么,快给太子妃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北宫馥正等着这一句,她若是自己提出来,似乎显得跟人抢功劳似的,皇后娘娘让她去才好。 “臣女这就进去瞧瞧。”她点点头,急急忙忙就跑了过去。 太子妃正抓着床单满头大汗地喊叫,稳婆急急过来道:“孩子手先出来了,奴婢给塞了回去,等孩子头转过来了再将拉出来。” 北宫馥点点头:“我看看。” 她上前摸摸太子妃的肚子,果然是这么回事,但孩子一时半会儿又倒不过来,这样下去羊水流光了孩子就憋死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在她的记忆里,太子妃这一胎应该是平安生下来的,怎么这么艰难? 她跟稳婆一起想把孩子的位置挪正过来,可好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想了想,似乎只有搏一搏了。 北宫馥抿了一下唇,掐破了指尖,趁周围的人都忙着没注意的时候,在太子妃的肚子上轻轻划了几下,一个血咒出现在她的肚子上,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她心念一动,已经能跟肚子里的孩子通灵,很快,那边稳婆叫了起来:“看到头了,看到头了。” 马上有嬷嬷过来对北宫馥道:“此处血污,郡主还是先行离开才好。” 北宫馥愣了一下:“我是大夫。”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这里交给奴婢等就行了。”那嬷嬷还是坚持。 北宫馥心内虽然疑惑,但想想孩子应该已无大碍,所以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体内种了通灵的种子,那孩子的一举一动她都可以很清楚。 前世她既还他幼年丧夫,今世就当是还债给他吧。 血咒的时效并不长,大概十二个时辰而已,在这十二个时辰内,她能跟皇长孙心灵相通,而且可以控制他的行为。 刚才她就是让他转过身,这样才方便出来。 “我就在东宫不走,等孩子平安生下来了再走吧。”她想了想,还是不想离开东宫。 那嬷嬷见她坚持,也有些无奈:“如果郡主坚持,奴婢也不勉强,不过如今东宫的人都伺候太子妃去了,恐怕无人伺候郡主,郡主不要乱跑才好。” 北宫馥点点头:“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去。” 太子妃生产的旁边有个侧殿,她坐着刚好。 “那奴婢先告辞了。”那嬷嬷匆匆忙忙地走了。 北宫馥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声惨叫,忍不住想起自己生天儿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模样。 每个当母亲的女人,其实都是不容易的。 北宫馥有些坐不住,不一刻,有人叫了起来:“生了生了,生出来了!” 她大喜,竟跟自己生了孩子一般高兴,忍不住推了门出去看情况,却见不远处刚才拉她离开的那个嬷嬷拎着一个篮子进了太子妃隔壁的房间。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是要做什么? 再看那边太子妃的房间外面,刚才那些在里面伺候的丫鬟嬷嬷都守在了外面,算起来,好像只有稳婆在里面。 产妇刚生完孩子,没有人伺候吗? 还在迟疑间,她心中一动,只觉得血咒竟然有了反应,不一刻,又见那嬷嬷还是一样拎着篮子走了出去。 那篮子里的……竟然跟她有心灵感应?北宫馥吓了一跳,那嬷嬷要偷皇长孙出宫吗? 她刚要跟上去,却见那边房间门开了,稳婆抱着一个孩子跑了出来:“生了生了,太子妃娘娘生了个儿子,是长孙殿下,是长孙殿下!” 整个东宫都轰动起来,皇后和太子也急急地赶了过来看。 北宫馥见没人注意到她,便纵身上了屋顶,跟着刚才那个嬷嬷的身影追了过去。 那嬷嬷从东宫的侧门走了出去,再往前走一些,就是宫外通往外面的护城河。 “阿弥陀佛,可别怪奴婢,只怪你不应该投胎到这里来,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下辈子,一定要去找个好人家投胎。” 说着,她把那篮子就放到了河里。 北宫馥刚有点急,却惊异地发现那篮子竟然不沉,估计是里面有木盆或者木板之类。 那嬷嬷看着那篮子漂走了,叹口气,双手合十磕了几个头,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北宫馥见她在了,忙足尖一点,掠水而过,将那篮子提到了自己手上,再回到房顶,打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婴儿,头上还有一点点血丝浊污,应该是刚刚生下来没多久。 根据心灵感应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太子妃生的那个。 那太子妃刚才抱出去的皇长孙又是怎么回事? 北宫馥掀开婴儿的被子仔细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而篮子的孩子没有预警地开始哭闹了起来。 她怕引起别人注意,赶紧领着拦着掠过几个房顶,飞快地落到了莘莘小院内。 “你带了什么来?”月恨水看她拎着个篮子,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不由皱起了眉头。 北宫馥把篮子往桌子上一放:“师父,你肯定想不到,这是今天太子妃生下的孩子。” 月恨水大惊:“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北宫馥看他一眼。 月恨水看看那婴孩:“长得挺可爱的,没有什么问题啊。” “问题就是,她是个女孩。”北宫馥直接掀开盖着孩子的小被子。 月恨水脸色一变:“不可能,太子妃第一胎明明生的是男孩。” “问题就在这里了,太子妃难产,为了让孩子尽快生出来,我用了血咒牵引她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跟我的感应还在,但从太子妃产房里抱出去的那个所谓的皇长孙,我感觉不到他任何情绪。” “你的意思是……”月恨水皱紧了眉头,“太子妃其实生了个女儿,而她换了个儿子,冒充是自己生的。” “是的,而且,她竟然让人淹死自己的女儿。”北宫馥原本对太子妃还有些亏欠,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连亲生女儿都会杀死的人,忍不住对她有些改观。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残忍的母亲?”月恨水也叹为观止,不过目前的情况而言,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北宫馥想了想:“她碰到我,也算她命不该绝,不然师父你先收留她。” 月恨水退后两步:“馥儿,你开什么玩笑,为师怎么会养这么小的孩子,她还需要喝奶呢,我去哪里找奶给她喝?”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倒是个麻烦,不然就送去医馆吧,红叶是个女子,也许她有办法。” “只能先这么办了。” 到底是谁伤了她? 医馆内,红叶有些为难地看着刚刚送来的孩子:“二小姐,我一个姑娘家,从来没养过孩子,到时候孩子饿了吃什么啊?” 北宫馥想了想:“你放心,我已经让师父去找奶娘了,不过得找个老实本分话不多的,这留在这里一定要保密,一旦传了出去,你我恐怕都活不成。睍莼璩晓” 红叶愣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她到底是谁啊?” “你别问,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北宫馥摇摇头,“总之你对外就说有个远房的表姐被家里人休了,到你家生了孩子坐月子,月子里反正也没人回来看,等过几个月,你就对外说这孩子娘嫁人去了,抛下孩子不管就行了。” 红叶点点头:“这倒也是说得通。枸” “首先得跟你爹娘知会一声。” “这个你放心,我爹已经把整座医馆都交给我打理了,我娘一向不管这种前堂的事,平日就在佛堂礼佛,没事不会出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等师父找来了奶娘,这孩子就算有个着落了,北宫馥看看那孩子,喝了一点米汤以后现在睡得很安稳的样子,不由叹口气玳。 多可爱的孩子,就算她是个女孩儿,做母亲的,怎么能舍得不要她,而且还要淹死她。 随即,她又苦笑了一声。 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想必也不丑,她的父母亲人,不也将她丢弃了吗? “是不是有想起以前的事了?”月恨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北宫馥抿嘴一笑:“都过去了,不想了。” 月恨水牵过她的手:“如果不是当年的因缘际会,为师也不可能认识你,这世上的事,有得总是有失,你总是想着失去的,便总是会不开心。想想你因此得到的,你就会开心很多。” 北宫馥这才真正笑起来:“师父,你说话总是这么有理。” 月恨水又刮一下她的鼻子:“你若是再不回去呢,恐怕你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圆场了。” 北宫馥这才醒悟过来:“是啊,我在东宫忽然消失了,母亲还在外面等着我……不会,她应该已经回府去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帮我圆场呢。” 月恨水叹口气:“虽然你不是她亲手养大的,不过她毕竟生了你,对你那份维护无论如何都还是有的,虽然她没法爱你超过你的哥哥姐姐,可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北宫馥悠悠叹了一口气,没有搭腔。 月恨水送她到了听雨轩的房顶上:“怎么样,你自己下去吧,希望没有人发现。” 北宫馥刚回到听雨轩,如雪就跑了过来:“小姐,大夫人刚刚走。” “她来说了什么?” “她说在宫里等你好久不曾出来,后来太子妃顺利生产以后,却发现你不见了,宫里的嬷嬷说,可能是小姐你等得无聊先走了,她便回府来看看。” “就这些?”北宫馥想了想,“你怎么跟她说她的?” “我就说小姐还没回府,也许她在宫里到处走走,正好错开了。” 北宫馥点点头:“没惊动其他人吧?” “大夫人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应该没有告诉其他人。” 北宫馥看看天色:“现在天都黑了,母亲怕是歇下了,我明日去给她请安就行了。” “小姐帮太子妃接生,想必也累了,早些歇着吧。”如雪也是点点头。 北宫馥翌日一早却并没有去找沈夫人,反正她一早让人送了早点过来,如果沈夫人真的关心她的话,应该会留意。 如果不在意她的话,她又何必在意对方? 宫里已经往外发了消息,太子妃剩下皇长孙,这是举国同庆的喜事,皇上下令,大赦天下。 “看来皇上是真的很开心。”北宫馥站在医馆内,笑里却带着叹息。 是对着面前这个刚刚出生两天的小人儿。 那个不知道什么血统的儿子,享受着举国上下人的祝福,而她,只能躲在这小小的医馆里,喝着月恨水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羊奶。 奶娘还是没有着落,月恨水想找个可靠一点的,却始终不敢过分相信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很难找到一个合适。 “实在不行,咱们养头母羊算了,有时候,畜生比人可靠。”北宫馥忍不住感叹一声。 月恨水被她的理论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想,好像也不是全无道理。 “不过羊奶总是没有人奶好。” “如果人和羊一样不会说话就好了。” 师徒二人感叹一声,那边红叶已经走了进来:“奶娘的事你们先等着办,不过能照顾孩子的老妈子总得给我找一个,我这白日管着医馆,晚上还得照顾孩子,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倒是个问题。”北宫馥想了想,忽地心中一动,“我倒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你这边的人恐怕就要再多住两个人了。” “是谁?” “翠竹有个姐姐叫翠云,师父你知道吧。”北宫馥仰头看着她,“上次那件事以后,我就让她赎了身,现在她在家照顾她母亲。现在算算,她母亲的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需要长期吃药,可以让她住到医馆来,那翠云就能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她母亲了。” 红叶也记了起来:“我在逸墨居的时候常常听翠竹提起她姐姐,其实这医馆里面就我一个姑娘家,平时挺不方便的,若是有个人跟我作伴,我求之不得呢。” “那就好了,到时候如果你有空,还能帮着翠云看看她娘亲的病,一举数得。” 月恨水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这事就交给我为师去办吧,我想她们应该不会拒绝的。” 虽然之前北宫馥给了她们一大笔钱,不过翠云姐妹二人的母亲需要长期吃药,难免有坐吃山空之忧,如果有份活干,又有不错的收入,对她们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事情。 “我也好久没见翠云和她娘了,正好今天反正空着,我就去见见她们把。”北宫馥想了想,也想跟着一起去。 翠云对她一直怀着一份感激之情,如果她去的话,事情会更好办。月恨水点点头,师徒二人告别了红叶,前往翠云母女的居所。 自从得了北宫馥一大笔钱钱以后,翠云不止给自己赎身,而且还给母亲买了一处幽静的住所。 “那地方养病不错,不过就是远了点。”月恨水怕上次醉仙楼遇到袁不苛的类似事件再发生,这次跟北宫馥一起坐了马车出发。 路过闹市以后,便是几处偏僻陋巷,几乎没什么人,北宫馥撩开帘子往外看:“师父,又没什么人,不如我们下去走走吧,总是闷着,对身体不好。” “不行!”月恨水坚决地摇头。 北宫馥把车窗帘子拉到最大:“你看你看,都这么久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谁会看到我们啊。” 她盯着月恨水指着外面,月恨水却忽然直勾勾地朝车窗外看,好久都没说话了。 北宫馥看他神色异常,也停了吵闹,不由转头也往车窗外看了出去。 这一看不要紧,简直让她大吃了一惊。 “是大嫂啊,快,快救人啊!”北宫馥不顾马车还在行经,直接从车厢门跳了下去,指指奔向靠在陋巷墙边的寒香。 她脑后的墙上,有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还有气。”北宫馥赶紧帮寒香包扎,月恨水却看着陋巷中的血脚印,那脚印只有三个,随即只有在旁边的草垛上出现,可能是擦干净了鞋底的血渍,然后逃走了。 但光看脚印,只能看到一个脚后跟,也看不出到底是多大的脚,只知道那个人应该是往巷子里那个方向跑了。 北宫馥很明显也看到了,对月恨水点点头:“血迹未干,师父你快去追,也许人没有跑远。” 月恨水这才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北宫馥扶起寒香,帮她止了血以后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其他伤口。 还好,才脑后一个伤口,不过撞得很重,她双手抱着肚子,看来是真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孩子并没有出事。 幸好她及时赶到,不然再晚一刻钟,寒香一定会血流干而死。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要让她清醒也是很难的事。 北宫馥抱起她上了马车,她的身体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她脱下衣服盖上她,那边月恨水已经飞快地回来了,只抓回一个男子。 “怎么样?”北宫馥有些急,“我们必须先回医馆再说,这边没有药,我只能简单用真气帮她续命。” “嗯,我们边往回赶边说。”月恨水将那个绑成一团的男子丢上马车,“我只在巷子口找到他,他很有可能是凶手,至少应该认识凶手,我知道你等不得,所以急忙赶回来了。” 师徒二人急急回到医馆,红叶看到他们二人身上都带着血也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世子妃怎么会受伤了?” “我先抱她进去,你给我抓贴药来煎好。”北宫馥快速开好了药方递给红叶。 红叶急急忙忙煎药去了,月恨水已经抓着那男子在一旁拷问上了:“说,你为什么要杀世子妃?” 那男人叫了起来:“我没有杀她,不关我的事。” 北宫馥转头看那男子,脸上竟然全无惧色,好像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看你的手脚孔武有力,肯定练过功夫吧?”北宫馥话一出口就得到了月恨水的肯定:“他刚才动手打了我,功夫底子还算不错。” “血迹未干,你还没跑到巷子口,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月恨水脱下他的鞋子,“你鞋子上面还有血迹,还想不认?” 那男人叫起来:“是啊,是我推得她,她说好跟我私奔的,结果她贪图荣华富贵不肯跟我走了,我冲动之下就推了她!” 北宫馥皱了眉头,寒香绝对不是这种人,这男人一定是信口开河。 不,他不是信口开河,他是有预谋的。 很明显,他看到了寒香没有醒过来,所以先编一段故事,就算是寒香醒来了,她也百口莫辩。 不管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这个男人,很狡猾,而且感觉像是训练有素的模样,月恨水说他费了一些功夫才抓到他,看来他的武功在正常人眼中也已经算是不弱了。 北宫馥抓起他的手看,见他虎口有层薄茧,应该是个拿惯了兵器的人,但他身上并不见兵器。 这样看起来,他应该不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一般都是将兵器随身携带的,他今日这样做,是要掩饰身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军人。”北宫馥忽然下了断语。 那男人忽然大笑起来:“慧敏郡主,你太自作聪明了!” “你认识我?”北宫馥皱起了眉头,然后抬头看着月恨水,“那就没错了,他应该是虎骑营的人。” “虎威将军萧弛的人?”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不由转到了房外。 对面房间好像就住着太子妃刚刚生下来的女儿,莫非跟这件事有关? 北宫馥上前捏了一下那男人的手腕,将他的手腕骨直接捏碎:“你是帮萧弛的女儿办事的?” 男人来不及呼痛,脸色已经一变。 猜对了? 北宫馥皱眉:“太子妃出宫了?”这不太可能,太子妃昨天刚生了孩子,还在坐月子,哪有力气出宫? 没想到那个男人眉头一松,竟然握着手打起滚来:“痛啊,痛死了,杀人了,杀人了!” 北宫馥直接点了他的哑穴,目光森冷:“我劝你还是说实话,不然我的手段,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男人目光一滞,没想到这个女人的目光竟然会在瞬间变得这么可怕。 “你听说过一种刑罚吗,把人胸前的肉一点点割除,只隔到肋骨,不伤及内脏,然后在他对面放一面镜子,镜子里你会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脏怎么在跳动。” 男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还有一种刑罚,每天给你喂下适量的春.药,然后让美貌的女子每天在你面前走动,却不让你碰到,你每天都会不断地流鼻血,但我不会让你死,我会给你开补血的药,让你活得长长久久……” 男人的呼吸都快停滞了,带着几分惧怕的目光看着北宫馥。这个女人,是地狱来使吗,竟然可以用这么动听的声音说着这么血腥残忍的刑罚? “还想听吗?”北宫馥微笑地看着他,神态甚至可以用笑容可掬四个字来形容。 但她的目光冷到没有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一定会做的。 想了想,他张了张嘴,忽然狠狠地闭上了。 北宫馥快速捏住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一股黑血从男人的嘴里流了出来。 “他服毒了。”月恨水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见血封喉的。” 北宫馥深吸口气:“我就不信有我解不了的毒。” 说着,他直接画了个符纸订在那男人额头,又封锁了他几处穴道。 “馥儿,你要封住他的魂魄?”月恨水急了,“你可知道这样做是逆天。” “逆天?”北宫馥冷哼一声,“天是什么,如果它真的可靠,不如出来给我看看,不然我凭什么要听它的?” 北宫馥说着已经拿着金针扎到了男子身上,将他身上的毒气导了出来。 “估计要躺上一两天,不过喉咙应该毁了。”药已经进了喉咙,所以喉咙已经被毒药腐蚀了。 “他还有手。”对此,月恨水倒是不担心。 那一边,红叶已经喂了寒香喝下了药,有些担心地道:“世子妃伤势这么重,也不知道会不会醒。” “她一定会醒的。”北宫馥很肯定地回答,“连死人我都能救活,一个大活人我还救不活不成?” 月恨水看着她,叹口气:“不要勉强自己。” “不勉强,我一定会治好她,而且还要亲手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接生。”北宫馥目光坚定。 月恨水知道,北宫馥这一世很难相信一个人,而寒香又难得跟她聊得来,她已经将对方当做值得信任的好姐妹了。 就目前而言,恐怕是唯一的一个好姐妹吧? 难怪她会这么坚定地要治好她,也难怪她对着那个男人的时候,会这么愤怒地不计后果。 “不过现在,我必须带她回府了,我想我大哥如果看不到她,应该会急疯。”北宫馥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寒香,知道她离开侯府越久,越是麻烦。 “你现在还得想法理由告诉他们你为什么会在外面发现她。”月恨水想得很周到。 “这个我有办法,我先带她回去。”北宫馥看看寒香的脉象现在还算平稳,便叫了马车带她往定安侯府而去。 寒香身受重伤被带了回来,定安侯府一下轰动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外面被人伤了?”太夫人也出动了,盯着北宫馥死死地看。 北宫馥来个一人三不知:“我去药房抓点药,最近宫里的娘娘,还有帝京城中不少夫人小姐都找我配药,我须得自己看过那些药材才放心,就在一出陋巷看到了大嫂倒在那边。” “看到伤她的人吗?” ‘当时我急着救大嫂,别说附近没有人,就算有人,我也不可能去追。”北宫馥摇摇头,“我见大嫂伤势沉重,于是就近找了一家医馆帮她先包扎再喂她喝了药才回来的。” 沈夫人听到这里已经哭了起来:“可怜的孩子,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 太夫人却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北宫馥:“馥儿,你说的可有一句谎言?” 北宫馥看一眼太夫人:“老夫人是在怀疑馥儿吗?” 我相信她! 太夫人听得这句话,冷哼一声:“所有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不管你说什么都行了。睍莼璩晓” “难道老夫人认为我会害大嫂不成?” “你练过武功,要伤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我为什么要害大嫂?”北宫馥脸色一冷,“如果我要害一个人,我又何必带她回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太夫人脸色森冷,“谁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做事一向都有目的。枸” 北宫馥深吸口气,这老太太一直不知道她偷偷摸摸进房间救她的事,以为没有了她,其他大夫也能治好她的病,所以最近对她的态度越发地差了。 寒香一向是她喜欢的丫头,虽然莫名其妙嫁给了自己的孙子让她有点不满,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怀了身孕,她心里当然是着急的。 不过着急归着急,胡乱指个人就当凶手就太过分了吧畛? “老夫人,捉贼要赃,捉奸要捉双!”若不是有那个辈分在,北宫馥不能当场发作,她此刻真想把这个不明是非的老太婆赶出去。 “哼,先把你送到官府去,到时候自有人会查出证据来。” 太夫人越发地不讲理了,却听屋内一个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夫人,我相信她!”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是自从寒香回府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北宫玉。 此刻,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北宫馥:“馥儿,寒香一向最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太夫人急了:“玉儿,你疯了,你相信她?” “她治好了孙儿的病,也一直都是寒香最相信的人,寒香相信一个人,一定有她的理由,我相信寒香。” “玉儿……” “太夫人,寒香是我房里的人,是我的妻子,我是世子,这个家里除了父亲可以做主以外,就剩下我了。”北宫玉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冽起来,“父亲去了外地办事,这个府中,我说了算!” 世子是皇上封的,跟侯爷一样享受朝廷俸禄。 太夫人虽然是一品诰命,但只是内命妇,对于要对外的大事来说,她照理是无权过问的。 不过府内各人都尊重她,所以大小事等多少都会来问她一声。 太夫人听得这话忽然沉默了,盯着北宫玉看了良久,随即敲了敲龙头拐杖:“好,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既然是你自己的妻子,那你自己看着办,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个二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是最多的,你既然选择相信她,将来别她害惨了的时候,可别来奶奶我这里哭!” 北宫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既然老夫人也觉得孙儿长大了,那这件事,孙儿会自己负责!” 太夫人彻底被气到了,差点站不住,沈夫人急急扶住她:“老夫人,玉儿只是太过关心寒香了,现在他神智不太清楚,您老人家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哼,你生的好儿子!”太夫人气恨恨地瞪了沈夫人一眼,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北宫馥,“还有你生的好女儿!” 沈夫人低了头,太夫人已经拄着拐杖微微颤颤地走了出去。 北宫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叹:“老夫人,她真的是老了。”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大哥,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北宫玉看着她:“你应该感谢寒香,因为她始终相信你,所以我也一定会相信你。” “是啊,大嫂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值得交的朋友。”北宫馥叹口气,上前握住寒香的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的,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们母子平安。” “我一直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北宫玉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是,我现在要听你的实话。”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我的演技很差吗?” 北宫玉摇摇头:“是我了解你,你的话里,肯定留了点什么,但我相信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寒香好。” 北宫馥点点头:“既然大哥相信我,那我也相信大哥,我不瞒大哥,隐瞒了一些事情,确实有一部分是为了大嫂,但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自己。” 她没有隐瞒,从跟师父出门坐马车无意间碰到寒香讲起,也讲到了那个男人的胡言乱语。 当然,她还是将太子妃女儿的事情隐去了,其他的事情,一字一句,详详细细都告诉了北宫玉。 北宫玉听完一切,半晌不语。 “大哥,你不会是怀疑寒香吧?”北宫馥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北宫玉摇摇头:“不,我相信她,如果我不相信她,我也一定不会相信你。” 这倒是,有道理。 “你不说这个男人,也是因为怕老夫人和母亲她们怀疑吧?”北宫玉明白她的想法,“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见识过今天太夫人的态度,他对这两个他心目中一直认为最亲的人也有了一点成见。 “不错,对太夫人而言,都是愿意更相信差的那个结果,但我不会,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个人是虎骑营的人,不过我想,现在就算带着他去找萧弛,对方也不会承认的。” 北宫玉点点头:“可寒香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我跟师父会查下去的,也一定会给你和寒香一个交代。” “不。”北宫玉摇摇头,“这件事,我要自己查。” “大哥……” 北宫玉看着她,目光是坚定的:“寒香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肚子里面怀着的是我的骨血,而且,她还是我最爱的女人,这其中不管任何一条,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我亲自为她查找真凶。” 北宫馥看着北宫玉,眼前这个,是个有担当的男子,终究,寒香是没有选错人,而她也没有信错人。 “大哥,你没有经验,不过如果你愿意帮寒香,我会帮你的,只是寒香这边,需要人照顾,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她短期内怕是醒不过来。” 北宫玉点点头:“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让你帮我的忙。”“既然大哥相信我,我一定会全力配合。” “其实,是大哥配合你才是。”北宫玉摇摇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昏睡,几乎没有真正出过门,现在出去,恐怕连京城大街都不认识了。” “只要大哥肯跨出这一步,馥儿可以陪着大哥,将大哥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北宫玉叹息一声,点点头,坐到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子:“寒香,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北宫馥心中却暗自说道:寒香,你没有选错这个男人! “等那个男人一醒,我就来告知大哥知道。”北宫馥留下一句话,将房内的空间留给北宫玉和寒香二人独处。 正如她所料的一样,寒香果然是长睡不起。 沈夫人让皇后请了宫里的太医来,都是束手无策,有些太医还下了定论,世子妃很有可能就这样长眠不起了。 不过北宫玉始终相信北宫馥,他相信寒香一定会醒过来的。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寒香没有醒过来,那个男人倒醒了过来。 北宫馥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带着北宫玉前往医馆,果然看到那个男人眼睛已经睁开了,面色如死灰一般难看。 月恨水看到北宫馥带着北宫玉走进来,不由微微蹙眉:“你怎么带他来了?” 北宫玉不等妹妹说话,只是上前跟月恨水行礼:“月公子,在下北宫玉,这次出事的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没理由坐视不理,还请月公子帮我这次。” 他说话十分谦卑,一点都没有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脾气,这让月恨水的戒心消除了不少。 “师父,我相信我的眼光,我大哥他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我想他不会乱说这里的事情的。”北宫馥也做了担保。 北宫玉见月恨水还有些迟疑,继续道:“我知道之前馥儿落难的时候,月公子帮了她不少,作为大哥,我真是愧对这个妹妹,月公子,多谢你帮我照顾妹妹。” 月恨水这才轻笑一声:“我是她师父,照顾她原也是应该的,谢什么。” 北宫馥知道,师父这一笑,就是已经接受了北宫玉,赶紧拉拉他的袖子:“大哥,时间不多,我们先看看这个证人怎么说。” 北宫馥上前看那个人的伤势,和之前预料的一样,他的喉咙已经被毒药腐蚀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左手腕被你捏碎了,拿笔有点困难,而他正巧是个左撇子。”月恨水有些头疼。 北宫馥抿了一下唇:“他肯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吗?” 月恨水摇摇头:“醒来以后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看,好像看不到我们似的,怎么问都没反应。” 北宫馥深吸口气:“只能上刑了。” 她刚要把那个男人拉起来,月恨水却一把拉住她:“为师来吧。” “师父……” 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玉,北宫馥立刻明白过来。 师父是不希望她大哥看到她可怕的一幕,毕竟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哥哥心目中,他的妹妹可以可爱,可以能干,但却很难接受她的血腥残忍。 北宫馥明白了师父的苦心,于是拉着北宫玉道:“这件事就交给师父吧,我们出去等。” 北宫玉也是个聪明人,虽然大概知道他们将要做什么,不过并没有戳穿。 到了外面,北宫玉叹口气:“馥儿,你师父很疼你。” “那当然。”有人赞美师父,北宫馥心情相当的好。 “你也只有在看着他的时候,才会真正开心地笑。”北宫玉再总结一句。 不得不说,她这位大哥跟寒香一样具有敏锐的洞察力,真是该他们是亲两口子呢。 “馥儿,如果那个人真的合适,就算遇到任何的艰难险阻,也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知道吗?”北宫玉轻轻帮她捋了一下发丝,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成亲之后的北宫玉,跟寒香在一起,果然是成长了不少。 现在出了事情,他也是越发成熟了,越来越有个哥哥的样子了。 “我知道,谢谢大哥。”北宫馥微笑起来,这个世上,就算没有一个人支持她跟师父,她也一样会跟他在一起的。 可如果这个世上,有两个人,而且是她最好的亲人也支持她的话,她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医馆柴房里发出铁索敲击木头的声音,那个男人已经无法发生,却依然在挣扎,看来月恨水的手法应该已经到了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步。 北宫玉脸色微变:“馥儿,那人不会死了吧啊?” “放心,师父下手一定有数,再说了,有我在,就算死人我也能救活。”北宫馥信心满满。 北宫玉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道:“我以为,不会有一个人值得你全心全意相信呢,没想到,我却在这里看到了。” 北宫馥笑起来:“当然,师父是这个世上最值得我相信的人。” 不一刻,门就开了,月恨水依然一身白衣,身上连一滴血渍都没有,房内虽然有一股血腥味,却似乎被打扫得很干净。 刚才五花大绑倒在床上的人,此刻衣衫被整理得很整齐,却满身都是血污,脸色也是格外苍白。 “他肯说了。”月恨水声音很是淡漠,好像他刚才什么都没有干过,只是跟眼前这个男人好好地煮了一壶好酒,聊了聊天罢了。 “他打算怎么说?”北宫馥盯着那男人胸口红了一片的血渍看,声音一样平静无波。 北宫玉显然是没见识过这种场面,不过他的接受能力还算强,此刻闻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强作镇定。 不管怎么样,为了寒香,他也必须挺下去。 “我们问,他摇头或者点头,表示我们猜测的对还是不对。”月恨水解释了一下问法。 北宫馥点头表示明白,对着那个男人问道:“寒香是你推倒在墙上的?” 点头。 “当时在场的,是你一个人吗?”摇头……但是过了一会儿点头。 ”不要想骗我们,不然你待会会再承受一次生不如死的滋味。”月恨水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男人神色一凛,赶紧摇头。 “跟你在一起的是一个人?” 点头。 “是个女人?” 点头。 “你们有私情?” 摇头。 “你是虎骑营的士兵?” 点头。 “你出营,萧弛知道吗?” 点头。 “他派你去办事?” 点头。 “我大嫂是不是发现了一些你跟那个女人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们才杀人灭口?” 点头。 北宫馥三人对视一眼,如果这个世上有什么人值得萧弛派出营中亲信来办什么事的话,那个人,应该也是他很亲的人。 女人…… 不是他夫人,就是他……女儿! “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太子妃?”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北宫馥还是想搏一搏。 果然是摇头。 “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是萧弛的意思?” 点头。 “那个女人对萧弛而言很重要?” 点头。 “是萧弛的女人?” 摇头。 “是……萧弛的女儿?” 点头。 北宫馥皱眉:“不是太子妃,却是萧弛的女儿,难道是……” “萧弛确实有好几个女儿,一直以来,他都将那些女儿嫁出去,笼络亲信。” 北宫馥却摇摇头:“萧弛的女儿之中,寒香只认识两个人。” 北宫玉也想到了:“如果不是太子妃,就只有萧婶婶了。” 岑欣芳和萧君琦都是正妻,平时大家为了便于区分,都会在她们的称谓前面加上姓氏。 不错,萧君琦也是萧弛的女儿,而要跟寒香扯上关系的话,也非萧君琦莫属了。 那男子果然点头。 “你跟萧君琦有私情?”北宫馥想到这一点,不过她想不通,萧君琦那张脸,如果不是她花钱的话,应该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跟她偷情吧? 那男人果然一脸敬谢不敏的模样赶紧摇头。 “看来具体什么事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月恨水有些发愁,“可惜了,他不能说话。” 那个男人此刻用哀求的目光盯着他看,北宫馥看看月恨水:“他是想让你给他一个痛快。” “我想,他应该是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月恨水点点头。 北宫馥也点头,很有默契地带走北宫玉。 “我要去找萧婶婶问清楚。”北宫玉一脸的气愤。 北宫馥摇摇头:“你现在去问,问什么呢,你有证据吗,你去问,她就会告诉你吗?” “那……”北宫玉想了想,“你有什么办法,你师父好像有办法让人说实话。” 北宫馥苦笑一声:“你能抓了婶婶刑讯逼供吗,她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太子妃的妹妹!” 北宫玉咬牙切齿:“难道就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平日里寒香可跟她无冤无仇,肯定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想要杀人灭口。”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可惜里面那个人说不了话,我想了想去,也想不出来萧君琦会有什么秘密被大嫂发现。” 不过话说回来,萧君琦那个人,一向是个害人精。 上次他们素不相识,她也要找个侍卫来害她,私底下也不定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呢。 总有一天,师父要离开你的! 兄妹二人回了定安侯府,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睍莼璩晓 萧君琦怀孕了。 “你说真的?”北宫馥有些不置信地拉住前来汇报消息的翠竹,“她怀孕了,成亲那天以后,二叔不是从未到过她房里吗?” “就是洞房花烛那天有的,不过萧二夫人一直都不知道,最近只觉得身子不太舒服,今日就请了大夫来看,没想到只是一个晚上,就已经有了身孕。” 她的用运气也未免太好了点吧栎? “现在萧二夫人如今可是东府的宝贝儿了,二老爷都亲自过去照顾她了呢,今儿在她房中陪了她一上午,特地嘱咐了厨房给她炖好吃的送过去,还有,又给她找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妈子伺候着。” 果然是母凭子贵呢,北宫勤膝下本来就空虚,好容易有了几个儿子都死了,如今大女儿也死了,唯一的女儿还毁了容,将来在武德王家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 所以萧君琦这一胎几乎是给一直情绪低迷的太学士府带来了巨大的希望讣。 只是,是不是这么巧啊? 她昨日刚刚让人打伤了寒香,第二天就怀孕了? “会不会是作假?”北宫玉有些怀疑。 翠竹忙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太夫人都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瞧了,专门给太夫人看病的李大夫也看了,确实是怀了近两个月身孕了,不能作假。” 不错,萧君琦是四月初进的门,如今是五月底,如果是那天的,差不多正好两个月。 北宫馥看了北宫玉一眼,眼中的怀疑十分明显。 北宫玉拉她进屋,问道:“二妹,你怎么看?” 北宫馥皱眉:“如果说她作假,那这么多大夫看过,就算做得再真,也一定会被戳穿。可若是她怀孕是真的,这个时间点掐得也太巧了,昨日寒香刚刚出事,她就说怀了身孕。” “我也是这么想,可惜我不懂医术,不然我真想自己过去给她把把脉。” 北宫馥笑道:“把脉这件事,倒是难不倒我,不过既然这么多大夫都看过了,想必没有作假。” “可这件事实在太多蹊跷。” “我也是这么想,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怀孕的,有很多种原因。” 北宫玉来了精神:“说说看?” “第一种,就是我们的怀疑都不成立,就是这么巧,她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正巧在今天公开罢了。” “这个可能,你和我都不相信对吧?”北宫玉摇头。 北宫馥点点头,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是她真的怀孕了,而且也早就知道了,只是昨日做了亏心事,今日才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怀了身孕,在北宫家,等于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不管做什么都必须要被原谅。” “这倒有些道理。”北宫玉点点头,“不过她怀的真的是二叔的孩子吗?” “这就是要说的另外一个可能。”北宫馥陷入沉思,“也许,她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怀了身孕,而这个秘密,凑巧就让大嫂看到了,所以遭到了杀人灭口。” 其实,应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太子妃偷梁换柱的事,也许萧君琦知道,或者,根本就是她出的主意。 以北宫馥对萧君琦的了解,她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至于这怀孕一事,就算是真的,这个时候爆出来,多少显得她有点心虚的成分在里面。 “下午你跟我过去探望一下二婶吧。”北宫玉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去一趟才是。 北宫馥沉思良久:“约上母亲吧,我们两个毕竟是晚辈,母亲去看她这样比较不惹人怀疑。” “有道理,我这就去请告诉母亲知道。” 北宫玉刚要走,北宫馥却叫住他:“大哥,我们调查的这件事,暂时还是不要让母亲知道为好。” 北宫玉点点头:“我明白,母亲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她心太软,况且她对你多少有点偏见。” 看来,北宫玉醒来这段时间真的也没有白过,也许是寒香在他身边也有关系,他将府中各色人等的关系和性格摸得还听清楚的。 北宫馥转头看看还躺在床上的寒香一眼,心中感叹一声:大嫂,你可要早点醒过来啊,只有你醒过来了,才能真正指人凶手,就算为了大哥,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也一定醒来才好啊! 下午的时候,北宫玉带着沈夫人到了逸墨居,沈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北宫馥,却听北宫玉道:“馥儿妹妹懂医术,带她一起过去看看,也显得咱们有诚意。” 沈夫人这才收回目光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你妹妹给皇后和皇贵妃,还有几位皇子都看过病,带着她,也可以给你婶子调理调理身体。” 三人坐了马车穿过两府中门往东府而去,刚到萧君琦住的琦香阁,两个丫头就拦下了他们。 “我想看看弟妹。”沈夫人笑容可掬。 两个丫头点点头:“奴婢这就进去通报,还请大夫人稍等片刻。” 说着,那两个丫头就走了进去。 如雪在北宫馥身后很有些不满地道:“不就怀个孩子嘛,当家主母的面子都不给了,还得通报才见人?” 跟在沈夫人身后的小眉也叹口气:“谁让人家肚子争气呢,你看岑二夫人进门都两个月了,肚子也不见动静,她就一个晚上,就怀了身孕了,当然拽起来了。” “你们两个少说两句,这是在东府,不是在咱们侯府,再说了,她怀了身孕,小心点也没错。”沈夫人赶紧喝止她们两个。 两个丫头赶紧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那边通报的两个丫头已经走了出来:“大夫人,世子,馥二小姐,我家夫人有情。” 三人走进去,见萧君琦正躺在屋内床上,旁边站了一个丫头帮她轻轻打着羽扇,一见到沈夫人他们就笑起来:“大嫂,不好意思,这怀了孩子就是怕热,只能让然不停地给我打扇子才行。” 沈夫人也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有了身子是这样的,总是特别怕热,我怀玉儿和馥儿她们姐妹两个的时候,也怕热得很。” “是呢,这些事,我得跟大嫂好好请教一番呢。”萧君琦依然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眸,倒也算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大夫说我的胎儿不稳,不让我起身,不能给大嫂见礼了。”他们都进来好久了,才说到见礼的问题,一早也不解释,多少显得她有些故意的。 “不碍事,这头三个月是不能多动,你这还不到两个月呢,是得好好养着。”沈夫人倒是一脸了解的模样,真是好修养。 北宫玉看了北宫馥一眼,又转头看萧君琦道:“婶婶胎儿不稳吗,不如让馥儿妹妹看看,她的医术连皇后皇贵妃都赞赏呢,太子妃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也多亏她。” 萧君琦看看北宫玉,再看看北宫馥,眸中没有任何令人怀疑的神色,只是笑道:“那感情好,不过一早就有不少大夫看过了,我不是怀疑馥儿你的医术,不过大多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让卧床休息,应该也看不出什么来。” 北宫馥笑道:“馥儿的医术虽然比不得那些太医,不过看一下,也好让母亲放心些,太学士府人丁单薄,母亲和老夫人俱都很担心,你这一胎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萧君琦一脸识大体的模样:“那就看看吧。” 北宫馥让人拿了个手枕垫在她手下,坐到旁边帮她号脉。 北宫玉有些焦急地等待着,良久,北宫馥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叹息。 “看来馥儿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婶婶的了,婶婶还是要多多卧床休息才是。”北宫馥转头看着萧君琦浅笑起来,跟着沈夫人又是寒暄了一阵才告辞出来。 回到侯府之后,沈夫人盯着她和北宫玉看了很久:“玉儿,馥儿,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去探望你们婶婶?” 北宫玉拉着她的手道:“母亲,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过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一切有了定论,你自然会知道。你只消知道,我们并没有在做坏事就是了。” 沈夫人并不笨,她看看床上还在昏睡中的寒香道:“是为了世子妃吧?” 北宫玉沉默了。 “果然是为她。”沈夫人叹口气,看看北宫馥,“馥儿,娘亲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有些手段,我只希望你是真心帮你哥哥的才好。” 北宫馥抿了一下唇:“不管从他生病还是成亲,我何时害过大哥?” 沈夫人不语了,气氛有些尴尬,北宫玉赶紧笑着打圆场:“娘亲,馥儿绝对不会害我的,她跟寒香的感情也一直很好,我们是一家人,要相互信任才是。” 沈夫人再深深看一眼北宫馥,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成见,但还是点点头:“既然玉儿你相信她,必然有你相信的道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知道,特别是老太太那边,我也会替你们保密。” 北宫玉这才笑道:“上次我惹恼了她老人家,还望娘亲帮我哄着点,老人家性子倔,有人哄哄就好了。” 沈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既然都知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哄?” “我若是这会儿去哄,他又要来插手这件事了,不如还是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儿子亲自去请罪就是了。” 沈夫人这才笑起来:“你呀!” 他们母子二人笑着谈天,一个眼中带着毫无保留的宠溺,一个脸上带着全身心的依赖。 这才是真正母子之间该有的关系吧? 北宫馥忍不住叹息一声,或者,她早已不知道该如何跟亲人相处了吧? 又或者,沈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这个分散了十几年的女儿相处? 她们母女之间的隔阂,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消除了。 “不要太在意母亲的态度。”北宫玉走到她面前,沈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她也许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你们毕竟分开十几年了。” 北宫馥苦笑:“大哥躺在床上昏睡也是十几年,这十几年来,也不见你们有太多交集,可你一醒来,她就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母子母女之间,原本就是天生有这种可以沟通的渠道的,但我们很明显没有。” 北宫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了,只是换了话题:“你给婶婶把了脉了,结果怎么样?” 北宫馥这才切换到正题上:“和那些大夫的结果一样,两个月不到的身孕,而且胎儿确实不太稳,需要卧床养胎。” “那就没什么怀疑了?”北宫玉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她的胎儿不稳……” 北宫馥很明显也想到了:“会不会跟她昨天出门有关?” 之前都好好的,昨天寒香出了事,她的胎儿就不稳了,所以原本是隐瞒着的,现在也只能公开了。 这样一想,所有的事情到可以解释了。 很可能她昨天跟寒香有了争执,或者说,她被发现什么秘密以后,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导致胎儿不稳。 “我比较好奇的是,到底寒香发现了什么秘密,非要逼得他们杀人灭口?”北宫玉对此还是十分气愤,甚至握拳狠狠砸了桌子一下。 如果不是她自己红杏出墙,借腹生子什么的话,那可能这件事真的和太子妃偷梁换柱的事情有关了。 北宫馥有些迟疑,这件事牵扯实在太大,到底该不该告诉北宫玉知道? “如果你真的想说,就告诉他吧。”莘莘小院内,月恨水欣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之上,语气十分平淡。 “师父也觉得我应该告诉大哥?”北宫馥有些意外,“可是现在的大哥,我怕他还没有足够成熟到可以应对这样的事情。” 月恨水沉默,似乎不愿意再给意见。 北宫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她问他答,或者他问她答,他们几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所有的事情,都会拿出来议论,就算心中有了决定,但依然还是会习惯地问对方的意见。 但今天,师父忽然不说话了。 “师父,你怎么了?”北宫馥有些奇怪地拉过他的手,然后轻轻靠在他身上。 月恨水笑笑:“馥儿,你不是说你长大了吗,很多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问为师的。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知道的,不是馥儿拿不了主意,只是……” “只是你已经习惯问我,是不是?”月恨水了然地看着她,“所以啊,我们应该改变这种浪费口水的做法。” 啊? “师父不喜欢跟我讨论这些事情吗?” “既然要将这件事做好,我们不用太浪费时间。” “师父觉得跟馥儿讨论这些事是浪费时间?” “为师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好好节约时间,多做点事,可以尽快达到我们的目的。” 北宫馥觉得今天有点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他一向对自己十分宠溺,甚至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来反驳她。 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不想再跟她讨论他们一起在进行的事情。 “师父很想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 月恨水点点头:“是啊,也许我们拖得时间有些太长了,其实有些人,很简单就能解决,何必非要兜这么大圈子?” 如果要解决那些人,以目前他们师徒的能力,逐一暗杀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北宫馥坚持不想让他们死得太轻松,必须让他们受尽折磨,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失去才肯罢休。 这一点,月恨水是知道的,而且一直都支持的。 “师父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耐心?”耐心这种事情,师父一向比她多的多。 月恨水却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双手环抱紧了她:“那个人,如果没用了,就给他一个痛快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还没解决他?” “总得问过你。” “那师父刚才说不用商量。” “一码事归一码事。” 北宫馥又是怔忪,良久以后,她才问道:“师父,你对他做了什么,他这么痛快地回答了?” “我割了他的舌头,这样他就不能咬舌自尽了。”月恨水声音淡漠,“然后如你所说的那样,割掉了他肋骨上的肉,并且给他准备了一面镜子。” 北宫馥叹口气:“没想到师父真的做了。” 她曾被关在密室长达三个月,在那里,还有跟她一样的,掌握着皇上或者皇后秘密的重刑犯。 密室里看守的生活十分苦闷,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想各种花样来折磨他们这些犯人。 北宫馥所说的那些刑罚,都是那个时候从那里看来的。 那些曾经跟着景安皓出生入死的弟兄,在密室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他们每天被逼吃着蟑螂和老鼠,却用千年人参吊着他们的命。 在那里,根本不用受刑,只消每日看着就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那种折磨,可以让人疯癫。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想着天儿,她恐怕也早就自杀了,不过很可惜,最后她和儿子都逃不过一死。 “杀了他吧。”想到这里,北宫馥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利用价值差不多到此为止了,至于是什么事,估计他也没法说清楚了,我们自己去查吧。” 师徒二人正说着,红叶却匆匆跑了过来:“月公子,二小姐,不好了,那个人死了。” 北宫馥吓了一跳:“红叶,不是让你没事不许来这里吗?” 红叶气喘吁吁地道:“那个人死了,所以我不得不来一趟。” 北宫馥跟月恨水对视了一眼,那个人几乎没有了任何的行动能力,他怎么死的?” 师父为何不吃醋? 三人到了医馆,看到那个人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看了刚死了没多久。睍莼璩晓 “我没动过这里,看到这个情况以后,我就锁了门赶紧来找你们了。”红叶在一旁解释。 如果不是她本身就是学医的,所以对血腥类的东西适应能力还比较强。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强忍了好久,才忍下了反胃的感觉。 北宫馥看看她,知道她一时还是难以接受,于是对她道:“红叶你先在外面守着吧,我跟师父进去看看。栎” 红叶如蒙大赦一般,赶紧站到门外。 师徒二人走了进去,屋内的血腥味更浓,月恨水还是习惯性将北宫馥拉到身后,蹲下身看了一眼:“他是用尽全力强行挣脱束缚,勒断了手脚撞地而死的。” 北宫馥看看屋内还放在原地的铜镜,叹了口气附。 每天看着自己被割得干干净净的肋骨,那种恐怖不是正常人可以想象的。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那种力气,几乎已经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竟然令自己的手腕都折断了,然后他倒在地上,用头猛力地撞击青石地面,直到脑浆崩裂为止。 他求死的愿望已经强烈到了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动容。 北宫馥叹口气:“他伤害无辜的时候,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月恨水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让他的主子去处理吧。” 月恨水点了点头。 这一夜,月朗星稀,夜色如水,整个太学士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甜美的梦乡之中。 清晨,当阳光照射到琦香阁的院落内的时候,洒扫的丫鬟便已经起身开始打扫院落了。 “啊!!!”忽然,一声尖叫从院子角落传了出来,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萧君琦。 “发生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萧君琦看看身边的丫鬟,“出去问问。” “是!”丫鬟还没出门,一个洒扫丫鬟手中拿着个扫帚就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死了,夫人,死了,死了!” “混帐东西,夫人好好的,你敢咒她?”一旁值夜的嬷嬷赶紧上前打了那丫鬟一个嘴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头被重重挨了一下,疼痛让她脑子冷静下来,这才捂着脸道:“夫人,外面有个死人,有个死人,是个男人!” 萧君琦一下坐了起来:“死人,怎么回事?” “奴婢出去看看。”刚才大人的嬷嬷赶紧让小丫头带路往外走去看情况。 只过了不一会儿,就在外面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是谁啊,把个血糊糊的死人放到琦香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哎哟哟,来人那,来人那,可了不得了,死人了,死人了……” 她这一呼叫,萧君琦也躺不住了,赶紧披了衣服起身往门外去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嬷嬷一叫,已经吸引了一大堆人,此刻围了起来,所以萧君琦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坐在地上腿软的嬷嬷。 “哎呀,夫人你快回去躺着,不要看不要看,这血糊糊的东西看了对孩子可不好。”立刻有人来拉萧君琦走。 “让开,给我看看。”萧君琦哪里肯走,在她自己门前发生的事,自然要看清楚才安心。 几个丫鬟早已吓得脚软了,匆匆让开以后,最先映入萧君琦眼中的竟然是两只咕噜噜滚出来的断手。 她吓得不轻,再抬眸看去,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躺在地上,双目圆睁,额骨已经破碎,不过还可以看出一点原来的模样。 这个男人,她认识…… “严……严武?啊!”萧君琦素来胆大,但是看到这个场景还是被吓到了,这男人死得太惨烈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得这么惨。 而这个男人,两天前还跟她见过面。 “拉……拉走,快把他拉走!”萧君琦别过脸,差点站不住,赶紧挥挥手。 几个丫鬟谁都不敢动,有几个丫鬟商量了一下,还是匆匆忙忙出去找人去了。 还很早,府中的侍卫不多,许久没人来。 萧君琦被人扶着回了床上躺好,心却还跳个不停。 好在外面一阵喧哗声,跑出去的丫鬟不止找来了侍卫,还惊动了北宫勤。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到底是谁干的?”他目光凌冽地扫过屋内所有的人。 丫鬟嬷嬷都低了头,北宫勤深吸口气,空气中都飘着血腥味。 “先去请大夫,看看是不是影响了夫人腹中的胎儿。”北宫勤看看萧君琦,虽然他并不喜欢她的容貌,但毕竟她肚子里怀了他的骨血,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加倍保护才对。 立刻有人跑了出去,北宫勤这才再问道:“说,谁第一个发现那个男人的?” 之前那个洒扫丫鬟迟疑着走了出来:“禀老爷的话,是奴婢……一早打扫庭院的时候发现的。” “就你一个人?” “还,还有一起打扫的……”小丫头吓得面无血色。 她身后站了两个一样的小丫头,也是脸色苍白,出来回答道:“还有奴婢!” 北宫勤眯起眼睛:“你们都负责打扫庭院?” “不是不是,奴婢是负责厨房的,夫人醒来就会肚子饿,所以厨娘跟奴婢说,让奴婢早点起来洗菜……” “你呢?”北宫勤又看向另外一个丫头。 “奴婢是……是来倒夜香的。”那丫头的头更低,话一出口,连北宫勤在内的其他儿女都往一旁退了一步,甚至捂了一下鼻子。 看来也没什么可疑的,看这三个丫头,别说杀了那个大男人了,就算是要搬过来也不太可能。 北宫勤想了想:“先把人搬出去,去京兆尹那里报案,还有,把院子里的血迹打扫干净,千万不要惊扰了夫人养胎。” 萧君琦惊魂未定,听到北宫勤要报官,心中一动,忙叫住他道:“夫君,妾身……好像认识那个人。” 北宫勤愣了一下:“你认识?” “早先妾身在萧家的时候,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应该是我父亲的下属,但妾身是个女人,这些事情知晓不多,也没有细问父亲。”“是虎威将军的下属?”北宫勤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虎威将军手下的尸体会出现在太学士府? “许是我父亲结了仇家,他们不敢直接找我父亲,所以只能来找妾身的晦气了。”萧君琦叹口气,将一切跟自己撇清关系。 她知道,一旦报了官,这个男人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揭穿。 既然如此,她不如先承认了,有些话,先入为主,比较容易让人相信。 她的话中本来就是真假参半,这样的话最不容易出现破绽,特别容易让人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让京兆尹查的,你且放心,如果牵扯到将军身上,我看刑部和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理。” 萧君琦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夫君,只消我父亲没事就好了,不过我怕那些人不会罢休。” “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会增加太学士府的侍卫,特别是琦香阁,我会让侍卫轮班守夜,保证你的安全。” 萧君琦点点头,一脸感激:“多谢夫君。” 北宫勤这边刚安排好,大夫就到了,他听闻胎儿无碍以后再次匆匆离去。 萧君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蹙眉。 这个男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并不在意她到底怎么样,他在意的不过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样。 听雨轩内,如雪绘声绘色地对北宫馥描述着听来的东府一早发生的事。 “尸体送去衙门了吗?”北宫馥倒并不意外北宫勤会这么做,她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反应,“萧婶婶应该吓到了吧?” “何止吓到啊,听说腿都软了,还好没影响胎儿呢。”如雪赶紧答道,“不过听说,那个男人是她的熟人,我听东府的人说,那个男人是虎威将军的手下,萧二夫人还见过几次,所以认得。” “哦,她是这样说的?”北宫馥轻笑,这萧君琦果然是个聪明人,能设计陷害她的人,确实也不简单。 “嗯,是萧二夫人亲口说的,他们说,这会儿京兆尹应该去将军府核实了,早上他还亲自到琦香阁看了一下,临走的时候有人听到他这么说的。” 北宫馥点头:“应该的,总得去问问婶婶有没有看错人。” “小姐,你好像并不意外?”如雪迟疑地看着她,“这件事,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北宫馥摇摇头:“我又不会算,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萧二婶婶的背景这么大,她的亲人不管谁得罪了人,别人报复她都是正常的。” “哦,是吗?”如雪有些迷惑,这个道理听上去好像似是而非的样子,但好像也说得通? 主仆二人正聊着,外面跑进一个小丫鬟:“二小姐,寿王府送来请柬。” 北宫馥愣了一下:“寿王殿下送来的?” “是!” 如雪看着那请柬笑道:“寿王殿下好像有日子没送请柬来了。” 北宫馥看着那请柬笑得若有所思,那家伙倒是消息灵通。 一大早太学士府出了事,他下午帖子就到了,不是为了早上的事,还能为了什么? 经过上次凉亭那件事后,他似乎也知道她心中多少有些隔阂,所以这次索性约了寿王府,也不怕他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我明日去吧。”北宫馥看看天色,今日下午她可还要睡个午觉呢,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她去看师父。 “奴婢这就去告诉寿王府的人知道。”小丫头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北宫馥打了个哈欠,看看如雪。 如雪有些无奈:“小姐,时间到了,该歇息了。” 北宫馥给她一个赞赏的笑意,转身进房去了。 莘莘小院,月恨水早已知晓了北宫家的状况:“你那位婶婶倒是反应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快,先承认认识那个男人,又说认识不深,这样说,很难让人怀疑。” “是啊,不过还好,总算一切还是照我们预料的样子发展下去了。” 月恨水点头:“寿王看来也很关心这件事。” 北宫馥笑:“没办法,萧君琦是太子妃的妹妹,如果这件事真的抽丝剥茧查下去,很有可能查到太子妃头上,到时候,太子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皇子们个个都盯着东宫看呢,他怎么会不想从我这里拿点资料过去?” “可寿王一向行事低调。” “我倒觉得,他才是那个最可怕的人。”北宫馥摇摇头,“如果能不和他成为敌人,还是不要的好。”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还是打算继续跟他做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师父,你不是也同意我跟他继续打交道吗?” 月恨水看她一眼,随即淡笑道:“是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的好。” 北宫馥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掩饰了眼中的失望。 “寿王这个盟友确实值得交,而且跟他打交道,一般不会引起其他各方面势力的注意,最合适不过了。”月恨水十分冷静地分析。 北宫馥暗自叹息了一声,却还是勉强笑了一声:“所以啊,我约了他明日一早在寿王府见。” “寿王府?”月恨水想了想,“寿王妃也在,会不会不太方便?” “寿王府这么大,未必会见面的。”北宫馥一脸不在意。 月恨水点点头:“那倒是。” “现在好了,大嫂的事情由京兆尹大人正大光明帮我们查,省了我们不少事,但愿能找出点线索来。”不想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北宫馥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 “嗯,但愿一切事情都照我们所想的发展下去。”月恨水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是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事情。 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看不懂师父了。 明明,她靠得他已经越来越近,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师父在离她越来越远? 翌日一早,寿王府。 “端王最近可以拄着拐杖站起来了。”刚见面,寿王就劈头告诉她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北宫馥算了算日子,便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倒也不意外:“我那位袁师兄医术很是高明。” “是吗?”寿王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听说他上次挨了打,到现在都没下床呢,真是能医不自医。” 北宫馥并不想绕在这个话题上,袁不苛有武功护体,两百杖对他来说死不了,顶多就是躺上一两个月罢了,如果他能就此吸取教训,他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殿下今日叫臣女来,就是为了告诉我端王殿下能站起来了吗?” 寿王笑了起来:“慧敏郡主是聪明人,想必早就猜到本王的用意?” 北宫馥装糊涂:“臣女不解。” 寿王叹口气:“你呀,总是非要我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才肯承认。昨日一早听说在太学士府发现了一具尸体?” 北宫馥点点头:“是,臣女的叔父已经报了官,帝京衙门已经受理了。” “就这样?” “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寿王想了想:“自然是越相信越好。” “听说死者是虎威将军的下属,也就是臣女的二婶婶,萧家二小姐父亲的下属。听说他跟二婶婶在萧家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二婶在门口见到他的时候,她认了出来。” “尸体在萧二夫人的门口发现的?” “是的!”北宫馥点头,“而那些话,也是她亲口说的,但是……” 她话锋一转,盯着寿王看:“臣女一个字都不相信。” “怎么说?”寿王来了兴趣。 “就算有人真的是为了报复虎威将军找她泄愤,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属丢到她房门口?又为什么不去找其他萧家子女,找她一个在夫家并不得宠的妇人算怎么回事?” 寿王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如果真的是那个下属做错了事情被人报复,也应该是丢在萧府门口,怎么算都不应该丢在萧二夫人卧房门口。” “所以,我只能怀疑那个男人跟我二婶婶关系匪浅。”北宫馥眉眼一挑,“我那二婶婶曾经被宫里的侍卫暗自喜欢了许久,那也有可能,这个叫做严武的下属,也偷偷喜欢我那二婶婶呢?” 她的话中意有所指,寿王缓缓地点头:“有些道理,听说萧二夫人在出嫁之前就传出行为不太检点,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也许这些传说都有根据。” “虽然我也不希望北宫家出这样的事情,不过除了想到这样的可能,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北宫馥一脸的惋惜加无奈。 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件事目前还没惊动父皇,太子妃又还在坐月子,不过这件事牵扯了太学士府,侯府,将军府,迟早会有人通报上去。” “臣女明白,当然,查案是男人们干的事情,臣女不过是个妇道人家,随便碎几句嘴罢了,寿王殿下听过就算了,勿需记在心上的。” 寿王点头:“郡主放心便是,这种事情,不过私下议论一番,我又怎么会乱说?” 二人正说着,只见兰芷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王妃听说郡主来府上,让厨房准备了甜汤给二位享用。” 寿王点点头:“放下吧。” 北宫馥看他一眼:“寿王妃倒真是体贴周到。” 寿王苦笑一声:“郡主又想说什么劝慰本王的话吗?” “今日我什么都不想说。”这种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只可挑拨一二,全说穿了就没意思了,是还是不是,还是需要双方自己去发觉的。 有奸.情 这几日,京城之中流言四起,传说太学士府的萧夫人婚前就行为不检,最后还导致猛鬼上身,毁了容貌。睍莼璩晓 如今又碰到一个男子死在她的房门口,而且她也承认这个男子跟她是旧识,怎么看这关系都耐人寻味。 这传闻在两三天内就在京城上下传得街知巷闻,北宫家自然也是人人都知道。 所以这几日,太学士府几乎是人人自危,北宫勤的心情很差,萧夫人的脾气也非常差。 “啊,都出去,出去,做的这叫什么,是给人吃的吗?”萧君琦咆哮起来,把整桌的放菜从床旁边翻了下去栎。 丫鬟嬷嬷们跪了一地,个个低头不敢出声。 “老爷呢,老爷今天怎么没有来?”她问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结结巴巴地道:“老爷……今天一早就去衙门办公了,应该还没回来。傅” “什么叫做应该还没回来?!”萧君琦大怒,“你去看过了吗,还是在拢烟阁?” “没有没有,老爷没有在拢烟阁。”那丫头赶紧摇头,“真的,一早就有人看到老爷出门了,肯定是去办公了,这几日岑夫人那边也不好过呢,听说老爷也不去她那边过夜了。” 萧君琦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大不了,一拍两散。” 丫鬟嬷嬷们都各自战战兢兢地对视了一眼,他们夫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一向都是自己用不了的东西,也不允许别人用,宁可毁掉,也不会便宜了他人。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守着,看到老爷回来就告诉他,大夫来过了,这几日孩子还是不太稳定,要我好生歇着的,不能起床,心情难免郁结。” “是。” “还有,记得告诉他,大夫说了,女人怀孕的时候心情一定要好,孩子才会健康。而作为女人,多见见丈夫心情自然就好了。” “是,奴婢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老爷知道的。” “嗯,去吧!”萧君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我知道你们少说了一句,小心你们的脑袋!总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要是今天老爷不来琦香阁,我就把你们打发卖到窑子里去!” 两个丫鬟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夫人,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把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不想被卖掉,就给我去外面守着老爷回来!”萧君琦柳眉倒竖。 两个丫鬟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萧君琦深吸口气,狠狠地捶了一下床。 果真是斩草不除根就不行,现在一个严武,搞得满城风雨,看样子,北宫勤也对她起了疑心了。 她想来想去,这件事的主谋都只有一个人——北宫馥! 寒香是她发现的,也是她救回来的,记得当时她让严武处理掉那个女人以后自己就走了,所以她并没有被抓住已经算是万幸了。 不过看样子对方肯定已经知道她牵扯进了这件事里面,所以不断地来挑衅她。 现在,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她的终身,可能会让她的孩子背负上私生子的罪名,可能她自己也会背上红杏出墙罪名,她如果不采取一点行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此刻,逸墨居内,北宫馥跟北宫玉正慢慢喝着茶。 “馥儿你觉得二婶要多久才会出手?”北宫玉脸上带着一点迟疑。 “那就要看谣言的杀伤力有多大了。”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不过我看以她的脾气,应该不会太久,她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不过她怀着身孕。” “不过,她应该很紧张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了,她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而且她在太学士府的地位等于也再也没有了。”北宫馥点点头,“不过我查过她的状况,动动脑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她有的是帮手,我就是想知道,多大的事才需要她杀人灭口,这件事,她一个人绝对办不成。” 北宫玉点点头:“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今日皇上已经召了虎威将军进宫了,听说太子也参与旁听。” “如果我没有预计错的话,这件事应该会交给刑部和帝京衙门共同审理,刑部的曹尚书跟我还有点交情,也曾经说过将来有疑难杂症会找我帮忙,我想我也是时候去走动走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 “这事我恐怕暂时不能答应大哥了,我和曹尚书的交情原本外界知道的不多,人去得越多,他的顾虑就会越多。” 北宫玉点点头:“是了,是大哥顾虑不周了。” “大哥也是为了大嫂。”北宫馥叹口气,朝屋内看了一眼。 北宫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悠悠地问道:“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大哥,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毕竟现在老夫人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我。” “我明白。”北宫玉拍拍她的手,“不要急,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寒香不会这么残忍,他们母子二人,一定会跟我一起走过一生一世的。”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真好,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师父一个是全然相信我的,现在,有了大哥还有大嫂,我终于觉得不再孤单。”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事实上,她的牙尖嘴利只是用来对付一些她想要报复的人。 反而那些对她好的人,她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事实上,这个世上她觉得要感激的人并不多,能让她感激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但是北宫玉和寒香,他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甚至认识的时日并不是很长,却有那种莫名的信任,联系着他们三个人。 也许,这是她重生以后除却师父以外唯一能感觉到的一点温暖。 她找了很久的家人的感觉,终于在她的哥哥嫂嫂身上找到了。 也许,这是老天因为上一世对她的亏欠,这一世送给她的补偿吧? 到了下午,果然萧弛亲自过府来探望女儿。 月恨水也用隐身术进了府:“看来这件事萧弛肯定是清楚的。”北宫馥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如果不知道,萧君琦怎么可能调动萧弛身边的幕僚?” 虽然严武算起来是在虎骑营服役,但他经常在虎威将军府走动,其实是为他出谋划策的幕僚之一,也是萧弛的心腹。 这样的人,帮主子的女儿办事,肯定是经过主子同意的,或者,根本就是他的主子派出去的。 月恨水点头:“我想,我该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北宫馥点头:“师父小心点。” 此刻,太学士府琦香阁内,萧弛一进门,萧君琦就哭了起来:“爹爹,你可来了。” “怎么了,我的乖女儿,怎么哭成个泪人了?” 萧君琦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不过因为她亲生母亲生得十分美貌却红颜薄命,很早就过世了,引得萧弛唏嘘不已的同时爱屋及乌,对这个女儿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 萧君琦为人惯于伪装,虽然家中不少人受过她的欺负,却因为有萧弛和太子妃的袒护个个都是有冤无处说,最后导致了她任性妄为的性格。 “爹爹,你给女儿找的什么人啊,真是没用,现在京城上上下下都说女儿跟那严武有染,连夫君都开始怀疑了,好几日都没来看女儿,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人污蔑。” 萧弛大怒:“这个北宫勤,他怎么敢如此怠慢我的女儿?!” 萧君琦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急急地拉着萧弛的手道:“爹爹,你可查到萧弛是何人所杀?” 萧弛道:“这事我为父还想问你呢,严武是跟你出门办事以后一去不回的,结果隔了几日就出现在你的房门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君琦皱起眉头:“女儿想了很多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可疑。” “是谁?” “慧敏郡主北宫馥。” “她?” “那日我应了严武的约出门去春香楼了断那件事,没想到竟然被世子妃发现了,她偷偷跟着我们,还好严武发现得早,我们抓住了他,我看天色不早就把人交给严武,自己先走了。没想到晚上寒香却被北宫馥那丫头救回了家,而严武就失踪了。” 萧弛仔细想了想:“这就是了,也许严武在杀人灭口的时候,真巧被那丫头看到了,不过严武的功夫不弱啊……” 萧君琦忙道:“父亲难道不知道吗,那丫头在紫霞山上待过好几年,还拜师学艺,虽然很少有人见她跟谁动过手,不过她有武功的事几乎人人都知道的。” “如此说起来,这个丫头不止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啊。”萧弛抽了一口冷气。 “所以我怀疑,严武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她知道了我才是幕后的那个人,所以才把他丢在女儿房门口的。” 萧弛点点头:“乖女儿分析得有道理,不过我想她知道的肯定不多,要是都知道了,恐怕早就去揭穿我们了。” “是啊,这么大件事,如果揭穿了,她可就是大功臣了。”萧君琦点点头。 “严武一直是个靠得住的人,为父看过尸体,他的舌头也断了,喉咙也毁了,很明显受过严刑拷打,应该是不愿说才会被如此对待,不然那些人要从他口中掏情报,不可能毁掉他说话的功能。” 萧君琦这才松口气:“爹爹这样一说倒更有道理了,可他们在帝京城中到处散播谣言,说女儿跟严武不清不楚,长此以往,众口铄金,女儿是怎么都洗不清自己了。” 萧弛笑道:“怕什么,他们定是没有了主意才逼我们动手,不就是谣言吗,为父明日就派人在帝京各大酒楼压制那些谣言,保证过几天你的危机就能解除。” “那就最好了。”萧君琦大喜,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姐姐怎么样?” 萧弛忙道:“放心吧,都这个时候,还想着你姐姐,你们果真是姐妹情深。她生了个儿子,太子对她简直就是呵护备至,皇上也甚是高兴,亲自给皇长孙赐名乾知,这是要继承乾坤的意思啊。” 萧君琦点点头:“姐姐的地位看来是保住了,之前她怀了身孕,那些个侍妾就个个想拉拢太子,可惜我毁了容也帮不上忙,结果连外面的女人也想跟姐姐抢夫婿,幸好爹爹消息灵通,不然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哪里还会有姐姐的地位?” “嘘!”萧弛赶紧摇摇头,“你记住,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你也要忘记这件事,你记住,太子妃生的是儿子,一直都是儿子,你必须自己都相信这一点!” 萧君琦缓缓地点点头:“是的,姐姐生的是儿子,这是举国同庆的事情,我的外甥叫乾知,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这就对了。”萧弛摸摸她的头,“好好养胎,其他事情,交给为父解决就好了。” 萧弛走后没多久,关于太学士夫人跟府中幕僚不清不白的消息传得越发密集起来。 萧弛派人在各大酒楼开始流传各种宫闱秘闻,甚至骇人听闻的谣言,其中还有关于严武在外行为不轨被人暗杀之类的各种传说。 但他的话好像没人听一般,萧君琦和严武的事依然越传越烈,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萧弛无奈之下,只能派兵镇.压,把传播谣言的人都抓了起来,一夜之间,帝京城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但是,只是到了第二日,那些被抓的人又都被放了出来。 帝京城中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保护着那些传播谣言的人。 而这股势力,竟然连萧弛都对其无可奈何。 被他抓的那些人,放出大牢以后,一天之内又在帝京城内消失地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有在帝京出现过一般。 但谣言依然在传,甚至还有新的谣言说:太学士夫人的父亲,也就是虎威将军,为了帮忙掩盖女儿的丑事,甚至不惜派兵镇.压这件事。 这样的事情,在萧弛闹腾了几天以后,变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 “哐!”琦香阁内,萧君琦终于躺不住了,将安胎药狠狠地砸在地上:“你们……你们一个个杵在这里干嘛,去,去把老爷给我叫来。”丫鬟小心翼翼地道:“夫人,老爷已经好几天没回府了,说是忙着办公。” “办公办公……公事就那么重要,我帮他怀着孩子,他竟然来看都不看一眼?”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萧君琦深吸口气,想了想:“去,你给我去一趟将军府,请我父亲过府一趟。” 那丫鬟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 萧君琦眯起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危险的神色:好你个北宫馥,你不让我好过,我怎么会让你活得那么自在?既然如此,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当天晚上,北宫馥还在睡梦之中,就看到听雨轩一阵喧哗,她打个哈欠坐起身,推了一下躺在身边的人:“大嫂啊,你瞧,幸亏我没有睡在那边,不过可惜了那里的丫头啊,不知道吓疯了没有,唉……” 如雪走了进来:“二小姐,听雨轩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去救火了。” 北宫馥点点头:“你且睡下,待会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知道吗?” “我明白!”如雪点点头,往内室休息去了。 北宫馥继续躺下,闭上眼睛,不一刻,逸墨居的门被打开,几个黑衣人在黑暗中慢慢走向床上躺着的女子,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了一道光。 “铮!”一声脆响,十几把刀子却在空中怎么都砍不下去。 里侧躺着的人坐了起来,屋内的灯忽然在没有人点的情况下自动亮了起来。 “喂,来了好多人啊,你们可真瞧得起我大哥大嫂,他们可都不会武功呢?”北宫馥穿着北宫玉的男装,一脸娇嗔地看着眼前十几个拿着刀的黑衣人。 那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人道:“糟了,我们上当了!” “怕什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没错,只是个女人,怕什么?” 那几个黑衣人有了统一了认识,立刻毫不犹豫地朝北宫馥的方向再次砍了下去。 床的周围好像罩着一层看不到的膜一般,他们用尽了力气,怎么都砍不下去。 北宫馥叹口气:“要不要我出来给你们砍啊?” 说完,她真的就起身,自动走到了床外面。 那几个人看看依然昏睡的寒香,却发现根本近不了身,想了想,不如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也好回去交差。 心念及此,几个人再没有犹豫,立刻挥刀而上。 北宫馥叹口气,这年头找死的人真是太多了,不过这么找死的真的不多,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跟他们动手呢,一招就解决了啊。 只是眨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黑衣人都发现自己忽然不能动了,连嘴都不能动了,可那个假扮北宫玉的女子还站在原地,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那里一样。 这女人会妖术? “乖,都先别动,我知道你们嘴里都有毒牙,我先帮你们拔了,省得你们待会服毒自尽。”北宫馥笑嘻嘻地上前,只是点了他们一出穴道,让他们的嘴同时都张开,然后一个个检查毒牙,再帮他们拔出。 接着,她又收了他们的兵器,这才对外叫道:“大哥,你看了好久好戏了,也该进来交点门票才是了。” 北宫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馥儿,你不是连大哥看戏都要收票吧。” “戏好看的话,一视同仁。”北宫馥笑着应答。 北宫玉摇摇头:“你呀,不过你的武功真是不错,记得要教大哥,不许收学费!” 北宫馥想了想:“大哥现在让人去通知老夫人和母亲的话,我可以考虑免费教你。” 北宫玉这才对外叫了起来:“来人那,有刺客!” 师父的咳嗽声【有师父陪着馥儿,一起下地狱又何妨?】 侯府的侍卫很快就冲了过来,看到屋内的黑衣人都是愣了一下:“世子,你没事吧?” 太夫人和沈夫人很快听到消息也跑了过来,北宫政今日也在家,只是比她们晚了没多久也出现了。睍莼璩晓 北宫成已经被他赶了出去,如今攀附上了公主,他自然是嫌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脸。 现在世子已经痊愈,虽然还看不出有什么大出息,毕竟是健康了,目前侯府就这么一个子嗣,他当然是不得不重视。 当然,他更希望杜姨娘肚子里那个是个儿子栎。 “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太夫人拄着拐杖狠狠地敲着地。 “玉儿,你没事吧?”沈夫人更关心的是儿子有没有事。 北宫玉笑道:“母亲放心,幸亏今日馥儿妹妹在这里帮寒香换药,她制服了这几个刺客,不然孩儿可就要遭殃了。俘” 沈夫人转头看着北宫馥,眼神有些复杂。 北宫馥浅笑:“是大哥命不该绝,天意。” 太夫人眯起眼睛打量着北宫馥:“这么多刺客,都是你一个人制服的?” 北宫馥笑一笑:“府中的侍卫大哥们也帮了忙。” 既然二小姐把功劳往他们身上套,他们也不会傻得去戳穿。 侍卫们乐呵呵地就把这项功劳领下了,不过太夫人眼中还是很多疑惑。 北宫馥会武功,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却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 他们总以为,一个姑娘家,就算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北宫馥自然知道太夫人心中在想什么,不过她并不在意,只笑道:“老夫人,爹爹母亲,这几个刺客要如何处置?” 沈夫人看着丈夫,太夫人看了一眼北宫玉,气哼哼地道:“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用我这个老太婆管吗,现在倒来问我?” 北宫玉知道她还在生气,只能看看沈夫人,沈夫人忙搀扶着太夫人道:“老夫人,玉儿是小孩子性情,你就别跟他置气了,他都知道错了。” 太夫人深吸口气,想了想:“你爹娘都在,让他们做主就是了,我老了,熬不得夜,也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离开沈夫人的搀扶,只叫了春梅扶着,又回上房去了。 逸墨居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起来,沈夫人看着北宫政:“老爷,儿子的事,还是该你说了才算。” 北宫政想了想:“揭开他们的面纱看看。” 侍卫们赶紧照办,北宫政看到那些人以后皱了一下眉头,这里头好像有几个人是眼熟的。 “老爷,是否将他们送官?” 北宫政仔细想了想:“让刑部曹尚书来过府一趟,就说本侯有要事和他相商。” “是!”立刻有人跑了出去。 北宫政看看那些人,对侍卫道:“都绑了,关起来,待会曹大人来了,就让他直接到逸墨居。” “是!”侍卫们原本就死死拽着那些刺客,事实上,那些刺客被点了穴道根本无法动弹,不过好像确实还是绑起来比较安全。 北宫馥看已经绑上了,帮他们解开了腿上的穴道,至于上半身,她并没有打算解开。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太过危险,也许有睁开绳索的能力。 北宫政深深地看了北宫馥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听雨轩已经被烧了,暂时恐怕住不了人,寒香反正也需要你照顾,不如你就暂时搬来逸墨居住着。” 北宫馥一脸乖巧的模样:“是!” 她明白,北宫政这是让她给北宫玉当一个免费的保镖,不过给大哥和大嫂当保镖,她还是愿意的。 过了没多久,曹尚书已经匆匆赶到,北宫政跟他到另外一个房间谈了一阵,就让他带着那些刺客走了。 北宫玉看着北宫馥:“馥儿,你说爹爹跟曹大人谈了什么?” 北宫馥摇摇头:“我想,爹爹应该认得其中一两个刺客。” “是……萧家的人?” “应该跟那个严武一样,也是萧弛的幕僚,有些是他秘密养着的死士,不过他太看得起你跟大嫂了,竟然怕人不够。” “只要爹爹认得一个,就能知道他们的来历。”北宫玉点点头,“可为什么爹爹不直接报官?” “此事毕竟牵扯太大,萧弛手上握有兵权,还有,他的夫人是南宫家的人,爹爹不给他面子,也要给南宫家和太子妃面子。” 北宫玉彻底明白了:“不错,太子妃还是皇后的儿媳,所以,爹爹这样做,同时也是给皇后面子了。不过,爹爹不会就打算这么算了吧?” 北宫馥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爹爹能这么算了,他就不叫北宫政了!” 听妹妹直呼父亲名讳,北宫玉吓了一跳:“妹妹,他毕竟是你爹爹。” 北宫馥浅笑,她知道,大哥没有受过她受的苦,所以对父母的感恩始终还在,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想让他改变。 北宫政和沈夫人,对他确实是有养育之恩的。 不管怎么说,人感恩是没有错的。 北宫馥没有道歉的意思,不过不再继续出言不恭:“爹爹既然叫曹大人过府,自然没想过要这么就算了,你现在是北宫家唯一的子嗣,虽然爹爹和叔父正值盛年,将来谁也不知道府中会添几个子嗣,但不管怎么说,你是唯一存在且已经成年了的,他自然必须保护你。”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只是不知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那就要看天亮会出什么事了,太阳出来了,什么都掩饰不住。” 北宫馥看向窗外,听雨轩的大火已经被扑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炭的味道。 看来,那边要清理起来得费不少时日了,她还是乖乖留在逸墨居好了。 好在北宫玉已经知道她要出去见师父,有大哥帮她做掩护,她出门倒是更方便了。 天一亮,北宫玉就出门去打探消息,北宫馥想了想:“我设了个结界,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大嫂,不过我们得早点回来,如果我们回不来,要给她喂吃的。” 北宫玉点点头:“我明白。” 兄妹二人离开北宫家就分头行事,北宫馥去莘莘小院,北宫玉则去刑部附近看看有什么新的消息。 北宫馥一到莘莘小院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她皱了一下眉头,急急地推门进去:“师父,你怎么了?” 月恨水没有在院子里,北宫馥推了一下二门,竟然紧闭着。 她很肯定她刚才到大门口的时候二门肯定是开着的,不然咳嗽声不会这么清楚地传出来。 “师父,你开门,开门啊!”她把门敲得“砰砰”作响,“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月恨水白衣如水,神色如常地看着她:“你这么心急做什么,总要等为师出来给你开门才是啊。” “可是刚才我明明听到师父的咳嗽声,而且刚才肯定是开着房门才会这么清楚。” 月恨水又轻咳了几声:“刚才为师不过是在喝水,呛到了……” “就这么简单?” “为师为何要骗你?”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师父你真的没骗我?” “你不信?” “有没有骗我,号一下脉就知道了。”她仰头看着他,目光笃定。 月恨水长叹一声:“又来这个,早知道当年为师就不应该教你医术。” “那给不给我看呢?” 月恨水有些无奈:“行吧,你想看就看吧。” 说着,他伸出手,北宫馥搭上他的脉搏,没多久,月恨水就抽了手:“怎么样,没事吧?” 北宫馥手指还悬在空中,随即苦笑:“不用离开得那么快吧,师父,你算的时间可真是准,多一点点都不给我。” 月恨水笑起来,拉过她的手:“都给你,都让你握着,还不够?” 北宫馥这才真的笑了起来:“好,难得师父说一次甜言蜜语。” 月恨水一向性子温和,又对她宠溺,唯一不会做的,就是说这些情情爱爱的话。 北宫馥第一次感觉到,他们真的是一对,师父真的将她从徒弟当做了恋人看待。 但是,总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啊。 一对相爱的人之间,如果不是缺少爱,那又是缺了什么呢? 北宫馥苦思冥想都得不到答案,却只听得月恨水问道:“昨夜侯府的刺客都送去刑部了吧?” “师父全都知道了?” “你忘了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了吗?” 萧弛父女密谋的时候,月恨水用隐身符站在他们身边,听得一清二楚。 “师父是不是昨晚去刑部打听消息了?”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 “你明明知道还让你大哥白跑一趟?”月恨水没好气地看着她。 北宫馥摇着他的手臂道:“馥儿想跟师父单独待一会儿,所以才支开他的,再说了,师父得到的是晚上的消息,也许白天的消息又不同了呢?” “你呀……”月恨水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说的都有理,谁能说得过你啊。” 北宫馥嘟起嘴:“难道师父不想跟馥儿独处?” “当然想。”月恨水想了想,“不过你就打算在这里独坐上半天?” 北宫馥一下来了精神:“莫非师父想出门?” “看看曹尚书和虎威将军那边有什么反应也好啊。” “好!”北宫馥拉着他的手,“既然大哥去了刑部,看来我们也应该去一趟萧府加虎骑营。” 月恨水指指房内:“给你准备了衣服,去换了吧。” 屋内是一套男装,之前因为有袁不苛的事件,所以这段时间北宫馥出门都会小心点,不是坐马车,就是易容易装。 不过易容易装颇费时间,所以能不用自然是最好不用。 这次两人要出门,而且不方便用马车,所以只能换了男装。 等到了萧府,二人惊奇地发现门口竟然停了北宫政的轿子。 大润各官员乘坐的轿子马车都跟有规定,定安侯的轿子,自然是专用的。 “没想到爹爹这么着急,一早就过来了。”北宫馥有些意外,“看起来,他对大哥的在意,比我想象中还要再多一些。” 月恨水点点头:“事实上,他的一个儿子已经是因为萧家的关系被他赶了出去,现在,他们又要对你大哥下手,这种愤怒,我能想象得到。” “倒也是,定安侯算是比较会忍的人了,不过忍字头上一把刀,我想他总是需要拿回点什么才好的。” 师徒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萧府后门。 他们对这里很熟,很快上了墙头,屋顶上走动几步,就找到了北宫政的所在。 “萧将军真是难得,竟然为了本侯匆匆从营地赶回来,本来理应本侯亲自去营地拜访的。”北宫政看着萧弛,语气还算客气。 “侯爷客气了,不知侯爷忽然到访,所为何事?”萧弛一脸的莫名其妙,演得入木三分。 这两位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这边厢北宫政又浅浅笑道:“昨日侯府出了点事,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听?” “哦,出了什么事?” “小女所住的地方忽然走水了。” “这几日天干物燥,应当要小心火烛才是。” “最奇怪的是,这边着火了,世子那边却来了十几名刺客。” 萧弛深吸口气:“末将不知侯爷的意思。” “将军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北宫政呵呵一笑,“本侯想着今日进宫禀明圣上,让圣上下旨展开调查,将军以为如何?” 萧弛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理应如此。”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要惊动将军府中上下人等了。” “却是为何?”萧弛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本侯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到认得那刺客其中一二人。” “哦,是吗?” “有一名应该是虎骑营的人,上次本侯随圣上犒赏三军的时候,他恰巧站在将军身边。” 萧弛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皇上亲自到虎骑营犒赏三军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侯爷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本侯认错一个人,不会认错两个吧?”北宫政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咄咄逼人,“另外还有一人,本侯上次来将军府上的时候,见过他从回廊走过。” 萧弛大概也没有想到北宫政的记性这么好,从三年前的随从,到几个月前见过一面的路人,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听说侯爷看书一向过目不忘,看来传说是真的,末将真是佩服佩服。”萧弛打着哈哈,“不过就算这两人都是将军府的人,也有可能是世子在外面人他们结下了私人仇怨,于是他带着人想找世子算账,跟末将又有什么关系?” 北宫政皱了一下眉头:“看来虎威将军今日是不打算认了?” “末将跟世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杀他?” “那就只有将军自己清楚了。”北宫政摇摇头,“本侯的儿媳忽然被人打伤昏迷,接着就有人冲进侯府想要杀人灭口,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萧弛一下站了起来,良久才又缓缓坐下,“定安侯既然想知道,不如就让刑部慢慢查吧,想必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 北宫政点点头:“如此,多谢将军吉言了,本侯告辞!” “慢走不送。”萧弛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北宫政缓缓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了,虎威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吧,前几日皇上召见本侯,问起皇长孙的白日宴该如何办,本侯当时并没有想好,如今见到将军,想让将军帮着一起想想,毕竟那是将军的亲外孙。” “多谢侯爷关心,末将会好好想想的。”萧弛点点头,态度终于恭敬了一些,“恭送侯爷。” 北宫政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转身出门而去。 月恨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由点点头:“嗯,定安侯对朝政的影响始终都还是很大的。” “不然当年景安皓也不会恼恨我不让他娶北宫静为妻了。” 北宫静在北宫家一直算是十分得宠的女儿,虽然她的生母不得宠,不过她为人极会伪装,所以深得北宫政欢心。 现在看起来,这父女二人根本就是一样的性子。 “他一直想靠北宫家来壮大他的实力,没想到嫁过去的却是你这个好不得宠的,这口气他其实是憋在心中好久了,到了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他当然急切地想要抹去这段历史。” 男人的心思如何,月恨水是十分清楚的。 “果然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北宫馥轻叹一声,“可惜当初师父不在我身边,不能告诉我这些。” 月恨水笑起来,摸摸她的头:“现在师父不是在你身边了吗?” “我知道,师父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嘛。”北宫馥笑起来,月恨水的脸色却微微一黯。 “师父,你怎么了?”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馥儿说得不对吗?” 月恨水笑得有些牵强:“没错啊,馥儿从来都没有做错。” “人哪有从来不做错事的?”北宫馥笑了起来,“永远都不做错的岂不是可以成神了?” “这世上真的有神,你我也成不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道:“反正我是准备下地狱了,师父说会陪着馥儿下地狱的,只要有师父在,馥儿去哪里都会害怕的。” 景安皓能下地行走了 萧弛是太子妃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国丈,如果能跟他联手,或者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也是非常有利的事情。睍莼璩伤 而定安侯在皇上面前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在朝中势力也大,虽然不能说到了把持朝纲的地步,但乱世用武将,盛世重文臣。 如今大润就是太平盛世,自然比较看重文臣,皇上很多治国之策,都会请教北宫政兄弟二人。 “看起来,这件事,你父亲应该会好好利用。”月恨水坐在院中品茗,轻轻吐出一句。 北宫馥点点头:“北宫政天生是个政客,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巩固自己势力的机会。栎” “如今皇上正值盛年,太子并不能即刻上位,其中还有很多变数,所以萧弛应该会怕你爹多一些。” “算起来,我这位爹爹真的是有让人害怕的本事。”北宫馥也抿一口茶,“当年他将我跟北宫静姐妹易嫁送给景安皓,端王登基之后,怕受到迁怒,竟然不惜将守寡的北宫静重新送到他身边。” 月恨水深深看她一眼,忽地叹了口气:“明明是一样的容貌,男人偏偏会被那温柔如水的表象迷惑,这是男人的通病。涪” “师父也有这个毛病吗?”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月恨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觉得为师是吗?” 北宫馥想了想,吐吐舌头:“如果师父不是,难道师父不是男人?” 月恨水怒道:“馥儿,这是对一个为师的侮辱。” 北宫馥大笑起来:“那答案为是了?” “是吧!”月恨水忽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其实每个男人,不,应该说每个人都会有欲求不满的时候,有方的,想要有圆的,有能干的,想要有温柔的,其实人生一世,能拥有一些东西已经是万幸,岂能事事拥有呢?” “所以师父会比较知足,而景安皓,却是个想要得到更多,爬得更高的人,他永远都不会满足。” “不错!”月恨水点头,“如果当初不是为师出现,继续让他当大润的皇帝,我想,北宫静绝对不会是他唯一的皇后,也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 “师父看来也很了解端王殿下。” 月恨水叹口气:“当初你执意替你姐姐嫁给他的时候,为师就帮他看过面相,知道此人薄情切暴戾,并非良人,可惜当时不管我说什么,你根本不会听。” 北宫馥笑得有些苦涩:“是不是良人对当时的我来说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只要能让北宫家的人认同我,就算让我嫁给太监我都愿意。” 月恨水忍不住笑起来,北宫馥抬眸看他:“师父是不是觉得当时的馥儿真的是蠢得可怕,所以才一走了之,不再理会我?” 月恨水愣了一下,笑意却僵在了脸上。 “怎么了?”北宫馥不解地看着他,“馥儿说错话了吗?” “没有。”月恨水忙摇摇头,“也许……当时为师真的是生气了吧。” 北宫馥越发不解起来:“也许?” “也许!”月恨水点点头,站起身,看看天色:“你不想让你的大嫂饿着的话,现在应该回去了。” 北宫馥跳了起来:“是哦,我差点忘记了大嫂那边的结界还没有解开。” “你呀……”月恨水苦笑一声摇摇头,“快走吧。” 北宫馥走了两步,转身看看他:“师父若是喝水记得慢些,免得又呛到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咳嗽声有些奇怪,但是把脉确实把不到什么,只能看师父什么反应了。 月恨水面色如常:“行了,为师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来教。” 北宫馥这才不甘不愿地走了。 回到逸墨居,果然看到北宫玉正焦急地等着她:“二妹,虽然你设的这什么结界是好东西,不过坏人进不来,好人都进不去,已经大半天了,寒香肯定饿了。” 北宫馥笑得有些心虚:“打探消息,所以迟了些。” 北宫玉无奈地看着她:“行了行了,慢些说,你快放我进去。” 北宫馥赶紧解开结界,翠竹等赶紧上前给寒香喂食,她又坐下帮她换药。 寒香外表皮的伤口已经在结痂,可她人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北宫馥明白,寒香头内应该是积了淤血,压住了某处,才让她无法醒来。 这淤血,只能等假以时日慢慢用药物来以求它散开了,若是开颅的危险又很高,无法下手。 等一起办妥,北宫玉才拖她到一边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北宫馥点点头:“爹爹去了一趟萧府。” “真的?” “之前二哥跟萧家大公子的事,其实北宫家跟萧家已经有了心结,这一次萧弛派人刺杀大嫂,爹爹心中一定是有恨的。” “那就好了,此事爹爹出面的话,咱们的胜算就更高了。” 北宫馥却摇了摇头:“大哥太乐观了,爹爹首先是个政客,是个侯爷,其次才是我们的爹,你懂吗?” 北宫玉有些不明白:“妹妹的意思是……” “我听到爹爹用刺客这件事跟萧弛谈判,虽然我不知道爹爹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我想,爹爹肯定是想从萧弛那边得到一些好处。” “爹爹怎么可以这么做,别人要杀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和儿媳。” “我说过,爹爹首先是定安侯,其次才是我们的爹。”北宫馥再次提醒。 北宫玉背过身:“我不懂。” “等你当到他那个位置,你就会懂了。”北宫馥轻叹一声。 “如果当上定安侯就会这么六亲不认,那我宁可这辈子都不要当。” 北宫馥摇摇头:“大哥,这是你的命,你迟早也会是。” “我绝不会跟他一样。” “我相信你不会,但当你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想的事情就多了,顾虑越多,身边的很多人很多事就顾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理解爹爹这样做吗?” 北宫馥想了想:“我可以不理解,你却不能不理解,一来,你是他养大的,虽然他看你一直不顺眼。二来,你迟早要继承他的位置,所以必须提前理解。” 北宫玉深吸口气:“二妹,你从来看不起爹爹,什么时候竟然来为他说话了?”“我只是站在你的立场说话罢了,我确实一向看不起他。”北宫馥说话十分直接,“我又不是他养大的,可他总是想要利用我来达到他的目的,就算是生育之恩,我也只会还给母亲罢了。” 北宫玉转头深深看她一眼:“二妹,其实,血缘关系是无法撇清的。” “所以,我一直很痛恨我自己身上流着的血。” 北宫玉一下沉默了,是的,作为北宫馥,一个从小被抛弃的女儿,她是应该痛恨自己身为北宫家的人的。 “馥儿……”他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对不起。” 北宫馥愣了一下:“大哥为何跟我道歉?” “我一直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不起。”北宫玉叹口气,“其实,你恨北宫家每一个人,都是应该的,我们有的,你小时候统统都没有,而我们却还在指责你不够孝顺,不够知恩图报。” 北宫玉一番话,竟然让北宫馥难得有一种鼻子酸涩的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她终于明白,这个府中上下,也许只有北宫玉才是真正将她当做亲人的。 其实,她所要的不多,不过就是一句:我们亏欠了你,你是我们家中的一员。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最后换来的不过是欺骗,背叛,嘲讽,最后还夺走了她和儿子的性命。 “馥儿,你怎么了?”北宫玉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北宫馥,有些慌了神,“是大哥说错话了吗?” 北宫馥却笑了起来:“没事,只是我没有想到,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的人,竟然是第一个跟我道歉的亲人。” 她的言语带着几分凄楚,竟听得北宫玉愣了神。 “馥儿,你能不恨爹娘和静儿妹妹吗?”北宫玉忽然看着她。 北宫馥轻笑起来:“如果今日伤害寒香的人是爹爹和娘亲,又或者,是姐姐和端王,我求你放过他们,你愿意吗?” 北宫玉沉默了,随即摇摇头:“也许,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站在大哥的立场上,大哥做得没有错。”北宫馥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北宫玉叹口气,“我不求什么,馥儿,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可以报仇成功,可以留他们一条命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的恨意,真的有这么明显吗,明显得一看就是要杀人? “我不能答应你,大哥。”北宫馥一字一顿地回答。 北宫玉忽然笑了起来:“我想就是,确实,我有什么资格让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北宫馥笑了起来:“大哥,你对我来说,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只希望,我的仇恨,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兄妹感情。” 北宫玉定定地看着她:“好,我答应你,我们兄妹之情永远存在,但如果你对爹娘下手,我还是会阻拦。” “好,我也答应大哥,只要此情还在,我一定会帮大哥大嫂扫清所有障碍,也可以答应大哥大嫂一次请求。” 北宫玉点点头:“这就好,说话要算数。” 北宫馥叹口气:“话说回来,大哥,你刚刚明明很恼恨父亲拿这件事跟萧弛讨价还价的,为什么这会儿又帮他求起情来?” 北宫玉摇摇头:“其实我明白的,父亲这样做,也是统观全局的无奈之举。” 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她这位大哥,终究是太过善良了一些。 “你也说,站在我的立场,没有资格去责怪他。”北宫玉苦笑一声,“再说了,这件事,始作俑者是萧弛父女,父亲不过想得渔翁之利,算起来,不是大错,他毕竟是我父亲,这点小错又怎么能不原谅他?”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了。” 父子没有隔夜仇,虽然北宫政并不喜欢北宫玉,但北宫玉跟当年的她一样,总是希望得到父亲的重视。 当然,北宫政目前还是比较重视这个唯一的儿子的。 “你去了刑部,打听到什么消息?”北宫馥想到这里,赶紧转移了话题。 北宫玉这才道:“我去了曹府,提了你的名字,曹大人果然让我进去,还让我旁听密审那些刺客。” “用刑了?” “是,我去了大牢,不过曹大人说这些人都是死士,一个个牙关紧得很,虽然有几个有军籍,但都直说是自己的主意,说我得罪了他们其中一人,所以他们才来寻仇,就是不肯说出幕后黑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是死士,萧弛也不敢派出来。 “所以我在想,如果有月公子的逼供手段,也许他们就够肯招了。”北宫玉忽然加了一句。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也许她这位大哥是个善良的人,但他并不是个没有原则的人。 当自己最在意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他还是会站出来为她做主,而不是一味地无原则原谅。 她相信,就算那个人是他的爹娘,如果真的是做错了,他会祈求原谅,但绝不会保护过甚。 如果是这样,她就放心了,至少,他还是懂得保护自己的。 “这一点,我可以跟曹大人商量一下,不过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还要看萧弛的态度。” 北宫玉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萧弛答应了父亲的条件,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或许我们应该做点事了。”北宫馥看看窗外,“天还早,我想,现在我进宫一趟应该还来得及。” 北宫玉似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不由有些迟疑:“这件事若是捅破了天,你在北宫家就更难生存下去了。” “我从来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北宫馥语气十分决绝,轻笑一声已经出府去了。 北宫玉叹口气,看来他也只能在家等消息而已了。 到了晚上,北宫政怒气冲冲地冲进逸墨居:“北宫馥,你给我滚出来!” 北宫馥跟北宫玉从主屋走出来,行礼:“父亲,您回来了?” 北宫政冲到北宫馥面前:“我来问你,为何今日在皇贵妃面前嚼舌根,将家中遇刺客的事告诉她?”北宫馥轻笑:“今日皇贵妃娘娘跟女儿聊了几句家常,女儿便随口提了一下,怎么,爹爹不是把刺客交给刑部了吗,不能提?” 北宫政深吸口气:“如今皇贵妃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知道,皇上找为父问责,为何此时刑部还没有上报朝廷,你让为父怎么回答?” 北宫馥一脸无辜:“那父亲就该去责问曹大人的不是了,怎地过了一日一夜了,他还没将此事报上去吗?” “此事本来就是为父不让报的,如今若是推了他出去,岂不是要让为父自打嘴巴?” 北宫馥讶然:“父亲,此事为何不让上报,如今有人要杀大哥大嫂呢,可是父亲的亲儿,大嫂肚子里的,可是父亲的亲孙,莫不是父亲还要为大嫂积德,不严惩凶手?” “你……你你!”北宫政深吸口气,“北宫馥,你好样的!” 北宫馥只是浅笑,北宫玉却已经忍不住问道:“父亲,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知怎么安排?” “自然是彻查严办!”北宫政气冲冲地看他们一眼,“现在曹大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限期破案。” “这是好事啊,总算能还寒香一个公道。”北宫玉直言无忌。 北宫政皱起了眉头,看看北宫玉,又看看一脸无辜状的北宫馥,一口恶气竟然无处可发,良久,才摇摇头:“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北宫家迟早要毁在你们两个手上!” 北宫馥眉眼弯弯,看着他转身离去,高声道:“馥儿恭送爹爹。” “看来爹爹真是被气得不轻。”北宫玉感叹一声。 “又不是第一次气她了。”北宫馥倒是一脸轻松,“放心吧啊,明儿就好了,反正他也未必能从萧弛那里得到什么,那家伙也是个倔牛,你以为那么容易被爹爹吓到吗?” 北宫玉点点头:“这倒是,爹爹当到这个位置,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生气很久。” 他的面容忧愁,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自己。 北宫馥拍拍他的肩,意思是自求多福,不过还是加了一句:“你得希望爹爹长命百岁,不然他的今天恐怕是你的明天。” 北宫玉长叹了一声,北宫馥摇摇头,回房去了。 这一夜,恐怕失眠的不止是一个人。 北宫馥下午进宫帮安皇贵妃把平安脉,顺便提了一句昨晚侯府遭遇刺客的事,顺便又提了一句,有几个人跟虎威将军府中的人有几分相像。 萧弛是谁,太子妃之父也。 太子妃生了皇长孙,这几日风头正盛,皇上连日都在凤仪殿看孙子,顺便在皇后处留宿。 这可把安皇贵妃气得不轻,现在有把柄在手,岂有不往上捅的道理? 只是此事是由北宫馥捅破的,在皇后那边,恐怕也落不下什么好脸色了。 北宫馥叹口气,到时候,她也只能说年轻不懂事,不小心说漏嘴。 只是这信任,怕是回不去了。 再复仇的道路上,皇后虽然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但为了一些事,最后总还是要舍弃一些人的。 如今北宫成在长平公主身边,他们动作频繁,交结朝中大臣,扶持着两个哥哥,依她看来,好像偏向景安皓更多一些。 景安皓,听说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师父着急了吗? 大润的五月又是多事,萧弛被皇上召进宫问责,虽然查不出他跟侯府遭遇刺客一事有多少联系,但那些刺客却都是他的属下无疑,但是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就足够他好好承受。睍莼璩晓 也因为如此,虎威将军和侯府的关系也僵到了极点。 北宫政自然是没有恼恨北宫馥太久,因为他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多的事情。 比如,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他就必须破釜沉舟,和萧弛展开一战。 若是萧弛赢了,太子登基以后,必然没有定安侯府好果子吃烨。 所以这一仗,他北宫政必须赢。 好文帝正值盛年,应该还有几年时间可以好好对抗。 北宫馥看着天边的落日,嘴角溢开淡淡的笑意钨。 若要对付景安皓,这个天下,就必须乱,越乱越好! 北宫政跟萧弛闹得天翻地覆,终于有一日,刑部大牢内,那几个刺客一夜之间被灭口。 有人说,是萧弛心虚所以派人做下此事。 但北宫馥却另有想法。 “萧弛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了,他明知道那些都是死士,绝对不会开口出卖他,何必派人去杀了那些人,那些人一死,皇上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他。” 月恨水点点头:“萧弛此人是个武将,虽然有勇无谋,但不至于是个蠢材。” “所以,我很怀疑,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你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栽赃?”月恨水心头也想起一个人来,“若论阴谋诡计,文臣确实比武将多得多。” 北宫馥深吸口气:“我的爷爷,也就是老侯爷并非长子嫡孙,但太夫人嫁过来没多久,长子二子都相继过世,所以最后没得选择才选的他继承爵位,师父觉得,太夫人教出来的儿子,能简单到哪里去?” 月恨水点点头:“太夫人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她气你教坏了她的乖孙,又对你一直保持着戒心,我看,你跟她直接对上的日子也不远了。” “先把北宫政推出去对付萧弛,估计萧君琦在我叔叔那里的日子应该也难过得紧,这边暂时解决了,长平公主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月恨水叹口气:“北宫成这几日频繁去倚红楼,晴红说,他好像也很关注侯府世子被刺杀一事。” 北宫馥眯起眼睛:“看来,他是真的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有,长平公主关了烟鹤楼。” “哦,竟这般痴情?”北宫馥轻笑起来,“听夏轻眉说,公主已经许久不曾去他那里了。” “看来长平公主对北宫成的迷恋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这不就行了,北宫成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而长平公主正好是个有权势的人,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不就可以得利了么?” 月恨水缓缓地点点头:“你为他铺平这条康庄大道,却并不打算告诉他,是吗?” “他要的东西,跟我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不过既然目标一致,到时候各取所需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告诉他不可?” “你倒是心宽。”月恨水忍不住摇摇头。 “到时候,我都跟师父走了,他就算要找,恐怕也很难找到我了。” 月恨水却意外没有搭腔。 “师父,你不是说,等事情一了,就让我跟你回山上吗,师父后悔了吗?” “不,没有。”月恨水摇摇头,笑容却有些苦涩,“如果有那一天的话,为师一定带你一起上山。” “什么叫如果有那一天?”北宫馥满心不解。 月恨水叹口气:“馥儿,这件事还要多久,你我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北宫馥一下沉默了,如果这里的事情不了却,她确实无法安心跟月恨水走。 “不会太久的,前世,这条路我走了十年,但今世,绝不会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那是多久,五年,还是八年?” “师父,我……” “别说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如果你还是愿意跟为师走,到时候再说一切不迟。” 月恨水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北宫馥愣愣地看着紧闭的门,悠悠叹了口气。 师父,他是着急了吗? “师父,快了,这件事,快了,你相信我……” 是的,快了,等这里的事情一了却,她会用一生的时间来陪伴师父,应该不会太久,她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赔偿这几年的损失。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有大把时间,但只是她以为而已。 人总是如此,看到人在面前的时候,总是以为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原来,相处的时间远远比分离的时间要短得多。 “慧敏郡主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寿王府内,寿王看着她,语气十分关切。 北宫馥笑笑:“大约是昨晚睡得不太好吧。” “这几日听说侯府出了不少事,想必郡主晚上难以入眠吧?” 北宫馥摇摇头:“那也不过是侯府的事,跟臣女其实其实没有多大联系。” “听说侯府遭遇刺客的事,是郡主告诉皇贵妃知道的?” “不过是臣女一时口快。” “是吗?”寿王笑得若有所思。 北宫馥轻叹一声:“殿下是不相信臣女吗?” “我眼中的慧敏郡主,可不像是会口快的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看来郡主也觉得自己是智者了,既然是智者,就算再失,想必不会犯这么低等的错误。” 北宫馥沉默半晌:“看来殿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又何必再问臣女呢?” 寿王笑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此时的形势对我来说却是大大有利。” “既然殿下觉得有利,何不放手一搏?” 寿王又一叹:“谈何容易啊……上有太子,下有端王晋王,就算是秦王和瑞王,淑妃和贤妃的背后都有势力支持,惟独我势单力孤。” “殿下又说笑了吧?”北宫馥笑得眉眼弯弯,“殿下身后可是有最强大的势力支持着,又有什么好怕的?” 寿王愣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本王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殿下心里明镜儿似的,我们既然是合作者,我不瞒着殿下,殿下又何须在臣女面前伪装?”寿王的脸色越发不太好看:“你到底知道多少?” “殿下以为呢?”北宫馥挑眉看着他。 寿王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寿王忽然笑了起来:“本王就喜欢跟聪明人合作,特别是如郡主这般,总是将形势看得透彻的人,跟你做朋友,总好过与你为敌。” “殿下说得臣女好似很可怕似的。”北宫馥轻叹一声,却带着几分笑意。 二人相视而笑,不远处,一女子站在风中,看着这场景,轻轻一叹,便撑起腰,缓缓离开了。 那一边,妙君走到她面前:“寿王妃,周太妃请王妃入宫。” “她?”寿王妃似是极害怕的模样,“她让我进宫做什么?” “奴婢不知。” 寿王妃深吸口气,赶紧点点头:“那我收拾一翻就入宫吧。” “奴婢这就帮王妃去准备。” 北宫馥离开寿王府的时候,看到妙君扶着寿王府上了马车往皇宫而且,不由盯着那马车看了好久。 “小姐,看什么?”如雪很不解地看着她。 “妙君不是寿王殿下的丫鬟吗?” “是啊。” “她怎么伺候起王妃来了?” 如雪想了想:“殿下跟王妃本来就是夫妻,那如果王妃说让妙君伺候,她不可能不办的。” “倒也是,不过怎么不见寿王妃身边的贴身丫头兰芷呢?” “许是有事,所以没在身边,比如身体不舒服,或者可能回家探亲……” 北宫馥转头好笑地看着如雪:“如雪,怎么你知道这么多?” 如雪忙道:“我是丫鬟啊,所以丫鬟的事自然知道得比小姐要多些。” “我还知道,有些丫鬟卖主求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说,咱们府上有吗?” 如雪脸色一变:“小姐,这个奴婢哪里会知道?” “侯府肯定有不少,不过只要咱们听雨轩这儿没有就好了。”北宫馥笑得很轻松。 如雪松了一口气:“是啊,咱们听雨轩怎么会有呢?” “这几天春晓有什么动静?”北宫馥忽然问了一句。 如雪愣了一下,她家小姐怎么说话总是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搞得她每次都要好半晌才能反应过来。 “好像挺乖的,不过好几次都偷偷问我你的意思。” “你怎么回答?” “当然是听小姐的,只说小姐是个很难琢磨的人,又说小姐心机深沉,睚眦必报。” “很好。”北宫馥点点头,“差不多了,也该用上了。” “小姐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办吧。” 听雨轩烧毁之后还没有重修,北宫馥一直暂居逸墨居,而原来跟她一起的丫鬟也自然跟着一起到了逸墨居。 对逸墨居最熟悉的莫过于春晓了,她原来就是这里的丫鬟,只是莫名其妙被北宫馥调到了听雨轩。 连日来,她都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主子秋后算账。 但奇怪的是,北宫馥什么都没有对她做,只是让她负责洒扫庭院,但越是不惩罚她,她越是害怕。 也许还有什么大的惩罚等着她,让她生不如死。 正在她心慌不定等待的时候,六月初,东府又传来了好消息,秋姨娘又有一个月的身孕。 听说自从她生下北宫天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以后,就一直在调养身体,而北宫勤也不曾再进过她的房间。 不过,最近萧君琦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她有了身孕都无法让人开心起来。 而岑欣芳的性子又让他总是想起死去的发妻岑风欣,实在是无法让人愉悦起来。 那日也是偶尔路过藕香榭,听得晚秋弹琴抒情,一时间想起往日两人的情分,加上晚秋已经从悲伤里慢慢走了出来,对他也是软语温存,百般开导,一时间,竟然比刚入府的时候越发得宠。 现在,晚秋一有了身孕,北宫勤自然是高兴万分,哪里还会记得妻妾之分,早把平妻之一的萧君琦丢到了一边,只记得晚秋而已了。 晚秋跟北宫馥感情一向要好,每一次去东府的时候,北宫馥总是会顺便去探望一下晚秋。 晚秋的身子也是在她的调理下,一日好似一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受孕,也多得北宫馥给她开的方子。 此刻她一有了身孕,第一个就是派人来告诉北宫馥知道。 “馥儿啊,其实这段日子以来,我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府,就得认命,既然要活下去,那就得笼络得了那男人的心。”晚秋躺在床上,美丽依旧。 从她进府一开始,北宫馥就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 不然以一个普通小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又怎么能牢牢锁住了堂堂太学士大人的心呢? 不过即使如此,当面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时候,北宫馥还是忍不住出手帮了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倒让她们两个女人之间有了一点微妙的关系。 她们都知道彼此不简单,也都知道对方是心机深沉不可深交的女子,但有什么事要商量,第一个想起来就是对方。 晚秋对北宫馥是有感激的,但即使是那份感激,也不会让她全身心地相信这个侯府二小姐。 但和她交好,等于在府中多了一把保护伞,也是不错的选择。 “秋姨娘想明白了就好,这不就把叔父的心拉过来了吗,其实名分地位,在这里统统都是不重要的东西,谁能拉得住叔父这个人,谁就是赢家。” 晚秋叹口气:“我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不然我的天儿也不会死。” 北宫馥心中一动,天儿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如此熟悉,当年的她何尝不是如此? “秋姨娘叫馥儿前来,并非只要跟我说这些吧?” 晚秋笑起来:“馥儿你就是聪明过人,你知道的,这府中上下,我谁都信不过,惟独信得过你,所以我想让你帮保胎,还有,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了,怕是那两位夫人又要来抢,到时候我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北宫馥笑道:“秋姨娘听说过蔡姨娘的事吗?晚秋愣了一下:“蔡姨娘?” 北宫馥便将蔡姨娘生下北宫成以后将北宫成亲自送到沈夫人那里的事说了一边。 “竟然有母亲会这么做?”晚秋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最后我二哥还是蔡姨娘亲手养大的,不过就是称呼我娘一声母亲罢了。” 晚秋仔细想了想:“倒也是,听说那时候大嫂整日想着你精神恍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连大小姐都交给蔡姨娘照顾了呢。” 北宫馥听得她说起那些事情,不由干笑了两声,随即转移了话题:“我的意思是,秋姨娘不如学一下蔡姨娘。” 晚秋想了想:“虽然这法子是好的,不过孩子只有一个,夫人却有两位。” “这更不难。”北宫馥笑道,“萧婶婶已经怀了身孕,恐怕无法分心照顾你的孩子,你就交给岑婶婶,到时候便说她没照顾过孩子,你跟着一起过去照顾也就是了。” 晚秋点点头:“没错了,有上次我的天儿被害死的事,我想老爷会答应我的。” “最要紧的是,你得抓住叔父的心,你瞧我那爹爹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往里带人,可蔡姨娘却能新人进门以后又怀了珍儿妹妹,可见本事。” “可惜终究落了一个受家法的下场。”晚秋却是叹口气。 能在这个大家族里生存下去,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她晚秋也不例外。 北宫馥跟晚秋唏嘘了一阵,又答应会常来给她的胎儿,这才起身离开。 这一次来东府,北宫馥带了如雪和春晓两个丫鬟,春晓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当北宫馥的贴身丫头,整个一天都是提心吊胆,一步不敢走错。 没走多久,北宫馥便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哟,这不是馥儿吗,怎么得空过来?” 北宫馥抬眸看着来人行礼:“馥儿见过岑婶婶。” 原来来人正是岑欣芳,她进门已经两个多月了,肚子却没有动静,府里却是接二连三地怀了身孕,她自然是没法不着急。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岑欣芳笑容可掬地看着北宫馥,“怎么,来看秋姨娘?” “是啊,秋姨娘让馥儿帮她把脉。”北宫馥轻笑。 “哦,她倒是小心,外头的大夫都不用,偏就相信馥儿你。不过她不过是个姨娘,馥儿你好歹是个郡主,给一个姨娘看病,实在是有些纡尊降贵。” 北宫馥笑道:“秋姨娘只是个姨娘没错,不过她肚子怀的正儿八经是叔父的骨血,太学士大人的骨肉,馥儿来看,当是受得起的。” 岑欣芳愣了一下,她之前没有正经跟北宫馥好好接触过,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的嘴巴这么厉害。 “那倒是,不知秋姨娘和孩子怎么样?”想了想,她换了语气,倒也看不出着恼的模样。 “婶子放心,母子平安,只需好好养着,等十月期满分娩便是。” “可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还不满一月,就算馥儿是神医妙手,也探不出来啊。” 岑欣芳被堵了一句,又想了想:“对了,你萧婶子那边可去看了吗,她入门两个月了,我听说号脉能知男女。” 北宫馥又笑道:“馥儿去看萧婶婶的时候她也不过一个月的身孕,再说她也不曾让馥儿帮她把脉,所以馥儿不得而知。”” 师父,这是我跟你第一个孩子 什么都没问出来,岑欣芳有些不甘心地走了,北宫馥回头看看如雪和春晓,轻轻一笑:“既然来了,我们不妨去看看萧婶婶吧,她最近也养着胎呢。睍莼璩晓” 如雪和春晓立刻点点头:“是。” “你们两个就不用随行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在外面候着。” “是!” 北宫馥转身往琦香阁而去,春晓跟如雪在外面站着,不一会儿,如雪捂了一下肚子:“春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待着,我去一趟茅房。烨” 春晓点点头:“你走吧,我帮你看着。” 如雪一走,那边岑欣芳竟然又出现了,原来她是一直都跟着她们主仆三人。 “见过岑二夫人。”春晓吓了一跳,看到她以后赶紧行礼诬。 岑欣芳身边的丫鬟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这就是奴婢说的那个丫鬟,是咱们家小姐当世子妃的时候带过来的,是自己人。” 岑欣芳上上下下打量着春晓:“你是可慧带过来的人?” 春晓忙道:“是,奴婢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 “嗯,看着倒也算机灵。”岑欣芳想了想,“怎么,最近换了新主子,过得似乎不错啊。” “没有没有。”春晓忙摇摇头,四下看看,“奴婢也是被二小姐强行调到她身边的,之前二小姐跟前世子妃根本不和,奴婢也帮着世子妃做了不少事,现在二小姐动不动就想拿奴婢出气,奴婢每日过得心惊胆战的。” 因为都是岑家人,春晓这会儿跟见到娘家人一样,把攒在心里的话都忍不住说了出来。 岑欣芳点点头:“嗯,那个丫头确实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倒是委屈了你了。” “只要能为岑家办事,奴婢不委屈。”春晓能在岑可慧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不是个笨蛋,此刻见岑欣芳对她关怀备至的模样,一下子感觉来了救星一般。 与其在北宫馥身边等死,不如就搏一搏。 岑欣芳显然很满意她的答复,对身边的丫鬟道:“梅诗,你去看着,有人来的话咳嗽一声。” “是!” 梅诗一走,岑欣芳就走到春晓面前道:“春晓,我知道你对岑家忠心耿耿,你放心,我过些日子肯定想办法把你调到我身边来,你且在二小姐那边呆着,如果有什么消息,记得要通知我知道吗?” 春晓忙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二夫人的。” 岑欣芳立刻从头上拔了金钗递给她:“第一次见,也没带什么,这东西你留着保命。” 春晓见手上的金钗,做工精致,沉甸甸的,心知价值不菲。 岑可慧是个表面柔和,暗地里苛刻的主子,从没给她多少好处,她只是伺候在她身边,身不由己。 而到了北宫馥那儿,北宫馥虽然是个大方的主子,偏生谁都有的赏赐,次次都没她的份。 看到听雨轩上上下下个个都是盆满钵满,她看着自然眼馋得紧。 看得多了,心中的贪念便一日比一日大,如今有个赚钱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放过? 运气好的话,多赚几笔,也许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到时候,也不怕二小姐再报复她了。 这样一想,春晓主意立刻就定了,抬头看着岑欣芳道:“岑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岑欣芳脸上堆起了满意的笑容:“刚才你家小姐给秋姨娘把脉,怎么说?” “奴婢没有进门,不过听小姐说,她以后经常会来看秋姨娘的,应该是胎儿稳定,没有其他问题。” “嗯,不知道是男是女?” “小姐说要月份大点才能号出来。” “要是知道了,可得早点告予我知道。” “奴婢明白。” “还有,待会儿你探探她的口风,问问萧夫人肚子里的是龙是凤。” “放心吧,这件事就算奴婢不能直接问二小姐,也可以问如雪姐姐,她是二小姐最相信的人,很好说话。” “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要知道答案。” “是!” 二人正说着,梅诗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岑欣芳看了春晓一眼:“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找梅诗就是了。” “是!” 岑欣芳走了,北宫馥从琦香阁走了出来,如雪也准时回来。 “看来我很快就会有个堂弟了。”北宫馥笑得眉眼弯弯,春晓听得心中“咯噔”一下。 “萧二夫人怀的是男孩吗?”如雪赶紧问。 “应该没错。”北宫馥点头。 主仆二人说笑着,往逸墨居而去。 春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 萧君琦怀孕三个月,被告知说胎儿逐渐稳定,让她偶尔下床走动,利于生产。 关于她的谣言在帝京内外从来就没有停歇过,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肚子里孩子出生以后的情况,到底像不像北宫勤又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萧弛虽然有心帮忙,但奈何他自己也被调查中。 文帝对侯府遇刺事件非常关心,令他愤怒的是,那些刺客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死了。 这不是有人想要掩盖罪行是什么? 文帝大怒,即使嚣张连萧弛,最近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皇长孙已经满月,东宫的满月酒也是静悄悄请了几个皇子一起吃了,就算是皇长孙的外祖父,太子妃也没赶请。 不过对于这位孙子,文帝还是十分欢喜的。 听说满月酒没有大办,立刻下旨大办白日宴。 对于这件事,最生气的莫过于安皇贵妃了。 算起来,北宫静进门也有一段时间了,偏偏最近帝京城中各个大户都有人接二连三地怀孕,就是她的肚子不争气,始终都怀不上。 对此,月恨水自有说法:“其实她跟端王的缘分远在八.九年后,现在不过是我们改变了她的命格,但是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是强求不得的。” 北宫馥笑道:“算起来,我也是逆天了。” 月恨水愣了一下,忽然急急地道:“不,你没有逆天,你怎么能算是逆天,馥儿,记得不要轻易说逆天二字。” 北宫馥愣了一下,却看到师父眼眸中竟然有一丝淡淡的惊恐,不由蹙眉:“师父,你怎么了?”月恨水一下回过神来:“让你不要说就不要说,难道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馥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咳咳咳……”他单手握拳,忍不住放在唇边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北宫馥越发担忧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你似乎总是咳嗽。” “刚才说话太急,被茶水呛到罢……咳咳咳……了。”月恨水又咳嗽了几声才止住,“你不是给为师号过脉吗,没事。” 北宫馥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师父,你就算是呛到,最近呛到的次数也有些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馥儿知道吗?” “为师瞒过你什么事?”月恨水好笑地看着她。 似乎,并没有瞒她什么,可她为什么总是觉得她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 “行了,我们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月恨水转移话题。 北宫馥有些无奈:“现在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行事,似乎十分顺利。” “北宫成去过春香楼了,我想,以他的聪明,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这个大功,必须是留给他了。” “其实,你是不是还有点不忍对付太子妃?”月恨水实在是了解她,不用说出来,就已经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北宫馥沉默了良久:“前世的事,我总觉得对不起她,害她孤儿寡母一辈子。但这并不是表示我就要容忍她来害我身边的人,师父,你知道我很难与人交心,寒香,是第一个。” “为师明白。”月恨水点点头,拍拍她的肩,“既然要做,便放下所有包袱,况且以当年的情景来看,我总觉得那件事有蹊跷,可惜我们倒不回去看,不然,我想肯定有不少值得回味的事发生。” “师父真的这么想?” “为师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假意安慰你的。” 北宫馥这才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不说皇宫,说说北宫家。”月恨水见她的模样,赶紧转移了话题,“这几日萧君琦的日子想必不好过吧?” 北宫馥这才笑起来:“算起来,岑欣芳知道她怀的是男孩之后,处处为难她,设下了各种陷阱,她现在每日过得提心吊胆的。” “现在找不到证据治她,给她点教训也是应该的。”月恨水也笑起来。 “是啊,她害得寒香现在怀着身孕却只能躺在床上,她同样都是孕妇,自然应该也不得安宁才是。” “对了,那孩子在红叶那里呆着,一直没有取名字,你不是打算一直这么养下去吧?”月恨水有些迟疑地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北宫馥想了想:“其实当初捡了她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我就算多阴毒也好,总不会拿个小孩子来耍什么阴谋诡计。” “等事发以后将她送回宫中,她也是个罪妃之后,将来日子也未必好过。” 北宫馥沉吟半晌:“师父,其实这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这个孩子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我们正式收养她吧。” “我们?”月恨水愣了一下。 “是啊,就算我跟师父的第一个孩子。” “噗,咳咳咳!”这次月恨水是真的被茶水呛到了,“馥儿……” “好吧,我知道我们还没有成亲,但总有一天会成亲的是不是?”北宫馥急急地解释,“这个孩子,也许是老天不想让她受宫闱的束缚,能出生在宫里,在宫外长大,其实是一种福气。” 她的目光悠远,月恨水深吸口气,上前拉住她的手:“馥儿,为师知道你心里的痛,好,我们就收养这个孩子,就叫心悦如何?” “心悦,月心悦?”北宫馥想了想,“好名字啊,心悦,将来她的心,永远都是愉悦的,一辈子快乐。” “就是这个意思。” “我希望,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好,我们就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宫外都忙活了起来,一个个都忙着为皇长孙举办白日宴。 一晃眼,两个月很快地过去了,九月初,这个跟太子同月同日出生的皇长孙的白日宴热热闹闹地举办开了。 萧弛在文帝心目中的地位显然已经大不如前,他手下的虎骑营因为军饷削减,也只能减少人员。 多出来的人员被编入了南宫全的表弃婴和北宫成现在带领的禁卫军内。 他手上兵权正在被逐一削减,不过这一次文帝还是破例让他参加自己外孙的白日宴。 由此可见,这个皇长孙的地位确实不同一般。 各位皇子,大臣齐聚皇宫,包括家眷也受邀参加。 作为皇后娘家姐妹,沈夫人自然在受邀之列,所以北宫馥自然也会跟在身边。 长平公主依然带着北宫成,看得出来,这几个月以来,他越发得宠了,长平公主每一次看向他的时候,都始终在笑。 这是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当女人陷入爱河之中的时候,常常会做出一些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太子和太子妃来了。”有人叫了一声,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今日的主角身上。 太子和太子妃笑意盈盈看着众人,衣服伉俪情深的模样。 他们的身后,皇长孙由奶娘抱着,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 外面又传了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跪了一地行礼,礼毕之后,因为主要是家宴,气氛显得有些随意而热络。 特别是长平公主,她一向得宠,此刻她站太子和太子妃旁边,一边跟皇上道:“父皇,我瞧着这孩子跟皇嫂真是一点都不像啊。” 太子妃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公主,跟本宫不像,跟太子殿下像也就是了。” 长平公主笑道:“我怎么瞧着跟皇兄也不太像啊?” 这次换太子说话了:“皇妹,乾知可是我跟你皇嫂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像爹又不想娘呢,莫非是隔代像父皇?” 长平公主摇摇头:“皇兄,我瞧着我这侄儿也不像父皇,不过他可像极了一个人。”“谁?”太子愣了一下,有些好奇。 “一年前我路过烟柳巷,听说春香楼的花魁林小佳长得天姿国色,心里好奇,便去看了一眼,那模样啊,啧啧……” 她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太子脸色一变,太子妃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 “皇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那烟花柳巷的事怎地能拿到朝堂上来说?”太子笑得十分尴尬。 “是啊是啊,妹妹真是失言了,只是刚刚我看着这孩子长得漂亮,真心是跟那林小佳长得有八分相似。” “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像个青楼花魁呢?!”太子妃怒容满面。 “皇嫂啊,这得真的是你的孩子才行啊。”长平公主笑容可掬,“皇嫂敢滴血认亲吗?” 太子妃脸色大变:“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本宫所生,需要什么滴血认亲,公主莫非怀玉本宫偷人不成?” 她话锋一转,明显是先指向这个孩子并非太子亲生。 那边皇后也来了气:“长平,不要胡闹,本宫瞧着这孩子跟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说不是太子的也没人信。” 长平公主笑道:“母后,是不是皇室的血脉,我觉得还是查清楚的好。” 她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因为是庶出,见到嫡母自然还是应该叫母亲的,皇室,是帝京最大的家族,自然是其他家族的统帅。 沈皇后皱眉:“长平,今日是好日子,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休得再胡言乱语。” 长平不理她,只是转头看着文帝:“父皇,儿臣是不是胡言乱语可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可以证明的,需要有证据才是。” 文帝盯着她看了良久,想了想:“好,你有什么证据?” “滴血认亲,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皇后在一旁道:“皇上,长平是疯了不成,竟然怀疑太子妃红杏出墙?” 文帝却看着她笑道:“皇后,既然长平有疑问,不如就证明给众人看就是了,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皇上……” “去取碗来!” “皇上……” “皇后稍安勿躁,若是皇后今日执意阻拦,明日怕就要谣言满天飞了。”文帝的语气忽然有些生硬,“皇后既然无惧,何必怕滴血认亲?” 皇后一下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看了长平公主一眼,眼中摆明了一种“待会再收拾你”的信息。 长平公主却是笑得很有自信,待那边太医已经取来两只碗,众人有些怀疑起来,这滴血认亲,一只碗不就足够了吗? 那边太医已经从太子那边取了血,又从皇长孙那边取了血,景乾知痛得哇哇直哭,太子妃的神色倒还算笃定。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和皇长孙的血已经融合,足以证明二人是父子关系。”太医拿着碗禀告皇上。 沈皇后顿时面有得色:“长平,你还有何话可说?” 长平公主依然笑意不减:“皇后娘娘,既然查了皇兄的,何不查查皇嫂的?” “你……” “既然都查了,便查个仔细吧。”文帝摆摆手,示意太医动手。 废太子/馥儿,让为师抱你!【好吧,现在开始感情纠葛】 你们做什么,本宫是太子妃,你们凭什么对我动手?!”太子妃尖叫起来,整个人急急往后退,撞到了奶娘身上。睍莼璩晓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皇兄都验得,你是他的妻子,难道就验不得?” “我不要验,不要验!”太子妃几乎开始跳脚了,什么礼节,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 文帝皱了眉头:“来人,拉住太子妃!” 立刻有几个侍卫,如狼似虎地跑了过来,押住太子妃,太医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用细针扎了她的手指,将血滴到碗里烨。 太子妃的脸色异常惨白,眼神一下变得黯然起来。 “启禀皇上,太子妃的血跟皇长孙不能融合,他们应该不是母子关系。”太医这边已经有了定论。 此话一出,举众哗然无。 “太子妃,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帝的脸色显然也不太好看。 太子也一脸狐疑地盯着太子妃:“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会不是你生的?” 长平公主在一旁冷笑一声:“皇兄,这很明显啊,孩子是你的,但不是皇嫂生的。” 文帝深吸口气,问道:“长平,你到底知道什么?” 长平公主这才上前道:“这件事究竟如何,父皇必须传召一位证人,听她怎么说了。” “谁?” “春香楼的花魁林小佳,她来了,一切就都清楚了。” 沈皇后抓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跳,却还是平稳了声音道:“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让一个青楼女子到皇宫里,传出去,怕是对咱们皇室的声誉有损吧?” 长平公主笑道:“皇后娘娘,这话就奇了,这林小佳进宫是作证,又不是父皇纳为妃子,而且有这么多王公大臣作证,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什么损伤?” 皇后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文帝的脸色格外阴沉:“来人,宣林小佳进宫。” “父皇,林小佳现在就在宫里,请父皇准许儿臣将她带上殿来。”长平公主恭恭敬敬地行礼。 文帝点点头:“准奏。” 长平公主退了下去,不一刻,她带着一名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上得殿来。 只见那女子身段纤瘦,面容憔悴,只是即使是素衣荆钗,也无法掩饰她惊人的美貌。 在见识过北宫芍的惊艳之美,见过端王妃北宫静的温柔之美,见识过北宫馥虽然相似的容貌,却别具一格的艳光四射之美。 眼前这个女子,清澈的双眸,如碧波流转,削尖的瓜子脸楚楚动人,实在很难想象她竟然是来自于青楼的。 “民女林小佳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小佳跪下来,竟然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得见天威的战战兢兢感觉。 “你就是春香楼的花魁林小佳?”文帝盯着台阶下的女子看了一眼,想了想,“抬起头来。” 林小佳却依然低头:“民女不敢冒犯皇上。” “朕恕你无罪。” 林小佳这才抬头,文帝点点头:“当真算的上是美貌动人。” 说罢,他又看着长平公主:“长平,你说这个林小佳是证人,请问可以证明什么?” “父皇,这个林小佳,是皇长孙的生母。”长平公主一语惊四座,惟独北宫成和北宫馥都并不意外。 “胡说,本宫怎么会跟一个青楼女子生下……生下孩子?”太子也急了,从林小佳出现在大殿内的时候,他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了太子妃和长平公主两人。 文帝并不理会他,只问道:“林小佳,可有此事?” 林小佳看看皇上,又看看太子,太子妃,眼泪滚滚而下,说出的话更是让众人张大了嘴:“民女……民女跟太子并无关系,又怎么会为太子生下孩子呢?” 长平公主皱了一下眉头:“林小佳,你不要再为太子和太子妃掩饰什么了,刚才太医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滴血验亲了,这孩子并非太子妃所生,却跟太子是父子。” “公主殿下,民女真不知道这孩子是太子跟谁生的,既然是太子的骨血,是不是太子妃生的又有什么要紧,是皇室的血统就行。”林小佳面容格外镇定。 长平公主忽然眯了一下眼睛,看向北宫成。 北宫成却站了起来,对文帝道:“皇上,臣认为,既然这孩子来路不明,即使是太子亲生也不可以留在世上,应当跟太子妃同罪,欺君罔上,是诛九族的大罪!” 林小佳脸色一变。 却见文帝缓缓地点了点头:“北宫少卿言之有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岂容于皇室,既然林小佳说这孩子并非她所出,理应与太子妃同罪!” 说罢,他挥挥手:“来人,将太子妃和这个孩子一起带下去,萧氏欺君罔上,本是诛九族之罪,先将萧氏一族抄家关押!” 景乾知被侍卫从奶娘手中夺了过来,哇哇大哭起来。 林小佳脸色越发难看:“皇上,即使他不是太子妃亲生,可毕竟是太子的骨血,是您的亲孙子,皇上你不可以这么残忍。”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看来是没人肯认这个孩子了,反正这孩子去了牢中也活不成,不如就直接摔死算了。” 说罢,她脸色一冷,对侍卫道:“还不动手?” 侍卫立刻点头,将孩子高高举起。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动我的孩子,不要杀我的孩子!”林小佳大叫起来,整个人都急冲冲跑上前抱住了侍卫,“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你终于肯认了吗?”长平公主招个手,让侍卫将孩子放下来。 林小佳赶紧将孩子抢过来护在怀里,眼泪越发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这个孩子,原本就是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的,是我贪心了,我不要名不要份,总以为,留个孩子总是好的,可是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带着这样一个孩子呢?” 长平公主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呆滞的美丽女人,冷声道:“然后呢?” “然后,她……她就来找我了,她跟我说,与其让这个孩子跟着我,不如跟着她,至少,可以给他一个正统的出身。”林小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太子妃。 太子眸中充血,一样盯着太子妃看。“你这个贱人!”太子冲过去,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却被随行的侍卫拉开了、 太子妃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忽然大笑了起来:“是啊,我是找她,因为她跟我同时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我跟一个青楼妓.女同一时间怀上了你的孩子,你知道我感到多恶心吗?我居然跟一个低贱的女人共用着同一个男人!” “贱人,贱人!”太子指着她叫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有个当大将军的爹,就妄想独占我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我是未来储君,就算父皇也有三宫六院,你真以为你是皇后了吗?” “放肆!”文帝大怒,狠狠拍一下椅子,太子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跪倒在地上。 “身为太子,竟然跟一个青楼女子有染,其身不正,还好意思指责你的发妻?!” 太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文帝又看着林小佳:“你说的她,可是太子妃?” 林小佳却摇了摇头:“不是!”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却听她说道:“是太学士府的夫人,她说她是太子妃的妹妹。” 那边萧弛已经被押了起来,一时不敢动,此刻听到这话叫起来:“胡说八道,琦儿并不知道此事。” 北宫成却冷笑一声:“是么,那虎威将军可否解释一下,为何我大嫂如今长睡不起,而在那个巷子口,有人看到将军府的严武跟我那二婶子进去过。”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到?”萧弛摇头,一脸的不信。 “那个巷子并不算偏僻,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不过他们两个不知道,正巧他们进去的时候人少,其实过了一会儿,就走过好几个人。” “胡说,根本没有一个人经过!”萧弛叫。 北宫成笑起来:“既然这件事跟萧二婶婶无关,那虎威将军又怎么会知道那个巷子根本没有一个人经过呢?” “哦……”在座的大臣们都一个个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文帝眯起眼睛,气得不轻:“萧弛,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萧弛一下沉默了,文帝深吸口气:“来人,将太学士府萧氏缉拿归案。” “是!”两个侍卫急匆匆出宫去了。 文帝看着林小佳道:“既然孩子是你所生,刚才为何不认?” 林小佳叹口气:“他若能活下来,不管怎么说,都是太子的亲生骨肉,不管他的亲娘是谁,都会受到尊敬。可若被人知道他有个青楼出生的亲娘,一定会被人瞧不起的。” “倒也是人之常情。”不知道为什么,文帝竟然点点头,脸上对林小佳有些怜悯之色。 大家正以为皇上会放过林小佳的时候,却见他大手一挥:“民女林氏勾.引皇子,私诞皇嗣,赐白绫自缢!” 众人心中一凛,却见林小佳却笑了起来,缓缓跪倒在地:“民女,多谢皇上隆恩!” 她是笑着的,北宫馥也笑了起来。 只有当过母亲的人,才会知道另一个母亲的喜悲。 文帝这一做法,很明显就是告诉林小佳,他会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为了抹去这孩子卑贱的出身,他的生母,却必须要死! 看起来,林小佳也明白了这个意思。 所以她才会笑得这么放心,这个可怜的女子,其实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生下了一个不该生下的孩子罢了。 林小佳被带了下去,这场皇长孙的百日宴成了一场闹剧,真正开心的人恐怕只有长平公主和北宫成而已吧? 文帝挥挥手,皇后忙去扶他:“皇上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滚!”文帝一把推开她,“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后被他大力甩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皇上,臣妾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不过相信太子经过此次教训已经知错了。” 说着,她目光一凛,盯着太子道:“还不过来给你父皇认错?” 太子跪着怕上台阶:“父皇,儿臣知错了!” “知错知错!”文帝冷声道,“似你这般丧德败行,还配做一国的储君吗?!” 太子浑身一震,文帝这是要废太子吗? “父皇,儿臣真的知错的,真的知错了!”他狠狠磕头,表示自己的决心,“从今往后,儿臣一定会修身养性,再不会再犯错!” “还有以后?”文帝冷哼一声,“朕要废太子!” “皇上!”众位大臣一听此话赶紧急急跪下了,“皇上,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动摇不得啊!” “是啊是啊,太子此次虽然做得荒唐,可还不至于要废黜这么严重。” “皇上请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皇上,太子不可轻废啊!” “皇上……” 文帝深吸口气:“朕意已决,休得再说!” 说着,竟然起身,无视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径自走了。 北宫馥跟着众人一起跪着,看到跪在前面的寿王景安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皇上想废太子其实已经很久了,只是现在这次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罢了。 寿王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一般,缓缓转头看着她,她也不躲避,只是淡然而笑。 寿王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 这个女子天生长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众人起身离宫,听说整个九月,大臣都长跪在政和殿门口,请求皇上不要废太子,但皇上执意不肯,几乎跟大臣们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萧君琦倒是因为这件事洗脱了红杏出墙的嫌疑,不过却怀着身孕进了牢房,听说北宫勤尽心尽力为她多方奔走,希望可以等她生下孩子以后再行定罪,不过一切无果。 寿王约了北宫馥两次,却再没有谈过儿女情长。 一次是问她,可有办法解他父皇的困局? 第二次是问她,觉得大臣们心中除却太子之外,另外的储君人选是谁? 北宫馥对此都是一笑置之,她是女儿家,对政事不过问。 寿王似乎很满意她的答复,并没有为难于她。“他似乎很在意你的想法?”月恨水在莘莘小院倒上一壶好茶,最近他已经不喝酒了。 北宫馥叹口气:“他不过想看看我是不是对政事感兴趣罢了。” “若是你感兴趣呢?” “想必不用他出面,应该很快会有人来解决我。” “一个不安于室,又可以跟男人一较高下的女人,在皇室中是不允许存在的。” 月恨水点点头:“看来他们早就把你当做了皇室中人。” “他们可能觉得我还不好控制,想先看清楚。”北宫馥轻笑摇头。 月恨水又咳嗽了几声,单手握拳捂着嘴。 北宫馥这次彻底皱紧了眉头:“师父,入秋以来,你咳嗽的次数越发多了。” 月恨水垂眸摇摇头:“为师也是学医的,自己的身子如何,比你清楚。” “师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北宫馥这几天想来想去,除了月恨水有事瞒着她之外,她想不出其他可能。 为什么他总是咳嗽却差不多原因? “为师为何要瞒你?” “你经常咳嗽,有几次你说是呛到了,我相信了,可是你是个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此次都呛到?” 月恨水垂眸浅笑:“说下去。” “上次我来找你,你咳嗽,知道我来还刻意关上.门,不让我进来,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啊。” 月恨水盯着她半晌,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她招一下手:“馥儿,你过来!” 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还是依言走了过去,却见月恨水手一捞,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怀里。 北宫馥整个人一颤,自从二人明白了各自的心思之后,他们虽有相拥,可这样紧密的拥抱,却只有上次她差点丧生在马三鉴掌下才有。 “师父,怎么了?”她轻轻地问,只觉得今日月恨水的表情凝重得让人窒息。 “嘘,不要说话。”月恨水让她噤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他忽然缓缓地道:“馥儿,你不是一直想问为师一个问题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什么?” “你上次问我,前一世,你呗景安皓抓起来之后,曾经发我给你留下的保命符,让我来救你跟天儿,可我却到最后一刻才赶到,为什么?” 北宫馥轻蹙了一下眉头,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急急地道:“不,师父,我现在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知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回答我了。” “可是我现在……想要回答你了,怎么办?”月恨水忽然推开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北宫馥看了他半晌,忽然捂住耳朵:“你可以说,但我可以选择不听。” 月恨水忽然笑了起来:“馥儿,你听得到的,而且你想知道,别骗你自己。” 北宫馥使劲摇头,退后:“不,我不想听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馥儿……你听得到的!”月恨水一字一顿地道,“那时候,是我故意不来的,因为……我要惩罚你,惩罚你抛弃我,惩罚你不听我的话,选择只生了你却没有养你的人……” 北宫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睁大眼睛傻傻地看着月恨水,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师父要走了! 北宫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定安侯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师父那些话,一句一句都萦绕在她的耳边。睍莼璩晓 “小姐,吃晚饭了。”如雪端着饭菜走进来,只见她整个人愣愣地坐在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北宫馥茫然抬头看她:“放下吧。” 如雪盯着她看:“小姐,你没事吧?”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问道:“如雪,我有事问你。煨” “小姐想问什么?” “如果一个人,你全身心地相信他,你也觉得他值得相信,但是他曾经做过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他甚至因为憎恨你,报复你,做出很多不可挽回的事,你会原谅他吗?” 如雪愣了一下,想了想:“我不知道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小姐……你想原谅那个人吗?组” “我……”北宫馥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是的,她从来没有这般无助过,为什么师父要对她说这番话? 她一直都是相信师父,师父是永远不会生她的气,永远都会站在她身边保护她,支持她的。 也许,她只是把一切看得太过理所当然了吗? 如雪说得对,她想原谅师父吗,她愿意原谅师父吗? 还有……师父这么做有错吗? 事实上,是她想抛弃的师父啊,就算师父有气也是正常的啊! 说到底,上一世的错误,还是她自己识人不清和太过蠢笨罢了,又怎么可以怨恨师父到了关键时刻不来管她呢? 当初,她也是全心全意为景安皓付出的,可最后换来了什么呢? 所以,她是可以恼怒,可以怨恨,可以找他们报仇的,师父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难道他就不可以? 所以,就算师父这么做,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再说,师父最后不是依然来了吗,他抱着她,她死在他的怀里,这就说明师父心中一直都还有她。 或者,他只是不小心来晚了罢了,他能告诉她这些,说明他其实心中已经很懊悔了。 不,师父并不需要她的原谅,真正需要祈求原谅的那个人,是她啊,是她! 北宫馥想到这里一下站了起来,如雪急道:“小姐,怎么了?” “我去祈求一个人原谅。”北宫馥点点头,是对如雪,也是对她自己。 她飞快地走了,如雪忍不住叫道:“小姐,你还没吃晚饭啊……” 可是北宫馥已经走远了,她叹口气,看着放在桌上的晚餐:“如果我做错了事,小姐你会不会原谅我呢?” 可惜,北宫馥已经走远了,她说什么都不会听见了。 北宫馥很快来到莘莘小院,月恨水独坐院内,手中端着一杯茶,茶早已凉了,却始终没有喝进嘴里。 他的目光定定,仿佛看到很遥远的地方,不知是否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 她轻轻地走过去,对方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看来,师父的心思分明比她重。 她走到他身后,用手圈住他的腰,缓缓抱住他。 月恨水显然吓了一跳,发现是她之后,皱了一下眉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语气努力地变得冰冷,但在馥儿面前,他永远无法变得冷冽。 “师父说过,莘莘小院,永远都欢迎我来的。”北宫馥笑看着他。 “你不生师父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 “为师害死了你和天儿。” 北宫馥摇摇头:“害死天儿的是景安皓,是北宫静,是北宫成,最重要的,是我的愚蠢,惟独怨不得师父。” 月恨水彻底愣住:“你……真的这么想?” 北宫馥笑道:“难道馥儿会假装不生师父的气吗?” 月恨水想了想,北宫馥确实没必要这样做,不由轻轻蹙眉:“馥儿,你听为师说,这件事,始终会成为我们二人心头的一根刺,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继续下去。” 北宫馥一下松开怀抱,站直了身子:“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继续下去?” “就是……我们不然就一直保持师徒关系吧。”月恨水一字一顿地道,“过些天,为师就回山上去,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想你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北宫馥皱眉:“师父的意思是,不管了是吗?” “……是!” “前世的事情,师父心中还生气?” “……是!” 北宫馥沉默了,良久之后,她垂眸:“已经决定了吗?” “是,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月恨水深吸口气,“过几日,为师会回山上去,太子离被废不远了,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寿王应该会帮你很多,以后,你们好好合作就是了。” 北宫馥眯起眼睛,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师父,其实,不愿意原谅自己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不是?” 月恨水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馥儿,不要自作聪明,跟你无关,为师只是觉得累了,想要歇一歇。” “是么,师父因为帮馥儿所以累了吗?” “不错,就是这样。”月恨水点头,“我不想帮你了,我帮了你一世,不想再帮你第二世,况且,你根本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 “师父真的这么看我?”北宫馥只觉得心头如被小刀剜过一般,即使当年景安皓背叛她,她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痛,甚至超越了天儿之死给她的疼痛。 “是!”月恨水看着她,“知道为师之前一直拒绝你吗,因为我太了解你,太了解你的性子,对你多好都没用,等我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你就会将我踢在一边。” 北宫馥忽地笑了起来,她不知道此刻她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师父已经决定了是吗?” “是,已经决定了。” 北宫馥点点头:“那么……我明白了。” 她转身就走,只有对师父,她才会这样放下所有的尊严来祈求原谅。 但既然他走得那般决绝,也好,她本就不欲将这里的事困扰了师父的,掌门师伯也已经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缉,再求着师父留下来,恐怕也只会害了他。 想到这里,她反倒笑了起来。是,她以前不是一直希望师父可以自私一些吗? 如今他做到了,所以,她应该高兴才是。 即使到现在,她依然只相信他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若能离开这尘世的纷纷扰扰,也是一件好事。 逸墨居内,北宫馥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如雪走过来:“小姐,饭菜已经热好了,要用餐吗?”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用,我若是不保护好自己,又怎么斗得倒那些人呢?” 如雪这才将饭菜端了进来:“幸亏天不冷,热好了,现在还烫着,小姐多吃点。” “当然!”北宫馥点点头,毫无形象大口大口地吃饭。 也好,师父带走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温柔,对那些人,也许她就应该铁石心肠才对。 如雪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小姐,你很饿吗?” “是啊,饿死了。”北宫馥点点头,然后指指她,“你可不许将我今天的吃相告诉别人知道。” 如雪听她还能开玩笑,这才松口气:“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多嘴的。” 北宫馥这才点点头,风卷残云一般将满桌子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如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小姐,你没事吧,吃这么多?” “有人说你家小姐太瘦了,需要多吃点。” 如雪迟疑了一下才问:“可是月公子?” 北宫馥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良久以后才道:“如雪,你听好了,以后不许再提起这个人,这个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 “小姐,你跟月公子怎么了,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如雪!”北宫馥瞪着她,“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如雪吓了一跳:“小姐……” “我知道,你是师父带回来的丫鬟,如果你想去找他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拦着的,他去紫霞山了,如果你要找他,可以回去。” “小姐,如雪是不会离开小姐的,只是小姐跟月公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雪还是很想知道,“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有什么误会的,只是,师父他从此退出我的人生了而已。” “退出……你的人生?”如雪有些不解,“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我不再认识他,他也不再认识我。”北宫馥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去看大哥大嫂。” 说着,她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 如雪盯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忽然叫了起来:“小姐,披件衣服啊,小心着凉。” 北宫馥是不会着凉的,她虽然体质寒凉,但自从练习武功以后,就很少生病了。 只不过月恨水总是不放心她,事事必要亲自照顾,总是想要捂暖她的手脚,奈何始终是无果。 北宫馥想到这里,忽地放缓了脚步,从今往后,她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呀。 或者师父在很早地时候就已经在不停地给她暗示,告诉她,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她,可惜,她总是听不懂。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算到有今天了吧? 可惜啊,她太过愚钝,竟然一点都听不懂,只觉得师父一定会长长久久待在她身边,一直就这样待下去。 她苦笑一声,推开逸墨居的大门。 屋内传来念书的声音,是北宫玉。 北宫馥笑了起来:“大哥,你又念书给大嫂听?” “嘘,刚才我摸你大嫂肚子,孩子在她肚子里面乱动呢。” “真的,我看看?”北宫馥忙上前摸摸寒香的肚子,笑道,“是呢,好像是他的屁股撅起来了,好好玩玩,大哥你摸摸。” “我早就摸过了,所以想着念首诗给他听听。” “大哥,你也太急了吧,太多大,就念诗给他听。”北宫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他。 北宫玉笑道:“不给孩子听,也可以给大人听,你知道,寒香一直说自己书读得少,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念书,她也在一边看,说将来可以教孩子。” 北宫馥忍不住深吸口气,看着寒香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大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和孩子都在等你,你一定要早日醒来知不知道?” 北宫玉把手放到她肩上:“才三个多月罢了,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一直都会等下去。” 北宫馥拍拍他的手:“大哥你放心,我也从未放弃大嫂。” 算起来,寒香怀孕快五个月了,孩子都已经会在她的肚子里翻筋斗了,可她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大嫂,你知道吗,害你的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了,不过她肚子里怀着二叔的孩子,所以现在皇上现在法外开恩,允许她生下孩子以后再伏法。” “是啊,寒香,你醒来以后,我们一起去看她伏法,好不好?”北宫玉在一旁加了一句。 北宫馥看了他一眼:“这么血腥的事,一个孕妇就不要去看了吧,到时候,你看完了回来告诉她就是了。” 北宫玉想了想,也点头:“是啊,是我思虑不周了,那就不带他们去,我自己去看这大快人心的事。” “这才对嘛。”北宫馥笑起来,看着寒香道:“大嫂,你听到没有,你要是再不早点醒来啊,这个粗心的家伙就要带着孩子去看人砍头了。” 北宫玉忙道:“是啊,寒香,没你在我身边,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可惜,兄妹二人的一唱一和并没有引来床上人儿的任何反应。 “大嫂,你真的不管大哥和孩子了吗,你怎么能睡得这般安稳?”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就有点颤抖。 北宫玉忙拉住她:“馥儿,你怎么了,就算寒香不醒来,我也一直会等下去的。” 北宫馥深吸口气:“对不起,是我心急了。” 北宫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北宫馥浅笑。 北宫玉想了想,虽然不愿,却还是问出了口:“是不是跟月公子有关?” 北宫馥转头看他:“今天我们不提他好吗?” “你们出什么问题了?”“没事,大哥,听说最近爹想带你入仕?” 北宫玉见她始终不肯说,想了想,便随着她转移话题:“你知道我讨厌官场,但有些事情,我想明白了,若是要保护我在意的人,就算是厌恶某些事情,我也必须去做。” 北宫馥笑起来:“大哥是很的大彻大悟了。” “自从你那日让寒香嫁给二叔之后,我就自省过,若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算寒香现在嫁给我了,我还是没有能力去保护她。” 北宫馥点点头,寒香啊,总算你是没有看错人。 可这个男人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呢? 她闭一下眼睛,浅笑继续爬上她的嘴角:“大哥,你会有能力保护她的,我也相信,她一定会等着你来保护她。” “嗯,爹爹在刑部帮我弄了一个职位,在曹大人手下,七品司曹。” “嗯,曹大人是个好官,有他带着你,我放心。”北宫馥想起来,“对了,最近废太子的情景如何,皇上和各位大臣都一直僵持着,好像一直没下文了。” 北宫玉点头:“是啊,大臣们反对得厉害,三天两头去宫门口下跪,皇上也不敢轻易下旨。” “不过看起来,皇上废太子的决心很大。”僵持了快一个月了,皇上始终不肯松口。 北宫玉叹口气:“其实太子也不过是德行有亏,历朝历代,都没有哪位储君因为跟一个青楼女子有来往而遭遇废黜的,皇上未免严苛了一些。” “大哥你不懂。”北宫馥笑道,“当你看到一个人很不顺眼的时候,只要他犯了一点点小错,你都会容忍不下去,你一直觉得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只要有一点动静,你就会想把他踢下来。” “馥儿妹妹,你的意思是……皇上其实一直不喜欢太子坐在那个位置上?” 北宫馥看着他:“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好像也有道理。”北宫玉眯起眼睛,“但平日看皇上对皇后虽然不如对皇贵妃那般宠爱,但起码的尊重却一直都有,他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册封了皇后之子成为太子。” “你忘了吗,皇后身后站着整个沈家,拿住一个沈家,等于将大润的四大家族全部拿在了手里。” “对,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根基不稳,但如今他在位已经十几年了,根基早就很扎实,所以不用在意那些人,自然就想着将那个不合适的人赶下台来。” “嗯!”北宫馥又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 九月底,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一大堆王公大臣在宫门口依然冒雨跪着。 文帝在政和殿内来来去去地走,满脸的焦躁。 “皇上。”门口,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婉约,在叫这两个字的时候,平日的威仪一应全无。 文帝猛地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仪态万千的女子:“你怎么来了?” “你跟大臣们已经僵持了近一个月了,我若不来,你岂不是无人可解闷?” 文帝叹一声:“如今是多事之秋,风声紧着呢,你这样过来,倒让人都看在眼里了。” 女子冷声道:“哀家是一国太妃,关心皇上的身体,又有什么问题?” 原来来者竟然是周太妃。 师父真的走了!/寿王逼婚 “你们去外面候着。睍莼璩晓”周太妃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女。 “是!”两名侍女点点头,站到了门外。 殿内伺候的人早就被文帝赶出去了,此刻殿内就只有他和周太妃两个人。 “堂堂一国太妃出门只带两个侍女,说出去又被人笑话。”文帝叹口气,看着周太妃的时候,表情变得缓和了很多。 周太妃笑道:“哀家一向都是以勤俭出名的,带两个侍女又有什么问题,那二人是哀家的心腹,带她们放心。煨” “这个朕自然知道。”文帝叹口气,想了想,“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也许到朕死了都要霸着那个位置了。” 周太妃点点头:“今日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快说来听听。厣” 周太妃笑道:“皇上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是什么?” “那个丫头,能为我们所用,便大大有益,可若是不为我们所用,决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文帝想了想:“太妃的意思是,让她参与政事?” 周太妃摇摇头:“不,我看这丫头平时有点鬼主意,不过治国之道,未必清楚。但非常之人自然要用非常之法,既然正大光明的法子不能拉太子下台,我想她应该会有点偏门的法子。” 文帝点点头:“这倒是,好似跟她做对的人都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太妃你这招可行啊。” 周太妃呵呵笑起来,笑中竟有几分媚眼如丝,看得人有些呆了,也有些醉了。 已是十月,渐入深秋,寿王府内,北宫馥这次一样是受邀而来。 “太子的事?”听完寿王的来意,北宫馥皱眉,“上一次殿下不是已经问过臣女了吗,臣女不懂政事。” “这件事,不需要你懂政事。”寿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论起旁门左道,你最擅长了。” 北宫馥苦笑:“怎么,我看上去竟这么不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北宫馥摇摇手:“不用解释了,殿下既然开门见山,那臣女再假装不知就显得见外了。” “你真的这么想?”寿王大喜。 北宫馥叹口气:“若要一个人犯错,其实很简单。” “什么?” “有一句话叫做: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永远不会错。” 寿王定定地看着她,慢慢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很久以后,他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三日后,皇上忽然宣布,愿意给太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十月,天气渐寒,北方地带已经开始慢慢进入严冬,然而连日来却一直都是阴雨绵绵,很多地方一夜雨停之后甚至开始有结冰的现象。 隔几日,大润北方虹州一带开始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冻害,刚刚出苗的小麦大片冻死,虹州留守上报要求朝廷拨款派人赈灾。 这简直就是老天要给太子一个机会一般,这几日太子dang们个个面有喜色。 因为皇上已经下旨派太子前往虹州赈灾了,这几日,太子dang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为太子挽回上次失去的名誉。 虹州的冻害虽然厉害,但因为刚刚秋收,还没有到饿死人的地步,这一次,虹州留守上报朝廷赈灾,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这样算起来,似乎起码有三四个月可以准备,这不是好事吗? 三四个月的时间,别说开春到时候万象更新,就算是每家每户派米都足够时间了啊。 此刻,政和殿内,文帝却一脸不解地盯着周太妃看:“让太子去处理一件这么容易解决的事情,简直就是给他机会翻身啊。” 周太妃想了想:“虽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个丫头会这么做,可就凭她能算出这一场冻害,想必还有后着。” “是啊,她怎么知道虹州会发生冻害?”赦免太子之时朝野上下还不知道虹州会发生冻害,可寿王却说,只要赦免了太子,以后马上就会就机会。 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皇上,我倒觉得,如果太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那正好证明他将来治国都会有问题,那不就是正好让他下台的好借口,到时候那些大臣们也再也不会有意见。” 所以说,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女人才会了解女人。 周太妃这段话一说完,文帝立刻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说得没错,让不让他去赈灾,是由朕决定的,是否要让他赈灾成功,事实上,主导权同样都在朕手上。” “皇上能明白就好。”周太妃很满意地点点头,“这一次,这丫头帮寿王出了主意,看起来,她的心是都在他身上了。” 文帝也笑了起来:“若是那丫头肯掏心掏肺帮一个男人,倒也不失为一个贤内助。” “就怕她性子太强,不肯轻易相夫教子。”周太妃有些发愁,“况且,寿王已经有寿王妃了。” 文帝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那丫头之前让朕给她写了一张终生不嫁的密旨,那时候明儿病重,所以朕不得已写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告诉我?”周太妃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个女人若是下了决心一辈子不嫁,若不是心中早已有了不能相爱的人,就是想做一番连男人都做不到的大事。” “是这样吗?”文帝皱起了眉头,若说女人的心事,他自问肯定不如周太妃了解得多。 周太妃眉头也是紧锁:“或者,这个丫头,留不得了!” 文帝猛地抬头看着她:“此事,恐怕无法跟明儿交代。” “此事交给我办就好,你不用管。”周太妃目光坚定,“你管好太子这边就行。” “好!”文帝点点头。 此刻,北宫馥正站在莘莘小院内。 深秋,枯叶凋零的季节,秋风起,满地黄叶翻卷从她脚边飘过。 秋凉,心更凉。 师父,你是真的走了是吗? 北宫馥闭一下眼睛,深吸口气,转身出了小院外。 自从上次两人谈崩以后,月恨水就失踪了,应该如他所说一般,回紫霞山上去了吧?可北宫馥还是隔三差五会来这里站一会儿,也许是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吧,只要能走得出来,她都会跟以前一样,偷着出来。 即使,院子里早已看不到那个人的存在,但至少,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还有他的气息存在。 只是来汲取几分他的气息,就让她有勇气把复仇这条路走下去。 师父,你可知道,你走得那么决绝,我却一直无法恨你? 若你真如景安皓一般对我,我是不是会同样恨你? 北宫馥想着这个问题,竟然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或者,她上辈子就是欠了师父的,所以这一世她就是要了爱还债的,以至于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去怪责他。 只是,再见,就当陌生人吧! 想到这里,北宫馥竟笑了起来,师父能置身事外,她感觉竟然是开心的。 她去看过红叶那里,月恨水带走了心悦,看来,他依然记得她的话,希望这个女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 师父,你终究是无法太过心狠啊。 真是多事之秋,十月的大润发生了很多大事。 一是太子出发去了虹州赈灾,第二件就是寿王妃顺利生下了一个儿子,文帝十分开心,取名宇知。 北宫馥听到这个名字以后,轻笑一声。 乾坤宇宙,原本就是一起的,看来,从要废太子开始,皇上已经开始隐忍不住了。 寿王妃生下儿子以后,寿王景安明就派人送来请帖,设下一个小型的宴席。 因为虹州还在遭遇冻害,所以皇室最近也只能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不敢大摆筵席。 就算是素来喜欢纠群结伴的长平公主,最近也收敛了很多,只是日日待在北宫成的合欢楼内。 “寿王殿下这次宴席除却至亲之人一个人都没有请,就连朝中大臣都没有,只听说周太妃会亲到,其他的,连寿王妃娘家都只请了她的亲哥哥。”沈夫人听得此事,倒是很看好的样子。 北宫馥看着大红的帖子,神色不改:“母亲觉得我应该去?” 沈夫人想了想,前几次她似乎不管提什么意见都得不到她的认同,这一次,不如就不要提意见算了。 “馥儿你长大了,这种事,你自己有主意,不然就自己拿主意吧。” 北宫馥看着沈夫人,心中暗叹一声,她的母亲,是也怕了她吧? “那就去吧。”也许没有了师父的支撑,也许沈夫人除却北宫玉和北宫静外其实也是真实地在关心她,她这一刻,竟然有几分心软。 沈夫人果然面有喜色:“真的?” 北宫馥忽然想起师父说:你娘其实也是真的关心你的,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关心你。 或者,她们之间只是很多看法不同而已吧? 北宫馥深吸口气:“是啊,既然人家盛意相邀,不如参加好像有点不给面子,毕竟他是皇子不是么?” 沈夫人点点头:“是啊,寿王妃刚生了孩子,你看是不是应该带点礼物过去?” “我备一些产后补气开奶的补品过去,想必会她会欢喜的。” “嗯,馥儿想得周到。” 北宫馥难得地给了她一个笑脸,沈夫人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宴席设在寿王妃生产十日之后,她还在坐月子,孩子也还在她身边,这次宴席不过就是家宴,一共也就十几个人。 寿王看到北宫馥走进来,笑容格外深沉。 周太妃似乎来得很很早,听说刚去看了新出生的皇孙,看上去心情格外明朗。 看到北宫馥走进来,只带了一名丫头,目光忍不住盯到了她的身上。 北宫馥并不惧,上前稳稳当当地行礼。 “一个世家小姐出门只带一个丫头,似乎简陋了一些。”周太妃盯着她身后的如雪看,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虹州冻害,如今朝廷正忙着赈灾,连寿王喜得贵子都只是办如此简单的宴席,臣女怎敢太过奢华。” 周太妃点点头:“看不出慧敏郡主小小年纪,倒挺懂得忧国忧民啊。” 北宫馥心中打鼓,这周太妃今日怎么找她问个不停,莫非今日这宴会,不止是皇孙的诞生宴,而是另有文章? “平日家父常跟府中子女说一些朝中的事,臣女偶尔听他提起,最近朝廷提倡节俭,所以自然要听从父训。” “嗯,是个孝女。”周太妃又回了一句,“坐下聊吧。” 北宫馥赶紧领命,不一刻,宴席便开始,只不过周太妃那一双眼,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 以她对皇室的了解,今晚,恐怕会发生一点事吧? 北宫馥正想着,却寿王拿起酒杯遥遥看她一眼:“慧敏郡主,本王要敬你一杯。” 北宫馥吓一跳:“殿下客气了,臣女不敢。” “王妃受你几次诊治,所以才会生下健康的孩子,今日本王喜得麟儿,郡主居功至伟,这一杯,本王应该敬的。” “为寿王和寿王妃效力,是臣女应该做的。”她笑笑,却还是不举杯,“这杯酒,臣女万万不敢领受。” “郡主真是太客气了。”寿王笑笑,倒也不勉强,只是大声对在座的其他人道,“似郡主这般美好的女子,理应有个好归宿,让个好男子惜花,护花才对。” 在座的有三皇子端王夫妇,五皇子晋王,四皇子秦王,六皇子瑞王,众人都是连连点头,惟独端王笑而不语。 寿王又看着北宫馥道:“本王不才,却愿做那惜花护花之人,不知郡主可答应否?” 北宫馥心中咯噔一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妙,没想到的是,宴席开始没多久,寿王竟然这么直接就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无异于就是求婚了。 虽然今天来的人并不多,但周太妃也来了,皇子来了四位,若是在这样的场合驳了寿王的面子,似乎有些让皇家颜面扫地的意思。 但若是答应…… 这是不可能的! 北宫馥皱起了眉头,又慢慢松开。她不可以在这种场合表现出她的喜怒哀乐,就算多不情愿都好,绝对不能让寿王没有面子。 她必须要找一个,让两个人都有面子的下台阶办法,可一时半会儿,又怎么找呢? 一直以来,她以为寿王是一个有足够耐心的人,没想到,她的拖延让他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多谢殿下厚爱,自臣女回京之后,也一直多得寿王照顾,寿王就好似臣女兄长一般呵护,令臣女铭感五内。”她语气谦卑,却将范畴划在兄妹之情中。 “可本王并不想只当郡主的兄长。”寿王的目光忽然变得炽热起来,仿佛可以灼伤对方。 北宫馥没想到原本沉稳内敛的寿王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是不是因为有些事情已经唾手可得,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郡主,可愿意陪本王一生吗?”寿王定定地看着她,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北宫馥的手慢慢伸进了袖子里,里面是她一直都随身携带的密旨,那是文帝给她的终身不嫁的旨意。 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只能撕破脸了。 然而就在此刻,外面忽然有人急急地跑了进来:“太妃娘娘,寿王殿下,有侯府的人要见慧敏郡主。” 寿王猛地回头:“可有说是什么事?” “说是世子妃病情忽然有变化,让慧敏郡主赶紧回府诊治。” “什么?!”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大嫂她怎么了?” 寿王见她紧张的样子,感激招招手:“让人进来。” “是!” 不一刻,见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世子妃她,她……” “她怎么了?”北宫馥赶紧问他。 “自二小姐走后没多久,她七窍就开始流血,模样十分恐怖,世子吓坏了,赶紧让二小姐回府。” “什么?”北宫馥皱眉,看看周太妃和寿王殿下:“太妃娘娘,寿王殿下,臣女……” 寿王叹口气:“看病要紧,回去吧。” 北宫馥赶紧点头:“多谢太妃娘娘,多谢寿王殿下!” 说着,她赶紧跟在那小厮身后,飞快地出了寿王府。 寿王府外,她从定安侯府坐来的马车依然停着,那小厮恭恭敬敬地看着她:“二小姐,请上车。” 北宫馥只是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却还是依言上了马车。 马车被车夫驾驶着,往定安侯府方向而去。 行至半路,北宫馥坐在车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却只是对外面道:“说吧,你到底是谁,我并没有在逸墨居见过你,如果我大哥要来找我,不会派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她等了良久,外面却只有秋风吹过的呜咽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她皱了一下眉头,撩开车帘子,却只看到驾车的车夫:“人呢?” “回小姐的话,刚刚那个小厮在小姐上车之前,就吩咐小的带小姐回府就是,其他勿需多管。” 这…… 他是特地帮她在寿王府结尾的,让她不用遭遇逼婚,又不会跟寿王闹翻?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北宫馥垂眸细想,这个世上,到底有哪几个人,可以在她面前出现又消失让她毫无察觉的? 她刚刚在车内,那个人要走,她不止没有听到脚步声,连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解除逼婚危机 北宫馥看着车外良久,只看到黑漆漆一片,连月亮都不曾见到。睍莼璩晓 她叹口气:“继续赶路吧。” 车夫驾着着往定安侯府而去,车辕在青石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寂静而深远。 “小姐,你说刚才那个人是谁?”如雪很是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为什么他要冒充侯府的下人,他让小姐回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北宫馥沉默良久才道:“他不过是要救我罢了。煨” “救你?”如雪想了想,“对了,刚才寿王的意思,是不是要娶小姐?” “是!” “那小姐不是会成为寿王侧妃?仫” “现在不会了。”北宫馥摇摇头,据她猜测,刚才那一段,估计是周太妃和寿王对她的试探。 因为人也不是很多,就算被她拒绝,也不会太丢面子,若是答应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她很清楚,周太妃绝对不是天天只会在佛堂念经礼佛的普通女子,今晚这场宴席,根本就是她跟寿王一唱一和的一场戏。 如果今天她拒绝了,肯定会有后着。 北宫馥想到这里,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如果她今晚直接拒绝了寿王,恐怕很难再走出寿王府了。 如今太子还在位,这二人就已经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那位背后撑腰的人点头许可的。 还好,出现了个小厮,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不过北宫馥身边的如雪听到她的回答以后,倒有些可惜的样子:“小姐跟寿王其实也挺相配的,如今这婚事不成,倒有些可惜了。” “怎么,你觉得寿王很好?”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如我改日问他要个侧妃的位置给你好不好?” 如雪一下涨红了脸:“小姐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个丫鬟,哪里配得上什么皇子皇孙的。” “这世上没有谁配得上谁的,就算皇子,若是不守信用,祸国殃民,始乱终弃,杀妻灭子,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就算是最低贱的青楼女子也配不上。” 如雪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小姐是想起太子和林小佳了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刚才想起的当然不是太子,而是…… 但这件事怎么跟如雪解释得清楚? “算是吧,我只是打个比方,像太子这样的,根本就是为世人所不齿之人,比低贱之人更下贱。” 如雪点点头:“这话听上去倒也有理,不过依我看,寿王殿下谦逊可亲,多年以来,也一直只有一个王妃,不像是太子那样的人,应该信得过。” “信得过又如何,寿王妃生完孩子尚未满月,他就已经开始跟别的女子求婚,你难道不觉得有问题?” 如雪想了想:“那这世上男子俱都是三妻四妾,似寿王这样已经算是洁身自好,小姐是后来者,就算当侧妃也是无可厚非,到时候寿王疼你不就行了?” “你也这么认为?” 如雪看看她,迟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子,自古皇帝,皇子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有几个是可以跟一个女子白头到老的,不过我看寿王对小姐总是跟别人不同些,有时候,赌一把未必是坏事。” “赌一把?”呵呵,原来这世上女子的终身大事,竟然已经悲惨到需要用“赌”来进行了吗? 筹码,是终身? 所以,前一世,当她输了那个男人,就一无所有。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苦涩无比。 “小姐,你怎么了?”如雪不明白她刚才说错了什么,只是眼前小姐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二小姐,到侯府了。”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北宫馥收起了笑意,如雪率先撩开车帘子,跳下马车,拉着北宫馥下车。 上次听雨轩大火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新的听雨轩也已经修缮完毕,但这次回府,北宫馥却并没有回住所,而是直接去了逸墨居。 “小姐,你真相信那个小厮说的话?”如雪有些好奇。 “世子妃真的出事了?” “当然不会,不过那人提醒了我,我想去看看大嫂罢了。” 北宫馥说着,已经急急地往逸墨居方向而去了。 “馥儿,你不是去寿王府了吗,怎么回来了?”北宫玉看到她的时候怔忪了老半天。 “有点事,就早些回来了。”北宫馥并不想多让大哥担心,他要担心的事已经很多了。 刚入仕,要习惯官场,又要照顾寒香,他根本自顾不暇。 “什么事?”不过北宫玉并不是一个好骗的人,还是拦下了她。 北宫馥笑道:“寿王殿下怕外面太吵,影响了寿王妃和小皇孙的休息,所以让我们早早就散了。” “是么?”北宫玉还是不太相信,不过见她不愿多谈,也就不再勉强。 “大嫂没什么事吧?”北宫馥往里看,寒香依然躺在床上,腹大如箩,面容美丽依旧。 “还是那样,不过孩子越来越会动了,我经常可以摸到她在里面滚来滚去。”说到孩子,北宫玉的总是十分开心的。 但是,孩子的母亲,这几个月来却从未下过床。 “听接生婆说,若是女子怀孕期间缺乏运动,生产会很困难。” 这也是北宫馥一直担心的问题,她有心将寒香下重药救醒,又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如果孩子顺利生下来了,我倒更有信心让大嫂醒过来,现在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很多药都不能用。” “我明白你的苦处。”北宫玉点点头,他一直只相信北宫馥,除了找了两个接生婆随时待命之外,从未找过别的大夫来给寒香看病。 他一直知道,对于寒香,北宫馥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所以他不会给她任何不信任的感觉。 北宫馥摸摸寒香的肚子,笑道:“孩子很健康,不过好像很好动,可能娘不动,他呆得难受了,老想动呢。” 北宫玉也笑了起来:“这孩子父母都不爱动,他自己倒是动个不停,将来怕是跟我们性子都不同。” “也好,你跟大嫂两个人都太安静,生个活泼一些的到时候热闹一些。” “听上去似乎不错。”北宫玉笑起来,仿佛已经听到了孩子的笑声一般。未来,似乎那么美好。 寒香,你快点醒来可好? 北宫馥看着他,心中暗自叹口气,她的大哥,如今靠幻想他跟寒香美好的未来而活着。 而她呢? 她跟大哥不同,她靠过去活着,过去的记忆,撕裂的,美好的,血腥的,温馨的,残忍的…… 这个世上,每个人生活的方式都不同,就好比寿王,第二日一早,他依然可以跟没事人一样,派人送来请帖让她过府一叙。 北宫馥借口大嫂身体不舒服推脱了,在她没有想好怎么拒绝这桩婚事之前,她暂时不会见寿王。 不过听说昨晚寿王妃的哥哥十分生气,但碍于寿王妃来自并不太庞大的家族,最后也只能隐忍不发,不过据说整个宴席上面都一眼不发。 没有一个真正疼爱妹妹的兄长会希望妹夫在妹妹坐月子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女人求婚的,况且,北宫馥身后有庞大的北宫家族支撑,她若是嫁入寿王府,寿王妃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这个人,倒可以好好用一下。 北宫馥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卓志盛! 这个人,就是寿王妃的哥哥,是一名武将,早年曾经在虎威将军营下当过都尉,后来不满意萧弛的跋扈,辞了官职,寿王妃嫁给寿王以后,寿王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推荐他去当了禁军教头。 听说他教出来的禁军个个骁勇善战,倒算的上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才,寿王怎么可能只舍得让他当个禁军教头呢? 北宫馥想到这里,眯起了眼睛,伸手将那写着卓志盛名字的纸慢慢揉成一团,等再张开时,手中的纸已经变成了粉末飘然而下。 卓志盛,她忽然对他很感兴趣。 晚一些的时候,北宫馥去了一趟医馆。 因为府中很多人经由她治疗,加上宫里皇后皇贵妃也经常找她诊治,她借口去医馆药馆出门还是很方便的。 “卓志盛?”红叶看着北宫馥写给她的三个字,想了想,“这个人应该是倚红楼的常客,前些日子还包了花魁可茹的场子,他夫人跑到倚红楼一阵闹,闹得满城风雨的。” 北宫馥点点头:“你让人盯着他点,看看他除了禁军教头这个职位之外,还干着什么事。” “是!”红叶点点头,想了想,“小姐,有件事,我不知该文不该问?” 北宫馥咬一下唇:“我不说,你就不要问。” 红叶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是,是我多事了,只是心悦那孩子,我总归是养了几个月,这一走,还怪想得慌的,月公子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带得了几月的奶娃娃呢?” 北宫馥皱了眉头:“红叶,你何时这么多嘴?” 见她真是不悦,红叶这才不敢多问:“只是随口感叹一下,小姐不要见怪。” “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北宫馥说罢,转身就走。 她从未对红叶如此严厉过,一直以来,她也并没有将红叶真正当做是她的下属。 红叶是个办得了事的人,聪明又懂医术,亦很会随机应变,所以她一直觉得她将来会有大的发展,并不想将她限制在自己下面。 但不知为何,只要提起月恨水,就好像捋了她的逆鳞,竟然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北宫馥深吸口气,师父都走了两个月了,她还是不喜欢他不在她身边的感觉。 那日寿王府忽然出现的那个小厮,会是他吗? 如果他真的在她身边,又为何不见她? 若是他肯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又为何不直接待在她身边就好? 师父啊,你做的这些事,我为什么总是想不通呢? 北宫馥叹口气,看看天色,上个月连日阴雨,这几日又晴得异常,怕是要下雪了吧? 风越发得大了,就算是侯府的暖墙也快要无法抵挡住外面的寒气。 每年这个时候,月恨水都会每日亲自过来帮她生起火炉,又亲自热好了手炉让她捂手。 他最爱看着她将双手放在手炉上,然后再将自己的双手盖在她的手上。 但今年冬天,注定是要她一个人过了吧? 北宫馥离开红叶的医馆以后没多久,空中就开始飘起雪花,雪越下越大,最后竟然导致了一场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 大雪几日未停,帝京内外街道人迹罕至,不少贫民冻死在雪地之中。 一时间,都无人再理会寿王那日跟北宫馥求婚的事情,皇室,朝野上下都开始商议该怎么处理这次暴风雪的事。 然而大臣们上朝的轿子都一次次被暴风雪吹倒在雪地里,京城上下都是举步维艰。 这一场大雪下了五天,中间虽然也停过几次,但时间并不长,就有开始新一轮的肆虐。 五日后,天终于放晴,帝京内外的积雪高的地方可以没过人的头顶。 然而就在这样的天气过去之后,第六日,一乘轿子还是经过非常艰难的行走来到了倚红楼外。 “夫人。”轿帘子一撩开,寒风阵阵,轿子里养尊处优的女子差点承受不住这寒风拂面,掩面半晌以后才下了轿子。 倚红楼外的过道显然已经经过了打扫,积雪被铲除堆在两边,留出可以走人和停轿的地方。 她走进倚红楼里面,老鸨笑嘻嘻地跑了出来:“哟,这不是卓夫人吗,这一大早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原来这就是卓志盛的正妻,关氏。 关氏娘家是江南富户,嫁给卓志盛的时候,卓志盛还是小军官一个,一路升上来,都得关氏娘家用钱有门路,才让他当了都尉一职。 结果他倒是好,说不当就不当了。 亏得他妹妹后来嫁给了寿王,不然卓志盛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所以,关氏在卓家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卓志盛可都是靠着她娘家的关系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她不可以嚣张跋扈一些吗? 此刻,她对身后的轿夫使了个眼色,那轿夫立刻拿出一箱东西放到桌上。 “打开!”关氏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那轿夫将箱子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金条。老鸨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哟,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发话,小的立刻帮你办。” “我想知道可茹姑娘的身价。” “啊?” “我想帮她赎身。” “什么?” “还听不明白吗,我家老爷喜欢你们家可茹姑娘,开个价吧,我绝不还价。” 老鸨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楼上,好久都没有开口。 “人在楼上吧,把他们给我叫下来,我有话说。”关氏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老鸨。 老鸨想了想:“好,小的这就给夫人您去叫一声,不过您也知道,卓教头一身武艺,小的可是打不过啊?” 关氏点点头:“你只消告诉他,外头不必家里暖和,我也想通了,与其让一个男人天天不着家,不如把他喜欢的东西带回家,他以后回家天天可以看到,就不会老在外面不回去了。” “是是,我马上上去说。” 老鸨很快敲响了二楼某个房间的房门,卓志盛穿衣出来:“什么事?” 老鸨将关氏的话传达以后,卓志盛倒是有些愣神:“那婆娘真的这么说?” “是啊,还带了真金白银,依我看,不像是说假话。” “这……”卓志盛有些迟疑,却听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将军,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可卓夫人她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奴家在倚红楼多年,听说过不少姑娘被主母假意买回家以后百般凌辱最后折磨致死的,我看卓夫人也是想这么做。” 美人一哭,梨花带雨,卓志盛当然是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坎里:“不错,这婆娘就算我多看路边的母鸡一眼都要杀了那鸡炖汤,她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一定是有阴谋。” 可茹哭道:“将军,你还是跟她回去吧,她的手段奴家已经领教过了,以前奴家是孤身一人,尚可以跟她对抗,如今,奴家这肚子里……可怀的是将军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卓志盛越发恼怒:“你当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那婆娘嫁给我以后,连蛋都没给我下一个,倒用尽手段将我身边的女人赶尽杀绝,实在可恶,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得逞。” 可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其实她不过是江南富户的千金,将军何必怕她,将军的妹妹不是嫁给当朝皇子当了正妃吗?” 卓志盛一听这话就来气:“那婆娘仗着早年对我有恩惠,天天挂在嘴上,好像老子欠了她一辈子似的。我那妹妹……唉,不提了!” 可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将军,怎么了,奴家可是听说寿王妃刚刚为寿王诞下麟儿,皇上欢喜得紧呢,怎么,寿王不喜欢?” “哼,何止不喜欢啊,还想立刻再娶一个女人进门呢,那个女人家里财雄势大,到时候哪里还会有我妹妹的位置?” 可茹想了想:“可是寿王妃生了个儿子,这种事情,皇上喜欢就行了,皇上总是比寿王殿下要大,将军不是很得皇上重用吗,到时候到皇上面前提一提,若是想要动了将军妹妹的地位,将军就不干了,皇上少了你可不行啊,自然会考虑的。”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吹牛,是每一个男人的通病。 卓志盛自然不例外,他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禁军教头,本来没啥可吹嘘的,不过在可茹面前,他自然要表示自己是国家栋梁,肱骨大臣,皇上没有了他,可能连国都不会治,连仗都不会打了。 何如每一次都是信以为真的模样,令他十分开心。 这次听可茹这么一说,他心中一动,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北宫馥是香饽饽,各位皇子争相要! 可茹当然没有让关氏赎身成功,卓志盛却闹到了文帝面前。睍莼璩晓 那个女人,背景如此雄厚,却要在他妹妹月子里进门来,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啊。 “看来这个姓卓的确实有点本事,最近这段时间,寿王并没有再动那份心思了。”北宫馥说了一句,习惯性地转身,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是了,师父都已经走了,她却习惯每次有事发生都找他聊天。 她已经习惯他在自己身边,不管是隐身的,还是真实的煨。 习惯,果然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北宫馥叹了口气,终究是抬眸看向窗外,看着外面已经被打扫干净的院子。 这几日,春晓似乎比往常要勤奋多了仫。 听说萧君琦在牢房中也算受着礼遇,除却没有自由之外,北宫勤打点了一番,让她在牢房之中也能安心养胎。 听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会让岑欣芳带,为此,她很是高兴。 至于春晓,想必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北宫馥做这件事,不过是想保护晚秋,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已经无法再失去另外一个孩子了。 当然,晚秋这个孩子的性别……等最后一刻再揭晓吧。 已是十一月,十一月一过,接下来就是最繁忙的十二月了。 十二月又称腊月,这个月里,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每家每户都会变得十分忙碌,特别是大家族尤其忙。 掐指算来,她离开紫霞山,竟然已经一年有余。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过完年以后就是十七岁。 如果她还是这样拖下去,不嫁人,不止是寿王,周太妃要盯着她,就算是太夫人也不会放过她了。 要明面上跟太夫人成为敌人,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难道真的要拿出终身不嫁的密旨来跟各方面都撕破脸吗? 北宫馥皱起了眉头,她很清楚,卓志盛手上估计有一支神秘的力量。 这支力量应该是文帝特地为寿王训练的,所以他才会对卓志盛忌惮三分。 但是文帝跟寿王都不是可以长期受制于人的那种人,卓志盛这枚棋子用得了一时,肯定用不了一世。 接下来,她是不是应该想想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正当北宫馥一筹莫展的时候,百花宫却派人来传她进宫。 “安皇贵妃,她的病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这大冬天让我进宫做什么?”北宫馥看看如雪,她当然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可自从师父走后,她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再不跟亲近的人说说心中的疑问,她怕自己会疯掉。 如雪果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天冷,也许皇贵妃的病又犯了。” “可能吧。”北宫馥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整装前往皇宫。 百花宫内,安皇贵妃坐在上首的位置,她的旁边,是晋王殿下。 见到晋王以后,北宫馥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人,她倒是许久不见。 记得上次,若不是寿王犯病,安皇贵妃可能就会直接在那场生日宴上给她提亲了。 “臣女参见皇贵妃娘娘,晋王殿下。”北宫馥上前行礼,不卑不亢。 安皇贵妃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慧敏郡主,许久不见了。” 北宫馥笑道:“不见臣女是皇贵妃之福,说明娘娘的身子一直都很好,不需要臣女来帮娘娘看病。” “晋王,你看慧敏郡主这张嘴,听着都让人欢喜。”安皇贵妃看看晋王,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 晋王点点头:“是啊,听闻慧敏郡主蕙质兰心,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北宫馥愣了一下,上一次见晋王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位宠妃的皇子对她一直保持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没想到今日竟然换了个人似的,主动开口赞美她,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晋王殿下应该干的事。 “不敢,晋王殿下谬赞了。”北宫馥恭恭敬敬地回答,一点都没有被赞美的得意感觉。 现在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很多皇子都蠢蠢欲动,晋王和端王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寿王也开始动作,朝中各种大臣都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投靠到哪个皇子的阵营之中去了。 不过,大部分,还是在观望的状态,毕竟皇上还打算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好像还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不过身为皇上的枕边人,皇上的心思,想必安皇贵妃会比较容易看得透一些。 上次寿王当着几名皇子的面跟北宫馥求婚,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但是皇上却迟迟没有下旨,看来他也还在考虑之中。 有人说,北宫馥深得皇上喜爱,她虽然不是北宫家最得宠的女儿,但是皇后十分喜欢她,如果太子下台,要得到皇后的支持,就必须娶北宫馥为妻,这样不止可以得到定安侯的支持,还可以顺利从皇后手中接手太子的旧势力。 这流言一出,北宫馥再次被推到帝京斗争的风口浪尖之上,成了各位皇子争相想要娶进门的香饽饽。 北宫馥自然很清楚自己目前处境,而且很明显,安皇贵妃也是清楚的。 “娘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消多注意休息就是。”给皇贵妃把完平安脉,北宫馥恭恭敬敬地告知她的身体情况。 “嗯,有你这句话,本宫心里就舒服了。”安皇贵妃点点头,“坐吧,本宫多日不见你,坐下来陪本宫聊会儿话。” 北宫馥点点头:“是!” “你这孩子,何必如此拘礼呢,在本宫这里,不用不自在。” 北宫馥依然只是点头:“是!” 安皇贵妃叹口气,看看晋王:“看来本宫在这里,慧敏郡主也不会放得开了,不如你们年轻人一起聊聊,本宫也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一会儿。” 晋王忙道:“儿臣扶母妃进去。” “不必了,他们会扶,你别怠慢了郡主,晚些送她出宫去。” “是,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安皇贵妃一走,屋内就剩下晋王和北宫馥个人了,晋王笑看着北宫馥道:“郡主平日除研习医术之外还作何消遣?” 北宫馥想了想:“不过是做些闺中女子的玩意儿,想必殿下不会想知道。”晋王愣了一下,笑道:“可是绣花扑蝶?” 北宫馥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吧。” “嗯,郡主可有想过,有一日日子不再如此无聊难耐?” “这……”北宫馥看他一眼,“臣女不明白晋王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若是将来郡主嫁了一个懂你,疼你,惜你的夫君,便能学有所长,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做笼中鸟,岂不是正好?” 北宫馥笑了起来:“这世上女子从来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怎么能随心所欲呢?” “本王若是娶了王妃,必定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北宫馥又笑了起来:“若是将来晋王妃要入朝为官,殿下难道也准许吗?” 晋王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道:“看来,本王也要量力而行了,不过如是本王可以做主,她也真想做,本王倒觉得,女子为官,未必不可。” “真的?”没想到晋王竟然回答得这么爽快,倒也是出乎北宫馥的意料之外。 “如果想慧敏郡主这样的学问,若是能当官,想必不少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北宫馥忙道:“殿下谬赞了,我不过区区一个闺中小女子,又怎么敢跟朝中那些大臣相提并论?” “本王说行就行,难道郡主不相信本王的眼光吗?” “臣女不敢。” “哎,郡主果然就是太多礼了,母妃当真是没看错人。”晋王看她一眼,“今日我们不过是以平辈论交,勿需拘礼。” “臣女不敢。” “若是郡主再拒绝,那就是看不起本王了!” 他难得摆起皇子的架子,北宫馥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晋王这才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北宫馥看看天色:“只是天色不早了,家母还等着臣女回去共进午餐……” “原来如此,本王真是粗心了,郡主真是孝心一片,那本王就送郡主出宫吧。”晋王看上去一脸歉意。 北宫馥摇摇头:“不敢劳烦晋王殿下了,臣女可以自由出入宫闱,已经习惯了。” “母妃刚才特意嘱咐本王送郡主出宫,你若是不愿,就是让本王做个不孝子了。”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了上来,北宫馥自然是不敢再拒绝了。 二人其实也是分别坐了轿子出宫的,不过晋王在宫门口亲自送北宫馥上了马车,这件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帝京城。 “小姐,现在整个帝京城都传说你没有答应寿王的求亲,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晋王殿下。”医馆内,红叶忧心忡忡地看着北宫馥。 北宫馥却笑了起来:“也好,由得他们猜去。” 红叶急道:“你跟众位皇子的关系这么不清不楚的,难道不怕影响了自己的清誉吗?” 北宫馥冷笑一声:“清誉能值几个钱,他们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嫁,由得他们打来打去,可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红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姐是想坐山观虎斗差不多吧?” “就算是吧。”北宫馥轻笑,“拖得一日是一日,不然一个个都是财雄势大的,得罪了谁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我这里还有一份帖子呢,现在就热闹了。”北宫馥手中拿着的是端王府送来的帖子。 红叶看了一眼:“端王也要来凑这份热闹?” “你别以为他腿瘸了就不会觊觎什么,我告诉你,这几个皇子之中,谁的野心都没有他大。” “何以见得?” “一个人,可以将婚姻都当做筹码,把自己作为筹码的一部分,又那么积极治疗他的双腿,如果他不是有野心的人,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从不放弃治疗?” 红叶点点头:“看来还是小姐看得透这个形势,也最看得透端王这个人。” 北宫馥叹口气:“端王……这个人,恐怕世上没有人可以看得透他。” 她手中紧捏着那份请帖,北宫静好端端设下宴席请她过府,肯定也是为了寿王那日当着众位皇子的面求亲的事。 看起来,景安皓也要坐不住了。 “那端王府……小姐你去不去?”红叶试探着问。 北宫馥看看请帖,笑:“去,为什么不去,这趟水,搅得越混越好!” 她笑得高深莫测,不知为何,红叶竟然只感觉遍体生凉。 端王夫妇二人,真应该帮他们捏一把汗了。 端王府内,北宫静保持着一贯的温柔体贴的模样,看到北宫馥之后,更是笑得意味深长。 呃……或者说,是姐妹情长? 到底这份情,是怎么样的情,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姐姐好兴致,怎地忽然设下这个宴席,不会是鸿门宴吧?”北宫馥看到满桌佳肴,口中半开着玩笑。 “妹妹真是会开玩笑,姐姐今日设下这个宴席,不过是家宴,主要是许久不曾见家人之故。” 北宫馥看看四周:“说到家人,怎么只有我一个人,难道姐姐会只想我一个人?” 北宫静忙道:“妹妹别急,还有其他人呢。” 说着,她对身边的侍女使个颜色,不一刻,那侍女很快扶着一名贵妇走了出来,正是沈夫人无疑。 “原来姐姐还请了母亲前来,倒也算得上是家宴了。”北宫馥看到沈夫人的那一刻,原本师父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换来的只有她内心一阵阵发寒。 沈夫人会出现在这里,她要做什么,北宫馥心中比谁都清楚。 “馥儿,你不会怪娘没告诉你会一起来端王府吧?”沈夫人笑得多少有些尴尬。 “母亲要做的事情,怎么是我们做女儿的能管的呢?”北宫馥话中有刺。 沈夫人自然听出来了,却只是干笑几声:“静儿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便不让我告诉你,今日这顿确实是家宴,只有我们母女三人,连端王殿下都不参与。” 北宫馥深吸一口气,寒意从心底发出来,凉遍全身:“是么,馥儿一直以为姐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没想到今日真的是看错人了。” “馥儿妹妹哪里的话,我们母女三人都在京城,往后没事就应该多多见面,你们知道我一个人在偌大的端王府,多寂寞得慌……”说到这里,北宫静竟然眼圈一红,抹起眼泪来。没有人比北宫馥更了解北宫静,她其实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却可以在任何有必要的时候,掉下眼泪来。 这样的演技,不去做戏子,简直是浪费人才。 “静儿,娘知道你的苦楚,你看这样可好,将来娘经常到端王府来走动,这样你就能常常见到娘,又不用被别人说不安于室了。” 北宫静点点头:“多谢母亲体恤,不过静儿妹妹也希望可以经常见到母亲,母亲若是常来端王府,岂不是冷落了馥儿妹妹?” “这倒也是。”沈夫人点点头。 “若是女儿可以跟馥儿住在一处,那将来母亲来探望也就方便多了。” 沈夫人笑道:“静儿这话说得倒没错,不过你已经嫁人了,若要住到一起,除非……你们嫁人以后还是姐姐妹妹。” 她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旧事重提,北宫馥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古时候也有娥皇女英,其实女儿并不介意跟馥儿妹妹同住一个屋檐下,再说,当初这个端王妃的位置,原本就应该是妹妹你的,如果妹妹能跟姐姐同住,就算姐姐妹妹倒过来又何妨?” 沈夫人睁大眼睛:“静儿,你愿意让出端王妃的位置?” 北宫静笑道:“只消能跟馥儿妹妹培养姐妹之情,这什么王妃不王妃的,不都是身外之物吗?” 沈夫人深吸口气,转头看着北宫馥:“馥儿,你姐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若是再不表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北宫馥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见她们终于齐齐把矛头指向她,她笑了起来:“二位唱了这么久,口渴了吗,母亲喝完汤,姐姐你也喝。” 她把两碗汤盛好放到她们面前,不动声色。 北宫静母女二人面面相觑,这到底算怎么回事,这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怎么不喝?”北宫馥笑看着她们,“我这辈子,只打算盛汤给姐姐喝,没打算斟茶。” 北宫静听出来了,小妾给正妻才需要敬茶的。 “馥儿,刚才姐姐都说了,我可以让……” “我也不打算喝别人给我斟的茶。”北宫馥轻笑,“我若要嫁一个人,他就必须把他的后院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灰尘都不会留下。” “你……”北宫静皱眉,这摆明了就是让她滚蛋的意思。 沈夫人也坐不住了:“馥儿,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所以,你们在做什么?”北宫馥挑眉看她一眼,“你们现在,并非在强人所难吗?” 沈夫人深吸口气:“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生母不如养母大,这件事,是否应该让养我长大之人来决定?” “馥儿!” 北宫馥站起身:“姐姐,娘亲,我想今日这个宴席也不适合再吃下去了,馥儿告辞了。” “慧敏郡主果然是真性情之人,本王佩服啊。”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北宫馥抬眸看过去,见景安皓拄着拐杖慢慢朝她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寒香生产/北宫馥遭遇刺杀 看来传言果然不假,景安皓的腿真的好得飞快,比上一世她给他诊治时的恢复速度还要快。睍莼璩晓 想想也是,上一世她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一切都是从摸索阶段开始的,所以用了两年的时间。 但这一世不同,师父拿走的一些治疗方子,都是最后她经过整整两年的摸索,十年的整理所得出的最有效的治疗方案,所以治疗效果也是最好的。 此刻,他拄着拐杖走过来,显然是刚才一直在偷听。 北宫馥微皱眉头,她当然早就感觉到了外人的存在,景安皓因为生病的关系,从小就不能练习任何武艺,不过为了治病有练习一些吐纳之法,没想到他的悟性惊人,内力非凡煨。 后来,北宫馥又将他的内力转化为攻击的能力,这也就是后来他为什么可以跟她一起驰骋疆场的原因。 景安皓的气息一直都比别人容易藏得好,也正因为如此,北宫馥一早就知道他在。 “端王殿下有听壁角的习惯吗?”对于这个人,她实在无法隐藏心中的厌恶,甚至连伪装都懒得伪装撞。 “本王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过郡主,竟然让郡主如此讨厌?” 北宫馥轻哼一声:“端王殿下可是堂堂皇子,臣女遵命敢讨厌殿下呢?” “那你为何不肯嫁给本王,难道郡主已经心有所属?”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景安皓一向知道对付什么人该用什么招数。 他知道,她敢直接顶撞母亲和姐姐,也敢透过她们跟他对话,但是应该不会直接跟他撕破脸。 北宫馥想到这里,笑容可掬:“端王殿下想享齐人之福,不怕别人背后嚼舌根说殿下无福消受吗?” 景安皓看看自己的腿,笑道:“袁公子说本王的腿恢复的速度十分快,不出一年肯定可以行走自如。” 北宫馥垂眸,然后又缓缓睁开看着他:“端王殿下,你是吃准了我不会得罪你是吗?” 景安皓愣了一下:“郡主的意思是……” “既然娶了我姐姐,就好好待她,若是你敢对不起她,你就是薄情郎一个,到时候别说是我,帝京上下都不会有人愿意将女子嫁给你!” 看着北宫馥忽然就沉了脸,景安皓一下有点吃不准她的想法,刚才她不是还在跟北宫静吵架吗? 北宫馥却凑近他一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果我用保护姐姐的名义来诋毁你,想必到时候拒绝殿下的亲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殿下何不现在就放弃这样的想法呢?” 景安皓皱眉:“郡主连考虑都不考虑?” “殿下既然知道我讨厌你,何必勉强成怨偶?” “你……” “殿下不知想问我讨厌你的原因吗?”北宫馥轻笑,“讨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殿下浑身上下,都让臣女讨厌!” 她飘然从他身边走过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景安皓。 也许上一世的北宫馥和月恨水离开之前的北宫馥会保持不撕破脸的伪装,但现在,她早已不管不顾。 你认为我不会做的事情,我偏就要做,你能奈我何呢? 现在她北宫馥可是香饽饽,景安皓若是敢得罪她,多的是皇子护驾。 其中一定会包括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晋王殿下。 北宫馥刚走了两步,便看到翠竹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妃……世子妃要生了。” 有过上次那个小厮的教训,北宫馥看到急急忙忙的翠竹一下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不会是为了救我才这么说的吧,不用了,没必要。” 翠竹忙摇摇头:“不是啊,世子让奴婢来找二小姐回府,世子妃她,真的作动了,而且好像有醒来的迹象。” “真的?!”北宫馥大喜,“快,快回去!” “已经准备了马车了。” “马车太满,我骑马回去,你慢慢赶回来。”北宫馥一到门口就直接结了马车上的马儿,上去就直奔定安侯府而去。 如果不是还想着复仇大计,她会考虑直接飞回去,那样是最快的。 好在马儿的速度也不错,不一刻已经到了定安侯府,北宫馥几乎用幻影移形就到了逸墨居,果然见里面早已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大嫂怎么样了?”北宫馥看到北宫玉劈头就问。 “她们不让我进去,说男人不能看女人生孩子。”北宫玉一脸的不甘心。 “我先进去看看。”北宫馥拍拍他的肩,这是习俗,要冲破习俗,总是需要超越常人的勇气,目前暂时不是时候。 寒香既然要生了,但是现在还没听到她一点点声音,可见要醒来的迹象也可能是微乎其微。 算起来,现在只是腊月,正常情况,她应该是二月生产,如今却是足足提前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她查过,她和胎儿的情况都还算不错,怎么会忽然早产? 她想了想,可能是胎儿营养不够也有关系,这段时间,寒香一直昏迷,所以她吃的东西并不多。 准确地说,应该是比其他正常的孕妇都要少。 因为根本不知道她要吃多少,只能按平时三餐多一点点给她做,而且一般都是流食,这让胎儿的营养多少有些不足。 这次营养,靠很多药物虽然能补回来一些,但肯定没有食补有效。 北宫馥进房的时候,果然看到稳婆已经蹲在寒香双.腿.之间,丫鬟们进进出出端着热水,拿着剪刀,还有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她也没有问话,只是上前给寒香号脉。 事情果然跟她料想的一样,因为营养不足,寒香早产了。 这个不到八个月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诞生到人间。 “大嫂,寒香,你醒醒,要是你能自己用力,一定要用上,这样可以更大程度地让孩子顺利生下来。”北宫馥附身在寒香耳边大声喊,希望她能听到。 “用力啊,世子妃,用力,用力!”接生婆也跟着叫了起来,然后抬头看看北宫馥:“二小姐,孩子一直不肯出来,你有没有办法让世子妃用点力气?” 北宫馥摇摇头:“除非她能醒来。” “咦,用力了用力了!”接生婆忽然叫了起来,北宫馥大喜:“真的?” 她转头看着寒香:“大嫂,加油,你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你一定要醒来,你还要跟大哥一起抚养这个孩子,你说过,你要亲自给孩子喂奶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她不停地说,说着寒香和大哥的认识,说着他们的成亲,说着他们的山盟海誓,说着他们的孩子,说着将来他们的孩子会长大,会成亲。 “哎呀,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再使点劲,再使点!”稳婆叫了起来,惊喜连连。 北宫馥不放弃,握着寒香的手,就好像当初自己生孩子一样,永不言弃。 “哇……”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云霄,所有人都被这哭声感染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整齐笑容。 此时此刻,哪怕是跟寒香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交恶的人脸上,都忍不住被这种喜悦的情绪所感染了。 “世子妃生了漂亮的小姐。稳婆喜滋滋地抱着孩子给北宫馥看,“二小姐,你快看看。” 北宫馥看了一眼,喜笑颜开:“快去给大哥看看……” 话刚说完,有丫头叫了起来:“哎呀,世子妃醒了,醒了!” “真的?”北宫馥赶紧转头去看,果然看到寒香竟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口中只是一直含糊不清地叫着:“孩子……孩子……” “放心,孩子很好,很健康,给大哥去了。”北宫馥扣住她的脉搏,竟然惊奇地发现她脑中的淤血在生完孩子以后神奇地散去了。 这生孩子跟散淤血到底有什么联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寒香是康复了,彻底康复了! “大嫂,你好厉害啊,受这么重的伤,五个多月都没有活动过,竟然能平安生下孩子。”北宫馥在她身边,笑看着她。 寒香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加上刚才用了太多力气,她现在说话不止含糊,而且气息也并不匀称。 不过她此刻能醒来,就已经是一种神迹了。 寒香眼中慢慢恢复了光彩,北宫玉已经抱着孩子冲了进来:“寒香,寒香,你是不是醒了,是不是?” 北宫玉冲到床边,分外激动。 “大哥,你先冷静一下,大嫂刚醒来,所以说话还不是很流畅,过端时间你慢慢陪她练,以后会好的,她现在很累,需要休息,你别让她费尽多说话。”北宫馥赶紧在旁边劝了一下北宫玉。 “孩子……孩子!”寒香盯着北宫玉怀中的孩子眼睛有些发光。 北宫玉赶紧给她看:“是个女儿,跟你一样漂亮,你先休息一下,等力气恢复了,有的是机会跟她相处。” 寒香点点头,很听话地只是看了女儿一眼,然后一脸感激地看着北宫馥。 “馥儿,辛苦你了。”北宫玉将她想说的话传达出去。 北宫馥笑起来:“我不辛苦,最辛苦的人是嫂子,大嫂身体现在已经基本上好了,暂时不需要我了,不用招呼我,你们多多休息。” 她说着,退出逸墨居,正巧碰到如雪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小姐,寿王府的妙君姐姐来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寿王府……一向少见啊。” “她说让小姐去一趟寿王府。” 难道寿王又打算跟她求一次婚,上一次婚,求了一半,他心里肯定很不甘心,而且最近各位皇子都对她很有兴趣,想来他应该也是急了吧? “今日我要在这里看着大嫂,不能离开,你去回她,我就明天去吧。” “是!” 北宫馥看着如雪离开,眉头却慢慢地舒展开了。 也许,应当将一切告一个段落了,再跟这些皇子们纠缠下去,她的复仇大计暂时不能实行之余,还很有可能就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 翌日一早,她依约来到寿王府,寿王看到她之后,几乎是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那日宴席之上我问你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是在问她问题,而是大有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你的警告。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寿王殿下,臣女还是喜欢跟你当朋友的感觉,其实寿王妃,也是个不差的妻子,为何你总是非要再找个麻烦进门呢?” 寿王忽地笑了起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吗?” “我身上的麻烦已经不小了,若是再拉上寿王,恐怕麻烦更大。” “可是晋王跟端王的麻烦?”寿王盯着她看,“本王早已预料到了,但你放心,本王还不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在北宫馥的印象之中,寿王除了送她礼物和游湖之类的事情,很少显露他的嚣张狂妄。 但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隐藏自己的真性情了。 看来,太子这次去赈灾,前途堪忧。 “但臣女不敢高攀殿下。”北宫馥索性也亮了底牌。 在来寿王府之前,她甚至想过,也许真的可以靠寿王的力量来继续她的复仇大计,但当看到寿王本人的时候,她竟然再也无法跟他虚以委蛇下去。 也许,她心中有一个人的影子,已经根深蒂固,就算是毫无感情的联姻,也让她无法接受。 尽管那个人早已抛下她远走,但她却还是苦苦守着这份坚持。 只因为,她欠他前世,要还他今生。 “看来,你主意已定了!”寿王盯着她看。 “是!”北宫馥点头,目光坚定。 寿王叹口气,不怒反笑:“好,本王知道你的心意了,你走吧。” 北宫馥看了他良久,转身,走得决绝。 坐上定安侯府的马车,马车在京城大街行走,不一刻,就已经出了帝京城,已经是郊外地界。 “你们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北宫馥皱起了眉头,看着车夫身后忽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 又是黑衣人,刺客这一套,是要进行多少次才会腻烦呢? 她叹口气,面无惧色,那些黑衣人之中有人冷笑了一声:“慧敏郡主,今日是你的死期。” “你们是寿王的人?”北宫馥看看那些人,看上去,武功着实不弱。 至少,比萧弛那帮没用的杀手要强太多了。 而且,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人,还有一点玄术的底子? 如果这些人是卓志盛训练的,怎么可能会玄功? 但目前的形势容不得她多想,因为那些黑衣人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就攻了上来,而且招招都是杀招。 满天的人影在她面前闪动,这是一个阵,十八个人组成的太极阵,柔中有刚,刚中带柔,能守能功。 这个阵法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它没有人数的规定,两个人也能布阵,十八个人也能布阵,就算杀死一个,剩下的人又马上可以形成新的阵法继续攻击,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 这是……紫霞山上的阵法! 北宫馥忽然感觉实在小看了寿王背后雄厚的势力,没错了,帝王的背后都有紫霞山弟子的保护。 那么,紫霞山有人下山教习这些杀手阵法和玄术也是意料中事。 刀光剑影中,北宫馥腰间的绸带飞舞起来,抽走了三把宝剑,金属落在地上,发出“铮铮”的声音,格外响亮。 金属落地之后,很快就有三个人去见了阎王。 既然没有破阵之法,那就只能杀了! 死人,总不会布什么阵法了吧? 北宫馥嘴角是最冷冽的笑容,眼中饱含强烈的戾气,杀杀杀,三个,六个,九个……十八个,无一幸免! 半个时辰,不过就是半个时辰而已,十八个黑衣人已经丧生在她一条绸缎之下。 而她的身上,滴血未沾! “果然好功夫!”有人拍着手掌走了出来,来人一声黑衣,声音有点耳熟,但应该是经过变声,所以让她有点听不出来。 这么分析起来,对方应该是熟人? 北宫馥只能肯定对方是个女人,一声白衣,脸上带着面纱,遮住整张脸,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白衣女人招招手,身后立刻冒出一堆黑衣人,是三十六个! 天罡阵! 在不远处,是七十二人,地煞阵! “一百零八人,我不信你一个个都能杀光!”白衣女子笑得张狂。 北宫馥不由捏住了手中的绸缎,这些人,她每一个都不怕,但她担心的是,对方训练的这些人个个功夫都不错,如果来成千上万车轮战,她的体力一定会透支。 到时候,她一定会命丧对方之手。 今天看起来,对方是不杀她不罢休了。 北宫馥的绸带动了一下,先下手为强,绸带飘起,天罡诊内少了两颗脑袋,不远处的地煞阵听到两道破空声。 暗器毒镖也让地煞阵一出来就残缺不全。 “好功夫!”白衣女人笑一声,退到一边,坐山观虎斗,似乎并不打算参战。 北宫馥咬了一下牙关,擒贼先擒王,很明显这些是听从那个白衣女人的命令,所以她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可以控制住那个白衣女人。 想到这里,北宫馥并不再犹豫,直直往那个女人方向冲了过去。 不过那女人显然知道她会有这招,天罡地煞阵都齐齐地拦住了她。 “想要跟我交手,先过了天罡地煞阵有命再说。”白衣女人显然很了解她,知道天罡地煞都未必可以拦得住她。 这个人,到底是谁? 北宫馥之死 一百零八颗头颅在脚边滚动,一百零八条生命,终结在北宫馥手上。睍莼璩晓 这一世,她从未想过要悲天悯人,从未想过要对谁保留最后一份善良。 不是杀了这些人,她就会被杀。 你死好过我死,你们都去下地狱,我不下! 寒风吹过,整个山崖处都飘着一股十分浓烈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煨。 北宫馥跟他们纠缠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停歇地一直都在不停地杀戮! 从京郊山下一直杀到山顶,她节节进取,他们节节败退。 如今山顶之上,就剩下那白衣女子和她两个人而已了撞。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吧!”北宫馥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这跟她之前对付的太极阵十八人不同,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了。 不过她依然保持着轻松的微笑,手中的绸带已经断成三截。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对方果然是很了解她的人,即使看到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轻松模样,还是知道她已经渐渐开始疲惫。 北宫馥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对方除却武功高强,也显然是练过玄术的。 她的玄术刚刚入门,虽然悟性极高,毕竟比不上那些从童子功练起,练了十几,甚至几十年的人。 她的武功,应该比对方要略胜一筹,但玄术,却显然不如对方。 但即使明知如此,一战却还是在所难免,所以即使输了功夫,也不能输了气场。 “是不是对手,要打过才知道!”北宫馥想了想,还是捡起了地上一把剑,对准白衣女子。 “虽然很想让你恢复体力再跟你好好大战三百回合,不过我今天有任务在身,就算手段再卑劣都好,我的任务既然是杀你,我就必须执行。” 白衣女子说完,一道玄光术已经冲着北宫馥直直地打了过来。 北宫馥凌空而起,旋身一闪,并没有被击中。 于此同时,她手中的宝剑竟然趁着这个间隙朝着白衣女人飞了出去,目标是她的头颅。 白衣女子的双手还在发功,所以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她的头部。 然而就在宝剑飞到的时候,白衣女人身子往后一仰,那宝剑带走了她头上的白纱斗篷,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就在她站直身子的时候,北宫馥却还是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 “妙君,竟然是你?”拥有紫霞山的独门绝学,武功和玄术都算得上顶尖的人物,竟然是寿王府一个小小的丫头? 北宫馥千算万算,都不曾算到这一条。 不过就在看到妙君这一刻,有很多疑惑忽然就迎刃而解了,很多不解的地方,此刻也变得十分明了了。 “慧敏郡主,对不起了,你今天看到了我的真面目,我就更不能留你了。”妙君冷哼一声,手上已经凝聚了十成的功力,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北宫馥攻击了过来。 北宫馥只觉得眼前积聚了一张硕大的网,铺天盖地,她已经连杀了一百多人,以一敌百,此刻确实感觉十分疲惫,一时间,避无可避。 她在自己的周遭设置一个防御结界,但对方的功力显然不弱,如果再坚持一阵,她就要抵挡不住了。 事实上是,她的腿已经开始一点点往后移动了,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再后退一步,就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忽然,妙君惨叫了一声,手中的玄光忽然散去,却见她身后站着一人,白衣胜雪,丰神朗逸。 “……师父!”北宫馥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力气已经快到了极致,却正好被妙君的散光击中,整个人往后一仰,好似飘絮一般往深渊处掉了下去。 月恨水丝毫没有犹豫,跟着她冲过去,就好像跑在平地一般,就算到了悬崖边上也不曾有丝毫的减速和犹豫。 他跳了下去,留下妙君在崖顶捂着胸口定定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而此刻,月恨水一个千斤坠已经赶上了北宫馥的下坠速度,一个旋身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 “师父……”北宫馥有些虚弱的身子微笑地看着他。 “你明明知道今天会有一场厮杀,为什么不带任何兵器?”月恨水眼中带了几分责怪。 那眼神,好似回到了紫霞山上,他会怪她:你为什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他的眼神依然是宠溺的,始终都没有变过。 “因为我知道……师父始终在我左右,不曾离开过。我若有了危险,师父一定会出现的。”北宫馥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二人已经落地。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 “寿王府出现的小厮开始,我就知道,师父离开我,根本就是一场你自己设计的阴谋。”北宫馥眼神带了几分恼怒,可惜她现在已经没多少力气。 “阴谋?”月恨水苦笑,“你觉得是阴谋吗?” “师父觉得我是不可以跟师父一起度过难关的人吗?”北宫馥有些气恨恨地看着他,“自从那个小厮出现之后,我就知道,师父根本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那么之前师父跟我说的那些所谓气话,就根本是假话。” 月恨水扶着她到一处石头上坐好,才淡淡地问了一句:“为师也可以一时不能面对自己的错误,不敢面对你。” “师父不是这种人。”北宫馥摇摇头,“我认识师父两辈子了,难道师父觉得馥儿还不够了解你吗?” 月恨水想了想:“哦,说来听听。” “师父是个很潇洒的人,喜欢游荡在山水之间,而且在紫霞山这么多年,很少跟师伯们交流,可见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背后的说辞。” 月恨水点点头:“算你说对了。” “所以,师父一开始虽然喜欢我,却不肯接受我,很明显不是因为师徒的名分,不是怕别人说闲话,更不是为我考虑,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在那里久待,所以不必在意。” “说下去!” “师父唯一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肯定是为了保护我,因为师父保护馥儿,爱护馥儿的心意,从来都未曾改变过,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 月恨水陷入一阵沉默。 “师父,我知道你一定有非离开不可的苦衷,那苦衷很有可能是你连日来越来越剧烈的咳嗽有关,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不能准确把出你的脉,但我始终觉得很奇怪,每一次你让我把脉,都离开得特别快。” 月恨水看着她:“所以你设下这个局,引为师出来?” “算是吧!”北宫馥点点头,“我用我的命当筹码,赌一把师父的真心实意。” “你怎么那么傻,你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月恨水忽然怒了,“你不是还想报仇吗?” 北宫馥却笑了:“没有师父同行,就算这仇报了又有什么意思?” 月恨水看着她,却见她也仰头看着他:“师父,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离开我了吧,那什么让我接受惩罚这样的理由,根本漏洞百出,骗不了我的。” 月恨水想了想,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好,那师父就告诉你,但是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他的话音刚落,北宫馥就只感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张熟悉的脸庞,却并非她的师父了。 “掌门师伯?”她坐起身看着许久未见的席九思,有些诧异,“我师父呢?” “他不会来见你的。”席九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北宫馥想了想,反问道:“到底是他不愿见我,还是我们不见面比较好?” 席九思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七师弟经常说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聪慧过人,但最大的缺点也是太过聪明。” “师伯还没回答馥儿的话。”北宫馥抓住不放,“师伯,我要见师父,他身体好像出了问题。” “正因为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你更不应该见他!”席九思皱眉,“你离她越远,他就越安全。”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伯的话,馥儿听不明白。”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席九思看她一眼,然后摇摇头,走了出去。 北宫馥急了,起床站了起来,才发现四肢无力,双腿发软。 她扶着墙壁走出去,看到席九思站在门外悬崖边上静思,一动不动。 “师伯,请师伯明示。”她踉跄地走上前,差点再次掉下悬崖。 席九思扶住她,叹口气:“你以为,你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还可以到帝京去进行你的复仇大计,又为什么今日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跟我对话?” “难道……”北宫馥心头疑惑大起,“都是因为师父的关系吗?” “不错!”席九思点点头,“他为你牺牲了很多,才让你可以心想事成,让你从一具枯骨变成现在的祸世美人,让你从完全不能练习玄术的命格变成现在的玄术奇才。”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为了这些,师父他……会如何?” “逆天改命,从来都是会遭遇天谴的事情,你说呢?”席九思没好气地看着她。 北宫馥睁大眼:“天谴?” “那个时候,我用阵法困住他,却还是被他在最后一刻逃脱追到了你身边,可惜,就差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席九思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师伯……”北宫馥叫住他,“告诉我,师父在哪里,求求你……” 她这一世,还从未如此求过一个人,她以为这一世她早已是铁石心肠,但唯一的柔软还是会留给她心中那个唯一的人。 “为了他好,你还是不要见他了。”席九思摇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安心养伤,伤好之后,若是还要回北宫家,我送你回去。” 北宫馥咬了一下唇:“师伯,从此刻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定安侯府二小姐,慧敏郡主这个人了!” 席九思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慧敏郡主,跌落悬崖,已经死了!” 席九思想了想,点点头:“好,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办妥,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看着他:“我会留在这里,留在师伯身边,直到师伯说出师父的下落为止。” “你……你不报仇了?”席九思吓了一跳,差点结巴。 北宫馥别过脸:“比起师父来,我是否复仇根本就不重要,如果师父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的话,这个仇,我就不再报了。” “你说的是真的?”席九思眼中一亮,“你愿意为了七师弟放弃复仇?” “我愿意!”北宫馥点头,“甚至我的生命,都可以放弃,何况只是区区复仇罢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席九思转身走到她面前。 “若有半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 “好,那……”席九思想了想,“我会考虑将你师父的下落告诉给你,不过首先,你得养好伤。” “好,只要能见到师父,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听话的病人。”北宫馥连连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宫馥果然兑现她的诺言,所有的苦药,针灸,她都积极配合,药甚至还是她自己配的,最快速有效的药物。 三日之后,她终于完全康复,连武功和玄术也恢复了,可当她再对上席九思的时候,对方显然还带着疑惑之色。 “师伯,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我只答应你考虑,我也去问了你师父,可惜他始终不愿意见你。” “他将我打昏带来你这里,我就有想过他不会见我,可你只要带我去,我相信他没有抵抗我的能力。” “我就是怕这个。”席九思越发犹豫了起来,“他若是再为你做什么,已经吃不消了。” 北宫馥却摇摇头:“不,我这次去,不是让师父为我做什么,而是已经到了我应该为师父做些什么的地步。” “你能做什么呢?”席九思反问。 北宫馥却一下沉默了。 是啊,她到底能做什么呢? 她甚至连天谴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师父会遭遇怎么样的惩罚,她到底能做什么? “如果要受天谴,我愿意陪他一起承受!”她咬咬牙,态度坚定。 “我想,就算你肯,他也不会肯的。”席九思摇摇头,“他既然当初敢这么做,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只是可惜了这个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他唏嘘一阵,低头不语。 “若是师伯不带馥儿去,馥儿从现在开始,就一直跟着师伯,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除非师伯不见师父,否则馥儿总有一天会见到师父的。” “馥儿,你……你胡闹!”席九思愣了一下,随即跺脚。 “是师伯逼馥儿胡闹的。” “现在不是我不让你见你师父,是你师父不愿意见你。” “我一定要见呢?” “你……” “师伯,也许你不了解我的性子,我若要做一件事,不会轻易改变,就算九头牛拉我,撞了南墙,我也不会回头,这一点,师父比您跟了解我,你可以问他。” 席九思深吸了口气:“你师父跟我说过,你的倔脾气他有时候也无可奈何。” “师伯可是答应了吗?”北宫馥看着他。 席九思认真想了想:“也罢,我再帮你去问他一下,但我有个要求,你不许偷偷跟着我。你的本事我知道,但要跟得不被我发现,却有些难度,你最好不要挑战。” 北宫馥爽快地点头:“好,那馥儿就在这里等师伯的好消息。” 席九思叹息一声摇摇头:“师徒二人都是一样的脾气,又臭又硬,还怎么劝都不听,真是为难我。” 说罢,他已经出门而去了。 第二日,北宫馥才得到消息:“师父让我再过些日子,为什么?” 席九思摇摇头:“其中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得太清楚,一来,天谴的内容是什么,只有你师父他一个人知道,二来,有些事我想你比我更了解你师父,我猜的未必准。” 猜? 难道师父说晚几日见她是另有目的的? 天谴?! 对,天谴! “我知道了,师父一定是要一个人承受天谴的痛苦,不然个我看到,等我等过了那几日,恐怕天谴已过,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师父了。” “对,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席九思狠狠拍了一下的脑门,“那糟糕,他说让我帮他最多拖延十日,莫非十日后就是天谴的正日?” “一定是了。”北宫馥急急地点头,“掌门师伯,我一定要见师父,不然若是师父有什么不测,我就荡平紫霞山。” “馥儿,你……”席九思当然不认为北宫馥有这个能力可以荡平紫霞山,但以她的能耐和手段,让紫霞山元气大伤一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快带我去见师父吧!”北宫馥神情越发急切。 席九思想了想:“好,不管了,既然如此,我就带你去,不过那个地方,并非人人都可以上去的。” 北宫馥想了想:“什么地方?” “紫霞山是静思崖。”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我在紫霞山多年,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第一次到静思崖的人,为了表示决心和诚意,都会失去武功和玄功,到时候,你就要靠自己的能耐爬到崖顶,若是脚下有任何的差池,就很有可能掉落悬崖粉身碎骨。” “紫霞山上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地方?” 席九思点点头:“当初师祖创造这个地方,也是让冲动的弟子可以冷静一下,在爬上崖顶的过程中,也是个冷静的过程。” 师父,嫁给我!【万字更,求婚了哦,激吻啊哈哈】 北宫馥站在思过崖下,看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忍不住叹口气:“掌门师伯,师祖是跟世人开玩笑吗,这样的峭壁,没有武功和玄术,真的有人可以上去?” “你师父就上去了。睍莼璩晓”席九思简单解释。 呃…… “他爬上去的?”北宫馥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真的爬上去的?熨” “其实,玄术到达了一定境界,这个结界是可以破的。” “什么?” “你师父的玄术其实已经到了臻化境界,所以师祖的这个结界,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破了。睫” 北宫馥想了想:“那掌门师伯呢?” 席九思不由有些惭愧:“我到了五十岁才破了这结界,不过只能自己爬上去,无法带人。” 说到底,她还是要自己爬上去才行喽? 北宫馥叹口气:“如果师伯愿意,麻烦你帮我挂跟绳子下来吧。” 席九思点点头:“好!” 见他答应,北宫馥看看悬崖上凸起的石头和藤蔓,感觉自己的体内的真气和内力正在慢慢消失。 果真是一点内力都提不起来啊。 北宫馥又叹口气,咬咬牙,抓着一根藤蔓往上爬。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这么长的绳子,所以即使席九思拿了最长的绳子,应该也最多只能挂到悬崖的中间,她只能先往上爬。 席九思看她的模样,足尖一点,整个人都飞腾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天际,几乎看不见。 北宫馥还看不到崖顶,这悬崖实在太高,高耸入云,上面甚至云缠雾绕。 她一点一点往上爬,忽然觉得当一个平凡人确实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也许是站在那个高度,所以看人才会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如今一切回到原点,就好像她当初,六七岁的时候,小小的身子,为了解决村里的干旱问题,去走十里路,去村外的井里打水。 那水井里面的水也没有多少了,井绳几乎到底才能打出一桶水来。 她不得不小心翼翼,不让水倒翻,因为下次不一定还能这么好运气轮到她去打水,更不一定有这么好运气,可以打出一桶水来。 来思过崖之前,她以为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到这个地方,准备永远都是不足的。 她戴了手套保护双手,但是只是爬了没多久,手套就已经磨破了。 她看看露出手套外面的手指头,苦笑一声。 看来这样到崖顶的话,她的手应该就不能看了。 可惜了师父总是收集这个世上最昂贵的护手药方,给她用最好的最复杂的程序来保护她的双手,让她的双手并没有像普通的练武之人一样变得粗糙长茧。 也罢,本来这双手也是师父赐给她的,就当是还给他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轻松了。 不再介意皮肉上带来的痛苦感觉,她只当这身子并不是自己的,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双手鲜血淋漓,四肢都在发抖。 没有内力的支撑,她的体力透支得厉害。 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只要想到师父在上面等着她,想到师父曾经为她牺牲的那么多事,她就没有丝毫的迟疑。 往上爬,再往上爬,使劲地往上爬。 她知道,她跟崖顶的距离没缩短一寸,她跟师父的距离就又更近了一寸。 她觉得师父的脸,正在离她越来越近,所以即使是手在发抖,脚在发软,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往上爬。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只觉得头顶的太阳照得她开始晕眩,额头的汗水如雨一样落下来,低落到她的眼睫毛上,然后再滴落到手上脚下踩着的岩石上,显出深色的水渍。 她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抓住了上面一块岩石。 她必须不停歇地往上爬,只要到了中间,就会有绳索,到时候路会好走很多。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时间慢慢地过去,从早上到正午,再到傍晚,她几乎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才看到了绳索的存在。 这个存在告诉她,想要爬到崖顶,可能还需要这么多时间。 所以,可能是一夜的时间。 北宫馥看着那绳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一点点力气,然后抓过身子,绑在自己的腰上。 这么艰难到了山腰,说什么都不能前功尽废。 有了这个腰上的绳子,就算是没抓稳掉下去了,也只是从腰间开始而已。 至少,现在为止,她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北宫馥抬头看看,几乎已经可以看见的崖顶,来不及喘口气,又开始艰难地往上爬。 早一步到崖顶,就能早一点见到师父! 这个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让她不停地往上爬,不停地…… 夜色渐渐低垂,笼罩了整个大地。 没有武功和玄术的北宫馥甚至失去了夜视的能力,渐渐地,她只能凭借摸索去判断上方凸起的石块,两只手抓着绳索,用脚尖探寻着可以借力的石块。 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去从未停歇过。 也从没想过停歇。 天色渐亮,崖顶,越来越近,她感觉希望已经在眼前的了。 当时很明显,她的力气也几乎已经没有了,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还有一步,还有一步…… 她每过一步,都会努力告诉自己,再往上一步,就离师父更近一步。 师父,馥儿就快要见到你了,你不会再一个人承受那种痛苦,不会一个人遭受天谴。 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承担,好不好? 她的手攀上崖顶的那一刻,她的脚却往下一滑,她的双手已经无力,即使想要抓也再也抓不住,整个人就往下掉落下去。 掉落下去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腰上有绳子,她不会摔死。 所以,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只是重新接着往上爬。 她不怕,只要可以见到师父,别说重爬半座山崖,就算是重爬整座山崖十次,百次,她也愿意。 她的身子就要翻落了下去,忽地,她感觉手上一紧,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牢牢都握住。 这手,她太过熟悉。 因为这双手,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捂着她冰凉的手,帮她穿过鞋,梳过头,总是没事刮一下她的鼻子,看她做鬼脸的样子,然后就会笑得很开心。是的,就是这双手。 即使她看不到那个人的容颜,只要握上他的手,她就能立刻分辨出这是他的手。 她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决定见她了! “你走吧!”她就站在他身后,他背对着她,穿着白色的斗篷。 就在将她拉上山崖的那一刻,他快速地转身,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师父,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北宫馥站在他身后,泫然欲滴。 “这里本就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师父是为了馥儿才逆天改命的,所以这天谴,本来就应该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不是吗?” 月恨水愣了一下:“大师兄都告诉你了?” “事实上,是他带我上来的。”北宫馥到处看看,却没有看到席九思的身影。 想来他违背了对月恨水的诺言,所以不敢见他吧? “果真是谁都信不过。”月恨水摇摇头,叹口气。 “你也别怪他,我以死相逼,才逼他说的实话。”北宫馥看着他的背影,“既然馥儿已经来了,就非要跟师父见面不可的,如果师父这次不愿意见我,我依然还会再来。” “那为师就只能离开思过崖了。” “如果师父离开这里,那馥儿会终其一生,来寻找师父的下落,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直到我再也走不动,我也会坐着马车,让人推着轮椅去找你,一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 月恨水想要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馥儿,何必如此执着?” “我一向如此,师父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在最美的时候分开,对大家都好。” “如果我说,我偏不呢?”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月恨水再次摇头,“我曾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此生绝不能娶你为妻。” 北宫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不由愣了一下:“为什么?” “知道师祖为什么非要我收你为徒吗?” 北宫馥想了想:“难道是,一定要给我们设置一个名分,让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所以我说,馥儿你永远都那么聪明。” “可这是为什么,我配不上师父你吗?” “这个世上,永远都没有是不是配得上,只有适不适合。” “我不适合师父?” “不,是我们两个,相互都不适合。”月恨水再次摇头,“我们的命相不和。” 北宫馥又是一愣:“命相?” “你知道为师为何取名为恨水吗?” 北宫馥摇头:“不知。” “恨水,恨水,便是不可以沾水命的东西,包括人!” “所以,我就是那个水命的人,是师父命中注定沾不得的女人?” 月恨水点点头:“你师祖见到你的时候,也是十分诧异,他从来没想过,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一个人,命格跟我完全相克。” “相克……”北宫馥喃喃念叨着这两个人,她从来没想过,跟她这么合拍的师父,在命格上竟然跟她是相克的。 这世间就是造化弄人,两个明明就是什么都合适的人,偏偏在命格上是相克的。 “那个时候,师父告诉我,如果强行跟你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都遭遇不测,我不信,我非要带你在身边,师父十分无奈,才想出让我收你为徒这样的办法。” 北宫馥想了想:“那师父……当初为什么非要带我在你身边呢?” 她认识月恨水的时候,不过只有八岁,而月恨水也只有十六岁。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少年非要带走一个小女孩? “还记得那天你看着我的模样吗?”月恨水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你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你想我带你走,可你就是不求我,死都不求我。” 北宫馥想起那个冰天雪地的小山村,瑞阳真人跟月恨水云游到那里,帮冻坏的她治好了病,保住了她的小命。 当时,她只想让他们带她走,离开那个人人都叫她野孩子,连村里的野狗都可以欺负她的地方。 但是即使她只有八岁,她也很清楚,这种时候,如果开口哀求,未必能有效果。 她看得出来,那个少年对她十分友善,所以,她只能从他身上下功夫。 而那个少年最后确实带走了她,并且成为了她的师父。 现在她才知道,当年的那个少年,记住了她的一双眼睛。 “那个时候,我确实很想师父你带我走,而且,我成功了。”北宫馥毫不讳言,“所以,师父应该知道,如果我想做一件事,一定会坚持做成功为止。” 月恨水长叹了一声:“馥儿……” “何必执着是么?”北宫馥轻笑,“若我就是要执着到底呢?” 月恨水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之后,他叹一声:“是不是看了一眼就走?” “不,我还要留下来陪师父一起承担天谴的威力,我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我们被人欺负就是对的,我们去欺负别人就是错的,如果果真如此,那就是老天的不公平,我们在地上已经搅得天翻地覆,为什么不能翻天?” 月恨水急道:“馥儿,都说了,不要咒骂天地,会有报应的?” “师父你这么好的人如果都会有报应,那些所谓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就都是狗屁的话,人间,那些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都活得有滋有味,穿着绫罗绸缎,享用着珍馐佳肴,难道他们不比我们该死?!” 月恨水不说话了,又停顿了一阵,他问道:“你最好做好准备,我想你待会看到为师的时候,应该会吓到。” 吓到? 是什么意思?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便道:“不管师父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吓到馥儿。” 月恨水叹口气,缓缓转过身。 他一身白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他整个头,只能看到几根飘零在外的零散白发…… 不,等等,白发?!北宫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张依然俊朗的脸庞,然后看到他缓缓地褪下身上的斗篷,首先露出来的,竟然是他满头的银丝。 不过几日未见,为何眼前的男子未老竟先白了头? 北宫馥睁大眼睛看着他,月恨水悠悠叹道:“都告诉你了,还是不看的好!” 说着,他重新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却听北宫馥哽咽地道:“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你才会如此的,是不是?” “不,不是,跟你无关。”月恨水赶紧摇头,“一切都是为师心甘情愿的,这只是开始,关于为师应该要受天谴的惩罚,已经慢慢开始了,接下来,我们相克的命运就会真正展现出来,如果我们再在一起,接下来,就会轮到你了。” 北宫馥想了想:“师父的意思是,师父的厄运已经已经开始无法阻挡,所以师父离开我,是为了让我不让我受那下半截相克命运的惩罚,是不是?” 月恨水沉默了,他无法欺骗北宫馥,没有办法在她面前撒谎。 “那就是我猜对了?”北宫馥笑了起来,“既然师父已经承受完了属于你自己的命运,那馥儿也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我会陪着师父,接受自己那一半的命运。” “馥儿,不要任性。” “我不是任性。”北宫馥摇摇头,“我不知道掌门师伯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北宫馥了,定安侯府的二小姐北宫馥已经死在京郊外的山崖下了,他们已经找到尸体了。” 月恨水闭一下眼睛:“馥儿,你太傻了。” “傻的人师父才对。”北宫馥上前看着他,“师父难道觉得馥儿是不会跟师父同甘共苦的人吗?” “不是,为师并没有这样认为。” “如果师父真的这样认为,那就是侮辱了馥儿。” 月恨水苦笑:“看来,终究是拗不过你。” “师父,让我留下来吧,就留在这思过崖上陪你。”北宫馥上前拉起他的手,“师父,再也不要离开我,我也再不离开师父了,好不好?”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在清晨阳光的映射下,少女的脸带着异样美好的光泽。 她的唇***人,目光坚定,有种决断之美。 月恨水竟然被深深地吸引了,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吻上她的唇。 他的唇是温暖的,她的唇冰凉。 然而在双唇相贴的那一刻,他温暖竟然神奇地过度到了她的身上。 她从未暖和过的手脚,在此刻,竟然开始有了温度。 背影的光照在这对接吻的恋人身上,显得格外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就此停顿一般,两个人都好像无法呼吸。 他松开她,眼神带着默认。 北宫馥笑:“师父是答应我留下来了吗?” 月恨水苦笑,他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恐怕都无法再推开她了。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缠人的女子。”他拥着她,白发似雪,飘落在她的脸颊边。 已经一辈子了,这一辈子,她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眼泪,但此刻,看到一头白发的师父,她的鼻尖竟然有种酸涩的感觉。 那种久违的感觉,让她终于明白,她的眼泪,这一世,可能只会为他一个人而流。 “傻丫头,怎么哭了呢?”月恨水愣愣地看着她滴落而下的眼泪,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 北宫馥却笑了起来:“师父,你说得自己好似见过很多女子似的。” 月恨水看了她一眼,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拥住她的肩:“算了,拗不过你。” “知道就好。”北宫馥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所以,以后不许不听我的话。” 月恨水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现在要做的,似乎是去洗个澡,然后换件干净的衣服。” 北宫馥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好像还有汗臭味,不由挥挥手:“师父,你也不早点提醒我。” 她素来喜欢干净,自然半点受不得脏乱,没想到刚才跟师父见面的时候,自己竟然可以忍受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那边有搭建的房屋。”月恨水在前面带路。 思过崖上,果然有一间用茅草搭建的房屋,清幽雅致,倒也不错。 “这是师父自己搭建的吗?” “为师那有这样的本事,这是你师祖在的时候,找人搭建的。” 北宫馥点点头,也是,这三间两头的居室,不是一个人可以搭建起来的。 月恨水带她进屋:“这里有浴桶,我帮你去拎热水。” 他走出去,很快拎了热水进来。 北宫馥笑问:“没有衣服。” 月恨水手中拿着一套:“只能先穿为师的衣服了,不过大了些。” “好!”北宫馥点点头,看着月恨水走了出去。 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帮她洗澡,也是这样,打好了热水,第一次的时候,她穿的也是他的衣服。 八岁的她,穿着十六岁的他的衣服,要大出很多很多,短装都拖了地。 但是现在,师父的衣服只是比她打了一点,稍微折一下,卷一下,行动依然是自如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已经都长大了。 洗漱完毕,北宫馥穿着玄色的男装,索性将长发束起,扎了一个大润男子最常见的发髻,便走了出去。 月恨水坐在院中喝茶,等她一出来,不由眼前一亮。 女子身上的衣服明显比她的身子大两号,不过素色的男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十分清爽。 还有她高高束起的发髻,让她完美的脸型完整地暴露在阳光之下,漂亮的五官格外动人。 “馥儿,你好美。”月恨水由衷地赞美。 既然已经打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那么,不如就好好享受这几日的相处,不再拒绝接受关于她的任何一件事。 他清楚了,她不可能离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没有人再可以代替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了。 北宫馥听得赞美,竟然脸上一阵发烫,绯红的双颊让她的脸上仿佛染了胭脂一般。 月恨水走上了前,圈住了她的腰,轻轻拥住她。北宫馥仰头看着他,轻轻叫一声:“师父……”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一个字。 “我们成亲吧!” …… 月恨水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作何反应。 “馥儿……”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们成亲吧!”北宫馥重复,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月恨水忽地松开她,“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你在跟我求婚?” “是,我就是跟师父求婚!”北宫馥的目光很坚定,“师父愿意娶我吗?” 月恨水苦笑:“我不能违背对师父的承诺,我答应师父,决不能娶你为妻。”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既然是馥儿跟师父求的婚,那就让馥儿来娶师父好了。” “馥儿,不要胡闹。”月恨水只觉得哭笑不得。 “馥儿不是胡闹!”北宫馥目光很坚定,“既然不能娶,那就嫁,如何?” 月恨水被她目光中所含的坚定神色缩震撼住了,良久才愣愣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馥儿从来都不会欺瞒师父。” 月恨水苦笑起来:“你要娶,想如何娶?” “师父要聘礼吗,我可以先下聘,至于媒妁之言……就找掌门师伯吧,我想他肯定很愿意当我们的证婚人。” “你真觉得他会愿意吗?” “就算他不愿意,我也会拉他来淌这趟浑水。” “你打算怎么做。” “以死相逼。” “……你真是抓住他的软肋了。” 其实席九思虽然作为一派的掌门,但他对这个由他亲手养大的小师弟是十分宠溺的,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任由他下山闯出弥天大祸。 “师父,你算是答应了吗?” 月恨水忍不住瞪她一眼:“不答应。” “师父,你答应吧答应啊,你嫁给我好不好?”北宫馥摇晃着他的手臂。 月恨水抽出手,神情严肃地看着她:“馥儿,婚姻是大事,开不得玩笑。” “师父,馥儿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馥儿,婚姻也不能因为冲动,更不能因为怜悯。”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师父是绝对馥儿在怜悯师父,还是觉得馥儿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一时冲动?” “都有!”月恨水下了定论。 北宫馥摇摇头:“师父还说是世上最了解馥儿的人,竟然会这样看馥儿。” 她长叹一声,娓娓说道:“从跟师父表白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过会嫁给师父,等山下一切事情都了了,就是我嫁给师父的日子,师父难道还觉得我今日跟你求婚,是一时冲动吗?” 月恨水不语。 现在算起来,山下的事情确实是告一段落了,北宫馥都已经“死了”,以后就跟山下的世界毫无关系了。 但是…… “馥儿,你真的舍得放弃山下的一切吗,时间长了,你不会后悔吗?” 北宫馥摇摇头:“在馥儿心目中,没有什么比师父重要了,为了师父,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 月恨水又再次沉默了,他想娶她为妻,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照顾她,呵护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可以跟她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有多久呢? 他有些迟疑了。 天谴的日子就会来到,他们只能短暂的相处,接下来很长远的岁月里,馥儿就会寂寞,就会长久地孤单着,还要顶着一个寡妇的名声。 这样的待遇,对她真的公平吗? “师父,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如果师父有一天真的有什么不测,不管馥儿有没有嫁给师父,馥儿的后半生,也会寂寞,也会孤单,再说,馥儿早就准备跟师父生生世世,不管师父去哪里,人间,或者阴曹地府,我都会跟随。” “馥儿,你不要傻了!” “不管是不是跟师父成亲,馥儿都会这么做,那为什么我们不趁着最后的时间,做一些美好的事情呢?”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北宫馥走上前,圈住他的腰,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吻。 她的吻深入浅出,噙住他的唇,探索他的舌尖,一点点,攻陷他的心房。 有一点欲火,被很轻易地点燃,从被动到主动,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光阴。 他喉间干涩嘶哑,几乎吞噬着她整个人,抱着她,想要将她吞肚子里去。 北宫馥笑了起来,没想到师父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她还以为,他可以一直罩着他那张温柔如水的面具过一辈子呢。 “师父……”她松开他,低吟一声,幽婉动听。 月恨水忍不住再次噙住她的唇,低吼一声:“这种事情,以后应该让男人主动的,知道么?” 北宫馥笑得越发开心起来,那笑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让人看得也忍不住跟着心花怒放起来。 也罢,只要能让她开心,就算只有短暂的日子,也是值得的。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馥儿,嫁给我吧。” “不,师父,应该是你嫁给我。”北宫馥纠正,“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违背了对师祖的承诺。” “好,嫁给你就嫁给你!”月恨水点头。 “咳咳!”不远处传来响亮的咳嗽声,看来人已经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了。 是他们大意了,因为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却忘记了有一个人其实一直都在思过崖上并没有走。 北宫馥可以在月恨水面前豪放嚣张,但她毕竟是个女子,想到刚才那一幕被外人看了去,顿时羞红了脸,飞快地跑回屋里去了。 月恨水看她的样子,好笑地摇摇头,看着来人道:“大师兄,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席九思叹口气,看着他:“免得你们因为冲动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师兄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吗?” “你们命格相冲,不应该互相嫁娶。” “不,师父说,我只是不能娶她,她亦不可以嫁我,可如果反过来呢,命格未必不融。” “七师弟,不要太天真了,命格这种东西,岂能是说改就能改的?”“我既然可以逆天改命,这一次,再改一次又何妨?” 席九思看他一眼,想了想,笑道:“看来,那个嚣张又自信的七师弟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月恨水抿唇而笑:“就算是为了她,我也要跟天地抗衡一次,我不信,这个世间不允许正义伸张,不允许惩罚恶人。” “可若是你抗衡不过呢?” 月恨水愣了一下,笑得风淡云轻:“结局不过是两个,要么死,要么成魔!” “你会成魔吗?” “如果我成魔了,请大师兄亲自动手杀了我吧!”月恨水看着他,“大师兄,你作为一派掌门,应该可以做到吧?” 席九思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七师弟……” “这件事,就交给大师兄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最难的事情交给我呢?” “还有一件。” “我知道,好好照顾馥儿,是吧?” “大师兄知道就好。” 席九思又一叹:“其实,你们两个的事,作为玄门的掌门,我理应是要反对的,但……” “但人情上,大师兄不会反对当我们的证婚人,是不是?” “你就是太了解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席九思摇摇头,“我只是以兄长的名义来征婚,这件事,跟整个玄门无关。” 月恨水点点头:“从今日起,北宫馥就被逐出师门了。” “不,她是已经死了!”席九思摇摇头,“不管是在大润还是紫霞山,都没有北宫馥这个人了。” 月恨水一愣:“大师兄,你连紫霞山也……” “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们是怎么都打不散的,索性两头都做了,省得麻烦。” 三个人的婚礼【成亲开船】 这是一场简单的婚礼,但绝不简陋。睍莼璩晓 说简单,是因为这场婚礼连新郎新娘在内,一共只有三个人,而宾客只有一个,并且兼职司仪和证婚人。 说不简陋,是因为,红毯喜字,甚至堪称奢华喜服和摆设一应俱全。 “其实在你及笄的那一天,为师就已经在帮你做这件嫁衣,每想到一些,就加上一些,不止是绣花,还有珠宝的装饰,我知道你完全可以撑得起华贵的感觉,这些装饰,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更不会掩盖你的光芒,只会让你更加艳光四射。” 月恨水看着北宫馥的脸,娓娓述说着这八年的爱恋熨。 北宫馥笑了起来:“师父为馥儿准备嫁衣,却从未想过让馥儿嫁给你,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只要馥儿嫁得好,就算为师做十年嫁衣都值得。” “除了嫁给师父,馥儿嫁给谁都不能算个好字。”北宫馥眼中有着几分坚定,倔强睫。 月恨水叹口气:“为师总是输给你,拗不过你这脾气。” “其实师父也是这样,只是师父舍不得馥儿受伤害,所以,这感情的事,输的那个人,总是爱赢得那个人多一些。” “咳咳!”席九思忍不住在一旁轻轻咳嗽两声,“你们两位够了,可不可以当我不存在!” 难为他五十多岁高龄都还能接受这段不.伦的师徒之恋,算起来,他也算是个开明的掌门了。 “掌门师伯,馥儿知道你最开通了,所以不会介意我们说肉麻的话,也不会介意我不盖红盖头成亲是吧?”北宫馥看着他笑起来。 也许,她应该从本质上好好认清这位从来不勾言笑的掌门师伯。 有时候,人是到了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但并不见得,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是他愿意做的。 他愿意去做的事情,也许正是责任不能允许他做的事。 所以,他不能以掌门的身份主持他们的婚礼,却可以用他们的师兄,师伯的身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这件事,跟玄门无关。 但她还是很开心,至少,这个世上,还有人支持着他们这段感情,虽然前途茫茫,但他们至少看到了一丝光亮。 即使像席九思这样古板的人,都能支持他们,那么,如果要得到世人的认同,肯定不难吧? 不过,即使全世界都不认同他们,他们依然还是会相依相扶走下去。 此刻,席九思听到北宫馥的话,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唏嘘了起来,叹口气:“拜堂吧!” 他叫一声,让二位新人站好位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北宫馥说她想看到自己的婚礼,如今,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因为此刻,红盖头是盖在月恨水身上的,如果不是时间太过匆忙,没有合适的喜服,北宫馥本来是想让师父穿上新娘装的。 想想那场景,也觉得好玩。 为此,月恨水大呼松口气,让他穿着女装成亲他宁可不要拜堂了。 盖红盖头,已经是极限。 北宫馥掀开师父头上的红盖头,红色的盖头,映衬着他的白发越发醒目。 但是那俊美的容颜,在红色的映衬之下,却显得越发夺目,令天地为之失色。 北宫馥心中一动,忍不住执起他的双手,含泪而笑:“师父,你今日嫁我,我定当守护师父终身,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若成魔,我便荡平魔域,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月恨水忍不住动容,反握住她的手:“傻丫头,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什么死不死的,就算师父真的死了,你也不许死。” 北宫馥摇头:“师父是想让馥儿一个人活在世上,天天承受着剜心之痛吗?” 这…… “好了好了,送入洞房!”席九思及时出声,让他们陷入僵局的对话有了缓冲的机会。 北宫馥笑起来,反手拉着月恨水的手:“师父,***一刻值千金啊!” 月恨水忍不住瞪她一眼:“有人在呢。” “师伯又不是外人。”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还看了席九思一眼,“师伯是吧?” 倒是席九思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也该下山去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也该给玄门子弟一个合理的交代。” 月恨水和北宫馥对视一眼,收起玩笑的心态,走到他面前,忽然齐齐跪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席九思吓了一跳。 “师兄(师伯),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我们二人都没有什么高堂可拜,今日既然是我们成亲,这个高堂,理应是你!” 二人说完,已经立刻磕了三个头。 席九思有些措手不及:“我……其实不用谢我,若不是你们二人真情可感动天地,这趟浑水,我也不会淌,若真要谢,就谢你们情比金坚吧。” 他转身离去,北宫馥和月恨水才站了起来,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师父,我们成亲了,你嫁给我了!”北宫馥看了月恨水良久,忽地笑了起来。 “还叫我师父?” “那叫什么?” “夫君啊!” “不应该是娘子吗?” “你这丫头!”月恨水叹息一声摇摇头,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下,眼神却慢慢变得迷离起来,凑近她问道,“刚才好像有个人说,***一刻值千金啊……” “师父!”虽然刚才那话确实是她说的,可是此刻被提起来,北宫馥的脸还是忍不住发烫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寒香每次被她调侃都会脸红了,原来自以为厚脸厚皮如她,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会忍不住害羞起来。 但现实情况不允许她害羞太久,因为月恨水已经噙住她的双唇,低转吸吮,用舌尖勾开她的贝齿,纠缠她的丁香小舌,缠绵深长。 她热切地回应,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在升高。 热,是他们二人共同的感觉。 那么,就脱了吧! 月恨水移动了脚步,二人很有默契地前往房内,他们的喜房,他们的喜床,温馨而舒适。 “师父……”她改不过来的称呼,此刻都变得有了几分暧昧迷离。“馥儿……”他的语气,依然带着过分的宠溺,这份宠溺,天上地下,再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男人所能给予她。 夜色慢慢降临思过崖,屋内的烛光在屋内慢慢摇曳着,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让整个屋内的气氛都变得氤氲起来。 这是一种让人精神放松的香料,北宫馥添加的。 月恨水深深吸口气,他的动作依然如往常一样温柔而缓慢。 他帮她解开脖子上的盘扣,好似面前的是世上最珍贵的瑰宝,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北宫馥眼神慢慢迷离起来,她的眼中只有师父一人,这样的俊美的男子,今日娶……不,应该是嫁给她了。 是她的人了,是这样吗? 虽然有前世的伤痛,但是此时此刻,她并没有犹豫分毫,她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师父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而她,也许也适合这样的婚事,她娶他,保护他,这是她唯一可以为这个男人做的事。 月恨水轻轻地附身在她身上,撑起自己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她。 即使他知道,北宫馥的力气并不小,举起想他这样的十几个都绰绰有余。 这种宠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他想得周全。 北宫馥一双玉手开始帮他解除身上的衣物,他们的动作不算激烈,甚至缓慢。 但他们都愿意享受这温馨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时间是停止的,每一刻,每一时,都值得他们牢牢记入脑海之中。 他吻上她的额头,她的唇,她的下巴,她白皙的脖颈,还有完美的缩骨。 她拂过他完美却有点消瘦的背,捋过他身上的白发,双手轻轻插.入他的发丝之间,享受着那只属于他们才有的灵肉的交融。 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怕疼的人,却还是无法忍受这第一次所经历的撕裂之痛。 月恨水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低落在她的胸口,她清楚,这种忍耐,对男人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师父……”她轻吟一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这是一种邀请,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要求。 灯影摇晃中,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结合,思过崖上的飘起了雪花,一夜过去,已经是落雪皑皑。 清晨,打开茅屋的门,冷冽的空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月恨水从身后抱住北宫馥:“累了一晚,不多休息会儿吗?” “我听见外面下雪了。” 月恨水失笑:“下雪,你也能听到?” “都说雪花落地无声,但我却可以听到它们落地的声音,你说,这是不是世上最美好的一件事呢?” 月恨水闭一下眼睛,感受外面冷冽的空气,白色而宽大的袖子在寒风中飘曳起来,就在北宫馥面前,仿佛跟外面的雪景融为一体。 “师父……”北宫馥转身圈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怎么了?”月恨水摸摸她的头,眼中的宠溺一如既往,丝毫未曾更改。 “我总觉得我现在在做一个梦,梦境太美好,随时会醒来。” 月恨水叹了口气。 “这个梦,我希望永远都不会醒。”北宫馥闭上眼睛,汲取他身上恬淡独特的味道。 这种味道,一直都只有他有。 月恨水拥紧了她。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呢? “还有多少日子?”北宫馥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十天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月恨水不想再瞒她任何事。 “那就开开心心过这十天吧。”北宫馥抿嘴而笑,“现在,我去给师父做早餐。” 月恨水苦笑:“你确定你可以?” “我也该学着相夫教子啊。”北宫馥想了想,“其实前世我也做过几顿菜,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 “一直以来,为师连一滴油水都没让你沾过,做饭做菜的事情,还是交给为师吧,别让油水沾了你的手和脸,会不漂亮的。” 北宫馥笑了起来:“难道师父就不怕不漂亮了吗?” “为师是男人。” “是紫霞山第一美男子。”北宫馥纠正。 月恨水哭笑不得。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北宫馥努力不去看师父的一头白发,努力忘记还有十天的天谴,忘记师父可能会死,可能会成魔的事实。 即使跟师父只有十天的相聚,她也要让这十天变成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他们在思过崖种下了一片药草,也种下了一片蔬菜,各色各样都有。 原来男耕女织的生活,也可以这样快乐。 他们给植物搭了棚子,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其实不是发芽的季节。 “其实我们挺傻的,这种季节,怎么可能会发芽?”北宫馥看着他们开坑的土地乐不可支。 时间是停止的,每天好像有用不完的时间。 但时间又是很快的,他们每天都能找到很多开心的事情一起做。 月恨水看着那片土地,笑道:“给你一个任务,帮我看着,让它们茁壮成长。”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明白师父的意思,他让她的生命多了一项任务,多了一项寄托,希望她可以在他离开以后,坚守着活下去。 但是师父,你知道你在强人所难吗? 十天的日子,其实过得飞快,北宫馥每天最多睡三个时辰,子夜以后才入睡,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月恨水很清楚,她是希望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希望一天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 如果一个人要睡四个时辰,那么她每天少睡两三个时辰,就可以多二三十个时辰跟他相处,那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啊。 时间,从来没有显得如此宝贵过。 “没有办法改变吗?”夕阳下,北宫馥靠在月恨水的怀里,看着阳光慢慢在他们面前消失。 第九天了,过了这一夜,明天就是第十日。 天谴,将按时来临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北宫馥只知道,这几日月恨水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一个玄术和武功天下无双的人,这几日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但是他不说,她也不会戳穿他。 她只会选择多坐少走,走也要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师父,馥儿永远会等你,即使你一个时辰只能走一步路,馥儿也陪你走一步一步走。 夜幕西垂,夜色撩人。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北宫馥只是紧紧地抱住月恨水。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同甘共苦,是需要用行动来表示的。 “馥儿,松手……”良久之后,月恨水才缓缓开口。 “不!”北宫馥摇头。 “抱着我,会有危险的。” 北宫馥还是摇头,她的倔强,一直都是让月恨水无可奈何的脾气:“馥儿永远都不会松开师父,你忘了吗,我发过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若成魔,我便荡平魔域!” “馥儿……”月恨水苦笑,“不要这么傻。” 北宫馥轻笑:“不,不是傻,前一世,我已经傻过一次了,竟然为了一个不值得珍惜的男人,将师父的真情弃之不理,这才会让师父最后逆天改命。但是这一世,我学聪明了,我会跟师父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天空中开始慢慢闪烁着星星,月亮出来了,阴柔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那光芒,竟慢慢集中起来,照射在月恨水身上,同时也照到了北宫馥身上。 北宫馥只觉得浑身冰凉,再看月恨水,已经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师父,你怎么样?”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从来不是那么怕冷的人。 至少,肯定没有她怕冷。 但是,现在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不是她,而是师父,这绝对有问题。 “馥儿,松手,松手!”月恨水眼睛都慢慢变得通红起来,却不停地想要拽开北宫馥圈在他腰上的手。 “不,馥儿死也不会松手!”北宫馥死死抱住他的腰,“有什么惩罚,我跟师父一起承受!” “馥儿,你会死的,会死的,我会杀死你的!”月恨水叫起来,使劲抓着她的手,将她往外推,力气之大,竟然将她的手抓出了血。 血腥味,让他怔了一下,抬手,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他通红的眼中,竟然慢慢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眼中,看到的都是他的馥儿。 “馥儿!”他知道再逼也是徒劳,但是体内的抗拒却越来越强烈。 他不想死,如果不想死,就必须跟这个天抗衡。 天的反面,就是魔。 成魔,才能活下来! 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北宫馥,心中的声音一次一次地告诉他,他不想死,他想跟怀中的女子在一起,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不,不!!”他张开双臂往上伸展,月亮的柔光变得越发强烈起来,将他整个人笼罩起。 “蓬!”他整个人忽然变得格外暴戾,竟然一掌将北宫馥狠狠地推了出去。 “师父,你怎么样了?”北宫馥只觉得胸口有翻江倒海的感觉,喉头一甜,一口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师父怎么了,他从不舍得伤她一根汗毛,现在却打伤了她。 “杀了我,馥儿,杀了我!”月恨水忽然叫了起来,用手死死抓住旁边的岩石,“不然我会杀了你的,馥儿,求求你,杀了我!” 北宫馥愣愣地看着他,摇摇头:“不,不……” 要么死,要么成魔!【第三条路】 月恨水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雪白的头发也变得散乱起来,眼神涣散,仿佛看不到前面的路一样。睍莼璩晓 他的身上,有一种嗜血的惊悚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但北宫馥竟然并不害怕,只是愣愣地盯着他:“师父,我不会杀你的,就算你成魔了,我也不会杀你,你若成魔,我陪你成魔!” 她大声叫着,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师父,师父,你不要死,只要你活着,杀了我或者成魔都无所谓,我陪你!” 她死死圈住他,却看到他的眼神竟然变得疑惑起来,定定地看着她熨。 她无法忍受师父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盯着她看,不由大叫起来:“师父,我是馥儿,我是馥儿,你认得我的,我应该认得我的,我是你的妻子!” 月恨水的眼神从浑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浑浊,一掌再次狠狠拍出,将北宫馥击倒在岩石前。 北宫馥努力调整真气,让自己体内翻涌着的,快要拍散的感觉,让她无法将真气和内力积聚起来姐。 师父的功力和修为比她高出太多,让她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 可是师父,你怎么能不认识馥儿呢? 北宫馥仰脸看着月恨水:“师父,你不能不认得我,不能……”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可月恨水却红着眼睛一步一步地逼进她。 他伸出手,在空中颤抖,却还是一点一点,往她的脖子上伸过来。 “快走,快走,馥儿快走!”就在手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月恨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就因为这一瞬间的清明,让他忍不住喊叫起来。 北宫馥的身子慢慢往后缩了一下,背靠在岩石之上,已经退无可退。 “师父,这天谴原本就应该我来承受,你说过,馥儿若是下了地狱,你一定追随,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她闭上眼睛,索性不再挣扎,等着月恨水用手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掐断。 月恨水的手唯一一次的冰凉,是她在自己脖子上感觉到的。 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迟疑,甚至是不舍和挣扎。 他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一定是陌生的,是她所不认识的。 地狱,其实都已经去过一次了,她不在乎多去一次。 这一世,能和师父相知相守,已经心满意足。 忽然,空中传来破空之声,随着一声惨叫,北宫馥猛地正看眼睛,只见月恨水站在她的前方,睁大眼睛不甘却又带几分歉意地看着她。 而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却明晃晃插了一把剑。 那剑深入他的体内,次穿了他整个身体,只能看到剑柄。 在月恨水的侧前方,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男子站在当场,花白的须发,出手却格外稳健。 “……掌门,师伯……”北宫馥看着这个场景,只觉得肝胆俱裂,一口血涌上喉,“哇”一声就吐了出来,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只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北宫馥慢慢回忆起那个充满着可怕又悲痛的夜晚,第一次泪如泉涌。 “你为什么杀了他,为什么?”看着床头的席九思,她的眼神犀利,仿佛可以杀人。 可惜,她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席九思叹口气:“我没有杀他。” “可我明明看到……” “那是紫霞山历代掌门的传承之宝,是柳木剑。” “柳木剑?”北宫馥显然不解。 “是万年柳木剑。” “万年?” “几万年前,天帝住的地方有一棵柳木树,天帝羽化升仙后,那柳树一直不死,千万年地长着。玄门仙师因缘巧合路过那里,看到了那棵柳树,竟然自动化作宝剑跟随他。” 北宫馥奇道:“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 “是啊,后来这把剑帮着仙师降妖伏魔,还让他得到了大润第一任皇帝的信任,从此跟大润皇室签订了互相保护的协议,也得到了紫霞山成为玄门的安身立命之所。” 北宫馥有些明白了:“这把柳木剑,有除妖伏魔的功效?” “对!”席九思点点头,“不过我也只是试试,这把剑只能暂时抑制住他体内的魔性,又能将他的魂魄压制在他的体内,暂时不会让地府收走。” 北宫馥抿一下唇:“那师父呢,他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见他?” 席九思点点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你小心些,你的伤很重,需要调理很长一段日子。” “我明白!”作为一个医者,没有人比北宫馥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我扶你起来吧。”席九思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坐到轮椅之上。 “掌门师伯真是细心,连轮椅都准备好了。”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席九思竟然想得这么周到。 “你已经昏迷了三日了,两张轮椅都做好了。”席九思哭笑不得。 呃…… 三日了?! 北宫馥叹口气:“时间真是过得快。” 席九思推着她来到旁边的屋子,刚进门,北宫馥就感觉一阵寒气逼人。 “这么冷?” “我搬了玄门的寒冰床过来,可以让他的血不会流干,在没有想出确切的可以救治他的办法之前,这冰床可以保护他千万年都不会受到伤害。” “千万年……”北宫馥抿一下唇,苦笑一声,“要……千万年吗?” 席九思愣了一下:“目前总之是没有办法,至于需不需要千万年,我算不出来,总是需要因缘际会,到时候再看了。” 北宫馥将手放到月恨水身上,他永远温暖的身上此刻冰凉一片。 好不习惯这样的师父! “不管千年还是万年,只要我有命,我都一定会等他醒来。”北宫馥声音很低沉,轻得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他们之间的承诺,重来不需要惊天动地,让任何人见证。 他们自己就能见证他们彼此的感情,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馥儿,你放心,师伯会帮你的。”席九思叹了口气,言语中带了几分唏嘘之感。 北宫馥笑起来,转头看着席九思:“掌门师伯能帮馥儿师徒的已经很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馥儿来办吧,照顾丈夫,本来就是妻子应该尽的责任。”席九思愣了一下,随即叹道:“你真要这么做,我也只能随你,不过你现在自己身体也不好,总要先治好你自己身上的伤,才能管七师弟啊。”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有劳师伯再帮忙几日了。” 她说话十分客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亲近。 席九思明白,她并非是过河拆桥,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帮他们实在太多,将来无法偿还,所以才急切地想跟他划清界限,不想拖累他。 帮他们假死成亲,已经是违反门规的事情了。 如果还要他跟她一起背负起月恨水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照顾事项,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关键是,这些事,很有可能最后都徒劳无功。 她接下来要一心一意照顾丈夫,恐怕再也没有能力去偿还什么了。 席九思自然明白北宫馥的想法,所以他并不打算勉强她。 她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也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 “我帮你带了药来,还有这是玄门最高等的医书和玄术书,你慢慢参详,希望你可以找到救治七师弟的良方。” 北宫馥感激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多谢掌门师伯。” 原来席九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啊,亏她之前在山下的时候,还对他心怀怨怼,原来他竟然是个心胸如此广博的人。 看着他,如同看着慈爱的父辈,只可惜,她可能真的无法再还他的恩情了。 不! 随即,北宫馥又摇了摇头。 她必须对自己有信心,北宫玉,寒香,甚至那个周太妃的鬼魂她都治好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治不好的呢? 景安皓的腿,人人都说没救,她不是一样治好了吗? 所以,师父,一定可以救的对不对? 她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师父才会有的救。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宫馥继续当一个世上最听话的病人。 自己开的方子,只消是可以让她的伤势快速好转的,她都一股脑儿往自己肚子里灌。 连着几日,她从不去看月恨水。 因为她知道,一旦看了他以后,她就无法再离开。 但是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好起来,因为只有自己好了,师父才会有生还的希望。 她努力配合治疗,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甚至,她不去看那些书,等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努力保重好自己,然后照顾好师父。 “掌门师伯,我想你帮我找几本菜谱,我想自己做吃的,以后山上就我们夫妻二人一起生活了,下山不方便,我们希望可以自己做菜做饭吃。” 她看着席九思,却只听得一声长叹。 她一直在说“我们”,是的,她和师父是一个整体,从来不曾分割。 “你放心,我会找简单医学的菜谱给你。”席九思点点头,看看她,“你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以后我每个月都抽时间来看你……你们,你且放心在这里呆着吧。” “谢谢掌门师伯。”北宫馥点点头,人情其实已经欠下了,她却无以为报。 十几日的休养,她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但接下来的日子,还很漫长。 她很清楚,她跟师父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她多活一日,师父醒来的可能就再多一日。 因为这个世上肯定没有人跟她一样用这么多的耐心去照顾师父了,她若不在这个世上,师父就只能在冰冷的寒床上长长久久地躺下去了。 “师父,你曾经用手将馥儿的手一点点捂热,如今,馥儿也不会让你在这冰冷的床上躺太久。”再次走进月恨水的房内,北宫馥站在他的床边起誓。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生活里,只有看书,练习玄术,还有保重自己这三件事。 这三件事做好了,就是让月恨水尽快醒来的关键。 冬去春来,三个寒暑已经过去,北宫馥尝试了各种办法,月恨水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北宫馥每天都会在他床边探望他,告诉他最近崖上发生的新鲜事。 “你知道吗,我们种下的菜蔬都以极高熟了好几拨了,我今年又加种了番薯和白菜,还有,掌门师伯经常会给我打点野味过来,今天他又来了,带来一只野兔。” “师父你知道吗,我学会腌肉了,这里出去不方便,我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买菜这件事上,但是我又必须让自己保持足够的体力照顾你,所以我会用很多办法储存食物。” “思过崖上有很多山洞,冬暖夏凉,用来储存食物很棒啊,而且食物还能保鲜,真的很不错啊,师父,你醒来以后,一定要试试。” “师父,掌门师伯今天又给我带了新的医书和玄术书,还有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办法,我今天开始一个一个帮你试,肯定有办法祛除你体内的魔性,又不让你再遭天谴的。” …… 一天又一天,这些事情,她每天都在重复,而且从未放弃过。 “师父,你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却总说我毛躁了一点,那么,今天馥儿就告诉你,我也是可以很有耐心的,只是要看对象是谁。” “师父,我很有耐心是不错,不过你可不能不急,难道你就不想早点看到馥儿这三年是不是变老了吗?” “还有啊,我们虽然有过十天的夫妻生活,但很可惜,你没有给我留下一儿半女,馥儿的生活好寂寞的,你一定要醒来弥补馥儿这个遗憾啊。” “师父,我不是催你,不过你睡睡差不多也就行了,自己也努力点,不要让魔性侵蚀你,我们师徒合力,天下无敌,把魔气赶出去,好不好?” …… 她每天都是开心地奔跑着,精力旺盛,笑颜如花。 这是让自己长寿的办法。 每过一天,她就会房内的墙上画一笔“正”字,如今,已经有两百多个“正”字了。 她每天都会到“正”字墙边看上一阵,然后又开始奔跑。她需要足够的体力,武功,玄功,都有长足的进步。 她希望自己可以练习最上乘的玄功,这样才更有可能帮师父度过这一劫。 “馥儿,如果撑不下去了,就下山去走走,你都已经三年不曾下山了。”席九思看着她,总是长叹一声。 “掌门师伯,你小瞧我了,我怎么会撑不下呢?”北宫馥一脸得意地仰起脸,“你看,我又多种了几种菜蔬,都是师父最爱吃的。” “人总是需要喘口气的,你不要逼自己太紧。” “不会啊,我每天都过得很轻松。”北宫馥总是这样摇头。 于是席九思放下药材和食材转身离去。 他是一派掌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照顾他们。 他所能做的,微不足道,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师伯。”北宫馥这次忽地叫住了他。 “什么事?”席九思有些奇怪。 “这几天我空下来,一直想一个问题。” “什么?” “听说师父是被师祖捡回山上来的?” “是啊!”席九思点点头,“刚捡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里面有一张他的生辰八字,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北宫馥点点头:“我在想,如果可以找到师父的父母,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也许他可能还会有意识来跟魔性抵抗。” 席九思却不看好:“父母都已经将他丢了,又怎么可能再来认他?” “既然放下了生辰八字,很明显这对父母应该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可能想着将来有一天再将他认回来。” “这……”席九思想了想,“其实这几年我也一直在想同一个问题,也许,他就是个私生子,身世见不得光,不然好好的人家,一个男孩,又怎么可能扔掉?” 北宫馥叹口气:“你倒让我想起心悦了。” “放心吧,他很好,我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现在会跑会跳了,不过经常会问我父母是谁。” “师伯怎么说?” “我告诉她,你的母亲正在照顾她的父亲,但她一样那么爱你,但是你的父亲更需要你母亲。” 北宫馥想了想:“如果她想见我,就带她来思过崖吧……” 随即,她又叹口气:“我到时忘记了,好像不能带人上山的。” 席九思看看她,一脸的爱莫能助:“不过你放心,她长得很好,玄门中很多弟子都很喜欢他,她的根骨也不错,不过我跟她无缘,所以不能收她为徒,不过有其他弟子已经开始在教她各种功夫,慢慢学着,防身也好。” 北宫馥点点头:“这个孩子跟我们有缘,注定是要学我们的功夫的,等她再大一些,我们亲自教她。” 她依然说着“我们”,在这个山上,她从来都不是孤单单一个人生活着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请师伯帮馥儿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师父的亲生父母。” “嗯,我明白。”席九思点点头,“此事我会尽快办,希望对抑制他的魔性和让他醒来有一定帮助。” “只消是有一点点希望的事,我都一定会去做。” 席九思叹息一声点点头:“七师弟,幸好有你。” 北宫馥摇摇头:“师伯错了,是馥儿幸好有师父。” 师父强大的身世【这是不成魔不成活的节奏】 春天,玩物苏醒的季节,三年多的光阴,看似很慢,其实过起来却真的如箭一样快。睍莼璩晓 北宫馥看着墙上两百多个正字,看着席九思刚刚用飞行符给她传来的消息。 “七师弟的身世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三日后带两个人来见你。” 北宫馥看着这封信,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连席九思都会大吃一惊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呢燧? “师父,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北宫馥在屋内看着月恨水,他的容颜依旧,身形依然飘逸。 只是,他静静地躺在冰床之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甚至……没有意识。 北宫馥叹了口气,除了等待,她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樵。 月恨水天生异禀,连瑞阳真人都说他是天上地下练习玄术的第一人。 七个师兄弟中,就数他的功夫是最高的,就算是掌门师兄席九思,他也曾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话。 那个青出于蓝的人,自然说的就是他的七师弟月恨水。 听说,师父三岁就能看懂各种符咒,五岁就已经练成玄光术,可以支撑防御结界保护自己。 今年他,二十七岁,躺在冰床之上的时候,是二十四岁。 没有人清楚他的玄术修为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 可是,逆天改命,听说这件事连席九思都无法完成,可他却只在一个意念之间就完成了。 这样的功力,就算是他师父瑞阳真人在世,应该也无法完成。 “师父,你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玄术传人,为什么,你就无法打败你体内的魔性呢?”北宫馥再次叹口气,算算日子,已经到了跟掌门师伯约定的时间。 这一日,她从日出等到日落,席九思才带着一男一女出现在她面前。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色的长袍,连腰带都是黑色的,看不出真切的年纪,最多也就三十岁上下,只觉得他眼神邪魅狂肆,有几分睥睨天下之气。鼻梁挺拔,唇色如血,让人竟不敢直视。 再看他身边的女人,似乎跟他相同的年纪,确实秀雅脱俗,肌肤似雪,仿若空谷幽兰,一身高贵之气藏也藏不住,却偏生还能让人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掌门师伯,他们是……”北宫馥盯着这一双俊美无双的男女,从眉宇间,看到了几分她最熟悉的神采。 “他们是你师父的父母。”席九思简单介绍。 父母? “怎么会,师父今年二十七了,这二位,看上去不过也是三十出头罢了。”北宫馥刚开始以为是月恨水的亲人,比如,哥嫂一类。 没想到,竟然是亲生父母。 “你就是重光的妻子?”那女子急急上前拉住北宫馥手,“相信我,我真的是他的母亲……” “重光?”北宫馥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这是我跟圣辰给我们的儿子取的名字。”美貌妇人急急地道,“圣辰是我夫君的名字。” “圣辰?”北宫馥咀嚼着这个名字,忽地睁大眼睛,“魔君圣辰,真的存在?” 魔君圣辰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听说千年前之前跟天界闹翻,之后天魔两界开战,但这个战事只打到一半,圣辰就不知所踪。 这场战事的结局以魔界所有魔族都退到魔域,用魔域特有的屏障来抵御天界的进攻而告终。 魔域的屏障,连天界都无可奈何,但由此之后,魔族便再也无法离开魔域。 因为他们一旦离开魔域,就会被天界所灭。 但这个故事,只是记载在玄术书上的一个传说而已,魔君圣辰,没有人见过,更没有人知道那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无从考证起。 “是的,他是魔君圣辰。”美貌妇人点点头,“我的闺名叫雅兰,他们都叫我兰夫人,如果你不习惯叫娘的话,也叫我兰夫人就好了。” 雅兰? 为什么她看上去如此美好,却跟魔君在一起? “你也是魔?”北宫馥下意识地问。 难道魔界也有这般美好的女子? “现在是。”兰夫人笑了起来,“不过千年之前,我是天界瑶池神女。” 瑶池神女?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天界和魔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兰夫人微笑着解释,“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能不能让我们见到儿子之后再慢慢告诉你?”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妇人看上去似乎很和蔼可亲,但说话见总是有几分令人无法推却的威严感觉。 “这……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师父是你们的儿子?”北宫馥心中其实已经信了八成。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情,这样的身份,才配生出如师父这样的人物。 只是,她还是想要再确定一边。 再说了,师父可是一个弃婴,当初他们又为什么要抛弃他? “兰儿,跟她啰嗦什么,我们直接进去找儿子就行了!”自始至终,魔君圣辰都没有说话,只是在这个时候,终于忍耐不住。 他不勾言笑,言语也是冰冷,跟兰夫人的温暖体贴简直成明显的反比。 这样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圣辰,别吓着孩子。”兰夫人有些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圣辰立刻沉默,眼中虽然还有几分不甘,却还是乖乖站在她身边。 这一招,是不是就叫做以柔克刚呢? 北宫馥对这对夫妇的好感度迅速上升,看他们的感情绝对很好,就是不知他们为何抛弃师父不管。 “去见我师父之前,我想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北宫馥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当初你们要抛弃我师父,让他成为一个师父,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长达二十七年?” 兰夫人跟圣辰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地道:“当时天界和魔界打得厉害,我有孕在身,我们两个中了天帝设下的圈套,为了不让这个孩子沦落到天帝手中成为他控制我们的筹码,我们决定将他丢弃在人间。” “紫霞山是连接人魔天三界的交接点,当时情势危急,所以只能选择紫霞山。” 北宫馥点点头,这个理由好像也说得通。 “书上记载,大战是千年之前的事,可是师父今年才二十七岁,二十七年前,魔君应该已经失踪了,魔族也卷缩在魔域之中,怎么会危险?” 兰夫人叹息一声:“这是天界的说法,事实上,我们中了天帝的圈套,被他禁锢,直到一年前,我们才冲破这禁锢,还有,魔界怀孕生子是三百年,由魔族化作人形元婴是七百年,而重光他化作人形正好是人间二十七年前。” 北宫馥看看席九思,想了想:“好,你们随我来!” 如果是真的,也许以他们的能力,可以治好师父。 为了师父,她愿意相信他们一次,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他们的能力肯定比她强大,甚至比师父还强大是不是? “是重光,是重光啊。”兰夫人一走到门口,看到床上躺着的男子就哭了起来。 魔君圣辰赶紧搂紧了她的肩,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地帮她拭去泪水。 “天帝!”魔君圣辰扶着妻子走向冰床处,看到昏睡的月恨水,不由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我跟你势不两立!” 北宫馥心中一动,莫非师父这个模样,还跟天界有关吗? 但没等她问,就见魔君圣辰已经在月恨水的上方张开了手掌,有一道暖光,从他手上慢慢打在月恨水身上,并且慢慢晕染开来。 “这……”北宫馥往前一步,席九思却赶紧拉住她,冲着她摇摇头。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相信了对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看着月恨水从冰床之上慢慢升起来,漂浮在半空之中,周遭充满着让人感觉温暖的光芒。 不一刻,这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屋内每个人身上都会感觉到一片暖意。 接着,月恨水的身子慢慢转了过来,直直飘在空中,圣辰手慢慢放下,让他的双脚着地,站稳,这才手一缩,一道黑气从月恨水身上飘想他的掌心,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光芒消失了,月恨水还是稳稳地站在原地。 大家都紧张地盯着他看,他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看了一眼圣辰和兰夫人,在沉默半晌之后,叫道:“爹,娘,你们来了?” 北宫馥睁大眼:“师父,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圣辰刚才开启了他的记忆。”兰夫人解释道,“为了不让天帝发现他的存在,我们在送他到人界之前,封锁了他所有关于两界的记忆。” 原来如此。 看来没有任何怀疑了,眼前这个两个人,确实就是月恨水的亲生父母。 而此刻,月恨水却转头看着北宫馥,目光带着几分担忧:“馥儿,我天生就是魔,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北宫馥被问得愣了一下,忽地就笑了起来:“在师父问馥儿这个问题之前,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什么意思?” “师父何时如此不了解馥儿了?”北宫馥笑容越发灿烂,“这个世上,有些人,看上去是堂堂正正的,但做起作奸犯科的事情来,却毫不手软。倒是魔族这么一个声名败坏的种族,让我感受到了温暖。” 她看的是魔君圣辰和兰夫人。 兰夫人看着她笑得很温和,魔君原本冰冷僵硬的脸竟然也难得有了几分缓和之色。 “你爹虽然不勾言笑,却只有在面对你娘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和手足无措,一界之君,可以对自己所爱的女子如此关怀备至,有这个样板在,我还怕你对我不好吗?” 月恨水看看自己父母,兰夫人脸上已经染了几丝红晕。 “师父,我不在乎你是谁,你神或者魔,我只要你心中有我,爱我疼我,而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爱的人,是你,月恨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爱你。” 月恨水终于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依然温暖如初,想必是遗传自兰夫人良好的基因。 “你果然还是我的馥儿。”他走上前,将她轻拥入怀,轻声道,“馥儿,好久不见,你每日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咳咳咳!”魔君圣辰不耐烦地咳嗽了起来,兰夫人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两个孩子好久没见面了,就让他们多抱会儿,我当初被天帝囚禁百年,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的。” “都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魔君的神色难得竟然有些尴尬。 “走吧,我们出去吧,让孩子们好好聚一下。”这个时候,也只有兰夫人才知道丈夫的软肋。 果然,魔君虽然有些酸溜溜不甘心,但还是跟着妻子走出了房外。 “等一下。”北宫馥睁开月恨水的怀抱,跑到屋外叫道,“两位留步。” 兰夫人转身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有件事,其实我一早就应该做了,但是刚才我还带了几分怀疑,所以没有做,还请二位见谅。” “什么事?”兰夫人和魔君面面相觑。 “就是,我还没给二位见过礼。”她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给二位磕了一个头,“公公婆婆再上,请受媳妇一拜。” 兰夫人赶紧将她扶起来:“咱们魔界没有人间这么多虚礼,以后你能认我们两个,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北宫馥起身问他们:“你们不嫌弃我只是个凡人吗?” 兰夫人笑道:“你都没嫌弃重光是个异族,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来嫌弃你?” “我爹娘不是古板守旧的人,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冲破两界的界限在一起?”月恨水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十分好,甚至比昏睡之前还要好很多倍。 不过北宫馥还是不放心地搀扶住他:“师父,你刚好,还是不要到处走了。” “我都睡了三年了,睡够了。”月恨水笑道,“我爹可是魔君,难道他出手,你也不放心?” 北宫馥笑得有些无奈,她的师父,恢复了记忆以后,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但其中多少有了几分比以前开朗一些的感觉。 “现在,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至于我缺席的那二十七年的事,我晚一点再找爹娘问清楚。”月恨水看着北宫馥,“你想不想听呢?”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当然想听。” “这臭小子,先告诉娘子再问老子,兰儿,我们走吧。”魔君圣辰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拉着兰夫人就走。 “夫君……”兰夫人拉了他一下,“都过了这么久了,儿子可能还有记不清楚的地方,咱们留下来帮他补充一番。” “哼哼,他大概很不欢迎我们留下。”魔君冷哼一声。 “怎么会,本来就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情先发生,之后才轮到他离开我们之后的那几年,按时间说,应该他先跟媳妇说才对。” 兰夫人软语温存,言语之间,跟月恨水真的是神似。 北宫馥忍不住庆幸,还好,师父的性子想他母亲,若是像魔君这样冰冷又惜字如金,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她的心捂热呢。 月恨水此刻拉着她,跟魔君夫妇还有席九思坐在外面的石桌上,开始了他的讲诉。 “千年前的大战,其实是因为的爹娘的事才发生的,相恋,根本就是三界所不允许的,但被天帝发现都是时候,他们已经再也分不开了。” 开始述说的时候,魔君牢牢握住了兰夫人的手,静静聆听。 “当时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天帝见没有取胜的希望,竟然设下毒计,假意答应让我爹见我娘,其实是设了计策,将他们两个一起禁锢。” “同时,他开始散发消息,说我爹已经死在天界,这让魔族立刻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不战而退。” “而那个时候,我娘肚子里已经怀了我,我爹其实是可以逃出天界的,但是带着我娘就不方便了,所以只能留下来,接受天帝的羞辱。” “三百年过去,我娘生下了一个魔胎,魔胎是需要转化的,我娘不是魔族,所以转化魔胎的责任自然又再次落到了我爹的身上。” “所以这千年时间,他们为了我,只能留在天帝给他们设下的禁锢之中。” “此后,他们有怕我被天帝抓走作为筹码,所以才将我丢到人间。” 其实算起来,这也是个很简单的故事。 不过整个故事由月恨水说起来,比魔君夫妇二人告诉她更值得信服。 “整件事就是这样的。”月恨水说完,才急急地看着魔君夫妇道,“爹娘,这二十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兰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开口道:“自从你离开我们之后,我们便按下心来,我的功力也恢复了,于是开始了逃跑的计划。” “其实天帝的牢房,根本困不住你的父亲,他留下,完全是因为我。” “作为天神,我怀了魔胎,直接的结果就是仙气尽散。你父亲为了带我一起走,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度我成魔,而一年前,我们成功了。” “在我们逃跑的时候,我们无意间听到了天帝的阴谋。” “原来,他早就强行改变了你的体质,让你这辈子都无法练习魔功,让你对魔性充满抵制。” 说到这里,兰夫人抬眸看了北宫馥一眼:“于此同时,他在人间设下不少陷阱,让你违反天条,遭受天谴的时候,他所设下的符咒就会灵验。” 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所以说,我就是天帝在人间设下的陷阱?” “之一!”良久没说话的魔君简单吐出两个字。 我是你的劫 “天帝知道我们的儿子在人间,但是并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在人间洒下符咒,这些符咒一旦遇到重光之后,就会自动激发。睍莼璩晓”兰夫人赶紧在一旁解释,又拉着北宫馥的手道,“你不要太责怪自己,你不是天帝派下,只是正好中了符咒,遇到重光之后,才激发了诅咒。” 北宫馥看着月恨水:“可是终究是我害了师父。” “不止是你,还有很多人,元凶不是你,幕后黑手是天帝。” 北宫馥看向月恨水,月恨水拉住她的手:“你知道我父母为什么叫我重光吗?” 北宫馥摇摇头:“不知道。燧” “重光,重见光明,我们在天界过了一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希望我能重见光明。” “那跟天帝的阴谋有什么关系?”北宫馥不解。 “因为我到了人间,遇到你了,你就是我的光明。猷” 北宫馥怔忪,沉默良久之后,才紧紧握住他的手:“师父,你何尝又不是我的光明呢?” “所以,不要觉得你好像欠了我什么,你不欠我的,但天帝欠我们俩的。” 北宫馥心中萌生的退意终于被月恨水平复。 是的,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天帝。 如果他们因此而分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他们现在所要做的,最好就是不要让那幕后黑手得逞。 但人间的事呢? 北宫馥看着师父一家,忍不住心中暗叹一声,轻声问道:“师父,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回魔域?” 月恨水愣了一下,想了想:“此事容后再议吧。” 这次轮到兰夫人和魔君愣了一下:“容后?” 北宫馥忙道:“师父,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什么时候走跟我说一声,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行了。” 月恨水怔怔地看着她,却给她一个一如既往温润的微笑。 “我想跟爹娘单独谈谈,大师兄,馥儿,你们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呃…… 北宫馥笑起来:“你们许久未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正好我也有事问掌门师伯,我们去屋内吧。” 她并不介意的模样,月恨水轻笑起来,对她感激一笑。 到了屋内,席九思看着她:“你真的不介意七师弟这么直接把你支开?” 北宫馥笑道:“若是他找个借口让我走,我倒是会生气,不过他直接跟我说,很明显就是他并不想骗我,也没打算瞒我什么。” 席九思忍不住有些欣慰地看着她:“七师弟果然没看错人,你真的是个值得他娶的女子。” “他也是一个值得我嫁的男子。” 席九思想了想:“对了,你真的打算陪他去魔域?” 北宫馥点点头:“公公婆婆都是很好的人,有这样的父母,我也会想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我在人间没什么可恋的,再说他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总不能再让他连父母家乡都不认吧?” 席九思也点点头:“这倒也是,说得在意。” “对了,掌门师伯。”北宫馥想起什么来,“那个……馥儿能问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上次我治好了大润皇宫义庄的那个鬼魂,为什么在她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你却将他收走了?” 席九思迟疑了一下:“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我只是想着反正我也快走了,这是我心中的疑惑,我很想知道,所以就问一下。师伯,你也不想我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吧?” 席九思想了想,深吸口气:“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厉鬼,是真的周太妃,而当今的周太妃,并非周太妃。” 他的话跟绕口令似的,听得人云里雾里的,但北宫馥却是听明白了。 “那她为何会在义庄?” “有人害她。” “镇魂符呢?” “有人学过。” “是紫霞山子弟?” 席九思忽然沉默了,看他的样子,多数像是默认。 北宫馥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师伯,最后一个问题,学镇魂符之人,是男是女?” 席九思沉吟了良久:“这也是我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了,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我可以回答你,是男!” 男? 不是妙君? 北宫馥心中一动:“我明白了,不为难师伯了,师伯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你明白师伯的苦处就好。” 北宫馥笑起来:“师伯,我也不过随口问一下,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也不知师父他们谈得如何了。” “来了。”席九思看看门外,“看来他是有事要跟你说。” 说着,他便径直离开了。 月恨水只身一人走进来:“我让我爹娘先在紫霞山上住几日,还有,我跟他们说红叶的事了,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孩子。” 北宫馥愣了一下:“你不是跟他们回魔域吗?” “不急。”月恨水摇摇头,“先住几日再说。” 北宫馥想了想:“也是,他们难得来人间一次,是应该到处走走看看。” “不,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回魔域,我陪你留在这里。” “什么?”北宫馥睁大眼,“师父,你这是……” “你真的能放下这里所有的一切跟我走吗?” “我已经说过了……” “你说的真的是言由心发的?”月恨水的目光深邃,“你刚才是不是问大师兄关于周太妃的事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的出生吗,我可是魔君的儿子,隔着门,我都能看到你们在做什么。” 北宫馥惊呼:“那岂不是什么都无法瞒着你?” “可以这么说。” “其实……”北宫馥看着他,“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既然看到掌门师伯了,自然就想问一下。” “真的只是随便问问吗?”月恨水凑近看她,“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们是夫妻,我想知道你的真心。” “这……” “你觉得你欠我千年的天伦之乐,你觉得你害了我,又觉得我为你做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想要为我做点事,是不是?” 北宫馥沉默了。就好像席九思刚才的沉默一样,她无言以对。 “其实你错了。”月恨水忽然冒出一句。 “师父什么意思?”北宫馥不解。 “只有你开心了,我才能真正开心,所以帮你,其实就是在帮我自己。” “师父……” “听我说完,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吗,你是我在人间遇到的光明,如果我的光明黯然失色,又怎么可能照亮我?” 北宫馥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那种感觉,好似整颗心都被捂热了。 “况且,那些欺负你的人,我若是不看着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没有办法安心跟我爹娘回魔域。再说了,他们也害过我。” “可是你好容易认回了父母。” 月恨水笑道:“我的父母稍后会回魔域,他们一直在魔域等我,我没有跟他们失散,也不会找不到他们,我相信人间的事情用不了几年,我们搞定之后,再轻轻松松去魔域不好吗?” 北宫馥上前搂住他的腰:“师父,你让我怎么报答你才好?” “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妻子,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可你也是我的夫君,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傻丫头,你徒手爬上思过崖,照顾我三年,从来不曾想过放弃,这难道也叫做没为我做过什么?” 北宫馥摇摇头:“这都是为人妻子应该做的啊。” “所以,我做的这些,也是为人丈夫应该做的啊。” “师父……”她上前,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 她知道,今生今世,她都无法还清这个男子的情分了。 “幸好我也爱着你,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她微笑起来,好似戏语,却透着无限真情。 “我所要的报答,不过就是你的爱,如今已经我已经得到了,所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二人相拥而笑,有一种默契,从来都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此后几日,魔君圣辰和兰夫人跟北宫馥夫妇二人下了思过崖。 样在紫霞山上的心悦如今已经三岁多了,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当她看到北宫馥和月恨水的时候,眼中还多少带了几分陌生的感觉,不过听说是她的爹娘以后,没几日便跟他们混熟了。 “看到红叶,我都不想离开她了。”北宫馥看着月恨水,“我们带她一起下山吧。” 月恨水叹口气:“随你,不过山下的形势多变,你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啊。” 兰夫人也上前拉过她的手:“馥儿,心悦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你们跟她好好玩几天,等我们回魔域,我跟他爹带着这孩子就行,你放心,我们带了重光千年呢。” 北宫馥忙道:“娘,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舍不得心悦那个孩子。” “我明白。”兰夫人点点头,“不过你跟重光下山是要办正事的,带着孩子确实不方便。” 北宫馥想了想,看看月恨水,只能咬咬牙,叹口气:“行吧,也只能这么安排了。” 众人在紫霞山住了半个月,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这才送了心悦跟兰夫人他们走。 “你放心吧,娘跟心悦相处得挺好的,这几日都跟她一起睡呢。”月恨水搂一下她的肩,“现在大润的形势完全不同了,我们早日下山,早日把事情都解决了,就可以早点见到心悦了。”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跟着月恨水下山而去。 离开大润三年,形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太子赈灾第二年,下属官员受贿严重,被查处了一窜,最后查出连同太子也是受益者。 至于为什么他会在这种风口浪尖之上还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那就没人知道了。 只知道,冻雨灾难过后,太子被废黜,朝臣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而三年时间,朝臣多次上表推荐几位太子人选,却都被文帝一一否决,所以大润至今储君未定。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文帝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到底是谁。 有人说,他还是想给太子一个机会,毕竟太子是皇后嫡出,先废了以观后效。 也有人说,皇上可能想再看看其他皇子的表现,再做一次定夺,不想草率下结论。 这期间,朝臣们分别送了晋王,端王,秦王,瑞王的名单上报,却全部被否决。 成年皇子之中,似乎只有这几个实力相当,特别是晋王和端王,有母妃作为后盾,如今安家的实力也越来越雄厚了。 然而就在大臣们纷纷议论的时候,原来的小小一个教头卓志盛却升了禁卫军统领,几乎跟卫尉少卿北宫成一样的地位。 当然,朝中很少有人关注他的晋升,因为他是慢慢升上来的,而且确实也有立功的表现。 只是几年时间,等大臣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盛极一时的年轻少将了。 而他的发妻关氏却在他升职图中暴毙,他很快娶了倚红楼的花魁可茹,第二年就给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男人一生的梦想,升官发财死老婆,卓志盛三年内全部办到了,简直是羡煞旁人。 后来,听说卓志盛跟寿王殿下有几分交情,还是寿王的妻舅,这样一来,寿王基本上就拥有了京都的兵权。 没过多久,长平公主在某日跟文帝大吵了一架之后,文帝将北宫成外放,重新任命了新的卫尉少卿。 大臣们以为,这是文帝对长平公主的警告,而这位新的卫尉少卿,据说没有什么后台。 不久之后,人们又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新的卫尉少卿竟然跟寿王私交甚笃,竟是寿王府常客。 听说寿王一直喜欢交接江湖人士,难道这新少卿竟然是江湖中人? “师父,你怎么看?”北宫馥和月恨水在客栈内分析着当朝的形势。 月恨水笑道:“很明显,寿王的势力正在慢慢蚕食着整个大润王朝,但奇怪的是,有人在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北宫馥轻笑着点点头,她这次下山,应该不能暴露身份,跟月恨水两人都是男装的打扮,住在帝京的客栈之中,暂时还没有去找红叶。 现在的她,是兄弟二人到大润做生意的普通商人,二人都易容改装,就算走到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认识了。这次下山,除却大润皇室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定安侯府的变化也不少。 北宫成数次向北宫家跑出橄榄枝,想要重新回到北宫家的怀抱。 然而北宫政一直嫌弃这个当男宠的儿子,死活不肯认,最后连蔡姨娘也被赶出府去了。 如今,北宫成已经带着蔡姨娘去外地上任去了。 因为北宫成而落得进退两难的四小姐北宫珠最后嫁给了临平郡王。 之前北宫杏是注定失宠了,北宫家想跟南宫家有更紧密的联系,所以只能牺牲北宫杏了。 虽然是个妾,不过好在正妻是无盐,所以在武德王府,北宫珠尚算得宠。 至于胆小怕事的三小姐北宫珍,却在今年跟岑家的二公子定了亲。 岑家虽然是商人,但好歹是皇商,富可敌国,听说那位二公子也是个普通商人,心无大志,到也跟她匹配。 虎威将军萧弛被满门抄斩,其中包括生下一个儿子的萧君琦。 太子妃自然也在此列。 秋姨娘差不多跟萧君琦同时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因为是女儿,并没有引起岑欣芳的猜忌,也可以让她正大光明地养在自己身边。 这对晚秋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杜姨娘又为北宫政添了一名男丁,这也是北宫成一直迟迟得不到认同的原因之一。 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定安侯世子北宫玉入仕以后步步高升,屡破奇案,如今已经在刑部任职,五品侍郎。 有一个这么有前途的儿子,北宫政当然不会再让一个有辱家声的弃子进门了。 “我觉得,我们也许应该先去找我大哥。”北宫馥如是说。 月恨水却是摇摇头:“他入仕三年,到底性格改变了没有我们并不知情,我觉得,还是先到红叶那里安定下来再说。” 北宫馥想了想:“当初我们拉着红叶一起做事,耽误了她的青春,如今她应该已经过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一直未曾出嫁,我们不可以再耽搁她了。” 月恨水叹息一声:“她未曾出嫁,未必跟我们有关。” “我稍后就要跟你去魔域,我不想留下任何线索,就让她以为我们死了吧。”北宫馥叹口气,“如果不去找大哥,我想,我应该可以去找大嫂。” 一个在侯府十几年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应该不那么容易改变性格吧? 已经三年了,寒香第二次怀了身孕,正是春光无限的好时候,一早,她便坐了轿子前去凤仙观祈福。 她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虽然他们夫妇二人都十分欢喜,不过毕竟是豪门世家,她的夫君又是世子,自然希望是有个儿子可以后继香灯的。 这一次,她到凤仙观,就是来求子来了。 刚坐到轿子里,窗口就丢进了一卷用竹筒绑着的信纸,她有些疑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到凤仙观找机会一见,馥。 馥? 馥儿? 寒香大惊失色,紧紧抓住那张纸,心中一个又一个疑惑闪过。 馥儿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她没有死? 这封信,她是个该信,还是不该信? 各按计划,分头行事【寿王再次出现】 凤仙观内,寒香遣走了身边所有的人,扶着已经有些沉重的身体跪在三清上人面前。睍莼璩晓 “世子妃,是想要求神吗?”出现在她面前是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道士。 寒香见到他的时候甚至是愣了一下:“我不是让所有人不许打扰我吗,怎么还有人进来?” “贫道是凤仙观的观主,知道世子妃来求子,所以特地前来问世子妃有什么要帮忙的。” 寒香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客气地问道:“不知道长法号?燧” “贫道志瑾。” “志瑾道长,我想自己参拜三清上人,还请道长行个方便。” 志瑾道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们道观通常都会有道长陪伴答疑解惑,世子妃不如先将心中疑虑告知贫道,也好让贫道跟观主有个交代。辂” 还有这么奇怪的规定? 寒香愣了一下,想了想:“也罢,其实这一次,我不是来求自身的。” “不是求自身?” “我已经二次怀有身孕,我想,老天不会对我这么差,再说女儿我也喜欢,只是为世事所迫才会想要生个儿子罢了。” “这么说来,你不强求?” “这件事,原本也就强求不来。” 志瑾道长上前,忽然抓起她的手腕,扣住脉搏。 他的举动吓了寒香一跳,但没多久,便听他道:“如果世子妃是来求子的,依贫道看,不用求了。” “不用求,是什么意思?”寒香显然不明白。 “这一胎,是个儿子。” “真的?”寒香大喜,不过随即又忧愁起来,“道长,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今日我更想求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 寒香想了想:“我一个朋友,几年前遇到了变故,生死未卜,但外面都传言她已经死了,我一直不信,就想问问三清上仙,她到底是不是还在人世。” 志瑾道长又问道:“那你是希望她生,还是死呢?” 寒香愣了一下:“道长何出此言,她可是我闺中最好的朋友,我自然希望她活着,只是那个时候,据说连尸体都找到了,家里都给她办了丧事,入殓了,那尸体面目全非,我一直不相信是她。” 志瑾道长点点头:“若是她活着,你的打算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接她回家……不不,我说的是,接她回她自己的家。”寒香显然是怕暴露了自己所问之人的身份。 志瑾道长叹息一声:“你似乎连她的身份都不愿提起,真的能顺利让她回家吗?” 寒香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总是希望她活着,只要她能活着,我就算折寿几年也愿意。” “你真的这么想?” “此心唯天可表,若不是她,此刻我恐怕早已活不下去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现在的美好姻缘?她是我和世子的大恩人,我们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就已经过世,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若是她让你办事呢?” 寒香想了想:“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帮她办成。” “可你没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吗,万一这件事会影响你在定安侯府的地位,你还会继续做吗?” “做!”寒香的目光坚定,“而且我相信,我夫君也会支持我的,因为没有她,就没有我们。” 志瑾点点头,捏了一下山羊胡子,终于变了声音笑了起来:“嫂子,你还是什么都没变,还是这么至情至性。” 原来这个志瑾道长,竟然是北宫馥易容改装的。 寒香一下站了起来:“馥儿,你真的是馥儿,刚才我就有怀疑过,可是我一直不敢肯定……” “是的大嫂,我是馥儿。”北宫馥将易容撕去,露出本来面目。 寒香一下扑了过去,抓着她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我就说,你会武功,又这么聪明,没理由英年早逝的。” 北宫馥轻笑道:“事实上,我确实差点死在那场厮杀之中,不过我赌了一把,很幸运,我赌赢了。” “赌?”寒香显然不明白。 北宫馥这才将这几年的遭遇简单跟寒香说了一边,不过隐去了他是魔域少主的身世,只说他是认了父母,不过不是大润人,是世外高人。 这三年的往事,只听得她泪水涟涟。 “这么说起来,你现在跟月公子成亲了?” “是啊,我们现在是夫妇关系,大师伯是我们的证婚人。”北宫馥点头。 “真是太好了。”寒香笑起来,“你们终于也修成正果了。” 说完这一句,她忽然板起了脸:“馥儿,你刚才易容来见我是怎么回事,你是不相信我会认你吗?” 北宫馥忙陪笑道:“上次的事害我差点死了,所以这次不得不谨慎一些,你知道,毕竟过了三年啊。” “哼,总之你就是不信我了?”寒香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可知道知道你死讯的那一天,我哭得多伤心,后来伤心过度,连奶水都没了,你的小侄女只喝了我不到一个月的奶,都是奶娘喂的,你说多可惜。”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大户人家,哪有自己喂奶的?” “不,我就想自己喂。”寒香摇摇头,“我才不要让自己的孩子跟其他女人亲近,叫其他女人娘。” “是奶娘。”北宫馥纠正。 “奶娘也是娘,你没听说过,有奶就是娘么,她现在就有两个娘了,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过错?” 北宫馥有些哭笑不得:“大嫂,我又不是故意死的,那个时候,我不是还要照顾师父吗?” 寒香早已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的事,忙问道:“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怎么还叫他师父?” “叫了十几年了,一下子哪里改得过来,叫顺口了,不如就不换了。” “那怎么会有夫妇的感觉。” 北宫馥赶紧换了话题:“现在不是谈这个的问题,我找你来,是有事要找你帮忙的。” “什么事?” “你知道,当初我被杀,背后有一股很大的势力,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他们报仇的。” 寒香愣了一下,不由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寒香,有些事,你不懂,但我必须做,你明白吗?”寒香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无条件地相信你的,要我做什么?”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我要大哥帮我在衙门安排个活儿做。” 寒香愣了一下:“你疯了,那可都是男人们进进出出的地方。” “正因为是男人的地方,我才要去,因为我要对付的是男人,光用女人的身份实在有很多限制。” 寒香想了想,有些明白了:“我会回去跟你大哥说,你放心,你大哥一直都很惦记你,他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络你?” 北宫馥想了想:“三日后,你就说来凤仙观还愿,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二位女子商议定之后,便各自散去。 “怎么样?”焦急等待的月恨水看到她出来,赶紧问情况,“再等一阵,我就要冲进去找你了。” “我一直都说寒香信得过。”北宫馥笑道,“接下来,我们应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嗯,你看这是什么?”月恨水将一张黄纸递给她,“真是天助我也,这是好机会。” 北宫馥结果黄纸一看,竟然是皇榜招募兵丁的消息,看起来,这另外一个计划,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简单一些。 “我明日就去应征,可惜了,你是个女儿身,不方便隐藏。” “我们反正本来就商议兵分两路的,如今正好称心如意。” 招募兵丁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卓志盛的禁卫军,听说最近皇上想巩固京城的防务,有扩充禁军的人数。 月恨水前往征选,他只用一成功力,便已经是轻松晋级。 不过他必须从小兵做起,想要再向上一步,还要继续等待机会。 相对于月恨水,北宫馥倒是顺利得多了。 北宫玉知道她还在人世的消息之后,自然是激动万分,三日后亲自到凤仙观见她。 虽然说,他也对这件要犯欺君之罪的事情持反对意见,但见北宫馥心意已决,也明白她心中的仇恨确实深厚,当下也就不再苦劝,答应帮她想想办法。 不出几日,北宫馥便在北宫玉的带领下,乔装改扮,参加了翰林院的一次诗词画社的活动。 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琴棋书画都堪称惊艳,最后竟然引起了北宫勤的注意,甚至特地找了北宫玉询问她的身世,最后提出要收她为门生。 如今,她改了一个俗气的名字,叫做“王飞腾”。 这个名字,预示着她将来要飞黄腾达的日子。 认了自己的亲叔叔当老师,而她的亲叔叔,竟然不认得她,这要是将来传了出去,恐怕会成为笑柄吧? 不过有了北宫勤的帮助,北宫馥要进入仕途自然要比北宫玉的引荐简单得多。 “叔父此人道貌岸然,却独爱美色,自诩文人雅士,风流不羁,不过他倒是真的是爱才之人,却也是个妒贤嫉能之辈。”北宫玉见此,不由赶紧给她泼一盆冷水。 北宫馥不解:“可有什么事吗?” 她跟北宫勤只是在内宅内接触得多,对他在官场上的事倒真的不算很了解,只知道他文采风流,堪称当世文坛第一人。 自做官以来,风评也算不错,没听说过有什么贪污纳贿,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 当然,他任职的是翰林院,算起来好像跟这些应该都没有太大关系,至于嫉贤妒能,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在外面流传出来。 “听说几年前,有个文士才学一流,叔父想收他当门生,谁知那个文士自恃才高,根本不把叔父放在眼中,靠着翰林院的考试进了翰林院,结果被叔父一直打压,最后竟落得郁郁而终的下场。” “你从何处听到这样的事?” “是叔父身边一个幕僚说的,一年前,我跟他在酒馆碰到,他喝醉了,说了一段往事。” 原来如此。 “还好我已经拜了叔父为师,不然难免将来不跟那个文士的下场一样啊。” “叔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你还是要小心点。”北宫玉再三提醒。 北宫馥点点头:“多谢大哥,不过既然走了这条路,我就有十全的准备,放心。” 北宫玉不再说什么,只是拍拍她的肩:“不管什么时候,你来找大哥,我和你大嫂都会义无返顾地帮忙,什么时候撑不下去了,就退出来吧,找个地方隐居,我们养你一辈子。” 北宫馥不由笑了起来:“大哥,我可是比你财大气粗多了,钱的事,对我而言都不是事啊。” 北宫玉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有再多的钱都好,那些钱都不是大哥给的,没有兄妹情分!” 北宫馥看着北宫玉笑得十分灿烂,三年过去了,她的大哥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已经成熟了许多。 但令她庆幸的是,即使在黑暗的官场这么久,她的大哥,还是之前那个北宫玉,对她,对寒香,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赤子之心。 大润的官职一直都是世袭制,各部隔几年也会跟外面以考试的形式招募人才。 不过这种考试时间是非常飘忽不定的,因为一直都是由各部自由安排,只需短缺人手的时候,跟朝廷申报,批准之后,就可以开考。 所以世间很多人才如果不想在这种空等之中虚度光阴,就必须结交权贵,才能进入仕途。 就在北宫馥以王飞腾的名字进入翰林院做了一名职位低下的七品修撰之后,很快,机会便来了。 “王修撰,皇上派寿王殿下来监督《农政全书》的编撰,殿下明日就会来咱们翰林院。”有人跟她说完这个消息,扬长而去。 她并不是一个值得人关注的人,只求她能无过就行了。 北宫馥看着那人的背景,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寿王是吗,我们又要见面了! 她之前就有猜测,文帝如果想要巩固寿王的地位,又不引起朝野上下的注意,在擢升他身边各种势力之外,也必须让他有一定的建树。 但如果忽然给他实权,便会显得突兀,所以一定会先从翰林院下手。翰林院通常只是一些学术上的研究,编撰一些史册,经书典籍,在这里,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 本来就是啊,朝廷都样了寿王二十多年了,他也应该适当为朝廷做点事才对! 翰林院这样的地方,一看就是没多大前途,也不太可能有多大的功劳可以领,自然是非寿王莫属了。 但北宫馥并不这么想,因为她知道,今年却正好是翰林院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看起来,皇上应该也知道了。 翌日一早,北宫馥便早早将自己尽量打扮得丰神俊朗,出现在翰林院内。 寿王果然如期而至,他身后,陪同的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妙君。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她知道,这是他们打算大刀阔斧开始动作的时候,妙君的身份也应该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 北宫馥在一群修撰之中,跟着各阶官员,在北宫勤的带领下跟寿王见礼。 “北宫大人,这《农政全书》一文编撰得如何了?”寿王随口问了一句。 北宫勤忙道:“自从年初皇上下旨之后,微臣跟翰林院同僚都不曾好好休息,夜以继日地赶工,如今已经完成大半了。” “不错,本王会上表朝廷,让父皇嘉奖你们。”寿王点点头,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再那什么《农政全书》之上,看着北宫勤呈上来的书,也只是简单翻了翻。 随即,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道:“以后本王也不会常来翰林院,本王知道,我在这里,你们都不会太自在。” “殿下多虑了。”北宫勤赶紧战战兢兢地回答。 如今的寿王已经不如三年的看上去无权无势的寿王了,他现在虽然身份似乎依然不高,却跟朝中几位重臣相交甚笃。 “不多虑。”寿王摆摆手,“对了,关于这本书,各位有什么好的提议,今日都跟本王一次说了,本王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便准了,省得拖着。” 这…… 北宫勤看看周围的人,没人愿意开这个开口。 “本王一向喜欢实话实说的人,大家不用怕,想什么就说出来。” 还是一阵沉默,北宫勤笑道:“启禀殿下……” “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寿王抬头,见一男子,身形修长,在一群官员之中不算高大,但朗眉星目,此刻正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寿王心中竟然对这个男子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好感,于是问道:“这位是……” 北宫勤忙道:“这位是微臣刚刚收下的门生王飞腾,才来翰林院没几日,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建议。” “北宫大人,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咱们姑且听听吧。”寿王却否决了北宫勤的话。 北宫勤忍不住瞪了北宫馥一眼,却听北宫馥继续朗声道:“皇上编撰这本《农政全书》是想将大润治理千年,风调雨顺的经验告知天下,但据微臣所知,大润周边还有不少国家,他们的语言,文字,都跟大润不同,如果皇上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润如何得富饶和强大,理应将这本书译成各国文字,才能广为流传。” 寿王迟疑了一下:“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如果要用各国语言,怕是整个翰林院各位,也不见得都通晓各国文字和语言吧?” 端王妃北宫静相邀 北宫馥笑道:“其他微臣不太敢说,不过若是说起东桓语,微臣倒是可以效劳。睍莼璩晓” 寿王眼中一亮:“王爱卿的意思是,你精通东桓语?” “微臣在东桓生活过三个月,贩夫走卒,高官贵族也认识一些,他们都以为……微臣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东桓人。” 众人那惊讶的目光看着她,寿王一下来了兴趣:“这么说,你不止是精通,甚至是东桓通?” 北宫馥点点头,谦虚地道:“微臣不止在东桓生活过三个月,凡是生活三个月以上的国家,都可以马上学会他们的语言,包括崇信,正定,等四五个国家,微臣都住过几个月。燧” “如此甚好,那就先翻译东恒那一卷吧。”寿王点点头,“不知需要多久?” 北宫馥想了想:“若是快,半月左右,精致一些,需月余。” “似乎慢了一些。”寿王想了想,“还能再快些吗?昶” 北宫馥想了想:“可以先挑其中最精要的翻译,挑选和翻译,三五日可成。” “那就这么办吧,五日之后,本王来看你的精选。”寿王站起身,“还有,太学士大人,你再挑一些精通其他几国语言的学士,将《农政全书》译成多国语言发行吧。” 北宫勤赶紧点点头:“微臣遵命。” 寿王离开了,北宫勤转身看着北宫馥,良久以后,深吸口气:“王大人,你跟我来一趟,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立刻用同情的目光盯着北宫馥看,不过北宫馥却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是!” 跟着北宫馥到了他办公的地方,他是翰林院主要负责人,自然是在最大的房子里办公。 此刻,他坐在案台之前,看着北宫馥的目光很不友善。 北宫馥就这样站着让他看,因为她一直没有收到让她坐下的命令。 “为什么跟寿王殿下提出这样的建议?”见她在自己注视之下并没有心虚害怕,北宫勤终于开口。 “恩师大人,门生只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门生只在翰林院待了几日,不过这个建议,早就想跟恩师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 “最近这几日,恩师大人总是不在院内。” “我……”北宫勤深吸口气,“本官要准备这次迎接寿王殿下的事宜,自然没有空参与编撰。” 北宫馥于是很委屈地道:“所以啊,门生是不敢叨扰了恩师大人啊。” 北宫勤看她不卑不亢的模样,似乎不似作假,想了想,叹口气:“下次若是跟上面那些人提建议,最好跟为师先说一声。” 北宫馥急道:“恩师大人,门生是不是闯了祸?” “闯祸倒是算不上,不过你也算是被寿王殿下看中了,你知道官场之上,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通常都会受排挤,况且你还让翰林院的同僚们变得更加忙碌,他们不恨死你才怪。” “这倒是,门生真是思虑不周,那依恩师大人看,这件事该如何善后才好?” 她虽然不卑不亢,但是对北宫勤表现地十二万分地尊敬,仿佛他就是她的光明使者,是她不可或缺的人生指引明灯。 北宫勤心里一下就舒服了,看来,他这个门生是没有收错的,就算得到了寿王的赞赏,在他面前还是很谦卑。 看样子,眼前这个王飞腾,也不过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应该是想到了,所以才提出这个建议的,并非是想要反了他的天。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也就只能照寿王殿下的意思先做着了,不过记得以后有什么事,要提前跟为师说一声。” 北宫勤的称呼从“我”到“本官”到“为师”,可见他心目中对北宫馥的印象已经再次慢慢变好了。 “门生谨遵恩师教诲。”北宫馥大喜过望的样子,“既然如此,门生赶紧帮寿王殿下译《农政全书》精选去了。” “去吧。”北宫勤挥挥手,很满意她的表现。 北宫馥出了门,深吸口气,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但凡嫉贤妒能之人,只消让他觉得受到了足够的尊重,觉得自己的地位没有受到影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身边的人低低在下,他就不会对你再有什么妒忌之情。 一个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人妒忌得起来? 对付北宫勤,她实在太熟悉了,有的是办法。 至于东桓语,算起来,她还得感谢前世跟景安皓的婚姻。 那一年,她身怀六甲陪着他出使东桓,因为胎儿不稳,没办法,只能在东桓耽误了一点时间。 而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三个月这么长。 她原本就对语言十分有天赋,去东桓之前,也做足了功课,在东桓三个月,更是跟东桓百姓打成了一片。 她跟寿王说的三个月生活经验,其实来自前世。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个原因,在十日之后就得到了回报。 《农政全书》精选译成之后,受到了寿王的赞赏,让她这几日保重身体,因为很快就有一件大事要发生。 十日后,东桓使者团来到了帝京,需要找人作陪。 因为寿王学过东桓语,很自然就被皇上点名作陪。 作为精通东桓语的北宫馥,自然也就被寿王点名应邀作陪。 这就是北宫馥的目的了,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当然很清楚今年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忽然要感谢前世的遭遇了,让我很准确地知道,今年会发生什么事。”北宫馥看着从兵营偷偷溜出来的月恨水,很是开心的模样。 “经过这一次事件,寿王会得到皇上的看重,你同时肯定会得到寿王的看重。”月恨水点点头。 “我就是这么想的,前些日子,寿王已经问我愿不愿意进寿王府当他的幕僚了。” “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北宫馥笑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受到珍惜了,所以这次先吊着他,不要让得逞,等我在东桓使者面前建立点功劳,再让他给我开个好条件出来。” “有道理。”师父在禁卫军中怎么样了?” “上次营中比武,我拿了第一,是卓志盛亲自来观看的,我想他不日应该会擢升我。” 北宫馥笑起来:“看来师父也是一切顺利。” “但愿我们一直都顺利下去。” 师父二人分开之后,北宫馥很快得到跟东桓使者相见的机会,她很清楚东桓使者的性格作风,自然哄得他十分高兴。 寿王见她应付自如,就好像非常了解东桓使者一样,甚至都怀疑他们早就认识。 不过他的想法立刻得到了东桓使者的否定,这让他对北宫馥更加是刮目相看。 等东桓使者离开的时候,他又送上国书,邀请大润再派使者出使东桓,文帝非常愉快就答应了。 关于派谁去东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其实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寿王殿下和最近忽然冒出来的这个翰林院的王飞腾。 看上去,那个王飞腾似乎比寿王殿下更熟识东桓文。 但另外一个合适的人选,应该是最近已经治好腿伤的端王景安皓。 景安皓也会东桓文,但是很显然,是没有寿王跟王飞腾精通,不过他更了解东桓的风俗风情,这次作为副陪,也是深得东桓使者欢心。 东桓和大润不管在经济还是政治上,都有很亲密的联系,也正是因为两国的友好相交,也让其他国家不敢对大润和东桓有越礼之举。 这两个大国的结盟,对其他小国也有一种威慑的作用。 所以历代大润皇帝都很看重两国的盟约,文帝自然不例外。 “王大人,你觉得父皇这次会派谁去呢?”寿王府内,寿王正请北宫馥品茗。 因为这个俊朗的年轻人竟然拒绝当他的幕僚,他对他反而兴趣更浓了。 这一次,他还想再看看她对周围事物的观察能力。 “以目前的形势看,寿王应该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北宫馥轻笑,眼前的茶水纹丝未动。 “何以见得?” “一开始,皇上就打算将接待东桓使者这样的大任交到寿王殿下手上,不是吗?” 寿王愣了一下:“这话从何说起?” “好端端让赋闲的寿王殿下掌管翰林院,难道皇上五日之前会没有收到国书,不知道东桓使者要来吗?” 北宫馥此话一出,寿王的脸色不由变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双眸微垂,随即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此次出使东桓,非本王莫属了?” “也未必。”北宫馥却又转了话锋。 寿王越发不明白了:“可你刚才明明说……” “端王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东桓和大润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联系,谁能办好这件事,谁就能在皇上,甚至满朝文武大臣面前露脸,所以微臣肯定,端王不会坐以待毙。” “他会做什么?” 北宫馥想了想:“首先,他会制造舆.论。” “舆.论?” “他在养病期间,并没有闲着,为自己培养了一大批黑暗势力,又在得到皇上重用之后,致力于结交大臣,如今朝中起码有六成官员受过他的恩惠,而应该有至少三成官员早已明确表示会支持他登上帝位。” 事实上,前世景安皓称帝的时候,支持他的大臣,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不过这一世,他有强大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寿王,而寿王,是受皇上亲自扶植的。 这样算起来,怕就是不一样了。 寿王听得北宫馥这句话,想了想,问道:“王大人可有什么应对良策?” “有!”北宫馥点点头,“先发制人!” 寿王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眯起了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东桓使者走了之后,帝京朝野上下传出谣言。 大家都传言,端王这么积极治好双腿,是为了争皇位,而这一次出使东桓,他是势在必得,因为去了东桓之后,他就能更加巩固自己的势力。 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皇上,恐怕也要让他三分了。 这消息传出没多久,朝中有些大臣开始弹劾端王景安皓,上奏的是几处他的幕僚还有明确投靠他身边的官员的犯罪证据。 这些人犯罪的事情都不大,定多就是贪污了一点公款,调戏了个把良家妇女。 但是这些小事,一点点积攒起来,矛头简直就是直指端王景安皓。 短短几日功夫,景安皓的人被下旨查办的,下狱的,多达数十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文帝终于下旨,派寿王跟王飞腾出使东桓,不日启程。 “馥儿,你终于成功了!”夜色中,月恨水拥着北宫馥的身体,深吸口气,“只是,我们不知道会分离多久。” 北宫馥想了想:“使团会有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精英随行,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寿王带上你。” 月恨水这才笑了起来:“这样才不会有相思苦。” “师父何时变得这么嘴甜舌滑?”北宫馥嗔怪地看他一眼,“不过师父,我们虽然是聚少离多,可你醒来也有二月余,我算好了日子跟你见面,可却一直没有怀上你的孩子。” 月恨水忙抚摸一下她平坦的小腹:“不急,才两个月而已嘛,我们多努力一点,怀孕肯定是很正常的事。我反倒是怕啊,孩子来得太快,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北宫馥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如果怀孕了,等月份大了,肚子鼓起来了,就说是得了气胀,等要分娩的时候,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就说养病,到时候养好身子,依然可以再继续这个计划。” “你倒是想得周到。” “那是当然,我可随时都准备迎接孩子的到来的。”北宫馥笑起来,一脸的向往。 月恨水叹了口气,深深看她一眼,将头埋入她的颈窝间,汲取她发丝上的阵阵香气,叹口气:“那我唯有继续努力了。” “师父……”北宫馥娇笑起来,反手勾住了月恨水的脖子。 夜凉如水,月光中,有漫天星子闪烁。 接下来,王飞腾和寿王开始着手筹备出使东桓的使者团成员。 妙君自然是其中之一,而王飞腾跟寿王的关系也已经越发地好了。寿王很喜欢这个敢跟他开玩笑,又对他若即若离的小官。 “不如,我们去了禁卫军营之后,殿下挑一个人,微臣也挑一个人,这样方显得公平。” 寿王想了想:“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敢跟本王说公平二字了。” 北宫馥实在太了解寿王,他一直喜欢真率又难以琢磨的东西。 所谓得不到的东西最好,北宫馥如是,王飞腾自然也是如是。 如果等他真正得到了,也许还会觉得乏味呢。 “那殿下的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自然是同意。”寿王爽快地点了头。 北宫馥轻笑,看来师父注定是要跟她去东桓一行了。 出了寿王府,北宫馥坐马车回翰林院,中途却被人拦了下来。 “来着何人?”她让人上前问。 “回大人,听说是端王府的马车,上面有人让大人下车到他车上一叙。” 端王府的马车? 端王景安皓? 莫非她这次回帝京都引起了各方面势力的注意,连端王都出动了。 那马车里的,会是端王本人吗?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是王府的人,没有不过去的道理,本官就去一趟吧。” 她下车,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轻叹一声,却没有上去,只对着马车外面朗声道:“端王妃,下官就不上马车见王妃娘娘了,不知娘娘在这里召见下官,有何赐教?” 马车里面的人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始开口:“王大人,你好利的眼睛,你怎么知道,马车里坐的不是端王殿下,而是本宫?” 北宫馥心中冷笑一声,这马车我前世也坐过,就是端王妃的座驾,虽然跟端王坐的外形差不多,但因为是自己曾经用过的东西,她还是很清楚其中的差别的。 景安皓嫌弃马儿的速度太慢,用的是西域宝马,这匹宝马,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就算是他的妻子,它也不买账。 所以景安皓出行,一贯是用那匹马拉车的,绝不会换另外一匹。 而端王府中,可以用这辆马车的,除了端王,自然就是端王妃了。 “马车虽一样,不过端王妃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道,下官却是早就闻到了。” 坐在马车中的北宫静愣了一下:“本宫身上的味道,竟然这么浓吗?” 北宫馥心中越发冷笑起来,景安皓啊景安皓,这就是你前世今生最喜欢的女子。 她不是出来帮你办事的吗,竟然首先关心的是自己身上的胭脂水粉。 有北宫静在你身边,我保你任何事都不成。 “是,娘娘用个是闫宝斋的上等香粉,香飘十里,下官又怎么可能闻不到呢?” 北宫静更是举起手闻了一下,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王大人,本宫唐突了,只是本宫有事想问王大人,不知王大人可否进车内一谈?” 北宫馥摇摇头:“王妃娘娘相邀,原本不可拒绝,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车厢内位置狭小,很容易影响了王妃娘娘的声誉,下官还是注意点的好。” 北宫静听她说完,竟有些恼了:“本宫都不怕闲言碎语,你怕什么?” “回王妃娘娘的话,下官怕。” …… 这是什么回答? “娘娘若是没什么事,下官告退了。”北宫馥说完这句话,直接从北宫静的马车边上走了过去。 她自己的那辆马车,她直接不要了! 寿王府的色/诱 北宫静被气得不轻,她原本希望引王飞腾上了她的马车以后,以轻薄王妃的罪名,引他就范,转头帮助自己的丈夫。睍莼璩晓 但是很显然,已经被人识穿了,还被人暗讽脂粉味道太浓。 她一向是以淡雅素装著称于世的,怎么可能跟那些庸脂俗粉相提并论? 现在帝京传说这个王飞腾是寿王拼命想要拉拢的人物,看起来,所言非虚,此人确实有些本事,居然可以看穿马车内坐的不是端王本人。 想起这事来,北宫静还是有些不甘燧。 她虽然也愿意帮助夫君赢得江山,但景安皓竟然让她以自己的清誉来为他办事。 难道,他一点都不介意吗? 其实北宫静并不了解景安皓,只以为为他牺牲以后,就会好好珍惜她,而当初的北宫馥,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昶? 北宫馥太过了解景安皓,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而且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即使上一世他费尽心机得到了北宫静,如果为了他的江山和皇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更何况,今日这个北宫静,得来全不费工夫,又何必珍惜? “王飞腾拒绝了端王妃,端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月恨水已经通过筛选正式成为大润使团的一员,所以他现在正大光明可以经常来找北宫馥。 “事实上,我已经收到了端王的请柬。”北宫馥晃了一下手中的信函。 “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端王还是不肯放弃。” 北宫馥叹口气:“景安皓有句名言,他说,任何事情,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谁是赢家。”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月恨水笑了起来,点点头。 “况且,我现在身份未定,如果我能成为他的人,这出使东桓的事,不就跟他去了一样吗?” “自己去,自己人去,虽有些相差,但比起现在的形势而言,却已经好了很多了。” “端王确实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而且更是一个聪明人,总是能在最劣势的时候,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办法来解救自己。” 北宫馥点点头:“这一点,我在前世就已经很清楚了。” “你打算去?” “为什么不去?”北宫馥轻笑,“不去白不去。” “只怕是去了也白去吧。” “师父总是最了解我。” “不过端王此人遇事不择手段,他肯定想了很多办法让你就范,你还是得当心一些。” “我有数!”北宫馥点点头,看了看手上的请帖。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全部要报! 当北宫馥再次来到端王府的时候,看着端王府上的牌匾,心中一声感叹。 三年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已经过了一辈子了,景安皓,我这次来,就是要你生不如死的。 你慢慢活着,让你一次次地希望,再一次次地失望,就是我今世要还给你的人生。 北宫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腿走进端王府内。 端王府内依然是花团锦簇的模样,景安皓说,必须让任何一个走进端王府内的人,有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当人们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心,要攻陷他们的心,就变得十分轻而易举了。 北宫馥看着一路让人凝神静气的植物,嘴角勾起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伸手,摘起路边的一朵鲜花,拈花一笑,花丛中的男子丰神俊朗,飘逸若仙。 端王站在不远处,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 为什么一个男子,竟然会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 要知道,他景安皓也是一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眼前这个男子,不知为何,竟然有种阴柔之美,而这种美感,却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 一个男人身上,有阴柔的味道,却让人觉得好像自然生成一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子,连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有了几分心动? 景安皓眨一下眼睛,心中一动,随即笑起来,朗声道:“王大人,真是稀客啊。” 北宫馥转头看着他,亦是微笑:“端王殿下相邀,下官岂敢不来?” “看样子,王大人很给本王面子啊。” 北宫馥言语中带着一股讽刺:“下官只是怕下次还得丢一次马车,殿下知道,如今的车夫啊,一点都不淳朴,若是主人走了,他就自己带着马车走了。” 呃…… “呵呵,王大人可真是会说笑。”景安皓笑得有几分尴尬,单手握拳轻咳了一下才道,“请进,请进。” 北宫馥点点头:“殿下先请。” 二人客套一番,便往内堂而去。 内堂,饭桌上的菜肴已经准备好了,北宫静正襟危坐,看到他们二人前来,赶紧起身笑道:“上次本宫唐突了王大人,还请王大人见谅。” 北宫馥笑道:“岂敢岂敢,不过上次下官真的是吓到了,没想到王妃娘娘竟然是这种豪放之人,连自己的清誉都不不在乎。” 北宫静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北宫馥却哈哈笑了起来:“下官开个玩笑的,王妃娘娘不会这么开不起来玩笑吧?” “哦,王大人真是爱说笑之人,放心吧,王妃并非开不得玩笑的人。”端王赶紧在一旁打着圆场。 “是啊是啊,赶紧坐下用膳,我们边吃边聊吧。”北宫静赶紧定下心神点点头,指着桌子另外一边,让北宫馥在一旁坐下。 北宫馥也不客气,跟着他们二人坐了下来,北宫静已经倒了一杯酒给她:“一杯水酒,就当是本宫给大人赔罪压惊。” “不敢。”北宫馥端起酒杯晃了一下,笑道,“这*香到确实是无色无嗅,是上等的良方啊,想必是端王殿下身边的神医袁不苛的得意之作吧?” 景安皓脸色一变,却还是继续装傻:“王大人这次又是说笑吧?” “殿下觉得呢?”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 景安皓沉默了半晌,忽然对身边的人道:“看来王大人并不爱喝这种酒,换上好的竹叶青来。” “是!”旁边的侍从立刻将酒撤了下去,很快换了一壶新酒上来。 北宫静又要给北宫馥倒酒,却被她一下拦下:“王妃娘娘还是算了吧,*香能使人迷了心智,但烈焰春……难道娘娘不怕下官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让娘娘清誉受损吗?”这一次,换了北宫静脸色大变。 她抿嘴看了一眼景安皓,眼中泫然欲滴。 景安皓冷冷瞪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的,竟然是几分警告。 随即,他便笑了起来:“王大人可真是会开玩笑,不知王大人爱喝什么酒,本王让下人去准备就是。” 说着,他摆摆手,对侍从道:“撤了!” “是!” 竹叶青被拿了下去,北宫馥微微抬眸:“若是有上好的女儿红,倒是可以来一些。” 端王点点头:“来人,准备女儿红。” 女儿红拿了过来,北宫馥这次在北宫静接手之前拿了过来,然后在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杯,举起来道:“多谢端王殿下和王妃娘娘设宴款待微臣,微臣终于能喝到一杯干净的水酒,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她一番话,说得端王和端王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良久都没有开言。 “咦,二位怎么不吃啊,殿下和王妃请下官来,不是为了光看不吃的吧?” 景安皓这才回过神来,呵呵一笑:“是呢是呢,吃菜吃菜。” 说着,他冷冷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还不快给王大人布菜?” 北宫馥发现,今日伺候的人,除却换酒水的是个小厮,其他清一色都是丫鬟。 而且,是貌美如花的丫鬟。 看她们一个个环佩叮当,淡妆浓抹,梅瘦环肥,一应俱全,真个叫人眼花缭乱。 北宫馥心中忍不住笑起来,幸亏她不是个男人,她若是个真男人,先有*香,又有烈焰春,很难不倒在这脂粉堆里。 她知道,景安皓这么多年都有搜集各地美女的习惯,有些美女,还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 他从各地买了很多幼女,放到一个秘密基地抚养长大,教习琴棋书画,还有上流社会的礼仪,专门有人教她们穿衣打扮,同时从小都会给她们准备合适的食物,不会让她们太肥或太瘦。 等她们到了十五岁上下,就开始分成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甲级美人,不仅姿色倾国倾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是,她们身上还有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也会有一种,令人见之忘俗的美好感觉。 总之一句话,甲级美人就是十全十美的。 乙级美人,容貌也是上等,琴棋书画也有三两样精通,不过比起甲级美人便要次等一些。 丙级美人,空有美貌,才学上面没什么造诣,更没有什么天分,就是所谓的空腹美人。 丁级美人,中等姿色,却有几分才学。 这四种美人,甲级是最难找的,这种美人通常送给王公贵胄,甚至有送入宫中当秀女的。 不过可惜的是,他谋划了多年,后来送进宫里的美人,美则美矣,去并没有得到他父皇的宠爱,只能偶尔帮他稍微打听一下小道消息。 乙等美人,通常就送给一些他想要笼络的文人雅士,文人爱美人,自诩风流,不算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当然,还有一些江湖上非常有名气的侠士,不过能出动乙等美人的,至少也是一派之主。 朝廷中人,其实从骨子里就是看不起江湖人士的。 至于丙级美人,通常就是用来笼络普通的江湖人士,一些有一点实权的小官,世家的公子哥儿一类。 至于丁级的,却会专门找那些自诩不喜欢的美人的男子身边,以强大耐心来慢慢赢得那些人的心。 其实,如果可以成功,丁级美人的攻心之术倒是最厉害的。 不过世上男子多是喜欢用美色来判断是否喜欢一个女子,而女人的容貌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衰老。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因为她们衰老的时候,男人却依然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 而此刻,北宫馥看了周围的侍从一眼,明显看得出来,那群侍女至少是乙等美人,可能中间还有一两个是甲等美人。 这么瞧得起她,看来,对这东桓之行,景安皓还真的是势在必得。 记得当初他为了可以出使东桓,在朝野上下造了不少流言蜚语,贬低了其他有利人选,最后只落得他一个人合适而已。 而这一次,北宫馥让寿王采用同样的办法,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端王殿下请下官过府,不知所谓何事?”北宫馥将一切收入眼中,只装作不知,抬眸看了一眼景安皓。 “哦,本王知道王大人快要出使东桓,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北宫馥点头:“多谢端王殿下挂念,下官已经准备好了。” “听闻王大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住在帝京城,想必家中没有什么伺候大人起居的人,本王这里有一些侍从,平日倒也是训练有素,不知大人有没有看上的,尽管开口,本王送给你。” 北宫馥想了想:“这……夺人之美,似乎并非君子所为吧?” “这些侍女本王府中多的是,不过对于王大人来说,却是不同了,有一个一路侍奉的人,王大人路上便不会太过寂寞。” 北宫馥点点头:“端王殿下真是想得周到,下官若是再推却,怕是有些不给面子了,只是不知道,这大堂上的下人,是否可以任意挑选?” 景安皓立刻点点头:“自然,王大人选了哪个,本王就立刻奉送。” “那就他吧。”北宫馥指指身边换了两次酒的小厮,面带微笑。 景安皓和北宫静一下都愣住了,这么多美人儿不选,怎么选了个貌不惊人的小厮? “长途跋涉,那些女子怕是经不起风浪,还是带个男子,比较方便。” 呃…… 这个王飞腾是不是直肠子啊,这么多美女在,难道看不出他们夫妇的用意吗? “端王殿下,王妃娘娘……”见他们二人愣神,北宫馥忙问了他们一声。 “呃……王大人确定要这个人吗?”北宫馥笑道:“如果端王殿下不肯割爱的话,那下官就不勉强了。” “呃,哪里哪里,本王一向言出必行,既然你要他,那本王就将他送给你了。” “殿下!”那小厮叫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 景安皓瞪他一眼:“难得王大人看上你了,你就跟随他去东桓吧,记得要跟服侍本王一样伺候王大人。” 那小厮不敢有所违背,赶紧点头:“是,只是小人不舍得离开殿下。” “那就算了,看来下官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北宫馥赶紧推却。 “张源是个很得力的下人,你有了他在身边,确实很帮得上忙。”端王随即看着北宫馥笑了起来,“王大人还真是很能挑人呢。” 北宫馥笑颜如花:“端王殿下身边的人,想必都是人中龙凤,不是下官会选,是殿下自己会选罢了。” 端王笑起来了:“这话听着太像阿谀奉承了,本王只当是赞美,收下了。” 他的话中寒意很明显,你收下了我的人,如今又奉承我,还不是和我连成一线吗? “端王当得起的。”北宫馥只是微笑,不动声色地道,“如今端王送下官一个人随我去东桓,想必皇上听说也会十分高兴,下官会告知寿王殿下,说出使东桓这件事上,端王殿下也出了十分的力气。” 景安皓愣了一下:“寿王殿下?” “寿王殿下是这次大润使团的主事人,任何要带到大润去的人,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下官要带张源去,自然也应该跟他报备一声。” 景安皓迟疑了一下:“这人是本王送给王大人,就是王大人自己的人,怎么能算本王的人?” “无功不受禄,寿王这次送人是为使团出力,不应该是为了下官一个人的。”北宫馥站得立场十分中立。 景安皓皱了一下眉头,他送人自然是送给王飞腾私人的,怎么被嘴皮子这么一翻,变成送给使团的了? 那这个张源,到底算是下人,还是使团成员之一啊? 是成员之一,好像不够资格,如果是下人,又是谁的下人? 全使团的下人吗? “如果殿下没什么事了,下官就该告辞了。”北宫馥却在此刻站了起来。 景安皓愣了一下:“这就要走?” 摆明了拿了好处就走,这算怎么回事? “衙门还有一些公事要办理,下官怕在端王府再吃到一些不想吃到的东西,到时候,身子不好还是小事,无法出使东桓,可是国家大事了。” 她一番话,说得景安皓和北宫静的脸上又是一阵白一阵红,当下,景安皓只能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王大人了,王大人请吧。” 北宫馥也不迟疑,站起身就走。 看着她带着张源走出端王府,北宫静看了景安皓一眼:“殿下,此人看来不可用。” “哼,不可用,本王也不会让他被别人所用!”景安皓眼中升起一股戾气,模样令人有些惊悚。 北宫静心中一惊,想起刚才自己的表情,不会让他生厌吧? “对了,你刚才在怀疑本王要将你送给别人吗?”景安皓忽然问了她一句。 北宫静忙摇头:“妾身不敢。” “哼,如果你真的有用,当初在马车上就已经办成了,如今何必用上你?”景安皓冷哼一声,转身从她身边走过。 北宫馥不孕原因 “三弟找过你,还送了一名侍从给你?”寿王听完北宫馥的汇报之后,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他要做什么?” “侍从,他说是送给整个使团的,下官就是不知,这下人是算师团的下人呢,还是使团的成员呢?” 北宫馥是个很狡猾的人,顺手将端王的疑惑这件难事直接交给了寿王办理。睍莼璩晓 寿王愣了一下:“是给使团的?” “端王好意,一心想为朝廷办点事,尽点力,下官似乎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熹” 北宫馥说完这句,心中就已经笑了起来。 景安皓啊景安皓,我可是将你的作为放到高风亮节的位置上了,你真是应该多谢我才对啊。 寿王听完这话点了点头:“既然端王盛情,那本王就禀报父皇,收下这个张源吧。选” “一切听凭殿下安排。”北宫馥点点头,意思是,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张源跟我就没有关系了,一切交给你负责吧。 使团最终在初夏的时候成行,张源负责全使团的伙食,这个身份,算是下人,又不是下人。 看起来,寿王安排他的职位,真的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从帝京到东桓国都埃伦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月恨水作为随行军队的一员,因为北宫馥有意无意的提拔,此次已经是使团随行军队的首领。 寿王除却文帝一定指定要带的一些人员之外,随行侍从只带了妙君一人。 看起来,这个妙君真的深得他的信任。 据北宫馥看来,妙君虽然长得容貌姣好,但她跟寿王之间绝对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若是一对男女有了超乎常理的关系,各自看对方的眼神必定会有些不同。 北宫馥自问自己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路上这么长的时间,她没有理由看不出来的。 很显然,妙君对寿王十分恭敬,但却不卑不亢,甚至有时候还会顶撞寿王,但基本上,对于寿王的命令,她都会一丝不苟地去完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完全控制,倒更像是雇佣关系,你给我钱,我完成任务,但我不见得对你忠心耿耿,但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是我的义务。 想起上次在崖顶,妙君对她说的那段话意味深长。 看起来,她也很不愿意用这种车轮战的方式杀死一个人,但是为达目的,有时候必须放弃一点心中的原则。 而这前往东桓的路上,另外一件令北宫馥忧心的事就是,她跟月恨水的身体状况都是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月恨水醒来已经三个月了,她一直没有为他怀上一儿半女。 之前她怀疑是逆天改命的后果,可是想想,魔君圣辰早已将一切改变,现在天帝更是无法查找到魔君之子的下落。 但为什么,她就是怀不上呢? 上一世,她就是在东桓之前怀上天儿的,她以为,一切会跟前世一样,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难道她空有高超的医术,竟是能医不自医? 二十天后,大润使团终于到达了东桓都城埃伦,在边境接他们的是东桓的大将军裴镜,东桓王,在埃伦城的十里亭迎接了他们。 看起来,和大润一样,东桓对这两国的结盟也是一样的重视。 东桓位于东边,这里的建筑多是白色圆顶,上面雕梁画栋,且以孔雀为皇权的象征。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跟北宫馥前世的记忆中一样,东桓王派人带他们参观了整个埃伦城,还有大将军裴镜还带他们参观了大润的防务。 北宫馥开始感觉自己只是在重复前世的日子,除了不用多待三个月之外,她感觉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变化。 就在她十分笃定的时候,东桓王却忽然病倒了,病因不明,甚至连病名都不明。 东桓朝野上下群医素手无策。 “有这样的事?”北宫馥听闻这个消息以后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月恨水,“前世没有这样的事,甚至我三个月走了之后,那个东桓王还是好好的。” 月恨水点点头:“莫非因为我的逆天改命,连遇到的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是啊,按前世的事算,这个时候我应该怀孕了,可是今世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似乎也有些原因。” 月恨水握住她的手:“你先别急,我有几万年的寿命,你一定会陪我走完。” 北宫馥愣了一下:“几万年?我不过是个凡人,哪有几万年的寿命?” “等你跟我回到魔域之后,我让父上赐你千万年的生命,到时候,你有的是时间跟我孕育新生命。” 北宫馥忽然想起兰夫人说过的魔界生育的事,忽然眼神一挑:“师父,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怀上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一个魔胎,需要三百年的时间,又需要你七百年的呵护,所以你怕,我没有那个命来孕育这个孩子,是不是?”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笑了起来:“原来被你发现了,我还想等人间的事了却了再告诉你,其实你现在怀不上我的孩子,等父上赐你足够的命,才可以怀上魔界的孩子。” 原来如此。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我见你这么急着想要孩子,怕扫了你的兴,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 北宫馥嗔道:“人间的事不过几年就能搞定,如果将来我有了千万年的生命,那倒真的不急在这一时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们再好好培养一个孩子出来。” “这就是了。”月恨水点点头,“咱们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省得孩子生下来以后,还得像心悦这样,父母都不在身边。” 北宫馥点点头:“师父说得没错,是馥儿思虑不周了。” “你也是希望我们快点有结晶,只是你不太明白人魔两界的不同罢了。” 二人说到这里,月恨水换了话题:“东桓王病重,这次出使似乎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忘了我最擅长的事情了吗?” 月恨水愣了一下:“你打算替东桓王治病?”“这个时候,不发挥我的专长,似乎有些浪费。”北宫馥笑得若有所指,“我若在这次的事上立了大功,将来必定仕途前景大好。” 月恨水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不过你回了帝京之后,怕更加是被别人抢着要了。” “那不正好,若是能引起上位者的注意,我正好可以一一接近。” 和月恨水相聚一时之后,北宫馥就找到了寿王,毛遂自荐为东桓王看病。 东桓上下如今早已是束手无策,一听说有人精通医术,就算他并非是东桓人,皇室内也是病急乱投医,赶紧让北宫馥进宫给东桓王看病去了。 北宫馥这是第一次进入东桓皇宫内廷,之前跟东桓王和众大臣会晤,都是在外廷大殿。 此刻,她看到东桓王正躺在病床之上,面色苍白,时而如金纸,时而咬唇,头冒虚汗,似是十分痛苦。 她眯起眼睛,却看到一股黑气绕着东桓王的周边,萦绕不去。 那黑气重重压着东桓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一旁陪伴的裴镜大将军赶紧问道:“王大人,王的病,是否十分棘手?” “不光是棘手。”北宫馥摇摇头。 裴镜叹息:“其实我看到这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也知道未必有效。” “我只说棘手,可没说没救。” “什么?”裴镜大喜,“王大人的意思是,我们的王有救了?” 北宫馥点点头:“我说棘手,是因为东桓王得的根本不是病。” “不是病?” “是邪气入侵!” “邪气入侵?”裴镜显然不理解。 “我不止学过医术,也学过一些玄术,我看到东桓王周边有黑气压制着他,我怕他的病,没有这么简单。” 裴镜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裴将军,本官大老远从大润赶过来,只为了两国安好,绝不会胡言妄语。” 裴镜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那……王大人可有解救之法?” 北宫馥想了想:“此事需要一些时日,而且还得找到这邪气的原因,将军可知东桓王最近杀过什么人,或者可能遭遇怨气的原因吗?” 裴镜想了想:“我们王一向赏罚分明,不太可能遭遇到怨气啊。” 北宫馥眯起眼睛:“若是不能提供确切的方向,要考证起来,怕是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裴镜迟疑了一下:“此事恐怕还需要找王的贴身内侍等人一一盘查,也许有所收获。” “只能这样了。” 北宫馥手中一动,空中已经多了一道黄符,裴镜忙道:“王大人,你要做什么?” “在查出东桓王身边邪气的成因之前,我要先封锁住他的全身,让邪气暂时不能再侵蚀于他,但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只能等邪气彻底散去,他的病情才会好。” 说完,她那黄符已经忽然暴涨数倍,好似一张薄被一样盖到了东桓王的身上。 那黑气果然在一旁横冲直撞,却不得门而入,而东桓王,却在此刻缓缓醒了过来。 北宫馥松了一口气,看了裴镜一眼:“裴将军,看来我们首先要问的人,应该是你们的王。” 裴镜连连点头,赶紧上前看了东桓王一眼,又将之前北宫馥所问之事告诉了东桓王知道。 东桓王脸色依然不太好,不过神智似乎已经清醒多了,他看了北宫馥一眼,想了想:“王大人所言属实?” “不敢有瞒东桓王。”北宫馥恭恭敬敬地回答。 东桓王点了点头:“其实,最近孤王遇到了一件事,不知这邪气,可是跟那件事有关。” 北宫馥忙问道:“是何事?” “在你们大润使者来东桓之前,孤王有一日在宫里路过荷花池,看到有个宫女坐在白玉石栏边上落泪,孤王于是上前想要探问究竟,那宫女看了孤王一眼,居然一眼不发就跳落了荷花池中。” “有这种事?”北宫馥心中一动,看来这黑气想必跟那个宫女有关了,“那宫女,可是死了?” 东桓王点点头:“不错,孤王当时立刻派人打捞,但荷花池中俱是淤泥,士兵们打捞了一天一夜,只捞上来一具尸体。” 北宫馥点点头:“在王面前跳入池中,想必心中是有着莫大的委屈的。” 东桓王深吸口气,摇摇头:“孤王派人打听过,这个宫女名叫莲荷,是王后身边的宫女,前些日子打碎了王后的花瓶,被调去洒扫庭院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王后身边的人,王难道不认识吗?” 东桓王又是叹息一声:“说来惭愧,孤王已经多年不曾进过王后寝宫了。” “这是为何?”北宫馥又是愣了一下,她知道东桓跟大润都是注重礼节的国家。 在大润,就算皇上多宠安皇贵妃都好,他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凤仪殿过夜,以示皇后身份不变。 东桓王看了一眼裴镜,再看看北宫馥:“事已至此,孤王也就不瞒王大人了,孤王原本跟皇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之前感情很好,她嫁给孤王之后,马上有了身孕,却生下了一个女儿。” “因为是个女儿,太后她老人家很不高兴,逼着孤王纳妃,孤王不得已,纳了三位夫人,不想先后都有了身孕,而且生下三个王子,太后十分高兴,可从此之后,王后就将孤王拒之门外了。” 北宫馥仔细想了想,倒是十分赞同这位王后的傲骨。 看来,王后对东桓王的感情是很深的,不然,她不会放着再生一个儿子巩固地位的机会不顾,非要将丈夫拒之门外了。 那三位夫人生下了儿子,一定是让她受伤更重,青梅竹马夫君的背叛,还有太后婆婆的不满,就好像一把把利刃,杂得她体无完肤。 但这个时候,却出现了莲荷这样的宫女,其中又意味着什么呢? “王大人可是怀疑王后?”东桓王自然看出了北宫馥心中所想,赶紧道,“王后虽然恼我恨我,但让要她害我,她是断断不会做出来的。” 北宫馥眯起眼睛:“王竟如此相信她?”“孤王跟她一起长大,她是怎么样的人,孤王十分清楚。” “当东桓王和王后已经几年未曾见面了。” 东桓王摇摇头:“虽说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但孤王一直坚信,只要孤王每日都坚持去她寝宫,她终究有开门的一日。” 看起来,东桓王也是个痴情的人,只可惜,他身在其位,又是太后的儿子,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都已经五年了,王难道觉得,一个人就真的永远不会变吗?” 北宫馥的反问,让东桓王陷入沉思,但是在良久的沉思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孤王相信她。” 北宫馥无言了,想了想:“看来这件事,还是得从这个叫做莲荷的宫女身上查起来。” “王,末将立刻去将之前负责查询此事的各色人等都叫来。”裴镜看一眼东桓王,赶紧出去办事。 东桓王点点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此事若是能不惊动王后,就不要惊动了她吧。” “末将领命!”裴镜点点头跑了出去,北宫馥忍不住有些心思复杂地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说是痴情好呢,还是说他蠢笨又可恨好呢? 若是他真的痴情,当初就应该顶住所有的压力,保护自己和心爱女人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可他却为了所谓的江山和孝义舍弃了这段感情,也难怪王后要怨他恨他。 但此时此刻,他即使病入膏肓了,却还是相信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害他。 北宫馥深吸口气,也许,这个世上,痴情的男子跟痴情的女子总是不一样。 痴情的男人,只绝对心在那个女人身上就足够,而女人却总是贪心一些,希望男人的身和心都永远属于她。 但这个世道,这样的愿望,简直就是每个女人的奢求。 北宫馥嘱咐东桓王千万不要揭开那个符被之后,便告辞走了出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天空里月朗星稀,空气中花香怡人。 北宫馥由着宫里内侍引着出宫而去,见一出宫殿深幽,不由随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内侍忙回答道:“回王大人,这是孔雀宫,王后娘娘住的地方。” 孔雀宫? 东桓以孔雀为尊,王后住的地方,叫做孔雀宫也是贴切。 北宫馥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忽然问道:“王后是怎么样的人呢?” 那内侍愣了一下:“奴才并没有伺候过王后娘娘,不过听说,王后娘娘是个很好伺候的人,多半时间都是不言不语地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也有人说,王后其实早就疯了,她很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不让点任何烛火,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疯了…… 北宫馥忽然想起沈夫人来,她当初思女成疾,似乎也是类似的状况。 当时,北宫家上上下下都传说她疯了。 但是现在,她不止没疯,还风风光光当着北宫家的当家主母。 北宫馥叹息一声,刚想离开,却听那边有人敲锣:“不好了,不好了,锦绣宫失火了!” “锦绣宫?”北宫馥愣了一下,她身边的内侍已经叫了起来,“呦,那可是晋妃娘娘住的地方呢。” “晋妃娘娘?”就是东桓王娶的三夫人之一?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看到了,我们不能不管,快带我去看看。” 内侍忙点头:“奴才这就带王大人去。” 捉奸? 锦绣宫的火势很大,从天黑烧到天亮,一夜的时间,将皇宫上空都映成了白昼。睍莼璩晓 等到了天亮,火灭了,烧成废墟的宫殿内抬出一具具焦尸,有人认了出来:“那个,那个是晋妃娘娘。” “二王子也在!”有人尖叫了起来。 北宫馥皱了眉头,这一把火,烧死了晋妃母子二人。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北宫馥只能随口问一声,毕竟这是其他国家的事情,她作为一个看热闹的人,不能参与太多熹。 “王大人,奴才刚才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天火。” “天火?”这更不可思议了,昨晚月朗星稀,是大晴天啊,哪来的天火? “是在,奴才也觉得奇怪,不过昨天确实有人看到一道火光从锦绣宫上方降下来,接着锦绣宫就发生了这场大火。靴” “什么人看到的?” “好多人看到呢,凡是在锦绣宫远一点,高一点的地方都看到了,包括宫里巡逻的卫队,还有守卫皇宫东西角楼的士兵。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看来这个天火应该不是造出来的谣言了。 五月的天,若是有天火冲击,说怪也不怪,毕竟已经过了立夏了。 可北宫馥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东桓王见到那个叫做莲荷的宫女,接着晋妃母子就被烧死了。 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晋妃平日在宫里为人如何?”她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侍从想了想:“奴才不敢说。” “人都死了,就算说了又怎么可能找你算账?”北宫馥笑起来,“我也就是好奇问问罢了,我不是东桓人,跟晋妃也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你还怕我外传了不成?就算我传,人家都未必信呢。” 那侍从想想她说的倒也有理,于是叹口气道:“这个晋妃娘娘在宫里可谓是横行霸道啊,她父亲是靖国将军裴玄,为国立过汗马功劳,她又为皇上生下了王子,所以她一直觉得,将来的东桓太子,一定非她儿子莫属。” 裴玄? “不知这位靖国将军,跟裴镜大将军是何关系?” “哦,裴大将军是靖国将军的嫡亲儿子,父子二人可以牢牢掌握着咱们东桓的军权防务呢。” 说到这里,那个侍从看了北宫馥一眼:“王大人,你不会说是奴才说的吧?” “我都不记得你的名字,又怎么可能说出是你说的?”北宫馥赶紧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那侍从这才点点头:“奴才真的不能多说了,再多说,就要祸从口出了。” 北宫馥拍拍他的肩:“我明白的,辛苦你了,看你口都干了,这点银子给你买口茶喝。” 她说着,递过去两块银锭子:“礼太轻,你可别嫌弃。” 那侍从眼睛都发亮了:“王大人放心,有什么尽管问奴才,奴才在敬事房干活的,叫陈福,他们都叫我小福子,大人也可以这样叫我。” 有了钱,连刚才北宫馥承诺他不问他名字也忘记了。 北宫馥只觉得好笑:“敬事房倒是好地方,想必油水很多吧?” 陈福呵呵笑起来,有些尴尬:“油水那是别人的事,跟奴才没什么关系,他们都说奴才多嘴多舌,容易祸从口出。” “那他们这么想到让你来招待我?” “他们说,王大人你们是其他国家来的,不会待多久,况且你们也不可能在东桓闹出什么大事了,就算奴才做错了,说错了,你们也会息事宁人,过几日你们就走了,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大润使者不会想到给侍从赏赐,肯定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们都不愿意来。” 北宫馥明白了,他们是来了马上就要走的人,既不需要别人巴结他们,也不需要巴结别人,所以使银子地方自然就少了。 这个陈福倒是个实在人,难怪在敬事房处处受排挤。 “小福子,你想去裴镜将军身边干活儿吗?”北宫馥忽然提出一个方案。 陈福大喜过望:“好啊!” 可随即,他又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这种净了身的奴才,只能一辈子待在宫里了,怎么可能派去伺候大将军?” 北宫馥笑道:“最近裴将军在查一起宫里的案子,应该回经常来宫里走动,据说这案子所需费时,恐怕需要几个月,到时候你伺候得裴将军高兴,少不得你的好处。” “如果真的如此,那王大人可就是奴才的大恩人了。”陈福大喜,“只是奴才天生多嘴,又不会察言观色,恐怕伺候不好将军。” 北宫馥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也要在这里为你们的王治病,需要一些时间,既然是我介绍你去的,连带我也有责任,你便将裴将军每日的表现告知与我,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看看应该如何让他高兴才好。” “如此就最好了。”陈福连连点头,“若是奴才立了功,那王大人对小人可就是恩同再造了。” “我也是顺手做功德一件,横竖是要回大润的,就当是路过做了件好事罢了。”北宫馥哈哈笑起来,“走了走了,没什么可看的了。” 她一副真的毫不关心的模样,陈福不疑有他,赶紧恭恭敬敬地送她出了宫。 接下来的日子,北宫馥带着“保镖”月恨水,跟着裴镜开始查探莲荷的事情。 至于陈福,北宫馥跟裴镜表示,他们一明一暗开始查探此事,陈福是伺候她的人,裴镜在明,不如就交给裴镜用,省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的建议并没有引起裴镜的任何反对,于是陈福就顺利在宫里伺候上了裴镜。 至于北宫馥和月恨水,在夜黑的时候出现在了孔雀宫的上空。 “你真的觉得王后有问题?”月恨水踩在瓦楞之上,还是有些迟疑,“东桓王这么相信她,而且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总觉得如果王后背叛了东桓王,有些不可思议。” 北宫馥摇摇头:“当一个女人恨起来的时候,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师父,你忘了,你眼前就有一个啊。”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北宫馥淡淡一笑:“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并不觉得我自己有错。” “我也觉得你没错。”月恨水很郑重地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如果王后如果要报复东桓王的时候,我倒觉得,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北宫馥点点头,二人跳落到孔雀宫正殿。 从窗户外面望去,殿内灯火通明,二人用个定身术,将外面的侍从全部定住,他们待会醒来之后,只会以为自己打了个盹,并不会知道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当然,他们也不会待得太久。 进入正殿,很快到了内堂,里面就是王后的寝宫。 此刻,寝宫内也亮着灯,北宫馥夫妇二人在窗外用了透视术,屋内的一切便在二人面前被一览无余。 屋内,一个穿着华贵但简单的妇人,她的面前,是个六七岁大小的漂亮小姑娘,跟那妇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华为,你要记住,女人不能靠男人,你是公主之尊,你的父王是一国的国王,但是也无法保证你母亲独一无二的地位,所以男人真是不可信。” 北宫馥跟月恨水对视一眼,东桓国王后,竟然这样教育自己的女儿华为公主? “母后,他们说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那难道女儿不嫁人了吗?” 王后叹息一声,摸摸她的头:“你记住,就算要嫁人,也要嫁一个你可以驾驭得了的男人,你要让那个男人一辈子屈居你之下,他才不敢乱动,不然,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为了地位,为了江山,第一个所要牺牲的就是女人。” 华为公主似懂非懂点点头,却听王后又道:“幸亏你一出生就已经是公主之尊,所以这个世上地位比你低的男人多得是,将来你完全可以用公主的地位压着他!” “母后,女儿明白了。” 母女二人一直聊着这个话题,之后便歇下了。 北宫馥跟月恨水叹口气,转身离开了孔雀宫。 “看起来,王后对东桓王的怨恨极深。”北宫馥抿一下唇,“不过目前看起来,还看不出来她跟莲荷到底有什么联系。” “你看那儿。”月恨水忽然指了以前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窜过孔雀宫的屋顶,飞掠地前进。 “是裴镜?”人影前行的速度已经算是十分快速,不过那是在别人的眼中,在北宫馥夫妇眼中,却是极慢的速度,每一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大晚上的,裴镜进宫已经很奇怪了,他还学他们,不走寻常路? “过去看看。”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赶紧跟着裴镜的方向追了过去。 裴镜在皇宫屋顶上跑来跑去,肩上居然还背着一个布袋子,而那个布袋子,看大小重量。 疑似是一个人? 裴镜最后停在一处宫殿的屋顶上方。 北宫馥二人用了隐身术,跟在他很近的地方,调整声息,没有让他发现。 这里是玉冰殿,是三夫人之一的玉妃跟大王子住的地方。 北宫馥见裴镜停了下来,四周不停地查看着什么,接着滑落到玉冰殿内。 只见他飞快地将那个布袋拎了起来,然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主殿,拿起迷香吹了进去。 随进,他估计想到里面的人已经熟睡,于是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将那个布袋放到了床上。 打开布袋子,里面竟然是个一丝不挂的男子,而且同样也在昏迷状态。 将那个男子弄上床之后,裴镜又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叠衣物,散乱地丢在地上。 而那床上躺着的女子,赫然就是当今的玉妃娘娘! 他要做什么? 北宫馥二人还在疑惑,却见裴镜往空中洒了一点药水,接着,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原来他竟然是算准了时间的。 “怎么回事,玉妃怎么不出来接驾?”东桓太后是个五十多岁养尊处优的老妇人,此刻她受了儿媳妇的怠慢,一时有些怒气。 她身边的内侍忙道:“太后莫要生气,咱们进去好好问责那玉妃便是,不过年轻人,像是睡过头了,没听到通报。” “这也是有的。”太后这才稍微缓了一下语气,“不过问责却是一定要的,不然这宫里的规矩,岂不是都坏了吗?” “是是!”内侍连连点头。 太后已经一脚踏进了玉妃的寝宫,当玉妃一声尖叫从床上蒙着被子惊醒过来的时候,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带着,大王子的身世也遭到了猜测,母子二人被太后用莫须有的罪名赐了三尺白绫。 “要不要救?”月恨水看了北宫馥一眼。 “师父有办法救吗?”北宫馥反问。 月恨水想了想:“如果要救,只能现身了。” “那我们在东桓就一定待不下去了。”北宫馥摇头、 月恨水想了想:“难道不管了?” “宫里面勾心斗角的事,哪国没有,若是要管,又怎么管得过来呢?”北宫馥抬眸看看裴镜,“我倒是对他很有兴趣,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是啊,他不是跟你一起查探宫女莲荷的事么,为什么他会来诬陷玉妃娘娘?” 那一边,玉妃跟那男子苦苦哀求,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们,最后两名内侍将白绫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将她和大王子活活勒死。 至于那名男子,也被用同样的办法处死之后,太后便让人送去乱葬岗。 接着太后下令道:“明日对外宣称,玉妃娘娘跟大王子忽染急病,且要传染,已经暴毙,为防止这病的蔓延,玉冰殿上下所有人,都要陪葬!” “是!”她身边的内侍,赶紧点头,又立刻派了心腹封了整个玉冰殿。 妃子红杏出墙,从来都是每个宫殿的大忌,每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当权者们都会想方设法掩盖。 暴毙,陪葬,都是其中的方法之一。 太后一走,内侍忙着处理玉妃和大王子的尸体,将他们盖好之后,派了个小宫女守夜,这才离去。 等他们一走,月恨水看了北宫馥一眼:“你不是说不救吗?”“我直说没有必要现身救。”北宫馥笑,上前探了玉妃和大王子的鼻息,“鼻息是没有了,不过心跳还有,有得救。” “你可以用玄术盖住了他们的鼻息,造成假死之相嘛。”月恨水笑起来,“不过他们明日就要下葬,你打算怎么办?” 北宫馥拿出两张符纸:“有这个。” “替身符?” “师父莫要忘了,这个玄术是我练得最好的。” 当初在定安侯府,她为了经常可以溜出去,可是用初级玄术师的功力,越级练的中级玄功,就是这个替身术。 北宫馥在玉妃和大王子身上贴了隐身符,又用替身符幻化做他们的替身躺回灵台。 “带走吧。”可惜那个男子已经被送去乱葬岗,爱莫能助啊。 将玉妃母子二人带出了宫,北宫馥夫妇二人也不敢将两人带到使馆,只是出城找了一出农家小舍,给了足够的银两,这才将他们二人救醒。 “这里……是阴司路吗?”玉妃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迷糊。 “这只是宫外,不是什么阴司路。”北宫馥一身女装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 她的女装打扮让玉妃心中的戒心稍微降低了一些:“姑娘,你是……”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北宫馥笑起来,“是我将娘娘和王子揪出宫的,因为我亲眼看到有人诬陷娘娘。” 玉妃一下站了起来:“请姑娘送我回宫,我要禀明王上,求姑娘给我做个证。” “为了当你的证人,我还得但个私闯禁宫的罪名,不值当。”北宫馥直言拒绝。 “姑娘到时候将功补过,我一定会在王上面前替你求情。” 北宫馥冷笑一声:“玉妃娘娘,你不要太天真了,王上现在病重,宫里当权的是太后娘娘,你可是被人捉奸在床,你觉得她会相信你?我难道就不可以是你在外面买通的证人吗?” 玉妃陷入沉思之中。 “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我可不想因为你的愚蠢搭进自己一条小命。” 玉妃毕竟是在宫中打滚的人,听完北宫馥的话,自然有了计较,于是抬眸问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救命之恩,终身难忘。” “我姓宫,名字嘛,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北宫馥取了自己名中一个字随便告诉她,“反正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玉妃愣了一下:“不知宫姑娘的事情结束之后,是指什么?” “很简单,我有两个亲戚,在调查一件事,可能跟你被人诬陷有关,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然后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你觉得公平吗?” 她的话跟绕口令似的,不过玉妃听懂了。 “公平!”她点头,“其实那个男人,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我们自幼有情,只是后来我被送入宫中,最后只能劳燕分飞,但是你相信我,我跟他绝无私情。” “这个我自然明白,不然裴镜根本不需要带她来跟你送做一堆,直接等你们什么时候幽会派人来抓就是了,何必又是夜探皇宫,又是*香呢,多麻烦。” 玉妃大惊:“你说什么,是裴镜?” “不错,就是裴镜把那个男人送到你的床上的,其他的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想,也许只有娘娘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这……”玉妃也是一脸的疑惑,“我跟他没什么仇怨啊,他为何要陷害于我?” 宫闱情仇 “仇怨这种事,可能是在无意间结下来的,你仔细想想,也许在无意间,你得罪了裴将军?”北宫馥循循善诱,慢慢提醒。睍莼璩晓 玉妃仔细想了想:“虽说进宫不是我自愿的,但进宫之后,我便心如死灰一般,也不愿意跟人争斗,这几年,甚至连王上也来得很少了,惟独偶尔跟太后娘娘理佛,加上我生的是大王子,这才时有出场的机会。” 北宫馥看看玉妃,见她也不似说谎。 就凭她刚才知道自己没死之后冲动跑去伸冤的情景来看,她确实是个没有太大心机的妃子。 至少,她应该是个直肠子的人,并不善于谋算,就算是谋算,最多只是保命罢了熹。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作为东桓王的妃子,作为大王子的母亲,多少人盯着她的位置看呢? 北宫馥看看玉妃,叹口气:“你不去招惹人家,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恨你。靴” 玉妃想了想,点点头:“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会是裴将军?”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入得宫中做得妃子,想必娘娘家中一定显赫得紧。” 玉妃点点头:“我祖上三代出过三个丞相,另有六部其他官员十几名,也算是个百年世家了。” “那你家跟裴家可有仇怨?” “玉家跟裴家一文一武,应该没有什么相违背的地方,不可能产生什么矛盾。” “那就真的奇怪了。”北宫馥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你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他为何要这样陷害你?对了,王上是否有让大王子继承王位的意思?” 玉妃忙摇摇头:“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王上一直在等王后娘娘的儿子出生才会立太子,奈何王后一直不理他,也不愿意再为他生儿子。不过大家都说,如果王后一直没有儿子,其实三王子成为太子的呼声是最高的。” “是么?” “三王子的母妃孔妃来自东桓世家,家中有文有武,在东桓朝野上下都是根基深厚,若是有这么强大的外租家作为后盾,将来三王子的帝位一定是稳如泰山。” “那裴家,支持谁家呢?” 玉妃想了想:“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就算裴家有心支持谁,也不可能表现得太过明显,王上喜欢中立的人,不太喜欢官员私下跟皇室结盟。” “算起来,二王子和大王子现在已经除去了,三王子似乎就成为皇储的第一人选了。”北宫馥靠在门边缓缓地吐出一句话,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是月恨水跟她商量好的暗号,北宫馥忙对玉妃道:“我还有事,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玉妃点点头,她们既然是萍水相逢,看起来,对方也没有留下姓名的意思,所以玉妃也就不再问。 北宫馥走出门外,见月恨水神色有异,朝她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三王子今日正午时分,在宫里玩耍的时候,不慎跌入了荷花池,孔妃为了救他,情急之下也跳进了池中,母子二人当场殒命!” “什么?”北宫馥一下皱紧了眉头,那玉妃说的夺嗣的战争,难道是不对的? 幕后黑手如果不是孔妃,如果不是为了三王子顺利当上太子,那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目前唯一一个可以怀疑的人是……王后? 她的言行举止,她的怨恨,足可以成为她这么做的动机。 但是裴镜,是她的人吗? 又为什么会成为她的人? 要知道,王后只不过生了一个公主而已,她并没有儿子,就算三个王子死了,也轮不到她的女儿继承王位,顶多就是从皇室的其他旁支中挑选一名拥有皇室血统的男子继承大统。 裴镜作为一名大将军,所谓不利不起早,不管是不是帮三位王子都好,总之怎么算都帮不到王后头上啊? 难道这个裴镜,失心疯了,还是被王后抓到了什么把柄? 北宫馥怎么都想不明白,看看月恨水:“我想,我应该立刻进宫一趟,看看情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先在这里看着玉妃母子,你先去看看。”月恨水点点头。 如今北宫馥经过三年的苦练,加上后来魔君圣辰和兰夫人的助力,她的玄术已经大有进展。 如今,她的玄术几乎已经可以和紫霞山上的师伯们一较高下了。 就算不能全赢,算起来也不可能全输。 所以现在月恨水对她放心了很多,也不再如之前贴身保护。 东桓王宫内,北宫馥换了男装,依然扮作俊美男子王飞腾的模样,进宫面圣。 东桓王身上的黑气越发沉重,眼看就要掀翻她盖上的符被,形势有些危急。 北宫馥叹口气,只能再帮他加了一床符被,同时千叮万嘱他千万不能离开龙床,不然黑气入体,后果非常严重。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裴镜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东桓王,然后不停地点头,似乎十分在意王上的身体。 但究竟他心中怎么想的,北宫馥自问没有学过读心术,实在是看不透。 从东桓王的寝宫出来,陈福给她献茶,让她在内堂侧室小坐了一阵。 “对了,小福子,你最近跟着裴大将军怎么样?”北宫馥随口问一句。 陈福忙道:“裴将军是个很好伺候的人,留宿王宫的时候,晚上都不需要人守夜,平日只是进宫的时候端茶倒水都会给赏赐,奴才拿了不少呢。” “那不就好了,拿了足够的钱,到时候留点傍身也好,等裴将军处理完宫里的事,你也可以攒下不少了。” 陈福笑道:“还多得王大人推荐呢,奴才这里有个小玩意儿送给您,奴才知道您不缺钱,不过奴才实在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 北宫馥愣了一下,却见那陈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个内画牡丹花开的鼻烟壶,大概不到两寸,精致非常。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北宫馥愣了一下,据她所致,东桓并没有这东西,这东西,应该是从大润传过来的。 而她这次所带的,送给东桓的礼物之中,就有这种鼻烟壶。这个鼻烟壶,看上去似乎很熟悉,好像是她带的那一套“花开富贵”的鼻烟壶其中一只。 只是,这只昂贵的鼻烟壶,怎么会到了陈福的手上? “那天,奴才看到裴大将军拿在手里赏玩,奴才就上前说了一句这玩意儿真是好看,他就立刻放下走了。” 立刻放下走了? “是赏给你了?”给一个宫里的奴才这么厚的赏赐? “倒也没说,不过很多主子都是这样的,赏给奴才的东西,就放下,就当是赏了。” 东桓确实有这个习俗,不过这个鼻烟壶,可是价值连城呢,真的是裴镜赏赐的? 北宫馥眼中都是疑惑,陈福也看出来了:“王大人,这鼻烟壶可有什么问题?” “这个鼻烟壶,是我送给你们东桓王的礼物之一。” “什么?”陈福大惊,随即又笑道,“裴将军是王上最信任的人,赏赐给他也是正常的。” “王上赏赐的,会随意送给你?”北宫馥直言不讳,“他是哪天送给你的?” 陈福想了想:“应该是昨日傍晚,那个时候,正好有人在跟他说一些事,说完他就走了。” “说的是什么事?” “这……”陈福仔细想了想,“说真的,奴才听得不真切,似乎是跟太后有关。” “是不是说昨晚太后要去找玉妃?” “对对对,就是为了这事,好像是什么佛诞,说要商议什么的。” 北宫馥想了想,今日是佛诞,玉妃经常跟太后一起礼佛,一起商议佛诞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看来,裴镜昨日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才会放下这个昂贵的鼻烟壶不顾而去。 而这件紧急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诬陷玉妃。 北宫馥点了点头:“对了,最近伺候裴将军,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说出来我帮你参详一下。” 陈福想了想,摇摇头:“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听其他伺候裴将军的下人说,裴将军有个很奇怪的习惯,他不喜欢有人伺候他睡觉,而且今年他已经二十九了,都尚未成亲,家里连个侍妾都没有,最奇怪的是,他连青楼都没去过。” “这是大将军洁身自好,也属正常。” “并不是洁身自好。”陈福降低嗓音,“奴才是听说,裴将军不爱女色……” “不爱女色?” “王大人,你这还不懂么,不爱女色,自然是爱男色。”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你说的是真的?” “也是裴将军身边的那些人说的,奴才也是道听途说。” 看来也做不得准了,不过陈福这个人,倒是充分发挥了他爱打听的本能,很快跟裴镜身边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打听出来的那些东西未必有多大用处,不过见微知著,也许能从中愁死薄茧,知道一些什么。 北宫馥沉思一阵,将鼻烟壶放入自己的袖子中:“这鼻烟壶我暂且收下,不过以后没必要再拿这些东西给我了。”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陈福连连点头。 北宫馥走出东桓王宫正殿,忽然有禁卫军士兵快马加鞭跑了出来:“王大人留步,王大人留步啊!” 北宫馥愣了一下:“你找本官何事?” “王上病情忽然加重了。” “什么?”北宫馥眯起眼睛,忽然一把抢过他的马,飞快地往东桓王宫正殿方向而去。 此刻,正殿早已是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北宫馥飞快地分开人群跑了进去,只见整个内堂已经被一大波黑气牢牢封锁住,里面传来东桓王声嘶力竭的声音。 北宫馥赶紧大叫一声:“大家都不要进来!” 说着,她拉开一张金网,将整个内堂罩了起来,进入黑气沉沉的室内之后,只见东桓王将两张符被甩在地上,整个人疯狂地挣扎。 他的身后,是月恨水死死掰住他的身子。 “师父,你怎么来了?”北宫馥愣了一下,“玉妃呢?” “他们没事,她说她不会想到走,如果有事,让我先走,幸亏我来了。”月恨水简单回答。 北宫馥叹口气:“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走之后,王后娘娘忽然派人来了这里,说要东桓王现在起身去孔雀宫见她,如果能在一刻钟只能见到他,她就原谅东桓王。” “又是这个王后。”北宫馥眉头紧锁,“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都跟她有关。” “可惜我们没有证据!”月恨水将一道符贴到东桓王额头之上,一道金光之后,东桓王的情绪终于趋于平静。 将东桓王放到床上,月恨水叹口气:“幸亏我来得及时。” 北宫馥重新为他盖上符被:“看来这符被也撑不了多久,还是必须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可以彻底解决。” 月恨水用了隐身符,北宫馥见东桓王平复了情绪之后缓缓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下官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掀开这符被。”北宫馥显然是答非所问。 “可是,是王后她……” “你忘了吗,莲荷以前是伺候王后的人。”北宫馥瞪他一眼,“还有,三天之内,死了三个王子,三个妃子,难道王你还没有丝毫的怀疑吗?” 东桓王眼中顿时出现了短暂的迷茫,但依然坚定地道:“不,她一定不会害我。” “那么,王,你忘了吗,刚才若不是王后娘娘的召唤,你又怎么可能会掀开符被离开这里?” 东桓王皱起了眉头:“不,这怎么可能?” “你好好想想吧。” 东桓王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我要去见她。” 北宫馥想了想:“你只能召她来见你。” “不,不行。”东桓王摇摇头,“我曾经对她说过,我们是平等的夫妻关系,我永远不会用王上的身份命令她做任何事情。” 北宫馥冷笑一声:“王,你牢牢坚守着的承诺,不代表别人也会坚守着,也许别人早就忘记了呢?” 东桓王却还是摇摇头:“这个承诺,是我最后可以留给她的东西了,如果连这个都没有了,我们之间,又还能剩下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东桓王的坚持,竟然让北宫馥有一霎那觉得这个懦弱的男人,其实还是很可怜的。 “让人给你准备一张担架,我会将你整个人移到担架上,你就可以出去见王后了。”终于,她还是做出了妥协。 东西全部准备好了,北宫馥用漂浮术将东桓王整个人浮到空中,慢慢转移到担架上。 北宫馥跟在东桓王身边道:“为防止邪气有变,下官必须跟在王的身边。” 东桓王点点头:“有劳了。” 一行人前往孔雀宫,宫内居然冷冷清清,一点都不像是接驾的架势。 “王后不是让孤王前来吗,怎么她没有出来迎接?”东桓王四周看看,有些不解。 “奴才进去看看。”身边的大内总管赶紧跑了进去。 不一刻,他走了出来:“王上,王后娘娘说,她不会见你的。” “什么?”这不是耍人吗?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王后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东桓王有些失望,却还是对侍从道:“再去问问,就说是她的意思,孤王已经来了,她又为什么不见?” “奴才已经跟娘娘说了,可她说,她就是想随便派人传着玩的。” 传着玩? 东桓王叹口气:“自从孤王生病以来,确实许久没来过孔雀宫了。” 北宫馥想了想:“王,你还有三位妃子和王子都遇害了,是不是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他们?” 东桓王想了想:“算了,不见也罢,回宫吧。” 三位妃子没有感情也就算了,连儿子都没感情,死了就这么算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北宫馥眉头锁得更紧,这东桓王对王后的痴情,对亲生儿子的冷漠,似乎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极端地步。 这……正常吗? 她有些不太理解,既然对王后的感情真的这么好,又为什么非要为了江山社稷和孝道娶那三个妃子进宫呢? 东桓王被抬了回去,北宫馥却陷入了沉思。 回头看看孔雀宫,她跟月恨水使了一个眼色,用了隐身符的月恨水立刻退到孔雀宫内去了。 北宫馥陪着东桓王回宫,月恨水却到了孔雀宫内堂。 内室,一样只有王后和华为公主,只听华为公主道:“母后还是不愿意见父王?” 王后冷笑一声:“今日你父王用的计策叫苦肉计,是三十六计之中的一计罢了。” “那母后是没有中计吗?” “作为女人,决不能因为男人的苦肉计而心软,因为那是男人最容易使用的招数之一。” “女儿明白了。” 月恨水眯起眼睛,盯着屋内母子看。 听说自从三个妃子进宫之后,华为公主就一直被她的母后关在孔雀宫里,跟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笼中小鸟一样。 如今,华为公主已经七岁了,却从未出过孔雀宫的宫门。 作为天性活泼的孩子,这样禁锢她的天性,作为亲生母亲的东桓王后,是不是对自己的孩子太多残忍了一些呢? “但是女儿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母后还要让人去叫父王来呢?”华为又提出了问题。 王后深深看她一眼:“依你裴叔叔的意思,他只要离开了那符被,就一定会死!” 这报复是对是错? 王后足不出户孔雀宫,不过外面的事情,她居然全部都知道。睍莼璩晓 这件事,只有北宫馥和裴镜知道,当时连大内总管都不在,东桓王身边一个侍从都没有,王后如果要知道这件事,必须从裴镜口中得知。 看来,裴镜真的跟王后暗中有着联系。 北宫馥深吸口气,月恨水笑道:“你是不是想不通王后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师父你看出来了?熹” “你的心思,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月恨水笑了起来,“一个臣子帮皇室成员,如果不是一个上下级关系,那么,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 北宫馥皱一下眉头:“其实我不是没这么想过,不过一个毕竟是王后,一个又是大将军,这……不是说,王后深爱着东桓王吗?” “有时候,一个女人为了恨,可以牺牲她的爱。穴” 北宫馥想了想:“这倒是,女人如果恨起来,确实是很可怕的。” “只可惜,好像找不到任何证据。”月恨水抿嘴。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也未必,对付女人,可能还是女人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东桓王亲眼看到王后跟裴镜在一起,你说他还愿不愿意相信王后呢?”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可是这很难。” “那个黑气,你有没有办法暂时压制一段时间?” 月恨水笑了起来:“算你求对人了,这件事,以前的我呢,可能还有点麻烦,不过现在,作为魔君之子,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北宫馥点点头:“魔界好像跟鬼界相通,你要跟鬼界的鬼打交道,好像比较容易。” 月恨水立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说得我跟鬼魂一伙似的。” “我知道师父最有办法了。”北宫馥挽住他的手臂,“我可不敢说你跟鬼魂一伙的。” “你都已经这么表示了。” “行了,师父,赶紧去帮我吧,不然恐怕还有其他人受害。” 二人前往正殿,北宫馥对陈福道:“你告诉裴大将军知道,王上恐怕会对王后下旨,让她将化为公主交出来,给太后抚养。” “为什么?” “也许王上对王后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吧,而且最近听孔雀宫的人说,王后总是给公主灌输一些奇怪的理论,王上听说了一点风声,所以想让公主换个正常的环境。” “有这样的事?”陈福想了想,“可是,为什么要告诉裴大将军呢?” “让你说就说,顺便给大将军一点心理准备,你知道,最近他在查孔雀宫宫女莲荷的事啊。” “也对!”陈福点点头,“那奴才赶紧去告诉大将军知道。” 陈福急急忙忙地跑走了,那边月恨水也出来了,对着她点点头。 北宫馥忙进了内堂,扶起东桓王:“王,下官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应该有利于你的病情。” 东桓王愣了一下:“是哪里?” “我们寿王殿下设了宴,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下官斗胆请东桓王蒙上眼睛,坐上软轿前去。” 东桓王想了想:“想来贵国寿王也不会害孤王,那孤王就姑且一试吧。” 东桓王依言蒙眼坐到了轿子上,月恨水用一个隐身漂浮术,将他移到了孔雀宫王后寝宫门口。 不一刻,果然见到裴镜匆匆忙忙从房顶翻落下来,绕过外面的侍从,直接推开王后寝宫的门道:“王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王后看他一眼,神情淡漠,但裴镜的手却一点不顾君臣之礼地握住她:“听说王上要将化为公主交给太后带。” 王后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动容:“你说的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王上身边的人说的,不会有假。” 王后赶紧反握住他的手,整个人靠近他的怀里:“将军一定要帮我,我们跟孤儿寡母似的,在宫里整天只会受人欺负。” “娘娘,你的事就是裴镜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妥,实在不行,我就接你跟华为公主出宫,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去。” 王后温婉地点点头:“将军的心,我都知道,我的心,也一直在将军身上,只是将军要兼顾孝义,而我这王后的身份,虽然已经是枷锁,但为了华为,我总还是必须留下。” “我明白你的苦处。”裴镜搂住她,拍拍她的肩,“我不会逼你,不过你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跟华为公主好。” 王后眼圈一红:“唉,我难得找到一个可心儿的人,可惜,我们两个都必须为世俗所累。” 这一边,月恨水已经解开了东桓王身上的隐身术,再看他的脸色,早已气成铁青。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被最信任且最爱的女人欺骗,是怎样的愤怒? 估计身为局外人,北宫馥和月恨水都无法想象出他心中的怒意。 但北宫馥,却是最明白的。 她记得那一天,当她被万箭穿心之时,大概也是如同东桓王这样的心态吧? 很久很久之后,东桓王用很缓慢的速度推开了王后寝宫的门。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欣长的身形一如往常挺拔,只是,消瘦了不少。 王后的身子一下僵了,迅速站直,意图跟裴镜撇清关系。 但是很快,她反手握住了裴镜的手。 裴镜想要挣脱,她却死死握住,但她的双眸,却是死死盯着她的丈夫,当今东桓之君看。 四目相对时,东桓王抿了一下唇,甚至看不出他眼中的气愤。 但是北宫馥,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凉。 也许,他认为自己为了这个女人付出了所有,只是没有违背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罢了,为什么,当他们五年不见,就是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很久之后,东桓王终于问出了口。 王后笑了起来,五年过后,她依然貌美如花:“臣妾听不懂,王上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问我呢,还是夫君的身份问我呢?” 东桓王苦笑一声:“我说过,我从来都不会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勉强你做任何事。” “好,既然是夫君的身份,那我告诉你。”王后笑得竟然十分得意,“我所做的事,比起你做的,不过是几分之一罢了。可以三宫六院,我不过只是找了一个男人而已。” “你……”东桓王竟然说不出话来,算起来,好像是他错在先。“可我是一国之君,我有责任,再说,我一直在等你原谅,等你给我生下继承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再也不可能给你生儿子了呢?”王后忽然反问。 “你说什么?”东桓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北宫馥上前扣住王后的脉搏,良久以后,他看看东桓王,对他慢慢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东桓王声音黯哑几乎失声。 “我如果告诉你,你是不是会觉得你纳妃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东桓王顿时沉默了,作为一国之君,他有传宗接代的责任。 但是对王后来说,他又有作为丈夫的责任,只是,他选择了前者,那么,后者就必须成为牺牲品。 王后的愤怒和悲凉北宫馥是理解的,只是冤冤相报,不管如何,都不能拿无辜的孩子作为了牺牲品。 “我就是要你断子绝孙,我就是要你和那个老太婆的希望都落空,到时候,你一死,那个老太婆没有孙子,连儿子都没有,我看她嚣张到什么时候?!”王后冷笑一声,继续干菜的话题。 “王后,你这是承认晋妃,孔妃和玉妃的事都是你做的了?”北宫馥赶紧问。 王后笑起来:“是又如何?” “你勾.引裴大将军,其实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你报仇罢了,你从来没爱过他,你只是在利用他。” “是啊,他知道,他心甘情愿被我利用!”王后看一眼裴镜,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异常:“将军,你说是不是?” 裴镜点点头:“末将愿为王后娘娘死而后已。” “那我要你取他性命,你敢不敢?”王后伸出纤纤玉手,指向东桓王。 东桓王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后:“就算我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至于要杀死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们才四五岁而已,他们有什么罪?” “他的罪就是他们是你的儿子!”王后轻笑,又看看裴镜,“你还不动手?如果你杀了他,我就扶你当东桓的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双宿双栖了。” “好,我这就动手!”裴镜出手如电,立刻朝东桓王一掌劈了过来。 北宫馥身边的“保镖”月恨水冷哼一声,一掌接住他的招数,只是一招而已,就已经飞快地将裴镜困住。 “没想到你还学过玄术?”月恨水有点意外,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不管是晋妃遇到的天火,还是莲荷事件,亦或者是孔妃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池塘去救儿子。 要做这些事,如果会玄术的话,真的一点都不难。 王后看到裴镜被困,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冷笑一声:“你三个儿子都已经死了,我曾经让莲荷每日在你的茶饭之中下不孕的药物,以后,你也跟我一样,不会再有子嗣了,你注定是要没有继承人的!” “娘娘真的这么有信心?”北宫馥忽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光靠一个裴镜,就可以将这么多人消除得这么干净?” “难道还不够吗?”王后冷哼一声,依然是信心满满。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叹口气:“其实,作为女人,如果遇到背叛你的男人,我倒是很赞同你惩罚他,但那三个王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他们是无辜的,你害他们,似乎过激了一些。” 王后笑道:“你是男人,你又怎么会知道女人的痛苦?在这个世上,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天经地义的,女人呢,生儿育女,都是应该的,一旦生不出儿子,就被冠以天大的罪名,难道这就是女人生来应该遭受的?” 北宫馥一下沉默了,也许东桓王后说得对,男人确实应该接受一下教训。 背叛了他身上对于江山的责任,也许他会遭遇失去江山的下场。 难道背叛了一个女人,就不应该受点惩罚吗? 但北宫馥依然坚持,报仇可以,但不可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例如玉妃,可能她都不是心甘情愿嫁进宫的,也是迫于无奈罢了。 而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是东桓王没错。 要他痛苦超过自己,王后的心情可以理解,可最后,她对所谓的情敌们都下了重手,却想要放着东桓王慢慢折磨。 没有让莲荷的冤魂立刻跟东桓王索命,就是最好的证明。 “莲荷的事,你又是怎么办到的?”北宫馥有些好奇,驱使鬼魂,这是高深的法术,裴镜应该做不到。 王后冷笑一声:“很简单,莲荷每日都在王上的御膳之中放药,但她从来没见过王上,慢慢地,她开始好奇,于是,在一个夜黑时分,我告诉她,她被王看中了,会送进宫去伺候王。” “作为一个宫女,能够得到王的宠信,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过等待她的,却根本不是王,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当然,屋内漆黑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到那个人,只以为是跟王在一起。” “之后,我让太医给她号脉,告诉她已经怀了身孕,让她去找王,这孩子当然就相信了,没想到王根本就不认识她,当然绝不会认她腹中的孩子。” “我又告诉她,如果想要报仇,就当着王的面自杀,然后冤魂可以长久地缠在王的身边,我会让裴将军帮她。” 如果冤魂自愿找凡人报仇,又有懂一点法术的人控制她的魂魄,不让她的魂魄消散,或者被鬼界勾走,那么,要害人,就十分简单了。 北宫馥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你竟然会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莲荷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且伺候你多年,几乎是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你竟然舍得这样陷害她。” “哼,如果不是她贪慕虚荣,如果她对我忠心耿耿,不要做那个攀高枝的梦,我又怎么可能会害得了她?” 北宫馥又叹一声:“她只是一个宫女,她跟你不同。你有丈夫所有的爱,所以你可以任性,你可以肆意报复,王后娘娘,你之所以今日还可以在这孔雀宫中安然无恙地养着女儿,是因为这个男人她爱你,如果他不爱你,你早就被打入冷宫,或者早就不在人世了,你还能在这里勾.引臣子,实施你所谓的计划吗?” 王后深深看她一眼:“爱,死,哈哈!”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的样子,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可你又没有去死的勇气,又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所以你要拉着所有的人跟你陪葬,包括从小陪你一起长大的莲荷,还有这个世上一心一意最爱你的男人!” 北宫馥指着裴镜:“你看看这个男人,他为了你,被所有的人当做是断袖,可他并不在乎,他依然爱着你,为你杀人放火,犯下滔天的罪行,可你珍惜过吗,你从来都没有珍惜过!” 王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终于在这一刻,她转过一直盯着东桓王的眼,看向了裴镜。 “其实你从来没有看过裴镜是不是?”北宫馥戳穿她心中所想,“你心中眼中看到的都只有东桓王,不,准确地说,都是他对你的伤害。他如何伤害了你,如何背叛了你,你却从来没见过,他在太后面前为你求情,如何委曲求全,保住你的后位娶进那三个妃子,又为你几乎禁欲五年,没有碰过宫中任何女人。” “还有他。”北宫馥指指裴镜,“他明明知道你心里没有他,可他还是愿意放弃所有带你走,你在你的丈夫身上得不到的东西,其实在他身上都得到了,你的人生其实很圆满。” 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如果一个男人,连地狱都愿意陪你一起走进去,那个男人,实在值得你爱,可惜,你没有珍惜,只有利用。” 她说完,看看东桓王:“这是东桓的国事,也是王的家事,我无缘置喙,但这件事我已经参与太多了,所以说一些感想,还请王见谅。” 东桓王叹口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愧与她的。” 他眼中依然有着内疚,看着王后:“我不会杀你,因为看不到你,我也一样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没有办法狠下心杀你。” 说完,他叹口气,看着裴镜:“但是你,必须死!”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一国之君的权势,缓缓颁下旨意:“裴镜擅闯后宫非礼宫女,扰乱宫闱,判斩立决。王后德行有亏,教女无方,即日起,废黜后位,打入冷宫,华为公主交由太后抚养!” 王后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你终于,还是对我用了一国之君的身份。” 她的笑容凄楚,但却还是跟着侍卫走了出去,离开了孔雀宫。 “等等!”北宫馥忽然叫住她,“我想,也许你应该见两个人。” 王后愣了一下:“谁?” “玉妃和大王子。” “你说什么?” “他们活着。”北宫馥不知道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但还是说出了口。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做得对还是错,报复一个男人,用这般极端的手段,到底是对是错?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看了月恨水一眼。 如果,这一世,她没有跟师父在一起,她是否也会变得跟王后一样呢? “不,这不可能!”听完北宫馥的话,王后忽然疯狂地扑想她,“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那对贱人在哪里,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最年轻的太医院院政 东桓王挥挥手:“带下去吧。睍莼璩晓” 北宫馥知道,他终究是舍不得杀了王后的。 不管是因为他爱了王后很久,还是如今已经不爱了,但这份爱,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如果王后消失了,恐怕他就不知道这分爱究竟应该给谁了吧? 北宫馥忽然明白了,东桓王其实也不见得多爱王后,他爱的,可能就是那份痴情的感觉焘。 北宫馥和月恨水最后带着毫发无损的玉妃和大王子去见了东桓王,东桓王当场下旨封了玉妃为后,大王子为太子。 最后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渔翁,好在,玉妃为人宽厚仁慈,将来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国母。 东桓王感谢了寿王跟北宫馥对他的帮助,找到了原因之后,莲荷也变得很好收复珑。 冤魂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她所能做的,就是日日夜夜纠缠着裴镜。 好在裴镜判了斩立决,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去地下慢慢解决吧。 寿王跟北宫馥离开了东桓,一路甚是唏嘘感叹。 “真没想到,一趟东桓之行,居然遇到这么多事。”寿王叹息一声摇摇头,又看着北宫馥道,“不过令本王更没想到的是,王大人不止文采风流,看来医术也是十分高明,还会捉鬼?” “雕虫小技而已,寿王殿下谬赞了。”北宫馥谦虚地笑笑。 有些东西,不能全部露底给别人看,一点点展现出来,才显得是真本事。 再说了,她在翰林院,光是文采这一点就已经足够用了,其他的东西,慢慢再在适当的时候展现比较好。 要知道,北宫勤不比寿王,在他面前露得多了,遭妒忌的几率比重用几率大多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寿王这边,他正是要找人的时候,适时露两手,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可不是雕虫小技,连冤魂都能收复,当然,你找的这个随从也有几分本事,叫什么名字来着?” 寿王指的这个人,自然是月恨水,他能轻而易举地打败东恒有名的大将军裴镜,可见本事真是不小。 “他叫余扬。”北宫馥用的当然是月恨水的化名。 “余扬……”寿王点点头,“是从禁卫军中选出来了吧,你眼光不错。” 北宫馥笑起来:“寿王夸得下官都不好意思了,是余扬真的有本事才是。” “嗯,不如就让他到我身边如何?” 北宫馥想了想:“他原先可是卓将军身边的人,就是不知道卓将军肯不肯割爱呢。” “卓志盛是本王妻舅,本王去跟他提一句就是了。” 北宫馥点点头:“既然寿王殿下亲自开口了,想必余扬在殿下身边必定能有好发展了,就是可惜了下官……” 说到这里,她似是惊觉一般,赶紧住口。 “你怎么了?”寿王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放过她任何一次口误。 北宫馥这才看着他道:“自从下官跟了寿王殿下之后,恩师大人他,每多不满,怕是这次回了帝京,也无法在翰林院再呆下去了。” “那正好了,你也跟余扬一起倒本王这边好了。”寿王脱口而出。 北宫馥又叹口气:“下官知道寿王殿下礼贤下士,是个好人,只是太学士大人毕竟是定安侯的亲弟弟,若是他真的跟下官闹翻,而下官却跟了寿王殿下,岂不是将殿下跟侯府立于了对立的一面吗?” 寿王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王大人考虑得倒是周全,不如这样,待回京之后,让本王帮你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地方,将你调离翰林院再说。” “如此,下官多谢寿王殿下了。” 北宫馥要的就是这一句,她首先要在这场夺嫡之战中保持中立的位置,又要让所有人绝对她对他们都有靠拢的意向。 又是半月的行程,北宫馥一行顺利回到帝京,期间张源似乎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想来他们毕竟是代表大润,如果跟东桓关系搞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况且,景安皓派出的人,文帝答应他随队出发,就已经是很大的恩德,若是有什么差池,反而弄巧成拙。 即便如此,到了大润境内,北宫馥还是不得不提醒寿王要好生看管张源,他毕竟是端王的心腹,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很可惜,张源什么都没有做。 在进入帝京的前一晚上,北宫馥盯着快活地给将士们分食物的张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张源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眸对着她微笑,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王大人,小的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开门见山,“你在想,小的是端王殿下的人,定然不会让寿王殿下轻易领了这功劳去,是不是?” 北宫馥眯起眼睛,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只是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打算听他继续说下去。 张源果然继续道:“其实端王殿下有让小的害过你们的,不过小的一直阳奉阴违,并没有执行。” “为什么?”北宫馥终于问了一句。 张源笑道:“这几日寿王怎么对待下人的,小的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比起端王动不动就将一个可用之人随意送人,寿王显得厚道多了。” “哦?”北宫馥挑一下眉,“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投靠寿王殿下了?” “既然端王殿下让小的送了出去,那小的就跟端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跟了新主子,自然会对新主子忠心耿耿。” “那如果要你指证老主子呢?” “这……”张源却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端王殿下都是小的救主,就算他不仁,我不能不义,不然寿王殿下又如何能相信我?我们这种做下人的,能长期跟着一个主子是福分,若是不能,被送来送去,也只能认命,这总比被旧主子杀人灭口强。” 这话倒是说得真诚,北宫馥当下一脸笃信,不再怀疑的模样:“嗯,是个明白事理的,若是你今日真的出卖了端王殿下,我倒不想用你了,既然你说得这么入情入理,我会告知寿王殿下知道,将你真正当做自己人看待的。” “多谢王大人,多谢王大人!”张源喜得连连磕头。北宫馥忽然想起陈福来,因为她的提点,等他们离开东桓的时候,他已经是敬事房的总管了。 但是眼前这个张源,跟陈福显然是两个人。 北宫馥看着张源志得意满离开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顺利到达帝京,北宫馥并没有立刻赶去翰林院报到,当然,北宫勤也没有让人来叫她的意思。 这次出使东桓可是大事,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居然可以谋得这样的职位,她的前途绝对无可限量。 大家都在议论北宫馥的未来,北宫勤却在冷笑,北宫馥一日没有离开翰林院,一日就还是要受他管制,到时候,捏死她,岂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但是那一边,寿王却将北宫馥叫道了府上:“本王听父皇说,太医院院政刚好告老还乡,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接手他的职位?” 北宫馥愣了一下:“太医都是论资排辈的,下官还年轻,恐怕众人不服啊。” “你放心,本王没想过让你直接上位,目前周太妃得了怪病,群医束手无策,还要靠你诊治在。” 周太妃得了怪病?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年头得怪病的人怎么这么多,东桓王.刚得完,周太妃也得了? “准备一下吧,跟本王进宫去。”寿王起身,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就直接往外走。 北宫馥愣了一下:“现在去?” “怎么?” “下官似乎应该带药箱,还有,太妃乃是千金之躯,自然应该悬丝诊脉,红线也应该带一根。” “不必了。”寿王摇摇头,“跟本王进宫就是了。” 北宫馥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寿王,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等见到周太妃的时候,北宫馥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周太妃脸色红润,看上去依然只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比正常人还正常,哪里有什么怪病在身? “哀家最近常常夜不能寐,一醒来就浑身酸痛,周身发软,不过经过王大人的诊治,已经好了许多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从进门到现在,连周太妃的袖子都没摸到一下,就把她的病给治好了? 她看一眼寿王,却见寿王正对她使眼色。 北宫馥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他们二人设下的圈套。 准确地说,是对太医院一帮太医们设下的圈套。 这样一来,北宫馥就成为了治好太妃绝症的神医,由她当太医院院政应该不会有人有异议了吧? 北宫馥眯起眼睛盯着周太妃和寿王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他们眉宇间,竟然有几分相似。 听说养父母跟养子之间时间长了会有几分相似,而周太妃和寿王,是属于这种情况吗? 接下来几日,北宫馥成为大润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医院院政。 有治疗东桓王病症再前,诊治周太妃怪病在后,她成为大润有名的神医,太医们虽然有点不满她太过年轻,但她嘴上虽然无毛,但架不住人家办事牢靠啊。 年纪轻轻,却建立了不少功勋,不服也不行啊。 北宫馥坐在太医院最高的位置上,看着满屋子的医书,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微笑。 太医,是宫里唯一一种,可以不净身做太监却可以经常出入禁宫的男子。 进入太医院,几乎就是一只脚迈进了皇宫之中。 禁宫,既然要对付的人是个皇子,自然免不了要进入禁宫之中,掌握其中争斗的诀窍。 至于月恨水,如今已经站在了寿王身后,如今寿王的声势十分浩大。 他虽然没有盛大的母妃势力,但似乎越来越得到皇上的恩宠,已经成为了储君的有利争夺人选之一。 他的出线,似乎太过隐蔽。 在朝臣们不知不觉之间,他就忽然光芒万丈,锐不可当了。 至于张源,北宫馥收了他当自己人,真的似乎就将他当做了自己人看待,他更是乐在其中的模样,甚至跟她说,愿意随时跟她禀报端王的动向,但是明确表示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面指证旧主。 一切仿佛朝着合情合理的方向发展,而宫里,太子之位的争夺战却越来越激烈。 这一日,北宫馥收到了安皇贵妃的帖子,请她进宫为她看诊。 这场景太过熟悉,仿佛在三年前就遇到过。 所以当北宫馥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觉得好笑。 安皇贵妃的女人病,病了三年,难道还没有好吗? 那她这个大夫,当的也太过失败了吧? 不过皇宫里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子,进宫一趟在所难免。 但是她相信,安皇贵妃,绝对不会是她最后一个要见的后宫嫔妃。 百花宫,多么熟悉的地方? 安皇贵妃依然设下了宴席,这次作陪的主要人物居然是长平公主。 难得她保养得极好,容颜跟三年前毫无二致。 大概因为有爱情的滋润,比之三年前,越发容光焕发了。 不过听说北宫成已经离京,她虽然常常前去相伴,不过碍于公主的身份,不能长期远离京城,在京城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寂寞的。 展眉楼,她最近去的次数比三年前要多了一些。 而此刻,她看着北宫馥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北宫馥虽然易容,但尽量留下了她原本就美貌的容颜,唇边一点点胡渣,让她的阴柔之气稍稍掩藏了一些。 这让长平公主忽然觉得她神似某个人。 谁呢? 是的,是北宫成,他跟眼前这个叫做王飞腾的太医院新院政,说不上哪里有几分像。 北宫馥当然明白,她跟北宫成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眉宇间有几分相似是很正常的,所以,她也就十分理解长平公主的目光。 但安皇贵妃将长平公主摆在这里,跟她一起见面,显然也是有其他想法的。 这让她想起了那一次,同样也是给她治病,她所见到的,却是晋王殿下。 听说晋王殿下已经娶了南宫家的女儿为晋王妃,也算正式跟四大世家拉上了关系。 但四大世家和皇室之间都是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个南宫家的女儿,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而此刻,安皇贵妃显然想要再拉拢一个大家都在抢着要的人。 不过北宫馥比较好奇的是,她是打算给她哪个儿子要这个助力呢? 要知道,景安皓可是一直在找人拉拢她呢,甚至保持着一种,不成功就成仁的态度。 而现在,长平公主频频朝她抛来媚眼,北宫馥只能假装不懂。 帮安皇贵妃悬丝诊脉之后,她只是淡然地道:“听说皇贵妃的病曾经找人治过,以微臣看,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微臣开个滋补的方子好好调理就是了。” “当初慧敏郡主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可惜,她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安皇贵妃叹了口气,随即立刻转了话题,“好在我们大润还有王太医这样的神医,想必本宫的身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皇贵妃娘娘谬赞了。”北宫馥一脸谦虚,“既然皇贵妃娘娘凤体安康,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哎,王大人。”安皇贵妃叫住她,“难得长平也在,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如何?” 北宫馥看了一眼长平公主,立刻摇头:“微臣一个男子,恐怕不太方便吧?” 长平公主走了上来,拉住她的手:“王大人,何必见外呢,你治好了我母后的病,本宫请你吃饭,这也是人之常情啊,谁敢说什么?” “这……”北宫馥觉得应付安皇贵妃还游刃有余,可应付长平公主,确实有点难度。 看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像是看着北宫成一般痴迷,不知她会不会不择手段得到她呢? 正为难,却听外面有人传道:“皇后娘娘懿旨,请王院政到凤仪殿为娘娘治病。” 安皇贵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恨得银牙咬碎:“儿子都已经被废了,还是什么都要跟我抢!” 北宫馥立刻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的懿旨微臣不敢违背,只能辜负娘娘美意,先行告辞了。” 说罢,她如释重负一般转身跟着传令太监就走了。 安皇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长平公主却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痴迷起来。 得不到的男人,似乎更加迷人。 比起北宫成来,眼前着一个,似乎更值得她花费一些功夫呢。 北宫馥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安皇贵妃找了她,这就派人来宣旨。 想来太子被废,她心中是十分不甘愿的,肯定想进办法为儿子各方奔走呢。 走进久违的凤仪殿,北宫馥心中却是暗叹一声。 饶是你机关算尽,却谁知郎心如铁? 没有人会知道文帝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想法吧? 而这些可怜的后宫女人,还在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断地谋划着。 其实她们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有些人天生就有人为他安排好了,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拱手送到他面前,请他收下。 而皇后也好,安皇贵妃也好,她们的谋划,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叹口气,已经到了凤仪殿正殿,北宫馥跪下行了大礼,看沈皇后依然端坐在凤位之上,九尾展翅的凤簪依然好好插在她的头上,显示她牢固不可动摇的国母之位。 但是她的眉梢眼角,终究多了几分憔悴。 太子被废,对她的打击恐怕是最大的。 再进北宫家 娘娘的病情日久年深,近几日又有反复,看来是顽疾,很难根除。睍莼璩晓”北宫馥自然知道皇后头痛之疾由来已久,句句说在点子上。 皇后娘娘点点头:“王院政可有什么治疗之法?” “微臣翻看太医院的记录,翻看了以前给娘娘的病例,又听闻娘娘之前是由慧敏郡主治疗的,不过娘娘是否后来停了药?” 皇后娘娘叹息一声:“慧敏郡主在的时候,本宫确实找她看病,不过麦麸草提炼精油并非人人都能做到,这凤仪殿空种了这么多麦麸草,也只能嗅嗅香味,治标不治本。” “麦麸草不止能提炼精油,还可以入药,正巧,微臣也略知一二,如果娘娘放心,微臣这就拿麦麸草去配了方子给娘娘。焘” 皇后大喜:“王院政真是不愧有神医的称号,真是能人所能不能。” 北宫馥暗自好笑,想来皇后已经让太医院的人都配过方子了,不过显然是没有成功。 那就难怪她知道自己会配方子之后这么高兴了犄。 间歇发作的头痛之症,常常困扰着她,让她做很多事情都变得束手束脚。 晚上睡不好,白天自然就心烦意乱,加上太子如今已经被贬为平阳王,并且被送去平阳那个荒凉之地,她的心情自然越发不好。 北宫馥离开凤仪殿的时候,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这个女人,注定谋划一生却一无所获。 因为那个一言九鼎的人,心中装着的女人不是她。 只是,这后宫谋划的女子心中都明白,只因为靠着自己的谋划就能得到一切。 到最后,她们不过都是被某人牺牲的棋子罢了。 她们明争暗斗,他高高在上,坐山观虎斗,最后收渔翁之利,让他认为最合适的人继承他的位置。 这就是后宫女人无奈的命运,她们必须承受,却永远认不清楚现实。 又或者说,她们可能早就知道了现实,但是不争不抢,就更加什么都得不到。 争了抢了,也许最后还能搏一搏呢? 夫妻二十多年,同床共枕的身边人,各自却还要猜测着对方的心事,这种生活,北宫馥是自问绝不再想过了。 幸好啊,她有师父。 等出了皇宫没几日,北宫馥又接到了端王府的请帖。 没想到,上次被她揭穿了这么多阴谋之后,景安皓和北宫静还想着找她,这两口子的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北宫馥想了想,想着已经好几个月了,确实也应该去一趟了。 不看到他们两个,又怎么有动力让她继续前行呢? 死,她现在可以很轻松就让他们去死,不过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源,你跟本官一起去看看你的旧主子吗?”北宫馥提溜着张源过来问问话,对方赶紧摇头,一脸惶恐。 北宫馥笑起来,只身一人前往端王府。 想来景安皓也真是凄惨,安皇贵妃刚刚找过她,显然是为了儿子的前途,不过景安皓作为她的亲生儿子竟然不知情,很显然,安皇贵妃关心前途的那个儿子,肯定不是他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四肢健全,从小深得皇上恩宠的儿子呢? 景安皓的腿虽然已经好了,而且也得重用,但坊间传闻,他之前已经浪费了太多时光,错过了培养自己势力的最好机会,所以现在他的势力肯定没有他弟弟晋王大。 看起来,安皇贵妃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肯定是帮小儿子,也不会帮端王了。 “王大人,难得你肯再次上寒舍,不过怎么一个人来的,张源那个小子,没有好好伺候你吗?”景安皓盯着她看了一眼,似乎真的不知道张源的事情一般。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的演技总是一如既往地好。 “对了,你已经是院政大人了,听说是寿王殿下安排的?”景安皓又加了一句。 北宫馥眯起眼睛微笑:“下官只是运气好,治好了东桓王的病,又治好了太妃娘娘的病,寿王这才引荐下官当了太医院的院政。” “王大人可真是谦虚。”那一边,北宫静走了出来,端了水果放到她面前。 北宫馥嘴角勾起笑意,听着二人一唱一和,试探她到底是不是寿王的人。 她心中好笑,面上却还是虚应着。 等从端王府出来,又收到了北宫家的请帖。 岑家娶亲,定安侯府嫁女,今年十八岁的北宫珍,哥哥跟定安侯脱离了父子关系,生母蔡姨娘又被赶出了府,惟独她的下场算是最好的。 虽然是老大嫁作商人妇,不过将来基本上不用见识官场的黑暗。 听说那位岑二公子人品也算不错,不算出挑,但足够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和妻儿,加上有岑家当靠山,他又注定不会继承也不会去争夺岑家的家产,是个十分可靠安全的夫君人选。 没想到,她才到帝京没多久,连定安侯嫁女这种事情都会想到请她? “看来,你真的是帝京城中的新贵了。”月恨水看着那请帖笑得很是开心,“不过我也会去参加。” “你也去?” “我现在可是寿王的人,定安侯嫁女,又怎么可能不请如今风头正盛的寿王殿下呢?” 北宫馥想了想:“看起来,端王殿下也应该请了?” “端王妃嫁妹妹,端王殿下是自己人。” “看来这场喜宴一定很好看了。” “拭目以待啊。”月恨水笑。 深秋,嫁娶几日,无风,天晴,艳阳高照。 北宫馥站在定安侯府的大门口,一身男装,修长的身形,在男子中,她不算很高,但绝对算得上玉树临风。 要知道,她自从成为大润历史上最年轻的太医院院政以来,上.门提亲的媒婆都快要踏破她府上的门槛了。 三年后,她再次回到北宫家,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场景。 记得三年前,她以北宫馥身份回来,受尽各种白眼。 而现在,她前呼后拥,是整个京城的焦点,亦是京城很多人,包括定安侯也想要努力巴结的城中新贵。 而她,现在是个男人。依然是熟悉的门厅,景色依旧,人面也未必全非。 北宫玉作为定安侯世子,如今在朝廷中颇有几分建树,定安侯自然要让他出来多多招呼客人,多多露脸。 当他看到北宫馥扮作的王飞腾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对着她笑了笑:“王大人,别来无恙。” 北宫馥轻笑:“世子爷,你也别来无恙啊。” 北宫玉凑近她小声道:“你不会忘了大哥和你嫂子了吧,你嫂子这几日可是日日想着你呢。” 北宫馥亦小声道:“大嫂快生了吧,孕妇容易想得多,很正常的,改天我有空夜探,来见见你和大嫂,好不好?” “你说的,你大嫂不知道多想你呢,到时候,你知会我一声,我给你们安排。” 北宫馥笑了起来,却看到寿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听说世子跟王院政是旧识,看来不假。” 北宫玉笑道:“当初王大人拜我叔父为师,还是我介绍的,只可惜,有人攀附了高枝,恐怕是看不上我们定安侯府了。” 他对着北宫馥冷笑一声,北宫馥垂眸,装作羞愧的模样:“世子说笑了,人往高处走,只有那无人问津的流水,才往低处流嘛。” 寿王拉住北宫馥的手:“王院政,来来来,既然是来到你恩师家中,更应该多认识一些人,本王带你到处看看。” 听说最近定安侯跟端王晋王走得比较近,如果她跟定安侯府走得太近的话,在寿王心里的影响不太好。 见她跟北宫玉并不那么友好的样子,寿王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北宫馥跟在他身后,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见他脚步轻快,看样子想必心情很好。 众位皇子如果想要争夺皇位,定安侯自然是至关重要的一票。 端王现在也是争夺皇储的人选之一,又是北宫政的嫡亲女婿,他的天平稍稍偏向自己的女婿也是正常的。 但这不代表寿王就此放弃了他这一票,四大世家,是每个皇子都想争夺的票选。 北宫政和北宫勤一起走了出来,看他的模样,比之三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北宫家这几年变数多,外表依然风光,但有人说,北宫政下面子嗣不够兴旺,是败落的迹象。 好在世子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廷中为自己争夺了一席之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寿王拉着北宫馥的手走上前去,北宫勤看到她之后只是冷哼一声。 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如今有直追他的势头,而且是一年不到的时间内,这让他心头十分不爽。 但人家现在攀上了寿王这根高枝,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用眼神鄙视一下而已。 北宫政终归还是要帮忙圆场的,赶紧笑道:“寿王殿下大驾光临,定安侯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寿王忙笑道:“侯爷说笑了,侯爷的女婿就是个皇子,他常来侯府,本王偶尔来一下,顶多算是锦上添花吧?” “殿下真是会说笑。”北宫政被暗讽了一句,有几分尴尬。 二人相视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北宫馥看看他们二人虚情假意地笑着,目光瞟到了其他地方。 那边,沈夫人扶着太夫人走出来,一派端庄娴和的表情。 看来,她“死去”的这三年时间,她自己也过得挺好的。 只是她的鬓边,还是多了几根白丝,神情间,似乎多了几条细纹。 儿子最近风光无限,最关心的那个女儿嫁得也算不错,还有可能问鼎大宝,少了她一个女儿,应该也不缺什么吧? 她浅笑起来,却看到寿王身后月恨水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她,带着几分关怀。 她笑得越发释怀,眼中已经不见往日的计较。 月恨水终于松了口气,也许,她真的已经放下了这部分无望的期待吧? 北宫馥看着他,眼中仿佛在说:我已有了你,缺失的亲情,也从大哥大嫂身上找到了,似乎已经不缺什么了。 月恨水于是也笑了起来,她身上总是有种坚定而乐观的情绪,可以感染到他身上。 “王院政,本王带你去拜访一下太夫人。”寿王的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目光的交流。 “有劳殿下了。”北宫馥点点头,跟着他,听着他介绍北宫家那些熟悉的人。 再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形形色色,三年来仿佛都没怎么变过,又仿佛变了很多。 恍若隔世,明明,是已经重生了一次,为什么短短三年,还是会让她有这样的感慨? 岑欣芳带着三岁的儿子走了出来,这个孩子,是萧君琦生的。 岑欣芳作为太学士夫人,自然名正言顺里带他在自己身边。 至于晚秋,她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儿,因为是女儿,反而可以养在身边,想来她心中是高兴的。 侯府这边,几个嫁出去的女儿都跟着夫婿回来了。 她们嫁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自然也是北宫政兄弟二人笼络的对象,这种大事,怎么可能不把他们叫回来呢? 临平郡王带着一妻一妾,北宫杏戴着面纱,倒是北宫珠依然是印象中清高的模样。 她姣好的面庞,在北宫杏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迷人。 而其他几个,当年走的时候,最大的北宫琴也就只有十一岁,今年她已经十四岁了。 形容已经长成,听说她已经成了继她姐姐之后,帝京城内又一名才女。 和她姐姐一样,北宫政依然待价而沽。 现在,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晋王和寿王看,这是夺位最热门的人选。 不过依北宫政的性子,在没看准哪个希望更大之前,是不会把宝这么快压下去的。 横竖北宫琴离及笄还早,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挑。 北宫馥深吸口气,看起来,北宫家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一般。 尖酸刻薄的太夫人,此刻也是假意的笑容,但眼中的鄙夷并没有变。 北宫珍是北宫家最被人瞧不起的女儿,早先有蔡姨娘和北宫成在的时候,还偶尔被人注意起,但如今,能嫁出去就已经是不错。 想要嫁他们心中认为好归宿的达官贵人,简直就是做梦了! 北宫琴走上前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她眸中的神采绝对不一样。 她对北宫琴这个孙女,是报以很大希望的。 唉,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乖呢,当年他们对北宫珠也是抱了很大希望的,最后还不是只能当妾的下场? 北宫馥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想了想,前世她怎么会对这样一群人报以希望呢? 这样的人,指望他们懂得什么叫做亲情,岂不是痴人说梦? 正想着,外面有人叫了起来:“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众人拍手也跟着叫了起来:“新娘子,新娘子快出来!” 北宫馥看过去,见几个丫鬟扶着北宫珍走了出来,她盖这红盖头,看不清楚她的容颜,不过看她束手束脚叫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来是她没错。 看来三年来,她哥哥母亲被赶走,她在府上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北宫馥到门口看过新郎的模样,那岑家二公子虽然不是俊美异常,但也算得上五官端正,看上去十分醇厚,想来是个良人。 虽然对蔡姨娘和北宫成没有好感,但对于这个无害的北宫珍,北宫馥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下场的。 这边北宫珍刚刚上了花轿,那边就有人叫道:“长平公主到——” 众人愣了一下,这定安侯府嫁女儿,长平公主来做什么? 这话传来,连北宫政都是愣了一下,显然他是没有邀请长平公主的。 正当众人心中犯嘀咕的时候,大门口长平公主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今日侯爷嫁女,本宫特地来恭贺。”说着,她对着身边的人挥挥手,立刻有太监送上一份厚礼。 北宫政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多谢公主殿下参加小女的婚事。” 长平公主却笑道:“本宫这礼送了,似乎应该有份回礼才对吧?” 北宫政愣了一下,按照大润的习俗,每户人家不管嫁娶,宾客送了贺礼的,喜事人家必须有一份回礼。 这回礼可以是一些糖果,有好爽的,可能会是一些首饰,比如金叶子,银块之类的。 侯府的回礼,是一片薄金叶子,上面刻着百年好合等吉祥字。 北宫政忙让人取了来,递给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笑道:“本宫是替书令史大人来的,这礼单上,便写上他的名字吧。” 北宫成被送出帝京之后,当了书令史,三品官。 不过从京官变成地方官,很明显是明升暗降。 现在长平公主代表北宫成来,明显是想让北宫政认下这个儿子。 看来长平公主对北宫成真是没话说,人都已经不常常在帝京见面了,却还想着为他谋划。 今天是好日子,北宫政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或者拒绝,再说他面对的人可是公主殿下。 此刻,众人都看北宫政,看这个圆滑的定安侯也如何处置这件事。 “书令史大人送来的贺礼,还要请公主殿下亲自送来,看来真是很有面子。” 他笑起来,看着北宫勤:“贤弟啊,将来我们若是有空也要去拜访一下这位颇得公主欣赏的书令史大人,作为同僚,这是一种荣幸啊。” 言下之意,他跟北宫成只是同僚,同僚之间送送礼,似乎也说得过去。 长平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北宫政会这么处理,他收了礼,只当是同僚之礼,而不是儿子的礼。 北宫馥看着北宫政,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北宫政是真的不打算认这个儿子了,长平公主这次只是枉做小人罢了。 男人对男人也有感觉? 这边长平公主在北宫政这边讨了个没趣,转头目光越过重重人影,却停在了北宫馥这边。睍莼璩晓 北宫馥心头一惊,这样的目光,她在百花宫已经看到过一次了。 而这次,她的目光更加炽热一些。 不会是北宫成不在,她真的寂寞到此等地步吧? 北宫馥深吸一口气,只当是没看到,一点都不敢回应她煦。 她可以计算任何事,但就是没有办法跟一个跟她同一个性别的女人谈情说爱。 想起来,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再说了,长平公主这么豪放,她就算愿意陪她演戏,到了最后的最后,百分百是要穿帮的逸。 所以长平公主这条线,还是少碰为妙。 北宫馥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跟着众人跑去岑家喝喜酒。 这里除却北宫家的娘家人,基本上都还有一场要赶,那就是岑家晚上的喜宴。 作为四大世家之一,虽然只是一个旁支嫡系的二公子成亲,但也会办得风风光光。 作为皇商,跟皇室的关系自然要更加密切才行,皇子皇孙们,哪有不请的道理? 在定安侯府用过午宴,北宫馥又跟着寿王前往岑家。 来帝京这么久,老实说,她还真的没去过四大世家之一的岑家。 岑家,作为富可敌国的皇商,据说是拥有着泼天的富贵,不知传言是不是真的呢? 北宫馥以为长平公主不会跟着一起来的,毕竟岑家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没想到,她居然跟着几个哥哥一起前往岑家祝贺。 北宫馥心中一紧,因为那长平公主即使坐在纱帘的轿子中,也一样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她上了轿子,却看到身边有人走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是什么?”她看着来人,莫名其妙。 不过眼前这个人,有几分熟悉,似乎是长平公主身边的小太监? 北宫馥心中一惊,却听那小太监道:“是什么,王大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翘起兰花指还冲着她抛了一个媚眼。 北宫馥顿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坐到官轿里,这才叹口气,认命一样打开纸条。 “约王大人宴后一聚。” 这是纸条上的仅有八个字,却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样,看得北宫馥心里直打鼓。 这个长平公主,不是连女人都不放过吧? 她有些无语问苍天的感觉,其实长平公主长得不丑,不止不丑,而且是个大美女啊,况且她又权倾天下,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什么非要她? 北宫馥有些头大起来,这个结,还真是难以解开。 她撩开轿帘子,看着外面,大家纷纷前往岑家,然后,她看到了不远处寿王的歩撵。 寿王…… 对啊,她现在算是半个寿王的人呢,在正式加入他的营帐之前,似乎他也应该付给她一点酬劳才对吧? 她可从来没忘记过,当年她之所以会掉下山崖假死,可都是多得他身边那位妙君丫头的赐教啊。 虽然妙君不见得是受他的指派,不过想必他肯定知情。 到了岑家,北宫馥很自然地靠近寿王,趁众人不注意,将那纸条放到了他的手中。 肌肤触碰之间,她纤纤玉指冰凉刺骨,激得他温暖掌心轻轻一收,竟让他忍不住抬眸多看了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子一眼。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男子似曾相识,但他自诩记性极好,过目不忘,又怎么可能有人他曾见过而记不起来了呢? 也有可能,人有相似吧? 但是看她五官,确实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像谁,只是他的心,竟然会为了一个男子,而跳得有些异常? 就在寿王愣神的时候,北宫馥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异样。 寿王叹口气,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眼中更有阴霾闪过。 长平公主,虽说是他的妹妹,可并非一母同胞,平日里她骄横淫奢跟他毫无关系,但如果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这里,那就两说了。 况且,不知为什么,当他知道长平公主看上的人是王飞腾之后,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她身边有的是大把男人等她宠幸,什么人不好看上,非要看上王飞腾? 想到这里,寿王对身边的妙君挥挥手:“去跟王大人说,婚宴结束之后到寿王府一趟,说得越大声越好!” “是!”妙君点点头,想了想,看了寿王一眼,“最重要是要让长平公主听到,是不是?” “深得我意!”寿王微笑。 妙君转身混入人群中,见人就问:“王院政在哪里,寿王找他有事。” 长平公主跟寿王端王坐的是高位,自然看得比较清楚,见到妙君横冲直撞也早就看在眼中,不由对身边的人道:“大皇兄身边的人真是不懂规矩,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越礼的事,大皇兄都不管。” 侍从忙道:“奴才看那小厮急着找王院政,也不知道什么事。” “王院政?”长平公主心中一动,“且看看吧。” 听到是找王飞腾,长平公主当然是盯得紧紧的,妙君声音又大,故意传得老远都能听到。 见是寿王请她去寿王府,长平公主眉头一皱,心中狠狠啐了一声:这个大皇兄,居然坏她好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想想那纸条中途没被人看到人,也许,真的是事有巧合? 只是可惜,晚上的邀请看来是没戏了。 长平公主银牙咬碎,却见寿王已经走了过来:“皇妹,最近似乎很清闲啊,难得你连北宫家和岑家的婚礼也有空出席。” “是啊,正因为闲着,所以才来的。”长平公主皮笑肉不笑。 “不过看你为北宫家父子不停地做和事老,应该很忙才对啊。”寿王轻笑,“看你的样子,事情没做成,最近应该闲不下来才对吧?” “大皇兄是否太小瞧我了?”长平公主垂眸,“只是一件事而已,还不至于让小妹我忙得没闲暇的功夫。” “皇兄的意思是,皇妹忙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无谓人等你就不用太过关心了。” 长平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难怪,刚才小妹好像看到皇兄找了一个无谓人晚上去寿王府找你谈天啊。” 寿王沉默半晌,淡笑:“晚上皇兄确实约了人谈点政事,我想如果皇妹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总是打扰皇兄跟人谈公事吧?” 长平公主深吸口气,也微笑起来:“看来大皇兄特地来跟我说这些话,是有深意的。” “那皇妹是明白皇兄的意思?” “明白。”长平公主点点头,“不过皇兄,你太不了解小妹我了,小妹我没什么爱好,不过,最喜欢的就是跟人抢东西,你知道的,抢来的东西总是看着特别让人喜欢。” 寿王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反倒引起了长平公主争夺之心。 那一边,端王和北宫静联袂走了过来,看着寿王笑道:“大皇兄,你怎么这么闲,有空来跟皇妹聊天?” 晋王也走了过来:“皇妹,跟大皇兄聊得很开心啊,说来给五哥也听听,到底是什么开心的事?” 长平公主站了起来,笑道:“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打虎还得亲兄弟,有两个亲哥哥陪着,气势都有点不同呢。” 她眯起眼睛,看着寿王,将“亲哥哥”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楚响亮。 “哦,大皇兄,是来找打虎的亲兄弟的,似乎找错人了,不应该找长平,应该找我们才对。” 难得端王和晋王这么团结,长平公主可是安皇贵妃最宠爱的女儿,而且皇上对她也宠爱有加,讨好她没坏处。 长平公主也是个聪明人,显然也很明白自己的地位和作用,拉两个哥哥来给自己壮胆。 寿王微笑起来:“本王打虎一般找的都是父皇。”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 端王和晋王对视一眼,最近寿王确实十分得宠,而且最近几次皇上狩猎,谈政事,都会约上他。 没有想到的是,寿王在朝中低调了这么多年,原来深藏不漏,一身功夫竟然是几个皇子之中最好的。 他们这才惊觉,原来他们的大皇兄,是隐藏了这么久,也准备了这么久。 景安皓最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因为他也是如此,准备了许久。 但他和寿王不同的是,在他准备的时候,因为腿疾,根本无法练习武功,就因为这个弱点,让他在夺嫡之战上胜算少了很多。 腿好之后这两年他已经努力学习武功,好在有早年为了治腿疾练的内力,所以进步还算神速。 但是比起寿王的童子功,显然不能同日而语。 听说,寿王早年还去过紫霞山,还懂一点点玄术,这就更让他显得文武双全之余,还是多才多艺了。 端王和晋王此刻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都明白,将来他们必定是敌人,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先合作比较好。 秋夜,下起了蒙蒙细雨,入夜无声,却沾衣欲湿。 这是一种意境,在人的发丝之上多了细细的露珠,好像戴了一头细粒的珍珠。 北宫馥走入寿王府的时候就是如此,刹那间,她的头上仿佛有光芒万丈。 寿王有了一种错觉,眼前这男子,好似仙子,不小心落到了人间,却依然掩饰不住她身上的仙气。 “殿下,殿下……”北宫馥见过礼,叫了好几声,才将他的神魄叫了回来。 寿王“哦”了一声:“起来吧,王大人不必太多礼,将来在寿王府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今天的寿王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坐吧。” “谢殿下。”北宫馥坐下,妙君送了茶点过来。 北宫馥笑问道:“寿王今日找下官入府,有什么事要谈吗?” 寿王笑道:“今日你为何会在这里,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北宫馥深吸口气:“算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寿王殿下。” 寿王又笑道:“其实我这个皇妹虽然做事比较荒唐,不过她长得也算是十分美艳,王院政是个男子,难道没有一丝心动?” 北宫馥想了想,回道:“下官虽然不及寿王殿下长得俊朗倜傥,但自问也算五官端正,这几日也有几名媒婆上.门提亲,其中也不乏身份高贵的女子,若是要学那书令史大人,下官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做到院政的位置了。” 寿王愣了一下,想想也是,王飞腾最近可是跟端王齐名的美男子呢,刚才他说的只是谦虚之词。 事实是,他的府邸门槛几乎要被媒婆踏破了,都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女想要嫁给他。 不过听他话中的意思是…… “这么多人提亲,难道王院政竟然一个都没看中吗?” 北宫馥笑笑:“姻缘这种事是很奇妙的,下官一直觉得,夫妇之间,若能心灵相通,相扶相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才是真正最美好的婚姻。” 寿王沉思半晌,这才抬眸道:“没想到王院政的想法跟这世上其他男子都这么不同,若是娶了谁家姑娘,必定是那家姑娘的福分。” 北宫馥垂眸,越过他,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月恨水。 这一世,她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她也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后福分的姑娘了。 月恨水自然知道她眼中的深意,赶紧用眼神示意寿王的存在,让她不要走神。 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这世上之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多啊。 “竟然王院政来一趟,也不能让你空坐,明日本王要跟父皇狩猎,不知王院政有兴趣一同前往吗?” 狩猎? 北宫馥没想到寿王竟然会想到约她,不由奇道:“寿王殿下跟皇上狩猎是享天伦之乐,下官前去,似乎不妥吧?” “哎,王院政是自己人,再说跟父皇狩猎,都有内侍在周围伺候,又有禁卫军保卫,这么多人都在,不差你一个。” 他说话难得这么没有距离,好像今日他的表现,很像当初他对她有意的时候。 北宫馥心头一惊,她现在可已经是男人了,莫不是寿王殿下对一个男人也有意思? 这帝京之中,也有不少上流阶层的公子哥儿喜欢男色的,但她一直以为,寿王应该没有此种癖好吧? “既然王院政没有异议,那本王就约定了你了,明日午时在狩猎场见。” 见北宫馥长久没有说话,寿王竟然自作主张就帮她应了下来。 北宫馥顿时有些百口莫辩,早知道她应该扮作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何必非要扮演这文弱小生,不是给自己招来麻烦吗? 但在大润,文人雅士,包括皇子找幕僚,都不止看人文采武功,也会看人相貌,所谓以貌取人,在这个世道也是流行的很。 通常容貌出众者,总是容易让人先行看上眼的。 如今寿王既然已经帮她决定了,北宫馥看了一眼月恨水,却见他冲着她摇摇头,让她不要拒绝。 也好,明日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看到师父,也算不虚此行。 北宫馥抿嘴,心头竟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寿王既然对男人也有兴趣,师父的容貌也是非凡,那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对师父有兴趣? 想到这里,北宫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寿王对她有兴趣到无所谓,要是对师父有意,那师父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已经是寿王的贴身保镖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月恨水,月恨水自然明白她眼中的意思,不由狠狠瞪她一眼。 也是,师父有的是自保的能力,不至于就范的,是自己多虑了。 北宫馥笑得有些尴尬,看在寿王眼中有些不解的神情,赶紧道:“时候不早了,既然明日要狩猎,下官不如先行告退了。” 寿王急了,竟然一把拉住她:“等等。” 北宫馥愣了一下,看着他紧紧拉住自己的手,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寿王情急之下做出这样的反应,自己也是怔忪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借口:“天色还早,若是此刻长平在路上拦着你,你是跟她去还是不跟她去?” 北宫馥想了想:“长平公主日前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做吧?” “本王这个妹妹一向争强好胜,再说今日本王又跟她说了一些话,她说,她最喜欢抢东西,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寿王的担心虽然不无道理,不过北宫馥早有对策:“殿下放心,下官打算空轿而归。” “空轿而归?” 见寿王不解,北宫馥忙解释道:“轿子里面没有人,就算是长平公主要拦,也不过是拦一顶空轿子。不过夜归的路有些危险,下官想请余扬送下官回去,不知殿下肯割舍吗?” 寿王手松了一下,差点就想说:不然本王陪你回去吧! 但随即他就想到这与礼不和,赶紧点点头:“不错,余扬的武功高强,就算长平发现你的行踪,让他带你在屋顶上飞走,也来得及,实在不行,让他带你再回寿王府就是了。” 北宫馥赶紧一脸感激地道:“如此,就多谢寿王殿下的照顾了。” “如果你能接受本王的照顾,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站在本王这边,长平看到你,也会忌惮三分。” 寿王这话一语双关,北宫馥只能装糊涂打太极:“寿王殿下已经很照顾下官了,下官一定会告知众人殿下的高义的。” 寿王叹口气:“算了,不勉强你,余扬,陪王大人回去吧。” 他背过身,长叹一声。 北宫馥毁容 “你倒是会挑人,把寿王最得力的保镖给请来了,到时候寿王殿下遇到危险怎么办?”寿王府外,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盯着北宫馥看。睍莼璩晓 北宫馥翻个白眼给他:“难道你不知道他身边有个妙君吗,她可是跟我们交过手的,这世上几个人能打得过她?” “妙君是个女子,不可能陪他过夜。” 北宫馥眯起眼睛:“寿王可是几位皇子之中功夫最好的,还有,师父……你陪他过夜?” 她的眼眸中有了几分危险的意味,月恨水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为师陪他过夜如何,不陪他过夜如何?煦” 北宫馥酸溜溜地道:“我总觉得今日寿王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师父就算易容之后依然俊美非凡,难保他不会看上你。” 月恨水忍不住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的小脑瓜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现在是寿王殿下的贴身保镖,就算为他守夜也是正常的,为师可是有妻房的人,总不至于对一个男人出卖色相。” 北宫馥这才摸摸头嘟起嘴道:“刚才敲的一下好痛,师父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小心点。值” “需要小心的人是你吧。”月恨水指指前方,一语双关,“看看,长平公主跟寿王看来是杠上了,你躲过了今晚这一次,却留下了不少后患。” 北宫馥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果然有长平公主的銮驾停着,大摇大摆,甚至都不打算隐藏行踪。 深吸口气:“还好早有准备,她截住的不过是个空轿子。” “她这样做,摆明了就是跟她大哥宣战了。”月恨水叹息一声摇摇头,“你别忘了,她的身后,可是还有两个强有力的夺嗣人物。” 北宫馥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有这两个哥哥,她恐怕还不敢如此嚣张,不过那两位哥哥,也是想仗着她在皇上面前的宠爱,对她各种放纵。” “算起来,要问你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月恨水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北宫馥一脸不解:“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寿王和长平公主,一男一女,都抢着要你,看来你易容之后,魅力非但没有减低,反而上升了啊。” 北宫馥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是呢,女人的时候,喜欢我的都是男人,没想到,现在变成男人之后,男女都有了。” “别洋洋得意,你是来报仇的,不是来招桃花的。” 北宫馥忙道:“师父,其实这桃花,如果只招了一个,就麻烦了,可如今招了不少,反倒不愁了。” “怎么,不愁改嫁?”月恨水瞪她。 她大笑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我们就是渔翁啊。” 师徒二人此刻已经在房顶之上,看着下方长平公主的銮驾将整条街都肃清了,只等着王飞腾的轿子往太医院方向走。 当看到空轿子的时候,长平公主皱起了眉头:“怎么是空轿子?” “寿王殿下说,王院政会留在寿王府过夜,明日会陪他跟皇上去狩猎,就让小的们先将轿子送回去,明日晚上再去接就是了。” 轿夫说的话自然是很早就背好的,此刻说起来十分顺溜。 长平公主若不是从小在皇宫长大,早就养就了她处惊不变的性子,此刻恐怕已经跳脚:“什么,他要约王院政去狩猎?” “是!” 咬了咬牙,长平公主再抿一下唇,叫道:“来人,起驾回宫!” 说着,公主的銮驾已经准备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去了。 月恨水笑看着北宫馥:“你说公主殿下回去会做什么?” “大概是明日恐怕我又有得烦了。”北宫馥叹息一声摇摇头。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长平公主气冲冲地回宫,八成是求皇上明日带她一起去狩猎了。 那明日,岂不是又要上演兄妹夺臣的戏码? “不知道明天我们这两个渔翁还有没有时间相聚。”月恨水搂过她的腰肢,“所以,***苦短,今晚我就留在你那里吧。” 北宫馥不由娇嗔地推了他一把:“你不用回寿王那里守夜吗?” “哪有陪自己妻子守夜要紧?”月恨水抿嘴轻笑,直接将她搂进怀里,“明天就说怕长平公主不甘心,到你府上捣乱,所以在你哪里过了一夜,又安全将你送到寿王府上。” “师父,你好狡猾!”北宫馥瞪他一眼,月恨水却已经不理会她,径直将她抱了起来,往她莘莘小院而去。 三年过去了,那个院子还在,打扫之后,已经成了他们难得相聚回去的首选地方了。 天空中,雨已经停了,不过还是漆黑一片,这秋雨绵绵的日子里,最好适合……大被同眠。 一大早,北宫馥从月恨水的拥抱中醒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自从下山以来,他们到底有多久不曾好好相拥一觉到天明了? 北宫馥忽然觉得有些歉疚:“师父,如果不是陪我下山,我们此刻应该夫唱妇随,开心得很。” 月恨水摇摇头:“你别忘了,我的父母身上也有血海深仇,这时候我帮你,大不了下次你帮我的时候,我也会要求你不遗余力。” 北宫馥叹口气:“我一个凡人,能帮你什么,你们可都是仙界魔界的人,整天高来高去,我就算当你背后的女人,做饭女红都只能算一般,根本做不好。”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支持我,每天晚上让我抱着你,感受到你的体温,我每天就会充满了斗志,你所要做的,就是这些而已。” “那我不是一件摆设而已?” “那就好好当摆设。”月恨水大笑起来,将她抱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北宫馥用手肘顶一下她的腰:“好了,再不起来,寿王恐怕是要来抓人了,到时候就穿帮了。” 他们是易容,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整理,有些费时间,自然要起得早些。 二人装扮完毕到了寿王府,果见寿王已经装扮妥当,等着他们了。 二人将早就编好的理由说了一边,月恨水又将昨日路遇长平公主的情景说了一边,却听寿王叹息一声道:“其实刚才宫里已经来过人了,今日父皇宣了几位皇弟大臣等和长平一同去狩猎。” 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皇上做得更绝。 原本这是兄妹之争,但是现在所有的皇子都在了,虽然端王和晋王摆明了会帮自己亲妹妹,不过有大臣们在,他们应该不会玩得太过火。 况且,大家都知道,最近寿王深得皇上喜爱,自然有不少大臣和夺嫡无望的皇子们向寿王这边靠拢,帮忙。 “看来,皇上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想必不会太过混乱。”北宫馥轻笑,意有所指。 寿王点点头:“希望如此了,不过父皇亲自把这局搅浑了,也许我们就不会太混了。” 北宫馥笑起来:“看来皇上对殿下真是爱护有加。” “可能只是皇妹玩得太过火了,所以父皇想要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寿王一脸谦虚地说完,拉住北宫馥手:“王院政跟本王一起坐马车去吧。” 北宫馥又是愣了一下:“殿下不坐轿子吗?” “狩猎哪有坐轿子的,到了狩猎场就骑马去。”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北宫馥。 北宫馥给人印象阴柔偏多,又没有在人前露过功夫,更是让人觉得她是个柔弱的男子,我见犹怜。 “王院政若是怕看到什么血腥场面,不如就跟在本王身后吧。”寿王又加了一句。 呃…… “殿下,其实下官是学医的,平日里血腥的事儿见得不少,应当是不怕的。” “哦,是本王愚蠢了。”寿王敲敲自己的脑子,叹口气,“走吧……” “殿下的马车,下官一同坐,似乎与礼不和。”北宫馥又后退一步,没让他拉住自己的手。 月恨水忙上前道:“殿下,不如让王大人坐小人的车吧。” 作为寿王最看重的贴身保镖,月恨水出门的排场也不小,是有一辆马车的,不过是跟妙君坐在一起。 北宫馥忙道:“这样就好了,下官跟余扬一起就是了。” 寿王深吸口气,想了想:“那就不勉强王院政了,有余扬和妙君护着,你也出不了什么危险。” 他心中终究有些失落,但是想到这么做确实是与礼不和,现在正是夺嫡的重要时刻,父皇告诫过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问题。 为了将来,他只能这样做了。 最开始,他觉得最大的动力是北宫馥,但是北宫馥死了,为此他狠狠训斥了妙君,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不过听妙君说,最后月恨水也跟着北宫馥跳下了悬崖,所以他一直不在想,是不是北宫馥没有死呢? 如果他能荣登大宝,一定会发动所有的力量寻找她的下落。 那具被定安侯府认定的尸体,其实他们到底有没有看清楚都没有人知道,但寿王却一直都怀疑。 但文帝和周太妃告诫他,就算北宫馥真的没死,也必须当她死了。 既然是死了,那死人肯定是不打算再出场了,一定是准备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这几天在寿王身边过得还好吧?”北宫馥一坐进车内,就问月恨水。 月恨水看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妙君,笑道:“殿下待人很好的,礼贤下士,待人和蔼可亲,在他身边办事比留在军营强多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禁卫军统领毕竟是殿下的妻舅,应该差不多的。”北宫馥忙劝一句,然后看向身边的妙君,“妙君姑娘,你是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知可否提点一下我这位兄弟,不知寿王殿下有什么喜好?” 妙君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月恨水,浅浅一笑:“寿王殿下的喜好你们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如果真的想要在他身边做事,只要记住两个字就行了。” “哪两个字?” “忠心!” “忠心?”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 “不错,只要是忠心又有能力的人,寿王殿下感觉得出来的,只要好好帮他做好事,殿下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话说得这么官腔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朝中几品官呢。 算了,不聊也罢。 以前这么没感觉过这个妙君竟然这么难聊天的? 还好路也不算很远,一行人很快到了皇家狩猎场,文武大臣和皇子公主都到了不少了,听说皇上也已经到了,在营帐之中休息。 北宫馥一行刚出现在狩猎场外,长平公主就走了过来。 难得今日风大,她这个千金之躯居然不等在营帐之中享受暖茶点心,为了的赌这口气,居然在狩猎场外等了这么久。 “王院政,听说昨夜你在大皇兄处过了一夜,既然皇兄分走了你一天一夜,那今日一个白天,你应该陪陪北宫才是了吧?” 长平公主说着,就伸出纤纤玉指,就要拉过北宫馥。 月恨水飞快地挡在她们之间,寿王已经呵呵笑了起来:“皇妹修得无礼,今日来的大臣都是来陪伴父皇狩猎的,我们谁都不能独占。” 长平公主深吸口气:“好,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请示,让他叫王院政跟随我左右。” 说着,她竟然转身就走。 难为她一身裙装,在草地之中竟然走得飞快。 北宫馥苦笑一声:“真是劳烦寿王殿下为下官安排了,看来今日是逃不过了。” “那可未必!”寿王冷哼一声,一个旋身,飞快地已经到了皇上的营帐之前,看着急急赶来的长平公主,笑得高深莫测。 然后,他一低头就进了营帐内。 这年头,谁让你不会武功呢? 长平公主气得跺脚,赶紧飞快地跑了过去,却还是不够寿王快,先机已失。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还是跟着急匆匆走了进去。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焦急地在外面等着,不一刻,有个太监出来宣旨:“今日朕西行狩猎,王院政艺术精通,随王伴驾!” 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月恨水叹口气:“看来皇上是很的很宠寿王殿下的。” 北宫馥眯起眼睛点头,接旨谢恩。 一场狩猎,就在文帝的保护之下,北宫馥有惊无险。 但狩猎结束之后,文帝却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若皇上没什么吩咐,微臣告退。”北宫馥想了想,也许是皇上贵人多忘事,不如先提醒一下。 “谁说朕没事?”文帝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北宫馥怔忪一下:“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你很厉害啊。”文帝对着她眯起眼睛摇摇头,“让朕的几个子女为了你争得你死我活的。” 北宫馥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皇上恕罪,可这并非是臣的本意,臣也不知道为何会搞成这样。” 文帝冷哼一声:“其实朕可以砍了你的,不过寿王说你是个人才,你也为皇后和安皇贵妃看过病,确实有几分本事,砍了你太可惜了。” 北宫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这脸确实是个祸事,如果没有了它,朕想,一切都会安定下来的。” 北宫馥咬一下唇,点了点头:“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她摘了官帽,拔下束发的玉簪,对着自己的脸颊狠狠划了一道。 虽然有易容在外,但玉簪尖锐,还是将她的脸颊划出了血。 不过也好在有易容贴在外,显得伤口很深,她并不在意一脸的血,只是磕头道:“臣这脸既然惹来祸事,那毁了便是。” “伤口道很深,不过朕并没有忘记,你是学医的。” “皇上放心,这道伤疤,这辈子都不会治好。”北宫馥赶紧保证。 “那就好!”文帝点点头,看着她,忽然冒出一句,“王爱卿,看得出来,你是个能办大事的,好好辅佐寿王,不要再左右观望了。” 北宫馥心中一惊,皇上说话这么直接,几乎是已经把某些答案告诉她了。 看来,寿王将来的路,会很顺畅。 “臣明白了,臣谨遵皇上教诲。”她磕头谢恩出来,脸上的血还是在滴。 看来有些猜想,真的是要成真了。 她眯起眼睛,全然不顾脸颊上伤口未愈,这点伤口,在别人眼中很是惊悚,不过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一点药膏擦两天就好的小伤罢了。 真的为了这复仇让自己毁容,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她还要跟师父一生一世的,虽然她清楚师父并不会嫌弃她貌丑,不过让他天天对着一个丑八怪,她于心不忍啊。 但现在皇上已经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这条路,她到底是继续走下去,还是…… 想到这里,北宫馥忽地笑了起来,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痛得她抽了一口冷气。 刚才簪子尖锐,划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感觉,现在冷风一吹,倒真是显得有些疼了。 她得赶紧回去将伤口处理一下,不然师父看到了,怕是要心疼了。 “傻丫头,你想逃到哪里去?”眼前,一个男人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你太傻了,为了报复,竟然连自己的脸都划花了。” 北宫馥看着眼前的男子,良久之后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寿王殿下知道你被留在皇上身边不许走,特地让我在这里等你出来,看看什么情况,好及时给他汇报。” 北宫馥笑起来:“是你自己兜来的好差事吧?” “本来我就跟你比较熟,留我也是理所应当的。”月恨水心疼地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口,“虽然不至于毁容,你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吧?” 北宫馥忙拉住他:“回去再说吧。” 与敌共舞,投靠景安皓 莘莘小院,月恨水仔细帮北宫馥清理她脸上的伤口,一边叹息一声:“恐怕两三天内都好不了,你还要戴易容的面具。睍莼璩晓” “放心吧师父,你做的面具很透气的,不过将来在面具之上还要做一道伤疤,还真是有些麻烦呢。”北宫馥说完想给他一个笑脸,却再次牵动了她脸上的伤口。 “小心点,这几日记得表情都不可以太多,不然伤口又会裂开了。”月恨水小心翼翼地帮她上药,“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答应你这计划。” 北宫馥忙道:“师父你放心,我若是不这么做,又怎么会让皇上和寿王完全相信我呢?” “但是这一道伤口,完全可以作假。旄” “有真有假,才是最难辨识的,要得到他们的全然信任,才能进行我们下一步计划。” 北宫馥说完这句,目光投向窗外:“为了到今日,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月恨水帮她处理好伤口,搂过她:“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早点跟父母团聚才想要快点结束这里的事情的,本来你还打算慢慢折磨那些人的。崞” “早点解决,也可以慢慢折磨的。”北宫馥笑道,“其实让他们承受我当年承受过的一切就可以了,快慢,其实有什么区别?” “有些人十年经历了别人的一生,有些人一生都没有经历过有些人几天内经历过的事情。” 月恨水点点头:“这话倒也有理,算同意了。” 北宫馥看看时间:“我答应大哥去见见大嫂的,时候不早了,现在去差不多。” “可你这个样子……” “此刻,我毁容的事,应该传遍朝野了,想要瞒着他们都难,而且此刻,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你现在去,也是不想他们担心是吧?”月恨水当然明白她的心事。 北宫馥点点头:“知道师父最了解我了。” 这一次,她可不敢笑了。 夜色掩护,北宫馥轻松到了定安侯府内,逸墨居屋顶。 屋内的人果然被北宫玉和寒香支开了,北宫馥落到他们门外,门虚掩着,屋内一灯如豆。 “馥儿,你没事吧?”寒香挺着大肚子,难为她竟然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拉住她。 “没事。”北宫馥摇摇头,“不过暂时不能笑罢了,我的医术,大嫂不放心没?” “我知道你医术高超,可这一下划下去,毕竟是皮肉,想必很痛。”寒香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北宫玉忙过来扶住她:“大嫂别这样,你这样惹得我都要哭了,我可是有伤的人,到时候眼泪落到伤口上,伤口烂了我可找你负责哦。” 她一番话,说得寒香破涕为笑,一旁的北宫玉也道:“是啊,你可是孕妇呢,再说见到馥儿是好事,何必哭呢?” “是呢是呢,馥儿死而复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寒香赶紧擦干眼泪:“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你最爱吃的酒果,还有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 北宫馥这才看到屋内的暖桌上竟然放了满满一桌的饭菜,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大嫂,你都快临盆了还这么操劳,可得小心点。”北宫馥心中感动,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寒香一番。 “是呢,我也跟她说了,馥儿既然回京了,想必要留很长一段日子,将来有的是机会,可她说啊,你在外面飘零,想必很少吃这家常小菜,坚持非要给你做,我也拦不住。” 北宫玉一番话,有无奈,也有几分宠溺。 北宫馥笑道:“看你们过了三年感情还是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寒香叹道:“原本应该让你见见你的小侄女的,不过你知道,小孩子嘴不严,我就让奶娘带走了,那孩子,还是你接生的呢。” “算起来,她今年都三岁了,叫什么名字?” 寒香跟北宫玉对视一眼,笑起来:“叫北宫念,念想的念。” “北宫念……”北宫馥咀嚼着这个名字,笑道,“看来二位真的是很想我。” “当时你大嫂跟太夫人和爹爹都快闹翻了,她非要取这个名字,不过幸亏是个女孩子,不然还真的非要按北宫家的族谱来取名字不可。”北宫玉想起当日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北宫馥知道,在太夫人和北宫政面前争取一些什么东西,那是十分艰难的事情,难为寒香,竟然为了纪念她,跟这两个人抗争到底。 “大嫂你放心,我给你号过脉,你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以后他们再不会因为你没有给大哥生下儿子而嫌弃你了,也不会天天怂恿大哥纳妾了。” 入门四年,只生下一个女儿,寒香的日子想必十分难过。 寒香笑起来:“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多些呢,你知道,现在念儿可乖了,不过你大哥是世子,总是要有个子嗣的,万一我生不出儿子……” “生不出儿子,那我就不当这个世子了。”北宫玉赶紧在后面截断她的话。 看起来,他们夫妇二人的信念十分坚定。 北宫馥叹道:“总算让我觉得,这个世上还有点希望。” “什么希望?”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寒香跟北宫玉对视一眼:“馥儿,你不要总是对这个世道这般绝望,其实这世上总是好人多,我遇到了一个,你不是也遇到了一个吗?” 北宫馥点点头:“是啊,这一世,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 这一世…… 寒香和北宫玉眼中都有些疑惑,北宫馥问道:“大哥大嫂,你们相信这个世上有前世今生吗?” 寒香点点头:“自然是信的,跟着你,鬼都见过了,还不信吗?” “前世的仇,今生报,你们听过吗?” 寒香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馥儿是学过玄术的,想必有她的深意。”北宫玉在一旁说了一句,看着北宫馥,“馥儿这一世,是为了找前世的仇人报仇吗?” “大哥果然是个聪明人。”北宫馥这是首次在除了月恨水和其他仇人面前说起这件事。 寒香急急地捉住她的手:“馥儿,你说真的?” 北宫馥点点头:“稍后或者我会做一些事,可能你们无法接受,但是你们要相信,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你们,同时……” 她又看了他们一眼:“如果你们无法接受,你们可以舍弃我,甚至和我成为仇人,但是我绝不会与你们为敌。” “怎么可能,我跟你大哥又怎么可能将你当做敌人?”寒香急忙拉住她的手,“馥儿,你想做什么,放心去做,不过记得要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有过成亲那一次的事,难道我们还不能相信你吗?”北宫玉也是嗔怪地看她一眼,“我是你大哥,这辈子都是你大哥,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但这辈子,我护你护定了。” 北宫馥心头一暖,随即悠悠一叹:“上辈子,我怎么会让自己错过了你们呢?” 北宫玉和寒香俱是愣了一下,显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过他们并不打算深究。 “只要这辈子我们不要错过就行。”寒香拉着北宫馥的手,“不提这些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吃菜吃菜。” 北宫馥看着满桌子的菜:“等以后,我大仇得报的时候,一定跟二位把酒言欢,不醉无归。”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大哥和大嫂。”北宫玉赶紧应下。 三人谈笑风声,没有人问北宫馥接下来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如果北宫馥要报仇,第一个要开刀的,恐怕就是北宫家。 作为北宫家的长子和长媳,他们无可避免地会被波及。 不谈,是因为谈了必定会伤害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 几日之后,北宫馥出现在端王府内,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但尚未脱落,显得有几分可怖。 景安皓看到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也很是愣了一下。 太医院王院政在皇上面前自毁形容这件事朝野上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很可惜,她这几日一直在府中闭门养伤,并不曾出门,所以大家都无缘得见她的真容。 听皇上身边的几名内侍说,当时王院政是一脸血肉模糊的模样出的宫,而也有人看到,寿王府的幕僚将她接走了。 至于后续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但听说,王院政并没有去过寿王府,一直留在自己的住所,甚至拒绝了寿王的探望。 所以有人怀疑,王院政这次毁容,不止跟长平公主的胡搅蛮缠有关,很有可能是跟寿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说,男人长得太漂亮,有时候比女人漂亮还要危险。 此刻,北宫馥忽然造访,到让景安皓和北宫静感到有些意外。 “王院政,可真是稀客啊。”北宫静出来迎接她。 最近她频繁跟景安皓出现在各个场合,只因为她的肚子多年寻医问药都没有任何结果,景安皓已经纳了两名小妾,并且已经在开始物色合适的,对他有助力的侧妃。 她虽然是定安侯府的嫡长女,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的肚子不争气,所以就算是定安侯,也不可能出面让端王不要纳妾的。 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 但北宫静最近发现,丈夫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去两个侍妾房中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在外人看来,那两名侍妾还没有她七成的美貌,但再美的人,看多了,还是会腻的。 上次沈夫人过来跟她说:“男人就是这样,你若没有一儿半女牵着他,让他总是往你这里跑,迟早人老色衰,色衰爱弛。” 对于她的不孕,其实她也很无奈。 这几年,她寻医问药找了很多大夫,但她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端王的身体也没有问题,可是她就是怀不上。 这件事,只有北宫馥知道。 月恨水改变了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但是很多事情,却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北宫静和景安皓第一个孩子,应该在七年后才会有。 这几年,就算是他们寻医问药多少次,都不可能怀上的。 这是命,上天决定的。 此刻,北宫馥看着北宫静,开始想起前世的自己。 当初的她,可能比北宫静还要可怜吧? 至少,北宫静能接受男人三妻四妾,可她,是不可以接受的,而那个男人,也对她承诺过,绝不会变心。 “端王妃娘娘,下官是来找端王殿下的。”北宫馥看着北宫静,说出来意。 北宫静愣了一下,赶紧让人去通报。 不一刻,就有人引着北宫馥前往正厅见景安皓。 “王院政忽然造访,真是让本王这里蓬荜生辉啊。”景安皓眯起眼睛打量她一下,“只是不知王院政这次来所为何事?” 北宫馥抿嘴:“还请殿下原谅下官有伤不能言笑,但下官今日要讲的事情,绝不是笑言。” 景安皓愣了一下,见她这么严肃,于是点点头:“王院政请说。” “不知在去东桓之前,端王殿下跟下官说的话还算数吗?” 景安皓迟疑了一下:“王院政的意思是……” “如果下官真的死心塌地帮殿下,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准帮长平公主。” 景安皓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 原来这个王飞腾之所以帮他,是因为要找长平报仇,但他为什么要找长平的亲哥哥,而不去找更方便的寿王呢? “这件事,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本王是长平的亲哥哥,你为什么找本王而不是……” “不,不止是长平公主。”北宫馥眨一下眼睛,“寿王如今深得皇上宠爱,将来一定会对皇上十分忠心,害我毁容的人,不止一个……” 他意有所指,说得景安皓心中一动,同时又是一惊。 莫非,他竟然大胆到要找父皇报仇吗? “寿王背后站着周太妃,而皇上是周太妃养大的,自然会帮着皇上。” 景安皓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欣赏,他喜欢说话直接的人。 北宫馥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一开始就开门见山。 “端王殿下并非在安皇贵妃膝下长大,跟安皇贵妃,晋王甚至长平公主都没有太多的感情,至于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心中有多少敬重,多少畏惧,恐怕也只有殿下自己最清楚了吧?” 景安皓的脸上竟然有了笑意,这个王飞腾,有点意思,对着他说话竟然这么大胆,难道不怕以大不敬的罪名来将他定罪吗? 北宫馥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她认识了十年,他的性格,有时候却还是会让她看不清楚。 但毕竟认识了十年,赌一把,她还是有点把握的。 “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寿王殿下是最得宠的。”景安皓又问了一句。 北宫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准确地说,皇上早就认定太子人选是寿王了,但是,他要做的事情,我非要破坏。” 景安皓眯起眼睛:“可太子之位,是他定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没有寿王!” “不!”北宫馥摇摇头,“殿下如果想要那个位置,所要对付的人并非寿王。” “那是……” “是你的父皇!” 景安皓沉默起来,良久之后,盯着她道:“说来听听。” “只有他不在了,一切才会成定局,殿下难道希望自己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吗?” 景安皓深吸口气,脸上的喜色终于明显起来:“说得好,以前本王不会走的时候,人们都说,本王这辈子只能当个闲散王爷等死而已,但本王现在不但深得皇宠,就算太子之位,也可以一争高下。” 幸亏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而且两人内力都不错,可以听到附近有没有人偷听,所以才敢这么大胆说出这些禁忌的话题。 “是!”北宫馥点点头,“再跟殿下透个底,那日皇上让下官好好辅佐寿王殿下。” “哦?”景安皓皱起了眉头,“此话当真?” “若有半句假话,让下官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报不了仇!” 这毒誓确实很毒,不得不让人相信。 事实上,北宫馥并没有撒谎。 真假参半的谎言,才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 景安皓点点头:“如此你还头靠本王,本王信你。” “到时候殿下一定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敬候佳音!”北宫馥跟他行个礼,告辞出府。 等她走后没多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寿王府,烛光下,他看着景安皓道:“主子有何吩咐?” “王飞腾这个人不简单,你待在他身边有什么发现?” “他似乎还不是很信任属下,不过居属下观察,她一直都拒绝寿王的邀请,上次寿王府邀请,属下也跟了去,她明确拒绝了寿王的拉拢。” “嗯!”景安皓点点头,“这个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不过若能好好利用,对我们成大事很有利。” “属下一定会好好盯着他的。”原来那黑衣人竟然是张源。 “受伤之后,他做了什么?” 张源想了想:“他什么都没做,这几日,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没干。” 景安皓点点头:“这就是了,想必这几日他已经深思熟虑了,才会来找本王。” 对方分析得合情合理,景安皓虽然多疑,但还是信了八分。 “属下也这么认为。”张源点点头,“跟那个寿王府的余扬,王大人也来往得少了。” “嗯!”景安皓抿唇,“让他去做一件事,先试试再说。” 杀父弑君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杀父弑君 “王大人,端王的意思是,有些人活得太久了,阻碍了别人前进的道路。ai悫鹉琻”翌日,就有人传话给北宫馥。 那人走后不久,月恨水就现身在她身边。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北宫馥浅笑:“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试我这颗棋子的力量了。” “他不会真的让你……旄” “只是试试罢了,想必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不过若能控制那个人,试试也未尝不可。 月恨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你可想好了吗,若是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 “我们早就万劫不复了。”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她脸上的伤疤恢复得很快,一天一夜时间,已经让她可以自然地笑崞。 不过在表面上,她依然必须贴上丑陋的疤痕。 “天劫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熬不过来的?”北宫馥歪着头看着他。 月恨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他们连天劫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万劫不复? 若真是弑君之罪,他们也是不怕的。 饶是他们有禁卫军十万,也一样伤不了他们一根毫发。 只是若真的如此,他们的复仇计划恐怕就要暂停,不会有那畅快淋漓的结局了。 接下来的日子,文帝的身子渐差,群医束手无策,就算是作为太医院院政的王飞腾,也只是叹息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入冬,京城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文帝终于卧床不起。 重病之中,他下旨由长子寿王景安明摄政,三子端王景安皓协从。 从这个布置之中,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皇上很有让寿王上位的意思,但对于端王,似乎也委以重任。 朝野纷纷传说,皇上已经立好了遗诏,一旦等他归天之后遗诏就会曝光。 没有人知道遗诏到底放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据说只有皇上身边的几名心腹大臣知道,至于是谁,外面的人也不得而知。 但大臣们纷纷猜测,遗诏上面的人,有八成可能是寿王。 眼看着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大臣们也开始站队伍了。 站对了队伍,跟对了人,对他们将来的仕途可是大大有利呢。 正当大家都纷纷站到寿王这边的时候,太医院的王院政却始终不移地站在端王殿下身边。 大家平日都觉得王飞腾是个聪明人,却不知道为何到了这个地步了,却还是这般执迷不悟。 难道他毁容之后,真的对寿王和皇上恨之入骨? 而此刻,北宫馥正在端王府内。 “看来父皇真的意属大皇兄。”景安皓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北宫静赶紧上来劝慰道:“还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谁会赢。” “哼,你懂什么?!”景安皓瞪她一眼,“都怪你肚子不争气,让本王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不然光靠子嗣这一项,本王也应该可以跟大皇兄一较高低。” 寿王妃听说又有了身孕,寿王新纳两个妾侍,也各自有了身孕,他的长子,已经三岁多了。 “殿下,你也不用急,两位新来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下官给她们号过脉,应是两个男胎,殿下就等着当爹吧。”北宫馥也在一旁劝。 北宫静听得这话,心头跟针扎似的。 她嫁给景安皓四年不曾生育,两个小妾出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这不是摆明了打她的脸吗? 如今又有人说她们怀的是男孩,那她将来的地位,岂不是要降到谷底了? 咬咬牙,她将不满吞进肚子里,摆出笑脸道:“皇上现在生死未卜,也许过几日就好了呢,他寿王现在得宠,若是摄政期间出什么差错,等皇上好了,一样定他的罪。” 这话一出,景安皓忍不住看了北宫馥一眼:“王大人,这话……” “殿下放心,现在寿王殿下可是在风口浪尖上,多少眼睛盯着他看,让他犯点错,简直太容易了。” 北宫馥要有不知道他的心思的,事实上,皇上的生死掌握在她手中,若是她想让皇上好转,其实有的是办法。 但有妙君的事在前,她并不觉得有让皇上过好日子的必要。 但是让寿王犯错…… “寿王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现在应该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一定不会让自己犯错。”北宫馥皱眉,“端王殿下有什么好办法吗?” 景安皓想了想:“当初太子这么谨慎都能出事,大皇兄又不是神,难道他就没有打盹的时候?” 北宫馥眯起眼睛点点头:“殿下说的极是,殿下手上有不少大臣靠拢,如果他们诚心为难寿王,想必不犯错也难。” “王院政真是深谙本王心意啊。”景安皓大笑起来。 一旁的北宫静虽然在微笑,却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 北宫馥一走,北宫静便对景安皓道:“殿下,这王院政似乎知道咱们很多秘密,若是将来殿下荣登大宝,将他留在身边,似乎是个隐患。” 景安皓冷笑一声:“真到了那一日,似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能留。” 北宫静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妾身也是这样认为的,似王院政这样的人,心思狭隘,他能下决心破釜沉舟报复皇上,也难免不在日后报复殿下。” 景安皓点点头:“静儿你说得在理,本王还有公事要办,你先退下吧。” “是!”北宫静点点头,告辞离去。 景安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等他飞黄腾达的那一日,那些见识过他往日落魄岁月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这其中,自然包括刚才走出去离开的女人! 这个女人,知道得最多。 刚刚离开正厅的北宫静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因为一直不孕想要找跟出气,最后却引火烧身。 刚才北宫馥一番话,让她心中愤恨不已。 但是为了夫君的前途,她目前不能对两名侍妾下手,至少,在她们生下儿子之前,她们都得好好活着。 那么,这个前来报喜的王大人,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女人的妒忌心以后时候会烧成一把火,很多路过她身边的人,也会被无端端烧伤。 而现在的北宫馥,正是北宫静找不到宣泄点的一个出口。但是她恐怕怎么都想不到,在她找出气筒的时候,她的夫君,也在谋划着将来怎么对付她。 “这个就叫做时也命也。”北宫馥听着月恨水传回来的消息,忍不住叹息一声。 景安皓这个人,是最不允许他的人生有污点的。 然而,他生命中的污点实在太多,北宫静比她好一点,毕竟不是替嫁的,这让景安皓心中的屈辱感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他肯定很清楚,北宫静当初嫁给他一定是不情不愿的,而且还是被设计绑了进洞房的。 这样的屈辱,等一个男人到达权利的高峰时,每每想起,一定会有强烈的屈辱感。 所以,北宫静,一定是要从景安皓完美的人生中消失的。 一如前世的北宫馥。 “命运轮回,你跟北宫静的命运调换了。”月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我做得没错,也应该让她尝尝你当年的痛苦。” “我忽然有点同情起她来了。”北宫馥忽然冒出一句。 “你不是现在才打算收手吧?” “当然不会。”北宫馥摇头,“同情,是因为她遭遇的事情正是我当年所遭遇的,同情她,就等于是在同情我自己。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所谓前世孽,今世偿,我觉得理所应当。” “况且,这一世,她又把火烧到了你身上。”月恨水加了一句。 北宫馥点点头:“师父永远都是那么明白我的想法。” 月恨水上前摸摸她的头:“你呀,任何时候都不忘捉弄为师。” 师徒二人这边聊天十分轻松愉快,而寿王那边这几天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隐藏了太久,这两年他才冒出头角,很多老臣子对他自然心有不服。 加上他没有强大的母妃家族作为后台,这让他显得越发势单力孤。 北宫馥很清楚,皇上一直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培养这个大儿子,所以现在并没有释放出全部的力量。 但他现在病倒了,没有更多的力气来打理朝政,所以只能让儿子放手一搏。 但景安皓却不同了。 他的母妃是南方的安氏家族,安氏虽然没有帝京四大世家来得势力庞大,但势力也分布了整个大润,比不过沈家,但绝对能跟寿王这种毫无家族势力的相抗衡。 要知道,唯一支持他的周太妃身后的周氏家族,也并非什么大的世家,而且这几年也没见出过什么国家栋梁。 这种形势之下,就算是安皇贵妃膝下其实还有一个想要好好培养的儿子晋王,但总得看起来,景安皓的赢面还是要比寿王高。 现在端王胁从摄政,安皇贵妃自然立刻放下最宠爱的小儿子,全力开始帮助大儿子。 就算便宜谁,总比便宜了外人要强不是么? 端王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呢! 所以最近安皇贵妃可是发动了全部势力,尽心尽力地帮着景安皓。 这也是让寿王感觉到头疼的地方,因为不止是是安家,还有景安皓这么多年以来,就算他身患残疾,也从未放弃过扩大自己的势力。 他用美人,金钱以及乐善好施,豪爽的性格笼络江湖豪杰,朝中官员。 他的身边,有不少多年跟随的死士。 这些人,想要彻底颠覆整个大润可能没有希望,但是要给寿王不多不少地摆上几道难题,却是简单得很。 寿王执政以来,西北一带匪患又开始猖獗,鲁南一带甚至有人起义反对朝廷。 又听说东北一带今年冬天太过寒冷,冻死了不少人,不少官员上表请求朝廷发放御寒的物资,赶紧送过去。 寿王忙得焦头烂额,他都想不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会在他上任短短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全部一起发生的? 端王和安皇贵妃是在不遗余力地制造混乱。 所谓越忙越乱,越乱,越容易出错! 武德王被排出去镇.压西北匪患了,但朝中有人说大材小用了。 鲁南一带的起义,寿王又派兵让地方府衙处理,朝中又说他处置不力。 几天之内,朝廷征集了不少御寒的棉衣送去东北,朝中说办事太慢,既然御寒,自然少不得还得加点粮食。 这些话,多多少少都会传到皇上耳中,也会在民间流传开来,让朝野上下对这个被皇上寄予厚望的大皇子都带了几分失望。 而就在寿王焦头烂额的时候,北宫馥却在端王府喝茶。 “端王殿下真是雷霆手段,招招都是杀招。”北宫馥很是欣赏地看着景安皓。 天知道她要在他面前保持这份镇定从容,还要将表情收方自如,有多难? “也多亏王大人从中出谋划策啊。”景安皓从来不否认身边人的功劳,这也是他身边为什么这么多追随者的原因之一。 “算起来,应该是端王妃提醒了一句。” 景安皓点点头:“王院政真是谦虚了,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能听进去的人才能办大事。” 北宫馥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接下来,该是殿下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景安皓继续点头,问了一句:“父皇,他还能撑多久?” 北宫馥眯起眼睛:“殿下的意思,是要让他病重还是痊愈?” “既然病了,不如就病到底吧。”景安皓脱口而出,语气冰冷如铁。 那个人,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呢,他竟然毫不犹豫说出这样的话。 “下官明白了,皇上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殿下就在这个时候做出点成绩出来吧。” “王院政放心,本王定然不会辜负你们一众人等的期望的。” 景安皓的眼神中颇有深意,如今该铺垫的也都铺垫好了,是他出手独领风***的时候了。 既然是胁从摄政,自然是有参政的义务和权力的。 当朝野上下都开始质疑寿王的能力时,端王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合情合理合法,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况且,端王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跟寿王提的建议。 西北匪患,可以请西北驻军孟将军出面调停,他在西北驻守了二十多年,颇有声望。 不管是西北百姓,就连是敌军也对他敬重有加。 他所处的地方虽然偏僻荒芜,但治军严格,为人又正派,基本上可以让那些匪众不战而降。 若能招募入营参军,也是美事一桩。 至于鲁南一带起义,多半是多朝廷不满,可以将武德王调回来,先控制住他们,卓志盛的禁卫军将帝京可以守的固若金汤,义军见无法攻克,自然崩溃。 另外,运往东北苦寒之地的粮食不需要从帝京出发,可以下旨北方各路州县将多余的粮食层层北运,越靠近北方的粮食越先吃,百姓肚子不饿了,身上自然就会暖和得多。 另外,朝廷除分拨成衣以外,最快的速度,就是调运大批棉花过去,可以让人一路运一路送。 同时,可以纠集东北一带的裁缝,共同赶制,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端王三个意见一提,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朝野上下纷纷称颂。 寿王也是连连点头,让人赶紧照办。 不出一个月,各地灾情,战乱果然停歇。 一晃眼,已经到了腊月,帝京城内各个府邸都在为除夕而忙活。 但今年,各大小官吏的府邸很明显没有往年热闹。 “看来大臣们都很清楚,皇上大概也就这几日而已了。”端王府内,景安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厅内只有他和北宫馥二人,很多情绪,他并不需要隐藏。 北宫馥点点头:“很快就是殿下掌控大局的时候了,现在朝中上下对殿下的风评非常好。” “本王明白。”景安皓点点头,“宫里那边,还要靠王院政替本王看着点。” “下官明白。”北宫馥点点头,“不过皇上一直没有提改遗诏的事。” 景安皓想了想:“放心,到时候一旦事发,本王会让进出宫门的所有人都搜身,我就不信,有人能将重要的东西带出去。” 北宫馥眯起眼睛,他果然是想得周到。 正说着,端王府一名侍卫跑了进来道:“殿下,王大人,宫里急召王大人进宫。” “看来皇上不行了。”北宫馥一下站了起来,“下官这就去。” 景安皓点点头:“本王随后就到。”他看了一眼那侍卫:“你也跟着王大人进宫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属下明白。”侍卫点点头,拉过北宫馥,飞快地往寿王府门口而去。 景安皓看着他们的身影,冷声叫了一声:“该是你们出动的时候了。” 他的身后,竟然多了四个人,统一穿了端王府内下人的衣服,看起来跟其他侍从无异。 四个人看了景安皓一眼,拱手行礼:“属下等愿誓死追随端王殿下。” “去准备马车吧。”景安皓并不急,有条有理地吩咐他们办事。 就在北宫馥到达宫里半个时辰之后,端王也到了宫里。 自然,寿王也闻讯赶到了。 北宫馥远远地看了一眼站在寿王身边的月恨水一眼,对方对她使个只有她才明白的眼色,二人眼神交流之间,已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各自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成败,就看今夜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后续事件了。 宫变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宫变 “父皇怎么样了?”见到北宫馥从内堂出来,寿王便急匆匆上前拉住了北宫馥的手。ai悫鹉琻 北宫馥脸上的伤口依然十分可怖,但总算是可以谈笑自如了。 毕竟已经过去差不多三个月了。 只是三个月的时间,世上的事都已经天翻地覆。 “殿下做好心理准备吧。”北宫馥叹口气,一脸的莫可奈何旄。 寿王的心往下一沉,良久之后,闭上眼睛:“父皇可还说了什么吗?” “皇上让端王殿下进去。”北宫馥越过他,看到他身后躬身玉立,哀伤不已的景安皓。 即使在这样的夜色之下,他依然显得艳光四射,让人不容忽视崛。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竟然能俊美如斯,却又能恶毒如斯? 北宫馥一时间都觉得看不透他了一般,但景安皓显然并没有打算让她看太久,转身已经进了文帝的寝宫内。 床上,文帝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看到景安皓进来,他对他挥挥手:“端王……” “儿臣参见父皇。”景安皓赶紧上前跪在他面前,还握住了他的手,哀痛加孝义演绎得十分不错。 “不用多礼了。”文帝摇摇头,“都这个时候,咱们父子二人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景安皓愣了一下:“愿听父皇教诲。” “朕这个位置,你看上很久了吧?”文帝看着他,似笑非笑。 景安皓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磕头:“父皇,儿臣绝不敢妄想父皇之位。” “想想,也无妨!”文帝笑着摇摇头,“朕时日不多了,也是该传位的时候了。” “父皇千秋万代,儿臣愿辅佐父皇,皇兄,为大润效力,为百姓谋福祉。” 文帝点点头,忽然正色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好好辅佐你皇兄!” 景安皓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才道:“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朕决定传位给你大皇兄……”他说完这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良久,他仿佛已经油尽灯枯,出气没有进的气多,只是不停地喘息。 景安皓赶紧拍拍他的胸口,叫道:“父皇,父皇……” 殿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他看着文帝,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忽然松了手。 “叫……叫……”文帝“太医”二字还没说出口,只见景安皓已经越走越远,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垂下了头。 景安皓又看了他一阵,慢慢靠近,用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父皇,父皇!”他大叫起来,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太医和皇子们。 太医们飞快地跑了进来,领头的自然是北宫馥。 探过鼻息,再看眼珠子,号脉,做完这些的北宫馥缓缓跪下,高声用沉痛的语调道:“皇上,驾崩了!” 群臣大哭起来,寿王和景安皓并一众皇子都扶床哀恸不已。 有大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是不知皇上定了谁为太子,需着急群臣商议。” 景安皓看了北宫馥一眼,又看看寿王:“大臣们还不知道父皇驾崩的消息,不过刚才父皇召本王进来,就是商议皇储之事。” 北宫馥忙问道:“皇上这么说?” 景安皓看了一眼寿王:“大皇兄,原本这话不该这个时候说,但既然众位大人都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那本王不得不说了。” 说着,他叹口气:“父皇说,原本他想将皇储之位交给大皇兄,但大皇兄执政期间政绩平平,还屡犯众怒,所以刚才他已经将皇位传给本王了。” “什么?”寿王皱眉,“不,这不可能!” 太医们也是面面相觑,只可惜他们在朝中一直都是人微言轻,而那些肱骨大臣到现在却是一个人都不见,这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三弟可有证据?”寿王深吸口气,自然是不服的。 “有遗诏为证。”景安皓竟然从文帝身边拿出一份黄色的圣旨,“上面有加盖父皇的私章和玉玺,众位大可以一看。” 北宫馥吓了一跳,没想到景安皓竟然有此一招。 “这不可能,父皇早已提不动笔,又如何能写遗诏给你?”寿王反驳。 “不错,父皇提不动笔,这遗诏是本王写的,但上面的私章却是他亲自盖的,难道大皇兄觉得,我会知道父皇私章所在吗?” 皇上的私章,通常是藏在隐蔽的地方,除非他主动拿出来,一般是拿不到的。 那么,这份遗诏是真的了? 这一点,别说北宫馥不相信,众位大臣很显然也有疑虑。 但遗诏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呈现在大家面前,不信都不行。 “有皇上遗诏在此,你们还不跪下!”景安皓站了起来,举起遗诏振臂一呼。 北宫馥看他一眼,想了想,跪了下来:“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寿王一时气愤难忍,指着她:“王大人,你……” 见院政都跪了,其他太医哪有不跪的道理? 景安皓闭一下眼睛:“传旨,父皇驾崩,让外臣们进宫奔丧。” 几个内侍看他一眼,竟然十分听话地就跑了出去。 北宫馥心中明白,这几个内侍,恐怕是景安皓早就安排好的人。 她当年在景安皓身边,就知道他在宫里安排了不少自己人,看来此时此刻,宫门内外都已经被他控制了,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让人去引接那些大臣进宫。 想来,头几个入宫的大臣,一定是他的人。 难为卓志盛是寿王的妻舅,他居然也能搞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然一如北宫馥预料的一样,进宫的几十个大臣几乎都是景安皓的心腹,后面的进来的大臣面带不渝,显然是遭遇过不公平的对待。 但等他们进宫的时候,木已成舟,局面早已给景安皓控制住了,想要反抗,哪里是他的对手? 再说了,连寿王都已经称臣了,他们还争个什么劲啊? 等到了翌日一早,文帝就被入殓,宫里一众嫔妃都要祭祀,惟独不见周太妃。 北宫馥很清楚,她已经被景安皓秘密禁锢了起来了。 等文帝七日之后下葬,大润举国上下不许有任何娱乐活动,接着,大臣们也安了心,开始准备景安皓的登基大典。 寿王仿佛已经死了心,跟景安皓上禀,请求回寿王府颐养天年。 既然不打算出帝京,想必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见他心灰意冷,景安皓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 卓志盛失踪了,禁卫军群龙无首,景安皓立刻安排了心腹暂代他的位置。 到了登基大典,景安皓准备好了龙袍,志得圆满的模样。 那一瞬间,北宫馥忽然有种恍惚回到前世的错觉。 那个时候,他何尝不也是如此意气风发? 只是他登基那一日,她就被北宫成团团围在后宫,嗜血厮杀,不死不休。 那么今日,北宫静又在做什么? 她梳妆盛装,等着当皇后吗? 北宫馥眯起眼睛,如今景安皓刚刚登基,需要北宫家的帮助,不会对她做什么。 算起来,北宫静还是比她好命,至少她是北宫家真正宠爱的女儿,而她,当她的地位被姐姐代替之后,北宫家几乎是和景安皓联合起来置她于死地。 北宫静,应该会比她多活几年吧? “王大人在想什么?”景安皓转头看着她,看她眼中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什么。”北宫馥摇摇头,“皇上果然是人中龙凤,这龙袍穿着显得丰神俊朗。” 景安皓忽然凑近她:“王大人也这么觉得?” 他的脸贴得很近,北宫馥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皇上……” “不知道为什么,朕总觉得,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景安皓前进一步,凑到她的耳边。 北宫馥只觉得气息都能喷到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再退一步,已经是墙角,退无可退了。 “皇上真会说笑,微臣脸上有道疤,可能皇上以前见过那些脸上有疤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微臣有些眼熟吧?” “不,其实,在你脸上多了那道疤之前,朕已经觉得你很眼熟了。” “那皇上为何从未对微臣说起过?” “这种事,自然要等时机成熟才能说。” 北宫馥心头警铃大作,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想到,景安皓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王大人,朕今天心情好,说笑罢了。” 北宫馥愣神间,他却已经退后一步,跟她保持了安全距离。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出去了。”北宫馥定下心神,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嗯!”景安皓点点头,很快传了内侍们进来,一边一个,跟着仪仗上了歩撵,前往政和殿而去。 政和殿的大门二门都层层打开,一直通到皇宫正门。 禁卫军站了道路两边,鼓乐手已经开始吹起喜庆的号角,迎接景安皓走上那个他谋划了很多年的黄色龙头椅。 景安皓道政和殿大门内站住,一步一步走上前,周围的大臣们山呼万岁。 北宫馥很快混入群臣之中,跟行礼的大臣们无异。 景安皓已经走上了台阶,那把龙椅,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皓儿!”门外,忽然响起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众位大臣下意识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却见文帝龙袍加身站在门口。 他的身旁,站着寿王和月恨水。 “啊!”众大臣以为见到了鬼,一时间全乱了,纷纷起身躲避。 景安皓猝不及防,先是吓了一跳,眼中忍不住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不过随即,他就镇定了下来。 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的目光首先投向北宫馥。 北宫馥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文帝和寿王身边:“皇上,寿王殿下,微臣恭候多时了。” “做得不错。”文帝点点头。 北宫馥看那些逃得东倒西歪的大臣们,大声道:“皇上并没有死,他只是假死来试探端王殿下罢了,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一个乱臣贼子来了。” 众臣一听这个话,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不知道谁带的头,有人跪下叫了一声:“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个大臣都纷纷跪了下来。 北宫馥看着台上的景安皓:“端王殿下,那个位置你没有资格坐,是不是应该下来了?” 景安皓眯起眼睛看着她:“一切都是你的设计对吗?” “不错,殿下清楚就好。” “我跟你无冤无仇。” “跟寿王殿下做对,跟皇上做对,就是跟我做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真好听,你不过只是寿王一只走狗而已。” 北宫馥笑了起来:“成完败寇,端王殿下再挣扎也无用。” 景安皓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就一定会赢吗?” “皇上并没有死,你夺了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不,父皇早已发丧,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不过只是人有相似罢了,是寿王跟王飞腾找来冒认皇上的。” “是么?”北宫馥转头扫过一众大臣们,“众位大臣,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臣们一时不敢出声,却听景安皓叫道:“来人,将这冒充先帝的贼人给朕拿下!” 很快,外面冲进来不少人,景安皓看着北宫馥道:“王大人,你以为朕真的彻底相信你,对你彻底放心了吗?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 “端王说的是……禁卫军亦主,这些侍卫早已换成了殿下暗中训练出来的心腹这件事吗?” 周围站满了虎视眈眈的侍卫,但是北宫馥并不害怕,只是抬眸看着景安皓:“殿下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景安皓愣了一下,他以为这件事对方并不知道。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这里都是他的人,他们能翻出天来也不能将她拉下龙椅。 “难道,你们还不打算人输吗?”景安皓冷笑一声,挥挥手,“若有不服的,就地正法!” 北宫馥轻笑,那些侍卫一个都没有动。 景安皓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动手啊,怎么了?”他大吼一声,但是没有人动。 北宫馥冷哼一声,上前对文帝道:“皇上,是否该收网了?”文帝点点头:“一切交由王爱卿处置。” 北宫馥领旨,对周围的那些侍卫道:“还不将那意图谋朝篡位的贼子拿下!” 那些侍卫高声叫道:“是!” 很快,便将矛头指向了景安皓。 景安皓皱起了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北宫馥。 没有人可以知道他这么多事,为什么这个王飞腾,如此了解他的布置,甚至连他暗中的势力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设在宫里内外的势力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这次我们铺网,就是为了让他们都浮出水面。”北宫馥冷声解释,政和殿上跪着的群臣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冒冷汗。 “至于你培养的那些美人,已经尽数落网了。”北宫馥看着跪着的大臣们,“众位大人不用惊慌,那些女人罪不可赦,但大人们很多都是被她们蒙蔽罢了,你们的子嗣都可以留下,只要将来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不会追究。”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现在形势已经一边倒,此刻不见风使舵更在何时?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很快,大臣们又再次磕头。 文帝摆摆手,让他们免礼,北宫馥已经对前面那些人下了令:“将端王拿下!” 那些侍卫将景安皓团团围住,双拳难敌四手,景安皓料定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眼看龙椅近在咫尺,他忽然转身急急忙忙跑向龙椅。 北宫馥叫道:“快拦住他!” 很快,刀剑齐齐往他身上砍去,景安皓的手终于放到了扶手之上,但是手背上很快被狠狠砍了一刀。 北宫馥冲着月恨水使了个眼色,月恨水手中张开一张无形的网,直接挡在龙椅面前。 饶是龙椅就在咫尺之遥,景安皓就是无法碰到分毫。 紧接着,月恨水上前,到了景安皓面前,轻松将他拿下。 外面,失踪很久的卓志盛跑了回来:“皇上,寿王殿下,外面的叛军势力已经被臣解决了。” “做得好!”文帝点头称赞。 景安皓顿时面如死灰。 他在外面布置的那些力量,是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慢慢培植出来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端王,你的人都很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有弱点。”北宫馥慢慢走上前,看着他,“而且,百毒不侵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你知道,有些药,只要碰到一点点,就会让人倒下。” 景安皓倏地睁大眼睛看着她:“你……” 北宫馥看着他,深吸口气小声道:“端王,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说罢,她大声命令:“带走,押入天牢。” 侍卫们把景安皓带走了,月恨水跟了出去,北宫馥知道,景安皓的苦难日子要开始了。 她浅笑,前世欠她的,这一世,她自然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一边,文帝已经重新登上帝位,并且下旨册封寿王景安明为太子。 北宫馥护驾有功,封了护国候,北宫静跟着景安皓一起送入大牢。 因为在登基这件事上,北宫家和安家都出了力,所以连带北宫政被褫夺了定安侯的封号,北宫家被抄家,四大家族一时人人自危。 不过好在武德王赶回京救驾有功,这才免了其他三家连坐的命运。 北宫政的爵位被夺,第一个跟着连坐的人种,肯定有北宫玉和寒香。 黄雀在后,景安皓的下场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黄雀在后,景安皓的下场 天牢内,北宫馥看着被单独关押起来的北宫玉和寒香,还有他们的女儿北宫念。ai悫鹉琻 这是她专门让别人给他们的优待,除了不自由外,里面的吃穿用度几乎都跟在北宫家是一样的。 “大哥,大嫂,你们不会怪我吧?”北宫馥支走了所有的人,这才跟他们相认。 北宫玉看她一眼:“你不会害我们,寒香跟我说的,所以我还是会相信你。” 北宫馥笑了起来:“放心吧,不会很多天的,很快你们就能出去了。旄” 北宫玉和寒香对视一眼,并不多问,只是点点头:“放心吧,我们都没受什么罪,那些狱卒知道你关照过,他们对我们很好,只是……” 他看看寒香高高挺起的肚子,临盆就这么几天了。 孩子,总不能在牢里出生吧崾? “我明白,我会尽快。”北宫馥对着他们点点头,“我绝不会让你们的孩子在牢中出生。”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寒香起身看着她,“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你也要保重你自己。”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不用多担心我,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北宫馥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又出门对着狱卒们千叮万嘱,让他们好好对待他们。 如今北宫馥可是皇上和太子身边的大红人,她的请求,狱卒们当然是提着心帮她办。 见北宫玉一家三口生活无虞,北宫馥快马加鞭到了莘莘小院。 月恨水果然在哪里等着她,一看到她就问道:“看你大哥大嫂去了吧?” “知道还问?”北宫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的事,何时能瞒过你的眼睛?” 月恨水勾住她的细腰:“难道你还想瞒我不成?” “被看光光的感觉很不舒服。”北宫馥嘟嘟嘴。 “我们可是夫妻啊,不让我看光,岂不是没尽你妻子的责任?” “师父,你又调戏我。”北宫馥嗔怪地瞪他一眼,“快说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月恨水这才正色道:“皇上回宫有几日了,这几日朝野上下都有大的变动。” 北宫馥点头:“皇上说不会追究,其实怎么可能不追究,咱们已经将景安皓的势力全部吸引出来了,他还不趁机逐个清查,给他最宠爱的大儿子做好将来登基的准备吗?” “端王现在天牢密室中,被严密看管着,你想不想去看看她?”月恨水忽然问了一句。 北宫馥想了想:“看自然是要看的,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办。” “为师明白。”月恨水点头,“你放心,这几日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虽然有周太妃日日炖了补汤过去,却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北宫馥这才又笑了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可能想不到,当初给他吃下的假死药中,其实有些药对身体是有害的。” “算起来,我们真的是篡改了这个世上之人的命运。”月恨水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其实,正常的话,皇上还能活六年才对。” 北宫馥深吸口气,又缓缓舒出来:“看来,我们也要尽快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你大嫂快生了吧?”月恨水看着她,她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 北宫馥叹口气:“我总不能让孩子在监狱中出生,他们是最无辜的人,是被我连累的。” “不,他们只是被北宫家连累的。”月恨水纠正,“若不是你爹和你叔叔攀高爬低,天天想着巩固自己的势力,又怎么会连累了你大哥大嫂陪他一起坐牢呢?”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寿王已经死了,如今的太子应该是端王才对。” “没有你,你大哥根本早就死了,也不可能有你大嫂,更不会有他们的孩子。” 北宫馥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月恨水所说的一样,其实他不说,她心里也明白。 但是北宫玉和寒香是她在北宫家唯一感觉到温暖的两个人,她绝不可能让他们落难而不管。 “放心吧,依我看,皇上的身子,也就撑不了几天了,他在,威严仍在,他若是走了,很多事情,就很难说了。” 月恨水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劝了一句。 北宫馥笑了起来:“其实,寿王会是个好皇帝,不过在此之前,若不给他一点教训,总觉得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月恨水点头:“我明白。” “走吧,去一趟寿王府。”北宫馥起身往外走。 师徒二人到了寿王府,自从端王之乱被平定之后,最近寿王跟皇上都很忙。 一些重要的参与成员被查察,至于其他官员,涉案不深的,确实没有被查处。 只因为,景安皓几乎对朝中任何一个可以下手跟官员都动过手,所以朝中一半以上官员多少跟他有几分联系。 如果都要查,恐怕要将朝中半数以上官员大换血。 很显然,这一点,皇上和寿王,或者说,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景安明心里都十分清楚。 不追究,只是漂亮的说法,其实,是没法追究。 景安明当了太子之后,并没有急着搬进东宫居住,仍然住在原来的寿王府。 这一点,北宫馥很清楚,在宫里不比外面自由,这几年皇上暗中帮他置办的势力不少,他在外面跟他们联系起来更方便一些。 若是进了宫,出出入入都有人看着,盯着,登记着,一举一动,等于都在昭告给天下人看。 如今北宫馥和月恨水找太子也是十分方便,寿王府准许他们来去自如。 “护国侯,武显将军,你们来得正好,快随本宫进宫看看父皇。”景安明一看到他们二人,就急急拉着他们往宫里走。 自从端王被平定之后,月恨水已经掌管了之前萧弛留下来的一些残部,并且分散了一部分武德王的军权。 武德王为了表示忠心,表示和北宫家毫无关系,分出了三分之一的军权给他。 现在,月恨水是帝京赫赫有名的从二品的武显将军,地位仅在护国侯王飞腾之下。 此刻,见寿王这么着急拉着他们二人进宫,他们心中便有了数。 看来文帝的身子已经不行了。 等到了文帝寝宫的时候,果然见他躺在床上。 比之上一次假死之前,他的面色越发难看,几乎是青色的。 沈皇后和周太妃已经在了,看来皇上是吸取了上一次死前没有人的教训,这一次,连文武百官都已经在宫内等候了。 看到北宫馥三人进来,文帝眼中顿时有了几分光芒。 “护国侯,武显将军,你们一定要好好辅佐太子登基。”他留下这句话,目光定定地看着北宫馥。 北宫馥扣住他的脉搏:“皇上请不要多用力气,这里人多,空气太浊,还是请其他人等在外等候,待微臣给您施针。” 听她这么说,文帝摆摆手,让其他人等都退了下去。 北宫馥这才拿出银针给文帝扎了穴道,却听文帝叹道:“其实,你的假死药是真死药是不是?” 北宫馥的手都没有抖一下,只是继续为他施针,神情淡漠地道:“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文帝微笑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显然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太子知道吗?” “不知道。”北宫馥快速回答,不过又加了一句,“不过想来他心中有数。” 文帝的笑意更浓:“那就好,那就好了……” “皇上不怪他?” 文帝笑:“要坐到朕这个位置,统观天下,心就不能太软。只消能狠得下心,有些东西,必须要放得下,朕这几年,确实挟制他太多,限制他太多,也是该让他自由的时候了。” “看来皇上真的很疼爱太子。” “是啊,他是朕最宠爱的儿子,是朕的第一个儿子啊……” 北宫馥淡笑:“不如说,他是皇上和最爱的女子生下的儿子吧?” 文帝愣了一下:“你……知道什么?” “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旦我走出这个大门,皇上便会让禁卫军将我推出午门斩首。”北宫馥将他身上的针再扎得深一些,满意地听到他终于有了一点点呼痛的声音。 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朕还是棋差半招,朕老了,不服老不行了,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就是转得比朕快。” 北宫馥看着他:“我不死,这个秘密就会永远都是秘密,我若是死了,这个秘密,我不打算带到棺材里去。” 文帝点了点头:“朕会在地下保佑你活得长长久久。” “多谢皇上吉言。”北宫馥点点头,慢慢拔走他身上的针,“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您和周太妃话别了。” 她意有所指,文帝的表情已经坦然,并没有之前秘密被戳穿时候的窘迫。 所以,皇上就是皇上,能登上这个高位,自然能承受这个高位给他带来的一切后果。 包括好的和坏的。 北宫馥见他没有说话,径直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宣道:“太妃娘娘,皇上有话要单独跟您谈谈。” 周太妃的眼眶泛红,几分悲痛,却似乎宣泄不出来的模样。 听到这话,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拭了一下眼睛,快速走了进去。 太子景安明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北宫馥看,眸中带着几分沉思。 “太子殿下,皇上说,等太妃娘娘出来之后,便叫你进去。”北宫馥走到他身边,小声回了一句。 景安明更加迟疑起来:“为何父皇会让你来传话,内侍总管们呢?” “这种事,总归是叫信得过的人来传比较好。” “父皇他信得……呃,他说他信得过你?”景安明几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改了语气。 北宫馥笑道:“皇上没有太多的力气说太多的话,不过微臣想,他大概是这个意思。” 景安明见她笑得高深莫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翘首等着周太妃出来。 大概过了二刻钟,周太妃才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是人都看得出她十分悲伤。 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悲伤。 但只有北宫馥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冲着自己这边怨毒地瞪了一下。 她垂眸,只当是没有看到。 看来,周太妃和皇上应该通过气了,至于最后要怎么处置她,到时候恐怕还要看太子的意思了。 北宫馥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景安明,却听周太妃道:“太子,皇上传你进去。” 景安明赶紧点头:“是!” 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景安明一走,月恨水的目光就对上了北宫馥。 成败在此一举,她对着他点一下头。 月恨水明白了,而此刻,周太妃已经回了内间等待。 这里的人数她辈分最高,其次便是太子和皇后,上一次文帝假死,废太子如今的平阳王也已经回京,并没有再离开。 这也好,就用不着再行通知了。 但周太妃和太子都已经被皇上传召了,皇后和平阳王却还没消息,他们脸上,已经有了焦急的神色。 不一刻,景安明出来传召:“皇后沈氏,平阳王听旨。” 皇后跟平阳王赶紧跪下。 却听景安明道:“皇上有旨,皇后跟平阳王即刻回封地,不得延误!” 沈皇后愣了一下,和平阳王对视一眼,随即叫起来:“不,这不可能,我要见皇上!” “父皇说他不会见你。”景安明挥挥手,“来人,将皇后和平阳王送上马车,即刻启程。” “我要见皇上,你一定是学端王假传圣旨,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但是她的叫嚣根本没有用,很快,母子二人被禁卫军拉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家门口被禁卫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是文帝临终之前,做的最轰轰烈烈的一件事,沈家的没落,也代表了文帝时代的结束。 翌日一早,宫里传出消息,文帝驾崩。 这一次,是真的。 太子景安明即位,是为武帝。 武帝即位之后,周太妃彻底闭门不出。 没多久,宫里慢慢传出武帝与太妃不和的传闻,听说武帝多次上.门请安,都被太妃拒之门外。 而此刻,北宫馥正在迎接北宫家的人出狱。 武帝即位,大赦天下,北宫家虽然被抄家,但是并没有获罪,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因为北宫玉在武帝登基之前出过力,又得护国侯力证,恢复了爵位,提前继承了北宫政定安侯的的位置。 至于北宫政和北宫勤兄弟二人,因为儿子有功而未得武帝追究,得以在府中颐养天年。 所谓颐养天年,就是以平民的身份,再不是什么侯爷和太学士了。 这对于他们两位政客来说,几乎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这件事中,最幸运的大概莫过于北宫成了。 因为他被北宫家赶了出来,最后没有被这件事连累,依然做着他的地方官,倒也逍遥自在。 但是他的逍遥日子,必然不会太久。 北宫馥心中有数,却并不急着对付他。 现在,她终于可以去见景安皓了。 听说,晚一点,武帝大赦天下的人中也包括了他,同时给了他封地。 最重要的是,听说北宫静怀孕了。 没有到十年后,她一样怀孕了。 看来,就算是天帝也无法阻止他们逆天改命了。 北宫馥笑起来,依武帝的性子,想来不可能让端王两口子平平安安到达封地的,所以,她现在去,大概就是见最后一面了。 天牢密室,景安皓手脚都上了手铐脚镣,脚镣钉入了厚厚的墙砖之中,无法拔出分毫。 他身上的铁索,穿过他的琵琶骨,再戴到他的手上,一如前世的她。 北宫馥眯起了眼睛,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是受尽刑罚,被烧得通红的铁索穿过琵琶骨,再在她身后烙上通红的铁板,将她绑在木桩之上。 有半年多的时间,她无法弯腰,甚至无法坐下来。 这是北宫静和北宫成兄妹二人想出来折磨她的方式,如今,她自然要他们偿一个遍才是。 此刻,她静静地看着景安皓,景安皓显然意识到有人看他,不由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模样有几分可怖,布满血丝的眼睛,污脏的脸,原本纤长的手背上带着旧血污。 那曾经号称为帝京第一个美男子的人,如今的样子,比乞丐都不如。 于是北宫馥笑了起来,轻轻地问:“端王殿下,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景安皓听到这四个人,忽地苦笑了一声,“本王的样子,像是无恙吗?” 即使是在牢中,他依然自称“本王”,那尊贵的地位,是他永远放不下的东西。 “看到殿下如此痛苦,我就放心了。”北宫馥笑意更浓。 “为什么?”他抬眸看着她,“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在殿前,你没有说实话,一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大家是不是?” 北宫馥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道:“端王殿下果然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你听过吗?” 景安皓眯起眼睛,想了良久:“不,我一定在什么时候看到过你,你到底是谁?” 北宫馥走到他面前,捡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馥”字。 景安皓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不是死了吗?” “不错,我是死了,我化作了厉鬼,找你复仇!”北宫馥也慢慢眯起了眼睛,“难道北宫成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曾经加在我身上的,今日一并还给你【酷刑伺候景安皓】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曾经加在我身上的,今日一并还给你【酷刑伺候景安皓】 景安皓眯起眼睛:“北宫成……” 他倏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看:“你……你真的是前世来的鬼魂?” 北宫馥浅笑,拿出一面铜镜给他:“想看看我前世的遭遇,和你前世做过的事情吗?” 景安皓接过来,北宫馥将一条手帕往上面一擦,前世十年,历历在目。ai悫鹉琻 只是,这十年,铜镜之中,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便让景安皓已经将全部的事情都记了起来旄。 “我师父逆天改命,将你的天子之命改写,今世,我本来就是来找你报仇的。” 景安皓面如死灰,忽地苦笑了一声:“是啊,因果报应,我是该有此报。” 北宫馥看着他,笑道:“你知道就好,当初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刑罚,我都会加倍还给你。崴” 景安皓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北宫馥在牢狱之中那种遭遇,一时间竟然有种无法自拔的感觉。 而他现在,几乎跟北宫馥遭遇到了一样事情,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那种无助,寒冷的感觉,袭遍了全身。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北宫馥对外面问了一声。 很快,有人将一块烧红的铁块拿了过来,景安皓看着通红的铁快,眼中终于有了几分恐惧的神色。 他知道,北宫馥要将她遭遇的一切还给他。 那烙铁越来越近,可以看出跟他的背几乎一样大小,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两个狱卒用夹子牢牢夹住,另外两个狱卒过来,将他背过来,只听北宫馥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最好乖乖不要动,不然,要是烙歪了,你的日子更难过。” 她可是过来人,那种感觉,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最好还是听进去比较好一些。 “哧!”一声,随着景安皓的惨叫,整个牢狱之中充满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北宫馥转了身,对狱卒们道:“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去掉他的髌骨。” 你以前就不会走路,所以并不会感觉到忽然会走有多么痛快。 你以前就是亲王,所以并不知道当上皇帝之后有多么畅快。 但是现在,你什么都尝试过了。 走路,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甚至当了皇帝。 当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种感觉,必定会比死了更难受。 景安皓,你不会死,你会长长久久地活着,无比痛苦地活着! 北宫馥走过阴暗的牢狱过道,在关押景安皓密室的背后,就是北宫静。 北宫馥给她的福利,让她可以跟北宫家的人关在一起,不过只可听到各自的声音,却看不到彼此的人。 她看到北宫馥走了过来,眼中的惊恐自然比景安皓更甚。 “端王妃,你不用害怕,下官只是来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罢了。” 北宫馥语气格外温柔,慢慢靠近她,甚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一边摩挲着:“娘娘不是很想用自己的清誉来威胁下官的吗,现在,你可以再试试看啊。” 北宫静使劲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努力了很多次都没有奏效,一时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哭腔:“王大人,不不不,护国侯,你放过我吧,这些都是端王殿下叫我做的,不是我本意,我是他的妻子,他让我做什么,我只能做啊。” “是么,现在,端王殿下让我纳了你当小妾,你当不当?”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北宫静连连点头:“护国侯,你愿意收了我吗,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你放心,我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我……我马上处理掉,不会留下后患的,以后,我给你生十个八个……” “哈哈哈哈……”北宫馥忍不住大笑起来,“北宫静,说到贱这个字,真的是除了你,没人可相配了。” 北宫静此刻以为北宫馥对她有意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她本是大家千金出生,哪里吃过什么苦头,此刻立刻跪在北宫馥面前:“护国侯,侯爷,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什么都可以做,不一定要做妾的,做奴婢也可以,求求你,求求你……” 她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那模样,若是真的男子看到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心疼呢。 只可惜,她用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北宫馥是女儿身,就算她美貌若天仙,也不可能动心。 “北宫静,看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高兴,原来,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北宫馥叹一声,却听到隔墙那边传来沈夫人的声音:“护国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耍我女儿了,你若能救她出牢房,我以后日日为你吃长斋,保佑你多子多福,长命百岁。” 北宫馥心中一凉,丢下北宫静,转到到了沈夫人的牢房内。 沈夫人和北宫家一众女眷关押在一起,不过因为她好歹曾经是侯爷夫人,之前有沈家关照,倒也有个独立的牢房。 不过现在沈家和沈皇后都已经倒了,武帝又大赦天下,沈夫人其实是可以跟北宫政回侯府的,但她却死活不肯,非要留下陪北宫静,这份慈母情怀,真是让人动容。 北宫馥走了进去,看到她坐在冰凉的石床之上,不知为何,她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沈夫人真是慈母典范,北宫家现在有高床软枕,你的儿子如今承袭了定安侯的爵位,你完全可以回家当你的太夫人,却非要留在这里陪女儿。” 她的言语间忍不住有几分讽刺,不过沈夫人并没有听出来,只问道:“侯爷,你看在我的玉儿跟你同朝为官,还建功立业的份上,你放过端王妃吧,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她是不是什么都不懂我不清楚,不过自然有人会去查,不过本侯有件事,想问夫人。” “侯爷请问。” “本侯听说夫人本有二女一子,看今日夫人对大女儿这般疼爱,不知道,若是今日落难的是你的二女儿,你会如何呢?” “这……”沈夫人愣了一下,迷茫地问她,“侯爷为何问这个问题?” “本侯不过好奇罢了。”北宫馥轻笑,“早先就听说定安侯有个女儿早年被遗弃,若是夫人如同大女儿一样疼爱小女儿,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似乎应该跟着小女儿一同去生活才对。” 沈夫人神色一黯:“人死如灯灭,我的二女儿都已经死了,侯爷何必提这桩伤心事?” “怎么,夫人原来也会为一个弃女伤心的吗?”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之前她被送去府外,我还为她浑浑噩噩病了十几年,好容易她回来了,却只得一年多的时间便香消玉殒,算起来,也是我们母女缘薄。” “既然如此,夫人大可以当你跟端王妃母女缘薄,何必非要在这里苦苦陪她?” “这怎么相同?”沈夫人脱口而出,随即叹口气,“静儿不止是我十月怀胎,还是我一手一脚带大的,除了嫁人之前,她从未离开过我身边,她生性柔弱,若是我不在她身边,她一定会被人欺负到死。” 北宫馥闭了一下眼睛,世人果然容易被表象所骗,就算是亲生父母,都会偏心于看似柔弱一些的孩子。 叹口气,她笑起来:“这么说来,夫人的二女儿一定是个很坚强的女子了?” “是啊,她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沈夫人很肯定地点点头,“我相信,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欺负得了她。” “正因为如此,她就必须承担那些欺负吗?”北宫馥苦笑一声,“你可知道,你的大女儿为何可以如此娇贵?” 沈夫人沉默,北宫馥又道:“正因为她在你的呵护下长大,所以她有依傍,有依靠,不管做错了什么,永远有人会原谅她,替她掩盖过错。而你的二女儿呢,她什么都没有,她只要做错了一步,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人可以容忍她,没有人会原谅她,所以她必须坚强,如果她不坚强,她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沈夫人定定地看着她,忽地流下泪来,良久之后才道:“侯爷,我知道我的二女儿她受了很多苦,你既然如此关心她,看在端王妃是她亲姐姐的份上,你就放过她好不好?”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深吸口气:“是啊,我何必如此关心你的女儿呢,这些,与本侯何干?” 她冷笑一声,终究转身离去。 沈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该被北宫家拖累,这一次,算把所有亏欠都还给你了吧……” 只是,她的话,北宫馥并没有听到。 出了天牢,北宫馥看到月恨水站在门口,就好像一直都站在那里一般,从来不曾动过。 他在等她出来,她若是不出来,他一定会等到天荒地老。 于是她笑了,心头所有的阴霾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是直直地奔了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是记忆中的温度,从来不曾改变。 “傻丫头,舍得出来了吗?”月恨水将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胸口,那里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这心跳,让她心安。 “知道师父在外面等我,我肯定会早点出来的。”北宫馥良久才轻声道,“我怎么舍得让师父等太久?” 月恨水这才推开她,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呀,任何时候都知道怎么哄师父开心。” “师父不喜欢吗?”北宫馥俏皮地眨眨眼,惹得月恨水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北宫馥点头:“应该还算不错,如果能把北宫成也一并拿下,想来我会更开心的。” “听说……”月恨水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沈夫人一直在牢中陪着端王妃,不肯离开。” 北宫馥沉默半晌,良久才道:“我见过她了。”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算都放下了。” 月恨水这才点点头:“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北宫馥挽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现在可是个男人,我们这样出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有断袖之癖呢。”月恨水忍不住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呃…… “师父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北宫馥赶紧松开他的手臂,“我倒无所谓,影响了你,可就麻烦了。” 月恨水哭笑不得:“好像对你有意思的人比对为师有意思的人多。” “师父,你不用总是这样提醒我。”北宫馥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你这个样子,女态毕露,不怕皇上看到了你,见色心起?” “师父……”北宫馥跺跺脚,然后叹口气,“说到这个,还真是令人头疼呢,也不知道他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了。” “你上次在先帝面前暴露一些事情,他现在不敢对我们下手,但未必表示他就不想对付我们。” 北宫馥点头:“不错,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快速解决,离开这里。” “对了,皇上召你进宫,说是要商议处置端王一事。”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了吗?” “我也这么说,不过他说,还有北宫成的事,想来你会感兴趣。” 北宫成啊…… 是啊,他还逍遥得很呢,怎么能让他过得如此逍遥呢? “看来他真的很了解我。”北宫馥仰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不,他是越来越了解你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北宫馥眯起眼睛,当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完全了解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危险了。 另外一个人,可以完全掌控她的死穴,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做什么。 当然,也知道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杀死她! 北宫馥眯起的眼睛又睁开了,其实她无所谓,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走钢索,摇摇晃晃,脚下一直都是深渊,但每一次,她都走过来了,这一次,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最大的仇人们,此刻已经在天牢之中了,还剩下一个北宫成而已。 大不了,就是还有一些跳梁小丑们无法得到应有的下场,除了遗憾,她不会有太大危险。 “走吧,看看他有什么建议再说。”北宫馥拉着月恨水就往宫里而去。 深宫内院,武帝登基已经一月有余。 此刻,他看到北宫馥拉着月恨水匆匆赶来,那俊美的脸,配着另外一张同样俊美的脸,不知为何,看上去那般和谐。 却令他心头忍不住生出一股酸涩的味道,为什么,她拉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王爱卿,余爱卿,你们去天牢了?”武帝双眸直视着他们,目光定定,“你们二人的感情,倒是越发的好了。” 北宫馥笑道:“当初臣帮陛下和先帝引出端王的势力,多得余将军来回通报消息,才会让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合作几次,感情自然就好了。” “倒也是。”武帝点点头,一脸了然,“今日一早长平跟朕哭诉,让朕将北宫成调回京城,朕已经答应了。” “哦?”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饶有兴趣地盯着武帝继续说下去。 “此人虽然是北宫家的人,但定安侯早先跟他脱离了父子关系,所以才免去了之前的灾祸。如今安家和北宫家都遭了难,朕觉得此人也不能委以重任了。” 北宫馥眯了一下眼睛:“皇上,北宫成一向都是当着有名无实的官,将他调回京城,也不知道当什么好。” “难道王爱卿不想对付他吗?”武帝忽然问出一句。 “臣跟他无冤无仇,何必非要对付他?”北宫馥反问一句。 “朕见你对北宫家的打击从来不遗余力,还以为你跟他们有深仇大恨呢。” 北宫馥笑道:“如今的定安侯跟微臣关系不错,侯爷夫人前些天给侯爷生下了一个儿子,微臣还去送礼了,何来深仇大恨?” “是么?”武帝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既然如此,那北宫成就交给王爱卿了,想必你能公平处理。” 北宫馥愣了一下,心中一时竟然高兴不起来:“皇上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微臣办理,微臣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没有那么夸张。”武帝呵呵一笑,“王爱卿的办事能力,朕清楚得很,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北宫馥更是怔忪,却见他已经过来拉过她的手,一边指着政和殿的摆设道:“算起来,朕今日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多得王爱卿当初不畏艰险,深入虎穴,才有今日朕荣登大宝的日子,朕这江山理应跟爱卿平分才是。” 北宫馥吓了一跳,她总觉得这几日武帝越发地不正常了,今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下,她赶紧挣脱他的手跪下:“微臣只是尽责而已,如今微臣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皇上重用,可以为国效力,心愿已足。” “是吗,你真的满足了?”武帝的语气忽然带了几分疑问。 北宫馥赶紧磕头:“是,微臣已经满足。” “起来吧,你我君臣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武帝扶起她,见她额头竟然磕出了血,一时竟然也有些吃惊,“快传太医给王爱卿看一下。“ “皇上,难道你忘了,臣在当这个护国侯之前,原本也是太医。”北宫馥笑起来,再摸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再说微臣脸上本来就有伤,再多一条少一条没有多大关系。” 武帝双手扶着她,看了她半晌,这才叹口气:“王爱卿以后万不可动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微臣谨记了。”北宫馥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却听武帝道:“先退下疗伤吧。” 说罢,他已经松了手。 月恨水忙扶过北宫馥,往政和殿外走去。 金屋藏娇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金屋藏娇 出了政和殿,月恨水忍不住心疼地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在弄伤自己吗,怎么又伤了?” 北宫馥笑着在额头上轻轻抹了一下,血下方的皮肤完好无损。ai悫鹉琻 “这……” “放心吧师父,我早有准备。” “你知道他今日会为难你。旄” “自从跟先帝亮出底牌之后,皇上对我早就不再信任了,我当然时刻防着他这一招,所以很早就在人皮面具里面装了薄薄的血包,用指甲刮开就破了。” “你居然没有告诉为师,害我担心……” 北宫馥冲着他眨眨眼:“若不是如此,怎么可以看到师父为我担心的模样?崽” “你呀!”月恨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后不许再这么捉弄为师。” “我只捉弄皇上。”北宫馥笑,“可不敢捉弄师父,不怕以下犯上,到时候说我不够尊师重道吗?” 看她的笑脸,月恨水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以下犯上,我们可是夫妻,可是平等的。” 北宫馥忽然叹了口气:“若是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能如师父这样的想,那这世上受委屈的女子肯定就能少很多了。” “为师不是普通凡间男子。”月恨水笑道,“我可是魔君之子,自然与这世上男子不同。”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正色道:“也许真是因为如此,你的想法才会和人间男子有所不同。” “你若是这样说,人间男子会对我群起而攻之吗?”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师父,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 “师父……” “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月恨水忽然笑得越发灿烂了。 北宫馥一下明白:“师父是在报复我吗?” “这是你耍弄师父的代价。”月恨水笑着跑了。 北宫馥嘟着嘴看着他,幸亏这里空旷无人,不然看到两个“男子”嬉闹奔跑,怕是要让人有不好的遐想了。 两日后,北宫成回京。 武帝圣旨下达,长平公主亲自迎接,他这次回来,倒算是风光无限了。 朝臣们都纷纷传言,虽然安家倒了,安皇贵妃连带晋王已经被送去偏远的封地,但长平公主倒是盛宠不衰。 虽然先帝已亡,但武帝这个哥哥,对她依然千依百顺,甚至比先帝在时还要好。 这不,她最爱的男宠,说回京就回京了,而且是回京赴任,一样的为卫尉少卿。 官复原职啊,这是多大的恩惠呢? 于是又有人传说,这是皇上为了打击北宫家做的事情,毕竟北宫成是被北宫家赶出来的儿子,如今父亲没落了,儿子却上位了,这简直就是个莫大的讽刺。 这几日,蔡姨娘经常坐着轿子在各大胭脂铺,首饰铺子出现,出手十分阔绰。 看起来,长平公主对这个“类似婆婆”十分关照,给的钱也不少。 从中,也可以看出,长平公主虽然留在京城,没有母妃和母妃家族势力的照顾,但她一样过着十分优渥的生活。 皇上并没有亏待她。 不过没有人知道,这是北宫馥对武帝提出建议,先礼后兵,不会错。 北宫成当了卫尉少卿,首先原来武帝的心腹就必须退掉,这已经让他攒下了仇恨。 而卫尉寺这边,早已换成了武帝的心腹,北宫成的身份谁不知道? 他一个失势侯爷不要的儿子,一个失势公主的男宠,靠抱着公主的裙摆爬上这个位置,谁又愿意把他放在眼里? 特别是,他来到这里之后,长平公主天天往卫尉寺跑,闹得里面的官员都无法做事。 少卿都天天被公主缠着,根本做不了事,更别说做榜样给手下的人看,或者说,做出一点什么事情来,让大家看看。 失去了原来的卫尉少卿,北宫成又无法安心做事,他的事,自然只能分配给手下去做。 这样一来,就是加重了同僚们的负担,一时间,卫尉寺内怨声载道,一个个恨不得新来的少卿赶紧走人才是。 北宫馥知道,该是下手的时候了。 正是阳春三月,迷人的天气中,若是出现个把美人儿,一定是相当惹眼的。 这一日,卫尉寺前就站了一位美人儿。 肤如凝脂,手如柔荑,一身淡黄色春装,飘然若仙。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 “那不是怡红楼的头牌晴红姑娘吗?”有人高声叫了一声。 “是啊是啊,就是她,就是她!”有人很肯定地回答。 很快,外面的人越挤越多。 大家都抱着好奇的心态,想看看这个平时都要花钱才能见到的怡红楼头牌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尉寺…… 莫非来找里面的其中一位官员吗? 人们纷纷猜测,卫尉寺中的人一直进进出出,也有留下来一起看热闹的,但晴红并没有过去相认。 看来,出来的那些人,一个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有人着急起来:“晴红姑娘,你要找谁,自己进去找啊。” “是啊是啊,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就是,我要是知道晴红姑娘一个人来找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 议论声纷纷,晴红却跟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痴痴地翘首以盼。 终于,北宫成穿着一身大红色官服从卫尉寺内走了出来,见他丰神俊朗不减当年,虽然被放外任三年,但时间并没有磨灭他的英俊容貌,倒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如今的他,似乎比三年前更加沉淀了。 晴红于是急急走了上去,盯着他看,只是看。 北宫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不由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说还好,一说便是举众哗然。 这帝京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新来的卫尉寺少卿北宫成是长平公主的男宠? 这个公主的男宠,竟然大胆到跟怡红楼的头牌姑娘有染? 北宫成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当然,他还没注意到外面有这么多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北宫成皱了一下眉头,忽然一把拉住晴红的手:“你跟我来!”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看起来,这位少卿大人不知认识晴红姑娘,而且似乎还跟她很熟稔。 人有时候心慌,就会做错事,情急,不一定会生智。 面对晴红的时候,北宫成的心是虚的。 毕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晴红帮过他,他始终欠她一分情。 况且,她手中相当于还抓着他的把柄呢,而他现在的一切金钱地位,都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女人。 关于自己的过去,他怎么可能不心慌? 但不拉也已经拉了,索性先到了僻静的地方再说。 北宫成拉着她到了转角巷子里,四顾无人才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二公子,我在怡红楼等了你三年,几乎已经跟老鸨子闹翻了,她逼着我挂牌,逼着我接客……” 晴红说着,便哭了起来。 北宫成看着她,心下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但见她眼眶泛红,心中总算还有几分柔软。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为公子守身如玉三年,今日公子既然已经回京,晴红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求公子能为晴红赎身,将来我自己租一小院,卖点女红度日也就是了。” 北宫成想了想:“你要多少?” “不是要多少的问题。”晴红摇摇头,“老鸨子根本不肯放过我,多少银子她都不肯让我赎身。” 北宫成皱了一下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公子毕竟是朝廷命官,晴红是想,让公子出面,给老鸨子施加一些压力,让她同意让晴红赎身。” “这……”北宫成有些为难起来。 他的背后可有个长平公主呢,长平公主的占有欲一向很强。 特别是对他。 “公子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晴红哭得梨花带雨,“我也不求名分,只求公子看在往日情分之上,让老鸨子同意让我赎身,其实,银子,我也能拿些出来,不用公子给。” 怡红楼是帝京最大的青楼之一,能在那里当头牌的,身边没有点真材实料的东西是不可能。 北宫成迟疑了,他确实欠眼前这个女人的。 虽然他现在是恨不得跟她毫无关系,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他拉着晴红走了进来,如今晴红有什么三长两短,谁都知道跟他有关。 他有些头大,说到良心,这玩意儿他还真没多少,但偏偏这个女人手上抓着他的把柄,他目前还暂时对她无可奈何。 “我想想办法吧。”北宫成想了想,“你先回去。” 晴红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给他:“公子若是不肯帮晴红赎身,就拿着这银子跟老鸨子说将晴红长包下来,她就不会逼我接客了。” 北宫成看着她的银票,叹口气:“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一直在等我?” “晴红对公子的心,惟天可表。” 这个世上的男人有通病,见不得被女人爱慕崇拜,也见不得女人柔弱哭泣,最见不得就是女人为自己守身如玉。 而这女人,不止长得很美,更是有很多的追求者,但她只喜欢自己。 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北宫成说到底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会产生英雄救美的心思。 “好,既然如此,我就想替你跑一趟吧。”他拍拍胸脯,将银票还给她,“这钱你留着,将来你若是赎了身,有的是地方要用钱,我也不能帮你太多次,不过这一次,我一定想办法。” 晴红这才破涕为笑:“公子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北宫成点头,“你且回去,我晚上就去怡红楼,包你的场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晴红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来的北宫成却有些头大起来。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他带着晴红走进僻巷,这风言风语万一传到公主耳中可如何是好? 随即,他又想了想,这件事看来必须速战速决,今晚就跟老鸨子下最后通牒,让她赶紧让晴红赎身。 然后让晴红赶紧离开京城,到时候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对方人都找不到,他再简单解释几句,想必公主一定能原谅他。 想到这里,北宫成赶紧离开了卫尉寺,回到家中将提了一些银票出来。 蔡姨娘见到他拿了钱,不由奇道:“你要做什么?” 三年时间,蔡姨娘身上的伤虽然治好了,不过一百鞭子毕竟伤筋动骨,腿上的骨头就一直没有接好,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如今,她是个跛子。 “我有事出去一下,晚饭就不回来吃了。”北宫成无心解释。 蔡姨娘皱了一下眉头:“是要去找公主吗?” “就当是吧。”北宫成匆匆往外走,“你让厨子给你做点喜欢吃的饭菜。” 蔡姨娘见他急急离开,不由叹了口气:“生个儿子,天天不回家吃饭,也不能娶媳妇生个孙子给我带,真是……” 她叹口气,然后又皱了一下眉头:“奇怪,去见公主他带那么多银票做什么,一向都是公主出钱给我们的啊……” 想到这里,她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披了一件外衣,偷偷跟着北宫成后面。 北宫成已经被北宫馥废了武功,所以对周围事物的灵敏度都有所降低,自然不知道自己亲娘跟着自己到了怡红楼。 北宫成到了怡红楼,老鸨子自然热情相迎。 蔡姨娘跟在后面,皱了一下眉头:“好小子,竟然来青楼。” 但随即,她又笑了起来:“也是好事,也许青楼里面有姑娘愿意给我生个孙子,良家妇女哪里肯啊?” 想到这里,她偷偷到了怡红楼后门,用钱买通了门房,偷偷溜进了里面。 厨娘见她跛着脚,虽然还有几分姿色,不过已经是徐老半娘,以为她是新来的下人,便顺手将一盘饭菜放到她手里:“送去晴红姑娘房里,殷勤点,笑着点,听说今日她接了个大客,被包了场子了。” “晴红姑娘?” “新来的吧,二楼中间那个房。” “挨,我马上送过去。”蔡姨娘不是个笨人,听到有大客的时候,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顺着指引到了那房内,她先戳破窗户纸往里看去,果然看到北宫成和晴红在房内。 “我已经跟老鸨子谈了给你赎身的事,不过她确实不太愿意。”北宫成有些为难,能在帝京开出这么一家大青楼的老板,背后的势力也不会太小,他也不能逼得太过分了。 “公子,我若再在这地方呆下去,真的生不如死。”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啊。”北宫成握住她的手。 他们原本就是感情极好,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多回忆和激情自然一点就着。 此刻,四目相望,又有美酒相伴,烛光昏黄摇曳,如此良辰美景,又怎么能错付? 于是,北宫成一点点地凑近了她,晴红也不躲避,双眸痴痴呆呆地看着他。 他噙住了她的朱唇,她还以轻柔的回应,恰到好处,正好可以点燃他体内的熊熊火苗。 长平公主是美,可她是强势的。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女人比自己强,每个男人心中,都希望自己身边有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而晴红,几乎可以满足每个男子的想象,是男人心中的完美情人。 “若让我伺候除公子外的其他男人,还不如让晴红死了算了。”晴红气喘吁吁地发誓,北宫成听到这句哪里还安耐得住? 立时便是用吻点燃她身上的火,共赴巫山*。 蔡姨娘在外面看得欣喜起来,看着这姑娘对她儿子是一条心啊。 虽然是青楼女子出生,但目前以她儿子的情况,要他找个正常人家的女子成亲是不可能的,不如金窝藏娇,也能生下一儿半女,让她老怀安慰。 想到这里,她走下楼,找了老鸨子。 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跟蔡姨娘差不多年纪。 “今儿可奇了,这男人要替晴红赎身不奇怪,没想到还跑出个女人也要为她赎身。”老鸨子上上下下打量蔡姨娘,“你可知道,晴红姑娘刚被人包了场子?” “我当然知道,那个人是我儿子。”蔡姨娘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子,“我是看我儿子真心喜欢晴红姑娘,我也瞧着那姑娘对我儿子是一条心,所以才想求着妈妈让我给她赎了身。” 老鸨子皱一下眉头:“可真是少见啊,当娘的不嫌弃媳妇的出身?” 蔡姨娘笑道:“我儿子是谁,妈妈想必清楚,我只想着让晴红姑娘给我儿子添个后,没有多大要求。” “原来如此。”老鸨子想了想,“看你们母子二人都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家女儿跟了你儿子,应该也不会吃什么苦,这件事,我倒还真应该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你报个数,我保证不还价,行吗?”蔡姨娘拍拍她的手,“晴红可说了,你若是不让她赎身,又让她接客,她可是要寻死了,这死人可没法帮你赚银子。” 老鸨子陷入沉思,随即拍拍手:“三千两。” “吓,她是个头牌,又不是花魁,当初卓将军赎可茹姑娘也就这个数吧?” “此一时彼一时,可茹当时可怀了卓将军的孩子,这女人生过孩子,就不值钱了。晴红不同,她可是正当好时候呢。” 蔡姨娘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好,三千就三千,不过今日我没带这么多银子,反正我儿子还要包几日场子,过几天我凑够了给你拿来。” 转婴大法【对付北宫静ing】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转婴*【对付北宫静ing】 北宫成从怡红楼出来,听老鸨子说了他娘亲已经跟她说好了要赎身的事,心中一阵疑惑。ai悫鹉琻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蔡姨娘出身虽是小家,但也是良家妇女,怎么会看上一个青楼女子跟儿子在一起呢?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蔡姨娘瞪他一眼,“你难道就想这样一直下去一辈子了?” 北宫成想了想:“孩儿不明白。” “你现在年轻,得公主欢心,自然过得顺风顺水,你可想过,将来你老了怎么办?旄” 北宫成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最终叹口气:“目前的情况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怎么可以?”蔡姨娘叫了起来,“将来你老了,公主未必比你长命,再说了,等你老了,公主未必看得上你,到时候,你老无所依,娘肯定是比你先死,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多得有你这个儿子,将来,你膝下无子,谁给你养老送终?” 北宫成这才恍然大悟:“娘的意思是……让晴红给孩儿生而儿子?嵬” “是,娘就是这个意思!”蔡姨娘点点头,“你现在身份尴尬,又不能娶妻。不明媒正娶,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给你生孩子,惟独这青楼女子,她钟情于你,对你一心一意,又没受过良家的规训,让她给你生孩子,她可以连名分都不要。” “倒是这个理儿。”北宫成想了想,晴红对他可谓是不离不弃,就算是他最落魄的时候,她也是端茶倒水,从未嫌弃过他。 如今他发达了,她也别无所求,只求不要接客,没名没分跟着他也愿意,就算他不要她,她也愿意每日做女红度日。 这样无欲无求的红颜知己,要去哪里再找出第二个? 北宫成想来想去,都觉得亲娘的话有道理。 他现在被北宫家抛弃了,依附公主,注定他不可以娶妻生子。 但难道就这样跟公主纠缠一世吗? 要知道长平公主再不济,将来都有人为她办丧事。 那他呢? 将来孤独终老,连北宫家的祖坟都葬不进去,谁来为他守丧,谁来祭祀他? 大润人对这一点都是十分看重的,北宫成也是如此。 一想到死后孤零零的模样,他心中不由打了一阵寒颤。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同时,长平公主也还年轻啊。 他们若是纠缠到四五十岁,到时候他可能就真的要孤身一人面对世人了。 “娘,可这事若是被公主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北宫成多少还是有点怵公主的,毕竟是帝妹啊,惹恼了她,别说将来没人送终,现在他就可以被人送终了。 “这点你放心,咱们现在有钱,在郊外置一处庄园,就说是给娘养老的。等你赎了晴红之后,咱们就对外说将她送去外地了,再让她以丫头的身份在庄园内伺候我,到时候,你常来看我,岂不是就可以……” 蔡姨娘后面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宫成心领神会:“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娘真是好计谋啊。” 蔡姨娘笑起来:“那是自然,娘在北宫家这么多年未曾动摇分毫,自然有点手段,只可惜,被那个臭丫头给搅黄了。” “放心吧,如今那丫头早就入了地狱了,咱们也应该放心了。”北宫成不以为意。 “是啊,她真是死得好,让咱们娘两总算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母子二人越说越高兴,即刻便回家凑钱为晴红赎身。 三千两说少不少,如果靠北宫成的俸禄,当然是怎么都凑不够的。 但有长平公主的看顾,蔡姨娘典当了一些首饰,也就凑够了。 晴红听了母子二人的话,当下一点异议都没有,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而此刻,北宫馥正坐在怡红楼内喝茶。 她难得穿着一身女装,为了掩人耳目,她并没有以王飞腾的身份来到这里。 “这是药,你吃着,不出一个月,大夫们就都会说你怀了身孕。”北宫馥将一个瓷瓶递给晴红。 晴红赶紧接过来:“小姐,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乖乖听他们的话,好好伺候他们母子,当个听话的妻子,孝顺的媳妇。” 晴红咬牙:“看到他们母子二人,我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再有恨,也必须先忍着,你放心,他们的结局,一定比碎尸万段更惨烈。” “有小姐这句话,晴红一定万死不辞。” 晴红原本温柔的眸中,竟然闪出怨恨的光芒,似是隐忍了许久。 “你放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原计划依然可以实行,将来那母子二人,都交给你处置就是。” “多谢小姐。” 北宫馥离开怡红楼,晴红在房内收拾行装,两根发簪放在行装最底部,深吸口气,出了怡红楼的大门。 北宫成的马车正在等待,蔡姨娘笑吟吟地接了她出门,马车很快往城门方向而去。 晴红一路都低垂着头,蔡姨娘拍拍她的手背道:“怎么不说话啊,可是对这安排不满意。” 晴红忙惶恐地摇摇头:“当然不是,夫人和公子能这样待我,晴红此生都难以回报。其实只要能呆在公子身边,别说是当个丫头,就算做牛做马,晴红也心甘情愿。” “那就好了。”蔡姨娘很满意她的答复。 “只是……”晴红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不介意的晴红的出生吗?” 蔡姨娘笑道:“大家都是女人,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也活了有点岁数的,说是人,也见过不少。那些宅门之中出墙的,偷人的,不知道多少呢。但青楼之中,也未必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 晴红眼圈一红:“夫人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其实我进这青楼也是被奸人所害,如今夫人帮我赎了身,将来我一定好好伺候夫人您。” 蔡姨娘忙道:“我倒不忙,你只消跟我儿子二人好就行了,如果想要报答我呀,就尽快帮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晴红脸都红了,却还是点点头:“夫人放心,之前是怡红楼,晴红是没有法子,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自由身,给公子生儿育女,都是分内的事。” “这才乖。”蔡姨娘带着她往城外去。 她们没有发现的是,马车后面,有另外一辆模样十分普通的马车悄悄尾随着。 莘莘小院内,北宫馥对月恨水笑道:“真是难得,公主这一次居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这么冷静行事。” 月恨水也点点头:“就这一点而言,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晴红出现在卫尉寺门口,照理肯定引起她的注意了,没想到她居然只派人跟踪,按兵不动。” “这恐怕只有一个解释了。”北宫馥轻笑,“我这位二哥在公主心目中真的占了很大的位置,她怕失去这个男人,所以一直容忍。” 月恨水眯起眼睛:“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见过很多女人,为了让丈夫留在她身边,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强大的女人都有弱点,长平公主的弱点,就是北宫成。” “似乎有道理。” “像公主这样,不可能为北宫成生下儿女的,她虽然地位崇高,认为每个人,甚至她喜欢的男人都应该匍匐在她脚底下,但是内心深处,她还是想为心爱的男人生下一儿半女的。” 大润对子嗣几乎带了几分崇拜的感情,一个人若是没有子嗣,将来一定生活堪舆。 而且大润有传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子嗣,那必定是老天让他来人间历劫的,将来老了,连路上的狗都可以欺负你。 其他男人长平公主可以不在乎,无所谓,但那个人如果是北宫成,那她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郊外农庄里,晴红已经入住近一个月,这几日,蔡姨娘专门找了人给她炖各种补品,还找了大夫每日为她请脉,最近终于有了好消息。 “听说你的青楼守身如玉,看来是真的,虽然青楼有药避孕,可这一个月来大夫为你开了调养的药,看来真的很有效。”蔡姨娘喜上眉梢。 晴红笑道:“还多得夫人给我用这么多名贵的药材调理身子,不然哪里会这么快怀上身孕。” “还得你在怡红楼的时候洁身自爱,不然吃多了那断红汤,对生育也有影响的。”蔡姨娘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 这一个月来,她对这个晴红是越看越爱。 温柔听话,勤快又善解人意,真正是个可人儿,别说儿子是个男人了,她是女人,都忍不住喜欢她呢。 如今她这么快就怀上了身孕,真是越发讨人喜欢了。 而此刻,百花宫内,长平公主在宫内走来走去,良久,她停了下来,看着身边的女官道:“北宫大人多久没去过合欢楼了? “这几日公主说不去合欢楼找他,他就一直在京郊。”女官老老实实地回答。 “啪!”摔一个花瓶应声而碎。 宫女跪了一地,长平公主深吸口气:“都是饭桶,让你们想办法留个男人都留不住!” 带头的女官战战兢兢地道:“公主殿下,那个女人已经怀了身孕了,北宫大人经常往农庄跑也是正常的。”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了头,正眼都不敢看她。 长平公主迟疑了一下,深吸口气:“告诉本宫,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见她破天荒没有发火,女官缓缓抬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道:“除非公主能为北宫大人生个孩子,不然,就算没有了那个女人,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你……”长平公主一时竟然连骂都骂不出口。 “公主殿下,你也不愿意北宫大人孤独终老不是吗?” 那女官在长平公主身边日久年深,自然最明白她的心思。 长平公主陷入沉思,仔细想了想,忽然道:“找太医来。” “公主……”女官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这几年,公主都让太医院院政帮你开那避孕的方子,如今太医院院政已经换了人了,护国侯可是皇上身边的人,这……” 长平公主想了想:“现在院政一职由护国侯兼任着,既然他是皇兄的心腹,就找他吧。” “公主,这不妥吧?”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便让皇兄做个准备。” 那女官想了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便赶紧去宣护国侯了。 北宫馥在府中听到公主传召,不由笑了起来。 长平公主,她终于还是急了。 不过同时,晴红应该危险了,她得想办法保全。 北宫馥进了宫,长平公主便问道:“护国侯,你帮本宫看看,本宫可还能生育子女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公主是要……” “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难道做女人的,不应该是这样吗?” “可是公主你……” “本宫今年才二十二岁,难道不能生育?” “这倒不是。” 看来长平公主是铁了心了,连话都不让她说全,每一次都截断她的话,生怕她要说出什么道理来破坏她的计划。 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情爱真是令人头脑发热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她不再说话,只是拿出手枕放到长平公主手下:“微臣要越礼了。” “不用悬丝诊脉?”长平公主有些意外。 “有些话,恕微臣无罪才能说。”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说什么本宫都能接受。” “那微臣就实话实说了。”北宫馥淡淡地道,“公主成亲只得一年便守寡,一年中又不曾怀有身孕,这本身可能就有问题,但也可能是驸马的问题。之后五年,公主一直服用避孕汤药,又跟……” 北宫馥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发火的迹象,这才继续道:“又纵欲过度,恐怕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你的意思是,本宫不会有孕?!”长平公主几乎柳眉倒竖。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需要比较长时间的调理。”北宫馥看她一眼,“况且,微臣也未曾替公主殿下细细把脉,这悬丝诊脉,总是不太准确。” “本宫明白了。”长平公主将手放到手枕之上,“帮本宫看好,不论用什么办法。” “是,微臣尽力。”北宫馥帮她号脉,情况确实跟她想象的差不多,可能还要再糟糕一点。 于是她叹了口气,长平公主急了:“很麻烦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北宫馥想了想,“殿下知道一种转婴*吗?” “转婴*?” “把别人肚子里的孩子,转到自己身上。” 长平公主愣了一下:“还有这种事?” “这事恐怕得国师出面,要找一个跟公主生辰八字相符合的孕妇才行。” 长平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护国侯,这是最快让本宫怀孕的法子吗?” “不错。” 长平公主想了想,还是松了手:“别人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本宫和……他的,就算生下来了,也没用。” “不,这不一样。”北宫馥摇头,“转婴*,用的是别人孕气,但也要择定了时日,跟公主心爱的男人行.房才能怀上身孕,那孩子,自然是属于公主和你心上人的。” “原来如此。”长平公主点点头,“此法倒是不错,那就请护国侯为本宫安排吧。” “是!” “对了。” “公主还有何吩咐?” “说到孕妇,本宫手中倒有一个,不知是不是合用,不然你拿去给国师算算。” “是!”北宫馥自然知道她说的孕妇是谁,别说这转婴*是她胡诌的,就算真的有,晴红又没有真的怀玉,哪里来的孕气给她吸收呢? 她心里,自然有个合适的人选。 北宫馥接过晴红的生辰八字,点点头,转身出了宫门。 玄鸿子,当年北宫馥遇难之前,给他留下了解药,所以他后来药效并没有发作,活到了现在。 在他面前,北宫馥自然一样是不需要隐藏什么的,只消告诉他怎么做就行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再一次来到了天牢。 景安皓已经很久没有躺下过了,因为他每一次躺下,都会经受一次皮肉撕裂的痛苦。 而躺下,就别想再爬起来了。 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他向人求救,所以他只能坐着。 不能站,是因为他膝盖上的髌骨已经被敲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但他不是一个会屈服的人。 北宫馥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管怎么折磨他,他都绝对不会自杀。 这一点,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相似的地方。 除非被别人杀害,不然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有时候就算只留下一颗脑袋,也能颠覆整个天下。 北宫馥笑着看着坐着笔直的景安皓,想起曾经被烙上铁板绑在木桩上的自己。 她还得感谢有木桩,还能让她可以安静地睡去,而景安皓,连趴下睡觉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最多的时候,他只能靠在墙边,每一次瞌睡,头一点的时候,脖子上和铁板连接的地方,就会有撕裂的疼痛。 那种疼痛,北宫馥是再清楚不过的,因为她曾经亲身感受过。 景安皓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吃好睡好,神智已经有点迷离。 当他看到北宫馥的时候,眼中竟然能重新迸发出光芒。 这一点,倒让北宫馥有点意外,可想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当年她遭受这些刑罚的时候,她也依然可以随时准备战斗。 因为她不甘心,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也不甘心。 北宫馥丧母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北宫馥丧母 于是她笑了起来,看着一个自己十分了解的人,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她确实应该高兴的。ai悫鹉琻 “你很开心是吗?”景安皓声音平静地看着她。 难为他这么多天吃不好睡不着还能用如此犀利的眼神看着她。 北宫馥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不错,我真的很开心。” “你不会开心太久的。”景安皓眯起眼睛,“如果能出去,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我前世能杀了你,折磨你,杀死你的儿子,今生今世也一样可以!旄”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吗,难道前世的记忆,没有成为你的梦魇吗?” “哼,那只是你的梦魇,不是我的!”景安皓冷哼一声,“因为我,你今生今世只知道报复,一定会孤独终老,而我,至少还有两个孩子。” 北宫馥忍不住有了几分讥讽的笑意:“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孤独终老,我已经找到可以陪我过完今生的人了,而你,不会见到你的孩子出生了。嵫” “你说什么?”景安皓挑眸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我已经成亲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会跟他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景安皓忽地想到了什么:“是你师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只消说一句,就懂了全部。” “你打算怎么对付我的孩子?”女人对景安皓来说并不重要,但孩子…… 以前他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都没有手软过,但那是因为他知道他还会有其他孩子,将来有的是女人为他生儿子。 但现在不同,那两个孩子,虽然他未必有多爱,但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比北宫馥高出了一头。 然而,北宫馥太了解他了,她就是要他输得精光,输得一塌糊涂,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她做到了。 大润皇室有规定,不管是不是有罪,但属于皇族的子嗣是不可以残害的,特别是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拥有特别的权力。 所以,北宫静可以有独立的牢房,而端王府那名怀孕的小妾,也可以被单独关起来。 但吃穿用度,都不算太差。 特别是北宫静,又沈夫人看着,北宫玉自然不得不对狱卒多加关照。 算起来,他跟北宫馥一样是新贵,狱卒们自然也会卖他的账。 北宫馥叹口气,要对付北宫静,不知道大哥会怎么想,毕竟是他亲妹妹啊! 这是她一直觉得束手束脚的地方,早知道,也许还是不跟他们相认的好,或者如今她下手狠辣,不过就是被大哥大嫂怨恨一个叫做王飞腾的人罢了。 想着,她叹了口气,看着景安皓:“前世作恶太多,今世一定会有报应,至于你那比我高端一些的筹码,他们的下场,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你会亲眼看着你的孩子们,在你面前死去。” 这是他欠她的,前世欠她的。 她要他偿受一样的痛苦! “你对小孩子下不了手的。”月恨水知道她的计划时跟她说了一句话,“所以你打算对未成形的孩子下手是么?” 师父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啊。 北宫馥长叹了一声,没有父亲庇护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幸福,可对婴儿,她真的下不了手。 因为她也是当过母亲的人,对孩子,天生有一种母性。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打算放过景安皓和他的孩子,特别是北宫静,当她让天牢狱卒对她用重型的时候,当时可是怀着身孕呢。 她就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的孩子积福吗? 此刻,她在牢房门口看着北宫静,她缩成一团,三个月的身孕,还没有显山露水。 长久的牢狱生活,让她瘦了一些,所以可以很容易抱住自己。 北宫馥盯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怜悯的情绪。 前世,又有谁怜悯过自己呢? “端王妃。”她轻声叫她,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出声,对方可能会坐到天荒地老。 北宫静是个心气很高的人,又没有受过什么苦,如今她身陷囹圄,一定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 此刻,她看到北宫馥站在她面前,不由激动起来,一下站起来,跑到她面前:“侯爷,你救我出去吧,只要你能救我出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让你做什么都行?”北宫馥冷眼看着她。 “当然,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只要能出去就行。” “好,我要借你的肚子一用,你愿意吗?” 北宫静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作为一个母亲,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但是很显然,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在端王府的时候,他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荣耀,到了牢房之内,反而成为了她的累赘。 北宫静思考了很久,她当然是更爱自己多一些,于是她抬头看着北宫馥:“你要他做什么?” “不是本侯要用,是公主殿下要用。”北宫馥目光定定,仿佛真的一切跟她无关一般,“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她根本不问要怎么“用”她的肚子,只希望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北宫馥心中一边妻凉,曾经那么高傲的人,到了这个地方,竟然落魄到连一点点小小的自尊都没有了。 而当年的自己,竟然就死在她的温柔之下。 想想前世的自己,真的是好没用啊。 “你跟我来。”北宫馥让人打开牢门,看了她一眼,让她自己跟上来。 北宫静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一脸顺服的模样跟在她身后。 “护国侯!”隔壁忽然传来沈夫人的声音。 北宫馥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夫人又什么事吗?” “我有一事相求,可能借一步说话?”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叹口气,让人看着北宫静,转身去了隔壁的牢房。 沈夫人看到北宫馥,忽然跪了下来:“护国侯,我求你放过静儿吧,她不过一介柔弱女子,禁不起你的折腾。” “我可没有强迫她。”北宫馥冷哼一声,高声道,“端王妃,你告诉你母亲,你跟我出去,是不是自愿的?” 北宫静一听母亲为她求情,要坏了她的好事,立刻急了:“娘,你别胡闹了,我就要出去了,你闹腾什么,赶紧回家去。” 接着,她又道:“侯爷,我娘她一直有失心疯的症状,时常发作,她今日一定神志不清,不要听她的话。” 北宫馥浅笑看着沈夫人:“夫人听到了吧,你心心念念想要帮助的女儿,她说你是失心疯。” 沈夫人脸色有些灰白,北宫馥又道:“别跪着了,你又不是带罪之身,我跟你儿子定安侯是好友,你比我大一辈,我受不起。” 沈夫人这才站了起来,忽然对着她小声叫了一声:“馥儿……” 北宫馥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大概只有离沈夫人最近的自己可以听到。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可看在她跟你一母同胞的份上,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北宫馥立刻知道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了,当下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有人那么在意我小女儿的事,除了她自己。”沈夫人苦笑一声,“事实上,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母女连心,我一直觉得,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你死,一定是有预谋的。” “说到底,你觉得我工于心计罢了。”北宫馥冷笑。 “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沈夫人叹口气。 从北宫静出嫁那天的一巴掌开始,这需要什么误会吗? 北宫馥又笑了起来:“不需要什么误会,就凭你的宝贝大女儿在你帮她的时候说你是失心疯,就凭你到了现在还要帮她,我为什么要念什么母女情分?!” 沈夫人脸色越发白,随即叹口气:“是,我欠的债,我做的孽,是我活该。” “知道就好。”北宫馥转身,走得格外潇洒。 北宫静终究被她带走了,养在一出别院之中,有两个丫鬟照顾着她。 听说在她离开天牢之后,沈夫人也终于离开了那里。 北宫静好吃好喝地被招待着,她是孕妇,正是要吃的时候,如今她出了牢房,心情大好,自然是越吃越多。 三四天的时间,她胖了不少,看上去圆润又有福气的样子。 于是北宫馥将她带到了长平公主面前。 “她就是那个跟本宫八字相合的孕妇?”长平公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北宫静,“她可是个不祥之人。” 既然是犯妇,自然不祥。 更何况,武帝虽然早已下令让端王回封地去,但却迟迟没有押解出京,这其中,到底是不是有人在别后授意,谁也不清楚。 所以长平公主看到端王妃,自然是跟看到鬼一样。 “查过了,除了她,没有人跟公主的八字更合了。”北宫馥看着玄鸿子。 玄鸿子忙道:“公主殿下,贫道作证,端王妃,是贫道亲自选的,她的八字跟殿下最合。” 长平公主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一时也没了主意,点点头道:“好,本宫就信你们一回,要是没有怀上身孕,唯你们是问。” “公主放心,保管一切水到渠成。”北宫馥笑起来,提醒一句,“不过有一点微臣还要确定,今晚公主的心上人会来吗?” 长平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那女官赶紧点头,她这才笑了起来:“当然,本宫让他来,他怎么可能不来?” 北宫馥将一切看在眼中,也不戳穿,只是看一眼北宫静:“你过来,在这里躺好。” 地上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她是孕妇,却要躺在这冰凉的地板之上,即使如今已经是四月的天气,但还是沁凉入骨。 北宫静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躺下。 她身上只着一件纱衣,半透明能看到肚兜。 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到了此刻,自然是脸色通红一片。 好在这里出了玄鸿子之外都是女人,而玄鸿子,是个出家人,北宫静只能假装看不到他。 而护国侯王飞腾…… 她心中知道这是个男人,但这个男人愿意带她走出天牢,也许是对她有意呢? 北宫静想到这里,反倒有些放开了,也许这是她逃出升天的好机会呢。 反正也不是脱光,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可怕的? 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北宫馥倒有些意外。 这个千金大小姐,还以为她刚开始一定会大吵大闹,不愿意配合呢。 看起来,北宫静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啊。 “把外衣除去。”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只给北宫静留了一件肚兜。 北宫静抿了一下唇,泫然欲滴的目光看了北宫馥一样。 那目光有几分勾魂,若是寻常男人看到了,怕是真的会心动不已了。 只可惜,她表错了情,对错了人,眼前这个,是女子不是男人。 北宫馥浅浅一笑,也不回应,也不回避,仿佛给了北宫静很大的希望。 这一边,玄鸿子已经将一个八卦镜放到了北宫静的肚子上,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做法。 不一刻,八卦镜上开始烧起一阵火焰,在北宫静的肚子上跳跃。 北宫静这次是真的被吓着了,她不敢动,生怕一动之后,衣服上面被沾了火,最后烧死自己。 她脸色惨白,汗流如注。 北宫馥看着好笑,让玄鸿子加重力道,北宫静顿时感觉自己肚子上有千斤重担压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然而这个人,却只有北宫馥一个人能看到。 师父,他怎么来了? 月恨水隐了身形,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道:“先停止。” “为什么?”北宫馥唇不动,只将声音凝成一条线,送入月恨水的耳中。 月恨水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你娘……死了。” “什么?!”北宫馥忍不住叫了起来,惹得整个殿中的人都看了她一眼。 北宫馥自知失态,赶紧看着长平公主道:“国师让微臣在这个时候吓孕妇一下,所以有些突然,公主还请恕罪。” 说罢,她赶紧看了一眼玄鸿子。 玄鸿子自然赶紧帮她圆场,点点头:“公主恕罪,贫道要继续做法。” “继续吧。”长平公主点点头,没有怪责的意思。 “我娘为什么会死?”北宫馥深吸口气,将自己的声音缓慢送出。 月恨水叹口气:“馥儿,你娘说,希望用她的死,来弥补你姐姐对你的伤害。” “说到底,她只是想替她最爱的女儿赎罪。”北宫馥忽然觉得好笑。 在沈夫人眼中,北宫静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应该被原谅的,而她呢,只是因为不愿意嫁给一个瘫子就应该被掌掴。 如今北宫静真的做了天大的错事,她宁可用自己的命来帮她赎罪,也不愿意让她的小女儿报仇雪恨。 北宫馥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单手一翻,一道火光从玄鸿子的掌心直接往北宫静身上打了过去。 “啊!!!”北宫静再也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她跳了起来,她的身边都是火,她好像很快就会被火焰烧毁。 但是很快,火都不见了,她的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小腹开始剧烈地绞痛起来。 这种痛,带着撕裂的感觉,让她额头冷汗直冒。 很快,她的脚下慢慢流出一滩血水,这血水让她站不住,直接倒在地上呻口今起来。 “救,救我!”她哀求地看着北宫馥,再看向长平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长平公主有些惊讶,“你们别告诉本宫,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正是!”北宫馥看也不看北宫静一眼,“胎儿已经被八卦镜吸出,晚一些国师会再做法,将这孕气放入公主体内,这妇人没了孕气,自然就保不住胎儿了。” “原来如此。”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那她怎么办?” 长平公主看着北宫静,毕竟是她的嫂子,虽然没有什么孕气,不过她肚子里的,毕竟是她侄子。 都说无情嘴是帝王家,长平公主也是如此,只是,她现在想要怀上孩子,想积点阴德罢了。 “此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微臣带她下去调养几日也就是了。” “嗯,一切就交给护国侯去办吧。” 北宫馥点点头,看了北宫静一眼,找了两个宫女:“把她扶起来吧,送她上轿,带她出宫,别弄脏了公主的地方。” “是!”北宫静被拉了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月恨水深深地看了北宫馥一眼:“要去趟北宫家吗?” 北宫馥想了想:“去一趟吧。” 说罢,她跟着北宫静出了宫。 “为什么放过北宫静?”出宫的马车上,月恨水轻声问了一句。 北宫馥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月恨水看着她,将她搂进怀里。 没有人知道她对亲情到底有多在乎,只是那些人,为什么都看不到她的这份在乎,总是要不断地让她失望呢? 这个她努力救下来的亲生母亲,也从未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可她最后,还是为了她临死的遗愿,放过了伤害她最深的亲姐姐。 北宫馥靠在夫君的怀里,一言不发。 到了北宫家,北宫玉看到她,眼圈发红:“来了?” “来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北宫馥上了三炷香,看到寒香和北宫玉跪在一旁守孝,于是走了过去,帮她烧了一把纸钱。 北宫玉也跪了下来,看着她道:“侯爷有心了,只是这是咱们的家事,以后你便不要来了吧。” 千刀万剐北宫成【万更】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千刀万剐北宫成【万更】 北宫馥一下愣住了,随即,也了然了。ai悫鹉琻 也好,离开人间之前,她了无牵挂了。 “你们保重,祝你们幸福。”她看着他们,然后轻声念了一句,“大哥,大嫂。” 寒香眼眶一红,看着她,很多话,无法在这种场合说,只能隐忍下来。 北宫馥起了身,看了月恨水一眼,转身出了门旄。 门外,北宫家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的穿衣打扮,早已没有记忆中那般奢华高调,人也看上去沉稳得多了。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北宫馥的注意嵋。 如雪? 她走过去,见她眼圈红红的坐在河边,不知道在念什么。 她走上前凝神静听,只听她说的竟然是:“小姐也走了,如今大夫人你也走了,以后如雪我该怎么办啊?” 北宫馥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北宫家唯一记得她的人竟然是如雪。 她以为,她早已背叛了她。 她这一世的宗旨一向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眼中揉不得沙子。 可如雪毕竟是她从紫霞山带下来的人,多少有几分感情,所以才会多给了一次机会。 但结果,依然是让她失望了。 如雪早就投靠了沈夫人,她很清楚,一直没有戳穿,大概是因为她还对这两个人都还有一份幻想吧? 但此刻,听到如雪口中情真意切的话,倒让她有些意外了。 “如雪。”她轻声叫了一声。 如雪愣了一下,抬眸看她,赶紧抹干了眼泪:“你是今天来的贵客吧,吊唁夫人……不,你怎么会知道奴婢的名字?” 记得三年多之前,她走的时候,如雪还从来不自称奴婢,而三年半的是将过去了,她说这两个字,说得如此顺溜。 北宫馥叹了口气:“本侯跟你家夫人有点交情,听她提过你,你叫如雪是吧?” “你跟我家夫人?”如雪愣了一下,“哦,奴婢知道了,你是护国侯是不是?” “她提过我?”北宫馥倒是有些意外。 “是啊,她是特地跟奴婢提起你的。”如雪叹口气,“她说,若是将来奴婢遇到你,让奴婢跟你说说我家二小姐的事。” “你家二小姐的事?” “是啊。”如雪点点头,“我家大夫人是个很好的人,我家小姐原本养在外面,她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习惯,便让人找了奴婢去,问了她的一些作息上面的习惯,奴婢便一一回答了,她赏了奴婢些银子。” “你收下了?” 如雪点点头:“说真的,奴婢在紫霞山的时候,上面金银珠宝没见过,那些银子,也是见过的,不过奴婢是看在沈夫人对二小姐真心实意的份上,答应将二小姐每日的起居事项告诉她。” “你都会告诉她什么?” “有些会说,有些当然不会说。”如雪看着北宫馥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夫人说侯爷是个信得过的人,那奴婢也就不瞒您了,我家小姐经常见她师父,他们世上最有默契的人,不过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夫人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因为我真的觉得,月公子和二小姐是最相配的人……可惜……” 如雪叹了一声。 “怎么不说了。” “二小姐都已经死了,如今夫人也死了,这府中,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了。” 说到伤心处,如雪落下眼泪来。 北宫馥看着她,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件事,为什么当初不跟你家小姐说呢,你说你家小姐将你当做心腹。” “奴婢就是知道,才更说不出口。”如雪摇摇头,“虽然夫人是善意,可奴婢的做法,算起来也是背叛。” 原来她很清楚。 “小姐眼中从来揉不得沙子,若是将实情告诉她,她定会将奴婢赶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 “之前逸墨居有个丫头叫春晓的,因为帮着前世子妃害了她,最后被小姐逼疯了,小姐的手段,让人害怕。” 春晓…… 最终还是疯了吗? 其实,当时她已经放手了,只想着跟师父一起在紫霞山度过余生。 没想到,她走了之后,春晓还是疯了。 看来她承受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其实怨不得小姐的,也是北宫家的人实在过分了些,让小姐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了。”如雪擦了一下眼泪,又看了她一眼,“侯爷好像不愿听了?” “没有,我愿意听。”北宫馥赶紧点点头,“你家夫人……临死之前,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如雪想了想:“夫人只说,她对不起二小姐,只希望二小姐能原谅她。” “她为什么对不起你家二小姐呢?” “其实夫人对二小姐被抛弃的事情一直都很内疚,但她说,大女儿和儿子毕竟是她身边养大的,感情更好一些,有时候不由自主就为他们多想了一些。而二女儿天生是个能干的人,所以她可以少操心一些。” “她只是说了这些?” “她还说,这一死,她不是为了大小姐,是为了二小姐,是想让二小姐积德,少作孽,若是到了地府,她一定会将罪责全部揽在她自己身上。奴婢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北宫馥心中一紧,身后的月恨水拉住了她的手。 “也许,她一直想做个对任何子女都好的母亲,只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北宫馥苦笑一声,看着月恨水。 如雪看着她:“夫人还有话。” “什么?” “夫人说,奴婢跟过二小姐,如今失去了她的庇佑,再留在府中毕竟会受尽欺凌,所以让奴婢过些天去找侯爷,说侯爷一定会帮奴婢的。” 北宫馥想了想,又看看月恨水:“她觉得……本侯一定会帮你?” 如雪想了想:“夫人的话,奴婢相信,侯爷放心,奴婢不会白吃饭的,什么粗活累活都可以干。” “本侯府中可没有什么粗活累活。”北宫馥摇摇头,如雪忍不住有些失望起来。 却听北宫馥又道:“你先在这里打理大夫人的后事,本侯且帮你看看再说吧。” “多谢侯爷了。”如雪这才松了口气,总算结局还不算太差。 北宫馥出了北宫家,心事重重。 “是不是结局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之外?”月恨水搂一下她的肩,柔声问。 “是啊。”在他面前,北宫馥从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其实,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许人都是很复杂的吧。” “你说的是你娘,还是如雪?”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笑一声:“都是吧,师父,我真的这么可怕吗?” “你是去过地狱的恶鬼,你说别人会不会怕你呢?”月恨水实话实说。 “那师父也怕我吗?” “魔界是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为师可是魔君之子,正好可以降住你这恶鬼。” “师父……”北宫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月恨水这才拉起她的手:“怎么样,心情好点没有?” 北宫馥点点头:“我想走走。” “我陪你吧。” “好!” 二人相携而行,只走了没几步,却见一乘青布小轿到了定安侯府门口,里面走出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来。 北宫馥看着他们愣了一下:“是外祖和外祖母。” 来人正是被抄家没多久的沈老夫人和沈三老爷。 他们来探望自己死去的亲女儿了。 对于沈老夫人,北宫馥还是有些美好的记忆的,对于这个女人,她一向保持着欣赏的态度。 只是可惜,她生下的女儿太没用,也许,只是沈夫人太爱北宫政这个男人了吧? “我想,我知道如雪的去处了。”北宫馥笑起来,看看月恨水。 他一脸了解地看着她,只需一眼,就能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确实是个好去处。”他点头。 但北宫馥随即又眯起了眼睛:“我想得到的去处,她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母亲,从来都是最亲近的那个人吧,对沈夫人而言,沈老夫人一定是她最先想到的人啊。 月恨水搂一下她的肩:“别想太多了。” 北宫馥依然是笑笑:“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没有直接安排如雪给沈老夫人,也许沈夫人就是想借如雪的口,告诉她那些事情。 也许,沈夫人对她用了心机,但却也用心良苦。 看起来,每个人的心思都是复杂的,但也许真的是有好或坏。 沈夫人…… 人死如灯灭,也许之前的恩恩怨怨,真的就只能一笔勾销算了。 “算了,我已经不想纠结太多了,也许我娘的死,是老天要我放下这里的一切吧。”北宫馥苦笑一声,“大哥也不认我了。” “对不起。”月恨水忽然拥过她,“都是因为我,所以要你离开熟悉的地方,跟我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也许那边还磨难重重。” 北宫馥握住他的手道:“师父当初跟我从紫霞山上下来,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跟我到帝京这个形势叵测的地方,你犹豫过吗?” “当然没有。”月恨水想都不想就摇头。 “那就是了,当时我还不是你的妻子,如今,我们可是夫妻呢,既是夫妻,就是同林鸟,我是不会做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的。” 月恨水心中一暖:“我以为以为,我爱你比你爱我多,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的心思,到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其实你爱我跟我爱你一直都是一样多的,只是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比我要多。” 北宫馥深吸口气:“现在,你身上同样也背负上了一些东西,我的身上担子却在变轻,我会陪你一起负担。” “我相信。”月恨水点头,双手握住她的手。 手跟手相握,有暖流传递,他的手温暖如初,她的手却不再冰凉。 “两世了,我终究把你的手捂热了。”月恨水笑起来,那眉眼,轻柔似水。 北宫馥也笑了起来:“心暖了,手就不会再凉了,这是我今日才知道的道理。” 两人牵着手,走在夕阳之下,两道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护国侯府,寒香在正厅已经坐了良久,北宫馥几乎是用轻功飞奔到了她面前,不过得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宫里,所以最快的速度,也还是让她等了一些时间。 “我多怕你不等我已经走了。”北宫馥一到她面前就拉住她的手,“大嫂,你肯来见我就好了。” “馥儿,我今天来,是为了你哥哥。”寒香看着她,有些迟疑,“你别怪他,他跟婆婆感情不错,婆婆算起来,是为你而死的,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明白,我从来未曾怪过他,相反,他是应该怪我的,确实是我伤害了他最敬重的母亲。” 在北宫玉眼中,他的妹妹北宫静确实是做下了很多令人不齿的错事。 她三番两次设计陷害跟她无冤无仇的亲生妹妹北宫馥,又在北宫馥成为王飞腾的时候,不惜用自己的清誉来诋毁她。 但沈夫人不同。 她虽然平日里偏心一些,但并没有大错,至少,罪不至死。 再加上沈夫人一直以来对他都是疼爱有加,他们的母子感情一向十分良好。 他从小对沈夫人有几分依恋,就算是他病得最重的时候,父亲放弃了他,但母亲却从未放弃过他。 所以北宫馥很清楚,每个人看待一个人是不同的,她也很理解北宫玉的心情。 “等这件事过去了,我想你大哥会想通的。”寒香看她沉思良久,赶紧柔声劝慰。 北宫馥却笑了起来:“大嫂,今日你能来找我,我已经十分感激了,但大哥……我想,也许他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馥儿,不要这样……” “我快要离开这里了。”北宫馥看着寒香,“大仇得报,我也应该走了。” 寒香盯着她看,忽地道:“你大哥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跟他提过,怎么?”北宫馥有些不明白。 “那就是了。”寒香点点头,“我明白了,也许,是你大哥想你走得安心一点。” 北宫馥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说?” “婆婆死的时候,你大哥他曾经跟我说,他说,也好,也许是时候将事情做个了断,也好让馥儿更无牵无挂。” 北宫馥眼中一亮:“他真的这么说?” “我何曾骗过你?” 北宫馥这才笑了起来:“这就好了,大哥并没有放弃我,太好了。” “早知道告诉你,你会这么开心,我应该早就劝他不要演这场戏。”寒香摇摇头,“不过我们都怕你走得不安心。”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北宫馥看着寒香,“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啊。” “那月公子呢?” 北宫馥抿一下唇:“他……他也是我的亲人,不过跟你们不同。” 寒香这才正色道:“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但是我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一定是不容易回来的,你要跟月公子隐居,不过问世事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吧,这么多年来,我欠他实在太多。” 寒香点头:“有他在你身边,我跟你大哥都会放心的。” 跟寒香一席话之后,北宫馥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月恨水再看倒她的时候,不由有些酸溜溜地道:“看起来,你心目中,你大哥的位置比夫君的位置高很多啊。” “此话何解?” “这几日见你愁眉不展,就知道你心情不好,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哄你开心,没想到都抵不上你大嫂一句你大哥没有怪你来得有用。” “你连这个都吃醋啊?”北宫馥忍不住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宽大的袖子掉落了下来,露出莲藕一般的玉臂。 她的表情有几分慵懒,像极了一只舒服晒着太阳的猫咪。 “你呀,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月恨水忍不住抱起来,坐到院子里的摇椅上。 抱她,从小到大,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依赖他,也是北宫馥从小到大的习惯,这种习惯,他们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改了。 当然,他们当然也不打算改。 北宫馥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安心睡去。 这几日,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月恨水拍拍她的肩,将她拥得紧了一些,也闭上了眼睛。 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浓烈,不过在树荫下,依然能感受到几分凉爽。 一对璧人相拥而变,午后的时光,变得娴淡安详。 然而抛开外面的纷纷扰扰也只是暂时的,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容易结束。 半月后,长平公主终于被号出了喜脉。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北宫馥想要找个理由名正言顺对付北宫静罢了。 她有千百种方法让北宫静生不如死,却最后还是因为沈夫人的过世停了手。 最后,只是成全了长平公主有了身孕罢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北宫静?”月恨水忍不住问她。 北宫馥叹了口气:“说实话,从下山开始到现在,我下手从未如此犹豫过。” “那是因为,你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变软了。”月恨水轻拥她入怀,“我不喜欢你铁石心肠的模样,你这个样子,才像一个真正的人。” “我之前,不正常吗?” “无喜无怒,冷眼看待世人,你的眼中,总是淡漠疏离,似乎这个世上的一切都跟你无关,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个世界崩塌。” “师父你真了解我。” “但这次下山,你至少认识了红叶,看清楚了如雪,又跟你大哥大嫂交了心,最重要的是,我们二人心意已经相通,你不想成为局中人,但却已经是了,这是事实,你无法改变。” 局中人啊…… 一旦成为局中人,很多事情就会看不清楚了。 当局者迷啊! 北宫馥叹了口气,心中的担忧并没有说出口。 毕竟,已经都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了,就算此刻她成了局中人,想必也不会太久了。 北宫馥深吸口气:“不会太久了……” 北宫成听说长平公主有了身孕以后,脸都黑了好几天。 当然,他不敢黑给公主看,毕竟人家如今是他的衣食父母,而且她还兴高采烈得很呢。 不过,在晴红面前就不同了。 “公子,看来公主一定是知道我的存在,想必将来一定容不下我跟孩子,不如就不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受苦了,就让他跟我……跟我一起去吧!” 说到这里,她已经眼圈通红,泪光涟涟。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跟孩子?!”北宫成大吼。 “她堂堂一国的国主,皇上的妹妹,肯给你怀孩子,想必一定是十分爱你,我这样低贱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给公子生孩子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跟我的时候,还是个清倌儿,之后你便再没有跟过其他男人。就算当初我落难到你那里,你也是卖艺不卖身,再赚来的钱养我。” 想到落难时候的样子,北宫成忍不住又对晴红怜惜了几分。 有时候,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就什么都对比出来了。 和晴红一比,长平公主只显得强势,也不跟他商量,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事若是皇上知道了,也许公主是没事,可他这个奸夫,肯定不会让他活得太长久太舒服。 “不行,这件事,我得想办法解决。”北宫成想了想,“实在不行,我便跟皇上自首请罪,也许他能宽大处理。” “公子千万不要。”晴红忙拉住他,“也许公主有其他法子把孩子生下来呢?” “她能有什么法子?” “她的母亲和哥哥都在封地,也许她可以假借探亲的名义,回去一年半载,到时候别说孩子生下来了,恐怕连爹都会叫了。” 北宫成皱眉,长平公主一直是他往上爬的阶梯,所以对她,他根本没有放多少心进去。 他只想靠她升官发财,可没真的要跟她一生一世,受制于她。 北宫成一直都是不甘心于人后的性子,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依然如此。 再加上,其实他打心眼里是瞧不起女人的,偏偏长平公主也是个女人。 有时候北宫馥在想,北宫成是不是命中注定就是要被女人欺压,在女人之下。 前世是她,这一世是长平公主。 但转头想想,其实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找来的,若不是他那么贪心,那么想要往上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北宫成最后还是没有听晴红的劝,跟皇上自首了一切。 武帝即位之后,一直都是以温厚谦和著称,又怎么会责怪他呢? 不过随后,他给了他一包药。 “这是堕胎药,你每日给长平的饭菜里面放一点,十日之后,孩子就会流掉。” 北宫成手抖了一下:“这……” “不敢吗?” “不是!”北宫成咬一下嘴唇,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若是再不抓住,他便会前程尽毁。 而且他也看清楚了,长平公主再得宠,也不会跟先皇在的时候那样厉害了。 毕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她的母妃和哥哥都已经被送出了帝京,她一个人孤掌难鸣,失势还会远吗? 这个时候,确实应该抓住新势力的时候了,同时,也可以顺便挣脱那个强势的女人。 怎么看,他的晴红都比长平公主要可爱得多。 “好,十日之后,公主的孩子就会流掉。”北宫成一口答应了下来。 “很好,去吧。”武帝挥挥手,让他退下。 随即,他对着身后的屏风叫了一声:“看得足够清楚了吗?” 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是长平公主。 她脸色灰白,眼神中带着几分愤恨怨毒。 “皇兄,我到底哪里不好,他非要喜欢那个狐媚子?” “因为你是公主,他当初来找你,就目的不单纯,只是你一头栽了进去,所以皇兄也不好泼你冷水,但是现在,是不是对你真心,其实一试便知。” 长平公主咬牙切齿:“亏我对他如此看重,原来他竟然是个白眼狼。” 她又看一眼武帝:“多得皇兄相助,才让我看清楚他的正面目。” “你要如何对付他?”武帝神情淡漠悠闲。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朝廷命官,皇兄能放手让我去对付他吗?” “如果朕说,可以呢?” “好,我定要见他碎尸万段。” 武帝摇摇头:“你也知道,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不管怎么样,朕都希望可以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长平公主咬咬牙,点头:“皇兄放心,我明白。” 她愤然离去,武帝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妙君!” 梁上跳下一个人影,在他面前跪下:“主子有何吩咐?” 她不称皇上,却称“主子”。 “好好盯紧护国侯。” “属下明白。” “她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我想,她应该会选择离开。” “属下明白。” “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看得清楚一些。” “属下明白。” 妙君似乎只会说这四个字,但武帝听得很是满意,挥挥手:“朕有能力自保,这几日不需要你跟随左右了。” “紫霞山的规矩,保护者是不可以离开帝王左右的。” 武帝想了想:“朕知道这个规矩,还比你熟悉,不过事急从权,只有你的功夫,才能有最大的可能让余扬察觉不到。” “这……”妙君有了几分迟疑。 “保护者是为帝王办事的,如今让你办点事,是不是不愿意呢?” 妙君赶紧神色一凛:“属下不敢。” “不敢就照办。” “是!” 妙君一走,武帝看着案台上扑着的宣纸,嘴角一勾,拿起案台上的笔,竟然兴致勃勃地做起画来。 不一刻,一名一枚飘渺的美女便跃然纸上。 此刻,长平公主已经气冲冲地回到百花宫中,几乎打碎了宫里所有的瓷器。 “公主,你有孕在身,不要这么激动。”一旁的女官赶紧上前相劝。 没想到,她不说还好,一说便立刻挨了一个耳光。 “都是你这个贱蹄子出的好主意,让本宫落得如此下场。” 那女官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长平公主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忽地道:“去,把北宫少卿给本宫宣进宫来。” 女官愣了一下:“可北宫大人刚出宫。” 长平公主眯起了眼睛,想了想:“算了,都给我滚出去!” 几名宫女不敢再问,赶紧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出来吧!”随着长平公主的话,殿后走出几名黑衣人。 “让你们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禀公主的话,属下等一直都在密切监视中。” “不用监视了。”长平公主摆摆手,“动手吧!”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要对付女的还是男的?” 长平公主想了想:“先对付那女的,把尸体给我送到那男人面前。” “是!” 黑衣人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当夜,京郊农庄有一场厮杀正的慢慢进行。 翌日一早,北宫成的官邸出现了一具尸体。 他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晴红的面目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怎么会这样?”北宫成睁大眼睛,立刻想到了晴红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长平公主有了身孕,一定不会放过她和孩子的。 长平公主,一定是长平公主干的! 北宫成心中愤恨已极,忍不住站起身子就要往宫里冲。 “你要做什么去?”蔡姨娘一把拉住他,“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娘,她怀着我的孩子,她不是普通女人。” “长平公主也不是普通女人!”蔡姨娘提醒他,“你不是说,你已经跟皇上串通了吗,你怕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北宫成想了想,忍不住将手伸进袖子里,捏了一下拿包堕胎药,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娘放心,儿子不是冲动的人,这一次,我必定要让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像我儿子说得话。”蔡姨娘赞许地点点头,“去吧,为你的儿子我的孙子报仇。” 北宫成点点头,安顿好了晴红,也不敢大肆为她办丧事,只是草草在郊外找了一处山地安葬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晴红下葬的第三天,尸首就被人挖了出来,而坟墓,又被恢复了原状。 此刻,北宫成正在长平公主的饭菜里面下药。 已经九天了,长平公主每日很开心地一饮而尽,也很开心他能日日进宫陪她。 今日,已经是第十天了,应该是让那个女人遭到报应的时候了。 北宫成想象着长平公主痛苦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得格外开心。 “你今日留在百花宫这么久,想等的东西,等到了吗?”长平公主看着他的笑脸,心头觉得一阵恶心。 北宫成吓了一跳,莫非她察觉到了什么? “公主的话,下官不明白。” “你明白的。”长平公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你我的孩子流掉?” 北宫成这次真的吓到了,这纸包,跟武帝给他的纸包是一模一样的。 “公主,下官真的不明白。”他说了这句话,却已经跪下了。 “真的不明白吗,皇兄没有把这个东西给你?” 想到背后有皇上撑腰,北宫成忽然没那么害怕了:“是,这件事是皇上的主意,所以公主殿下不可以办我。” “是么?”长平公主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跟皇兄谈话的时候,本宫其实就在屏风后面,而这一切,都是皇兄一手安排的。” 北宫成彻底愣住了:“这……这不可能。” “本宫可是皇上的亲妹妹,他没理由帮你一个外臣吧?”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北宫成脸色惨白。 “来人,北宫少卿毒害公主,罪不可赦,即日起押入天牢!”长平公主盯着北宫成冷冷地再吐出四个字,“凌迟处死!” 背叛她的男人,她就要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亲自动手,将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喂狗。 长平公主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小腹一阵剧痛传来,很快便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这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景安皓夫妇最终下场【终极大boss出场】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善恶到头终有报,景安皓夫妇最终下场【终极大boss出场】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模糊,带着长平公主深深的不甘和不信。ai悫鹉琻 待她如此温厚的大哥,她如此相信他,她以为,他给的药必定是无害的。 没想到,那真的是一副穿肠毒药。 “传……传太医!”她叫起来,周围的女官慌了手脚,七手八脚抬她到床上。 她的肚子剧烈的疼痛,也许,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也能解脱了旄。 北宫馥很快来到百花宫,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护国侯……你……你为什么不动?”求生的***让长平公主努力维持清醒的状态。 “公主难道还不明白吗?”北宫馥盯着她慢慢看,“皇上根本无心救你。嵴” “你……” “难道公主殿下认为,北宫少卿让你吃下的,真的只是堕胎药而已吗?” 长平公主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北宫馥坐在她身边:“还要下官说得再明白一些么?” “什么?” “当年让北宫芍下毒杀死定安侯世子的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公主心知肚明吧?” “你……”长平公主倏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谁?” “当年你教唆北宫芍处心积虑想要害死的那个跟你无怨无仇的人,公主殿下可还记得?” “你是……北宫馥?”长平公主眼睛睁得越发大,似乎不敢置信,“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呼气也越来越急促,她的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可是不管她怎么抓,也总是抓不住。 终于,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带着一脸不甘,带着一脸愤恨,停止了呼吸。 北宫馥伸出手,盖上她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武帝说,长平公主毕竟是他妹妹,希望可以给她留个全尸。 这就是帝王的慈悲。 残忍的慈悲。 武帝将这份慈悲做得非常好,好得让人心寒。 长平公主入殓,出殡,更加是坐实了北宫成谋杀公主的罪名。 北宫成行刑那一日,北宫馥特地前往“观礼”。 她就站在北宫成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北宫成只觉得眼前的人眼神如此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护国侯! 眼前这个人,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大臣,有人说,他是佞臣,做了不少心狠手辣之事。 她扳倒北宫家,沈家,让安家龟缩在偏远一角。 还有人说,长平公主的死和北宫成的获罪,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 但不管坊间如何传说都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北宫馥明白,北宫成一样明白。 能做到高位的,手上到底有几个是干净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有数了。 “为了往上爬,陷害和自己无怨无仇的人,你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北宫成冷哼一声,极力压下自己心头那份恐惧的感觉。 “你知道么,本侯已经跟侩子手打过招呼了,他们会从腿和手臂开始帮为你切割。” 北宫馥这话尤其惊悚,凌迟处死,就是将犯人的肉一块一块地割掉,一共要割三百刀以上。 有些犯人怕忍受不了那种痛楚,所以会特地贿赂侩子手,从要害的地方先下手,所以一般几刀下去就会断气,后面的两百多刀可能已经没有感觉了。 但北宫馥反其道而行之,贿赂了侩子手,从非要害的地方开始下手。 这分明是要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来清楚地感觉那种割肉的痛苦。 “为什么,皇上难道就这么恨我?”北宫成想不明白,就算他做了有碍皇室面子的事情,但不至于要受如此酷刑啊。 “不,皇上不恨你。”北宫馥微笑,“恨你的人,是本侯。” “笑话,我跟你无怨无仇。” “你确定吗?” 北宫成愣了一下:“其实,我确实感觉好像认识你。” “你不止认识我,而且当初你跟我无怨无仇的时候,也想尽办法迫.害过我。” 北宫成皱了一下眉头,忽地,他眉头一挑:“你……你是北宫馥?” “很意外吧?”北宫馥轻笑。 北宫成眼中顿时出现了惊惧的神色:“你没死?” “前世都已经死过一回了,哪有那么容易再死?” “你……” “我死,是不想你们随便将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罢了,但找你们报仇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转身下了刑台,便对外面叫道:“行刑。” 今日行刑,她是行刑官,负责发号施令。 刽子手早就准备好了,听到命令之后,在刀子上面喷了一口酒,便开始从北宫成的腿部开始剜肉。 他手上是细小的短匕首,专门为这种刑罚准备的,两个有经验的侩子手,会尽量找不容易大出血的地方下刀。 只会疼,但不会很快流干血而死。 行刑时间一共是三天,第一天的时候,北宫成昏死过去,被北宫馥用冷水泼醒,甚至还灌下了一碗稀粥。 等第二天的时候,他身上很多地方都只留下了骨头,整个人一直处于迷糊的状态。 北宫馥叹了口气,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能见到前世害她跟天儿的人落得如此收场,心里总算有了几分欣慰。 天儿,娘帮你报仇了! 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北宫成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干,心中顿时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接下来,还有北宫静和景安皓。 她知道自己是个固执的人,母亲的死,也并没有让她有放过北宫静的念头。 “其实你已经放过她了。”莘莘小院内,月恨水看着北宫馥,叹了口气。 北宫馥看着他:“师父是指上一次在百花宫的事吗?” 月恨水笑笑:“难道不是吗,那个时候,你已经放过她了。” “可我后悔了。” “不,你不后悔。”月恨水摇摇头,“你不是不放过她,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 “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你娘,是为了保护你姐姐而死的,她的死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其实是跟你无关的。” 北宫馥愣了一下:“你认为,我在责怪自己?” “事实上,你一直在心里怪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你大哥也不愿见你,很显然,你一直在责怪你自己。” 北宫馥沉默了。 所以说,这个世上,真的只有师父才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内心深处最深层次的不安,都能被他透视出来,看得清清楚楚。 “也许,我只是不甘心,她为了帮助北宫静,不惜自己去死,她难道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她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如果她作为我,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我这一辈子会心安吗?” “你娘一直以来确实是偏心,但她对你也从未有坏心,也洗,在她的心目中,你大哥和北宫静是最重要的没错,可你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也并不低。” “是啊,她死后还找我以前的丫头来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用心良苦,我的丫头也并没有因为她而背叛我。” “其实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不然当初你也不会让如雪一直留在你身边,就算你和我见面的时候,也从未有瞒着她。” 北宫馥苦笑:“我放心如雪,是因为我在我娘身边,也安插了我的人,师父还记得小眉吗?” “小眉……”月恨水点头,“那个你用来指证你婶婶,帮你娘解脱冤屈的丫头?” “是啊,她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人,所以如雪每次去找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其实我都很清楚。” “那你就更应该知道,如雪其实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也许我只是想不通,我带下山的人,我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实话?那个所谓应该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她觉得我坚强,她觉得我能干,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不需要照顾我。” 北宫馥说到这里,声音竟然已经有些嘶哑:“因为我坚强,所以我必须承受得比他们多,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太激动了。”月恨水将她拥入怀里,“至少,我从未这样认为过。” 北宫馥声音一哽,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个世上,只要有一个人懂她,就已经足够了。 “这世上的人,都希望自己是坚强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可以用到这份坚强。” 因为用到了,便表示周围的事物让你不得不用这份坚强来捍卫一些东西。 “馥儿,你是坚强的,但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因为我会保护你。” 北宫馥忽地释然了。 所以的怨恨和不甘,只在这句“我会保护你”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坚强! 这个世上,恐怕再没有一句话比这句话更美。 北宫馥笑了起来:“有师父在,我不需要坚强。” 她的笑容轻柔如风,当真不带一丝强悍,让人看着便想将她搂入怀中。 其实,北宫馥也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跟世间其他女人并无二致。 只是,她经历了太多,被抛弃,被背叛,愤恨和绝望,才成就了如今的北宫馥。 还剩下最后两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事情就要结束了,可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却越发浓烈。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吗? 北宫馥叹口气,还是到了给北宫静准备的别院。 她在百花宫小产,一直在这里休养。 北宫馥并没有给她太好的环境,让她睡在草垛之上,四面通风,也没有给她什么药物治疗,只是由着她流了三日血,才给她配了一点止血的药物。 “为什么这么对我?”北宫静看到她走进来,挣扎着要站起来。 “你娘死了!”北宫馥一脸淡漠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北宫静似乎没听见,只是用尽全力吼。 “你娘死了你知不知道?”北宫馥冷冷地看着她。 北宫静愣了一下,随即怒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说,希望她的死,可以帮你赎罪,让我放过你!” 北宫静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么说,你打算放过我了?” “因为你娘吗?” “是啊,我娘她都死了,她已经帮我偿还了一切罪孽,我就可以无罪了,是不是?” “你有没有听清楚,你娘死了,死的那个人是你的亲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亲娘!” 北宫静点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我可以无罪了,是这样吗?” 北宫馥沉默了,忽然苦笑了一声。 她早就知道北宫静是这种人,她的眼中从来都只能看得到自己。 什么兄弟姐妹,什么父母长辈,在她眼中,如果他们的牺牲可以换来她的幸福,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本来,我还打算放过你的。”北宫馥忽然冷冷地看着她,“但我忽然觉得,娘为你这种混蛋死得太不值得了!” “娘?”北宫静终于听出她说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叫她娘?” “是啊,她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我也是她女儿,为什么我不能叫她娘?” “你……”北宫静迟疑地看着她,忽然睁大眼睛,“你是北宫馥?!” “不相信是吗,是不是也觉得,我就跟娘一样死了,对你再没有影响了?” 北宫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身体太过虚弱,根本就没有成功。 “你没死,你怎么可能没死?” “你当然希望我死了。”北宫馥深吸口气,“我这个没有帮上你忙,嫁给瘫子的弃女,有什么资格回侯府还当上了郡主,是不是?” 北宫静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竟然想到是鬼附身在王飞腾身上。 北宫馥笑了起来:“我是人是鬼,你不必知道。” “你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北宫馥冷笑一声看着她,“既然娘说要我饶你不死,那你就死不了。” 北宫静被她看得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下意识想要逃,却浑身发软怎么都坐不起来。 “我会带你去一个好去处,从今往后,你会在那里颐养天年。” 北宫馥从桌上拿起一碗药:“喝了这碗药,你会长命百岁的。”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药,直接往北宫静口中灌了进去。 北宫静根本无力抵抗,只能由得她将药罐进喉咙之中。 “你要带我去哪里,去哪里?”北宫静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北宫馥点了她的昏睡穴。 很快,有人走了进来,带头的是月恨水。 他身后站着两个道姑,看到北宫馥之后便问道:“是她么?” “抬出去吧。” 两个道姑点点头,很快将人用麻袋装了起来,抬着就往外走。 等北宫静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周围,站着几个道姑,捧着脸盆等着她。 “你们……你们是谁?”她说话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力气了。 “以后,你就会在这里长住下去了,我们是来给你梳妆的。” 一个道姑拿了铜镜给北宫静看,北宫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青灰色的道袍,发髻已经被高高盘起顶在头上。 北宫馥会这么好心只是让让她出嫁当道姑了事? 北宫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化了一个浓妆。 出家人六根清净,何须化妆? 再抬眸看周围的道姑们,一个个都是浓妆艳抹,说是出家,可比那青楼姑娘还要妖艳。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净衣观,是个道观,不过来这里的,都是男人们。” “男人们,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么,就是说,这里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就是青楼?” “我们可比青楼高端多了。”其中一个道姑翻了个白眼给她,“来这里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喜欢猎艳才来的,都喜欢玩一些新花样。” “新花样?” “他们有些结伴而来,只找一个师父,有些喜欢几个人伺候他一个,还有一个,喜欢几个师父跟他几个朋友一起,明白了么?” 这…… 这简直比青楼还要肮脏污秽啊。 北宫静可是大家闺秀出生,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但是她自然是听说过这种地方。 这是假借佛门,道观清净地,做那些肮脏的事。 说白了,就是要接客的。 北宫馥,竟然送她来了这种地方! “不行,不要,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里!”北宫静叫了起来,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但是她的面前,拦了好几个道姑。 “跑什么,进了这里的人,是怎么都跑不出去的,更何况,我们的施主早就等急了。”有人冷笑一声。 “施主,什么施主?” “这次他们要玩群龙戏单凤!”带头的一个道姑冷笑一声,对身边的道姑们道,“还不快拉进去。” “是!” 很快,两个如狼似虎的道姑将北宫静拉着就往里间送。 北宫静使劲挣扎,奈何力气哪里有那几个道姑大,不一刻就已经被拖了进去。 此时此刻,那些过往的温柔表象早就在她身上荡然无存,眼看着身后五六个带着猥琐笑容的男人盯着她,她不由破口大骂起来:“北宫馥,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净衣观的回音。 “北宫馥,我知道,你妒忌我,妒忌娘宠我比你多,妒忌我可以留在北宫家,妒忌我可以嫁给皇子,你妒忌我过得比你好!” 她大叫大嚷,此刻声音都传入了净衣观隔壁房内。 月很水看着北宫馥道:“让你不要跟来,你非要跟来,这种污秽的场面不看也罢。” 北宫馥看他一眼:“好,我们走吧。” 月很水立刻拉着她往观外走,见她一直不说话,赶紧安慰道:“那个……北宫静刚才只是发疯,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疯子的话,我又怎么会放在心里,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找景安皓去了?” 是啊,还是剩下最后一个了。 “是该做个彻底的了结了,不过我怕,景安皓未必是我们最后需要对付的人。”月很水叹口气。 北宫馥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很多事情的定律,你不必介怀,事情总会顺利解决的,我们也一定可以顺利回到魔界的。” “希望如此吧。”月很水点点头。 “北宫静的事,你真的不介怀?”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北宫馥笑:“她说的也许是实情,而我会做这样的安排,是她上一世勾.引了一个有妇之夫,既然她那么喜欢勾.引男人,不如让她勾个够!” “我明白了。”月很水点点头,这是北宫静的命。 二人笑笑,下山前往天牢而去。 景安皓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应该也住够了。 北宫馥站到了他对面,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灰白的颜色。 看来,再坚强的人,在牢狱的禁锢之下,都会变得憔悴。 北宫馥忽然就放心了,只听得耳边传来讥讽的声音:“你将你姐姐怎么处置了?” “送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北宫馥轻笑。 “那么我呢,你会送我去哪里?”景安皓忽然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 “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景安皓皱眉:“我想去的地方?”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不正是你想去的地方吗?”她轻笑。 景安皓的眉头皱得更深,显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北宫馥对外面叫了一声,月很水走了进来,看着景安皓笑道:“这是你该去的地方!” 牢房内出现了一把龙椅,黄灿灿,金光闪闪,景安皓睁大了眼睛,忽然欣喜起来:“你愿意让我坐一坐龙椅再死?” 北宫馥笑了起来:“是啊,你坐上去试试?” 景安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手撑着地,慢慢爬了过去。 他想去抓龙椅,手却从龙椅中间穿了过去。 原来那龙椅,不过是一场幻象。 瞬间,龙椅化作了泡影,却听北宫馥道:“它在你身后!” 景安皓转头看,果然看到那龙椅就在他身后。 他毫不犹豫地爬了过去。 他不断地爬,龙椅却不停地换位置,可他永远都不会停歇,不停地去抓那把龙椅。 北宫馥叹了口气,看看月恨水:“这幻影会永远跟着他,他会不停地爬向龙椅,最后他会力竭而死。” 看着最想得到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 这就是景安皓的下场,最好的下场。 北宫馥忽然想要大笑三声,终于,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她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仇怨,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然而现实永远不可能让她的人生如此顺利,当她和月恨水走出天牢的时候,妙君站在他们面前:“皇上请你们入宫一趟。”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切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皇上说,如果你们不愿意去,他会下旨北宫家满门抄斩!” 北宫馥挑了一下眉,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她会在意北宫家的人? 不,准确地说,她并不在意北宫家所有的人,但那里面,有她大哥大嫂和两个孩子啊! 她哪里露出了马脚,让武帝起了疑心? “我去一趟!”北宫馥冲着月恨水点点头。 “我陪你去。” “皇上有旨,只需护国侯一人前往。”妙君冷眼看着北宫馥二人,声音冰冷。 北宫馥笑了起来:“我去吧,有人不愿意放过我,我也不愿意放过有些人。” 月恨水看着她,再看看妙君,忽然了然了:“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在宫外等你的。” 北宫馥眯起眼睛,轻笑起来,跟妙君道:“妙君姑娘请带路。” “是!”妙君对她倒是格外客气,并且也早就准备好了入宫的马车。 进宫,对北宫馥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的事情,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妙君带她来到了政和殿后面的听雪堂,那是武帝平时批阅奏章累了会小憩一下的地方,等于就是他的寝宫了。 “妙君姑娘,你带本侯来这里做什么?”北宫馥眯起眼睛。 却听得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如今你大仇得报,也该是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了。” 北宫馥看到来人,赶紧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在我面前,何须如此多礼?”武帝笑起来,声音听上去十分温柔。 北宫馥愣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 一切仿佛回到了三年半之前,那个时候,他也是从“本王”改成了“我”,到今时今日,似乎又相同。 难道,武帝真的有断袖之癖? “事情都解决了,不如恢复原来装束吧。”武帝拍拍手,妙君再次出现,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件鹅黄色的女装。 这是北宫馥最喜欢的鲜亮的颜色,它就放在那里,仿佛一种宣示。 北宫馥忽然明白了,然后,她就笑了起来,看着武帝:“皇上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心心念念想要对付北宫家的时候,从你听到沈夫人的死讯放过端王妃的时候,从你不肯放过端王夫妇的时候,从你非要将北宫成碎尸万段的时候,还要我说再说一些么?” 北宫馥笑得越发灿烂:“皇上果然是睿智过人,臣女真是佩服。” 这句话,就相当于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 武帝也笑了起来:“馥儿,如今我们什么都有了,这万里江山,我当与你共同享有,来我身边,跟我共掌这万里河山。” 北宫馥看着他:“皇上的万里河山,自然有皇后和各位大臣共同掌有,臣女不过一介弱女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武帝又笑道:“朕的皇后,非你莫属!” 武帝登基以来,迟迟未立原来的寿王妃为皇后,之前朝臣们都以为,他是为了牵制卓志盛,却没想到,原来不是。 北宫馥又笑了起来,笑颜如花,明眸皓齿,即使是在人皮面具之下,她看起来依然可以倾倒众生。 武帝一时看的痴了,却听她道:“我若跟皇上说,我已嫁为人妇呢?” 武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这不可能,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你。” “馥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配得上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怕是不敢高攀皇上了。” “不,借口,一定是借口!”武帝拦在她面前,“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感觉。” “登高自可望远,悬崖之上,睥睨天下也未尝不可。” “不,你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武帝有些失神地叫了起来。 北宫馥笑:“就算臣女真的喜欢睥睨天下的感觉,也希望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我真心爱慕喜欢的人。” “难道我……不配让你喜欢吗?” “皇上很好,只可惜,馥儿早就心有所属。” 武帝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不,我不管,我不管你嫁人也好,心有所属也好,从今往后,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会把你长久地留在身边,永远都不可能让你再离开我!”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他:“皇上确定么?” “当然确定!” 北宫馥笑:“皇上是想要皇位,还是要我呢?” 武帝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朕的江山稳如泰山,你用不着用这个来威胁朕。” “当初景安皓登基,是我一手将他拉下来的,若要让皇上下来,也不是难事。” 武帝又看她一眼,忽地点点头:“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张狂的样子,征服你,一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皇上的身世公诸于世,想必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北宫馥的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武帝愣了一下,忽地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的父皇临终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没有杀我吗?” 武帝想了想:“自然是我在父皇面前苦苦哀求,他才放过你的。” 北宫馥立刻就明白了,文帝一定是看到儿子痴恋她,所以有些失望,连受威胁一事都不想告诉他了。 不过她相信,他一定告诉了周太妃,为的是到了紧要关头,让武帝清醒。 “一个小女子,让你痴恋得连皇位都可以分一半给她,若将来你的儿子也这样做,你会同意吗?”北宫馥冷笑一声。 武帝想了想:“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武帝是先皇亲生的……和一个宫女。”北宫馥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武帝愣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地道:“你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知道,那个宫女没有死,她一直活着,而且活得非常好,我说得对吗?” 武帝眯起了眼睛,眼中有些危险的情绪就要发泄出来。 却听北宫馥道:“不要急着想要杀我或者留我,今日我出不了宫,明日这个消息会传遍整个天下。” 武帝想了想,忽然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如今朕的江山都掌握在朕的手里,小小的谣言,又岂能动摇?” “宫女没有死,可以是谣言,但如果宫女住在忆云殿内,又有周太妃作证,你觉得大臣们会相信吗?” “周太妃?”武帝一时没明白过来,“难道你不知道……”随即,他赶紧闭嘴,生怕透露了消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北宫馥笑,“只是此周太妃,非彼周太妃,皇上在紫霞山也学过玄术,难道你不知道,在玄门中,鬼魂也是可以作证的吗?” 禁伦之恋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禁伦之恋 武帝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你说魂魄?” “皇上没有去看过,义庄的那个魂魄怎么样了吗?” 武帝脸色一变:“你去过义庄?” “还记得当初那个侍卫被杀一案吗?”北宫馥笑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皇上根本不是为了救我,只是因为,那个侍卫听到了皇上和周太妃的对话吧?” 武帝沉默半晌,良久点点头:“看起来,你早就知道了。ai悫鹉琻旄” “这是疑点,我正是从这里开始找疑点,才查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最关键的是,李同的尸体,也被送到了义庄,曹尚书又让我去验尸,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武帝苦笑:“也许当时我跟父皇建议让你参与此案,是最错误的决定。” “是皇上求情的?”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豳。 也是,那个时候她和他的合作关系慢慢确立了起来,所以为她求情参与此事也非常正常。 “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女子,父皇又怎么会答应你参与政事?” “我想我从来都没看错,皇上真的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他对你母亲的爱,其实从未变过。” 武帝点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他之前对皇上冷漠,是不想让皇上在羽翼不曾丰满之前就成为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他推出太子,晋王,安皇贵妃和皇后,四重关卡,重重保护着皇上,就是要把别人的目光吸引到他们身上,让他们忽视你,让皇上可以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馥儿你果真天资聪颖,一点点端倪,就可以抽丝剥茧知道这么多事,我越发不愿意你离开我了。” 武帝笑容可掬,眼中的光芒越发不加掩饰。 北宫馥笑道:“皇上不怕你的身世曝光吗?” “一个鬼魂的话,你说天下人相信吗?”武帝冷笑一声,脸上并不惧怕,“再说了,朕能封她第一次,难道不能封她第二次?在她开口之前,朕已经将那魂魄封住了。” 北宫馥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猜错,当年封住周太妃魂魄的那个人是你!” “知道就好。”武帝得意地点点头,“当年我在紫霞山,学的可不止是皮毛。” “事实上,你真的师从我的掌门师伯门下,练就了一身本事,你是你父皇身边真正的帝王保镖!” 这句话一出,武帝倒是真的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这件事,你居然也能猜到。” “先帝当年根本无心让太子继承皇位,所以跟师伯秘密定下了协议,让妙君陪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而这个秘密,应该只有你,周太妃,先帝和师伯知道,我说得对吗?” 武帝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都没错,继续往下说。” “在你为成为帝王之前,帝王保镖只针对帝王而言,所以妙君其实直接听命于先帝,等你登基之后,才会完全听命于你。” “都分析得很对。”武帝持续点头,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他也没有必要否定,索性听她说完再看。 北宫馥也不拒绝,继续道:“不过先帝恐怕不会想到,他最宠爱的儿子,最后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毒害而死吧?” 武帝深吸口气:“我跟父皇感情很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北宫馥抬眸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因为她知道,他还有下文。 “但是他让妙君杀了你。”武帝良久之后吐出这句话。 北宫馥这次倒是真的愣了一下,一直以来,她以为武帝对她毒害文帝一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为了大润的江山。 没想到,是为了她? “怎么样,看来,你就算看尽了所有的事情,也有些事情是在你意料之外的。” 武帝笑得十分得意,北宫馥忽然觉得,她也许真的算漏了他对她的感情。 为了她,他真的可以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这就是最麻烦的事了,原本以为,以江山为威胁,他最后总会让步的。 没想到,她在他的心目中似乎超过了一切。 北宫馥眯起了眼睛,但武帝看上去显然十分得意:“馥儿,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若不是你说你喜欢睥睨天下的感觉,也许我连这江山都未必会争取。” 北宫馥叹息一声,摇摇头:“除非你死了,不然,先帝和太妃娘娘一定会强迫你接手这江山的。” 只是他们能送给他们儿子的最贵重的礼物了,这个世上,每个父母都是如此,不管孩子是否喜欢,他们认为最好的,都希望留给孩子。 武帝深吸口气,长叹一声:“他们的爱,有时候对我来说,可能是一份负担。” “那你可知道,这分爱,可能很多人抢都抢不到?” 武帝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原本我应该好好珍惜不是?” 北宫馥浅笑,却听她继续道:“有没有兴趣坐下听我说个故事?” 殿内原本除了妙君没有其他人,所以两人聊天到显得没有那么拘谨了。 话到此处,北宫馥倒也无所谓了,听着他的话坐下:“愿闻其详。” 妙君端来了茶点,只是眼神始终不敢看她。 北宫馥知道,她终究还有点羞耻心。 毕竟当年她领命追杀自己,用的是不光彩的车轮战方式取胜,加上她们原本就应该算是同门师姐妹,所以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况且,之前自己经常出入寿王府,跟她关系也还算过得去,那个时候,她想必是把自己当做师姐妹看到,毕竟下山这么久,难得可以看到所谓的“自己人”。 依照北宫馥的性格,对于妙君,她自然不可能哈哈一笑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发过誓,这一世,再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人伤害过她的人,妙君自然也算其中一个。 见她看着自己不语,妙君也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不喜欢妙君?”武帝并没有直接开始讲故事,只是先问了其他的事情。 “对一个企图杀我的杀手,虽然是奉命的,我难道需要笑脸相迎,或者直接拿脑袋给她让她砍么?”北宫馥反问。 武帝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有仇必报的性子,妙君我就交给你处置,生死不论!” 他这话说得极尽冷酷,妙君说什么都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人,他竟然将她的生死轻易交给外人。 北宫馥也不表示接受不接受,只问道:“皇上不是要说个故事给我听吗?” 武帝笑道:“我要说的人,我想你也大概猜到是谁了吧?” 北宫馥笑着沉默,显然是默认了。 “近三十年前,周太妃曾经私下对我父皇说过这样一句话:除太子外,我不抚养任何皇子。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吗?” 北宫馥沉吟一阵才道:“如果交给她抚养的皇子不是太子,她也会将他培养成太子!” 要知道,文帝成为周太妃义子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并非太子。 那周太妃私下跟他说这样的话意思是什么,其实并不难猜测。 武帝果然点点头:“没错,所以她给我父皇的压力是很大的,因为一旦他无法成为太子,登上皇位,他会连宫里这个唯一的依傍也失去了。” 那时候的场景,可想而知,文帝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就在日复一日的压力之下,父皇一直都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那个时候,我娘就出现了。” 武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北宫馥想了想,还是接了话:“那是一个,和周太妃长得十分相似的宫女,只是比周太妃小了二十多岁。” 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天真烂漫,又跟一帮的母妃长得十分相似,又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这样一来,文帝就会把自己的依赖转嫁到那宫女身上。 说到底,其实文帝有一种恋母之情。 周太妃收养文帝的时候已经入宫十几年,三十多岁,等文帝长大,到了可以谈情说爱的年纪,又是年少冲动,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时父皇接近娘亲其实只是好奇罢了。”武帝终于还是接着往下说,“但后来,他发现对我娘越来越依恋,几乎不可自拔,而那个时候,我娘并不知道他是皇子。” 那是一种平等的爱,这种爱,在皇亲国戚之间,特别是在宫里长大的皇子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生来就必定高高在上,所有跟他们适婚的女子见到他们都必定要仰视他们的光芒。 但文帝却找到了,这不知道是他的幸运,或是不幸。 “认识我娘没有多久,她就告诉父皇,她有了身孕。” 这是最糟糕的事了,当时那个宫女恐怕从未想过,这身孕,会让她置身险境吧? “当时正是争夺皇位最激烈的时候,我爹当然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况且,他和沈家千金的婚事正谈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开始关注他,包括他的父皇。” 北宫馥点头,娶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女作为皇后,确实是成为太子的巨大筹码之一,任何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放过。 “不过父皇依然还是很爱娘亲,所以他想尽了办法,终于将娘亲送出了宫去待产,为此,他不得不娶了沈家的女儿,将人们的视线转移。” 看来转移视线这一招,在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开始使用了。 “我在宫外出生,出生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接着,父皇顺利成为太子,并且登基。为了不让沈家一家坐大,他除了平衡发展四大世家之外,还娶了安家女为皇贵妃,另外又培养了一些新势力,将他们的女儿充斥后宫。” “但很快,新的问题出现了。” 北宫馥自然也想到了:“周太妃!” “不错!”武帝赞许地点头,“她在,我娘就永远无法进宫,我也永远不可能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周太妃能说出那么嚣张跋扈的一句话,性格想必十分强势,所以她当了太妃之后,一定也是处处挟制着文帝。 “那么,一个阴谋就出现了。”武帝将父母对付周太妃的事情称之为“阴谋”,显然对这件事的叙述还算十分客观。 “因为娘亲长得跟太妃娘娘十分相似,你知道,女人二十多岁跟四十多岁,如果不仔细看,相差并不会很大。” 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在外貌上面变化是最少的,如果两个人很相似的话,应该差别也不会太大。 如果让武帝的亲娘代替周太妃,那么,顶多外臣们只会说,太妃娘娘保养得宜,看上去十分年轻罢了。 “我娘在外面很多年,虽然父皇待她不错,但毕竟担惊受怕,所以老得快,明明才二十多岁,却看上去有三十多,而太妃娘娘在宫里养尊处优,四十多岁,看上也只有三十多的样子,两个人此刻的样子,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太妃再强势,也不过是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很快,父皇借口单独跟她相处,将她禁锢了起来,让娘扮作了她的样子。” “之前父皇已经将太妃的作息和习惯告诉了娘,娘是个聪明人,学习起来十分快捷,连太妃娘娘身边的心腹都认不出来。” “但是父皇和娘都知道,时间长一定会有破绽的,毕竟她们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过了没多久,娘找理由处死了原来周太妃身边的心腹,又表示大功告成,应该潜心礼佛,便搬到了忆云殿居住,平时鲜少出来见客。” 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北宫馥基本上已经很清楚了。 武帝亲娘搬到了忆云殿,慢慢把身边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又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原本显老的容貌也渐渐恢复青春。 原本,这样的恋情别人掩盖都来不及,如果真的做得更绝一些,变作周太妃的武帝亲娘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老。 但是很显然,文帝身边实在有太多名正言顺的女人了,皇后嫔妃一大堆,周太妃生怕自己失去唯一依仗的容貌之后失宠,始终不肯走这一步。 但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北宫馥的疑心更重。 因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还可以像二三十,但七十岁的老太太,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却是少之又少了。 但是这个世上大概谁也不会想到,皇上会跟当今太妃娘娘生下一个儿子,当然更不敢随便怀疑太妃的身份。 “很快,周太妃因为被禁锢太久,贫病交加死去。”武帝又开始说另外一个人,“其实对于他,父皇并没有起杀心,原本也想将她带到宫外,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实现,最后她还是死在了宫里。” “从那之后,她便冤魂不散,一直缠着父皇。” “而这个时候,瑞阳真人来到皇宫实现紫霞山和对皇室的承诺,我父皇就忽然想到了我。” “我主动提出要成为父皇的守护者,瑞阳真人也答应了,并且让我拜了你的师伯为师,同时帮父皇暂时压制了周太妃的魂魄。” 关于这一点,北宫馥有些想不通:“师祖为什么不直接收了周太妃?” 武帝摇摇头:“当时师祖说,个人因缘皆有章法,不能逆天改命,他不是那个收魂的人,那个人应该是我。” 北宫馥点点头:“所以后来学成下山,将周太妃的魂魄压在皇宫义庄?” “不错,当时我一直觉得,师祖说的话玄机就应验在我身上了,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收服周太妃,只能将她压在义庄而已。” “后来你出现了,我才想通了一些事情。” 北宫馥不解:“什么事?” “师父说过,因缘际会自有天定,周太妃相当于父皇的养母,弑母本就是最恶毒的事,很显然,老天也觉得,需要给一些报应。” 报应? 北宫馥心中冷笑一声,若是这世上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话,那她前世就用不着被乱箭射死了。 再说了,老天…… 她想起了月恨水,天上那最大的神,可是她的丈夫,还有她公婆最大的敌人呢。 天命,在如今的她看起来,是她最不值得一顾的东西。 所以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当一口到口中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噗!”她吐了出来,皱眉:“这是什么?”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师从你的掌门师伯席九思门下,虽然在山上学艺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但下山之后一直勤加练习,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北宫馥皱眉,只觉得四肢渐渐失去的力量,体内的真气都凝聚不起来。 看来是她太过自信了,她以为自己学医颇有天分,所以并不惧怕任何人用药物来毒害她。 但今日这茶明显不同,武帝竟然炼制了一种不需要进入喉咙,只需要口中碰到就会起效果的软筋散。 而她竟然大意到会中招! “你现在已经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想要从这宫里出去是不可能的。”武帝十分自信地看着她,“我说过,什么事情都无法威胁我,就算你知道周太妃是假的又如何,真的周太妃魂魄来了,我照样可以再镇.压她一回。” 北宫馥此刻已经和普通女子无异,仿佛一块放在案板之上的鱼肉,等着任人宰割。 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慌,只能露出镇定的笑容看着武帝道:“皇上难道觉得评这小小的药就能制服我?” 武帝刚要回话,却听外面有人传道:“周太妃到——” 武帝紧锁了眉头,周太妃……她不是答应自己从今往后再不出忆云殿半步的吗? 况且,他一直有派人监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真的是“她”的魂魄来了? 绝地反击【北宫馥师徒扭转乾坤】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绝地反击【北宫馥师徒扭转乾坤】 武帝正凝神想着,却见周太妃冷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身后,只有两个往日一直带在身边的侍女。ai悫鹉琻 “参见太皇太妃。”北宫馥走上前行礼,武帝深吸口气,笑道:“太皇太妃今日怎么想到来听雪堂?” “若是我还不来,想必你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周太妃对着他冷哼一声,随即叹口气,“也许真的是报应!” 北宫馥听出了她的意思。 当年文帝禁锢养母,今日武帝软禁生母,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旄? 武帝面容森冷,脸色相当不好看:“朕让你在忆云殿礼佛,平日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这朝堂上的事,太皇太妃就不用管了吧。” 周太妃冷哼一声:“太皇太妃?你叫得真是顺口,明儿,你难道忘了,我们在陋衣巷的日子吗?” 武帝脸色微微一变,但他也很清楚,今日在身边的都是心腹,所以即使把话说开了也无所谓豳。 “不错,朕从来不敢忘,正因为不敢忘,所以朕再也不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难道太皇太妃想回去?” 他的语气很明显是带着几分威胁了,周太妃愣了一下,眼中竟然带了几分悲凉。 “我一大把年纪了,就算去陋衣巷,又能住几年呢?”周太妃长叹一声,“可皇上不同,皇上如今刚刚登基,如日中天,你舍得你的皇位吗?” 武帝愣了一下:“太皇太妃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在文武百官面前滴血认亲,你觉得这个证据是不是足够?” “你……你疯了?” “我没有疯,疯的人是你。”周太妃清清淡淡地笑了起来,“你父皇临终的时候,就怕我会受罪,所以特地留了一道遗诏给我,可以随时废止你的帝位。” 武帝这次终于有些动容:“父皇真的有留遗诏给你?” “你应该清楚,你父皇这辈子,最关心的那个女人是谁。”周太妃眯一下眼睛,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儿子已经是当今皇上了,我确实应该好好在佛堂礼佛,不该出来多管闲事,就算我的活动范围很少,但我也很满足。”周太妃微微谈一声,语气中多少有些凄凉,“但是很可惜,我的儿子就连他父亲留给他的祖宗基业都要毁了,你说,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不能坐得住?” 周太妃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北宫馥浅笑起来,一个能在外受苦多年,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隐忍,连亲生儿子都不认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呢? 武帝彻底愣住了,想了良久才道:“如果朕不当这个皇帝,那么由谁来当?” 周太妃冷哼一声:“由我垂帘听政。” “你?”武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一直躲在忆云殿内,足不出户,又怎么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大臣有事启奏,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太妃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小小一个忆云殿就可以困住我吗?” 武帝又是一阵沉默,如果忆云殿真的能困住她,那么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听雪堂呢? 而且,那么巧,她知道北宫馥在听雪堂!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武帝的目光扫过房内所有的人,最后定在妙君脸上。 “主子恕罪,先帝临终之前下令,让属下以太妃娘娘的命令为准。” 紫霞山的保护着只忠于皇上,保护太子储君之类的,通常只是顺便熟悉一下环境罢了。 所以妙君的第一个主子自然就是文帝了,文帝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至于武帝,是在文帝之后她的主子,所以就算是文帝的遗命,对她而言也是不可违逆的命令。 北宫馥一直想不明白,紫霞山就算得到来的那块三不管的地带,但为什么每一任的保镖为什么对皇上真的这么忠心耿耿? 当然,她现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很快,周太妃的目光开始投向了她。 她心中暗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这母子二人还是要把战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明儿,杀了这个女人,娘答应你,从此之后不再踏出忆云殿半步。” 武帝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北宫馥,北宫馥只是看着他,浅笑,然后缓缓坐下。 站着挺累的,既然都要撕破脸杀人了,何必累着自己? “如果朕不答应呢?”武帝反问一句,只是目光依然盯着北宫馥而不是周太妃。 “那么,你只能当大润的傀儡皇帝,直到我死!”周太妃的语气越来越冷,仿佛下一步她就会立刻将他们母子的关系昭告天下。 “那么,没有办法了。”武帝抿唇,说话间就已经出手,不过他首先要对付的人,竟然是周太妃身边的那两个宫女。 在北宫馥预料之外的是,原来周太妃带来的这两个宫女竟然是绝顶高手,不止会武功,玄术用起来也十分高超。 原来周太妃身边,竟然一直藏着这样的高手,她真的是眼拙了啊。 不过看上去,武帝应该早就知道,所以在对付周太妃的时候,知道先对付这两个宫女。 北宫馥就好似完全跟她无关一般,只是在一旁看着好戏。 武帝的功夫果然厉害,一个对二打得还算十分轻松,难怪他可以成为文帝的保镖。 周太妃似乎没看到这些,目光却是定定地看着北宫馥。 北宫馥也并不躲避,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两个女人,一个脸色冰冷,一个面带微笑,就这样对视着,毫不掩饰。 旁边的三人打斗,她们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而已。 这个女人,就是勾了她儿子魂的贱人。 这个女人,就是让妙君设计要她命的幕后黑手。 两个人都十分了解彼此,两个人的眼神都透露着一种不服输的信息。 没多久,两个宫女已经倒在了地上,这辈子恐怕也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为了这个女人,你是打算跟我作对到底了?”周太妃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武帝转头看向妙君:“现在,轮到你了!” 他们两个是旗鼓相当的帝王保镖,这一场打斗,注定十分好看。 妙君看着武帝:“属下不敢越礼,但若是皇上要对付太妃娘娘,那么,就请恕属下冒犯了。” 武帝盯着她看:“没想到,当年对付馥儿的车轮战,如今轮到朕自己身上了。” 北宫馥没忍住,笑出声来。 “怎么,很好笑吗?”周太妃上前看着她,眸中的神色越发冰冷。 “看到你们内讧,难道我不应该高兴吗?”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她。 周太妃皱眉:“若不是你妖言惑众,明儿岂会如此?” “若不是太妃娘娘的样板放在那里,今日又怎么轮到我妖言惑众?”北宫馥微笑反问。 周太妃顿时有些愣住了,是啊,文帝为了她,几乎是杀妻灭子,算起来,她也算是红颜祸水了。 “你跟哀家如何相比?”她冷笑,眼中都是不屑。 “是啊,如何相比呢?”北宫馥笑,“一个是低贱的宫女,杀害了太妃娘娘当了替身,而我不过是个侯府的嫡出千金小姐,不止有郡主的身份,还从未想过要勾.引你的儿子,而且我对生完私生子住在陋衣巷也没有任何兴趣。” 一番话,只说得周太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好利的一张嘴,不过今日之事,饶是你巧舌如簧,也逃不过悲惨的下场。” “那我们拭目以待如何?”北宫馥抿唇微笑,看着听雪堂外缠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武帝的功夫着实不弱,不过妙君也不是弱者,加上武帝刚才又跟两个高手对打,耗损了一些体力,所以遇到妙君这样的绝顶高手,自然又要多花费一些时间了。 但北宫馥看得出来,武帝的功夫还是在妙君之上的,时间长了,妙君绝不会是武帝的对手。 于是她站了起来,周太妃笑道:“坐不住了吗,其实这一次,不管我们谁输谁赢,对你都没有好处,你永远都是输家。” 北宫馥依然笑得不动声色:“太妃娘娘确定吗?” 周太妃眯起眼睛,确定她是在强作镇定,忍不住冷哼一声:“不用拖延时间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皇上,到时候,你会以死保持清白吗?” 原来她知道的,她的心中比谁都明白,但她依然要杀死自己。 只因为,她是北宫馥,她是个能力太过强大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存在,不管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都会成为这个世上的强者。 北宫馥笑得更开心了:“太妃娘娘真的确定吗?” “应该不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皇上快赢了,我可以成为他的皇后,然后跟他一起对付你,接着,毁掉他的江山报复他。” 北宫馥说得轻描淡写一般,但周太妃比谁都清楚,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做到。 有时候,被男人们瞧不起的女人,往往拥有十分强大的能力。 男人改变世界,而女人,往往只要改变一个女人就可以了。 “不过,我不会选择这样的结局。”北宫馥却笑了起来,“太妃娘娘大可以放心!” 她说着,人已经到了听雪堂中央,此刻,妙君和武帝缠斗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只是妙君喘得比武帝更厉害一些罢了。 北宫馥走到他们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周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那些强大的气流都无法伤害到她。 只听她轻轻说了两个字:“住手!” 她的声音不重,却清楚到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这分明是有足够强大的内力和真气才能办到的事情,武帝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北宫馥已经出手如电,一手拍向武帝,一手却是将妙君一掌打得飞出去几丈远近。 只是一招,紧紧只是一招! 北宫馥就站在两人中间,仿佛只是悠闲地路过,然后拉了一把架,仅此而已。 武帝的嘴角,慢慢流出了血丝,而妙君,只觉得肝胆剧烈,她这么坚强的一个人,竟然老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你不是……”武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精心研制的药物,怎么对她不起作用? “皇上,你的药没有任何问题,而最大的问题,在于你用的药。”笑如百花盛开,“你还记得,太医院的院政,一直都是我兼任的吗?” 武帝皱了一下眉头:“可朕问御药房拿药,并不需要找你。” “不错,而且你很聪明,只问了御药房是从哪里进的药材,你亲自去了药铺买的是不是?”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还知道,药铺的掌柜是个女子,姓游,闺名叫红叶。” 武帝吸了一口气,眼睛眯起来,关于这个掌柜的名字,他并不那么清楚,只记得是个姓游的没错。 “那药铺的老板,很不巧,就是微臣。”北宫馥笑容可掬,仿佛正的一点伤害力都没有。 当初她将太医院的生意交给红叶做,不过是想这顺便让这个丫头赚点钱,后来这丫头拒绝接受着莫名其妙的恩赐,她才亮了身份。 不过同时,她也表示,这一次,她已经并不需要这个药铺的帮助了,不过红叶一直不肯放弃,一旦有什么情况,都是事无巨细地来告诉她。 包括前几日她看到一个疑似皇上的人物,亲自前往药铺买了一些奇怪的药。 北宫馥医术高明,看到了那药材的清单,立刻就明白武帝要做什么了。 所以刚才,她确实喝了药,不过来之前,她已经喝了解药。 不过武帝的药着实厉害,药物里面还混入玄术,所以她刚才坐着就是用真气将玄术对她的伤害卸去,到了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 武帝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只是去药铺买了一些药材,那个药铺的掌柜居然好似北宫馥的人,而且,那女子竟然认识他。 他不知道的是,北宫馥在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将他们的图样画了出来,给所有自己人都看过,这样一来,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遇到他们,都能认出来,而且能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夺嫡之战,谁的心思细腻,谁就会赢。 “胜负已分了。”北宫馥转头看向周太妃。 周太妃皱了一下眉头,却见外面跑进一个小太监传话道:“皇上,太妃娘娘,文武百官齐聚政和殿,请皇上和太妃娘娘给一个答复。” 武帝看向北宫馥,北宫馥却朗声道:“不要看我,这件事,要问你的亲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也很喜欢玩这招。” 周太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胜利的笑容:“皇上,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没有用了,文武百官都已经到了,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武帝皱了一下眉头:“文武百官,你竟然能将他们聚齐?” 周太妃的势力,到底庞大到何种地步? “不如出去看看如何?”北宫馥看着武帝,根本不看已经爬不起来的妙君。 刚才那一掌她心中有数,妙君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动武了。 当初她在悬崖之上,虽然不是出于自愿,不过毕竟还是伤害过她,废了她的武功和玄功,已经足够让她未来的人生变得生不如死。 放她一条生路,是看在掌门师伯的面子上,毕竟武帝和妙君都是席九思的弟子。 武帝听她这句话,想了想,目前的办法,确实只有先去见了文武百官再说了。 所以,他拭去嘴角的血丝,看了周太妃一样:“好,朕随你出去看看。” 政和殿内,文武百官果然分列两班,北宫馥在他们之中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是余扬,也就是她的师父,她的夫君,月恨水。 于是她笑了起来,只是针对他,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表示自己很好。 月恨水松了口气,她跟在武帝身后,仿佛真的就是那个最得宠的臣子,中规中矩。 “今日太妃娘娘跟微臣等说,有大事要宣布,所以臣便带群臣进宫面圣,听皇上和太妃娘娘教诲。”月恨水跪下来,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了下来。 周太妃总觉得这场景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但既然百官都齐聚了,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武帝听到此话,看了周太妃一眼:“太皇太妃真的有事要宣布吗?” 周太妃看了他一眼:“此事由皇上决定到底是否宣布吧。” 武帝挑眉:“既然如此,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文武百官一阵哗然,这是皇上和太皇太妃耍着他们玩吗? 但是皇上有令,不可能不听,当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考虑先退出去。 就在此刻,月恨水忽然上前一步道:“皇上,太皇太妃,你们将臣等几个召集而来,又挥之即去,是否将朝政大事当做儿戏了一些?” 武帝愣了一下:“余爱卿此话何意?” “还请皇上告知微臣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月恨水说着,已经跪了下来。 而他身后的百官竟然也跟着他跪了下来。 武帝皱了一下眉头,连周太妃也皱起了眉头。 一切显得很诡异,她的能力,只能劳动几名朝廷重臣,但是很显然,那些她并不打算让他们来的大臣,也一起来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人间已无留恋【离开人间的前奏,当结局看也无妨】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人间已无留恋【离开人间的前奏,当结局看也无妨】 想到这里,周太妃冷声道:“请各位大臣先回去,哀家迟些一定给各位一个合理的答复。ai悫鹉琻” “臣等请太妃娘娘现在就给一个合理的答复。”月恨水不依不饶,“微臣以为,众位大臣跟微臣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他身后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这多少有点逼宫的架势了,但是随即,他们眼中又多了几分坚定之色。 反正这么多人在,不差他们一个,法不责众,逼也就逼了! 想到这里,几个大臣各自点点头,齐声道:“臣等请求皇上,太妃娘娘立刻给答复!恁” …… 这次轮到武帝和周太妃讶然了,武帝甚至看着周太妃道:“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哀家不过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余扬便自告奋勇去传懿旨。”周太妃小声回答耽。 余扬! 武帝眯起眼睛,看着北宫馥,又看看月恨水,他一直知道这二人感情很好,而且余扬还是北宫馥推荐给他的,难道这二人,早就连成一线了? 可是余扬不是北宫馥从军营中选出来的吗,他可是亲眼看到的,据说当时余扬在军中也已经服役几个月了,表现良好,才会被送来征选。 他们是之前就联系好的,还是后来才在一起的? 武帝很清楚,余扬是个真实的男人,平时寡言少语,所以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聪明人。 但总的来说,不管给他什么任务,他都能完成,从来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一点,一直是他欣赏这个下属的原因。 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余扬,不止能干,而且聪明。 这个世上,懂得藏拙的人,其实是最聪明的。 文武百官就这样跪着,仿佛愿意陪着他跪到天荒地老,不死不休。 这个余扬,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迷.药,竟然听话至此? 想到这里的时候,武帝只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腾。 刚才北宫馥那一下,让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又没有及时调理,此刻几乎要失去全身的力气。 北宫馥看到这里,走上前道:“皇上,你若肯下一道诏书给我,我可帮你结了这次危机。” 果然是他们连成了一线搞出的事情! 武帝瞪了她一眼,心知肚明,但是他若再跟百官们纠缠下去,他必定会吐血身亡。 也许他可以不要江上要美人,但如果因此丧命,那不是江山美人两空? “你要什么诏书?”虽然心里已经在吐血了,武帝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北宫馥轻笑:“我要一道空白诏书。” “空白诏书?”武帝睁大眼,既然是空白的,那她写他将皇位传给她都行了? “皇上,不可!”周太妃赶紧拒绝。 没想到武帝却笑起来,他知道北宫馥并不在乎他的江山,她要的,是他放她走。 一道空白诏书在手,不管是她要救她大哥,还是要让自己自由,都完全可以做到了。 “好,朕给你!”武帝苦笑一声,这一仗,他败得确实有些狼狈。 但北宫馥,你只要今生今世还在人世间,总有办法让你再次来到我身边! 想到这里,武帝抿嘴一笑,起身,到后堂准备好一封圣旨,盖上私章和玉玺,递给北宫馥。 北宫馥抿嘴而笑,缓缓走上朝堂,对月恨水展颜一笑:“其实,今日皇上要宣布的事情是,下官乃是异钗而扮,只为找出当日杀害我的凶手。” 此话一出,举众哗然。 月恨水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不由问道:“不知护国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犯下这欺君之罪?” “当年有人追杀我,至我堕崖而亡,还蒙蔽圣上多年,为此,我虽为一介女子,也要戳穿她的阴谋。” 北宫馥说着,已经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立刻有人认出了她:“慧敏郡主,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错,我大难不死,一定要指证那个杀害我的凶手。”北宫馥大义凌然地道,“那个凶手,就是皇上身边的丫鬟妙君!” “是妙君啊!” “是啊,看不出来啊。” 有人议论纷纷,不过很快有人想起当初北宫馥在帝京城掀起的风浪。 似乎那一年所有的皇子都对她有意思,她此刻女扮男装而来,是找一个女子复仇。 难道……是争风吃醋? “妙君暗恋皇上多年,跟太妃娘娘感情亦好,见我与皇上亲近,便以为我要夺走她的地位,所以对我痛下杀手。” 北宫馥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转头看向周太妃:“太妃娘娘,这件事,你应该也十分清楚。一个丫鬟,敢对一位郡主下毒手,如果背后没有人撑腰,恐怕怎么都不敢吧?” 她不能戳穿妙君的身份,毕竟是紫霞山的人,也算给掌门师伯留点面子。 还有一点就是,帝王保镖,一直都算是紫霞山和帝王之间不外传的秘密。 虽然坊间也有传闻,但毕竟都未经证实,所以这个秘密,自然需要长久地保存下去。 众位大臣的目光全部投向周太妃,北宫馥微笑地看着她。 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拿出先帝遗诏,废掉儿子,垂帘听政! 二,应承下来,永留忆云殿当做惩罚,保全儿子的帝位,从此不再过问政事。 这两种选择,到最后全部都是两败俱伤,得益的那个人只能是北宫馥。 如今她已经公开了身份,君娶臣是不可能的。 周太妃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武帝一眼。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是她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慧敏郡主,你看着哀家,是想告诉众位爱卿哀家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吗?” 北宫馥轻笑:“臣女从未如此说过,太妃娘娘若是要这么以为,那臣女也无可奈何。” 她说得不卑不亢,但看周太妃的模样,不承认也不否认,很多大臣们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何必摆出这么暧昧的态度? 周太妃沉默了,她的沉默几乎等于是默认。 但上位者就是如此,你不说,又没有证据,就无法定你的罪。 但是你的威严,就已经不见了 威严消失之后,就容易政令不畅。 更何况,这一次召集群臣颇有戏弄之意,若不是北宫馥主动出来说明,群臣便要无端端进宫,再无端端被驱逐。 而武帝,则可以名正言顺将一切罪过推到周太妃身上,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 就这点而言,北宫馥等于变相帮了武帝。 “臣女犯了欺君之罪,若皇上要治罪,臣女虽死无憾。”北宫馥跪了下来,看着武帝。 武帝看着她,心中一叹。 她是认定自己不忍心真的杀了她,所以他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北宫馥,你是认定朕不会杀你是吗?” “臣女从不敢如此认为。” 武帝冷笑一声:“来人,将北宫馥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立刻有侍卫如狼似虎地走了过来,北宫馥竟然也不反抗,起身道:“我自己会走!” 说着,转身便往宫门外走去。 武帝盯着她的身影,慢慢走远,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慢着!” 北宫馥转头看着他:“皇上还有什么话要对臣女说?” “你为什么……不用刚才那件东西?”武帝盯着她,眼中颇有些不解。 拿道空白的圣旨,此刻完全可以用来救她的性命,可她为什么不用? “那道圣旨我自然有其他用途,此事不用皇上操心了。” 说罢,她转身看着那两名侍卫:“带路吧!” 一名女子,对待死亡如此轻松,令人不由有些意外。“等等!”武帝又叫住她。 北宫馥微笑转头:“皇上不会是舍不得杀臣女吧,要知道,君无戏言!” 月恨水也跪了下来:“皇上,君无戏言!” 文武百官也开始磕头:“皇上,此事有一就有二,决不能开此先河。” “牝鸡司晨,乃是国家不祥之象征,还请皇上三思!” “处死这个败坏朝纲女子!” 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北宫馥一脸讥笑看着武帝,仿佛在说:皇上,我就算准你不舍得杀我,就算你不杀我,你也得不到我! 武帝忽然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升了起来,心中仿佛有个人在不停地对他说:你得不到她,就要毁掉她,毁掉他!! 她顿时感觉怒火中烧,竟毫不犹豫地下令:“带她出去,斩立决!” 周太妃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过儿子竟然会如此决绝。 随即,她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如果儿子下定决心杀这个女人倒是好事,至少不会再受她左右情绪,他的江山,也会做得更加平平稳稳。 所以,她松口气,即使将来她需要在忆云殿度过余生,也值得了。 北宫馥被带了出去,很多年之后,大润的百姓还记得那一日,阴云密布,却有万丈金光照射下来,落在受刑台上那个女子身上。 刽子手在大刀上喷了酒,便狠狠往北宫馥脖子上砍了下去。 可惜了一位绝世美人儿,就这样香消玉殒。 当北宫馥的头颅被送上政和殿的时候,武帝才忽然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被什么驱使一样做了不该做的决定。 然而北宫馥的头就那样鲜血淋漓地摆在托盘之上,这让他体内忽然一阵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喷到了地上。 百官们顿时慌了神,宫女太监忙着过来搀扶皇上,大殿上顿时乱作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大将军余扬慢慢退了出去,从那天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大将军余扬,自那日之后,便挂冠而去。 周太妃果然长住忆云殿,从此不再管世事。 妙君自那日之后据说回紫霞山休养,从此也没见下山,武帝只对外宣称是已经处死了。 北宫馥被处死之后,武帝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变得喜怒无常,文武百官都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让人畏惧。 北宫馥被处死后大约一个月,大润歌舞升平,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此刻,一名妇人走在一条小巷之中,看她表情戚戚,衣着也算朴素。 她往前走了几步,旁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中间靠墙站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却正好挡住了她的路。 想往旁边走走,但女子却移动了几步,正好挡住她,她往左,女子就往左,她往右女子就往右。 终于,妇人叹了口气:“姑娘,麻烦你让一下路。” “我为什么要让路?”女子缓缓转过身,笑颜如花,“蔡姨娘,你说呢?” “啊!”妇人大叫一声,一下坐到了地上。 原来她就是被北宫家赶出府的蔡姨娘,此刻见到眼前的女子,脸色惨白,一边惨叫:“鬼,鬼啊!” 她叫了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女子叹口气:“唉,真是太简单了,连迷香都省了。” 说着,她一把拎起蔡姨娘身体,她的身后,走出一名男子,一身素色的衣衫,搂住她的肩道:“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你干?” 说着,他用袋子将蔡姨娘一装,一拎就走。 两个人都是直接上了屋顶走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就之后,红叶医馆,游红叶迎接了他们的到来。 “成了吗?” “放心吧,我跟师父出马,连皇上都骗了,还能拐不到一个妇人?” 原来这两人居然是北宫馥和月恨水,而北宫馥竟是没有死。 在他们身后,跟了一个女子,穿着黑色的斗篷,几乎遮住整个身子和脸。 “晴红,这个女人,就交给你处理了。”北宫馥看着那黑色斗篷的女人,轻笑。 女人解开斗篷,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竟然是已死了许久的晴红。 蔡姨娘被冷水泼醒,醒来却看到一堆“死人”。 “莫非,我到了阴司?”她有些不明白,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莫非这阴曹地府,跟人间一般模样? “夫人,你还记得叶家吗?”晴红搬了把凳子坐在她面前,轻柔地问。 蔡姨娘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叶家?” “十年前,为了让你的弟弟高升,陷害叶家满门抄斩,从而给你弟弟创造了一个政绩,可还记得吗?” 蔡姨娘这才想了起来:“叶家人都下了地府,你们……不,我不怕,既然已经做了,你们叶家人统统都来吧,我不怕!” 她色厉内荏地叫起来,但明明脸色吓得毫无血色。 晴红轻笑:“让你失望了,你没有死,所以,我当然也没有死,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找叶家上下三十六口的冤魂来给你看看,只可惜,我没有这个能力。” 蔡姨娘愣了一下:“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断的气。” “你也看到我被砍头了,是么?”北宫馥走到晴红身边,“但是很明显,我也没有死。” 蔡姨娘镇定了一下心神,想了想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所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都没死?” “晴红是吃了我的假死药,当年连端王都骗过,以为先皇真的死了,晴红吃了,你当然分辨不出来。”北宫馥很好心地答疑解惑。 “那你呢?”蔡姨娘看着她。 “我在紫霞山练的玄术,一个幻像,加上我用实物做出来的头,当然可以骗过天下人。” 蔡姨娘声音有些发抖:“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晴红想做什么。”北宫馥轻笑,“我已经将你全部交给她发落了。” 晴红看她一眼:“我要她为叶家三十六口偿命,可惜她没有三十六条命,不过她有三十六块肉!” 她说完这句的时候,双眼泛红,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你知道一个才十岁的女孩就被定为官妓,这么多年,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吗?老鸨时时刻刻要我接客,我几近辛苦才保下清白之身,为了复仇,我委身仇敌,为的就是有一天手刃仇敌。” 她说到到这里,手中的匕首已经出鞘,看着蔡姨娘,眼神冰冷:“这是你作恶多端的下场!” 说着,她一刀剜过她手臂上的一大块肉,痛得蔡姨娘哭爹喊娘地叫了起来。 晴红毫不犹豫地在另外一边手臂又是一刀,剜出第二块肉,蔡姨娘只想着逃跑,事实上,她也没有被缚,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走动。 晴红也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爬出几步,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血痕,她走前两步,白色的衣裙沾了红色的血渍。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头上戴着白花,是为了叶家人戴孝。 她蹲下身子,步步紧逼,一刀扎到了她的大腿之上。 “啊!”蔡姨娘惨叫起来,已经爬到了墙角,不再有地方逃。 晴红不再犹豫,一刀接着一刀,口中一不停地数着:“三,四,五……三十,三十一……三十六!” 不多也不少,一共三十六刀,为叶家满门报仇。 最后一刀,晴红对着她的脖子,手起刀落,蔡姨娘已经断了气。 北宫馥和月恨水只在一旁看着,这是他们答应给晴红的酬劳,所以并不在意她如何处理。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北宫馥看着蔡姨娘的尸体,语气清淡。 “你不想再见一个人吗?”月恨水太过了解她。 北宫馥深吸口气:“其实,若想见,早就见了,若让他们觉得我死了,也是好事。” 月恨水笑笑,并不答话,只是对红叶道:“这里,要麻烦是打扫了。” 北宫馥看着晴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晴红笑道:“帝京我是待不下去了,嫁人也不适合,不过为了叶家人,我总会好好活下去的,小姐不用担心。” 人间篇结局【师父,为什么我怀不上孩子?】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人间篇结局【师父,为什么我怀不上孩子?】 师徒二人离开红叶的药铺,他们留了足够的钱给红叶和晴红二人,足够她们过上富裕的生活。ai悫鹉琻 她们二人都是聪明的女子,将来必定不会生活得太差。 北宫馥看看月恨水:“我想,可以让你爹娘来接我们了。” “有个人,我通知了她。”月恨水看她一眼,“如果她不知道你还活着,有可能会哭瞎双眼。” 北宫馥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谁?恁” “你说呢?”月恨水拉过她,“走吧!” 二人走上京郊一处山庄内,庄内一个女子,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泪如泉涌。 “嫂子……”北宫馥轻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担” 寒香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眼中带着关切,脸上却是怒气冲冲地道:“你一次一次地死,到底要死多少次,到底要让我哭多少次才算完?!” “嫂子,对不起,对不起……”北宫馥还是微笑应对她的怒气,不过她的歉意倒是真心实意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跟我回北宫家去好不好?”寒香哭得更厉害了。 北宫馥叹口气:“嫂子,你知道我必须离开的。” 说着,她帮抹去脸上的泪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还真爱哭,应该坚强起来才对。” 寒香瞪她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冷血,怎么样都不会哭。” 北宫馥有些无奈:“就是哭不出来,能有什么办法?” 寒香想了想,叹口气:“其实有个人,也来了。” “谁?” 寒香拉着她走到庄外,只是远处高山丘之上一个人影。 只见那边一个青色儒衫的修长身影,长身而立。 北宫馥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特地来给你践行的,不过他说,不能影响了你的幸福,万一他看到了你,也许就会忍不住让你留下来了,所以宁可就这样远远看你一眼罢了。” 北宫馥看着寒香:“这些,是你解读的吧?” 寒香破涕为笑,也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看到你们这么心灵相通,我就放心了。”北宫馥点点头,“我走了之后,你们一定要过得好。” 寒香叹口气,看着她:“有你送来的礼物,我们又怎么会过得不好?” 北宫馥笑起来:“这可是我用性命换来的东西,你们可得好好珍惜。” 寒香点点头:“你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会当做传家宝传下去的。” 北宫馥也点头,看看月恨水:“看来,我们必须走了。” “是啊,必须走了。”月恨水搂过她的肩,看着寒香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大嫂。” 他是第一次叫寒香“大嫂”,这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宣誓。 寒香有些安慰地笑了起来:“月公子……不,妹婿,我相信你,也相信馥儿妹妹的目光。” “跟她大哥带句话,让他放心。” “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馥儿妹妹找了个好男人,不比他差。” 说到这里,她笑得十分开心,眼中是满满的祝福。 北宫馥深吸口气:“总算在这个人世间,我还有一点留恋,如果有可能,等你们老了,我再回来看你们,我想看你们白头偕老。” 寒香点点头:“我会努力活得长长久久,等你回来看我们。” 北宫馥眯起眼睛,转头看看月恨水,忍不住抱住他的腰。 月恨水拥入怀中,看着寒香:“大嫂,我把你们最爱的妹妹带走了,我绝不会辜负她。” 说着,他们的周围开始围绕出一圈白雾,慢慢升起来,包裹住他们的身影,一直到慢慢消失不见。 北宫馥抱紧月恨水,闭上眼睛,并不觉得有什么颠簸,就听得耳边传来温柔如水的声音:“到了。” 她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氤氲的色彩,眼前的白色雾气慢慢散开,出现了一条黄土通道,两边都是茂密的丛林,树木之下,长的都是盛开的花朵。 玫红的,嫩黄的,蓝色的,紫色的,真正是姹紫嫣红,令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头顶,有个黑色的身影在空中翻了个身,她的周围是五颜六色的光圈,黑影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但可以看清楚是个很可爱的小娃娃。 她的头上的是尖尖的巫婆帽子,看到他们就开始咯咯笑了起来:“少主,少主夫人,我是你们的接引巫婆,我等你们很久了。” 月恨水翻个白眼给她:“我爹娘呢?” “少主快跟我吧。”接引巫婆呵呵笑,就飞快地往前飞了过去。 月恨水看了北宫馥一眼,二人也跟在后面,用了飞行术,跟在她后面。 北宫馥毕竟是个凡人,跟得有些吃力,不过她的性子一向不服输,所以就算是跟得十分辛苦,也咬牙忍着。 月恨水看她一眼,再捏她的手,竟然有了微汗,不由赶紧拉了她一把,让她可以省力一些。 北宫馥冲着他感激地笑笑,师父总是最明白她的人,不管在任何地点。 等接引巫婆停了下来,北宫馥额头已经有了一些汗珠。 她这才知道她跟这里的生活的种类是不同的,这里的人,飞行是他们的本能,就跟人类用双脚走路一样自然轻松。 但是对于人类而言,飞行是一种特殊的能力,要练就她这样的速度,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但对魔族来说,她的速度跟他们的婴儿一样,根本不起眼。 所以,接引巫婆带了几分鄙夷看了有点气喘的北宫馥,然后指指后面一幢高耸入云的建筑。 那几乎是一根通天的杆子上面顶着一个小屋,完全没有阶梯,需要靠人飞行上去。 “那是君主和魔后住的地方,你们自己去找他们吧。”接引巫婆翻个白眼往上看,摆明了想看北宫馥的笑话。 月恨水叹口气,看看北宫馥:“你别理她,这是历代魔君住的魔宫,要找他们,必须这样上去。” 北宫馥叹口气:“我努力跟着你飞吧。” 月恨水笑着拉着她:“我带你上去就好了。” “不用!”北宫馥咬一下唇,“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要适应这里的生活,不可能每一次见你爹娘都要你带我上去。” 月恨水看她眼神坚定,想了想,于是点点头:“也好,如果撑不住,不要勉强。”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看看高耸入云的魔宫,念起飞行诀,整个人的身体就慢慢飞了上去。 她练习玄术,连的第一样就是飞行,但人类的飞行毕竟不是本能,需要念飞行诀,又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要飞得越高,需要的能耐便越强大,虽然有练习到臻化境界,可以飞升天宫的,但对一般人来说,总还是有些困难。 北宫馥练习玄术五年左右,虽然天资已经被月恨水帮助全开了,但毕竟不能跟天生就会魔法的种族相比。 但是她知道,师父跟着她在人间多年,现在,也是她应该适应师父生活的时候了。 不管多难,她永远不会放弃努力。 有了这个信念,她越飞越高,虽然感觉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难控制,但她还是咬牙坚持。 只要能上去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将来就会轻松很多。 但是身子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身子越来越重,汗如雨下,脸上背上,都被汗水浸透。 月恨水知道有些问题,刚想出手相助,却见空中飞来一团雾气,垫在北宫馥身下,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轻轻便运送到了魔宫入口之内。 北宫馥身上压力立减,抬头间,已经是魔宫入口。 从下往上看的时候,只觉得魔宫不过普通人家一个房间大小,等到了入口,才发现这魔宫竟然庞大看不到头,光是门口看进去,里面美轮美奂,可能多达上百间房间。 这是一幢白色的为主体的房子,墙上各种五颜六色的雕花,和魔界的入口相映成辉。 月恨水已经到了她身边,笑道:“看来我爹娘真的很喜欢你。” 北宫馥笑笑,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生活。 但是她也很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恐怕是真的无法撑到飞上魔宫,就会力竭而掉下去摔死。 算了,人有时候也必须认清楚现实,但她一定会努力,总有一天,她会不废吹灰之力地飞到魔宫之上。 月恨水带着她走进去,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他总是知道适时给她一些合适的安慰,放松她紧张的心情。 整个魔宫没有人镇守,倒是一个小姑娘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爹娘,你们来了吗?” 北宫馥笑意更浓:“是心悦。” “是啊,心悦这么大了。”月恨水叹息一声,上前抱住她。 心悦也不怕生,由得她抱着,勾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我的爹爹是魔界第一美男子。” 北宫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时在紫霞山上的一句戏言,竟然让心悦记得这么牢。 “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你啊!”月恨水忍不住感叹。 “像我不好么?”北宫馥轻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重光,馥儿……”兰夫人跟在心悦之后跑了出来,她的身后,是永远冷着一张脸的魔君圣辰。 “娘!”北宫馥和月恨水几乎同时叫出声,然后二人看到了魔君的脸更冷了,不由对视一眼,又赶紧叫了一声,“爹!” 魔君的脸色果然有几分缓和,兰夫人笑道:“刚才可是你们爹出的手。” 圣辰别过脸,冷声道:“回来就好,以后你们的孩子你们自己带!” 北宫馥看看心悦,忍不住笑了起来:“爹娘,你们把心悦带得很好。” “是你娘带的。”圣辰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不过兰夫人却在一旁戳穿他:“他呀,比谁都紧张心悦呢,上次心悦发烧,他抱了一夜。” 北宫馥心知魔君性格一直十分别扭,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打算多生几个孩子呢,到时候还得劳烦爹娘一起帮忙带。” 兰夫人愣了一下:“你……打算生孩子?” 北宫馥点头:“是啊,我们成亲也有好多年了,不过我却一直没有怀上师父的孩子,这次来了魔界,我想调理调理身子,早日怀上孩子。” 兰夫人忍不住看了丈夫一眼,魔君圣辰脸色微微一变:“我觉得心悦就挺好,何必生那么多孩子出来烦?!” 北宫馥愣了一下,不知道公公说的到底是闹别扭还是真心话,只是看向月恨水。 月恨水赶紧搂一下她的肩:“急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孩子,你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再说。” 北宫馥看着心悦,欲言又止,点点头:“好,不急不急。” 月恨水这才看着魔君和兰夫人道:“人间的事情我们已经解决了,天界最近有什么事?” 兰夫人拉着他们进内,叹道:“天帝已经知道我们离开了天界,自然是勃然大怒,已经向魔界下了战书。” 月恨水皱眉:“那爹娘打算怎么做?” “我跟你爹千年不曾回魔界了,如今魔族的形势都还要重新适应,而且你爹不在的这几年时间里,魔界一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士兵们没有操练,群龙无首,管理也是一团糟乱。” 月恨水有些急:“娘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现在跟天帝开战,没有胜算?” “不是没有胜算。”兰夫人摇摇头,“是魔族恐怕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圣辰皱一下眉头:“兰儿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事实,难道对着你的儿子媳妇,也要跟他们说假话么?”兰夫人轻轻柔柔瞪他一眼,魔君立刻闭嘴。 进了房内坐下,兰夫人又对月恨水夫妇道:“虽然你们的爹跟真个魔族说要休养生息,打算出战,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出战,出战必输。” 月恨水和北宫馥都明白,作为一个统治者,自然不能怯懦。 天界禁锢了他们千年,又下了战书,如果不应战,就是懦夫的表现。 加上他离开了千年,魔族的形势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他的命令还有多少人会听也没有人知道。 一旦开战,确实没有多少胜算,几乎就是送羊入虎口。 “这情景,确实是左右为难。”月恨水蹙眉,如果魔君要在魔界重新建立威信,这一仗就必须打。 但这一仗,却是必输的一仗。 “作为魔君,刚刚回来,就给魔族带来灾祸,是不祥之兆。”久未开口的北宫馥忽然冒出一句。 兰夫人和魔君对视一眼,问道:“馥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正因为是不祥之兆,所以我们要避免发生,即使天帝下了战书又如何,作为魔君,是要让自己的子民可以平安的生活,自己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兰夫人又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魔君居然没有生气,而且很认真地听儿媳说话。 “既然如此,你为了魔族的和平忍下这份屈辱,整个魔族应该感激你才对。” 北宫馥说完,目光定定地看着魔君。 魔君眼中竟然有了几分赞赏的神色,连嘴角都松动了点,仿佛有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我想,我可以给我的子民们一个暂时的交代了。”魔君点点头。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其实兰夫人和月恨水一早就知道北宫馥是在魔君出主意,但他们担心的是魔君喜怒无常的个性,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就算是北宫馥自己,也是赌一把,没想到,赌赢了。 月恨水拍拍她的手,小声道:“其实我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么? 北宫馥其实表示怀疑,之前在紫霞山住了几日,魔君跟她说过的话每天不会超过十句,很多还是因为兰夫人的关系才说的。 当然,她知道魔君极爱兰夫人,所以只要兰夫人喜欢她,魔君就不可能反对。 但一个强大的父亲,又怎么会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一个与之相配的儿媳呢? 北宫馥现在开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她的身份,在魔族几乎是个尴尬的存在,无能的人类,是魔族对他们的认知。 她必须做点事情出来,不能给师父丢脸,也要进一步得到公婆的认可。 政事,是她的强项。 见完魔君和兰夫人,北宫馥和月恨水被安排住在魔宫内。 作为魔界唯一的少主,月恨水住在魔宫自然无可厚非,但北宫馥清楚地知道,月恨水之所以会答应住下来,完全是因为她。 “师父还是很想去下面走走的吧?”寝宫内,北宫馥站在窗口,往下看去,一层层云雾,几乎看不到地。 “干嘛下去走,住在这里陪陪爹娘不是挺好?”月恨水上前拥她入怀。 北宫馥叹口气:“师父是怕我下去看到魔族看我不屑的目光,又怕我太要强斗不过人家还要逞强,所以才答应住在这里的吧?” “别想这么多,其实你今天表现得已经很好了。”月恨水赶紧笑着安慰。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北宫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想知道,我不孕的实情。”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需要很长的时间,你也说过,你会让你父亲赐我长久的生命,为什么到了魔界之后,就没提起了?” 月恨水笑了一下:“你先别急吗,你才来这里一天而已,过几天再跟父亲去说,你要的寿命肯定会给你的。” 北宫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师父,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我不能怀你的孩子?” 不孕真相【师父再次为馥儿牺牲】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不孕真相【师父再次为馥儿牺牲】 月恨水笑起来,搂过她:“怎么会,你医术高明,自己能不能受孕难道不知道?” 北宫馥嘟嘟嘴:“你们魔族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也许人魔不能通婚,通婚不能生育?” 月恨水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笑了起来:“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么,难道你害怕再遭一次天谴不成?” 北宫馥失笑:“我们在魔族,又不归天帝管,哪里来的什么天谴?” “那不就行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ai悫鹉琻恁” 月恨水拥住她,继续道:“再说我们已经有心悦了,那孩子,我是真心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的。” 北宫馥摇摇头:“我也很喜欢心悦那孩子,可她毕竟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想要的,是和你血肉的结晶,那样我会更高兴。” “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其他事情不要去想了。”月恨水吻上她的唇,吻去她心中的最后一丝焦虑呆。 夜凉如水,魔界的夜色中,没有星星和月亮,只有满满浮在空中的夜明珠,让夜色看上去没有那么深沉。 北宫馥躺在床上,看着天空的夜色,却是一夜未眠。 他们住的寝宫,是透明的屋顶,可以看到天空的颜色。 魔族是个没有下雨天的地方,这里的人播种植物都是靠地下的水。 月恨水曾经跟她解释过,这其实就是一个虚幻的空间,是魔族的人靠自己的特殊能力创造出来的地方。 因为怕天帝追寻,责难,魔君圣辰和魔族的几大长老联手,将整个魔族用魔力封了起来。 但如此一来,天帝是进不来了没错,魔族的人也无法轻易出去了,当然,什么天空啊,大地啊,几乎都是用魔力创造出来的。 好看是好看,但听说魔族的植物,是永生不死的。 永生不死,虽然听上去很美,但真的好吗? 天亮了,北宫馥找了个借口单独在魔宫之中闲逛,转眼间,便是魔宫花园之内。 兰夫人坐在凉亭之中,陪着心悦玩闹,难得她也落单一人。 月恨水应该是去找他父亲讨论将她的寿命延长一事了。 “娘。”北宫馥上前行礼,兰夫人忙拦住:“都跟你说了,咱们魔族,没有这么多虚礼,以后过来打个招呼就行了,这种礼节,能免则免了,不然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北宫馥笑了起来,在紫霞山的时候,兰夫人就提过这一点,不过她离开他们许久,倒是差点忘了这一点了。 况且,她一向觉得,礼多人不怪,所以虽然有点记忆,但还是会遵守以下。 不过兰夫人已经再三让她不要如此,而且她为人随和,不似假惺惺之人。 “娘,我有事想问你。”北宫馥看看心悦,“能让心悦先离开一会儿吗?” 魔宫没有其他人,这么高,心悦也无法下去,而且听说魔君为了她特地给她量身定做了结界,不能离开魔宫,其他地方都可以随意玩。 兰夫人见她神色郁郁,看看心悦道:“去附近玩玩吧,我跟你娘有话想说。” 心悦乖巧地点点头:“那说完了奶奶要叫心悦过来接着玩好不好?” “好!”兰夫人露出宠溺的微笑,摸摸她的头。 心悦快乐地跑去了花丛之中,兰夫人这才抬头看着北宫馥:“怎么,重光欺负你了?” “他怎么会欺负我?”说到师父,北宫馥眼中都带着浓浓的幸福。 “就知道重光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到心坎里去了,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北宫馥失笑:“当然,他要是敢欺负我,我第一时间就来告诉娘知道,以后他肯定不敢欺负我了。” 兰夫人也笑了起来:“是啊,咱们娘俩不能总被那两个男人欺负。” 北宫馥深吸口气:“爹才不敢欺负你,他宠你还来不及呢……” 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娘,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是什么?”兰夫人见她神情严肃,也是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不能怀上师父的孩子?” “这……” 北宫馥定定地看着她:“娘,既然你刚才也说咱们娘俩应该连成一线,总不该对我有所隐瞒吧?” 兰夫人抿一下唇,摇摇头:“其实我和你公公都不急着抱孙子,我们都挺喜欢心悦这个丫头的,我们不是人类,总是想要传宗接代,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不是因为压力,我只是觉得我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力。” 兰夫人的表情有些纠结,迟迟不语,却听北宫馥继续道:“现在要生孩子的人是我,不是为了师父,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我自己生的,那我是不是应该有这个权力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她的语气多少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她知道自己有些没有礼貌,但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馥儿……” “你不用逼她,我告诉你真相。”魔君圣辰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轻不重。 “父亲。”月恨水拉住魔君的手。 “难道你要你的妻子永远心中有个疑团,难道你要你娘亲天天被她逼着追问,难道你要她这辈子都有遗憾,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魔君一句句反问,月恨水深吸口气,长叹一声:“也许是我太自私,总是想将她锁在我的身边,却没有真正为她设想过。” 兰夫人上前拍拍他的肩:“儿子,其实娘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馥儿,她说得对,她有权力知道,而且,我觉得,最终的决断,应该由她自己来下,而不是由我们帮她决定。” 月恨水看看北宫馥,想了想,终究点点头:“是,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帮你做这个决定。” 他转头再看向魔君圣辰:“父亲,这件事,就麻烦你来告诉馥儿了。” 魔君点点头:“你带你娘陪心悦去玩吧。” 月恨水再深深看了北宫馥一眼,转身拉着兰夫人的手,就陪心悦去玩了。 “他不亲自跟你说,是因为他说不出口。”魔君面容冰冷,口吻不带一丝感情。 北宫馥看着他,忽然觉得,她今天应该会听到认识魔君以来,他说得最多的一段话。 但魔君只是语气沉稳地道:“当年兰儿嫁给我的时候,为了怀有身孕,曾经拆骨剥筋,脱了仙籍。” 他的意思代表什么,北宫馥很清楚。 “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怀上师父的孩子,就必须跟娘一样,脱胎换骨,成为魔族?” “没错。” “我需要做什么?” “你可以随时反悔,因为过程痛苦不堪,全身的筋骨都会被敲碎,然后脱离你的身体,再换新的筋骨给你,整个过程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这四十九个时辰中,你会不会停止疼痛,但你可以随时喊停。” 北宫馥愣了一下,想了想:“喊停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会帮你把骨头接好,你会跟以前无异。” “但是永远不会怀上师父的孩子,是不是?” “是!” “娘可以挺过来,我也可以。” “你要清楚这一点,你娘成为魔族之前,是神族,她本身有神力保护自己,所以她能坚持下来,但你不同,你是个凡人,原本能力就不高……”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但我还是坚持我的选择。” 魔君看她一眼,神色虽然依然不变,却只说道:“给你三日时间思考,三日之后,如果你还是坚持,我就帮你加入魔族。” 北宫馥想了想:“好,那三日之后,我来找你。” “三日之后你还是这般坚定再说。”魔君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北宫馥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原来魔君跟兰夫人都是真正喜欢她,将她当女儿看待的人。 因为怕她受苦,所以他们都选择不说。 他们是真的心疼她,就算儿子无后,也不愿意看到她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他们真的将心悦当自己的亲孙女养着,就怕他们将来无后,可以个女儿在膝下承欢。 是夜,月恨水看着她:“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 “不改?” “不改!” 月恨水想了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别的办法,你愿不愿意试试。” “能有什么办法?” 月恨水沉默,北宫馥笑道:“师父又想找什么谎话来诓我么,我想,既然爹都这样告诉我了,肯定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相信。” “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月恨水定定地看着她,“前世你就受过这么多刑罚,那种疼痛,你心中有数,但若是要脱胎换骨,会比前世你受的惩罚还要严重,还要痛苦无数倍。” “我有准备,不怕。”北宫馥摇摇头,“我想跟你成为一个种类,我不要跟你似乎隔着一座山的模样,还让魔界中人取笑你娶了一个没用的妻子。”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我不能给你丢脸。” “你就是太犟了。” 二人的谈话在北宫馥的坚持中停止了,北宫馥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月恨水睁着眼睛看着她,悠悠叹了口气。 馥儿,如果你跟我来魔界是要为了要受苦,我宁可你从来没来过。 他看着她,捋过她的长发,轻喃一句:“馥儿,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他手起,一道白光闪过,怀中的女子顿时睡得越发深沉。 他起身,走到外面,夜色在夜明珠的照射之下显出几分朦胧的美。 他就站在那里,不一刻,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你决定了?”魔君的声音响起。 “决定了。”月恨水点头。 “不后悔?” “不会后悔。” “就算我反对?” “就算父亲反对,我也会自己做这件事。” “魔界只有我跟你有这种能力,你如果真的非要决定这么做,我反对,好像也没什么用。” “爹,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的,以我和馥儿的能力,肯定不会太久,你要相信我们。” 魔君长叹一声:“儿大不由爹,你看着办吧,不过,你真的不跟她商量一下么?” “她已经决定为我牺牲了,我不能总让她为我牺牲,在紫霞山,她等了我三年,此刻又要为我受这么大的苦,我于心不忍。”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为她逆天改命,为她遭遇天谴,为他差点走火入魔,被天帝控制,你为她牺牲的,难道不够多吗?” 月恨水摇摇头:“爹,你为娘牺牲的时候,会不会算你牺牲得多,还是娘牺牲得多?” “当然不会!” “所以,作为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 魔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终于明白,遗传这件事,有时候很可怕。” “所以,这件事,就算是你反对,我也一定会做。” 魔君看着他:“你的性格其实跟我一样倔强,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不过,既然你要这么做,我希望你答应我帮你。” “好,我答应。” “如果你真的受不了,就告诉我。” “我知道。” 魔君点点头,叹口气:“如果你娘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的。” “娘是温柔的性子,不会生气太久的。” “你呀,真是不了解你娘的性子。” “我娘虽然温柔,但是一旦犟起来,没有人可以降得住她,是不是?” 月恨水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魔君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然后抬眸问他:“我们是现在开始吗?” “我要失踪超过四天,我想,我们应该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 “我明白。” 魔君拉过月恨水的手:“你是我的儿子,我一直打算让你继承我的衣钵,所以,你要快点回来,知道么?” 月恨水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是你的儿子,既然遗传了你倔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没有继承你优秀的天分?” “你这是在赞美自己还是赞美我?” “是拍你马屁,让你待会可以下手轻些。” “若是下手轻一些,我就不下手了。” “那还是重一些吧。” 父子二人相携离去,没多久,天色大亮,窗外的光亮照进屋内,这魔族自己创造的黑夜白天,阳光没有温度,夜明珠也不如月光冰凉。 北宫馥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睫毛在她的眼睑之上投出常常的暗影。 伸手,并没有摸到身边的人,她愣了一下,月恨水很少比她早起,只为他一走,她原本就寒凉体质的身体会变得更凉。 转头,却看到兰夫人坐在对面的凳子之上,定定地看着她。 北宫馥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只着亵衣,但总算没有春光乍泄,只是毕竟刚起床,头发自然乱糟糟的。 “娘,你怎么来了,师父呢?”她赶紧起身整理衣服。 “不用整理了,你已经睡了四天了。”兰夫人叹口气,“重光,他和圣辰也失踪四天了。” 四天?! 北宫馥吓了一跳:“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不是应该只过了一晚吗?” “你以为只过了一晚,是因为重光封了你的昏睡穴,事实上,你已经睡了超过四天了。” 四天? 怎么听上去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他要让我睡四天?”还有一件事就是,“爹为什么也失踪了?” 兰夫人深吸口气:“我想,他们应该在做我最不想看到的事。” “什么事?”北宫馥满心不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跟爹有约,三日后答复他是不是需要加入魔族。” 兰夫人想了想,问她:“如果现在还可以找到你爹,你还是决定加入吗?” “当然,我从未改变过这个想法。”北宫馥眼眸中的神采十分坚定。 兰夫人的眉目渐渐柔和:“我想,有你这句话,重光的牺牲,也算值得了。” “师父……牺牲?”北宫馥只觉得越听越糊涂,当下也不整理衣服了,急急下了床光脚就走到了兰夫人面前,“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父子两个干什么去了,什么牺牲,师父又要为我牺牲什么?” 兰夫人起身,拿起旁边箷珈上的外套给她披上,然后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叹了口气:“其实,你要生出重光的孩子,还有一种办法。” 北宫馥愣了一下,忽地想起昨晚……不,应该是前几天晚上,师父似乎跟她提过这样的话题。 “这个世上,凡是同一种类都能繁衍后代,重光是魔族,你是人类,你变成魔族可以生下我们魔族的孩子,如果重光变成人类……” “不,不要!”北宫馥没等兰夫人说完,已经急急地捏住了她的手,手上的青筋几乎都爆裂出来,“快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兰夫人眼圈渐渐红了起来,“来不及了,已经四天了,重光是算好了时间的。” 北宫馥只觉得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不,娘,我不要孩子了,我一辈子都不要孩子,我也不要成为魔族了,我有心悦就行了,都是我的错,我那么执着做什么,我为什么非要一个属于他和我的孩子,我根本不用执着,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不用怪自己,他们父子两个都是情种,现在多说也是无益,我们等他回来吧。”此刻,柔弱的兰夫人,竟然是如此镇定。 北宫馥忽然觉得,她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她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女人,也是一个很伟大的母亲。 我们一起生很多孩子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我们一起生很多孩子 流泪是怎么样的感觉? 北宫馥只知道当泪水从她脸颊边泉涌而出,她知道自己从未如此痛快淋漓地哭过。ai悫鹉琻 这一世,这是她第二次哭。 一次是知道月恨水为她要遭天谴,还有就是这次。 但他看到魔君扶着月恨水缓缓跟她走来,对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好似每日早上醒来一样跟她打招呼:“你醒了,睡得可好?恁”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忽然泣不成声。 “傻丫头,哭什么?”月恨水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魔君身上,却依然对她挤出一个笑容,甚至抬手想要帮她拭去眼泪。 但他的双手俱都软弱无力,北宫馥赶紧上前,抱紧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啜泣着道:“我扶你进去。胆” 她就这样扶着他,月恨水原本就不重,此刻更是轻得可怕。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遭遇,可以让师父这个从来精神奕奕的人变得这么脆弱。 “不用担心。”耳边传来他虚弱的声音,“过几天就好了,我的玄功和武功都不会失去,只是换个种族。” 北宫馥刚刚止住的眼泪,忽然再次奔泻而出。 “我跟你都是人类,以后我们就可以做伴了,不会有人敢瞧不起你……还有,我们可以一起修炼,总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修炼成魔的。” 北宫馥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修炼成魔?” 月恨水已经到了屋内躺下,力气有些回复,笑道:“不成仙,便成魔,我们一起修炼,既然不想修成仙,自然可以修成魔。” 北宫馥真正是哭笑不得,忍不住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魔君在她身后加了一句。 北宫馥愣了一下站起来:“爹……” “行了,不用多礼,好好照顾他吧。”魔君深深看她一眼,“他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不用心存感激,只要爱他,就是最好的回报。” “我知道。”北宫馥点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等他身体好一些之后,修炼成魔之事再行商议。”魔君看看她,再看看一直怒视自己的兰夫人,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兰儿……” 兰夫人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走到另外一边。 “兰儿……”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说,你就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去做什么了吗?”兰夫人实在是很生气,“儿子我没分吗,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在场。” “只是怕你会承受不住。” “你们这样无端端失踪四日,我就能承受了吗?” “儿子他……”魔君叹口气,“儿子他受了很多苦,那样的苦,你当年也承受过,我也怕你想起往事。” 兰夫人瞪他一眼:“我是心甘情愿受的,你当我不明白儿子的心情吗?原来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曾明白过我!” 说罢,兰夫人似乎气极,转身就离开了。 北宫馥看着他们吵架,又听得耳边传来月恨水的声音:“其实……没受什么苦。”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是希望她不要介怀,想让她将刚才听到的话当做谎话。 “没有受什么苦,怎么可能这么虚弱?” 月恨水笑道:“我是魔族,生来就拥有强大的魔力,这点小伤痛恢复起来很快。你就不同了,你是无能软弱的人类,你承受不住这种痛苦的。” 他用虚弱的声音说出这样的嚣张的话,分明就是想让北宫馥的心中好过一些。 但正因为太过了解他,北宫馥的眼泪一直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现在,不也变成了无能软弱的人类了吗?”北宫馥深吸口气,“既然觉得人类无能,你为什么选择变成人类?” 月恨水看着她,眼眸之中神采如水一般,竟然流光溢彩:“因为我最爱的女子,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类,所以,她会需要我这么强大的种族来保护她,为她消灾解难,才能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话没说完,北宫馥已经哭倒在他怀里。 这个世上,有一种爱,从来不经由嘴说出来,有一种宠溺,可以原谅你所有的任性,有一种保护,可以用身体为你当盾牌,挡住所有刀光剑雨。 泪如雨下,眼前的人影都已经渐渐模糊。 “傻丫头,哭什么。”月恨水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哭得真难看。” “再难看也不许不要我。” “好,我答应了。” 月恨水在床上躺了三天就想起床,被北宫馥强行又赶回床上躺足了七天才许他起床走动。 “这几日被你天天灌汤药,我都快吃成大胖子了。”月恨水到院子外呼吸新鲜空气:“外面的空气真是好。” “我可是每天都带你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北宫馥有些不满他的投诉。 “你总是让我坐在轮椅上,那个高度的空气和现在这个高度的空气怎么会一样?”月恨水伸个懒腰,脸上是慵懒而舒适的表情。 “是不是嫌弃我这几日照顾你得太周详了?”北宫馥眼睛慢慢眯起来,带着几分危险的神色。 “怎么敢。”月恨水赶紧拉住她的手,“馥儿能照顾我,当然是最好的。” “这还差不多。”北宫馥推着他,“别的不说,如果说到人类的身体,我是最清楚的,要怎么照顾,怎么恢复元气,我也是最清楚的,所以,以后你不许再看到我的汤药之后就皱眉头。” 月恨水有些为难:“如果你能把汤药做成好吃的药膳,我想我会十分开心的。” “你做梦!”北宫馥推他一把,然后跑出去了。 魔君寝宫,兰夫人正坐着梳妆,北宫馥闯进去,急急地道:“娘,我要跟你学厨艺。” 兰夫人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重光嫌弃你做的菜难吃?” “其实……我没怎么真正做菜给他吃过,我想给他补身体,但是我只会做汤药,我知道娘以前是天界御膳房的掌勺仙女,一定厨艺高超。” “其实,我做菜给重光吃就行了,你也可以一起吃,何必亲自动手。” “娘也喜欢自己做菜给爹吃,为什么不在魔宫中找几个侍女伺候着,不知道她们做饭?” 北宫馥一反问,兰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办法,你爹就只认我做的菜,其他人做的菜,他都不愿意吃。” “是娘故意把爹的胃口养叼了吧?”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 兰夫人笑而不语。 “娘不生爹的气了吧?”北宫馥再看一眼兰夫人,那日她看到他们吵架,这几日她忙着照顾月恨水,倒没有真的关心过他们。 兰夫人叹口气:“夫妻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这一次是我真的有点伤心,关于儿子的大事,他竟然不告诉我。” “娘,你……其实有没有怪过我?”北宫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兰夫人看她一眼:“发现他们父子失踪的时候,我是很生气,于是怒气冲冲来找你,发现你还在昏睡,后来我才发现,一切都是重光的手法,那个时候,我忽然冷静了下来。” 北宫馥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知道,其实一切跟你无关,一切都是我的儿子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事情,在他心里,只要是为你牺牲,他才会开心,如果今日牺牲的那个人是你,他一定会不开心的。” 北宫馥默然,她知道,兰夫人说的都是实话。 “我想,既然做这件事,能让我儿子感到高兴,我又为什么要责怪我的媳妇?做娘的人,不就是想让儿子一辈子高高兴兴的么,难道我希望他不开心吗?” 北宫馥笑了起来:“我想,我应该是遇到了这个世上最通情达理的婆婆了。” “别急着赞美我,其实,我虽然不是人类,但我一样有七情六欲,我也会生气,愤怒,怨恨,不过我不会冤枉好人,我儿子爱你,但是你也以你的方式在回报他,爱他,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况且,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儿子擅自做主,虽然跟你有关,但并不是你要求的。” 北宫馥点点头:“有娘你这番话,我想我将来当你的儿媳,当他的妻子,心中都更有底了。” 也许是从沈夫人那里只得到了一半的母爱,而在兰夫人那里,她似乎得到了另外一半的母爱。 北宫馥不是一个容易跟人交心的人,特别是对于女人。 在人间,寒香是第一个,没想到在魔界,她可以找到另外一个。 而这个女人,是她的婆婆。 都说婆媳关系是这个世上最不好相处的关系,没想到,她这般幸运,有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 “其实,作为重光的母亲,我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口味,算起来,真的是个失败的母亲。”兰夫人悠悠叹了口气。 北宫馥又笑了起来:“他成人型之后便没有在你身边待过,不过可惜的是,我虽然知道他的口味,但却做不出那种味道来。” 兰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就是缘分,老天非要我们婆媳二人联合起来才能伺候他,那我们之间,就不能有矛盾了。” 北宫馥被她逗笑了:“娘你可得将厨艺倾囊相授才是,不可以藏私,不然你儿子可就没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可以吃了。” “我知道,不用威胁我。”兰夫人似怒还笑地瞪她一眼,“你这样说,我哪里还敢藏私?” “自然,知道娘的软肋在哪里,以后就最好用了,只要是有利于你儿子的事,你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那是自然。”兰夫人点点头。 北宫馥想了想,问道:“不知道爹跟我们说的修炼成魔这事如何了,其实早知道如此,我宁可晚一些生孩子的。” “修炼成魔,没有八百一千年不行,你是不是准备等那么久再生孩子呢?” 这…… 北宫馥仔细想了想:“其实如果我有这么长的寿命的话,其实我还是愿意等的。” “现在生了孩子跟你们一起修炼,也是不错的选择。”兰夫人笑起来,“至少,你们现在处于同一个起点之上,谁也不比谁高明一些,到时候如果可以成魔,还可以跟你们的孩子们一起成魔。” “孩子……们?” “你不会只打算生一个吧?”兰夫人微笑看着她,“重光受了这么多苦,你们有几千年时间,总得给心悦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北宫馥想了想:“也是,人类的孩子,十月怀胎就能生,三年抱俩都不成问题。” “所以啊,这也是我后来想明白的原因。”兰夫人笑了起来,“人类修炼成魔,是生下来再修炼,而魔族生孩子,光在娘胎里就要待足千年,时间实在太长了,一千年时间,人类都可以生下几百个孩子了。” 北宫馥吓了一跳:“娘不会想让我生几百个孩子吧?” “当然不会,要是有这么多孩子,那我岂不是要烦死了?”兰夫人也露出吓到的表情,“而且,我希望每一个孩子,你和我都能参与一起养呢。” “那倒是,如果几百个孩子,那我们两个恐怕都要累死了。” 北宫馥吐吐舌头,婆媳二人相视一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们在想什么,说来让我听听?”外面,月恨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北宫馥看了他一眼:“不是让你躺在院子里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就知道一旦我说你厨艺不佳,你就会来找娘亲偷师学艺。” “什么叫偷师啊,娘已经正式收下我这个徒弟了。” 月恨水看着兰夫人叫了起来:“娘,不是吧,你真的打算收她,她资质很差啊。” “你说什么?”北宫馥忍不住恶狠狠地看他一眼。 “反正有的是时间,八年不行就十年,只要她有耐心,我有的是耐心教她。”兰夫人在一旁打圆场。 月恨水忍不住好笑地凑近她:“娘,你不打算趁现在有时间,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玩玩?” “你胡说什么?”兰夫人瞪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经。” “我说真的,到时候我跟馥儿三年抱俩,几百年就能生下几百个了,这么长时间,你就只能生一个,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赶紧生一个,不然就赶不上我们的进度了。” 他话刚说完,肚子上已经被北宫馥用手肘顶了一下:“你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月恨水捂着肚子呼痛:“我大病初愈呢。” “偷听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北宫馥瞪他。 “其实我只是听到了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月恨水发誓。 “师父,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赖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为师无赖的样子吗?” “怎么可能?”北宫馥嘟嘴看着他,“以前的师父温柔如水,哪里有这么无赖?” “以前为师还不是你的夫君,只是师父,当然要温柔一些,关怀备至一些。” “谁规定当了夫君就可以无赖一些了?” “我规定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师父,在为师没有逐你出师门之前,为师的话,你都要听。” 北宫馥顿时没好气地看着他,兰夫人在一旁笑道:“重光,不要总是这样对女人说话,特别是你的妻子,她会生气的。” 月恨水忍不住笑了起来:“爹对你从来都是冷着脸,你都不会生气。” 兰夫人脸一红,嗔怒道:“臭小子什么人都管,连你爹娘都来管。” 月恨水赶紧拉着北宫馥就走:“先帮你夫君,再跟你婆婆学艺吧。” 北宫馥有些哭笑不得,被他拉了出来,不由有些无奈地道:“我正要开始学呢,无端端把我拉出来做什么?” 月恨水拉起她的手道:“其实你无须为我改变什么,我喜欢的,就是那个巧舌利嘴,不会做饭做菜,不贤惠但很能干的北宫馥啊。” 北宫馥笑:“我不是为你改变什么,我只是想为你做点点什么,不是因为我觉得我亏欠了你,而是因为……我也一样爱着你。” 听到这番话,月恨水的笑意更浓:“其实能听到这句话,比为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好。” “可我想要更好。” 月恨水叹口气:“刚才,我跟你爹去商量修炼成魔的事了。” 北宫馥想了想:“爹怎么说?” “他说,人类修炼成魔和修炼成仙一样,至少需要八百到一千年的时间,到时候,恐怕需要我们一起熬。” 北宫馥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师父,都是我拖累了你。” “怎么会是拖累?”月恨水笑起来,“现在,我跟你的起点是一样的,我们将来的孩子,跟我们的起点也是一样的,而且,我们还可以趁机多生几个孩子,你说是多好的事?” 北宫馥笑得越发无奈:“师父,你眼中总是看到最好的一面。” “这样会快乐一些,不是么?” 北宫馥终于点点头:“好吧,算你说得都对,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先开始修炼。” “当然不是。”月恨水飞快地否认。 “不修炼,还要做什么?”北宫馥愣了一下。 “当然是……先生十个八个孩子再说啊。” “师父……” “走吧!”月恨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就跑进屋内。 “师父,你小心点,大病初愈。” “我要告诉你,就算为师我大病初愈,也比你强大,要不要试试?” “师父……” “嘘,不要出声,你现在,要做得只是……享受!” 先生孩子再修炼【馥儿怀孕了】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先生孩子再修炼【馥儿怀孕了】 这是北宫馥到魔界之后最忙碌到日子,她白天跟着兰夫人学厨艺,晚上就跟月很水一起修炼。ai悫鹉琻 魔族是属于阴寒的地方,所练的魔功也是阴寒的法术,只适合在阴寒之气最重的晚上修炼。 魔界虽然都是用魔力造出来的昼夜,但是也对接外接的白天和晚上,所以阳气和阴气其实是一样的。 北宫馥有时候会无奈地对月很水叹息:“真不知道你爹给你的修炼魔功的方法,是不是专门来给你提供福利的……” “难道你就没有享受到?”月很水好笑看着她,“这才是真正的双修呢,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爹和我娘也是这样双修的。恁” 之前魔君说会给他们夫妇二人设置一套最适合他们修炼的魔功,没想到,竟然需要二人脱了衣服赤身相对。 另外,修炼期中最重要的环节,便是需要二人水乳交融,达到灵肉合一的境界。 魔君说,这样修炼,才会让他们二人的功力同进同退,达到真正的一致荡。 将来他们成魔,应该也会是差不多的时间。 虽然魔君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北宫馥总是觉得他们似乎有纵欲过度的嫌疑。 况且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不知道是不是练功过度之过。 改天给自己好好检查一番,不知道练功期间能不能喝点凝神静气的汤药。 “你又走神了。”月很水收功,看着她,爱怜地捞过她一把长发,放到自己鼻尖。 “我最近似乎真的很容易走神。”北宫馥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但最近练习魔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 月很水想了想,忽然抓过她的手腕,扣上了她的脉搏,良久之后忽然一下坐了起来:“你不是总说你医术高明吗,这么大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顺手给自己号了个脉,然后挑起了眉:“不会吧,来得这么快?” “看来我们要停止修炼了。”月恨水忽然转身很大力地抱住她。 “师父,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北宫馥大叫。 月恨水赶紧急急地松开她,上下看着她:“怎么样,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痛了吗,我看看……” “师父,停,停!”北宫馥赶紧阻止他喋喋不休的问话,“你自己也精通医术,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我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北宫馥摇摇头,很肯定地回答。 月恨水看了她半晌,忽然起了床:“不行,我要去告诉爹娘知道,让娘明天不要带你去厨房了。” 北宫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师父,你没有穿衣服呢……而且,现在也已经很晚了,也许爹娘也在双修。” 呃…… 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还不到一个月呢,急什么?”北宫馥拉过他的手,“好了,我们现在先好好睡觉,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告诉爹娘知道。” 月恨水想了想,很久才点点头:“不过现在叫我睡觉,一定是睡不着了。” “那你就醒着吧,我和孩子要睡觉了。”北宫馥转个身,真的倒头就睡。 月恨水看着她背朝着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干什么?”北宫馥嗔怒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 “嘿嘿,一起抱着老婆和孩子的感觉真的挺好的,看来我这段时间要多抱抱你,以后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有这种机会了。” “怎么,真以为我会给你成百上千个吧?”北宫馥没好气地看着他。 “生孩子这么痛,我觉得,我们其实有一儿一女也就够了,你知道,看过大润皇宫的夺嫡之战,我真的不想要这么多孩子。” “我们的孩子,可都是同父同母的。” “难免有偏颇。” “那倒也是,暂时按你说的办,先生一儿一女再说。” “暂时?” “如果有了一儿一女之后,咱们又有了,总不能不要他吧?毕竟,有千百年的时间呢。” 倒也是,千百年的时间呢,出意外好像也很正常的吧? 这样算起来,就算一百年生个孩子,好像也能有好多个呢。 意外的事情,谁能算得清楚? “我忽然想去问问爹有没有快速成魔的法子了,这样下去,咱们这是要烦死么?” “如果能这样就最好了。”北宫馥支起脑袋看着他,“不过一千年让我生一个孩子,好像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呢,有没有办法改一改魔族的体质?” “这就不知道了。”月恨水突发奇想,“不然你研制个催生剂出来,让魔族可以加快繁衍的速度,到时候别说跟天帝打,就算要统治三界,魔族种类也足够多。” “有道理了。”北宫馥彻底转了身看着他,“你给我那本鬼医术我已经领悟得差不多了,后来掌门师伯又给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医书,并非都是针对人类的,还有魔族和神界都有涉及,里面好像确实有提到魔族和神族的繁衍时间太长,但已经有了一定改变了。” “有改变?” “是啊,据说天地初开的时候,三界繁衍的速度更长,接着,因为人类自我保护能力是最差的,反而激发了他们的繁衍力,最后进化为十个月就能生一个孩子,这也保证了人类数量众多,这就是所谓的人多力量大。” 月恨水点点头:“我也听说过,神族和魔族是差不多时间,都是千年才能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所以神族跟魔族的数量永远无法比上人类的数量。” “但同时,神族和魔族拥有久远的生命,甚至可以永生,所以,如果数量太多,很容易造成拥堵。” 拥有超能力的人太多,大家势必谁也不服谁,最后的结局大概就是打作一团。 所以最后就有了魔界和神界,还有鬼界这介于魔界和神界之间的物种,还有人类这种和两边关系都不密切却总是藕断丝连的种族。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改变这天地之间难得形成的平衡? 北宫馥有些迟疑:“真的要做这件事?” 月恨水看着她:“你自己决定,不过绝对不是现在,你现在的任务,是把我们的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我当然知道,这可是我期待了很久的孩子呢,肯定会比你更小心地待他。” “很晚了,孕妇要早点睡觉。” “师父抱着我睡。” “我想到一个问题。” “嗯?” “将来孩子们问我们,为什么娘你叫爹叫师父,你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啊。” “你不怕孩子们说我们乱.伦?” “咚!”某人被人用手肘击中的声音传来,耳边传来带着睡意的回话:“教坏小孩子!” ……嘿嘿! 翌日,北宫馥身怀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魔宫,接着便是整个魔界。 “这几日你就不要下厨了,听说人间的孕妇都是不下厨的。”兰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嗯,不要练功了,反正就十个月,你们有的时间修炼。”魔君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 “我要看着心悦,我们再找两个有经验的侍女照顾馥儿。”兰夫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万一到时候要生的时候,也得有人,我虽然有些经验,但总有打盹的时候,得给她找个稳婆……哎呀,人类生产跟咱们不同,这可怎么办?” “去人间找两个。”魔君拍着胸脯保证。 “一定要找有经验的,咱们多给点金银,人类看到那些会尽心一些。” “嗯,我们这里最多的就是金银,搬座金山给她们也无妨。” “对了,还得找个厨子,最好是给孕妇和产妇都做过菜的,我跟馥儿体质不同,也不知道她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能吃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吃才好。” 魔君连连点头:“是,我去把人间各个国家的御厨都抓来,不不,应该是给皇后做饭的都抓来。” 北宫馥见他们一人一句,一人是紧张得手心都要冒汗,一人面无表情,却是对妻子说的话完全一字不漏地赞同,看起来,实在不知道到底谁更紧张一些。 她看看月恨水,看来昨晚上月恨水的表现还是过分冷静了一些,没想到他爹娘会比他们还紧张。 “爹娘,我才怀了几天而已,连一个月都没有到,还有足足九个月可以等待,这些事情,我们慢慢安排就好了。” “怎么能慢?”兰夫人赶紧拉过她的手,“我怀重光有千年呢,你才十个月,那不是眨眼间的事么?” 对于拥有上万年生命的神族和魔族来说,十个月比人类的一天时间还短。 北宫馥知道关于这一点,他们确实是无法沟通,但作为人类,魔君要抢这么多无辜的人类到魔族,她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生孩子其实还是很简单的,娘不喜欢魔宫里面有太多的人,没必要为我找这么多人陪着我,让我想几日,肯定能找出更好的办法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月恨水也忙道:“馥儿是学医的,接生也是要学的其中一项,到时候她带几个徒弟出来也就是了。” 说到徒弟,北宫馥忽然想到一个很合适的人:“其实,如果我真的生了,就让红叶来一趟,一切都能解决了。” “这是个好主意。”月恨水连连点头,“她医术不错,又认识你,对你又忠心,绝不会害你的。” 红叶的医术得过北宫馥各方面的指点,北宫馥也算她半个师父,而且红叶此人很懂得知恩图报,倒是个十分难得的人选。 “那我现在就去。”魔君立刻就要走。 月恨水忙拉住他:“她是馥儿的朋友,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请她的,至于现在,我们就先缓缓吧。” 魔君看看兰夫人,月恨水有些无奈:“爹,这是我的孩子,你就让我们自己做主好不好?” 兰夫人悠悠叹口气:“真是儿大不由娘。” “娘……”月恨水越发无奈。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你们也都是懂事的孩子,我想你们会妥善安排的,我就不管了。”兰夫人最终还是妥协。 北宫馥笑了起来,挽住她的胳膊:“这个世上,大概再没有人做菜会比你好吃的,你可不能给我换厨子,吃过你做的东西,其他东西我可一样都吃不下,到时候,会饿坏孩子的。” “只要你和孩子喜欢吃,我每天都给你做。”兰夫人被哄得喜笑颜开。 月恨水偷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那边心悦也跑了过来:“爹,娘,听说娘要给心悦生小弟弟了?” 她跑过来,就扑进北宫馥的怀里,月恨水忙拉开她:“从现在开始十个月,你不能找你娘陪你玩了,不然会弄伤你弟弟的。” 心悦眨巴眨巴地看着北宫馥:“娘,你把弟弟放在那里呀?” 这话把在场的人彻底逗笑了,月恨水摸摸北宫馥的肚子:“他在你娘的肚子里呢。” 心悦盯着她的肚子看:“这么小的肚子,我弟弟能住下吗?” “以后,他会慢慢长大,娘的肚子,也会越来越大。” 心悦点点头,想了想:“那心悦是不是也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 众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月恨水叹口气笑道:“心悦当然也是从你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啊。” 这也不算骗她,人类哪个人不是从亲娘肚子里出来的? 心悦得到了答案,很高兴地跑到北宫馥身边,摸摸她的肚子:“弟弟,你住的地方以前姐姐也住过,快点出来跟姐姐一起玩,魔宫的花开得可漂亮了。” 北宫馥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她的身世,最好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这个谎言,也只能骗她一辈子了。 但愿她一直都能深信不疑。 心悦的一个问题,让北宫馥夫妇原本喜悦的心情变得有少许的抑郁,不过很快,依然还是被喜悦所掩盖。 回房之后,月恨水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想让红叶来?” “其实,如果不是爹娘太过紧张,我也不想让她来,师父和我医术都算高明,让师父帮我接生,我很放心。” “你……让我接生?”月恨水的手都抖了一下。 “我就知道师父心里也紧张。”北宫馥失笑,“记得以前在人间的时候,跟师父下山,师父也帮产妇接生过,不过面对的人是馥儿,我怕你不能专心。” 月恨水想起那产妇惨叫的模样,想到那样的疼痛,馥儿即将需要承受,忍不住就有些不忍心:“馥儿,那种疼痛,很难忍受,说不定比那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还要痛苦。” 北宫馥摇摇头:“不会,只要想到这是馥儿和师父的结晶,就绝对不会痛苦。” 月恨水深深地看着她:“馥儿,谢谢你,有你真好。”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谢什么呢,师父,我也应该谢谢你,有你真好。” 二人的唇慢慢贴近,温热冰凉,温度慢慢传递,最后达到统一。 魔宫高耸,虽在高处,却毫无寒意。 有一种温暖,足以融化冰块。 魔君即将有孙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魔界,有人说,这是魔界开始兴旺的前兆。 这个时候,有人将天帝下战书的事,再次摆上了台面。 这个人,叫做麦丘良,是魔界四大长老之一。 魔君为此十分生气,在殿前斥骂了麦丘良,表示之前自己已经表态不想一回魔族就给魔界带来战乱,此刻北宫馥刚刚怀孕就挑起战火,显然另有图谋。 但魔界依然传说,魔君娶了天界的神女,有虚有愧,不敢跟天界开战。 “我爹看来十分头大,你想的法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月恨水也听到了风言风语,也是十分头大。 北宫馥看他一眼,想了想:“事实上,到魔族之后我还从来没离开过魔宫,其实我很想去下面看看,只是飞行不是我擅长,加上现在身子日益沉重,怕是这十个月都无法下去了。” 月恨水想了想:“你想出去走走?” 北宫馥点点头:“爹心情不好,我是孕妇,看到他整日心情不好,我的心情自然也不好,不如出去走走,也许心情就好了。” 都说到孕妇的心情这个话题了,如果不带她下去都变成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一样。 “可惜我已经失去了随意飞行的能力,不过你放心,只要告诉爹娘之道,他们肯定会让你下去玩玩的。” 北宫馥喜笑颜开:“那就最好了。” 见她真的是十分期待出门的样子,月恨水不再迟疑,赶紧去找了魔君放他们出宫。 二人现在都是平凡的人类,虽然本身拥有强大的玄术,之前修炼魔功也有一段时间,但是在魔界,还是连中等水平都无法达到,最多只能是中下水平罢了。 他们二人自己出门,魔君自然不放心,于是北宫馥笑道:“不然爹跟我们一起出门吧,人间叫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魔君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就是皇上脱下龙袍,扮作平常百姓去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真正体察民情。” 魔君想了想,忽然道:“等我一下!” 说着,摇身一变,已经变成了一个长相英俊但同样面无表情的魔。 这速度,比人类皇帝微服私访快多了,简直是想怎么访就怎么访啊! 北宫馥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随即心中暗叹一声,看起来,要融入这个地方,真的还需要耗费一点心力呢。 驯服魔宠,毒魔双修【男女主变成人类是个伏笔】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驯服魔宠,毒魔双修【男女主变成人类是个伏笔】 反正已经有三个人了,不在乎再多加一个,魔君索性叫上了兰夫人,走出了魔宫。ai悫鹉琻 事实上,北宫馥除了刚进来第一天走过魔界入口同往魔宫的路之外,其他地方她完全都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她多魔界的印象,大部分都来自于月恨水对她的叙述。 由魔力创造的白天黑夜,美丽迷人,但是没有生机的花草树木,这就是北宫馥心中对魔宫的所有印象了。 不过这次出宫,她看到的却是不同的景象泶。 魔界内,范围很大,各种各样样的魔族都有。 因为人间很多物种都会想要修炼成仙,蛇虫鼠蚁,甚至各类摆设,包括人类。 但修炼这件事,除人类以外,其他物种修炼的过程之中都统一称之为妖,而妖这个阶段过后,便看各物种的造化铧。 通常,被认为运气好的,就是修炼成了仙,荣升仙界。 而被认为比较倒霉的,就是走火入魔,不小心入了魔界。 这个世上,对魔界一直有偏见,很少有人像北宫馥和月恨水一样,从一开始就想要一心一意修炼成魔的。 魔界虽然是长老们和魔君用魔力创造出来的,但一切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魔族跟人类其实差不多,所有成型或者修炼成功的魔都需要每天吃三顿饭,而且也是杂食类的种族。 一些非人类修炼成魔的物种,也会同时兼顾他们原先的口味。 所以粮食是无法虚幻存在的,所以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唯一真实的大概就是一片片的田地。 这些田地,是可以种出真实粮食的地方,这和那些美丽虚幻的花草树木不同,那些,纯粹就是用来装饰用的。 跟着魔君易容微服私访,北宫馥首先发现,魔族的人并不友善。 她和月恨水并没有易容,而魔君和兰夫人则扮作了他们的随从。 只因为他们身上明显的人类气息很惹眼,这是瞒不过这些魔的鼻尖的,而魔族里生活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类。 魔族的魔数量并不多,所以就算出门,北宫馥也没有看到几个魔,不过现在是播种的时候,田间有几个魔漂在空中洒种子。 这些多是一些女性魔,她们飘在空中,穿着长长水袖的衣服,飞快地转身,几下便洒好了一亩地,如此往复,一天一个魔最快大概可以种好三十亩地,所以种田的魔并不需要很多。 “她们是种田魔,她们负责每年给整个魔族提供粮食,这些粮食播种很快,生长更快,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收成,一次收成可供整个魔族吃大概一到两个月,剩下的粮食就会藏起来,当储备用。” 兰夫人在北宫馥身边当着非常合格的向导,随即,她又指着不远处几个男性魔:“有时候种田魔的魔力会不足,这些魔就会帮她们补充魔力。” 这里的魔,有治愈型的,攻击型的,智慧型的,还有专门使用毒物,毒药和饲养宠物的。 这些类型的魔并非单一的,很多会兼顾一种到两种的魔法,厉害的,还有毒魔双修,全能型魔类。 一行人再走到一处,是魔族的祠堂。 魔族的祠堂和人间不同,因为魔族死去的魔非常少,所以并不需要太多的供奉,这里的祠堂,通常是四大长老集会研究魔族大小事务的地方。 此刻,四人往里走了一下,便有一个魔童拦住他们:“少主,少主夫人,你们不能进去。” 北宫馥看那魔童一眼:“为什么不能进去?” “四大长老在里面商量要事。” “我们是魔君的儿子和儿媳,魔族如果有大事发生,我们也理应参与。” 那魔童冷哼一声,看他们一眼:“就算魔族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又能帮上什么忙?” 他眼中的不屑已经十分明显,月恨水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大胆,竟然这样跟本少主说话!” 魔童看他一眼:“少主,既然今天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小的也实话实说,你为了这个红颜祸水,把自己变成无能的人类,实在是不值当!” “轰!”月恨水出手,一道白光扫过那魔童,将那魔童一掌打到空中,接着在空中翻了两圈,才很狠地摔到地上。 “噗!”一口血,从魔童口中吐了出来。 “你连一个无能的人类都打不过,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诋毁我的妻子,真是罪该万死!” 月恨水虽然脱胎换骨变成人类,但是之前学的玄术武功并没有消失,所消失的,只是与身居来带着的魔力。 但是魔类自娘胎带出来的魔性,虽然有多有少,但并不能决定他未来魔力的大小,很多魔法,都需要靠后天的修炼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月恨水从魔君和兰夫人身上得到的魔力固然十分强大,但是他在玄术方面超高的天赋,也让他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本事,并不输给大部分的魔类。 那魔童的魔法自然是微弱的,此刻,已经被他打得起不了身,却听里面有人笑道:“少主,何必发怒呢,一个小小的魔,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月恨水和北宫馥抬头,却见眼前一个人,黑发黑须,一身白色飘逸形似道袍的衣衫,身形并不高大,干干瘦瘦,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月恨水见到来人,面有不渝:“麦长老,一个祠堂小小的看门魔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嚣张了,真是没大没小,尊卑不分!” 原来这人就是最近数次找魔君麻烦的四大长老之一麦丘良,此刻,他听到月恨水的话不由笑道:“是咱们管教不严,少主放心,下次这样的事情决不会再犯了!” 说着,他已经率先出手,一掌打在那魔童的背上,只听得他惨叫一声,竟然缩了一下脖子,变成了一只硕大的乌龟。 “原来他的原身是乌龟?”月恨水有些意料之外,麦丘良下手确实狠辣,一掌就毁了对方几千年的修行,将他打回了原形。 “再修千年才能重返魔界!”麦丘良手一抬,那乌龟就飞了起来,落到祠堂的屋顶之上,“让整个魔界都看到,不尊魔君号令,得罪少主的下场。” 月恨水和北宫馥对事一眼,那魔童踩高爬低势利眼确实是很讨人厌,但自从北宫馥来到魔界,几乎每一个魔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过。 如果每一个都需要惩罚的话,那恐怕整个魔族都无法幸免。 这个麦丘良,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北宫馥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只有人类四十多岁样子的男子。 她的目光柔和种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淡漠和冷戾,分明就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却让人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麦丘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在他看来无能的人类,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就算是他魔法高强,见识高远,也忍不住有了几分畏惧。 他心中颤了一下,但随即稳定了心神。 他是强大的魔族长老,怎么可能会怕一个人类小小的女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少主,少主夫人,你们是路过这里吗?”他很快堆起笑容,仿佛毫无戒心地看着月恨水和北宫馥。 “听说四大长老在商议魔界的要事,我想,作为魔界少主,我理应多多参加这样的事,我刚回魔界,也应该多了解一番。” 麦丘良连连点头:“少主说的是,但这是四大长老商议大事的方式,不能有其他人在旁边打扰,这是魔族的始祖留下的规矩,就算是魔君要听,我们也可以拒绝。” 月恨水看向魔君,魔君眨了一下眼睛,意思就是确实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打扰了。”月恨水拉过北宫馥,对麦丘良道,“麦长老,多有打扰。” “少主慢走。”麦丘良说着,忽然叫了一声,“少主,你丢了东西了。” 月恨水腰间的玉佩应声而断,掉在了地上。 麦丘良赶紧捡了起来,递到他的手中,月恨水下意识捡了回来,却感觉手心火烧火燎一样,有一股至刚至阳之气传入他的体内。 他赶紧用真气挡住这气息,却只感觉那气息一点一点侵蚀进来,好似要烧遍他的全身。 他的玄术已经算高明,但看上去,麦丘良的魔力确实更胜一筹,但两个人如果对峙的话,月恨水也知道短时间内一定不会露出败象,但是时间长了,就难说了。 但麦秋良的魔力已经抢了先机,烧了他半只手臂,这让他有点用不上力,额头竟然开始冒出汗珠。 忽地,他感觉背后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推了进来,让他的灼热感消退了不少。 却听北宫馥挽起他的手臂道:“夫君,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她笑颜如花,却是第一次叫他夫君。 月恨水笑了起来,如果被麦丘良知道他们原来师徒的关系,怕是又会惹出一场风波。 他手上的灼热感消失了,轻松缩回了手,对麦丘良笑道:“多谢麦长老。” 麦丘良上下打量他一眼,再若有所思地看着北宫馥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四人边行边远,他们的身后,麦丘良眯起眼睛,盯着那挽着月恨水的女子看,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从那女子挽住月恨水胳膊的时候,月恨水才从他手中挣脱。 那女人,难道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此刻,月恨水转身对北宫馥笑道:“谢谢。”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误会了,不用谢我。” 她转头示意魔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通过你对付麦长老啊,都是爹在身后帮你,我不过顺势把你拉开罢了。” 月恨水转头看向魔君,魔君冷声道:“好好练功,我的儿子,不能丢的我的脸!” “孩儿明白。”月恨水并没有被他的严厉所吓到,反而信心满满。 魔君的眼神看上去很满意,被麦丘良这么一折腾,一行人也没了多大兴致,开始考虑回魔宫。 正走着,却见空中飞来几个魔类,其中一个就是当初在魔界入口迎接他们的接引魔。 “接引魔,你不在出入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月恨水走了两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被那些接引魔挡住。 “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轮着守出入口的,多谢少主关心。”接引魔咯咯笑起来,“对了,那天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花一薇,少主以后叫我一薇吧。”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月恨水,一直无视北宫馥的存在。 北宫馥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她表现,月恨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花一薇,为何拦住本少主去路。” 花一薇咯咯笑道:“少主,其实你长得真是好看。” “多谢!”月恨水的脸色越发冰冷。 他往前走了一步,花一薇并不相让。 “本少主有要事,没空跟你玩!”月恨水抬眸森冷地看她一眼。 “少主,你怎么这么傻,为了这个无能的人类便成了他的同类。”花一薇眼中终于露出妒忌的神色,“而我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对我一点都不青睐?” “花一薇,请让道!”月恨水的耐心终于用完,“刚才祠堂的魔童对我的妻子出言不逊,已经变成了原形。” 花一薇吓了一跳:“少主,是你做的么,原来你变成人类之后还是这么强大啊?” 她露出崇拜的神色,双方正僵持着,却听到后面忽然传来:“吼吼,汪呜呜,汪呜呜……”的声音。 众人正抬头去找,花一薇却忽然往北宫馥手中塞了一把类似草一样的东西,跟着其他接引魔飞快地跑了。 她们一离开,大家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毛茸茸白乎乎,脸长得像狐狸,全身像个毛球,发出狗不像狗声音的物件朝他们飞快的跑过来。 北宫馥见它跑到自己脚边,不停地转圈,一会儿又腾飞到空中,绕着她转,想了想问道:“你想告诉我,这药草是你的?” 那毛球拼命点头,但它似乎有些怵她,虽然可以腾空看上去也会攻击,但并不敢随意上前抢夺。 北宫馥想了想:“这东西你肯定不会种,是不是你的主人种的,让你的主人来问我拿吧。” 那毛球眼中顿时出现哀伤的神色,却听兰夫人道:“它的主人前些日子出了魔宫,遇到天界的天神,好端端被打死了,只留下它了。” 北宫馥心中一动,看着那毛球道:“这是剧毒的东西,你打算叼回去吗?” 那毛球眼中忽然有了一些神采,接着连连点头。 “但你拿回去了,你就中毒而死了,以后谁再来保护你主人的这些遗物呢?” 毛球飘在空中趴着,呜咽了一阵,很是无奈的样子。 “你住在哪里,我把这个给你送回去好不好?”北宫馥摸摸它的头,越发觉得这个忠心的小东西可爱至极,他的身子甚至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这么小,居然敢为了它主人的遗物拼命,真的是越看越喜爱啊。 小毛球听了她的话,果然高兴了起来,飞快地掉头,往前飞了一段了,然后转头看看她。 “你带路?” 小毛球高兴地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拼命点头。 北宫馥被它可爱的动作逗笑了,赶紧跟在它身后,四人很快到了一处并不太大的园子。 一进门,北宫馥就被里面的花花草草吸引了,月恨水赶紧拉了她一下:“你怀着孩子,少接触这些花花草草。” “我知道,都有毒嘛。”北宫馥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很多药草也可以治病啊,好多稀有品种,还有魔界独有的品种,太厉害了,好多我都只在书里看到过。” 小毛球在空中又翻了个身,绕着那小园子的花花草草飞了一圈,仿佛十分得意地介绍。 “这都是你主人给你留下的?”北宫馥看着它。 小毛球继续点头。 北宫馥看着兰夫人:“它叫什么名字?” “他的主人叫他毛球。” 毛球? 这名字跟它太符合了,北宫馥大笑起来:“毛球,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这吗,你放心,我不会抢你主人的遗物的,但是我太喜欢这些药草了,我有空来看看可不可以?” 毛球的眼睛亮亮的,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摇头就当你默认了。”北宫馥摸摸它的头,打算跟它搞好关系。 没想到毛球忽然拼命摇头。 “我不能来吗?”北宫馥有些不明白了。 毛球还是摇摇头。 北宫馥叹口气:“算了,你主人给你留下的都是宝贝,君子不夺人所好,也对,那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毛球忽然飞起来,一把咬住她的衣摆,拼命将她往里拖,月恨水吓了一跳,刚想要出手,就被北宫馥拦住:“它好像还有话跟我说。” 她跟着毛球进了屋内,却见毛球窜上房内的床内,忽然一阵烟起,床上多了一个虚幻的魔形,看模样应该就是毛球以前的主人了。 只见那魔看着空中的毛球道:“毛球,我撑不住了,你帮我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如果遇到识货的人,就送给她。” “毛球,我走了以后,你会很孤单的,如果识货的人又喜欢你,你就跟了他吧!” 两句话说完,幻影便消失了,毛球飞了过来,落到北宫馥的脚下,在她的脚背上缩成小小一团。 北宫馥立刻明白了:“你想要跟我走,让我当你的主人?” 毛球一下飞了起来,飘到她面前,拼命点头。 “这些药草都要送给我吗?”北宫馥眼神发亮。 毛球再次点头。 “不能只要药材不要你吗?” 毛球呜咽一声,眼神哀怨,北宫馥大笑起来,一把将它抓在怀里:“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啊……” 人类并不无能!【馥儿有情敌了……】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人类并不无能!【馥儿有情敌了……】 毛球站在北宫馥肩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魔宫而去了。ai悫鹉琻 “没想到你到魔界没多久,居然就收了宠物了。”兰夫人看着北宫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只毒宠。”月恨水在北宫馥身后解释,“以前它的主人是毒魔双修的,它帮她吐出毒液,滴到那些毒草上面,可以帮助那些毒草成长。” 毛球果然叽里咕噜地点点头。 北宫馥把它碰到手掌心,十分开心地道:“我捡到宝了。泶” “但是你当心点,万一它的毒液滴到你身上,你又有伤口,就会中毒。” 北宫馥嘟起嘴,捧着毛球左看右看:“毛球,你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毛球继续叽里咕噜地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眨啊眨,露出哀怨的表情看着月恨水铫。 “没事,他这人一直都爱瞎操心,你别理他就行了,你忠于我一个人就行了。”北宫馥爱怜地拍拍它的脑袋。 毛球立刻开心了起来,飞到半空翻了个身,叽咕叽咕地叫了起来。 看它喜笑颜开的样子,北宫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月恨水看着她的样子,想了想,只要她开心,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兰夫人看看儿子,拍拍他的肩:“孕妇的心情好就行了。” 月恨水点点头,叹口气:“是啊,她高兴就行了。” 北宫馥大笑起来:“现在我最大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你最大。”月恨水摸摸她的头,“你是我养的宠物,它是你养的宠物,你怎么对它,我怎么对你就行了。” “去!”北宫馥瞪他一眼,“你才是宠物呢。” 她把毛球抱在怀里,摸着它浑身柔软的毛,真是越摸越舒服。 “小心毛发引得你打喷嚏。”月恨水酸溜溜地看着她怀里的毛球,恨不得也变成这么小,缩到她怀里去。 “放心吧,虽然我收了它,但是绝对不会重视它超过你的。”北宫馥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最多一样重视,反正肯定不会吵越你的地位。” 月恨水这才有了一些笑意,但还是嘟囔了一句:“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第一位的,现在多了一个地位相同的,将来我们的孩子要是出生了,又多了一个……不行,你不能多生,不然我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北宫馥失笑:“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月恨水没好气地看着她,忽然笑道:“其实今天你叫我称呼挺不错。” “什么?” “在麦丘良面前叫的那个。” 北宫馥仔细想了想,忽然抬眸看着:“夫君?” “嗯!”月恨水很开心地应了一声。 北宫馥忍不住回头看兰夫人和魔君,忍不住脸上一烫,赶紧轻轻推了他一下:“爹娘都在呢。” “没事,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月恨水小声说了一句,不过这声音大家都能听到。 兰夫人笑了起来:“慢慢聊,我们都听不到。” 说着,四人抬头,已经到了魔宫下,魔君驾起云雾,带着四人回了魔宫。 回房之后,月恨水看着北宫馥道:“对不起,带你来这里,让你受到别人的歧视。”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变成我的同类,让你受到别人的歧视。”北宫馥微笑回答。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北宫馥拉住他的手:“如果要说谢,我跟你说几万声谢谢都不够啊。” “今天你让我爹出门微服私访,其实是有原因的吧?”月恨水笑得眼睛眯成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是那种坐不住的人。” “你又怎么知道我坐不坐得住?” “以前你研习医术,可以半月都不出门,况且之前在紫霞山修炼玄术时,你的入定能力十分强大,很少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北宫馥看着他叹口气:“师父,你不要总是这么了解我,我每次看到你,总觉得我在照镜子,而且好像是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拿出来在照镜子一般。” “看来有时候,我应该少说话,装傻比较好。” “如果在我面前还需要装,那你什么时候才是真的?” “这……” “我希望看到真实的你,也希望我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你看到。”北宫馥靠在月恨水怀里,“正如我带你爹去看麦丘良一样,也想让他看到那个人最真实的一面。” 月恨水点点头:“你让爹今日化成别人,果然是用用意的。那个麦丘良在爹面前毕恭毕敬,好像忠心耿耿,原来他对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是啊,今日之后,魔君之子暴虐的传闻一定会传遍整个魔界,因为魔童的真身还放在祠堂之上暴晒呢。” “不过此人魔力强大,我不是他的对手。”月恨水实话实说。 北宫馥有些抱歉地看着他:“都是因为我……” “其实跟你无关。”月恨水摇摇头,“我虽然生来就带有强大的魔力,但后天并没有人教我怎么运用魔法,就算我现在还是魔族,恐怕依然不是长老们的对手。” 北宫馥当然也知道这个是事实,毕竟他不是在魔族长大的,但如果有魔力在的话,练习这里的魔法会相对快很多。 算起来,还是她连累了他。 那日过后,魔君对待四大长老的态度变得严厉起来,之前他因为千年不曾在魔界出现,这里多得几位长老打理,对他们心存感激,所以一再退让。 但自从看到麦丘良的嘴脸,加上那日其他三大长老明明在祠堂,知道少主和少主夫人到了,也不曾出来迎接。 这是对他的儿子和媳妇漠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从中就可以看出,对于他这个魔君,其实四大长老们也不见得多尊重他这个魔君吧? 至于北宫馥,这几日她忙着养胎和陪毛球玩。 这一日,毛球忽然想起了什么,叽咕叽咕叫了起来,围着它的新主人转,似乎十分着急。 这几日相处,北宫馥对它的各种语言已经了解了很多,她好像天生就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只是通过相处,更加熟悉了一些。 “你是说,好久没有去看那些药草了?” 毛球点点头。 “也是,那些药草没人打理好像不容易长好,再说还需要你的毒液。” 毛球继续点头。 “那好吧,放你一天假,你回去看看。” 毛球呜咽一阵,开始过来咬她的袖子。 “你想叫我跟你一起走?”北宫馥看着它,想了想,“我去找娘想想办法。” “你要去哪里啊?”月恨水出现在她面前,一脸的无奈。 “既然接手了那些药草和毛球,我也应该做一个负责任的主人吧?” 月恨水摇摇头:“你呀,我就知道你有这一出,我陪你下去吧。” 北宫馥愣了一下:“你跟娘说过了?” “爹给了我一个法宝,以后我们可以随意进出魔宫。”月恨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毯子。 “这是什么?” “魔毯!”月恨水把那毯子往空中一丢,毯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越来越大,足够躺上好几个人。 “上去吧,它可以带我们飞行。”月恨水率先上了魔毯。 北宫馥忙走了上去:“这宝贝不错,以后上下魔宫就方便了,以前怎么没听你爹提起?” “这可是只属于魔君的宝贝,我爹能把这个给你用,可见他真的很重视你。” “看来爹也是考虑了很久,能不能教我用?” “当然可以,其实要驾驭它并不难,只要有魔君的授权,谁都可以用。” 北宫馥喜笑颜开:“那就太好了。” “不过我不打算教你。” “为什么?” “以后出魔宫必须有我陪同,不然不得擅自出宫。” “那我每次离开魔宫不是都要经过你?” “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去了哪里,魔宫之下,那些魔都并不友善,你不适合一个人下去。” “师父……” “不行!” “夫君……” “说不行,就不行!” …… 撒娇卖乖居然都不管用,看来这次月恨水真的铁了心了? 北宫馥嘟起了嘴,很不高兴地低了头,摸摸肚子道:“宝宝,你娘是一辈子都被你爹吃定了。” 月恨水笑的很开心,但怎么都不愿意把魔毯的驾驭方法教给她。 软磨硬泡失败之后,北宫馥也很是无奈,好在毛球前主人的园子很快就到了。 这里是著名的毒园,毛球的前主人把这里直接命名为独园,一音两用,既说明她独来独往,也说明她种了一园的毒草。 北宫馥坐到旁边的亭子里,看着毛球围着那毒草转了一圈,月恨水看了那些有点东倒西歪的毒草一眼:“看来这里已经有人进来过了。” “是花一薇她们吧?”北宫馥叹口气,上次她手上那一把毒草就是花一薇塞给她的,听毛球的意思,花一薇好像在它的主人死后经常来欺负它,三番四次想要拔走这些药草。 好在它的前主人设下了结界,所以外人并不敢随意进来,进来也不能待很久。 “这些毒草,应该还有救。”因为入侵者待的时间不长,所以不能大规模地破坏,幸存的还是比被破坏的多。 “咯咯咯……”北宫馥说完这句话,外面就响起了熟悉的小声,“无能的人类,你能救魔草,不要吹牛了!” 月恨水皱眉,北宫馥拉住他:“不要动怒,让我解决。” “花一薇,如果我能救活这些毒草,你打算怎么办?” “咯咯咯,你要是救活了,我就再来破坏一次,你只能白费功夫。” 北宫馥蹲下身子,拿起旁边一把铁锹,将一棵毒草连根挖了出来,然后对花一薇笑道:“那么,欢迎你到魔宫来搞破坏!” 花一薇笑不出来了,看样子,似乎气得不轻,居然强行冲入结界,对着北宫馥怒道:“你这个人类,你到底有什么好,居然可以嫁个少主,你到底有什么资格?” 月恨水皱眉,北宫馥却笑得越发优雅:“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的,也不是魔族说的,更不是我自己说的,是你们少主自己说的,他说我有资格,我就有资格。” 花一薇来势汹汹的气焰被她的话消了一半,忍不住使用起了哀病政策,泪眼朦胧地看着月恨水:“少主,她长得也没我好看,也没有魔力,飞得那么慢,为什么她可以嫁给你,而对我,你正眼都不看一下?” 既然是问月恨水的,北宫馥并不插话,因为她相信月恨水一定会给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你是我娘吗?”月恨水反问一句。 花一薇愣了一下:“啊?” “如果你不是我娘,你问我的这些问题,你似乎没有资格知道答案!” 花一薇被他的冷脸搞得有些尴尬,但看着月恨水英俊的脸庞,还是鼓起勇气死缠烂打:“我想知道嘛,少主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从刚才的咄咄逼人忽然变得嗲声嗲气,饶是北宫馥定力过人,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月恨水深吸口气:“这些问题,你可以去问魔后。” 花一薇缩了一下脖子:“魔后是多么高贵的女子,怎么能随意去打扰她?” “我的妻子,将来也会是魔后,她和我娘一样高贵!”月恨水搂着北宫馥肩,“她会是我唯一的魔后。” 北宫馥忍不住抬眸看着他,忽然心中一惊,竟想了景安皓来。 他也曾经说过,她会是他唯一的皇后,但最后…… “她一个无能的人类,居然想当魔后?”花一薇忽然尖叫起来,语气越发尖酸刻薄,“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不服气啊?” “难道你当了魔后,别人就会服气?”北宫馥反问一句。 “当……当然不是。”花一薇忽然有些结巴起来。 北宫馥眯起了眼睛,笑看着她:“时间差不多了,你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待多久呢?” 花一薇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摇晃了一下,飞快地仿佛被一阵风吹到独园门外去了。 “啊!”花一薇再次想要冲进来,奈何结界十分强大,她魔力不高,根本无法冲破。 “不公平,为什么你能进去?!”她尖叫起来。 北宫馥叹口气:“这就是能力的问题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开始蹲下挖土,月恨水赶紧扶她起来:“你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呢,别蹲上蹲下的,你真的要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种,我帮你就是了。” 北宫馥点点头:“如果这些东西被人放在这里糟蹋,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最近没事做,研习一些草药方面的事,也是挺好的。” “我帮你搬上魔毯吧。”月恨水点点头,“不过你得答应我,怀孕的时候,不许碰有毒的,那些没毒我不拦着你。” “好,我答应你。”北宫馥摸摸肚子,“其实我对这个孩子,也紧张着呢。” 月恨水这才安心动手,索性用了玄术,驱动屋内所有的花具,开始挖地上的药草。 那些药草最后全部被挖出,放到了魔毯之上,魔毯也随着放着的东西变多而越来越大,一切办妥之后,月恨水才带着北宫馥走出独园。 “你站住!”门外,花一薇居然还没有走,北宫馥心中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有些不悦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少主。” “原因!” “因为你是无能的人类!” 又是这个,除了这个,她还可以说点新鲜的话吗? “你们少主也是人类。” “你走之后,魔君可以重新帮他脱胎换骨。” “你愿意无端端痛上四十九个时辰吗?” “……反正你必须离开魔族!”花一薇在空中跳了几下,声音越发尖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北宫馥叹口气摇摇头,出手如电,一张符纸一下贴到了花一薇的嘴上:“我讨厌别人聒噪!” 花一薇想要张开最,竟然怎么都没有办法,她的双唇竟然被封住了。 “唔唔唔……”她一手指着北宫馥,一手拼命地挖自己的嘴。 “你连无能的人类都打不过,看来身为魔族也不见得人人都有资格骄傲的!”北宫馥眯起眼睛,嘴角勾起讥讽的笑意,跟月恨水一起坐上魔毯,往魔宫而去。 “你是不是生气了?”坐到魔毯之上,月恨水小心翼翼地问她。 北宫馥笑起来:“一个跳梁小丑,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生她的气?” “真的不是我去招惹她的,你知道,之前我都没有在魔界住过,我跟你同一个时间认识她的。” “很正常啊,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她是女魔,同时看到我们两个,自然喜欢你,难道喜欢我不成?” 这…… “不过我真的很生气。” “啊,不是说不生气吗?” “你不肯教我怎么使用魔毯,我当然生气!” 呃…… 月恨水摸摸头,叹口气:“你呀……” 听她还在纠结驾驭魔毯的事,就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花一薇的事了。 不过如果每次出了魔宫她就跑出来死缠烂打,倒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啊。 好在花草都已经搬到魔宫去了,应该也不会经常下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别替那些跟我们无关的人……或者魔,谋算了。”北宫馥一眼看出他的心事。 月恨水笑得无奈:“不管怎么说,你跟花一薇的梁子结下了,将来你在魔界一定更加举步维艰。” “既然跟你来魔界,我就有准备,好在,这一路有你,并不孤单啊。”北宫馥笑靥如花。 月恨水将她搂进怀里,毛球在空中翻了个身,用它前面的小蹄子捂住自己的眼睛,惹得北宫馥和月恨水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暂时的分离【馥儿和师父要短暂分离了】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暂时的分离【馥儿和师父要短暂分离了】 接下来的日子,北宫馥二人过得如同闲云野鹤一般,毛球每日都会去新开垦出来的药草地里转一下,看到有不太好的药草,就适时补充毒液。ai悫鹉琻 至于北宫馥,特地在这些药草旁边开了一块地,种了一些没有毒,但是有其他功效的药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魔界,很多魔都拥有永恒的生命,或者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时间是一件绝对可以用来浪费的东西。 因为他们实在拥有太多太多,太多得就算挥霍都不会用完。 如今北宫馥开始练习魔功开始,她的生命就跟魔功联系在了一起泶。 虽然没有与生俱来的魔力,但她也接受了魔君赐予的千年生命,足够她用来修炼。 不知不觉,三个月就过去了,她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而园子里的草药长得形势喜人。 一切平安,并且一切平静,北宫馥和月恨水以为他们就会这样简简单单地过下去铫。 但很显然,他们人类的身份在魔界依然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而且这个禁忌大概会一直存在下去,一直到他们成为魔族的那一天为止。 而这个时候,兰夫人又怀了身孕。 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魔界众魔仿佛看到了希望,他们觉得月恨水这个少主基本上已经属于作废的状态了,而只需要过上千年,他们新的少主就会诞生。 这是给魔界带来新希望的事情,要知道,魔界众魔怀孕很难,如今怀孕的人是魔后,怎么会不让众魔们欢欣鼓舞呢? “这是好事,总算整个魔界的目光都没有放在我们两个身上了。”月恨水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你爹说要让你继承他的衣钵,怎么,不想要了?”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 “传给我弟弟我就轻松了。”月恨水连连摇头。 “你肯定是个弟弟?”北宫馥翻个白眼没好气地看着他,“万一是个妹妹呢?” 月恨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让我娘再生一个。” …… “一个需要千年才能成型,而且魔族一向受孕艰难。” 月恨水在人间待了快三十年,兰夫人才又怀上一个,将来再怀孕,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放心吧,有一有二必定会有三的。”不过他倒是信心满满。 “你真的不想当魔君啊?” “如果要让你受他们的白眼的话,我宁可不当。”月恨水很认真地摇头。 “又是为了我。”北宫馥叹了一口气。 月恨水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对这个什么魔君也没有什么兴趣,你看我爹每日为了魔界的事眉头紧锁,都没有松开的时候,就知道当这个魔君有多头疼了。” “倒也是!”北宫馥点点头,如果让她当魔君,她还是宁可选择现在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 毕竟,他们之前就商量好了要到紫霞山隐居的,但因为魔界和天界的那段恩怨并没有达成心愿。 “不过天界和魔界这段恩怨,迟早是要大爆发的,现在天帝已经很生气,毛球前主人就是因为这段恩怨,出了魔界之后就被杀害的。”北宫馥还是有些担忧,“到时候,我们谁也逃不掉,都必须参与这场战事。” 月恨水点点头:“为我的父母尽力,我还是愿意的,只是……” “师父不用担心我。”北宫馥摇摇头,“你是的夫君,我们同进同退。”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终究于心不忍。” 月恨水叹息一声,就听得外面兰夫人和魔君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能进来吗?” 这个魔宫就住着五个人,北宫馥夫妇,魔君夫妇还有心悦,所以他们之间来往是没有其他人通报的。 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对外面答道:“进来吧!” 魔君夫妇走了进来,看着月恨水道:“我和你爹有事想找你商量。” 月恨水愣了一下,见他们表情严肃,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兰夫人忙摇摇头:“是这样的,你爹想立你为太子。” “太子?” 魔君扶着兰夫人小心翼翼地坐到上首的位置,正色道:“如今魔界和天界的矛盾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是要发生战事的,但现在的魔界,没有和天界抗衡的力量,所以,我希望你临危受命!” “临危受命?” “如果在这场战事中,我出了什么事,你必须担当起照顾整个魔族的责任,如果可能,将他们搬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保存魔界的实力,以图后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月恨水不明白,“上次不是说,暂时不会跟天界开战吗?” 兰夫人忙解释道:“你不要急,只是最近魔族有不少魔出了魔界大门之后,便遇到了天界的神,他们几乎不分青红皂白,见魔就杀,已经有不少魔族遇害了,如果魔族再没有一点表示,以后你爹也无法再有声望了。” 月恨水看看北宫馥,想起了毛球的前主人,她就是被天界的神所杀。 “这个魔太子之位,只有你合适了。”魔君又说了一句。 月恨水抿一下唇:“以后多多照顾魔族众魔肯定是没有问题,但这太子之位……”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名正则言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魔君看他一眼,“你不是魔太子的话,只是我的儿子,你没有资格统治整个魔族。” 月恨水苦笑:“就算我有资格,也不见得他们都服气。” 魔君深吸口气,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实情。 但为今之计,他也只有自己的儿子能相信。 “我从今日开始,会让你单独练习魔功,让你早日重返魔界。” 北宫馥忙道:“爹,有没有孕妇适合修炼的魔功,如果可以,我也想为大家尽一份力。” 魔君却是摇头:“你只要好好带好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给我们尽了最大的力了。” 北宫馥不由心中有些失落,如果在人间,她的能力虽然说不上通天彻地,但至少不会这么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容我考虑几日吧。”月恨水送魔君夫妇回去,北宫馥并没有跟来,他这才魔君道:“爹不会因为娘怀了身孕,怕我心中不舒服吧?” 魔君愣了一下,兰夫人赶紧拍拍他的手:“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魔族的魔其实不常出去,而爹和四大长老创造的这个虚幻空间天帝也对它毫无办法,根本是铜墙铁壁,不太可能短时间内打进来。” 魔君眼中有了一些欣慰的神采:“我以为,你每日只会哄妻子开心罢了,没想到你来到魔界没多久,就对魔界的一切了若指掌了。” “你们是我的父母,对于你们的东西,我当然要了解清楚。”月恨水看着他们,“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知道,你们是因为魔界的风言风语才想到要赶紧定下我这个太子之位的,是不是?” 魔君和兰夫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重光,你真的不介意那些风言风语吗?” 月恨水摇摇头,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一意对我好的,这就行了,不需要再做些其他事情。” 兰夫人摸摸自己的肚子,叹口气:“你是长兄,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你都有照顾他们的责任,所以这魔君之位,非你莫属。” 月恨水笑得越发开心:“也许弟弟会更喜欢这个魔君的位置,总之我是不喜欢。” 魔君忽然有些没好气地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立刻去拟旨,半个时辰之后,整个魔界都会知道。” “爹!” “上次你坚持要变成人类,我答应你了,这一次,你必须答应我!” “这……” “就这么定了。” 魔君拉着兰夫人走了,留下一脸郁闷的月恨水。 转身,却看到北宫馥站在他身后,风吹起她的裙摆,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魔界四季如春,她只着春衫,仿佛可以看到隐隐隆起的小腹。 她看着他笑:“你有你的责任,如果你因为我而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月恨水愣了一下。 “你这么关心魔族,没多久你就把这里的一切情况摸索得这么透彻,很明显,你很关心原本应该属于你父亲的子民们,是不是?” 北宫馥一番话,让月恨水竟然有些答不上来。 大概因为魔君只有他一个儿子吧,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以后他一定会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而事实上,魔君也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一定会将衣钵传给月恨水。 所以,月恨水理所当然地觉得魔界也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对魔界的事几乎是事事关心,因为关心,任何听到的消息他都会格外留意。 他原本就是一个非常聪颖的人,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自然记下了不少关于魔族的消息。 月恨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化为一声长叹。 是的,他想为他的父母做些什么,同时,他也想为魔族的子民们做些什么。 “你当魔太子,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北宫馥说出誓言。 曾经,她在前世对另外一个男人也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这一次,她再一次说出了口。 有人说,同样的错误再犯一次,那就是傻。 如果这是再一次的错误,她也愿意再犯一次,就当她真的傻了吧! 她就是愿意再相信一次,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个男人是月恨水。 月恨水眉宇间带上了几分暖意:“馥儿……” “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你快去接受册封吧。”北宫馥笑了起来,“我等着你回来,以后,我就是魔太子妃了,听上去也很好听不是吗?” 月恨水点点头:“你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更相信我自己!” “等我回来!”月恨水飞快地跑了。 北宫馥看着的他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暖意更甚,她相信,这个决定,她一定没有做错。 月恨水册封为太子,整个魔族的子民都来观礼。 其实魔族册封太子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魔君写好诏书之后,便抛向空中,很快,诏书会变成雨点状飞向魔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魔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魔界的规矩,每一任魔君都是由上一任魔君任命的,其他魔不能反对,但天地初开至今,魔君的职位从未被一个人类占领过。 因为魔族受孕不容易,所以有几任魔君终身都不曾有孩子,他们不得不任命其他,非自己亲生的男魔为魔君。 听说,魔君必须是男性,女性是不可以成为魔君的。 但因为魔族特别长的寿命,其实从天地初开至今,魔君替换其实也不过只有十任罢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月恨水应该会成为第十一任魔君。 这下子,整个魔君都轰动了,四大长老立刻赶到了魔宫门口。 麦丘良带头,四大长老在魔宫门口等了一天一夜,魔君一句不见,一句没空,将他们阻拦在外。 古往今来,没听说过一个无能的人类可以当他们伟大魔族的统领的,别说四大长老不服,整个魔族恐怕也不服。 到了第二日,魔君来找月恨水夫妇,跟他们商议事情:“我想送你们去比丘山,兰儿会跟你们一起去。” 北宫馥有些不解:“比丘山,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魔界的清净地,在那里,没有人会打扰到你们,也没有人可以废掉重光的太子之位。”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月恨水看着魔君:“爹,你是打算一个人留下对付外面那些人吗?” 魔君摇摇头:“你娘和你的妻子都有了身孕,她们不适合待在这种嘈杂的地方,将她们送走,我才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好,送她们走,但我留下。”月恨水目光坚定。 “不行!”魔君直接回答两个字,看来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此时因我而起。” “跟你无关,麦丘良狼子野心,其实对我不服已经很久了,只是缺少一个让他爆发的理由。” “所以,我就成了他的理由?” “不错,去了比丘山之后,你跟馥儿都可以修炼,那个座山是魔界的灵山,你们在那里吸收天地阴气精华,会有很长足的进步,而且,孕妇也十分适宜。” 他说到这句的时候,看了一眼北宫馥:“你不是想让我找可以在你怀孕期间修炼的魔功么,比丘山上就可以练。” 月恨水看看兰夫人:“娘,你也答应吗?” 兰夫人叹道:“其实,我们在这里也只会阻碍你爹,不如就听他的话,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你们两个确实需要那个地方,但是我不需要啊。”月恨水叫了起来。 “可你需要照顾她们。”魔君瞪着他,“她们两个孕妇,独自在山上,你能放心吗?” 月恨水迟疑了一下,却听北宫馥道:“可以让侍女陪我们去,我们两个也可以互相照顾。” “馥儿,你也答应让他留下?”魔君愣了一下。 “如果不让他参与,他一辈子都不会安乐。”北宫馥看着魔君,“我不是娇弱的女子,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为丈夫遮风挡雨,但现在,我必须先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魔君看看她们,又看看月恨水,有些无奈:“那好,重光,你负责送她们去比丘山,到时候不管你是要回来也好,还是留下也好,你自己决定吧。” “好,我一定安全将她们送到。”月恨水郑重点头。 魔君又对北宫馥道:“你的草药地,我会连地搬去比丘山,另外,我会给你一个行囊袋,将来你要走的时候,可以将整个地装进去再带回来就是了。” “有这么好的东西?”北宫馥眼睛放光。 “魔族其实很多魔都有这种东西,很多行囊内连人都能进去,还可以在里面种地和养殖牛羊。”兰夫人在一旁解释。 月恨水也道:“以前在天界爹娘经常跟我说起魔界的事,我也知道这个,魔界这个地方是虚幻的地方,这是魔族特有的能力,很多的魔行囊里面的空间,就是真实的,可以种田养殖,更多的,其实是用来放各种兵器,还有储存用的。” 魔君拿出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摸上去凉凉的,放在手心,还铺不满半个手掌,非常精巧。 “这就是魔族行囊?”北宫馥睁大眼。 “这个原本是需要一点魔力才能用的,不过你跟重光修炼了一段时间魔功,我又将这袋子驾驭的法力调低,以后用来装土地是肯定没问题的。” 北宫馥满脸感激:“谢谢爹,那以后我的很多药瓶药罐都可以直接往里放了。” “是的。” 这么小,放袖子里,别腰间都没事了。”北宫馥挽住月恨水的手:“夫君,我正好趁你不在的时候多练一点药出来,将来说不定对我们和整个魔界都有用呢。” 月恨水看她喜笑颜开的模样:“看你高兴的,真是容易满足。” 他身后,轻轻捋过她额头上的发丝,兰夫人和魔君对视一眼,两个人缓缓走了出去。 月恨水看着北宫馥:“你真的愿意让我留在这里帮爹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自从上次麦丘良把魔童变成原形之后,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必定是有个时间要爆发的,你是魔族的太子,必须要有所担当。” 月恨水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处理完,跟你们母子团聚的。” “不用急,我搞的定,我说过,你的妻子,我不是一般女子。” “我知道!” 《魔医札记》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魔医札记》 月恨水用魔毯将兰夫人和北宫馥送到了比丘山。ai悫鹉琻 比丘山是历代魔君专属的地方,也是历代魔君用来静修的地方。 如果没有得到魔君的允许,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神,魔,可以进入这里。 一来,比丘山地方隐蔽,很多人只知道这个地方,但并不知道这地方在哪里。 二来,听说历代魔君都会代代相传大开比丘山结界的钥匙,也有人说,这钥匙其实是一种魔法,这种魔法,只有魔君会泶。 所以这一次,送北宫馥和兰夫人来到比丘山,魔君必须随行。 北宫馥一到比丘山,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不是紫霞山吗?” 没想到比丘山和紫霞上竟然如此相似,除了入口的地方石碑上刻着比丘山三个字,而这山又比紫霞山小了很多之外,几乎就是紫霞山的翻版铟。 不,应该就是缩小版。 “怎么会这样?”月恨水也有些诧异,“这地方怎么跟紫霞山如此相似?” “紫霞山是人间和魔界最接近的地方,我应该跟你们说过。”魔君简单解释,“但紫霞山,在人类看来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上,它不过是比丘山的倒影。” “倒影?” “不错,比丘山才是真实的,但这件事,不管是人界,魔界,还是天界,都没有人知道,只有历代魔君知道。” 原来如此。 那也太神奇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不是说没有得到魔君的准许,没有人可以进入这里吗,为什么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阻碍?”月恨水见他们一行人畅行无阻,有些好奇。 魔君却不回答,只对他们道:“你们进去自然就会知道答案了。” 月恨水和北宫馥对视一眼,不太明白魔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们也并不勉强问,只是默默先跟着他走。 山上物品一应俱全,连住宿的地方也是一样,因为少了其他人居住的地方,比丘山虽然比紫霞山小,但住宿的地方倒反而大了。 北宫馥将行囊放下,打量这个地方,笑道:“我喜欢这里。” “你喜欢就好!”月恨水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见的。” 北宫馥点点头:“快跟爹回去吧。” “好!”月恨水转头看魔君,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娘,爹呢?”他皱了一下眉头,“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兰夫人摇摇头:“不知道,不然你出去看看。” “好!”月恨水走到门外,不由好奇,“奇怪,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见了?” 空中忽然幻化出魔君的虚幻影像:“重光……” “爹,你做什么?” “好好照顾你娘和你的妻子!”魔君对着他点头,然后消失不见了。 月恨水急了:“爹,你要做什么?” 他飞快地跑下山去,但是到了山脚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门,将他锁在里面,任由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爹,你放我出去!”他拼命捶打,奈何还是徒劳无功。 魔君就在离他咫尺的距离:“重光,你刚才问我比丘山为何畅行无阻,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月恨水愣了一下:“什么?” “比丘山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只要找得到这个地方,但如果一旦有人擅闯,没有我将结界取消,他这辈子都出不去。” “爹,你取消啊,放我出去。” “不要浪费力气了,就算是族中长老,也从来没人可以破得了比丘山的结界,你功力尚浅,绝对不可能出来的。” 魔君说罢,人影已经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爹,爹!”月恨水又捶打了几下,终究还是沮丧地捶下了手。 回到山上,北宫馥见他脸色不好,不由问道:“怎么了,爹呢?” 月恨水叹口气:“一切都是由预谋的,他根本从头到尾他都打算独自一人去承受所有的事情。” 兰夫人长叹一声:“你爹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当他将你当做了他的家人,他就会用尽全力保护你,我们安全了,他就安心了。” 月恨水沉默良久,忽地抬头:“不行,我必须出去,我也是个男人,不应该龟缩在这里。” 北宫馥和兰夫人对视一眼:“可这比丘山的结界如果真的如爹说的这般厉害的话,恐怕你要出去太艰难了。” “一定有办法的。”月恨水想了想,“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我每天想,总有一天我会出去。” 北宫馥想了想:“如果你坚持,那好,我帮你一起想办法,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破解的法术。” “我也相信!”月恨水点点头。 兰夫人见他们主意已定,叹了口气:“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儿子和媳妇,我不知道帮谁,只能谁都不帮。” 北宫馥和月恨水看看她:“我们明白,你的立场有些尴尬。” “谢谢你们理解。”兰夫人叹口气,“你们要想办法出去,我只能想办法做好饭等你们。” 三人正说着,只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姐,月公子。” 北宫馥大喜:“红叶?” “小姐,月公子,总算又见到你们了。”红叶高兴地拉着北宫馥的手上上下下地看,“小姐,你一点都没变。” 北宫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傻丫头,才分别多久,我怎么就能变了?” 红叶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这不是小姐离开之后,一日三秋,只觉得时间长。”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前几天有位公子来医馆找我,说是月公子的爹,是你们让我去照顾你们的,还说小姐已经怀孕了,是不是真的?” 北宫馥点点头:“是啊,已经四个多月了。” 红叶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是呢,有点大了,我会待到孩子出生的。” “那药铺和医馆怎么办?” “有人看着呢,都四五年了,我离开几个月他们也能把铺子打理得挺好的。” 女人做老板毕竟不太方便,红叶的铺子如今已经开了好几个地方了,每家铺子都有他们独有的经营方式。 “麻烦你了,红叶。”能在这里见到个把熟人真的是十分难得的事,北宫馥感慨非凡。 “麻烦什么,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恐怕不是在大牢里,就是被砍了头,既救不了我爹,也救不了我自己。” 北宫馥笑道:“看来真的是善有善报,难道我以后要多做好事不成?” 红叶被她逗笑了:“小姐本来就是好人。” “对了,我公公带你上山,可有跟你说了一些什么,你来这里多久?”北宫馥看看月恨水,知道他肯定有些事情要问。 红叶想了想道:“他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其实我是真的很想见你们,所以他说,我就跟他走了,原本也是将信将疑,赌一把而已。” “你就这样轻信?” “当然不是,他带了你随身携带的叉子还有月公子的发冠,所以我就想,即使他不是月公子的爹,也一定跟你们有关。” 原来是这样,北宫馥点点头,又想了想:“你想过出去吗?” 红叶又想了想:“其实我也是昨晚才到这里的,昨晚上,我一个人在山上,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所以我下过山,试图走出去,但是好像那边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我,我看得见外面,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是结界。”北宫馥告诉她答案。 “对,我虽然不会玄术,但跟得你们久了,多少听说过一些。” “对了,听说这里很多练玄术的书?” “不止呢,还有很多古老的石碑,看上去都有成千上万年了,不过上面的图形还很清晰。” “图形?”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魔君说比丘山上是个练功的好地方,山明水秀,气场不错不提,还有不少魔法,玄术和仙术的秘籍,可以随时翻看。 “喏,就是这里。”红叶带他们到一处石碑林面前,有不少刻着图形的石碑,零零总总有上百块之多。 “这么多,都是些什么东西?”北宫馥和月恨水一块块看过去,多数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诏书,有些状似飞仙,有些盘腿而坐,却是腾在空中的。 还有一些,是两个人一起的,和武功不同,这些功夫,很多都是在空中完成,而这图形在他们观看的过程之中,竟然自己会动。 “这也是魔法的一种吧?”红叶好奇地问他们俩。 “是啊!”北宫馥点点头,“应该是拥有高深魔法的魔族前辈留下来的,很高深,看来需要仔细专研一番。” 月恨水看着这些石碑,又往一旁的藏书阁看了一眼:“里面的书多吗?” “很多啊!”红叶叫起来,“对了,有几本医书,我看了一下,你们不介意吧?” “随便看。”月恨水很大方地表示。 “那就好了。”红叶大喜,拉着北宫馥,“我们一起去看吧,我想小姐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北宫馥果然被勾起了兴趣,要知道红叶的医术并不差,她感兴趣的医书,想来一定是好东西。 想到这里,她跟月恨水打个招呼:“你先看看这个,我去看看医书。” “好,小心些。”月恨水的目光都被石碑上的那些画吸引着。 北宫馥跟红叶很快到了藏书阁,里面果然是满满一屋子的书,红叶熟练地拉着她到屋里的一个角落,有些兴奋地叫:“在这里,在这里!” 北宫馥随手拿了一本出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魔医札记》 “这是什么?”她有些好奇,翻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魔医,魔界地位仅次于魔君,高于四大长老的存在,拥有治愈整个魔族的能力,可以供给整个魔族源源不断的魔力,让魔族立于不败之地。 “有这样的人?”北宫馥越发好奇起来,打开细细看起来。 里面是魔界上一任魔医的手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遇到的各种病症,以及治疗的方法。 “好东西啊。”北宫馥跟捡到宝一样,跟红叶道,“如果可以成为魔医,那岂不是可以让整个魔族变得强大之余,还可以在魔君和四大长老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红叶拿过那书看了一眼,不由皱眉:“奇怪,我怎么看不懂上面的字?” 北宫馥愣了一下:“不就是我们平时看到的字吗?” “可是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有这种事? 北宫馥再低头看去,看来看去,全部都是她熟悉的文字,可红叶就是怎么都看不懂。 难道,这本札记,只有她看得懂? 她再看了一眼书架上的书,随意翻看了两本,虽然都是珍品,但是没有一本如自己手上这本这样神奇。 “我去给师父看看,也许他能看懂。”北宫馥合上书,走出藏书阁,教给月恨水看。 “你真的能看懂?”月恨水看着那书,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北宫馥点点头:“非常清楚,里面的方子也并不难学,我相信只要我那些药草涨势良好的话,里面的配方都可以实现。” “太好了。”月恨水忽然抱住她,“我听爹说过这件事,魔界已经有千年没有出现过魔医了你知道吗?” 北宫馥忽然被抱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 “魔医其实是魔界成为强者的基石之一,他们可以用药物和魔力让魔族的众魔拥有源源不断的魔力,不会累,而千年之前的大战,魔族的魔医死于天界的强烈攻击和阴谋之下。” “你别告诉我,从那之后,就没有人再可以看懂这本魔医札记?”北宫馥是个聪明人,提点一句,就很容易想到整件事的结局。 果然,月恨水点点头:“不错,一千多年了,魔界一直没有魔医,魔医一直是魔界可遇不可求的。” “那你的意思是……”北宫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是下一个魔医继承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能看懂这本书的人,应该就是下一任魔医。” “这怎么可能?”北宫馥惊呼起来,“我连魔族都不是。”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月恨水笑起来,“就好像这些石碑,你们可能看到的只是一些混乱的画像,可我看到的,却是有次序,有顺序的魔法。” 北宫馥愣了一下,再仔细看了一番,还是那些乱糟糟的话,在她看来,练也可以,但总觉得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儿,还不如她手中的魔医札记让她来得有兴趣。 “看来我们要分开练这两样东西了。”北宫馥从他手中抽回《魔医札记》,一个大大的玉佩掉到了地上。 月恨水忙捡起来,之间那玉佩很薄,可以透光,两边都打磨得非常平滑,不过有一般碗口大小,又薄又平,难怪夹在书里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是什么?”北宫馥好奇地上前看,之间那玉佩上刻着四个小字:魔医玉佩。 “如果我是魔医,这玉佩就是我的了。”北宫馥笑起来,顺手拿了过来。 没想到那个玉佩竟然从她手中滑出,在她眼前飘了起来,然后迅速落到她的腰间。 而她的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红色的绳子,正好将玉佩挂到了她的腰间。 “看来这玉佩跟毛球一样会自己认主人。”北宫馥笑得十分开心。 “嗷呜嗷呜!”毛球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十分兴奋地跳上她的肩。 “你把那些药草都种好了?”北宫馥好笑地拍拍它的头,有些好奇地问,“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怎么那么喜欢撒娇?” 毛球只是又嗷呜嗷呜叫了两声,然后窝进了她的脖子里。 北宫馥被他身上的绒毛扫得酥酥麻麻地痒,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带我去看看,我知道你也是跟我有缘就是了。” 毛球果然站好,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北宫馥和红叶跟在它身后,见到眼前一片地已经被种了很多药草,看得红叶差点有了尖叫的冲动。 “这都是书上才能见到的珍惜药物啊。”她捂着嘴,不敢置信。 “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用。”北宫馥很大方地分享。 “真的?”红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太好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将来你回人间,你再带一些回去,保证你没多久就能成为天下第一神医。” 红叶睁大眼,听到这句话又摇摇头:“神医就算了,何必被盛名所累,我只是喜欢这些东西罢了。” “倒也是。”北宫馥看看手中的医书,那书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一刻都没法停止想要看它的***。 接下来的日子,北宫馥几乎废寝忘食地看那本书,月恨水怕她孕期太累,只能适时提醒她休息。 另外的时间,他都在研究怎么离开这里。 但三四天过去了,比丘山的结界依然牢固,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 在这三四天时间里,月恨水会抽出一些时间去看石碑上的动态图,然后便开始练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连北宫馥都看不懂。 另北宫馥觉得有些挫败的是,《魔医札记》里面提到的魔医应该拥有的魔医之气,她跟着书上一样打作练习之后,竟然是一星半点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她修炼的方式有错? 还是她根本就不是真正魔医的人选,只是误打误撞看懂了这本书而已? 但既然无缘,又为什么好端端要让她看懂这本书,玉佩又怎么解释? 魔医之路 北宫馥身上的玉佩一直都拿不下来,几乎是跟着她贴身走的,就算是睡觉,也会自动落到她的枕头旁边。悫鹉琻浪 她知道这是一块有灵气的玉佩,但在书里始终找不到这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 北宫馥用长好的药草配了《魔医札记》里面的一些方子,虽然有效果但效果并不如书上写得那么强大。 “总是还差很多。”北宫馥有些发愁。 月恨水的魔功倒是练得渐入佳境,最近几次下山对付比丘山结界,竟然有松动的迹象砝。 “我这里有进展,你不急,开战应该还有些时间可以准备,现在要应对的,是魔界中的纷争。”月恨水见她皱眉,有些心疼。 “你就好了,每日都有进步,而我,虽然能看懂那本书,可好像也是什么都看不懂的样子。”北宫馥叹息一声,把书放到桌上。 月恨水赶紧摸摸她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别这样,孕妇不开心,孩子就不会开心。遒” “爹把我们送到比丘山都快二十天了,结界也松动了,我这里却是毫无进展。”北宫馥叹口气,自己也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开战是肯定的事,早日成为魔医,就可以早日给魔界吃一颗定心丸,我也不会觉得我是个没用的人。” 月恨水瞪她一眼:“你可是我儿子的亲娘,怎么可能是没用的人?” “除了会生孩子,什么都不会,那跟母猪有什么区别?”北宫馥反瞪他。 呃…… “你要整天这样看自己,那我也没办法了,不过就算你是母猪,我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北宫馥深吸口气:“知道了,去练功吧,也好早日下山,现在魔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也担心。” 送走月恨水,北宫馥看着《魔医札记》叹了口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参透你呢?” 她抓着那书在桌上很狠拍了两下,再翻开,上面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难道要将你上刀山下火海才能给我启示?” “小姐,千万不要啊。”红叶急匆匆端着补品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可是有灵性的东西,你烧了它,说不定它一生气就不乐意让你看到了。” 北宫馥想了想:“也是,也许对方设了魔法,水火不侵呢。” “对了,如果没有设魔法,一烧,那不就什么都没了?”红叶再次提醒。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出主意一直都是北宫馥的强项,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六神无主。 红叶想了想:“我倒觉得,心诚则灵,这世上,没有速成的东西,就算是月公子练功,也是一天天练,才能让结界松动了一些,可离打开结界还要好些日子呢,不过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北宫馥没好气地道:“他好歹是松动了,我配的方子,只能治些常见病,这跟原来有什么区别。” “都说孕妇气躁,看来是真的。”红叶好笑地把手中的汤碗递过去,“凝神静气的,你到了魔界之后,脾气似乎明显比以前燥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她到魔界之后,被人瞧不起,所以总是很急着想要表现自己,做出一点成绩来,才好不让月恨水还有公婆丢脸。 特别是月恨水为了她变成人类之后,她一直想要证明人类其实并不比魔族差。 她参与政事,给魔君一些启发,想用人类的智慧结合魔界的实情来做一些实事。 这一些,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但整个魔界并没有看到她的努力,看到她的作用,这让她多少有些着急。 她从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多聪明智慧,但为了月恨水,为了魔君和兰夫人,她很努力地想要让整个魔族认同她。 但这个世上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 她现在恐怕就是这个状况,这个世上高深的功夫,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参悟不透,她不过是过了区区二十天,就烦躁不再想看,岂不是太没耐心了? 她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耐性? 这连北宫馥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了,她一向沉得住气,可能在人间一场报复走得太过顺风顺水,几乎所有的事情在她身上都变得十分简单顺利。 这些让她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同时,对自己的要求也就高了。 想想前世,她连玄术都无法修炼,其实今日所有的一切,还都是因为师父赐给她的,她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的? 想到这里,北宫馥拿起书来,看了一眼:“反正我有上千年的命,一天看不懂就两天,两天看不懂就三天,千年的时间,我就不信看不懂它。” “这就对了。”红叶点点头,“之前月公子昏迷的时候,你不是永远都抱着信心的么,如果你可以保持那个时候的心态,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有道理!”北宫馥点点头,开始用安神汤。 “不过你现在是孕妇,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也不能看太久的书,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 北宫馥点点头,笑道:“有个大夫在身边伺候的感觉真好,我答应你,以后每天我会约上娘,每天出去走一个时辰以上。” “好,我陪你。” “我们不拖拉,等我吃完,我们就出去。” “好!” 二女商讨完毕,便去找了兰夫人,想约一同出去走走。 兰夫人见北宫馥来找她,不由喜笑颜开:“这几日你专心研习医书,我早就想去找你,怕打扰了你。” 红叶忙道:“其实饭菜都是兰夫人亲自下厨给你做的,生怕你吃得不好。” 北宫馥忙道:“娘你也是孕妇,怎么能让你再照顾孕妇?” 兰夫人笑道:“我这个胎儿跟你的可不同,这胎儿会在我肚子里三百年,接下来又要魔化七百年,若是这千年时间我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要闷死?” 倒也是,别说千年时间了,就算十个月,真的让北宫馥什么都不做只做养胎这一件事,好像也不太可能做到吧? “娘,以后我每天都在会来找你聊天的,我们娘俩每天都出去走走,聊聊天。” “真的?”兰夫人大喜,“不会影响你研习医书吧?” 北宫馥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其他东西,都可以容后再议。” 兰夫人点点头:“都是要做娘的人,我理解你的想法。” 婆媳二人相视而笑,红叶忍不住叹道:“你们真的是我见过相处最和谐的婆媳了。” 兰夫人想了想:“人间的婆婆怎么样?” 红叶笑道:“早起要请安,晚睡要请安,没有婆婆的命令,媳妇不能坐,必须站着。一日三餐媳妇都要站在一旁给婆婆布菜,有些婆婆还要求媳妇在睡觉之前先把她的被子睡热……” “这是何苦呢……”兰夫人没听红叶说完,就忍不住摇头,“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北宫馥道:“娘,你是不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以前媳妇受婆婆欺负,如今她总算可以欺负媳妇了,当然是变本加厉。” “这就叫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兰夫人显然很不同意这个观点,“我若受过苦,必然希望将来我的媳妇可以享福。” “那是你的想法,很多人想法不同。”北宫馥笑,“况且,若是受了委屈不能发泄,又打不过强者,自然只能发泄在弱者的身上啊。” “倒也有理。”兰夫人点点头,一抬头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北宫馥有些不解。 “我们这不知不觉的,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兰夫人看看前方,有些好奇。 北宫馥抬眸看去,见是一处草长莺飞的地方,魔界没有四季,算起来也叫四季如春,只是花草都是魔功幻化出来的,有些可惜。 之前三人便走便说,因为比丘山跟紫霞上是一样的,北宫馥一直觉得不管她们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但这个地方,却好像有些不同。 她仔细看过去,见身旁的两棵树,好像对面也有两棵。 最主要的是,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啊? 北宫馥再细看,发现连脚下的草坪竟然也是跟对面正好翻个个,只是因为草坪比较难辨认,所以他们并不没有察觉罢了。 “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是不是?”兰夫人转头看她。 红叶后知后觉地叫了起来:“我好像在照镜子,可是镜子里面竟然没有我。” 北宫馥想了想:“爹说过,紫霞山是比丘山的倒影,所以两座山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比丘山和紫霞山的连接点了。” “说得没错,我也这么想。”兰夫人点点头,“我们上去看看。” “好!”北宫馥三人赶紧往那接缝方向而去。 她们以为会遇到结界阻拦,没想到居然很轻松就穿了过去。 “是紫霞山了,是紫霞山!”北宫馥差点激动地叫起来。 却听到那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她仔细听去,十分耳熟。 “好像……是心悦。”她愣了一下,“心悦怎么会在紫霞山,爹不是说留下她陪伴吗?” 兰夫人也蹙了眉头:“难道他再一次骗了我们?” 北宫馥摇摇头:“爹很爱你,我们谁都看得出来,可到底有什么事,要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骗我们,特别是骗你?” 兰夫人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婆媳二人想了想,决定先循着心悦的声音方向而去,没多久,果然看到心悦正开心地在山间奔跑,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 “掌门师伯?”北宫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席九思停了下来,看了她们一眼:“馥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这句话,随即北宫馥叹了口气:“我先说吧,我们是魔君带我们来的,不过我们住在比丘山,不是紫霞山。” “紫霞山是比丘山的倒影,住在比丘山,就等于住在紫霞山了。”席九思点点头。 北宫馥有些惊讶:“师伯,你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席九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看看心悦,“在差不多二十天之前,魔君来找过我,让我收了心悦为徒。” 那就是送他们到比丘山之后几乎立刻发生的事情? 兰夫人看了北宫馥一眼,急急地对席九思道:“魔君走之前,可有告诉过你什么事?” 席九思看她一眼:“夫人不必着急,我听魔君说,魔族怕是要有一场变动,这场动.乱结局他也说不好,所以想将他最亲的人保护起来。” “他真的这么说?” “不错!”席九思点头,“而且,他还告诉我,如果三年之后他不曾回来,就让我到这里,把你们带出来。不过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北宫馥忙解释道:“其实我们也是误打误撞而已,不过来到了紫霞山……对了,那我们不是可以回魔界了?” 席九思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你脑子转得还是这么快。” 北宫馥大喜:“这么说是真的了,我立刻回去告诉师父知道。” “等等。”席九思拦住她,“你可要想清楚,连魔君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一定不是简单的事,你现在让七师弟回去,很有可能就是你们的永别。” 北宫馥沉默了,兰夫人拍拍她的肩:“我把儿子交给你,你自己拿主意,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决定,我以后决不怪你。” 北宫馥有些感激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与其让他一辈子活在不负责任的痛苦和自责中,与其将来他一辈子怨恨我,我宁可让他去搏一搏,我的丈夫,我对他有信心。” “可是……” 席九思还想说什么,却听北宫馥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等我将他的孩子抚养成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一定会跟着他走!” 见她情真意切,且意志坚定,席九思一时也没了话说,只是长叹一声:“看来你主意已定。” “不错。” “那我不拦你,但我也不会帮你,一切看你自己的造化。”席九思摇摇头,看着心悦,“我只负责照顾她。”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将心悦搂在怀里好久,随即便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转身往比丘山方向走。 兰夫人和红叶赶紧跟在她身后,三人急匆匆走了好久,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 “怎么会这样?”兰夫人有些奇怪,“我记得我们就是从这里走过来的。” 北宫馥想了想:“爹既然给我们留了这个等他遇害才能让人发现的地方,肯定是十分隐蔽的,我们刚才说着话分心走过来,肯定没有记得非常清楚。” 她就是仗着紫霞山任何地方她都认识,所以随意走,自然也是没认真记路。 “我觉得,这比较像一个阵法。”兰夫人仔细观察了一下,“进入这个阵的人,很难走出去。” 北宫馥愣了一下:“娘懂阵法?” 兰夫人笑道:“我以前是神女,人界和仙界是最流行阵法的地方,仙界的阵法还比人间要高出一筹呢。” “原来如此。”北宫馥四周看看,只觉得雾气越来越弄,路看得越来越不清楚,不由急道,“既然娘看得出来,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兰夫人想了想:“当年我不过是在厨神手下帮忙的小仙,也没练过什么高深的仙术,这阵法,倒是有些眼熟,既然是你爹布置的,说不定我听他提过。” “娘,你好好想想。” 兰夫人凝神冥思良久,忽地抬头:“这个阵应该是他在天界的时候跟我提的八荒*阵,我们越是走动,雾气就会越多。” “可不走,我们又怎么能出去?” 兰夫人想了想:“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破解,不过我听圣辰说过,以前魔界的魔医可以破解此阵。” “魔医?”北宫馥愣了一下,“那不是给魔族看病,提供魔气的么,怎么竟然会破阵?” “你爹是这样告诉我的,具体用的什么法子,我看他也未必知道。” 北宫馥皱眉,看看红叶:“难道……破阵需要的不是人,不是法术,而是……药草?” “药草?”红叶愣了一下,“我之前倒是帮你收了一些成熟的药草,放在你的皮囊里了,不知道能不能用。” 北宫馥忙拿出皮囊来看,红叶看了一眼道:“咦,都湿了。” “对了!”北宫馥眼中一亮,“雾气主要是由水组成的,如果我们能用火,这雾气应该很快就能散了。” 兰夫人想了想:“好,用三昧真火。” 三人采了一些树枝,绑起来,兰夫人作法,一道火光直接往树枝上点了上去。 但是那火苗在柴火上燃了一下,却立刻熄灭了。 “这是什么水形成的雾气,竟然连三昧真火都能扑灭?”北宫馥很有些不解。 兰夫人又努力了一番,最后有些抱歉地摇摇头:“看来我帮不了你们了。” 北宫馥想了想,打开皮囊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草,沉思良久,拿出里面一束药草:“红叶,试试这个。” 红叶看着那药草皱了一下眉头:“这是红魔草,你要做什么?” “你还记得这种草怎么用吗?” 红叶想了想:“红魔草天性含有剧毒,遇火则毒性更烈,且一旦遇火,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扑灭它身上的火。” 北宫馥点点头:“点上!” 临别之前的缠绵【一万字,重要章节求订阅】 “小姐,你疯了,这药草有毒啊。悫鹉琻浪”红叶看着她,“我们都可以吃解药,你怎么办?” 那个解药孕妇禁吃,不然就会伤害婴儿。 但如果不吃解药,这毒药又怎么顶得住? “我有内力可以将毒气暂时封存半年,不会伤害孩子的。”北宫馥坚持。 “小姐……砝” “你相信我,我比你更紧张我肚子里的孩子。”北宫馥咬一下牙,“但现在,我们必须要出去,我相信爹现在一定身处险境。” 兰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馥儿,不必勉强。” “娘,你待我好,我心里都清楚,所以对你,对爹,我都好想对待亲生父母一般,不,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从未像你们这样待我,我又怎么可以看着你们身陷险境而不顾呢?遘” 兰夫人眼圈一红:“也不知道你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娘,你放心,魔界的天不会塌下来的,就算塌下来,我会帮你,帮爹,帮师父一起顶着。” “谢谢。”兰夫人看看她,“但如果会伤害你和孩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你不要这样做。” 北宫馥浅笑:“我还要抚养我的孩子长大呢,我还要跟师父再生几个孩子呢,不然就他和心悦两个孩子,还是太孤单了一些。” 兰夫人见她模样坚定,又知道她不至于伤害孩子,如今还在她肚子里,如果对她自己不利,同样就是对孩子不利,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这么做。 见兰夫人不说话了,北宫馥者才转头对红叶道:“红叶,把火点上。” 兰夫人想了想:“凡火恐怕不能在这里点燃,我还是用三昧真火燃烧这些药草。” “好!”北宫馥点点头,红叶忙在雾气最浓的地方摆放上药草,兰夫人的三昧真火一窜,果然立刻就点燃,而且经久不息。 北宫馥拿出随身解药让她们一人服用了一粒,自己则提起真气,将毒气推除在外。 没多久,雾气就散去,眼前的路变得格外清晰,北宫馥忍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样了,小姐,你没事吧?”红叶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北宫馥摇摇头。 “既然没事,为何一脸诧异?” “就是因为什么事都没有,我才觉得奇怪啊。”北宫馥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我连一点点毒气都不曾感觉到,身体不止没事,甚至感觉比以前还要精神气爽呢。” “真的?”红叶睁大眼,一样也觉得不可思议。 “嗷呜!”空中忽然出现熟悉的呼叫声音,北宫馥立刻就听了出来,马上交道:“毛球,你在哪里,我们在这里,快带我们出去。” 空中立刻出现了毛球的身影,嗷呜一声就扑到了北宫馥的怀里,还用它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在她脸上蹭个不停。 “好了好了,快带我们出去。”北宫馥只觉得脸上痒,笑个不停。 毛球果然听话地飞到空中,很快就在前面飞了起来。 众人跟在它身后,发现没有雾气之后,道路其实十分好走,而原来挡着她们的那些石块好像也消失不见了,不远处,月恨水也急匆匆地走过来,看着她们道:“你们去哪里了,急死我了。” 北宫馥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别急,我们都很好,不过有些事,等回去之后我再告诉你。” “回去之后?” “先回去帮你收拾行李。”北宫馥急匆匆拉着他往住处走。 红叶站着不动,兰夫人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我在想,小姐闻了那毒气,又没有解药,她怎么会没事?” 兰夫人想了想:“是啊,就连我有魔功护体,还有解药,也感觉到身子很不舒服,等毒烟散了才感觉好点。” “这就奇怪了,难道练了那魔医的功夫就百毒不侵了?”红叶脱口而出。 兰夫人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那边越行越远的小两口。 北宫馥拉着月恨水回住处,看得月恨水心惊胆战的:“你慢点,别摔着。” “我有功夫,不怕。”北宫馥进了房之后就急急地为他收拾行李,一边又把今日在比丘山和紫霞山相邻的地方见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真有这样的事?”月恨水大喜。 “当然,我会骗你不成?”北宫馥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拿了包裹放好,“再说你娘和红叶都看到了,绝不是我的幻觉。” “我不是不信你。”月恨水扳过她的身子,“我只是忽然发现要离开你了。” 北宫馥整理行李的手也忽然慢了下来,随即她笑了起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有什么不好?” 她垂着眼眸,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你……真的舍得?”月恨水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 北宫馥整个人都僵住了,良久之后,她才缓缓抬头看着他:“不舍得也要舍得,我不希望你带着遗憾活一辈子。” 月恨水双手扶住她的肩:“馥儿,娶到你,我何其有幸?” 北宫馥失笑:“师父,你说过很多次了。” “因为,是事实,所以我才一次次地说。”月恨水双眸犹如深潭,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接,有些情愫在目光流转之间倾泻出来,双方都看得清楚。 于是月恨水微微低头,噙住了她的双唇。 那个吻,辗转反侧,吸吮中带着格外柔软的感觉,让人有几分温暖却又有几分心酸。 熟练地褪去她身上的衣服,北宫馥并没有拒绝,现在她的孕期已经进入稳定期,适当的夫妻生活可以承受。 况且,此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月恨水松开她的唇,问道:“馥儿……” “嘘,不要说话。”北宫馥双手环上他的腰,轻轻解开他的腰带,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夫君……” 她很少叫月恨水为“夫君”,叫了十几年的师父,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口的。 但是此刻,她只想叫这个两个字。 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这辈子唯一爱着的男人! 月恨水心中一动,双手轻轻抚上她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甚至低头亲吻了他一下:“儿子,乖乖在娘的肚子里等爹回来,爹一定会回来引接你的出世的。” 北宫馥微笑起来,周身好像有着母性的光芒散发出来,月恨水一时看得呆了,只喃喃地道:“馥儿,你好美!” 再次覆上她的唇,这一次,绵延悠长,并不再松开。 屋内,有种旖旎的气息在屋内氤氲开来。 喘息声,带着浓浓的不舍,在屋内良久地回响。 “夫君……” “馥儿……” 缱绻的声音,他与她再次结合,只愿永不分开。 良久之后,喘息声渐止,北宫馥缩在夫君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该走了。”北宫馥轻轻推了月恨水一把,手上却是柔弱无力的。 月恨水看她一眼,叹口气:“馥儿,如果这次我去……” “没有如果!”北宫馥猛地打断他的话,“不可以有如果,不可能有如果!”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让月恨水愣了一下。 随即,他便笑了起来:“对,没有如果,不可能有如果,也不可以有如果!” “没错!”北宫馥郑重地点头,坐起身,“你走吧,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和他的爷爷平安归来。” “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月恨水咬咬牙,开始起身穿衣。 他尽量不去看身边的女子,北宫馥也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 月恨水迅速起身,飞快地穿好衣服,好像有人赶他似得,以最快的速度打好包裹,便出门去了。 北宫馥听到身后没有声音了之后,才缓缓起身。 她知道,师父是怕他自己会后悔,所以才走得这么急,那么匆忙。 而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只是生怕自己会开口让他留下来。 闭一下眼睛,她知道兰夫人和红叶会带他去比丘山的边界,她并不打算去送他。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坚强的内心,何时就会变得格外脆弱。 此时此刻,屋里静得只能听到孩子在她肚子里活动的声音。 “孩子,你也不舍得你爹是不是?”今日孩子胎动得格外频繁,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仿佛可以摸到他的手和脚。 她穿好衣服,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门口,看着夕阳的光辉慢慢映满了整个屋子。 远远的,兰夫人和红叶走了回来,她赶紧站了起来:“你们回来了?” 红叶看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没去送月公子?” 兰夫人赶紧拉她一下,然后看着北宫馥道:“不送就不送了,既然没有送走,他就没有离开,就一直都在。” 有一个最关心最心爱的人,兰夫人到底是比红叶理解她的心态。 北宫馥笑得有些苦涩:“我都不知道,今日我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将来孩子会不会怨恨的今日的决定。” “何必如此悲观。”兰夫人笑道,“不管结果如何,孩子都会为有一个这么识大体的娘,和一个负责任的爹而骄傲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兰夫人语气十分肯定,让北宫馥有些忐忑的心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他……走得还顺畅吗?”想了想,还是不由自主问了一句。 红叶不由笑出声来:“他一个大人,功夫又那么好,放心吧,那点山路难不倒他。” “倒也是!”北宫馥点点头,“谢谢你们了。” “傻丫头,谢什么,我刚才送走的,可是我的儿子呢。”兰夫人摸摸自己的肚子,“我还有三百年可以等,而你,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我想,我这个儿子,一定不会错过他自己孩子出生的日子的。” “我也相信他!”北宫馥点点头,摸摸自己的肚子。 “对了,小姐,你可感觉到身体不适吗?”红叶忽然有些关切地上前看着她。 北宫馥愣了一下:“我应该身体不适吗?” “可你刚才明明闻了毒草的气,可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北宫馥这时候才转过弯来:“你是说毒草?” 她早就忘记这件事了,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得她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中毒。 她以为,她需要花费一定的功力来将那毒气封闭在体内的一个地方,不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想办法解毒。 虽然毒性在体内时间过长将来必定难解,但她不能因此而伤害了她的孩子。 但出了八荒*阵之后,因为身体没什么问题,月恨水又一脸的着急,加上毛球后来的捣乱,让她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对啊,怎么会这样?”北宫馥一时也想不明白了。 “难道,小姐练了《魔医札记》里面的功夫之后,就百毒不侵了?” 北宫馥摇摇头:“这怎么可能,那不过是本医书,又没有什么内功修为方面的东西,多是一些药方,我连药都没吃,怎么可能就忽然百毒不侵了?” 红叶也想不通,两个人不由转头看向兰夫人。 她对魔界的了解,肯定是比她们要多。 兰夫人这次也犯了难:“你们知道,我也是在天界长大的,跟着圣辰才会来到魔君,我对魔界的了解,很多也是听他说的,可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所以……我想你们明白的。” 北宫馥和红叶对视一眼,长叹了一声。 兰夫人说的确实是实情,她们实在很难想象,平日挂着一张冷脸,寡言少语的魔君忽然侃侃而谈的样子。 即使谈话的对象是他的妻子,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是没有答案了,北宫馥有些失望,却听兰夫人忽然道:“馥儿……” “什么?” “我记得你爹跟我提过,魔医确实是百毒不侵的,因为他要给整个魔族输送足够的魔气,他自己绝对不能受伤或者生病,所以每个魔医应该有自己的守护法器。” “守护法器?”北宫馥愣了一下,想了想,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大玉佩。 “不会是这个吧?”一旁的红叶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北宫馥盯着那玉佩好久,忽然道:“是不是真的,试一试就知道。” “怎么试,不会又熏毒草吧?” “不需要。”北宫馥对着空中叫一声,“毛球!” 很快,空中飞来一团白色毛茸茸的物件,飞快地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吐点毒液到这个玉佩上。”北宫馥将玉佩举起来,递到毛球面前。 毛球迟疑了一下,显然很质疑主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 “然你做你就做!”北宫馥瞪它一眼。 呃…… 它的主人有时候脾气真的不太好呢! 毛球一脸无奈,眨眨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珠子,对着玉佩啐了两口。 它的毒液是黑色的,滴在白色的玉佩之上格外明显。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在瞬间发生了。 那黑色的毒液滴到玉佩之上后,就慢慢变淡,好像被玉佩慢慢吸收了一般,最后竟然彻底消失不见了。 “它真的能吸收啊。”红叶睁大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 北宫馥眯起眼睛:“以前只知道这玉佩通灵性,却一直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作用,看来,我现在已经知道它的作用了。” 兰夫人有些疑虑:“可是,从来没听魔君说过魔界的魔医不是魔族啊,你是人类,又怎么可能输送魔气给魔族呢?” 这也是北宫馥一直很疑惑的地方,她进屋拿了《魔医札记》又是抖又是看,有些无奈地道:“我在这本书里没有看到任何和魔气有关的东西。” “这是魔医最大的责任,没有输送魔气的能力,又怎么可能会叫做魔医?” 北宫馥皱了眉头,良久才道:“莫非,这书不止一本?” 红叶摇摇头:“不可能吧,我在这里一天,都看了一遍,医书都在那个位置。” “你一个人看,难免会有疏漏,现在我们三个人去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自从发现《魔医札记》之后,北宫馥就没有再进过藏书阁,因为这本书好像有种魔力一般,牢牢地吸引着她。 一天不看几次,她就会觉得浑身难受。 现在想起来,她前几日难道是入了魔障? “我想,我们现在去看看,也许有发现。”兰夫人提议。 三个女子和毛球,一起前往藏书阁而去。 藏书阁内部并没有什么改变,医书的那一块很明显是少了一本书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这本《魔医札记》其实并没有多少厚,为什么少了这本书会有一个这么明显的空隙? 要知道,藏书阁内的书,都是放得满满当当的。 当有新的藏书放进来的时候,这里的书格会自动变大,直到那些新书可以刚刚放好为止。 所以这里面的书和书,书和柜子之间,是没有任何空隙的。 “没了书,书柜不是应该自动跟着书合拢吗?”北宫馥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兰夫人也点点头:“奇怪,为什么魔医的书拿走之后,这里会有空隙?” 她走上前,用手在那个唯一的空隙里面探了一下,忽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啊!”她赶紧运气魔功,一掌打出,这才全身而退。 “这地方,好古怪。”退了回来,兰夫人惊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的手。 北宫馥赶紧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这个小小的缝隙,似乎能把我吸进去。” 红叶皱眉:“不过一本书这么大的空隙,怎么能把人吸进去?” 北宫馥摇摇头:“魔界有很多你想不明白的东西,也许这就是魔医的秘诀所在。” 兰夫人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北宫馥想了想:“先找个东西证明一下吧。” “什么东西?” 北宫馥到外面看了一下,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走了进来,朝那个缝隙丢了进去。 那石头果然迅速被吸了进去,连渣都曾留下。 “真的有吸力啊。”红叶睁大了眼睛。 兰夫人抿了一下唇:“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北宫馥在屋里到处走了一下,看看四周的环境:“上次我拿走《魔医札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这应该是我们走了之后才有的。” 红叶在旁边一直点头。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兰夫人想了想,“我功力比你们都高,不然我进去看看。” “不行!”北宫馥立刻拉住她,“如果爹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一定会怪我的。” “那你有什么其他办法?” 北宫馥想了想,从一旁的桌上取了一张纸,画了一个人形出来,上面再画上奇怪的符号。 随即,她站起来,见那纸人往地上一丢,立刻变出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分身术?”兰夫人立刻认了出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去,把里面见到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北宫馥对符咒人下了命令。 符咒人点点头,转身一眼不发地往书本之间的空隙走了进去。 那空气果然吸力强大,符咒人的手刚放进去,整个人就好像被压缩了一般,慢慢被拉进那个小洞里面去了。 三人一球在外面等着,好久也不见符咒人出来,正当三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书架缝隙处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出来了!”红叶叫一声,下意识去拉那只手。 谁想到,那手仿佛极有力量,竟然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死活都无法挣脱。 “小姐,救命……”红叶大叫起来,北宫馥赶紧伸手去拉她,却发现那吸力果然大的惊人,她竟然也被拖进去了两三步,而红叶更是半个人都已经进了里面。 兰夫人急了,赶紧对着那些书本一阵乱打,但是有怕伤着红叶,终究不敢直接从吸走她的方向打过去。 “小姐松手,松手,不然你也会被我拉进来的!”红叶使劲挣脱北宫馥的手,不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冒险。 北宫馥却是死不松手:“不行,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里的,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可你肚子里有月公子的孩子,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月公子交代?!”红叶也大叫起来。 “她会理解的!”北宫馥说着,已经忍耐不住那强大的吸力,跟着红叶直接冲了那缝隙之中。 吸力强大的缝隙,有着长长的通道,她们在通道之中漂浮着,一直身不由己地往里进,不止过了多久,她才感觉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红叶爬了过来,北宫馥刚要回答,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娘,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两个都进来了,我怎么放心,当然要有难同当。”兰夫人瞪她们一眼。 北宫馥有些急:“你要是在外面,还能给别人传个信呢,现在我们三个都进来了,难道要求着毛球去通风报信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嗷呜一声,一个毛茸茸的物件落到了她的肩上。 “完了,毛球也进来了。”北宫馥长叹一声,“看来真的只能生死由命了。” “也不用这么悲观,这里到底是凶是吉我们谁都不知道。”兰夫人忍不住劝了她一句。 “也是!”北宫馥点点头,“找找看,也许能找到出去的路。” 一旁的红叶却叫了起来:“咦?” “怎么了?” “小姐刚才不是放了一个分身进来么,怎么没看到她?” 北宫馥愣了一下,抬眸看去,见这里是个像岩洞一样的地方,地面还算平整,地方很大,有几条走道。 “我们一起走,不要分散。”北宫馥把手臂上的飘带拿了下来,“我们三个绑在一起,就不怕分散了。” “有道理。”红叶也接下腰带,跟兰夫人一起,结成了一条长带子。 三人各自绑了一圈,确定一定不会分开之后,才往其中一个山洞而去。 这是一个类似过道一样的地方,没走多久,里面就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不是有人住着吧?”红叶见里面竟然有石床,被子,还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十分干净的碗筷。 北宫馥上前看了一眼:“不会,你看!” 她伸手碰了一下那床被子,那被子竟然很轻易就被她戳出一个洞来。 “这被子应该最少有几百年没有人盖过了,都脆了。” “是哦。”红叶越发想不明白了,“既然没人,那又是什么把我们拉进来的?” “再看看吧。”北宫馥三人到处走了一圈,发现这里是一个由很多小山洞连在一起的洞中洞。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应该曾经有人生活过。 因为这里就好像一户人家的房子,有厅堂,有卧房,有书房。 不过最令北宫馥感兴趣的时候,某个小山洞内,一张石桌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瓶观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很多人间和魔界都绝迹了的神奇药品。 那药的配方,甚至在《魔医札记》里面也没有记载完全。 “这地方好奇怪。”红叶当然也看到后面有不少书,而且看上去似乎都是医书。 “我明白了。”北宫馥缓缓点头,“这里应该是早年魔医修炼的地方,那张石床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我刚才摸过,那石床格外冰凉,里面放的应该是千年寒冰。” 兰夫人有些明白了:“不错,魔界所练的功夫都是极阴及寒之气,魔医既然是魔气的输送者,我想他的气息更阴寒。” 北宫馥恍然大悟:“对了,我的体质一直都是极其阴寒,师父还说要用毕生之力,将我的手捂热,看来,正因为我这个体质,《魔医札记》才会选择我。”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兰夫人点点头。 北宫馥再看向那些瓶瓶罐罐后面的书:“我想,我手上的《魔医札记》其实是打开这里的钥匙,一旦我看懂又拿到玉佩之后,这里就会为我开放了。” 兰夫人心细:“可我们怎么出去呢?” “这倒是个麻烦事。”北宫馥也有些犯愁起来,她们刚才参观了这么许久,始终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地方啊。 “还有一点。”红叶也皱眉,“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也没见到你的分身啊。”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去过的?” “再找找吧,不要急。”兰夫人率先往外走。 “等等!”北宫馥不动,摇摇头,“我们三人都算是心细的人,我想,外面应该没有什么遗留下的东西了。” 兰夫人轻蹙眉:“馥儿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进来的地方有钥匙,会不会出去的地方也需要钥匙呢?” “钥匙?”兰夫人和红叶对视一眼,觉得她说得似乎不无道理。 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就想想其中有什么玄机吧。 三人坐下喘口气,北宫馥看着室内,最后目光停在那些书上。 “如果进来的钥匙是书,钥匙肯定有相似的地方……” 红叶反应了过来:“小姐的意思是……进门和出门的钥匙是类似的东西?” “不错!”北宫馥点点头。 兰夫人看着那一架子的书道:“看来玄机在那里了。” 三人往书架前走去,刚走近没多久,红叶就叫了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大家看她指的方向,竟然是刚才北宫馥设下的分身术中她的分身,不过已经被打回了原形,也就是一张纸的模样。 “难道这里有照妖镜不成?”红叶好奇地道,“到这里的人都会被打回原形?” “还好我们三个就是原来的样子。”兰夫人叹口气,想了想,伸手去拿那符纸。 “娘小心些。”北宫馥忙叫道。 兰夫人笑道:“我的功力是我们之中最高的,这种事,我不做谁做?” 她笑笑,还是坚持伸了手过去。 她见符纸一点一点抽了出来,三个人都在默默等待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兰夫人终于说出了结局。 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但我们现在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钥匙啊。”红叶叹口气,这是最要命的关键所在啊。 北宫馥眯起了眼睛,盯着符纸出来的那两本书看。 “这书有什么问题吗?”兰夫人关切地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本书应该就是真正的钥匙。” 兰夫人想了想:“我再试试。” “我想,其中一本应该就是会现原形,一本则是钥匙。” 兰夫人笑道:“我有什么原形好现的?” “也许,它能知道娘你之前是神女。”北宫馥认真想了想,“我是人类,我最适合。” “不行,你们两个都是孕妇,我反正是真的人类,又不是妖,我来吧。”红叶拍拍胸口。 兰夫人和北宫馥还在迟疑,红叶却已经冲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同时抽出两本书。 “轰!”一声,三人吓了一跳,只觉得眼前一暗,不一刻,就有一道风从背后传了过来。 “看,那里有个门!”红叶开心地大叫起来。 三人大喜,转头看去,果然原来的岩洞壁竟然已经打开,露出一个可以允许五六人进出的大门。 “看来这洞口以前并不是魔医一个人住吧?”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却听到身后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魔医留步!” 三个人身子一僵,情不自禁地就停下了脚步,却一时不敢往后看。 他们刚才出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怎么会忽然好端端冒出声音来? 在魔界出生的人间婴儿【馥儿生了】 三人转身,看到一个虚幻的影子飘在空中。悫鹉琻浪 那影子似个人形,但是又似乎跟人有些不同,不止是有白发白须,还有白眉,以及肩上一些挂着的毛。 “你是谁?”北宫馥盯着那虚幻的影子看,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应该不是人类,而他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么就应该是魔族了? “我是魔医。” 北宫馥愣了一下:“魔医,你就是在这里修炼,并且写下《魔医札记》的魔医吗?砝” “正是!”虚影点点头,“这是我特意留下的幻影,等着有一天可以看到有缘人。” “有缘人?”北宫馥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有缘人?” “我的有缘人,就是可以开启这个山洞机关的人,也是可以看懂《魔医札记》的人,同时,也是下一任魔界的魔医。逦” 北宫馥越发不解了:“可我身上没有任何你说的魔医之气,魔医不是可以给魔界带来源源不断的魔气的吗?” “不错!”魔医点点头,“想要真正成为魔医,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练习之前,你不可以是魔族,只要不是魔族,你是人类,或者神族,只要和魔界有缘都可以修炼。” “我练过一些魔功,但我不是魔族。” “那就算是满足了。” “还有一个条件呢?” “看光这个山洞内的所有书,并且领悟!” 北宫馥想了想:“这倒是个艰巨的任务。” “如果没有毅力,只能取消你魔医的资格了。”幻影在空气之中闪了闪,很快消失不见。 “魔医……魔医!”北宫馥又叫了几声,却再没有人回答她。 “没用了,魔功的这种幻术留下的影像都有特殊的任务,任务完成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出现了。” 北宫馥沉吟一阵:“看来,他的任务就是告诉我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魔医了。” “应该是如此。” “看来只能照他的话去做了。” 红叶忍不住叹口气:“可那有一墙的书呢,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啊?” “放心吧,穷极一生,学无止境嘛,每天都看,爹给了我几千年的生命,总有一天,我能将这些书看完的,不过……” “不过什么?” “开战是迟早的事,我怕开战太早,到时候我还没练成,魔族就会出于劣势了。” 兰夫人忙道:“尽力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不过我一定会尽力的。” “我相信。” 三人往出口而去,果然看到正是比丘山地界,外面什么都不曾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北宫馥是整个比丘山上最忙的人,兰夫人做饭,红叶帮她调理身子,随伺在旁。 而她自己,只是不停地看书看书。 不过就算天天花再多的功夫看书,她还是会让自己做到两件事——每天散步一个时辰左右,每天保证充足的睡眠。 她的肚子里,是她和夫君对未来全部的赌注,不容有失。 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了,她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红叶的表情也越来越小心。 她虽然是大夫,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家,从来没有怀过孩子,不知道孕妇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一边又一边地叮嘱北宫馥:“如果感觉一阵一阵的疼,可得记得告诉我。” 北宫馥忍不住失笑:“我也是大夫,我会不知道什么叫阵痛吗?” 再说了,前世她早就经历过一回了,自然比其他人多些经验。 红叶叹口气:“我是怕你看书看得入了神,都忘记了肚子痛。” “怎么可能?”北宫馥被她逗笑了,“你以后自己生过孩子就知道了,不管什么都不会比他重要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红叶叹口气,“不过月公子说过,在你生产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怎么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北宫馥抿了一下唇,随即浅笑起来:“我相信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不怕,不怕,就不会发生。”北宫馥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只要还有期望,我都不会允许自己绝望,也不会让孩子跟着我一起绝望。” 红叶定定地看着她,又叹一声:“只要小姐不绝望,红叶就陪小姐一起等月公子回来。” 北宫馥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红叶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你只比我小一岁,在人间,像你这么大年纪的,都有两三个孩子了,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没有?” 红叶脸一红:“之前红叶不是跟小姐表过决心了么,我只想专研医术,不想成家立室,为一个男人相夫教子,失去自我。” “难道你觉得,我现在失去自我了吗?” “当然不是。”红叶忙摇摇头,“只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会同魔君和月公子一样,懂得尊重女人,又一心一意爱一个女人一辈子呢?” 这倒也是,北宫馥一直觉得,月恨水父子已经上天入地男人中的极品了。 如果还要再出现一个,恐怕还需要再逆天一次才能实现了吧? 所以红叶苦笑一声:“既然如此,何必禁锢了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自己的喜好?” 红叶一直都是独立自主的女子,从小饱读医书,又开了医馆,让她不可能和那些普通的闺中女子性情一样。 所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女子无才,所以才会被男人蒙骗吧? 女子无才是德,这句话,蒙骗了多少闺中的无知少女? “我有时候在想,都不知道女人有才好还是无才的好啊。”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总是要有人处于弱势才行,女子原本就柔弱,偏生聪慧其实不输男人,一不小心跟男人有一样的机会读书识字练武,绝对不会做得比男人差。” “所以我才觉得,男人天生比女人孔武有力,所以用武力压迫女人们变得愚昧和被动,既然我们已经读了书,也有不输于男人的能力,又为什么一定要听命于他们制定的规则呢?” 北宫馥笑了起来:“不错啊,将来你弄个女皇帝当当,再弄个女儿国,女人三妻四妾,男人相夫教子,那就好了。” “我也想呢。”红叶大笑起来,为她的奇思妙想而喝彩。 没想到,还没笑完,就听得北宫馥捂着肚子“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红叶急了,赶紧扶住她。 “好像是要生了。”北宫馥咬咬牙,“你扶我去床上。” “啊,你小心点!”红叶赶紧扶着她,急匆匆就往屋里走。 “等等,等等……”北宫馥赶紧拦住她,“疼一阵就不疼了,不疼了再走。” “哎,好!”红叶找了旁边一处草地,先让她坐下。 而此刻,北宫馥的目光却投向了远方,扫视了一圈比丘山。 她要等的人,终究是等不到了吗? 师父,你要失信了,是不是? 肚子上的疼痛慢慢散去,北宫馥赶紧起身,希望在下一次疼痛到来之前赶到房内躺下。 红叶急匆匆跟在她后面,兰夫人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赶紧用起魔法,将她运到房内。 刚到房内,有一次的疼痛再次侵袭了北宫馥的肚子。 明明应该只是肚子痛,可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在一节节断裂一般,全身每一个地方无一不疼,无一不酸。 可是师父…… 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来? 北宫馥自问不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况且上一世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生产,这一次她应该算是熟门熟路。 但生孩子这件事,其实真的不是一回生两回熟这么简单。 每一次生孩子,都有新的疼痛,就好像一次新的轮回,那种疼痛,不会因为第二次生产,不会因为你熟练而减少分毫。 “嗯!”北宫馥压抑着自己的叫声,只为可以留下一定的力气来生孩子。 现在她的宫口才开五指,红叶却说,一直停留,不再打开。 她知道为什么,只因为她太想见到那个人,太想那个人可以实现诺言。 她不想太快生下孩子,因为时间越久,那个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是希望越大,往往失望越大。 在越来越短暂的阵痛之中,北宫馥憋着气,却不敢用力。 “小姐,你用力啊,用力啊!”红叶叫了起来,“你再不用力,孩子就会憋死的!” 不错,孩子…… 她不用力,孩子会在她腹内窒息而死! 她不能让孩子死去啊! 北宫馥终于清醒了过来,憋了一口气,开始用力把孩子挤出来。 “小姐,宫口不开啊。”红叶有些急,“孩子出不来。” 北宫馥死死抓着床单,兰夫人已经迅速准备好了热水毛巾和剪刀,见她这个样子,赶紧伸过自己的手,叫道:“馥儿,这样你的指甲会抓伤自己的,抓着娘的手!” 北宫馥一时没了主见,下意识就听了她的话,紧紧抓住她的手,只将她的手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娘,我来把。”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北宫馥原本有些迷糊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师父……”她松开了兰夫人,双手在空中挥舞,终于抓到了实物。 “对不起,我来晚了。”月恨水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希望还不算太晚。” “不晚!”北宫馥轻轻吐出两个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听得床尾红叶叫了起来:“开了开了,宫口开了!” 有时候,精神寄托简直可以救命。 “哇!”不出半个时辰,嘹亮的婴儿哭声就响彻了整个比丘山。 “生了生了,是个很漂亮的男孩。”红叶高兴地嚷嚷起来,兰夫人忙上前看,笑道:“哟,跟重光小时候还漂亮呢。” 她说话的时候,袖子落了下来,露出带着淤青和血痕的手腕。 北宫馥一时感觉有些惭愧:“娘,你的手……对不起,刚才我太用力了。” 兰夫人笑道:“没事,待会儿用你的伤药抹点一会儿就好了,人间的女人生孩子就是痛苦,你既然叫我一声娘,女儿有事,哪有娘不出手的?” 北宫馥愣了一下,忍不住叹了一声:“如果我的亲娘能如你这般一心一意地待我,也不至于……” “你刚生了孩子,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好好休息。”月恨水忙打断她们的对话,给北宫馥整理了一下被褥,扶她躺好。 “我先收拾一下,这里挺乱的。”红叶想了想,“咦,好像说男人不能进红房啊。” “那是人间的说法,这里是魔界,不用听。”月恨水微笑,又有些抱歉地道:“我也是大夫,应该我来帮馥儿接生才对的。” “接生的活儿,还是女人干比较好。”红叶爽快地收拾了床上的血污,又将包裹好的孩子递到二人手上。 月恨水忙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北宫馥有些急道:“快,快给我看看。” 月恨水将孩子抱她面前:“看看就好了,不许抱,月子里抱孩子,将来会腰酸的。” “知道了。”北宫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儿子,忍下想要抱抱他的冲动,只是转头亲了他一下,然后问道,“你和爹那边事情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月恨水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北宫馥睁着眼睛不想睡去,却听月恨水道:“我保证睡醒之后,我还在你身边。” “不能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骗我的事情多了。”北宫馥带着几分娇嗔地嘟囔了一句,终究抵不过生产之后的疲劳感觉,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四五个时辰,等北宫馥醒来的时候,果然看到月恨水靠在床头,也正睡着。 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是半夜,兰夫人端着食物在外面敲门:“你要是再不醒,我也打算叫醒你了,听说人类生孩子一个月内每天要吃五六顿,不然不出奶,孩子没东西吃。” 北宫馥看到她托盘中端着热腾腾的汤面,不由咽了一下口水,才发现自己已经非常饿了。 “别饿着,将来肠胃不好。”月恨水也醒了过来,亲自端着面条喂她吃。 北宫馥喝了几口汤就叫了起来,指指自己胸口道:“这里涨得厉害,怕是要出奶了,儿子怎么样了?” “看你一直没醒,红叶给喂了点米汤睡了。” “怎么能喝米汤,他应该喝我的奶才对嘛。”北宫馥赶紧叫道,“快快去抱过来,米汤没营养。” 兰夫人笑道:“我去吧,你们先待着。” 月恨水赶紧拦住她:“娘,你也是个孕妇,别乱跑了,我去吧。” “我又不是人类,魔界的人要怀三百年,要是什么都不能动,那才难受呢,再说我也想他了。” 兰夫人说着,已经抢先跑了出去。 北宫馥好笑地看着月恨水:“看来娘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妻子。” “这个‘也’字,包括你吗?”月恨水似笑非笑地瞪着他。 北宫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却听月恨水道:“再吃点吧,汤热得才出奶呢。” “这还不够啊?”北宫馥指指自己胸口已经被奶水湿透的衣衫,“上一世我生下天儿之后怎么都不出奶,没想到这一世我奶水这么足,才生下来没多久,就涨奶涨得这么厉害了。” “那是咱们儿子有口福。”月恨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北宫馥也是真的饿了,不一刻,一大碗面条已经下肚。 那一边,刚刚出生的孩子已经被抱了过来,很快就躺在母亲身边满足地“咕咚咕咚”吸吮起来。 月恨水看着儿子满足的样子,不由有些羡慕嫉妒:“臭小子,你娘这里先借你用一段时间,记得要准时还给爹,知不知道?” 北宫馥一下被他逗笑了:“别教坏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来就是啊,这里就属于我一个人的,现在有个男人跟去抢呢。” “他才生下来,哪里算男人?” “他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 “他是孩子。” “反正就是男的!” 这男人绝对蛮不讲理。 “对了,你有没有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北宫馥决定不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了,直接换了个话题。 月恨水想了想:“我们已经有心悦了,月心悦,这孩子也就姓月吧。” 北宫馥知道,魔界是没有姓氏的,这个月的姓氏,还是她的始祖瑞阳真人给师父按上的。 他的原名,本是重光。 “那给他娶个什么名字呢?” 月恨水想了想:“就叫心远吧。” “心远?” “跟心悦一听就是姐弟俩。” “有什么含义?” 月恨水深深看她一眼:“我最多只能待三日,如今已经过了一日了,再过一日多的时间,我必须走了。” 北宫馥有些急了:“形势是不是很紧张?” 月恨水叹口气,终于艰难地点点头:“麦丘良连同其它三大长老叛变了。” “什么?!”北宫馥睁大眼睛。 “他们将魔族变成了两半。”月恨水说得更清楚一些。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大战眼看就是迫在眉睫的事,现在他以将魔界分.裂,其实不是内讧正好让天界有机可乘?” “也许,他跟天界早有联系。”月恨水叹口气,“不过现在还找不到证据,现在魔界两派谁也不服谁,偏生实力又差不多,现在只能僵持着。”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了,你的能力也十分强大,如果不立刻回去,爹这边的实力就会被削弱一些。” 祸起萧墙【北宫馥重回人间】 “正是如此。悫鹉琻浪”月恨水点点头,“所以我最多只能待三天。” 北宫馥想了想:“我理解,如果你现在立刻要走,我也不会怪你,你已经实现了你的承诺,没有对我背信弃义。” 月恨水看着她:“我的妻子真是善解人意。” 北宫馥被他逗笑了:“师父,我一直都这么善解人意的,你才知道吗?” “放心吧,爹既然放了我三天的假,我想他一定有信心顶下来,当初没有我,他也顶了很久了。砝” 北宫馥叹口气:“可惜,我的魔医术无法速成,不然我就可以给你们帮忙去了。” “不要急,我们现在还对付得来,你现在好好带好心远,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操心。” “我明白。”北宫馥笑道,“我可是比你还心疼这孩子呢。逶” “谁说的,我肯定比你心疼他。”月恨水赶紧为自己辩解。 两个人顿时相视而笑,相聚的日子总是很短,一晃眼,心远出生已经三天了。 “回去吧。”北宫馥催他。 月恨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心远:“再待一个时辰。” “再待一个时辰就明天了,不要让爹的一片心意变成了我们的辜负。” 月恨水叹口气:“其实他倒是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这个倒是真的,之前他可是把他们都锁在了比丘山呢。 “他后来怎么答应了?” “刚开始他赶我走,后来战事紧张,我便上场一试,结果打倒了几个叛军,他见我确实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差,这才答应我留下的。” “师父何止不差,我想就算是魔界中人,也未必有几个人可以打得过你的,只是因为你是人类,所以爹才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太过无能。” 月恨水点点头:“也许,是时候让他们对人类有所改观了。” “看来你真的没后悔和我一样变成人类。” “十月就生产,不用怀胎三百年,也不用魔力孵化七百年,能力也不差,至少足够自保,我真不觉得魔族比人类好在哪里。” “人类还有个诚实守信的美德,师父,你要是还不走的话,这美德可就没有了。” 月恨水看看天色,有些无奈:“你就这么想赶我走么?” “我不想你失去人类的美德啊。” 叹口气,月恨水定定地看她一眼,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又亲了摇篮里的儿子一下,对她笑一笑:“馥儿,你辛苦了,等我凯旋而归,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北宫馥微笑,为他送行。 月恨水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过身,快速地往门口而去。 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意更浓,等看不到他的时候,她才喃喃地道:“今生能嫁给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其实,并不用刻意给我幸福了。” 她转头看看心远,握了一下他的小手:“儿子,我们一起等你爹回家,他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我和他,你和你的心悦姐姐,我们一家四口只要在一起,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娘,我来看小弟弟。”外面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北宫馥抬头,就看到心悦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心悦,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偷偷跑来的,你师父知道么?” 心悦忙道:“我跟师父说了,是师父让我过来的,他说娘给我生了个小弟弟。” 北宫馥拉着她的手,指着摇篮里的心远道:“这就是你弟弟,他叫心远。” “心远,为什么叫心远啊?” “你叫心悦,所以他就叫心远啊,因为你是他姐姐,希望你将来可以带他看到更高更远的东西。” 心悦已经七岁,心智比其他孩子成熟一些,不过终归是个孩子,不能说得太复杂了。 “我将来要带弟弟去看更高更远的东西。”心悦牢牢记住这句话,轻轻捏了一下心远的手:“娘,弟弟的手好软啊。” 北宫馥忍不住笑起来:“心悦刚生下来的时候啊,也是这么软的,不过后来慢慢长大了,会说话了,会走路了,现在还会武功了,以后你弟弟,也会跟你一样的。” “真的?” “当然。” “娘,我也是这么小的时候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咳嗽一声,笑笑:“是啊!” 自从心远出生之后,看到心悦,她多少还是有些惭愧的。 对于心悦这个孩子,虽然她一直说要将她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但是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她对心远这个亲生儿子的关心程度确实超过了心悦这个养女许多。 别的不说,光是小时候对她疏于照顾,就已经是愧对于她了。 “心悦,你过来。”北宫馥拉过心悦的手,“心悦,你有没有怪过娘?” 心悦愣了一下:“心悦为什么要怪娘?” “你小的时候,娘和爹都没有在你身边照顾你。” 心悦忙摇摇头:“师父告诉我,爹生病了,娘要照顾爹,所以不能照顾我,但是师父也把我照顾得很好。” “可是后来爹的病好了,爹娘还是离开了你。” “师父告诉我,爹娘有大事要办,所以只能离开我,不过爷爷奶奶待我很好,他们都很宠我,爷爷小一点的时候,爷爷不管多忙,都会抱我一会儿,还会用胡渣扎我的脸。” 心悦说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似乎还很怀念那样快乐的日子。 没想到看似冷面无情的魔君圣辰还有这样慈爱的一面,真是很难讲心悦说的画面跟那个人结合起来啊。 “爷爷真的会用胡渣扎你?”北宫馥还是表示怀疑。 “嗯嗯!”心悦拼命点头,“他还抱着坐在案桌前,他就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写字。” “那奶奶呢?” “奶奶说,小时候我就喜欢粘着爷爷,她都没法抢过来,后来爷爷没有办法了,只能抱着处理公事。” “噗嗤!”北宫馥被这画面感极强的描述给逗笑了,“你怎么会喜欢粘着爷爷呢,你不怕他吗?” “为什么要怕他?”心悦不明白,“爷爷对心悦可好可好了。” 呃…… 可好可好了? “你认识的爷爷,是不是我认识的魔君啊?”北宫馥越发怀疑。 “她说得没错,圣辰一向很喜欢这个孩子,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果不是最近魔界形势紧张,他还打算亲自叫她魔功呢。” 外面响起兰夫人的声音,北宫馥抬头看去,见兰夫人和红叶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北宫馥听得兰夫人的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爹也有这样的一面?” “若不然,怎么可能会娶到兰夫人这样温柔如水的女子呢?”红叶在一旁加了一句。 这倒也是。 看来铁汉柔情,说的就是魔君这样的人吧? “看来心悦小时候真的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北宫馥有些歉然地看着兰夫人。 “她是我们的孙女,怎么能说是添麻烦呢,你相信我们,让我们带,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北宫馥轻笑起来,看看心悦:“心悦,以后你长大了,可得好好报答你爷爷奶奶。” “心悦知道。”心悦点点头,“不过心悦有件事想不通。” “是什么?” “前些日子,我跟师父下山去,看到那些爷爷奶奶都是老头子老爷爷,可我的爷爷奶奶看上去比他们年轻多了,为什么?” 北宫馥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兰夫人,再看看红叶,三个人对视良久,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 “心悦,你真是太可爱了。”北宫馥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娘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们笑什么?”心悦满脸不解。 北宫馥继续摸她的头:“这些事情,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心悦嘟嘟嘴,有些不服气地道:“我已经长大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却听得兰夫人道:“该吃东西了,别饿着了,凉了也不好。” 北宫馥忙点点头:“倒是,都忘了吃了呢。” 话刚说完,她身边的心远哇哇大哭起来,兰夫人笑道:“瞧,他怕也是饿了。” 北宫馥忙喝了几口汤,就让心远躺在她身边喝奶。 心悦定定地看着,又问道:“以前娘也是这样喂我的吗?” 兰夫人和红叶对视一眼,红叶忙道:“是啊,你当然也是和奶长大的。” 心悦满足地笑了起来。 北宫馥看着怀里的心远,看着心悦等三人的笑脸,心中忍不住溢开了满满的感动。 是师父让心悦来的吧,而兰夫人和红叶,也是怕她不开心,所以赶紧在这个时候过来陪她。 想一想,她在人间的时候,虽然爹不疼娘不爱,姊妹纷争,兄妹不和。 可是到了魔界,夫家待她这么好,又让她交了红叶和寒香这样的朋友,老天总算待她不薄。 现在,她怀里有喝奶的儿子,旁边站着乖巧可人的女儿,还有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公婆,敬她如长姐的红叶妹妹。 算起来,也是真的是把她前世和这一生前半辈子把别人几辈子的苦难都受完了,如今正是将一切亏欠都弥补给她的时候了。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做月恨水的男人带给她的,看来她这辈子,都注定欠他的了。 北宫馥的月子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悠闲颓废的日子,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除了喂奶,几乎什么都不用干。 有一位真正的神厨给她下厨做饭菜吃,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为她配营养又下奶的补品。 三天两头的,心悦就会过来看她和心远,她的笑容,让她觉得十分开心。 儿女双全的感觉,让她整个月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出了月子,她有重新开始到魔医山洞内看书。 兰夫人和红叶都很理解她,除了心远饿了找吃的才会来打扰她之外,其他时间就是给她送吃的。 这样几个月下来,北宫馥整个人都比生孩子之前圆润了几分,不过因为修炼魔医术也需要耗费一些体力,加上喂奶,只是让她变得没有之前那么瘦而已,整个人反倒多了几分韵味。 心悦这段时间很少来打扰她,据说是席九思怕打扰到她,所以带着心悦下山游玩去了。 大家都这么帮着她,北宫馥心里知道,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小姐,喝点汤吧,明目的。”红叶端了汤水进来,“你说几日眼睛有些干涩,看书太多,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我有数。”北宫馥点点头,好不犹豫地接过来就把汤水一饮而尽。 “小姐……” “怎么了?”北宫馥的眼睛没有离开书本,此刻见红叶送了汤水还没走,不由有些奇怪起来。 红叶叹口气:“我是想,你也看了不少日子了,总是这样闷下去,会把人闷坏,眼看着心远都快六个月了,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想回家看看你爹娘?”北宫馥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红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你知道,他们年纪大了……”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想了想,“这样吧,我跟你一起下山去,咱们带着心远和医书,在这里闷着,我也觉得受局限,也许出去走走,能有些别的感觉。” 半年了,她真的感觉自己没有多大的进展,虽然心远出生之后,她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流,但她一直不敢肯定这到底是什么。 也许,离开这里,会有什么发现? “小姐,会不会影响你练功?”红叶有些担心。 “一直没什么进展,或者,下山去看看会有其他发现,一直闭关,都已经半年了,如果有进展也早就有了,何必等到今日。” 也许有种她说不上来的原因,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让她想去人间走一趟。 总觉得,人间可能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也是!”红叶点点头,“好,那我们一起下山,不过……兰夫人怎么办?” “我也跟你们去。”兰夫人出现在门口,“也许还能碰到心悦呢。” 北宫馥愣了一下:“可是爹说,你不能离开比丘山。” 魔君离开之前,千叮万嘱,就算她们离开了比丘山,兰夫人也绝对不能下山。 “就是把红叶送回去罢了,我想没什么事的,我们待几日就走,圣辰他太过小心了些。” 兰夫人口气平淡,很是无所谓的模样。 北宫馥想了想,魔君平日对她这个婆婆是真的足够小心翼翼的,一根毫毛都不愿让她伤着。 但是…… “那日爹的神情很慎重,我看,娘还是留在山上吧,我们去去就来。”北宫馥还是不放心。 兰夫人坚持道:“你们能离开这里,我也能离开,再说了,不过几日功夫,我们坐魔毯去,我也好久没去过人间了,上次去找你和重光,只看了紫霞山,都没有领略过人间的风光呢。” 北宫馥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是看着她坚持,又想想就算她和红叶真的离开了,兰夫人要跟还是能跟来的,还不如大家一起走,好有个照应呢。 “好吧,不过我们要尽快回来。”最终,拗不过兰夫人,北宫馥只好答应。 “好!” “不能乱跑,我们三个,不,四个一直在一起。” “好!” 既然兰夫人答应得那么好,而且她的性子一向柔顺稳重,北宫馥对她还是比较信任的。 三人商议定,留下毛球看守比丘山,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上了魔毯。 月恨水离开之前,已经将魔毯的用法告诉了北宫馥,当然,兰夫人也会驾驭魔毯。 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穿过紫霞山,前往人间,大润帝都而去。 算起来,离开帝都已经两年光景,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 北宫馥看看镜中的自己,因为拥有千年的寿命而容颜不改,并没有一丝老去,但是心境,却仿若已过三世。 红叶带着她们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原先的住所,房门虚掩,吱呀一声就开了。 “怎么没关门?”红叶皱了一下眉头,北宫馥和兰夫人在她身后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红叶急急往里走,叫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良久没人回答,红叶又急急地叫了一声,却听得隔壁终于走来一个妇人:“几位姑娘,你们别叫了,这里没有人。” 红叶一下急了:“之前这里不是住了一对老夫妇么,怎么会没人?” “他们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妇人摇摇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北宫馥忙拉住她:“大姐,他们搬走之前,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吗?” 妇人犹豫不决。 北宫馥忙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她:“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锭金子够买房买地了。” 那妇人看了金子一眼,把心一横:“其实游老爷是个好人,我也是半年前才搬过来的,搬过来一个月左右吧,有个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带了很多礼品来找他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公子放下礼品就走了,没几天,游老爷就搬走了。” 红叶皱了一下眉头:“那公子你认识吗?” “我一个小妇人,哪里会认得那种达官贵人?” “你怎么知道那是达官贵人?” “小妇人虽然见的人不多,但是那公子头上戴的紫金冠我还是认识的,以前看到王爷出巡人家告诉我的,一模一样。还有他全身窜得金光闪闪的,之前我给布店的掌柜做过几天工,认得那是好布料,一件衣服,够我们穷人家过好几年了。” 来的人,很有钱! 有些来头? 红叶看了北宫馥一眼,北宫馥对那妇人道:“谢谢你,有什么事,我再来问你。” “好好,随时过来,我就住那个门。”妇人眼中有了几分贪婪的光芒。 失踪的老人,晋王的阴谋【馥儿再次卷入人间战场】 “我们现在怎么办?”兰夫人看着红叶和北宫馥。悫鹉琻浪 北宫馥也看着红叶。 良久之后,红叶才抬起头:“找,一定要找,要找到他们为止!” 北宫馥想了想:“你爹娘不是笨人,他们一定是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找地方躲了起来。” “可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回来会找不到他们吗?碛” 北宫馥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他们一定会想到你要回来,你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你?” “对,我爹娘如果走了,肯定会想到我将来回来找不到他们的。” 三个人显然都很同意这个观点,北宫馥忙道:“我们分头找找看,看着屋子里有些什么线索攸。 红叶家的屋子并不大,因为只有一家三口住,后来红叶开了药铺医馆,手头也宽裕,就给爹娘找了两个丫头,一个端茶倒水的贴身丫头,一个扫地洗衣的粗使丫头,一共也就五个人。 看起来红叶父母应该走的很匆忙,屋内的衣服都散乱在地上,还有抽屉都开着,虽然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但屋子总归还是看上去像是被人洗劫过似得。 如果不是有之前那个妇人告诉了她们那些事情,她们可能会真的以为红叶父母被人劫持又洗劫了。 “我爹娘不是很乱的人,相反,我娘很爱干净,她在家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整理物件,会把东西放得十分整齐。”红叶看到这些场景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那么爱干净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十分慌乱,怎么会忽然改变了性子? 兰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很有默契地不说出口,只是跟北宫馥对视了一眼。 北宫馥叹了口气,上前拍拍红叶的肩:“红叶,你别急,如果那个贵公子还在找你爹娘,我想他们应该是没事。” “你们看?”红叶忽然指着某处叫了起来。 北宫馥定睛看去,见前面是个五斗柜,五个抽屉都紧闭着,严丝合缝,只是落了一些灰,应该是很久没人动过了。 但是说真的,她实在是没有看出这柜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的地方都很乱,只有这个柜子是整齐的,好像没有被人动过一样。”红叶揭晓谜底。 好像……也是。 但这代表什么? “我爹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能医不自医,他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日子也过得闲散。” 红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柜子前,一个一个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些散乱的旧衣服,好像是被人翻走了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得已而留下了。 “我当时给小姐干活的时候,爹就知道我做的事情一定有危险,所以那个时候他约莫跟我提了一句,说要在家里造个隐蔽的地方,可以放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说就在这里?” “我不敢肯定。”红叶摇摇头,“不过我总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从里面找出一块包袱布,铺在地上,然后把里面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儿倒在包袱布上,北宫馥赶紧蹲下身子找了找,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红叶见没什么收获,随即转头看着那些抽屉柜,想了想,动手敲了敲。 五个抽屉都拉了出来,敲遍了,都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 红叶索性将那几个柜子都砸了,砸了两下,她毕竟没有练过什么功夫,很快没了力气。 “我帮你吧。”北宫馥接过抽屉,很狠砸了几下,把抽屉板都砸碎了一地,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啊?!”红叶情绪有些崩溃起来,眼泪也落了下来。 北宫馥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红叶,你别急,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出事,你再想想,你爹有没有跟你说过其他的话,也许有线索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回来他们就不见了,他们不要我了,他们丢下我了,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总是往外跑,总是不回家看他们?” “不会的不会的!”北宫馥拍拍她的背,“你先不能乱,你要是乱了,他们就更没有指望了,是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红叶心中一凛,停止了哭泣,推开北宫馥道:“小姐说得没错,我一定不能乱,我要是乱了,他们肯定就没希望了。” “是的,我不能乱,不能乱!”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屋内到处看,到处找。 北宫馥深吸口气,盯着那五斗柜看。 她总觉得,子女对父母的第一感觉总是对的,但现在这个五斗柜的抽屉都被拉了出来,打碎了也没有任何发现,到底怎么回事呢? 她又想了想,忽然将那五斗柜提了起来,放到另外一边。 很可惜,五斗柜下面也是什么都没有。 北宫馥有些失望,想了想,低头看看五斗柜的底部,敲了一下。 “咦,空的。” 话音刚落,红叶就跑了过来:“发现了什么?” “这里是空的。”北宫馥指指五斗柜底部。 “我看看?”红叶敲了敲,“是啊,真的是空的。” “我打开看看?” “好!” 北宫馥拍了一掌,柜子底部应声而碎,里面果然是空的不说,还有一些东西。 “这是什么?”北宫馥从柜子底部拿出一团用油纸包裹着的泥土,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土,在这里几个月了,还这么湿润?” “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红叶大喜,“我之前在京郊发现一处地方,那里的泥土常年湿润,就算挖下来带回来,也能保持湿润好几个月,所以我在那里造了一个山庄……” “等等!”北宫馥听到她一说这话,忽然猛地打断她的话,随即凝神静气地盯着屋顶仔细看。 “下来!”她一掌打到屋顶某处,屋顶应声而碎,噼里啪啦掉下一个黑衣人来。 黑衣人掉下来显然有些受伤,北宫馥上前一把揪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她捏开他的嘴,看到他嘴里果然有一颗还没来得急咬碎的毒牙。 拔掉毒药,北宫馥见那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有千万种办法让你活着,但是也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眼前的女子目光凌冽,让黑衣人心胆为之一振。 他不明白,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为什么在说出这样的话时,眼神都变得如此可怕。 正犹豫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背后好像有千百条虫子钻入了他的骨髓之中,那种感觉,又痒,又麻,又疼,真的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而此刻,北宫馥却只是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开始浑身冒冷汗的模样,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你做了什么?”黑衣人牙齿都开始打颤。 “不用怕,你不会死,也死不了。”北宫馥微笑,“不过你现在这种感觉,会终身伴随着你,你没有力气自杀,而且会感觉很饿,所以你绝对无法拒绝食物。” 换而言之,就算要绝食自杀,也是不可能。 黑衣人终于感觉到这个女人和她的眼神一样可怕,她说她有千万种法子让他说话,看来真的是没有错。 这样的女人,如果落到了她的手中,除了说实话之外,没有第二条路。 “好,我告诉你!”黑衣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我家主子是……晋王。” “晋王?”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是去了封地童野吗?” “太妃娘娘病了。” 太妃? 安皇贵妃? “她病了,跟你们来帝京有什么关系?” “自从离开帝京之后,她就病了,听说京城有个神医,所以让我们来请她。” “神医?” “说是一个姑娘,开药铺的,姓游。” 北宫馥想了想,忽然一脚踩到他的胸口:“你撒谎,童野虽然地处偏远,但是绝对不是缺医少药的地方,难道那里就没有好大夫吗?” “不是不是!”黑衣人忙摇摇头,“其实我家王爷说了,太妃娘娘的病是心病,她就是不想离开帝京罢了,所以想让我们请了帝京的大夫过去,看到帝京的人,就可以让她解解相思之苦。” “不是这样的吧?”北宫馥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说,游家老两口为什么要走?” 黑衣人愣了一下,良久不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要他假扮宫中去的太医的,让太妃娘娘觉得皇上对她这个庶母念情,是不是?” 黑衣人一下愣住,良久才道:“你都知道了?” 这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游家夫妇二人要离开这里了,这可是假传圣旨的大罪。 晋王和皇上,他们一个都得罪不了,除了躲,别无他法。 “晋王现在在哪里?”北宫馥眼中冒了几分火,这个晋王,就算是孝顺也要有个限度,何必拉着无辜的老人家? “晋王,当然在童野!”黑衣人兀自嘴硬。 “哼,你还撒谎!”北宫馥脚下的力气更重,“有人看到有个贵公子来给游家老夫妇送礼,你别告诉我,那个人不是晋王!” 黑衣人看着北宫馥,忽地冷笑一声:“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我不会出卖主子的!” “哼,无诏私自离开封地,是死罪!” “皇上登基之后,对所有的皇子都多方打压,你以为我们家王爷不来帝京就一定不会死吗?” 北宫馥眯起眼睛,皱了一下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哼,妇道人家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黑衣人眼中带着几分不屑,“前太子死了,端王死了,秦王死了,瑞王也死了,就剩下晋王了,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他吗?” 他们……都死了? “秦王和瑞王怎么死的?” “当然是皇上下旨处死的!” “罪名呢?” “罪名,罗织的罪名,你相信吗?” 北宫馥松了脚,皱起了眉头:“我以为,选他当皇帝是最好的,没想到,结局依然还是一样的,看来那把龙椅真的是谁都沾不得。” 不过,这一切,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北宫馥想到这里,对那黑衣人道:“国家大事跟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无关,但今日你在这里见过我,我也不能让你活着!” 那黑衣人想了想:“我早就知道,不过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让我自己动手。” “好!”北宫馥递给他一颗药丸,“解药。” 黑衣人好不犹豫地接过吞了下去,然后站了起来,看了北宫馥一眼,忽然飞快地往门口跑了出去。 北宫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并不追赶。 “小姐,他要是回去告密就糟了。”红叶有些急。 北宫馥看着她,再看看兰夫人抱着的心远:“红叶,我不想让我儿子看到死人。” 红叶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那人……” “已经死了!” 北宫馥的语气轻描淡写,然后缓缓起身,看着红叶道:“当今皇上怎么样,我不会管,但你的爹娘,我不会不管。” 红叶点点头:“谢谢小姐。” “不用谢,你帮我许多,我谢你还差不多。”北宫馥摇摇头,“我们现在,先去找你爹娘。” 红叶赶紧说道:“他们在……” “不用说,小心隔墙有耳,你带路就是,路上有什么危险,我可以立刻感觉到。” 红叶觉得也有道理:“好,我带路。” 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前往京郊。 走出游家大门的方向,果然看到那边有一滩血水正冒着泡,但是很快,就慢慢蒸发在空气之中,消失不见了。 “在这里,看来他还准备回头对付我,不然他应该跑得更远了。”北宫馥冷眼看那个人,这世上之人,果真是贪心的多。 如果跑得再远一些,也许可能会碰到别人,或者说,碰到一个神医什么的呢? 非要回头杀了她,杀意一起,就是他命丧黄泉的时候。 红叶叹了口气:“走吧。” 因为在人间,魔毯太过招摇,所以三人最后选择了马车前往京郊。 好在一路平安,再没有见到什么监视的人,很快在京郊一处僻静的山庄找到了游家老夫妇。 “爹,娘,还好你们在这里。”红叶激动地拉住他们的手。 “傻孩子,我多怕你找不到这里啊。”游老爷微微颤颤地抓着红叶的手,“还好,你找到了。” 红叶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匆忙躲到这里来?” “唉,说来话长。”游老爷叹口气。 原来红叶了大概半年之后,药铺的经营出了一点问题,游家老夫妇觉得这是女儿的心血,自然兢兢业业帮忙打理。 为此,游老爷亲自开始看诊,他原本就有些名望,所以看诊的人自然多一些,但他规定一天只能看二十个。 做这个规定,一来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二来,是他的身体实在吃不消。 他开始看诊没几天,名声倒比之前还大了,有一天,店里就来了一对衣着富贵的夫妇,那妇人原来有不孕之症,游老爷帮她开了几贴药,一个月之后就怀了身孕。 后来,听说那对夫妇其实是皇上和贵妃娘娘,从此他的名声大噪,成了帝京城的最有名的大夫。 红叶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难怪晋王会找到爹你了。” “不过我看诊的时候挂着帘子冒充你,又让小草把诊断结果告诉病人,所以他们一直以为药铺里面是个女大夫,也就是你。” 刚才黑衣人说,京城有个女名医,原来是这么来的。 小草是游家老夫妇身边的贴身丫头。 见二老无事,红叶松了口气,这才想到介绍身边的人给爹娘认识:“爹娘,这是……呃,馥儿小姐,那位是她的婆婆兰夫人,这个是馥儿小姐的儿子,叫心远。” 游母抬眸看了一眼北宫馥,忽然“咦”了一声。 “娘,怎么啦?”红叶满心不解。 “这位……馥儿小姐,怎么那么像那日来让你爹看病的妇人啊。” 游父也仔细打量北宫馥,脸上带了几分惊讶:“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北宫馥愣了一下:“真的……有那么像吗?” “是啊,听说这位贵妃娘娘进宫才半年多,就深得皇上宠爱,对了,好像是叫慧妃娘娘。” 慧妃…… 慧敏郡主!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一点她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景安明对她的心,到她死后都不曾改变。 叹口气,她此刻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不过那位慧妃娘娘的性子好像……”游母欲言又止。 “好像什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有点假,说话做事,什么都端着,就算是微服出巡,也端着架子,不过人家是贵妃娘娘,人家有这个资格端着,也不能说什么。” 北宫馥笑笑,不再围绕这个话题,只是回道:“人有相似罢了,我可没有那贵妃娘娘的命。对了,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你们觉得他可好?” 游父想了想,叹口气:“其实我们当老百姓的,只要吃饱穿暖,谁当皇帝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那你们吃饱穿暖了吗?” “算是吧。”游父点点头,“如果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要挨饿受冻,那这个国家就真的没救了。” 听他话中有话,北宫馥不由奇道:“游老爷有话请直说。” 红叶也道:“爹,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游父这才大着胆子小声道:“他们说,皇上对兄弟太无情,登基还不到三年,就杀了三个兄弟,是要遭天谴!” 北宫静换了身份! “天谴?”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到了月恨水遭天谴时候的模样。悫鹉琻浪 这两者明明没有任何联系,为什么她会忽然有这样的联想? “小姐,你在想什么?”见她良久不说话,红叶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 北宫馥忙笑道:“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对了,游老爷,皇上对付兄弟的很残忍吗?” 游父忙笑道:“馥儿小姐太过客气了,老朽担当不起。碛” 红叶忙拉着北宫馥道:“我爹很随和的,你就不要叫老爷了。” 北宫馥想了想,她跟红叶关系这么好,确实不用这么客气于是笑道:“那我就称呼您一声游伯父可好?” 游父笑着点点头,然后叹口气:“当今皇上啊,登基之前,谁都没看出来,没想到登基之后,就开始残害手足。侔” “是残害么,还是以讹传讹,那些皇子原本就犯了大罪?” 至少,景安皓的罪过北宫馥十分清楚,他确实犯了滔天大罪。 “端王虽然犯了滔天大罪,但既然先帝也已经准他不死了,贬为庶民,而且皇上也下旨送他去边境流放,没想到迟迟不放行,最后还是死在牢中。” 原来景安皓之事,在民间是这样传的。 北宫馥叹了口气,算起来,这件事她也有参与,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她当初要亲手对付景安皓,皇上应该会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来妥善应对。 不过景安皓是疯了,很多狱卒都可以作证的。 他疯狂地去追逐那个不存在的龙椅,最后死也是死在那个梦境之中。 “那秦王和瑞王呢?”北宫馥又问了一句。 “他们两个,原本已经跟太妃娘娘一起去了封地,不过皇上说他们太不安分,先是屡次进言是朝廷给他们的俸禄太少,军饷也不够,之后发生灾祸,只知道问朝廷要银子,却没做出什么成绩,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特别是自从慧妃娘娘进宫之后,秦王和瑞王经常联名上奏,说她是妖妃,让皇上废了她。” 北宫馥愣了下:“慧妃……她做什么事吗,让别人这么恨她?” “她进宫不到时间不长,皇上就为她劳民伤财造了万花楼。” “万花楼?” “不错,皇上说,只有万花的香味才能配得上她,香者,为馥,所以贵妃娘娘所住的万花楼内的寝宫又叫馥雅居。” 这下,不止是北宫馥,连兰夫人和红叶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她了。 长得像她已经很刻意了,慧妃,万花楼,馥雅居。似乎每一样都跟她有关。 北宫馥轻叹一声:“也许都是我的错。” “小姐,跟你无关。”红叶忙劝她一句,“你也不是故意招惹他的。” “当年我一句无心的话,才让他有今日的改变。”北宫馥叹口气,见游家老夫妇二人一脸迷茫的样子,忙对红叶道,“看来伯父伯母也累了,你们也许久不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和娘就不打扰了。” “哪儿的话,既然来了,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再说。”红叶忙拉了她们一下,“当自己家一样就行了,我先陪我爹娘,跟他们解释一下。”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 红叶刚要带着游氏夫妇走,却听游母道:“对了,还有一个人,你们应该认识,这几个月来,她帮了我们很多。” 红叶和北宫馥都是一愣:“谁?” “红叶妹妹,馥儿小姐,你们不认识我了吗?”竹帘子一打,却见一名女子,明眸皓齿,阳光四射。 “晴红?”北宫馥和红叶几乎同时叫出了声。 “是不是很意外?”晴红好笑地看着她们。 “你在会在这里?”红叶上前拉着她的手,“你不是说离开帝京了吗?” 晴红叹了口气:“我是离开帝京了一段时间,我还去找了师父学武功呢,现在虽然还是半吊子功夫,不过至少能自保了,不然小姐给了我这么金银,我怎么能护得住?” 红叶好笑地道:“你当时可以雇了不少保镖的。” “什么东西,都不如自己保护自己最尽心尽力了,那些人,都是看在钱的份上才为我卖命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北宫馥忙笑道:“那你怎么又回到帝京来了?” “原本回帝京,是故地重游的。”晴红笑道,“听说当今慧妃娘娘长得跟小姐很相似,既然皇上都认同人有相似了,那我跟当年的青楼头牌长得相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北宫馥点点头,却还是有些疑惑:“你也知道慧妃娘娘长得跟我像?” “其实我师父跟朝廷中人有些来往,听说现在朝野上下也有一部分在议论,听说慧妃娘娘和当年的慧敏郡主长得十分相似,怕是皇上并没有忘情。” “连朝中都有人这样说?” “是啊,原本我还不太信,不过那日看到慧妃娘娘到游伯伯那边看诊,才知道原来所言非虚。” “真有那么相似?” “几乎一模一样。” 北宫馥心中咯噔一下,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是不是真的这么巧,这世上竟然有三个人可以长得一模一样? “小姐,你在怀疑什么?”晴红和红叶是很了解北宫馥的人,见她沉思,就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么。 “我是怀疑一些事情,但是这件事,我还不确定,必须要亲眼见过才能确认。” “小姐打算做什么?”红叶和晴红对视一眼。 北宫馥想了想:“这件事牵扯太多,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你们只消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人就行了,其余的事情,我来办。” 晴红忙道:“我虽然只是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但也可以帮小姐一起夜探皇宫。”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北宫馥看游氏老夫妇已经离开了,显然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再知道更多的秘密。 “红叶,你去陪你爹娘吧。”北宫馥冲她笑笑,“我现在的本事你最清楚,不会有事的。” 红叶见她坚持,也知道她如今的本事比在人间的时候只增不减,倒也放心,赶紧去找游氏老夫妇去了。 屋内只留下抱着孩子的兰夫人还有晴红,兰夫人看看晴红道:“晴红姑娘,你留在这里,帮我们照顾心远,我跟馥儿去去就来。” 北宫馥笑道:“娘,你的本事是比我高,不过这里是人间,用不着你大材小用,再说,我去确认的事情,你并不知情,加上人间的事,我总是比你熟,你还是在家帮我好好照顾心远好了。” 兰夫人想了想:“你真的可行?” “你们不是总说,人类是最无能的吗,既然如此,你应该更加放心我才是啊。” 北宫馥虽然是笑言,但兰夫人也知道她说的基本属实。 但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知道人间也有不少能人异士,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该怎么跟重光交代。” 北宫馥拍拍她的手:“娘,你放心,我今夜就进宫一趟,如果明日一早还没回来,你可以把皇宫翻个个来找我,你的本事,我还是很清楚的。” 兰夫人这才笑了起来:“别说把皇宫翻个,就算是把整个帝京翻个个,我也能做到。” “那不就行了,有你做馥儿的后盾,馥儿还有什么可怕的?” 兰夫人想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这才点点头,松了手。 是夜,月朗星稀。 北宫馥还是平常的装扮,不是她瞧不起人类,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本事超过一般人类太多,根本不必要穿夜行衣什么的。 到了皇宫,宫内果然灯火通明。 北宫馥在皇宫上空飞了一圈,发现东北角上最高的那幢楼果然好像繁花似锦的模样,上前一看,上面的牌匾上果真写着“万花楼”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北宫馥一眼就认出是景安明,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笔迹。 看起来,他对这个慧妃娘娘真的很宠爱。 要知道,宫里的牌匾都是由敬事房找当朝有名的字画家题字,然后命工匠雕刻的。 只有这万花楼,竟然是皇上亲自题字的。 北宫馥叹了口气,用了隐身术进了搂内,万花楼正殿之上,果然挂着一块牌匾名叫:馥雅居! 进得屋内,里面灯饰辉煌,奢华至极,却让人有种眼熟的感觉。 这不是……当年他们经常出游的游船上的模样吗? 北宫馥微微眯起眼睛,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所谓跟她长得很像的慧妃娘娘。 正想着出宫去找找,却听两个宫女正在交谈:“娘娘今日又不回宫安寝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娘娘有多得宠,就算是政和殿,也由得她女扮男装随意进出,皇上三天两头都留她在听雪堂宠幸,听说就算是她现在有了身孕,也是盛宠不衰呢。” “可不是么,我可是听人说啊,要是慧妃娘娘这一胎生的是个皇子,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位了。” “可不是么,我有个好姐妹就在皇后娘娘那儿当值,听说皇后娘娘和皇长子每天以泪洗面的,情况好不凄惨啊。” “看来皇上是真的被那个什么慧妃娘娘给迷住了。” “对了,你知道慧妃娘娘是什么背景吗?” “这个我听来往的大臣们说过,慧妃娘娘的身世可是个谜呢,皇上只对外说是丞相家的千金,可老丞相都七十好几了,哪里能有个十几岁的千金小姐啊?” “我也觉得奇怪呢,老丞相家里就三四个妾侍,最小的也就五十多岁了,要是慧妃娘娘是她亲生的,那不是老蚌生珠吗?” 两个宫女说着就相视而笑起来,不过很快,不远处传来两声咳嗽:“谁在那里喧哗呢,慧妃娘娘不在,你们就不守规矩了是吗?”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北宫馥忙往政和殿方向而去。 如果两个宫女说的没错的话,慧妃娘娘应该是在听雪堂。 她对皇宫一直都是熟门熟路,不一刻就已经到了听雪堂门口。 刚到门口,就听得有个女子娇羞的声音传来:“皇上,今日臣妾找了太医,他们都说,臣妾肚子里这个一定是个皇子,皇上可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景安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但是微微带了几分不匀称的呼吸。 北宫馥皱了眉头,看来皇上对慧妃当真的是宠幸过度,在宫里,一般都有规定,一旦妃子怀了身孕,皇上就不会再宠幸她。 但是这个慧妃怀孕之后,不但没有失宠,在听雪堂这种地方,居然还可以得到皇上的宠幸。 北宫馥想了想,戳了一下窗户纸,果然看到景安明跟一个女子“坦诚相对”,光溜溜的,一丝不挂正缠绵在一起。 她定睛看去,那女子一直背对着她,而听雪堂的房门紧闭,就算她用了隐身术也无法轻易进入。 北宫馥想了想,推了身边的窗户一下,终于发现有一扇窗户是松动的,她轻轻一推,整个窗户就开了。 慧妃娇嗔一声:“皇上,窗子开了。” 景安明正在兴头上,只笑道:“怕什么,没人敢过来看,那里没有人。” “可是臣妾会不好意思的……” 北宫馥跳入房内,换了个方向看那个女子,不由心中怒火中烧。 她猜想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她化成灰都会认得,正是她同父同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姐姐北宫静! 只是,那比之前更温柔动听的声音,竟然让她没有听出是她来。 那么,北宫静之前在净衣观到底遭遇过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改变? 她又是怎么以一具残花败柳之身进宫,而且还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的? 这就难怪她一直都怀不上孩子了。 当年她流产,又在净衣观喝了很久断红汤,要怀孕原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但游父的医术真的能高明到这个程度,竟然连她北宫馥断定不会怀孕的人,也治好并且怀上龙子了? 北宫馥看她露在外面平坦的小腹,心中疑云纵生。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只能先回去再做商议。 最令她不安的是,师父并不在她身边,这让她感觉没有了主心骨一般不踏实。 如果师父在身边,她还有个人可以商议,但现在,师父想必正身处险境,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了。 回了游家,北宫馥将宫中所见告诉红叶和晴红知道,二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皇上也是见过端王妃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晴红有些想不通。 北宫馥点点头:“我也这样想,不过当初北宫静是端王妃,也就是皇上的弟妹,作为长兄,自然不会认真仔细去看自己的弟妹,这是一种冒犯。” “嗯,也有道理。” “还有就是,她的声音跟北宫静完全不同,如果不是我跟她真的太熟,实在不敢肯定她就是北宫静。” “有这种事?” “不过皇上也不是蠢货,除却以上这两种原因,我想,可能还有第三种原因。” “什么?” “皇上也许心里也是清楚的,但是他可能也是在自己骗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红叶看了北宫馥一眼:“看起来,皇上对小姐真的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北宫馥摇摇头:“他喜欢我,其实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那日我用了法术,让他亲手杀了我,可能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红叶叹口气:“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北宫馥想了想:“我娘为了北宫静而死,我当初确实想过就此放过她,但她似乎并不知道悔改。” “小姐打算杀了她?” “不。”北宫馥摇摇头,“北宫静这个人我很了解,她一辈子只为自己活着,荣华富贵,权力和男人的宠爱,是她一直都在追求的东西,我要这些东西,在她面前都一一消失。” “小姐打算怎么做?” “现在,首先要搞清楚,她到底是这么进宫的,到底是这么认识皇上的。” 晴红想了想:“也许,我可以找我师父想想办法。” “嗯,我也想认识一下你师父,你说他跟朝廷中人有联系?” 晴红想了想:“我也不瞒小姐,我的师父,是在童野晋王府当教习的。” “教习?”她以为晴红找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如果屈身王府当教习,听上去也不过是个一般的武夫吧? 晴红见她眼中有些失望的神色,笑道:“小姐见到我师父就知道了,他说大隐隐于市,在晋王府当教习不过是因为当年欠了安家一份人情,所以答应在晋王府待满十年,十年期限一到,他就会离开。” 原来如此,听上去倒挺像紫霞山和大润皇室定下的契约的。 “那你约个时间吧,我想跟你师父见一面,他在帝京吗?” 晴红点点头:“这次回帝京,是我自己想念这里,也是因为我师父要陪晋王来帝京。”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你的意思是,你师父知道晋王的下落。” “当然!”晴红笑得高深莫测,“红叶妹妹说,小姐正在为找不到晋王发愁?” “你个臭丫头,居然不告诉我。”北宫馥瞪她一眼,想了想,“不过你这样做,可是让你师父背叛主子,你师父他愿意?” 晴红笑道:“如果在师父和小姐之间必须要选一个人的话,我肯定选小姐,不过小姐放心,晴红也不是会背叛师门的人,这件事,我得到过师父的首肯的。” 北宫静和国师的阴谋,北宫馥遇险 “看来你师父也不是真心臣服晋王殿下的。悫鹉琻浪”北宫馥算是看出了门道。 晴红吐吐舌头:“师父的心思,咱们这种做弟子的,怎么敢胡乱猜测?” “你呀,谁不知道你花花肠子鬼点子多,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北宫馥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咱俩谁不知道谁?” “是啊,咱俩谁不知道谁啊?”晴红好笑地把话还给她。 二人笑闹一阵,第二日,晴红就安排了师父跟北宫馥见面碛。 晴红的师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不过北宫馥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五师伯?” 来人是瑞阳真人座下第五个弟子王谦一。 他看到北宫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馥儿,大师兄不是说你死了吗?晴红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讧” 晴红大笑起来:“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我师父会见你了吧?” 北宫馥苦笑一声:“你这臭丫头,之前也不告诉我一声。” 老实说,这个五师伯是是她在几个师伯之中印象最好的,只因为…… 他常年都在山下,几乎不回紫霞山,听说他喜欢游历,除了特别重要的聚会之外,基本上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因为没有太多的接触,当然就称不上好印象和坏印象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帮晋王办事。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为晋王办事是吧?”王谦一倒是并不忌讳这个话题,“晋王既不是皇位继承人,自然不是师父和师兄派我下山的,而我也只答应为安家做事十年,十年一到,以后他们是生是死,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看来五师伯这十年时间快过了吧?”北宫馥微笑地看着他。 王谦一呵呵笑起来:“馥儿,你真是聪明过人,难怪连大师兄也帮着你。” 北宫馥也笑了起来:“从小就看到五师伯经常下山,想必就是为了还恩情吧?” “唉……”王谦一叹口气,“都怪我当时糊涂,接受了安家老爷的恩惠,结果欠了他们十年恩情。” “我知道,江湖中人,最讲究知恩图报,一个信字,才能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你明白就好,我跟安家的约定只有三天了,三天之后,你要找什么人,师伯都可以帮你。”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了。” 王谦一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馥儿,既然你没有死,那七师弟……” “他也没有死。”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瞒下去了,对方既然相信她,她也觉得应该坦诚相对,“不过我们跟死了也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要陪红叶回来,我们不会出现在人间任何角落的。” 王谦一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在人间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北宫馥轻笑,“不管怎么样,馥儿相信五师伯,你既然会为了一个信字为安家办事十年,我也相信,师伯一定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是不是?” 王谦一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是抓到师伯的软肋了,是不是?” “那师伯是不是不让馥儿抓呢?”北宫馥歪着脑袋看着他。 王谦一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今日你跟我见面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这里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包括掌门师伯和晋王殿下?” “包括大师兄和晋王殿下!” “有五师伯这句话,馥儿就彻底放心了。”北宫馥笑着站起来,“师伯,我们三日后见!” “三日后见!” 两个人抱拳行礼,匆匆别过。 “小姐,我们还有三日时间,要做些什么?”见过王谦一之后,晴红见北宫馥似乎很轻松的模样,想想她心中也许有别的计划。 北宫馥笑了起来:“我娘难得来人间一次,不如就陪她到处玩玩吧?” 兰夫人忙道:“你们办正事要紧,不用管我。” “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又难得有三日空闲,就当是我这个做媳妇的尽尽孝心,娘不会不接受吧?” 兰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这样说,我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晴红笑起来,看看兰夫人道:“看夫人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跟小姐一起出门,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们是姐妹二人。” “那我们明天开始就以姐妹相称。”北宫馥笑起来,挽住兰夫人的手,“娘没意见吧?” “我年轻漂亮这是赞美我,有何不可?”兰夫人大笑。 “那好吧,姐姐我们明日去爬山可好?” “爬山?” 兰夫人看看自己的肚子,魔族和人类不同,怀孕前一百年肚子根本不会显山露水,跟没有怀孕是一样的。 “你要去哪里?” 北宫馥微笑:“净衣观。” “净衣观?” 兰夫人想了想:“好,我陪你去。” “晴红和红叶也一起去。” “好!” 北宫馥轻笑起来,那个地方,想必有些发现。 翌日一早,净衣观外出现了四个俊美的公子哥儿,那四个人,一个个长得面如冠玉,头顶金冠,身着缎裳,手中扇子轻摇,一派的风流倜傥。 “馥儿,你说扮姐妹的,怎么变成兄弟了?”其中一人小声问身边的人。 原来,这四人居然女扮男装的北宫馥等四人。 此刻,北宫馥笑着对兰夫人道:“本来是姐妹,女扮男装,自然是兄弟,但本质上还是姐妹,我说得没错吧?” “你呀!”兰夫人忍不住瞪她一眼,“我活了几千年,倒被你耍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晴红早就看出门道来了:“这个恐怕是比倚红楼更肮脏的地方吧?” 北宫馥挑眉:“我开的倚红楼可并不脏。” 晴红忙道:“我是说在别人眼中,小姐是幕后老板,怎么也不可能有过脏。” 北宫馥叹口气:“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净衣观我当年也花高价买了下来,其实我也是这里的幕后老板,你有什么感觉?” 晴红愣了一下:“小姐你……” “当初我买下来就没管,让她们还是照原来的样子过。” “那就可以理解了。”晴红叹口气,“倚红楼是小姐一手创办的,而净衣观则是小姐花钱买的,自然会有所不同。”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没用心打理就是没用心打理,当初买下净衣观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惩罚北宫静,根本就没想过要好好整顿,心底甚至恨不得它越乱越好。” 晴红拍拍她的肩:“小姐不必自责,这原本也不是小姐的责任。” “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北宫静会出现在皇宫之中,成了慧妃娘娘。” “所以小姐今日带我们来,就是想一探究竟的?” “不错!”北宫馥点点头,上前敲了一下们。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钻出一个小尼姑的脑袋,看了北宫馥几人一眼,有些眩晕的感觉:“几位施主有何贵干?” “我们是慕名而来的,不知小师父可以给我等安排一下吗?”北宫馥自然知道其中的门道,话说得也是十分顺溜。 没想到那小尼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佛门清净地,几位既为男子,应该去寺庙,而不应该来庵堂。” 说着,她竟然要关门。 北宫馥忙推了一把:“其实是这样的,三日后是我娘百日,我娘以前经常去的庵堂搬走了,所以我想给我娘找个庵堂做个法事,我看这附近山上好像就你们一家庵堂了。” 那小尼姑听得这话,这才停顿下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想了想:“好,施主稍等,待贫尼去告知师太知道。” 说着,她退入门内,将门一关,还是将北宫馥等四人关在庵堂外面。 北宫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晴红和红叶也看出了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北宫馥问她们两个。 红叶想了想:“既然是开门迎客的,我们几个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长得也不差,肯定会热烈欢迎,可现在却请我们吃闭门羹。” 晴红也道:“没有浓妆艳抹,只是一身朴素的尼姑打扮,倒真的跟肃静的出家人似得,而且这小尼姑也不知是十岁还是十一岁,一看就是稚气未脱,但却一脸的老成持重相,关键是,长得也不好看。” 若是一个开门迎客的地方,出门接待的人当然是很重要的。 第一眼就让人倒了胃口,哪还有什么兴趣再进入到里面一探究竟? 北宫馥深吸口气,刚要说什么,却见刚才那个小尼姑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各位施主,师太有请。” 四个人互看一眼,点点头,往庵内而去。 净衣观的门看上去很小,里面却其实很大,走过回廊,就是大堂,穿过大堂,后面有几间厢房。 小尼姑带他们到一处厢房坐定:“请各位施主在此等候,师太马上就到。” 说着,小尼姑就退了出去。 “小姐,有没有什么不妥?”红叶见四下无人,赶紧上前小声问。 北宫馥忙摆摆手:“四弟,佛门净地,话无不可对外说!” 她眼神对着门外,红叶一时心领神会,忙拉了晴红一把,“三哥,你说这地方做法事到底行不行啊?” 晴红皱了一下眉头,知道她们必有所发现,忙顺着她们的话道:“这件事,得大哥做主才是。” 兰夫人叹口气:“一切等见过师太再说吧。” 四人一场戏演完,就听得身后响起一声唱喏:“阿弥陀佛,让四位施主久等了。” 北宫馥四人回礼:“师太有礼。” “贫尼法号慧真。” “慧真师太有礼!”北宫馥双手何时,轻笑道,“慧真师太,在下有几件事请教师太,不知可否?” 慧真点点头:“施主请说。” “不知这净衣观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在下要为家母做法事,总该知道得清楚一些。” 慧真道:“净衣观已经造了十三年了。” “那师太主持这净衣观多久了?” “不过一年时间。” “那之前是由哪位师太打理的?” “她已经故去,施主就不必多问了。” 北宫馥碰了个钉子,沉吟半晌,忽然抬眸道:“师太,其实师太的法号跟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慧妃娘娘封号有些接近,听上去,像是慧妃是真的这般解释。” 慧真师太脸色都不变一下:“俗世的事情跟佛门无关,施主莫要说笑。” “我可不是说笑。”北宫馥轻笑起来,“其实今日在下能找到这里来,是慧妃娘娘介绍的。” 慧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慧妃娘娘?” “不错,她说净衣观的法事做的不错,所以让我们兄弟四人来找师太商量。” 慧真盯盯地看着她,想了想:“真的?” “自然是真的。”北宫馥表情十分笃定。 慧真眼珠子一转,脸色都缓和了许多,点点头道:“既然是慧妃娘娘介绍来的贵客,还请里面商议。” 说着,她往前走出厢房,转身对她们道:“几位稍等,我请主事的来跟你们商议。” “师太不是主事人?” “普通客人贫尼见就行了,既然是贵客,自然要请主事才行,稍后给几位换个地方。”说着,她径直出门而去了。 北宫馥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红叶在她身后问道:“二哥,有什么问题没有?” “暂时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就听得“轰”一声,她们顿时身陷一个铁铸的牢房之内。 “怎么回事?”兰夫人皱起了眉头,北宫馥忙拉着她的手,“大哥,先看看情况再说。” 兰夫人这才收起刚刚冒到指尖的魔功,便听得慧真的声音传了过来:“哈哈哈,你们以为几句谎言就能骗得过我吗?” 北宫馥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谁?” “这正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慧真冷哼一声,“幸亏慧妃娘娘聪明,知道迟早有人要查到这里,早让我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果然和北宫静认识。” 慧真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北宫馥:“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么多?” “就算性子变了,声音变了,但是人的灵魂是不会变的。”北宫馥冷哼一声,“不过我倒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混进宫去的?” “你就这么想知道?”慧真见她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倒有些意外。 北宫馥苦笑一声:“我知道这牢房是玄铁铸成,就算武功再高都休想撼动分毫,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上面还有当今国师的结界印符,看来就算是修道之人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你倒是有几分见识。”慧真点点头,“没错,这机关确实是师父一手设下的。” “师父?”北宫馥想了想,“玄鸿子是你师父?” “没错!”慧真点点头,“既然如此,死也让你死得瞑目,我就是国师大人坐下三弟子,道号善法。” “善法,倒是个好名字。”北宫馥语气中不由带了几分讥讽。 “你也不用临死之前讨个口彩去,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北宫馥点点头,索性一副压根不准备反抗的模样,直接坐在地上就开始听她说。 原来当初北宫静被送到净衣观,从之前的反抗到后来的顺从,不过只是几日的功夫。 她原本就是一个惯会审时度势的人,既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自然只能顺从。 不管这顺从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她很快得到了净衣观上上下下的信任。 特别是原来的观主。 北宫静原本就长得十分漂亮,光顾她的客人越来越多,她瞅准时机,让一个看上去十分有钱有势的客人长期包下了她,省去她每日要接好几个客人的痛苦。 通过那个客人,她认识了当今国师玄鸿子。 如今这玄鸿子离开了月恨水和北宫馥之后,在朝廷之中混得如鱼得水,所谓温饱思淫.欲,但他是国师啊,总不能正大光明去花街柳巷,所以只能来净衣观这样的地方掩人耳目。 玄鸿子看到北宫静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来。 原来的端王妃,他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那个让皇上魂牵梦绕,最后在大润还闹出了一场大闹剧,最后被皇上亲自下旨处死的那个人! 这姐妹二人,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正好大臣们此刻正忙着上书让皇上选秀,皇上也同意了。 有了国师的帮助,北宫静想变什么身份都没有问题了,更别说她是不是处子这种小问题,解决起来压根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又有一张跟皇上所爱女人长得一样的脸,她要成为皇上的宠妃,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慧真说到这里,挥动了一下她手中的佛尘,“好了,故事说完了,也该送你们上路了。” “等等!”北宫馥伸出手阻拦她,“我想见见你师父。”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慧真摇头,“师父说了,凡是到这里找慧妃娘娘过去的人,一律杀无赦。”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他那一身本事,是谁教他的?” 慧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世上很少有徒弟可以青出于蓝的,你师父就是其中一个,再修二十年,他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说着,她一双纤纤玉手握住两根玄铁,只轻轻往上一抬,那玄铁的牢房就整个往上飞了起来,慧真吓了一跳,眼睛不由自主跟着那玄铁牢房一起往上看。 等她看着那牢房再次落地的时候,原本那四个人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再见晋王,慢慢对付北宫静 “他说是我师父?”国师府内,玄鸿子听着慧真的报告,然后皱起了眉头,“你看清楚了,是男是女?” “是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说的。悫鹉琻浪” “没有女人?” 慧真摇头。 玄鸿子站起了身,良久之后摇摇头:“看来,真的是他们回来了,我就说,他们怎么会这么容易死。龛” “师父,你说什么?”慧真显然是听不太懂。 玄鸿子深吸口气:“你不必知道,不过慧妃这棵树,我们必须要放弃了。” “师父的意思是……庆” 玄鸿子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的姿势,慧真点点头:“虽说只有这么一条路,但是,她如今毕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又有了龙种,最关键的是,咱们可是她的保人,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们都会被牵扯进去。” 玄鸿子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才必须要慎之又慎。” “师父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玄鸿子来回踱步几次,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两个祖宗咱们都是得罪不起的,不如就把慧妃交给他们处理,那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事了。” 慧真看着他:“师父的意思是,咱们把慧妃送出宫?” “哼,她那么喜欢出宫,不用咱们送,她自己就能出宫去,只要她出了宫,出了什么问题,就跟咱们无关了。”玄鸿子冷笑一声,“这也只能怪她的命不好。” 慧真看着他的笑容,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不过她没敢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师父英明。” “还有,这几日少出去,净衣观里面的人都给我撤回来,一个都不许留下。”玄鸿子又吩咐了一句。 慧真忙道:“放心吧师父,那些人都已经撤回来了。” “嗯,办得不错。” 玄鸿子又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几日你就对外说,为师要出去云游几日,概不见客。” 慧真见他一脸惶恐的样子,不由奇道:“师父,那些人,真有这么可怕吗?” “你入门晚,没见过他们那些厉害的手段,那师徒二人啊,死了多少次了都能重新出现在咱们面前,你说就凭这手段,咱们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慧真吓了一跳:“死了多少次?” “所以没事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一旦招惹上了他们,那就是万劫不复。” 玄鸿子想起来还有些害怕,慧真也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害怕,到忍不住对他说的那些人好奇起来。 她知道师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历经两朝,依然盛宠不衰,国师的位置一直稳如泰山。 那么,连他都这么害怕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慧真陷入沉思。 至于玄鸿子说的那些什么不要去招惹的话,她也就当做是清风一阵,从耳边刮过也就算了。 慧真出去了,玄鸿子将身边的弟子都暂时遣散了,考虑一下,真的开始准备行李。 看来他还是真的出去躲一阵会比较好,至于慧妃的事,就交给慧真他们去做吧。 慧真做事还是比较沉稳的,想必能鼓动她出宫去。 “道长这是要去哪里啊。”他的身后,响起十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悦耳动听,但在玄鸿子听起来,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冥音。 他僵立了好久,都不愿意转身,似乎只要不转身,就永远可以不接受身后有人那个事实。 “道长看来是不愿意见到我。”身后的声音长叹了一声,“看来我只能走了。” 她娇美的声音仿佛一把夺命的利刃,让玄鸿子顿时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转过了身:“呵呵,慧敏郡主,别来无恙啊?” “看到我没有死,是不是有些意外?” “呵呵,慧敏郡主一直都是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呢,贫道天天都给郡主上香祈祷,祈祷郡主可以早日回来跟贫道叙旧。” “是吗,看你这个样子,不是怕我找上.门来,准备逃走吗?”北宫馥看看他手中的包袱布。 “怎么会,怎么会。”玄鸿子忙把包袱布放下,“贫道是见屋里的有些东西用不上了,打算整理一些出来扔掉。” 北宫馥上上下下打量他屋里的摆设,笑道:“既然道长觉得有些东西旧了,不如送给我如何?我见这里的东西,几乎每一样都很喜欢呢。” 玄鸿子屋内摆的不管是装饰物还是法器都好,几乎都是件件大有来头,价值连城。 这几年他很得盛宠,加上确实有些真本事,很多王公大臣都喜欢找他给他们看看风水,排排命格,所以不管是宫里的赏赐也好,大臣们送来的礼物也好,多得他几乎收到手软。 这屋里的所有东西,那可都是他的宝贝,刚才他是被逼急才说要扔掉一些,现在倒被北宫馥抓了把柄。 “既然郡主喜欢,随便拿就行了,不用跟我客气。”玄鸿子笑得两颊的肉都在颤抖。 这屋子里的东西,无论少了哪一件都够他好几晚都睡不着了。 北宫馥在屋里转了一圈,笑着拿出一个布囊:“这样吧,这里每一件我都看着喜欢,道长就随便挑几件你不要的放到我这个布袋里,放满就行了。” 玄鸿子看了她那个布袋子一眼,不由有些高兴起来。 在他看来,那个布袋子也就只能装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瓶,到时候再往里面丢些小东西,他的损失也不算很大。 所以他立刻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放心,一定让郡主满载而归。” “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北宫馥张大口袋,等着他把东西放进来。 玄鸿子果然选了屋内架子上的一个官窑花瓶,大概有他前臂那么高,他捧着就走了过来:“这东西是先帝赐的,给郡主拿回去镇宅。” 说着,他咬咬牙放进了她的布袋里。 既然是送人,又是送这位姑奶奶,总得有点像模像样的东西。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玄鸿子还是懂的。 横竖就一个花瓶,就算再喜欢,也能割舍得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本来以为这么个布袋,放这个花瓶还有点难度,需要塞好久才能塞进,或者说,可能根本就塞不进。 没想到,花瓶轻易地就掉了进去,很快连瓶口都看不见了,而那个布袋子,看上去就还是个空袋子,里面跟什么都没有装一样。 玄鸿子傻眼了,这袋子是个宝袋啊? 北宫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自顾自地撑开着袋子,等着他把这袋子全部装满。 玄鸿子犹豫了一下,拿了屋内紫檀木雕的四扇小屏风,大概半人多高,挪了老半天才挪到北宫馥面前,折叠好,往袋子里一放,那屏风立刻就掉了进去。 依然是不占分量的样子,袋子晃荡了一下,终于可以感觉到底部好像有些东西的感觉了。 玄鸿子决定再接再励,于是他什么大就拿什么,一股脑儿往袋子里放。 什么一人多高的大花瓶啊,双面绣的大屏风啊,甚至最后连他自己坐的紫檀木雕的一套八张太师椅,案台,还有一张八仙桌都放进去了。 可那个袋子跟个无底洞一下,连炼丹的紫金炉都都进去了,那袋子才涨了一点点。 玄鸿子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一想到这么多年搜刮来的宝器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一下全消失了,不由得快哭了起来,一下跪倒在北宫馥面前:“哎哟我的姑奶奶,求你了,我这里你也看到了,什么都没了,要是要把这袋子放满,把我放进去都不够。” “就你这瘦猴样能有几斤几两重啊,怎么可能放满我这个袋子?”北宫馥轻笑一声,很是不屑。 “是是是,肯定放不满,放不满。”玄鸿子连连点头。 “不过我看你这宅子不错。”北宫馥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那个刚好缺一套这样的宅子……” 她不是想把这宅子都整个收走吧? 玄鸿子吓了一跳:“郡主啊,这宅子可是先皇赐给我的,要是忽然不见了,我……我没法跟当今皇上交代啊。” 北宫馥笑了起来:“怎么,想起先皇来了?” 玄鸿子不知她话中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想起了先皇,也应该想起你这个国师之位是怎么来的吧?” 玄鸿子的脑门上开始冒出冷汗,当年的捉鬼,他可是没有出什么力的,现如今他虽然有些真本事了,可若是再遇上北宫馥和月恨水,他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起当年他被那个药折磨,真是生不如死,若是再经历一次,他都想直接死了算了。 当然,他没有这个勇气去死。 “郡主,好吧,姑奶奶,你行行好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北宫馥歪着脑袋看着他:“真的让你做什么都行?” “都行,都行,只要不死,不受罪!”玄鸿子把话说在前头,忽然想起刚才慧真说的事,“对了,你是不是要找慧妃,郡主放心,我早就想要怎么解决她了。” 北宫馥摆摆手:“你和慧真的话,我都听到了。” …… 玄鸿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感情这位姑奶奶刚才是耍他呢,明明知道他是真的要跑路,还讹了他这么多东西。 一辈子的积蓄啊,这就被拿走一半了。 不过玄鸿子可不敢直接说出心中的不满,只是看着北宫馥:“郡主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挺满意,不过不用太着急。”北宫馥把袋子打开,拿了一把椅子出来,然后收拢以后别在腰上,再翘着二郎腿坐了上去。 这屋子如今家徒四壁了,玄鸿子刚才差点把地毯都卷起来送给她了,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坐了。 玄鸿子看着她坐着的太师椅咽了一下口水,很想问,待会儿能把这椅子给他留下吗? 一把也行啊,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让最高工艺的工匠雕成的。 当然,他肯定是不敢问出口。 北宫馥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想问个问题,慧妃怀孕的事,是真的?” 玄鸿子心中“咯噔”一下,仔细想了想:“嘿嘿,郡主,我知道你讨厌她,我就等着你回来治她呢,所谓爬的高跌得重,我想捧她上去,等你回来了,咱再让她摔下来,岂不是很好?” 他笑得一脸谄媚,北宫馥心中冷笑一声,某种冷光一闪:“回答我的问题!” 玄鸿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当……当然是,是假的。” “不错啊,法力越来越高了,假肚子也能弄出来了?”北宫馥冷哼一声,“居然连太医都没有发现,连天天宠幸她的皇上都没有发现。”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北宫馥仔细想想,一时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都……都是月公子和郡主教得好。”玄鸿子低了头,不敢多看她一眼。 北宫馥冷笑一声:“我们教你的法术里面,可没有教人假怀孕的。” “是……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 玄术这个事情,都是一理通百理明。 玄鸿子本来就是个聪明人,要领悟一些简单的障眼法其实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错,你这个徒弟我跟师父收的也算是资质不错了。”北宫馥拍拍他的肩,“出师了啊!” 玄鸿子顿时汗流浃背,终于有些撑不下去了,跪爬到北宫馥膝盖边上:“我的姑奶奶,你就说吧,到底要做做什么?” 北宫馥点点头:“行了,话说得也差不多了,你也别急着行动,慧妃嘛,让她先风光着,你还得帮着她,不过这远行嘛……” “不去了不去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呆着,为郡主办事。” “嗯!”北宫馥满意地点点头,“我会再来找你的,你大可以跟别人宣扬我没死的消息。” “不会不会,我一定守口如瓶。” “不,我要你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啊?” “做不到?” “不不不,只是不知道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让你做就去做!”北宫馥柳眉倒竖。 “是是是,马上去做,马上做!” 北宫馥深吸口气,直接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玄鸿子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只留下一把椅子。 还好,至少还留下一把椅子,还有他的宅子也还留着。 玄鸿子又抹了一把冷汗,看来他还是好好合作算了,不然这小姑奶奶怕是阴魂不散了。 三日时间到,北宫馥站在京郊的农庄门口,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一个男子头戴黑纱斗篷走了出来,她立刻堆了笑脸往前走过去。 “晋王殿下,别来无恙。” 黑纱男子愣了一下,冷声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殿下不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认错人了吗?”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 今日她并没有易容。 晋王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良久之后,他强装镇定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人是鬼?” “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慧妃?” “你当然不是慧妃。”晋王冷笑一声,“你是北宫馥。” “我们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别吗?”明明长得一样呢。 “只有北宫馥才会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晋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现在已经基本肯定眼前这个是人不是鬼了。 “看来晋王殿下真是很了解我。”北宫馥这句话,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 晋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几日京城传说慧敏郡主并没有死,看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传的谣言,怎么会是假的?” “你传的?” “是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要我还活着,有些人就会活得不自在了。” 晋王沉吟半晌,反应了过来:“是慧妃?” “几年不见,晋王殿下越来越沉稳聪明了。” “我是应该谢谢你的夸奖吗?” “算起来,你变得成熟内敛,我应该也是居功至伟吧?” “那我更应该报答你了。” 北宫馥毫不惭愧地应承了下来:“我来,正是想要晋王殿下的报答的。” 晋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要我报答?” “难道殿下不希望重新回到京城吗?” “什么意思?” “如果说,做了这件事,我有办法让殿下平安回到京城,而且可以生活在阳光之下,殿下愿意跟我合作吗?” 晋王沉默了很久才答道:“此话当真?” “殿下应该没有其他选择是不是?” “什么意思?” “殿下来帝京应该已经很久了,如果有其他办法,想必不需要去绑架那位女大夫。” 晋王显然有些吃惊:“这件事你也知道?” “我还知道更多的事。”北宫馥笑看着他,“就看晋王殿下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晋王想了很久,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选择我?” 北宫馥笑了起来:“因为殿下的孝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孝顺?” “如今跟皇贵妃,不,太妃娘娘已经落难,你们几个皇子几乎等于被流放在外,不过你肯为了太妃娘娘冒险进帝京,勇气让我佩服。” “就是这样而已?” “就是这样而已。”北宫馥很肯定地点头。 “我怎么相信你?” “晋王殿下想不想奉旨进京?” “什么意思?” “过几日,你会收到奉旨进京的圣旨,以后就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了。”北宫馥一把扯掉了他的黑纱。 上天之子景安明,北宫馥身陷阴谋 过了几日,晋王就收到了武帝下的圣旨,让他上京述职,并探问安太妃的病情。悫鹉琻浪 “怎么样,殿下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北宫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晋王深吸口气:“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 “那叫王爷如何?”北宫馥一向从善如流。 晋王苦笑:“你是怎么做到的?龛” “这个王爷无须知道,我只想问,王爷愿意跟我合作吗?” 晋王眯起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你真的是因为我孝顺才找我合作的吗?” 北宫馥笑了起来:“或者说,我认为你身边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兄弟了,这样说,是不是更可靠一些?丘” 晋王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是啊,他们都死了,我想,很快就会轮到我了。” “所以说,和我合作,还有一线生机,王爷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晋王迟疑了…… “我可以给王爷时间,不过我未必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王爷。” “好,我答应你!”晋王点头,“但是,我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北宫馥笑起来,“皇上不是让你回京述职吗,你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进宫给你母妃找个太医回童野呢?” 晋王眯起眼睛:“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皇兄他未必答应。” “既然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高姿态,我想他应该会做得更好。” “你真的这样认为?” “难道,你怀疑我对他的了解?” 晋王忽地失笑:“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他。” 北宫馥笑而不语。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其实皇兄待你不错,为了你甚至不惜跟太皇太妃闹翻,你难道没有一点心动?” 北宫馥轻叹一声:“这是我一直不愿对他下手的原因。” “那么现在呢,你是要对他下手了吗?” 北宫馥愣了一下,忍不住将目光转到窗外:“如果可以,我愿意找个两全之策。” “妇人之仁,我该信你吗?” “王爷没得选择,不是吗?” 两个人愣了半晌,忽地相视而笑。 那笑容,意味深长。 告别晋王之后,北宫馥回到红叶父母所住的农庄,听到最新的消息:“听说宫里到处查找一个宫女,说是偷了宫里很重要的东西。” “是皇上下旨的?” “皇上下旨有一拨,不过暗中调查的也有另外一拨。” 北宫馥笑起来:“是慧妃娘娘吧?” “我们猜也是她。” 没有人比北宫静更担心她还在世,只要她还在世,慧妃娘娘的恩宠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今日就已经找了好几个姑娘了,还有,慧妃的那帮人下的旨是见到了人格杀勿论。” 北宫馥冷笑一声:“她还真是够狠心的,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看来我得去见她一面了。” “你要进宫?”兰夫人抱着心远走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北宫馥摇摇头:“娘,你有身孕呢,上次去净衣观已经差点让大家遇险了,这次皇宫更加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怕什么,我就不信人间还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我的。”兰夫人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娘……” “你知道我的脾气的。”兰夫人坚持。 北宫馥有些无奈起来了,她对任何人都有法子,惟独对这个婆婆,她是真的无可奈何。 温柔的外表之下,那倔强的性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红叶,晴红,你们帮我照顾心远,就这么定了。” 北宫馥哭笑不得,看看晴红和红叶,她们也是一脸的无奈。 是夜,北宫馥坐在万花楼的馥雅居内,轻轻用手指敲着案台。 玄鸿子跟她约好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了,外面的侍女们都一个个走开了,隐身术也可以不必要保留了。 环佩叮当响了起来,一名华服贵妇从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走得很小心,托着腰,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动了胎气。 不过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 “姐姐不用这么小心,已经过了头三月了,没那么容易掉的。”北宫馥满眼讥讽地盯着她,“况且,你我都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什么。” 北宫静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好久好久之后才道:“原来你真的没死。” “国师大人没有告诉你?” 北宫静咽一下口水:“她只说他要见我,让我把身边的人支开。” 难怪看到她一脸惊恐呢。 北宫馥一下了解了,不过…… “京城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 “什么传闻?” “不用在我面前装傻,我们谁都不是傻子。”北宫馥索性把话挑明了,“你的人在京城之中格杀勿论,不就是想要把我引出来吗?” 北宫静看着她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想想现在她已经是贵妃娘娘,根本不用怕她,于是镇定了一下心神,冷声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只要我叫一声,你就会被碎尸万段。” 北宫静并没有见识过北宫馥的功夫,不过她一直觉得,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再厉害,能斗得过成千上万的禁卫军吗? “如果娘娘想叫,恐怕早就叫了吧?”北宫馥一点都不惧怕,“如果娘娘叫了一声,肯定会惊动皇上,到时候皇上若是来这里一看,所有的一切都会穿帮,我说得对吗?” 北宫静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 她冷静了下来,威胁如果对北宫馥有用,她现在想必已经吓死过很多回了。 这个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手段残忍,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北宫静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想要知道她的目的。 北宫馥盯着她看:“我来,自然是希望你能接受你应由的惩罚。” “我受的惩罚还不够么,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待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我每天就好像被鬼压一样,那些男人,在我身上留下一块一块的淤青,你感觉到过吗?” 北宫馥冷哼一声:“把烧红的铁链穿过你琵琶骨的感觉你感受过吗,用滚烫的铁板粘上你后背的感觉你试过吗?你现在遭遇的一切,比起我以前遭遇的那些,十分之一都不到。” 北宫静深吸一口冷气,前世今生的种种,她如今当然都清楚了。 她也很清楚,如果北宫馥真的落到了她手上,她一定会对她处以比这些还要残忍的酷刑。 特别是想起在净衣观那一年多的时光里,她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离开这里。”北宫静终于抬起头,看着北宫馥道,“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本来,我以为这点惩罚给你够了,但是你显然并不知足。”北宫馥长叹一声,“现在,在我看来,这惩罚对你太轻了。” 北宫静被她的眼神看的背后起了一阵凉意,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 “爬的高,摔得重,慧妃娘娘,你爬上这个位置的第一天,就应该知道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北宫静闭了一下眼睛,随即睁开眼:“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都死过这么多回了,我不怕。” 北宫馥轻笑:“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地死去吗?” “就算死,我也会多带几个人陪葬!”北宫静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 横竖不过一死,既然如此,撕破脸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要带谁陪葬与我何干?”北宫馥忍不住好笑地看着她。 “让大哥一家陪着我一起死也无所谓吗?” 北宫馥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所以说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呢,果然是心意相通呢。 她们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软肋。 “大哥现在是堂堂定安侯,你以为是你想动就能动得了的吗?” “就凭我可以让皇上下旨,让晋王正大光明地回京述职,你说我能不能做到?” 北宫馥听到这个倒是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得意味深长。 “你笑什么?” “你知道是谁让你下旨的吗?” 北宫静皱了眉头,让她这么做的,自然是国师玄鸿子,但是北宫馥现在为什么有此一问? 她眉眼一挑,忽然有些顿悟:“是你的主意?” “慧妃娘娘还不算太笨。”北宫馥笑。 “你到底要做什么?”北宫静冷静不下去了。 北宫馥走上前看着她:“姐姐既然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到时候摔也要摔得比别人重一些,不是吗?” 北宫静退后一步,北宫馥已经走到了门口:“姐姐还是停止那些无聊的搜捕吧,你的人不可能找得到我,而我,却可以非常轻易地来到你的面前。” 说着,还没等北宫静回答,北宫馥就已经出了万花楼。 “你就这样走出去?”北宫静愣了一下。 “你觉得我会被别人发现吗?”北宫馥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你还关心我?” 北宫静愣了一下神,北宫馥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她到底是人是鬼? 北宫馥靠在万花楼外的假山石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高楼,眸中带了几分复杂的神情。 “你总算是来了。”身后,想起了久违的熟悉声音。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转过头,却见武帝景安明笑吟吟地看着她。 “很好奇我能看到你,是不是?”景安明语气平淡,似乎对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早已了然于胸。 北宫馥并不回答,因为她知道他会告诉她答案。 “当年我也在紫霞山学过艺……” “师祖和师伯应该都教了你不少东西。”北宫馥接了他的话。 所以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可以当先帝保镖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只学了玄术皮毛的人? 当年连周太妃的魂魄他都可以镇住,就算是师父和她两个人联手,也折腾了很久,这个景安明,怎么可能是个初学者?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北宫馥也不惊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慧妃娘娘的肚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玄鸿子学的那才叫做皮毛,他不会连这点皮毛都看不清楚吧? 那可是他天天宠幸的枕边人呢。 “如果不清楚,我怎么可能留她在听雪堂侍寝?”景安明一点都不忌讳这一点。 北宫馥于是笑了起来:“你就从来不怀疑她的身份吗?” “人有相似,不过再怎么相似,她也不是你。”景安明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所以不管她是谁,我要的不过是个躯壳,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又跟我有什么相干?” 他的语气多少有些苦涩,这倒让北宫馥彻底愣住了。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景安明又问了一句。 北宫馥第一次感觉到有些结巴,想了想道:“不会待太久。” “如果你是来找慧妃麻烦的,可不可以放过她?”景安明的语气有些发软。 “为什么?” 景安明苦笑:“你就当给我留个念想也不行吗?” 北宫馥忽然觉得有些无法面对他,从一开始,她就欺骗了他,这个男人不管怎么说对她没犯过什么大错,他只是太过喜欢她了,喜欢得心理有些扭曲了而已。 于是北宫馥长叹了一声:“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动她。” 事实上,北宫馥和兰夫人是有些相像的,她决定了的事情,不管多难,不管多少人阻拦,都一定会想办法去完成。 就算那个阻拦她的人是景安明也无所谓。 景安明此刻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终究化作一声嗤笑:“我就知道,不管是谁都无法撼动你的铁石心肠。” 他这是在怪责她。 她也宁愿他怪责她,这样一来,至少她心中会好过一些。 所以,她松了口气:“就当是如此吧,我想我应该走了。” “故人重逢,不能陪我喝一杯吗?”景安明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明知不会留下的,多留无意。”不想给他任何幻想的空间,北宫馥直接开口拒绝。 “就算只喝一杯也不行?” “皇上不会再下一次药吧?” 这…… “上一次这么重的药都奈何不了你,现在,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一种药可以留下你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景安明愣了一下,想了想:“不如陪我看花如何?” “皇上非要强人所难吗?” “我只想你陪我坐到天亮,你看天色,最多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北宫馥长叹一声:“如果我就是这么硬心肠呢?” “如果你心肠真的足够硬,此刻你应该已经走了,何必留在这里看我求你?” 饶是北宫馥伶牙俐齿,此刻竟然也一时回答不上来。 “怎么样,留下来吧,就一个时辰。”景安明语气越发软,让人的心都跟着会发软。 北宫馥长叹了一声:“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她转身,就要消失在屋顶之上,然而就在此刻,景安明的身形飞快地拦到了她面前:“真的一个时辰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北宫馥很坚定地回答。 语气给他虚假的希望,不如就直接给他绝望。 “如果我非要强留呢?”景安明眼中终于慢慢染上一丝寒霜。 “皇上的耐心终于用完了吗?”北宫馥的语气忍不住带着几分讥讽。 “我从来不曾对谁这般有耐心。”景安明眯起眼睛,忽然对着空中拍拍手。 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到了北宫馥旁边。 “我只要一个时辰!”他冷冷地看着北宫馥。 北宫馥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对方一直在强调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难道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她忽然想起坊间传闻,武帝登基之后,对弟弟们太过残忍,政令也十分严苛,虽然算得上是兢兢业业的好皇帝,但所定刑罚多少让人望而生畏。 比起文帝时期的柔和政策,在百姓们看来,当今天子的律法太过严明了一些。 他是天子,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低调安分的寿王,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除了……她! 北宫馥皱了起眉头,忍不住想要找援兵。 照理,兰夫人跟她一起来的,这个时候,见她身处险境,应该出现了。 “你在找你的帮手是吗?”景安明好笑地看着她,“她不会出现了。” “什么意思?”兰夫人的本事在她之上,这一点,北宫馥一直都承认。 景安明笑而不语。 北宫馥忽地明白了:“以你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她!” “如果我跟你们最大的敌人合作呢?” 最大的敌人? 北宫馥皱了眉头,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谁? 魔界已经一分为二,麦丘良? 不,他还不够大,应该是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传说中的那个人! “天帝?!”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跟天帝合作?” 景安明哈哈大笑起来:“朕是天子,上天之子,难道不应该跟天合作吗?” 北宫馥恍然大悟:“所以,你早就知道慧妃的身份,你留她在你身边,是为了引我出来。” 景安明却忽然不笑了,眼神格外深沉:“不,你错了,留她在身边,是因为……我真的很想你,想你想得肝胆俱裂,如果没有一个你的影子在我身边,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北宫馥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看着他忽然变得深沉的脸。 然而此刻,那些黑衣人已经慢慢向她靠近。 这些黑衣人身上,有着浓烈的玄术气息,他们都是玄术高手! 兰夫人失踪,师父回来了【一家团聚1万5大更】 北宫馥只觉得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的周遭都是强大的气流,这让她不得不打气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悫鹉琻浪 不过还好,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 感谢前世景安皓带着她南征北战,所以让她对杀气练就了强大的辨识能力。 看起来,景安明确实对她有情,所以并没有下死令。 但即使如此,此时此刻的场景,也够她吃一壶的了龛。 这是强大的气流形成的结界,想要冲出去需要费些时间。 既然兰夫人已经被他们控制,那他们又为何一定要多留她一个时辰? 北宫馥一边动手破结界,一边脑海之中想着各种可能区。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 晴红,红叶,还有……心远! 她和兰夫人都走了,农庄里面只有几个完全不懂武功,更加不会玄术的老弱妇孺。 要抓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只要他们被控制起来,到时候,让她北宫馥就范,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想到这里,北宫馥觉得不能再忍耐下去,她原本就不是善男信女,对方没有杀她之心,但她已经有了杀对方之心了。 想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眼中杀气腾腾,目光盯着景安明看。 景安明只觉得背后一冷,竟然有些承受不住她森冷的目光。 但是想到,一切过去之后,这个女人就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他又退后了一步,冷声道:“困住她,别让她出来。” “哼,你太小瞧我了!”北宫馥冷哼一声的时候,一声巨响,“轰”一声,更加强大气流从她身上迸发出来。 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那气流竟然可以从四面八方发散,以至于每一个黑衣人都收到了波及。 “砰!”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到底,大部分半晌都没有再爬起来。 而少数几个轻伤爬起来的,也是不敢再轻易靠近她。 景安明眯起眼睛看着她:“我果然小瞧了你。” 说着,他挥挥手,又有十几个黑衣人落了地,围绕在北宫馥周围。 北宫馥唇边不由露出讥讽的笑意:“又是车轮战,你们可真是俩母子,连手段都是一样的。” 景安明眼中冒出一丝怒意:“不要将我跟她比!” “是啊,你们又怎么能比呢,你比她狠心多了,至少,她处处为你着想,她心里还有你这个儿子的,但你的心里,其实从来没有她。” 景安明顿时感觉哑口无言。 北宫馥知道他心思已经动摇,不由再次用尽全力破开结界,这一次,她并没有停止,整个人用剩下的力气直直往景安明方向飞过来。 自古擒贼先擒王,她看出来,这一切都是以景安明为中心,就好像当初的妙君一样。 上一次,她是特地要造一个假死的现象,多少有点让着妙君的,而且那个时候她的功夫比现在差了好多,有些时候当然也有点莫可奈何。 但是现在不同,她修炼魔功,魔医术,玄术也已经又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要穿过这些黑衣人到达景安明的位置,简单了好多。 景安明显然也没有料到她出手会这么快,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北宫馥哪里肯放过他,紧跟着就一道玄光劈了过去。 不过景安明身边的全是死士,一个黑衣人就以最快地速度挡在了主子面前,很快被烧成一具焦尸。 “你真的想杀了我?”景安明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她,几乎失声。 “你敢动我的人,我就敢杀你!”北宫馥的语气十分嚣张,抬手间已经两个黑衣人倒地闭气。 “我没想杀你。” “那么我婆婆和我儿子呢?” “只要你乖乖跟我合作,他们一定不会死!” “我该相信你吗?”北宫馥冷哼一声,“我情愿先解决了你,再去找他们。” “你真的不管他们死活了?”景安明眸中情绪十分复杂。 北宫馥冷笑:“这个时候,想必你还没控制住他们。” 说着,她手中的玄光又加了几分,对着景安明毫无顾忌地打了过去。 就算是欠了他的情,她也已经还清了。 若是敢动她的家人和朋友,就应该想到所要承受的后果。\ 北宫馥想到这里,出手再没有犹豫,只是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周围已经尸横遍地。 不过这些黑衣人确实厉害,虽然她出手狠辣,杀他们看似砍瓜切菜一般,但还是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最关键的是,她心中着急,人一急,就很容易乱了方寸,方寸一乱,就很容易用错方法。 比如现在,她似乎有些用力过度。 地上已经有近五十具尸体了,这些黑衣人都是练过玄术的高手,北宫馥知道,就算她全力以赴,也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而已。 一个时辰,就是景安明给她限定的时间。 虽然她未必输在这场打斗之中,但是在这场打斗之外,她必定输得体无完肤。 黑衣人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她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对她使杀招,只是在拖延时间。 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拖延,她所能做的,只有杀! 只有杀光了他们,她才能冲出去。 一旦有了空隙,她一定会先攻击景安明。 就算是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也好,难以置信的眼神也好,如果他倒下了,一切才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 景安明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到的人。 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攻击他。 北宫馥知道那些黑衣人不会杀她,所以她索性豁出去了。受伤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问题,她对那些黑衣人的攻击视而不见,只是针对景安明一个人。 景安明显然也是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仗着的就是那些黑衣人不敢杀她,而她也不在乎受伤。 他且战且退,但不敢退远了,生怕她看准了机会就逃走了。 宫墙之上都站满了黑衣人,北宫馥不知道那里的黑衣人到底有多少,但是她知道,一旦她往墙外突破,只会疲于应对。 为今之计,打倒或者挟持景安明是最好的选择。 景安明,你不仁,我不义! 北宫馥看着天色开始慢慢有转亮的迹象,心中越发着急起来,双眼几乎可以喷火,看着景安明,有种将他碎尸万段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 她大叫一声,腾空而去,拔地数丈高,那些黑衣人不敢怠慢,急急跟随其后。 但她的飞行术自然比他们要高得多,眼看就要越过他们跃出墙外,一个身影拔地而起,封闭结界从天而降,挡住她的去路。 “景安明,你放我出去!”北宫馥眯起眼睛,看着空中飘起的人。 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景安明的功夫已经这么高了,几乎与她持平? 这怎么可能? 她练了玄术又练了魔功,而他仅仅只是练过玄术…… 不,不对! 他刚才说,他是天子,上天之子! 那就对了,天帝,既然一切都是天帝的阴谋,他一定会派一个足够应付她的人来对付她。 景安明,恐怕不止是师从瑞阳真人和席九思吧? “对不起馥儿,我既然留不住你的心,那么,就算你的人,我也一定要留住!” 景安明的目光十分坚定,得不到你的灵魂,就算得到你的躯壳,我也认了! 北宫馥有些明白过来了,慧妃只是跟她长得像罢了,而她,是真正的北宫馥,就算心不在又有什么关系,人在,他就已经赢了。 刚才她怎么就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呢? 看起来,景安明还是太过了解自己了,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 北宫馥深吸了口气,一道玄光用尽全力打了过去,景安明微微一笑,竟然稳稳接住,一点没有吃力的感觉。 北宫馥很清楚,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对方却还没出过什么力气。 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长久地留在这个皇宫之中的! 正想着如何逃脱,只听得空中一道惊雷声响起,头顶的封闭结界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飞快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冲。 巨大的惊喜一时蕴积在胸口,噎得北宫馥差点说不出话来。 良久良久之后,她才问道:“师父,你怎么会来的?” “救咱们儿子!”原来来人竟是好久不见的月恨水,只见他依然是一身浅色衣袍,俊朗的眉目如昔,不曾有任何的改变,只是那原本温润的笑意,此刻被一点点焦急和郑重的表情缩代替。 他的怀里…… “心远,他怎么会在这里?”北宫馥惊讶地看着他怀里用布条绑在身上的儿子,一时惊喜交加。 “我很早就听爹说天帝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娘,你和我们的儿子,都是他下手的目标之一,所以我在咱们儿子身上放了一个符咒,一旦他遇到危险,我就能感应到。” “那娘呢?” “爹去救她了,希望能成功。”在北宫馥的印象中,月恨水很少在她面前展现出这样忧心忡忡的表情。 不过他和魔君都出来了,那…… “魔界如何了?” 月恨水叹了口气:“恐怕,已经沦陷了。” “什么?” “有些忠于我们的将士,我和爹将他们隐藏了起来,如今魔界大部分都已经是麦丘良他们的天下了。 北宫馥叹了口气,还想继续问,却听得身后有人笑道:“你们叙完旧了吗?” 是景安明的事情。 见到月恨水的那一瞬间,北宫馥只觉得她的世界都圆满了,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宫墙了,景安明也算是锲而不舍了,竟然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追出了宫墙。 “景安明,我儿子现在没事,你还要留下我吗?”北宫馥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景安明看着她,又看看月恨水,很是有些不解:“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好,让你为他生儿育女,吃尽苦头?”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是我,他的好,你永远不会明白,但是有一点,你绝对比不上他,因为他绝对不会强行将我留在我不愿意留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景安明脱口而出。 “我想去的,是没有你的地方!”北宫馥目光回复森冷。 “我就那么惹你讨厌?” 北宫馥摇摇头:“不,景安明,以前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但是现在,你动了我的人,我们不知不会是朋友,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今日对待我的一切,全部都还给你!” 说着,她看看月恨水:“师父,我们走吧。” “等等!”景安明叫住他们,“我说过,你们可以走吗?” 北宫馥转头看着他,见他周遭忽然散发出白色的光芒,而他站在中间,衣服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全黑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地狱来使一般。 “好强大的气场。”月恨水皱了眉头,下意识将北宫馥拉在自己身后。 这是他们师徒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将她保护在自己身后。 现在,还多了他们的儿子。 将心远背到自己背后,月恨水也是张开双手,他的身边,仿佛有一道道黑烟冒了起来,抗衡景安明身边刺眼的玄光。 景安明似乎也是愣了一下,可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身上也蕴藏着可以跟他抗衡的力量。 而那个力量,似乎并不比他弱,还有可能,是在他之上。 这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受上天眷顾天子,又有天帝传授的玄术,据说已经是天上地下无人能敌。 “你到底是谁?”景安明眼中有了一些不解。 北宫馥皱起了眉头:“难道天帝传授你技艺的时候,没告诉你他的身份吗?” 景安明愣了一下:“我得到一本书,书上只写着说,看了就会心想事成,我只想着你,所以自然就看了。” “书上写了什么?” “我只是翻了,就发现自己功力大增。”景安明想了想,“不过书上最后写了一句话,什么除魔卫道,天下第一。” 北宫馥深吸口气,看来天帝还真的是用尽各种方法在打击他们。 这听上去真是很像他的个性,天帝一贯喜欢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看芸芸众生就好像他手中的牵线木偶一样,听他的指挥,为他办事。 当初一个小厨神不愿听他的话,跟魔君私奔了,惹得他震怒,禁锢了他们一千年。 在他的心目中,怎么可以有人不听他的话呢? 而月恨水这个孽种,又怎么可以轻松地活在这个世上,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呢? 破坏别人,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其实这三界之中,天帝的性子怕就是最扭曲的了。 比之为情为爱痴狂的景安明,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算起来,天子天子,上天之子,这如果真是爷俩,性子还真是相似。 “除魔卫道。”北宫馥冷笑一声,“天帝还真是会想措辞。” 月恨水也笑了起来:“看起来,皇上,你真的用对地方了。” 景安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一心一意只想将北宫馥留下,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一刻不愿松懈,很狠地朝月恨水方向攻击而去。 和对付北宫馥不同,他这次招招都是杀招,就算是在月恨水的身后,北宫馥都能感觉到一阵阵凌冽的杀气从她脸颊两边呼啸而过。 月恨水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北宫馥看了他的背后一眼,虽然有心远挡着,但依然可以看到他肩头和背上有了血丝渗出来。 师父……他受伤了? 月恨水不敢问出声,只怕给景安明提示。 但是现在怎么办? 北宫馥一时没有了主意,眼前两个男人此刻正打得难解难分,她相信,如果师父没有受伤的话,要对付景安明应该不难。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受伤似乎不轻。 疗伤? 对,就是疗伤! 北宫馥见月恨水的身子已经有点轻微的摇晃,就知道他受伤不轻,一定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才找到她的。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伸手放到她肩上,一道魔医之气从指间迸发出来,直入月恨水的体内。 她练的时间还不长,她也不知道这个魔医之气可以帮他多少,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月恨水刚跟景安明对峙的时候,只觉得背后剧痛,刚刚包扎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只觉得血一点点从他体内流走,眼看就要失血过多而支撑不住,却忽然感觉一点凉意从他肩头慢慢注入了体内。 背后的伤口,神奇地不再疼痛了。 此时此刻,北宫馥用最大的力量将魔医之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月恨水的体内,她没法注意到的是,月恨水背后再没有血流出来。 而刚才流出外面的血水此刻已经干涸,而此刻,在月恨水的体内,他背后肩上深刻的伤口神奇地愈合了起来。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他身上再无任何伤口,也不再感觉到任何疼痛。 北宫馥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打斗上,她只觉得自己练的魔医术只是皮毛,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帮到夫婿,所以一点余力都不敢留,只是源源不竭地将气息传达给他。 但她刚刚经过激烈的打斗,身体原本也是疲惫至极,此刻等于是将最后一点剩余的力气全部用在了月恨水身上。 她知道自己就快撑不住,两个人打斗的场面在她面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但她还是在不断地输送气息。 终于,耳边迷迷糊糊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声,一道巨大的光亮在她面前闪耀了一下,她便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馥儿!”月恨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中气十足。 看样子,是师父赢了啊! 北宫馥笑了起来,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 好累啊,她必须好好睡一觉了。 等北宫馥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还有岩石上垂挂下来的藤蔓和苔藓。 接着,眼前的人一个一个都清晰了起来。 月恨水,心远,红叶一家三口,还有晴红师徒…… 五师伯,也来了? 她冲着王谦一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月恨水,拉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有你这个魔医帮着,我怎么会有事?”月恨水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力气,你差点力竭而死知道吗?” 北宫馥笑了起来:“只要你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何止没事,连身上的伤都全好了。”月恨水叹口气,“不过你以后可别这么傻了,其实你给我魔医之气已经足够了,你没看到,景安明被我打飞了好远呢。” “真的?”北宫馥一下兴奋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道,“难道我的魔医术,已经有了一些成就?不可能啊,我明明还没有看完魔医洞里面的书呢。” “我看,你是太着急,所以一下子激发了潜能。”红叶笑了起来,“我看也未必要看完那个书,应该是之前的那个魔医怕后来的人不够有耐心吧?”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作为大夫,耐心确实是一定要具备的东西,有些病,并非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 也许,红叶说得有道理。 “这道理,我怎么之前没有想通呢?”她有些懊恼起来。 “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这些事情,等你休息好了之后再慢慢去想也来得及。”月恨水瞪她一眼,扶着她躺下。 北宫馥也不推辞,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手软脚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 不休息好,怎么可以再为大家出力呢。 但是,有些问题,却是不得不问的。 “这是哪里?” “是一个岩洞,我跟爹用法力将他隐藏了起来,不管是天帝还是麦丘良,他们都找不到这里。” “对了,爹不是去救娘了吗,他们还没回来吗?” 问到这句,月恨水的脸上也有了一些担忧之色:“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爹和娘他们……还没有消息。” 北宫馥忍不住有些懊恼起来:“都怪我,之前在比丘山的时候,爹就千叮万嘱,千万不能带娘下山,是我没听爹的话……” “跟你无关。”月恨水赶紧拉住她的手,“娘的性子倔,我跟爹都知道,你们发现了出口,就算你不带她下山,她也会跟着你来的。” 这倒是,只是…… “如果我不是被人间的是牵绊,也不至于让大家都落到如斯地步。” “从你们步出比丘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天帝的监视之下了。他安排了景安明来对付你们,你们谁也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天帝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放弃过对魔界的监视。 “天帝还是抓到了我的软肋。”北宫馥依然有些自责,“爹娘说得对,我是天帝留在人间的符咒,是你的劫,每次遇到我,都没好事发生。” “不关你的事,往好了想,你也为魔界带来了希望啊,你可是新一任的魔医啊。”月恨水赶紧劝慰她,“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吧,也许你醒了,爹娘也就回来了。” “但愿如此。”北宫馥听话地点点头,她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分,一直忽梦忽醒的,生怕魔君和兰夫人回来了她没看到,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帮不上忙。 就这样过了一整天,魔君和兰夫人还是音讯全无。 北宫馥有些睡不住了:“师父,你说他们会不会和千年之前一样?” 现在的场景和千年之前那么相似,也是兰夫人怀有身孕,她被抓到天界之后,很快被控制起来,连带着魔君都跟着被囚禁。 “现在和千年前不同了,当时娘刚刚从神到魔,为了保胎,她只能牺牲自己的法术,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现在,她既有法术又有魔功,不管是一般人,还是一般的神,都不是她的对手。”月恨水赶紧劝慰她。 北宫馥这才稍微宽了心:“也是,也许只是爹没找到她,或者说,和我们一样,跟人家缠斗的时间长了一点。” “嗯,也许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月恨水也是点点头。 “对了,师父,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的,爹呢,他是不是也受伤了?”北宫馥想起她昏迷的时候看到血水几乎浸透了他的后背。 “月公子是救我们的受伤的。”红叶赶紧在一旁解释。 “救你们的时候?”北宫馥有些不解,“不是在跟麦丘良他们打斗的时候受伤的吗?” 月恨水摇摇头:“麦丘良他们虽然带走了魔界一部分力量,但要伤到我和爹,却是很难。” “是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一拨这么厉害的人,竟然连月公子和师父联手都差点遇险。”晴红在一旁也说了一句。 这个倒可以理解,麦丘良是魔界的人,不管多厉害,大家都了解甚深,双方打起来,应该都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但天帝不同,他一贯喜欢用幕后操纵的方法,留给世人一个公正严明又慈爱大众的形象,没有人知道他会出什么法子。 就好像这么多忽然出现在人间的高手,还有忽然功力大增的景安明。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他会安排谁来对付他们。 也许,是他们身边的人。 晴红,或者红叶,又或者是……他们自己? 北宫馥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就像个埋在土里的炸弹一般,随时会因为天帝拉了线就爆炸的。 “别担心,爹说过,虽然你身上有天帝的符咒,但你的意识还是自己的,所以肯定不会被他操纵。”月恨水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北宫馥长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个符咒,总是让我担心。” “放心吧,跟我一起修炼成魔之后,这个符咒你就不用担心了,天帝可以操纵人类,却无法操纵魔族。” 北宫馥点点头:“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怕,我还没成为魔族就……” “没有意外。”月恨水立刻打断她的话,“我不会让你有意外的!” 他抱住她,很紧很紧,紧到她能听到他跳得飞快的心。 北宫馥忽然明白了,其实所谓的那些让她不要担心的话,都是他说出来宽慰她的心的。 他的心里,一定很担心他的父母,也一定很担心她吧? “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师父,你是我的夫君啊,是心远的爹,为了心远,为了爹娘,为了我,你都不能失去信心,我也不能!”北宫馥拍拍他的背,看到晴红和红叶对视了一眼,长叹了一声。 魔君和兰夫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三天过去了,北宫馥的身体也彻底恢复了,而魔君和兰夫人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几日不断有消息传来,自那日大战之后,武帝对外宣告病重,据说太医在他的寝宫内会诊,但至于到底是什么病,却一直都是秘不外宣。 听说大臣们在宫门外都跪成了长龙,但武帝就是闭门不见。 就连慧妃娘娘,也是大着肚子,哭着求皇上见她一面,可一向对她恩宠有加的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肠,一个人都不见。 “看起来,他真的受伤很重。”北宫馥想起那日景安明几乎是被月恨水一掌打飞出去,飞了好远,就算不死,也应该是全身骨折的模样了。 就这个模样,难怪他不想出来见人了。 但他背后还有个很厉害的人物,有他在,一切就都是未知数了。 “你关心他?”月恨水听她这句话,不由有些酸溜溜地回了一句。 北宫馥忍不住失笑:“我若是真的关心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已经飞奔出去看他了。” “那你……” “我是怕,死灰复燃啊!” 月恨水听得这句话,不由也陷入沉思。 要治好一个凡人,对天帝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既然景安明对他来说还有作用,想必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去。 “但他现在只见太医,不见任何人,又好像真的是束手无策的模样。” “也许一切只是假象呢?”北宫馥对景安明这个一直不太敢太过信任。 这个人,深藏不露这么久,当年杀害侍卫李同,就应该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所有的仁义道德,其实都是假象。 这个世上,能爬上帝王那个位置的,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善良纯真的? 月恨水也沉默了,北宫馥这句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现在魔君和兰夫人不在,月恨水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大家都在等着他做反应。 “老是这么等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我们要想想办法。”北宫馥认真思索了一下,“化被动为主动,这才是我们当务之急所要做的。” “但形势一直都没有明朗,就算想要主动,似乎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月恨水有些发愁。 “这倒是让人头疼的事。”北宫馥也是摸摸头,“我看,我们是时候去找找晋王殿下了。” “晋王?” “如今他在京城了,既然皇上下旨让他回京述职,不见他,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月恨水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倒是,再说了,如果由他的人夜探皇宫,遇险的可能比我们应该小一些。” 他们可是高危人物,想必有一大批人等着他们进宫,只要嗅到他们的气息就知道他们来了。 但晋王不同,首先,他是个人类,他派去的一般也是人类。 对于一般的刺客,通常不会劳动那些玄术高手黑衣人。 再说了,别人死,总比他们自己死要好,是不是? 想到这里,北宫馥跟月恨水相视而笑。 “全城都在找我们,我们怎么去找晋王?”红叶有些担忧。 “很简单啊。”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月恨水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我们不能去找他,就让他来见我们就行了。” 红叶和晴红对视一眼,眼中带了几分疑问。 当晚,晋王就被带到了岩洞之中,看到北宫馥之后有些惊讶:“听说那日皇宫上空发生了爆炸,我就怀疑是不是跟你有关,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跟你有关了?” 北宫馥浅笑:“王爷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你也能联系到一起。”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而且我还打伤了皇上。”北宫馥坐在刚刚从玄鸿子那边搜刮来的太师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你带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晋王显然十分不解。 “带你来这儿,是因为安全。”北宫馥当然不会说她不能出去,“我这里足够安全,而你那个宅邸,想必四周都布满了各种明岗暗哨。” “你怎么知道?”晋王脱口而出。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知道得多。”北宫馥指指旁边的太师椅,“坐下说吧,王爷可是贵宾。” 晋王苦笑一声:“以我现在的处境,恐怕你才是我的贵宾吧?” 他依言坐下,早已没有了早先的皇子架势。 记得武帝登基之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可还是带了几分不屑的,如今,却变得平和了许多。 北宫馥心中暗叹一声,看起来,很多经历确实是会让人成长的。 “晋王收到圣旨之后,还没有入宫面圣吧?”北宫馥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晋王应该不会这么傻接到圣旨之后就马上出现在京城。 至少,也要算上路程的时间。 “我打算三日后再进宫面圣,不过皇兄最近龙体抱恙,恐怕未必会见我。” 北宫馥笑了起来:“下旨让人进宫述职,听说现在虽然病重,却能下旨不见文武百官和慧妃,连皇后和大皇子也被关在门外,想必他的意识是清楚的,怎能不见你?” 晋王愣了一下:“你竟然打听得这么清楚?” “惟独不知道的,就是那门内的事。”北宫馥也不隐瞒,“既然要合作,这件事,恐怕需要王爷的帮助。” 晋王想了想:“皇兄,应该是受伤严重吧?” 北宫馥沉默良久:“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你皇兄现在早已不是可以和正常人相比较的了,所以我甚至怀疑,就算把他打烂了,也未必会死。” 晋王越发有些不解:“有这么神奇吗?” “是不是这么神奇,就需要你亲自去验证了。” 晋王点点头: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北宫馥点点头,让人送了晋王走,月恨水从后面走了出来:“看来,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了。” 北宫馥还是有些担忧:“我只是想知道爹娘到底去了哪里。” 算起来,他们失踪已经超过了七天。 如果找不到魔君,他们恐怕连魔界都无法回去。 要知道,魔君在位,尚且有人叛变不服,而月恨水不过区区一个人类,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心服口服? “我想上天一趟。”月恨水迟疑了良久,才说出心中所想。 “上天?”北宫馥愣了一下,其实她并非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凡人上天实在太难,况且他们几乎全程都在天帝的监视之中。 他们一旦出现在天庭,很有可能就立刻被抓入天牢。 若是魔君和兰夫人在天界也就罢了,好歹可以过去做个伴,若是他们根本没有在天界,或者他们有其他计划,那他们去了,岂不是帮了倒忙? “我想过了,只有这个办法,才能确定爹娘到底是不是被天帝关了起来。”月恨水很坚持。 “那如果他们不在呢?”北宫馥反问,“要知道,上天容易下来难啊。” “我知道,可是为了爹娘,就算是冒险,也必须去一趟。” 北宫馥知道,月恨水一旦确定了一件事情,不管任何艰难险阻,他都一定会去办到。 这一点,他的性格跟他亲娘兰夫人像了个十足十。 北宫馥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不,你不能去。”月恨水摇头,“你和我都走了,谁留在这里支撑大局?” 北宫馥摇头:“可我有魔医之气,一旦遇到打斗,我还可以帮你的忙。” “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 “可那是天界!” “天界又如何,我就不信,天帝真的会在天界每一个角落都派人看守着,我也不信,我的隐身术每一个天界的神都能看到。” 这…… 北宫馥抿一下唇,上前拉住他的手:“夫君,你真的忍心我们刚刚重逢,就有再次分别吗?” “馥儿,我没得选择。”月恨水摸上她的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 北宫馥一下就明白了,师父根本就是要自己去冒险。 “为什么你总是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可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 北宫馥说到这句的时候已经声泪俱下,红着双眼看着他:“还是你心里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跟着你,只会是个累赘?” “馥儿……”月恨水有些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若是都出了事,心远怎么办,心悦怎么办?” “你说过,不会出事的!”北宫馥盯着他看,“再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也出了事,我可能坐在这里安心帮你带孩子吗,我一定会上天庭找你啊。” 月恨水一时沉默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馥儿了,她的性子,一向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红叶和她爹娘都会帮我们好好照顾心远的,心远现在已经八个月了,我想,也该是时候给他断奶了。”北宫馥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这几日一直身体不好,奶水也几乎没有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月恨水眼中有几分无奈,几分不忍,但是他知道,一切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一旦他出了事,最后留下面对的肯定是馥儿。 与其留她这里独自面对,不如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面对。 “好,我答应你。” “我还希望师父再答应馥儿一件事。” “什么?” “七天都等了,不如再多等三日,我想等皇宫的消息确定之后再走。” “好!” 三日后,晋王果然带来宫里的消息。 “怎么样?”北宫馥抬眸看着他。 “我在宫外求见了一天一夜,皇兄才决定见过,不过咋在那之前,我买通了几个太监让他们帮我找太医问问里面的情况。” 那几个太监,恐怕是他很早就买通了吧? 更或者,他离开帝京之前,留了一批自己人在宫里。 “听说,太医们其实也没有见到皇上。” “什么?”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我听说,太医们都被留在皇上的寝宫之中,甚至不让回家。” “是,皇上还专门设了一间房间让太医们休息。”晋王点点头,“这些太医基本上就是软禁在宫里,每日都有专门的太监给他们送膳食,他们名曰会诊,但是据有几个真的给皇上看病的太医说,皇上坐在帐子中,只露出一只手臂给他们号脉。” 北宫馥想了想:“号出什么来了吗?” “听说只是一般比较厉害的风寒,不过有些太医说,皇上受了一点轻微的内伤。” “听上去,后者还靠谱一些。”北宫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太医的诊断结果会相差这么多?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 “帐子里面的人经常在换?” “大概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晋王点点头,“但奇怪的是,皇兄最后还是接见了我。” 北宫馥眯起眼睛:“见到之后呢?” “我见他脸色红润,并不像生病的人。” 怎么会…… 那一摔,就算不死也半条命了,七天,就能脸色红润跟正常人一样? 看起来,这其中的事情确实有些费思量啊。 “他是坐着见你的,还是……” “不,他亲自起身将我扶了起来。”晋王摇头,“他的双手有力,绝不像伤重之人。” “他跟你说了什么?” “只是跟我聊了一些国家大事,还问了我一些关于我母妃的事,还说等他病彻底好了,让我带两名太医会给我母妃治病。” 北宫馥点点头:“倒对你不错。” “是啊,难得如此和颜悦色。” 北宫馥却微微眯起了眼睛,景安明伪善,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人前的高姿态,每次都做得十分好看。 可他明明知道慧妃有问题,又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 难道晋王回帝京,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吗? 北宫馥盯着晋王看,想着他到底是否知情。 晋王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郡主,你是否在怀疑我的话?” 北宫馥轻笑:“如果我说我怀疑你,你会怎么样?” “既然合作,自然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从未怀疑过郡主,因为希望郡主不要怀疑我。” 晋王倒算得上快人快语,北宫馥自问看人还有点眼力,所以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好,既然如此,我们的合作依然有效。”北宫馥爽快地起身,“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答应你的事,依然算数。” 晋王却摇了摇头:“其实我有时候在想,若能偏安一隅,何必去争那把冰凉的椅子呢?” 这…… 他什么时候,竟然想得这么通透了? 难道他在帝京皇宫布下眼线,又偷偷回帝京活动,不就是为了那把冰凉的椅子吗? “你……不想要吗?”北宫馥很怀疑他现在的做法是不是装的。 晋王却笑了起来:“想要,如果可以轻易得到,轻易到一人之上的位置,为什么不要?” “但是?” “不错,但是,我看到皇兄的样子,不管是他是不是装的,又看到你一点点算计着他,而这个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在算计着他,我都不知道,当这个皇帝,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想为民谋福利吗?” “那都是狗屁的场面话!”难得以为仪态优雅的王爷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粗俗的话。 北宫馥一下笑了起来:“王爷,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本来晋王妃的位置,就是给你留着的。” 北宫馥吓了一跳,生怕又闹出一个景安明来,赶紧笑道:“王爷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本王当然是跟你开个玩笑。”晋王摇摇头,“你耍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许我也耍你一回吗?” …… 北宫馥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晋王变得爱开玩笑了? 晋王却大笑起来,大有扳回一城的感觉,然后挥挥手道:“该送我走了吧?” 北宫馥手一挥,晋王便倒在了地上。 月恨水走了出来,问道:“都清楚了?” “都清楚了,把他送走吧。”北宫馥点点头。 月恨水点头,挥了一下手,躺在地上的晋王顿时消失不见了。 “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天庭?”北宫馥盯着他的眼睛看。 “馥儿……” “如果是想再劝我的话,就算了吧,那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月恨水长叹一声:“既然人间的事已经了却了,那就尽快启程吧。”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等天亮我们就出发。” 月恨水点头,他知道,北宫馥最近练习魔医术似乎已经过了瓶颈期,说到飞行,早已不是刚入魔界的时候那个有些困难的北宫馥了。 在魔医术的帮助之下,她几乎可以跟魔族飞得一样轻松自如了。 所以二人收拾完毕,二人便出了岩洞往上飞行。 天界位于三十三重天上的天外天,要穿过云层,飞到尽处才能找到。 北宫馥跟着月恨水一起飞行,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处大门,云雾袅绕。 走近一些,就可以看到那门就好似人间的朱漆大门一般,北宫馥忍不住叹一声道:“都说天界有个南天门金碧辉煌,没想到就是一所大宅门。” 月恨水上前推了一下:“还是关着的。” 二人都用了隐身术,所以也不怕出现在大门外。 “进不去怎么办?”北宫馥到处看看,“师父,你说会不会跟人间的皇宫一样,跳进去就行了?” 月恨水摇摇头:“这是天墙,会随着跳的高度而升高,你再怎么用力都跳不到它的高度。” “有这么奇怪的墙?” “你忘了吗,我在天界可是足足待了千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随爹娘禁锢中,狱卒还是跟我聊了不少好玩的事情。” 原来如此。 “你别去试,只要有人试,天墙一长高,天帝就知道有人闯入了。” “倒也是。”北宫馥看看紧闭的天庭大门有些发愁,“但是如果不能越墙,门又紧闭,我们应该怎么进去?” 月恨水想了想:“没办法了,只能里面的神出来开门了。” 北宫馥有些好奇:“堂堂天庭之门,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呢?” 月恨水失笑:“你呀,这天界的门何须守卫,天墙就可以拦住所有人了,如果神要进去,让人开门就是了,守卫就是摆设了。” 倒也是。 “天帝挺会节约用人的。”北宫馥面带讥讽之色,对那个万民敬仰的天帝,她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有人出来了。”月恨水赶紧捂住她的嘴,两个人退到了一边。 天庭里的发现,魔君在哪里? 天庭的人大概为了显示他们的纯洁高大,总是喜欢穿着白色而宽大的袍子。悫鹉琻浪 北宫馥忍不住转头看了月恨水一眼:“师父,你不是天庭派到魔界的奸细吧?” 月恨水只觉得哭笑不得,难为她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事实上是,他确实也喜欢穿宽松的衣袍,而且偏爱浅色,不过不全是白色的。 但很巧合的是,他今天正巧穿了一套白色的袍子龛。 作为在天界囚禁了千年的囚犯来说,他不会不知道天界的神么喜好白色吧? “好吧,其实我们身上基本上没有魔气,天神是不会感觉那么灵敏的,最多以为我们是两个在凡间修道的人类上天来参观一下,这种事情,天界偶有发生,基本上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所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躯。 “你不早说,早说我也穿白色来啊。” “你穿的不就是白色吗?”月恨水好笑地拉了一下她的衣摆。 北宫馥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是纯白色的,不过不是宽松,中间扎了腰带。 是了,岩洞之中并没有镜子,衣服也是随便从包袱里拿来穿,不过这次上天之前,她的衣服是月恨水给她准备的。 她还以为,只是随便找了一套衣服给她穿而已,因为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他会给她准备好衣服,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原来,他每次给她穿的衣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你真打算穿着这身衣服,不用隐身术混进去?”北宫馥有些担忧,“如果碰到天帝的心腹怎么办?” 月恨水叹口气:“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用了隐身术,法术的气息很容易被人闻到,还不如就穿着白衣大大方方进去。” 北宫馥想了想:“倒也是,而且隐身术有时效,一旦时间过了就现形了,不如我们主动现形还好些。” “知我者,馥儿也。”月恨水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越是大敌当前,心情就越是要轻松一些,不然,总是紧张就很容易办错事。 出来的两位神看上去在天界没什么地位,听月恨水说,只有这种小仙才会在门外出出进进,一般的大神都是住在神邸之中的,除却天界聚会等大事都很少出来。 “那不是跟乌龟一样,整天躲在龟壳里不出来?”北宫馥听完就下了定义。 “你这话应该跟天界那些大神们去说,我想他们一定会气得从神坛上摔下来的。”月恨水笑得很是高兴。 “那不是省得我们动手了,我这就去说。”北宫馥说着真的就往外走。 月恨水赶紧拉住她:“小心点。” “不能再小心了,再小心,天界门就要关上了。”北宫馥好笑地指着那门缝,“我们要趁隐身术还有效的时候进去,不然到时候也没法当个地仙进去。” 倒也是! 月恨水点点头,两个人赶紧从那两个小仙身边擦身而过。 天庭果然比他们想象中要大,月恨水告诉她,天界是没有黑夜的。 所有的上神们好像统一了一般,都十分讨厌黑色的东西,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装饰,黑色的夜! “他们为什么不把头发去染白?”北宫馥忽然觉得十分头疼,既然那么喜欢白色,就应该不管男女老幼都染一头白发就好了! 刚才她可看到两个走过她身边的上神们,不但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还留了黑色的山羊胡。 月恨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件事,倒是值得商榷,不过我想,就算男神们都乐意,相信女神们也不会愿意的。” 北宫馥笑起来:“怕是天帝也不乐意吧?” 天上的神女们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天帝岂不是要头疼不已? “天帝可是上神,你这样议论他,会遭天谴的。”月恨水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就先笑了。 隐身术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他们索性就现了形。 两个人都是白色的衣袍,来来往往的天神们果然对他们并没有起疑心。 “听说了吗,天帝已经离开天庭十天了。”有个小神走过他们身边,小声议论着。 “你说咱们会不会跟魔界开战啊?” “跟魔界开战是迟早的事,我告诉你,就魔界那些丧心病狂的东西,我早就想把他们消灭干净了。” “是啊,如果没有了魔界,到时候天下就是一片祥和了。” “本来就是,那种肮脏污秽的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存活在世上的。” 两个小神聊得很是起劲,月恨水却是双手握拳,几乎将手上的青筋都捏了出来。 “师父,由得他们去说吧,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几句又不痛又不痒。”北宫馥忍不住轻轻拍他的肩。 月恨水叹口气,松开手,却看着她道:“馥儿,你在魔界真的受委屈了。” “师父,你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个?” “我今天听见天界骂魔界,才知道,当初你在魔界,听到那些不明所以的魔们骂人类到底是什么心情。”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起,再说我当初跟你去魔界,就知道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并没有多生气,真的。” “真的?” “这个时候了,难道我还想着骗你?”北宫馥瞪他一眼,“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挑妻子的眼光啊。” “那倒是!”月恨水连连点头。 北宫馥想起刚才那两个小神的话:“对了,天帝不在天庭,你说他去了哪里?” 月恨水想了想:“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北宫馥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我不是想看看师父是不是真的跟我心灵相通嘛。” 月恨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没有找到爹娘的下落,好歹也知道了一点有用的消息,看来这一次怎么都不算无功而返了。” “再去听听其他神说话,说不定能听到关于爹娘的消息。”北宫馥发现这里的小神们没事就知道嚼舌根子,这对于一个乐于听壁角的人来说,倒是一件非常好的事。 “我觉得天上的神是不是生活得太悠闲了,根本就是不事生产的蛀虫。”北宫馥看着一个个躺着靠着坐着站着的天神们,心中有个大大的疑问。 “他们又不用吃饭,所谓食物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不然就算一辈子不吃饭也不会死,也不会饿,穿衣服随便变一件就是了,你说他们不闲逛做什么?” 呃…… 好像是有道理啊。 “难怪这世上人人要做神仙,一个个都不愿意当人和当魔。” “是啊,只有神仙这个物种是不需要做任何事情的,所谓逍遥神仙,神仙逍遥,就是这么来的。” 北宫馥却一脸鄙夷:“那他们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是神生了,跟人生无关。”月恨水纠正。 两人边说边走过去,就听得那边几个天神正聊得欢,他们赶紧凑了上去。 却听他们在聊千年之前大战的事。 “碧溪,你怎么想到聊这个了?”有人看着坐在中间的神。 那个被叫做碧溪的神摇头晃脑地道:“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次天帝不在天庭到底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我看啊,八成去了魔界探路。” “哎,魔界可没这么好进。”有个神赶紧打断他的话,“听说魔君和四大长老合力设了个虚幻的魔界,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算天帝亲自出动,也未必能找到。” 碧溪笑了起来:“莲丰,这你就不知道了,天帝这次去,肯定就是去找攻打魔界的路线了,我听赑屃宫的主子说了,魔界也有弃暗投明的。” “你的意思是,有魔准备改邪归正?” “哎,什么改邪归正啊,魔就是魔,就算是投靠了咱们天界,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弃暗投明的,将来就算天帝能饶他一死,也应该在天界为奴为婢伺候我们才对。”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要是麦丘良听到这段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对天帝这么忠心呢? 天界的众神从骨子里就看不起魔族和人族,他们只是在利用他,而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正义的一方,所以理所当然可以奴役他们认为邪恶的一方。 月恨水想了想,走上前笑道:“碧溪,你这话说岔了,其实天帝哪里需要什么内线啊,我可是听说了,魔君都被天帝困住了呢。” 碧溪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月恨水:“你是哪个宫的,这个消息准确吗?” “我是上阳宫的。”月恨水在天界千年,听过的事情自然不少。 “上阳宫?”碧溪皱了一下眉头,“上阳真人可不许门人到处往外走动的,你怎么出来了?” “唉,整天闷在宫里,闷都闷死了,这不是真人让人来找点云彩回去,我赶紧领命出来了嘛。” 碧溪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老头是很难伺候,还是我家赑屃主子好。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消息准确吗?” 月恨水摇摇头:“我那天当值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看到天帝来找我家真人,好像提了这么一句,问说魔君困住了没,没看到真人怎么回答的。” “切!”众神开始起哄,“这么不真实的消息也来传,我当真是抓了魔君呢。” 碧溪挥挥手:“要我说,肯定是没抓住,要是抓住了,我想天帝老早就跟魔界宣战了。”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魔界的老大都被我们捏在手里了,魔界又有我们的眼线在里面,这个时候不打,什么时候打?” “对啊对啊!”立刻有神点头,“我看魔君一定是逃脱了,那是个狡猾的家伙。” 月恨水忙道:“这不一定,听说之前天帝不是关了魔君千年吗,不过后来被他逃了?” 碧溪一下凑了上来:“好像也有道理,之前天帝关了魔君,咱们没有一个人知道。” “是啊是啊,还是魔君逃走之后我们才知道。”马上有人回应。 “要我说呀,应该去天牢看看,就知道真假了。”月恨水鼓动大家的好奇之心。 不过碧溪有些为难:“天牢重地,不是我们这些小仙能进去的。” “你进不去,难道你家主子也进不去?”月恨水笑了起来,“你家赑屃主子可是深得天帝宠爱呢,哪儿他去不得?加上他又疼手下,不像我们那个老头子,唉……顽固得很啊。” “这倒是。”碧溪从他的椅子上跳了下来,“我家主子真的是很疼属下的。” “对啊,碧溪你这么受主子疼爱,一定会带你天牢的。” 碧溪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回去跟主子说说。” 说着,他一溜烟地飞走。 月恨水和北宫馥对视一眼,跟其他众神道:“唉,我们也要回去了,不然真人又要发脾气了。” 上阳真人的脾气差,很多神都知道。 离开那些忙着嚼舌根的神们,月恨水就带着北宫馥熟门熟路地到了赑屃宫。 “你真的觉得那个碧溪可以说动他的主子带他去天牢?”北宫馥有些怀疑。 “当然未必会带他去。” “我就说,那你……” “碧溪未必去得了,但如果赑屃知道天帝关了魔君的传说,肯定会去天牢查看。” 北宫馥有些不解:“这个赑屃,跟天帝不和吗?” “不,赑屃和天帝的关系很好,但是一旦有最机密的事情,天帝却最愿意告诉上阳真人,因为赑屃对待手下比较慈善,由得他们大嘴巴乱说。” “我明白了,碧溪就是其中一个。” “没错,告诉上阳真人,因为他治下比较严格,所以流传出去的可能比较小。” 北宫馥点点头,沉吟了一阵笑道:“我想,赑屃一定和上阳真人不和是不是?” “聪明!” “所以我们扮上阳宫的人是最合适的,因为这两个宫就算下属都可以自由来去,也一定不来往不认识。” 月恨水拉着北宫馥在赑屃宫门口等,宫门紧闭,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月恨水看着北宫馥:“饿吗?” “我带了干粮的。”北宫馥靠坐在门外的一处石碑后面,“我知道这里肯定要把一切真相搞清楚了才能回去,再说天界的众神都不用吃饭,不会肚子饿,当然要带足了吃的才行。” 她一边很狠地啃着干饼,一边很无奈地道:“这天界没有日夜真是不好,我连时间都不知道。” 月恨水点点头:“所以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天上的光阴过得太快,而这里的神根本不会珍惜。” 神拥有不生不死的躯壳,时间对他们而言,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 这一点上,人和神其实都是一样的,物以稀为贵,拥有太多的东西,往往就不会去珍惜。 月恨水和北宫馥在赑屃宫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是吃了两次饼,喝了三次水之后,不远处的宫门终于打开了。 赑屃长得膀大腰圆,身上还有绿色的鳞片,据说是上古神兽修炼成仙,如今也是天界上仙的位置了,深得天帝宠爱。 之间他的脸上,正中一个牛鼻子,鼻子下面还有两颗獠牙,脸也是灰绿色的,看上去像个妖怪多过神仙。 “我以为所有神仙都是白衣飘飘的呢,看来也有例外。”北宫馥摸摸头,感觉有些颠覆了她之前对天界的印象。 “先别研究他的外表吧,快追上他。”月恨水赶紧拉起她。 赑屃可是上神,他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小仙可以比拟的,不过显然他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他会等跟在他后面的小仙们。 虽然他只带了两个小仙出门,其中并没有碧溪的影子。 北宫馥忽然对着这个长着妖怪外表的天神有了一些好感,看上去,他和那些有点狂妄自大的神有些不同。 他很快就到了天牢,天牢的们紧锁着,有两个狱卒站在外面。 “打开,本尊要进去!”赑屃开了口。 “上人,天帝吩咐,天牢不能随意打开。” “既然知道我是上人,我让你打开就打开!”赑屃大怒,“现在天帝不在,本尊就是天界的主事人,这是天帝临走之前下的令,难道本尊也不能进去吗?” “上人恕罪。”狱卒们面面相觑,想了想,终于有个狱卒道,“小人这就为上人打开牢房门。” 赑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牢房门被打开了,北宫馥和月恨水焦急地等着赑屃进去,等了一阵,就听得天牢内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然后赑屃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恨水皱了一下眉头,看了北宫馥一眼,不知道赑屃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如果能把那两个狱卒引开,就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了。”北宫馥想了想,“不然这样,我去引开他们,你进去看看。” 月恨水摇头:“我去引开他们,你进去,我的速度比你快。” 北宫馥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点点头:“就这么做。” 月恨水走了出去,忽然出手打了那两个狱卒一人一拳,然后转身就跑。 “发生什么事了?”那狱卒很不解。 “他抢了我们的钥匙!”其中一个大叫起来,“快追!” 两个狱卒飞快地往月恨水方向追了过去,北宫馥不敢迟疑,赶紧溜进天牢之中,循着刚才的声音,一点一点往里走。 天牢并不黑,正如月恨水说的那样,天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黑色。 但也正因为如此,北宫馥的一切几乎都暴露在外,一旦被人发现,恐怕连躲都没地方去躲。 天帝的隐秘-不伦之恋 北宫馥不得不格外小心,顺着墙角慢慢往里走,只希望里面看到她的人越少越好。悫鹉琻浪 好在天界的人似乎对他们的天牢牢固程度十分有信心,里面并没有什么人看守。 她越往里走,心中越发有些疑惑起来。 刚才赑屃走进来的时候,没多久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可她进来也走了不短的路,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牢的道路虽然有些弯曲,不过倒是并不难走,加上一路都没有什么人,北宫馥也就大胆了起来眇。 虽然她知道用隐身术很容易让人发现她人类的气息,不过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多少还是有些危险,她想了想,总还是隐身术比较安全一些。 所以走了一阵,她还是用了隐身符。 刚隐身完毕,就听到有声音传了出来:“你还没告诉本尊,你怎么会在这里?谅” 是赑屃的声音。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看看眼前似乎已经断头路,只有一堵墙啊。 怎么会有声音传出来? 难道…… 是这墙后面还有玄机? 北宫馥轻轻将脸贴到墙上仔细听,果然听到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你说话啊,好好带本尊来这里做什么?” “本真人凭什么要回答你?”一个苍老一些的声音传了出来,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 真人? 什么真人? 她现在知道的,天界只有一个上阳真人。 难道是他? 他怎么会在天牢,不是说天牢是天界重地,没有天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吗? 看起来,月恨水说天帝对赑屃和上阳真人基本上一碗水端平这件事还是有迹可循的。 “上阳,你别以为总是在天帝面前偷偷摸摸嚼舌根子就能让天帝更喜欢你,现在天界上下谁不知道,天帝最看重的还是本尊!” “赑屃,看重也好,看轻也好,此事都是天帝的事,不管你还是我,我们都是为天帝办事,不需要太过计较。” “你!” 果然是上阳真人啊! 北宫馥眯起眼睛,这两个人真是好笑,挣起来跟女人争丈夫似得,特别是赑屃,听上去倒像一个妒妇了。 她仔细看了一下那墙,想找到可以打开的机关,最好是可以打开一条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也好。 但是很可惜,墙上什么都没有。 她怀疑,这墙恐怕是需要用法力才能打开的,不是靠她的凡力能做到,所以最后只能放弃。 听上去,墙那边应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赑屃还是在不依不饶地问上阳真人问题,但显然对方十分气定神闲,就是不回答他。 “好,你不回答我,我自己去找!”赑屃气得也不称“本尊”了,说完,沉重的脚步声就朝墙这边传了过来。 不好,他这是要出来吗? 北宫馥赶紧退到墙角,希望隐身术可以瞒过这位上仙。 “赑屃,你没法离开这里的!”上阳真人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在赑屃走了几步之后,才缓缓开口。 “上阳,你什么意思?”赑屃沉闷的声音传来,接着就一声吼,似乎是想用蛮力打开面前的这堵墙。 整个天牢都晃了晃,晃得北宫馥几乎站不稳,可晃动过后,那墙壁纹丝不动。 “我就说了,你打不开这堵墙的,这可是天帝亲自身下的关卡,不光是你,连我我也打不开。”上阳真人的声音平淡的让人想要过去掐死他。 “上阳,你到底要做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地方,有何企图?”赑屃的声音气急败坏。 “我想你陪我一起等天帝回来。”上阳真人依然一字一句,吐得圆润而缓慢。 “上阳,你……”赑屃气得说不出话来,沉默很久之后,“既然如此,你总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关我在这里吧?” “你不需要知道!” 上阳真人说话的感觉就好像有人一圈打在棉花上,都不知道该如何用力,对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感觉疼。 北宫馥叹口气,这个上阳真人,听上去比赑屃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去了,也难怪天帝相信他多一些。 她倒是发现了,在天界,天帝好像表面上很喜欢赑屃,甚至离开的时候还下令,他不在的时候由赑屃处理所有政事。 但是事实上,天界做绝密,最重要的事情,他通常都是交给上阳真人去做的。 不过话说回来,赑屃这个性格,确实成不了大事。 如果她是天帝的话,她也会这样做的,上阳真人比赑屃沉得住气多了。 “啊!!!”赑屃又很狠撞了一下墙,忽然冷哼一声,“上阳,既然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那我们就好好打一架,看看到底谁能赢。”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架?”上阳真人淡然地问了一句,就好像问今天天气为什么是晴天一样。 赑屃冷哼一声:“反正这里在只有你我二人,总要找点事情做做,不打架,做什么?” 他说的倒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听得上阳真人的声音都带了几分笑意:“你真的要打?” “当然!” “可我不想跟你打!” “你……” 紧接着,里面传来“轰”一声,赑屃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上阳,上阳,你去哪里,你给我滚出来,快点放我出去!” 听上去,上阳真人居然走了。 不是说里面是一个密室,只有眼前这堵墙一个出口吗?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上阳真人是怎么走的? “上阳,你这个老匹夫,你没有资格关本尊者,我们去天帝面前说理!”赑屃的声音一阵阵传了出来,不过除了回音,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北宫馥正在迟疑是要继续听下去,还是离开这里,就听得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听够了吧,是不是该跟我走了?” 是上阳真人的声音! 北宫馥惊得一下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的白胡子老头,她现在用的隐身术,难道在他面前,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雕虫小技!”上阳真人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屑,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北宫馥立刻发现自己再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只能从他的声音中确定他就是刚才在屋内的上阳真人。 “你想带我去哪里?”既然已经暴露了,北宫馥倒忽然不怕了。 生死由命,如果他们敢抓着她威胁师父和魔君夫妇的话,她一定直接自杀,绝不会拖累他们。 “你不怕本真人?”上阳真人白色的胡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是个心思深沉的老头,难怪赑屃怎么做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怕有用吗?”北宫馥反问。 “当然没用!” “那我为什么要怕你?”北宫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她笑出了声来,好像这个问题真的有多么滑稽荒唐一般。 上阳真人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个大胆的人类女子好像也有几分有趣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魔君的儿媳妇是吧?”上阳真人定定地看着她。 果然是天帝的心腹,连这个都知道。 “看上起,你比赑屃尊者知道的多一些。” “他……”上阳真人却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摇摇头,眼眸中俱是不屑。 北宫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他语气惯常的平和,但却完全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很骄傲的人。 骄傲到目中无人,恐怕出了天帝,这天上天下就没有他瞧得上的人吧? 北宫馥想了想:“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接下去打算做什么呢?” 如果他说要用她威胁魔界任何一个人的话,她就立刻死在他面前。 “也许,我可以送你回去。”上阳真人依然淡漠地看着她,“你不属于这里,当然,你也不属于魔界。” 什么意思? 北宫馥皱眉:“你要送我去哪里?”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北宫馥眯起眼睛:“你想送我去景安明那里?” 其实应该料到的,如今他和天帝早就连成一线,而上阳真人是天帝的心腹,他要送她去景安明那里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受了重伤,我想,送你过去,应该会让他的伤势好得快些。” 受了重伤? 果然是受了重伤! “那点小伤,对天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北宫馥试探着问。 “没错,不过神要救凡人的话,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还是给他一些药,让他自己好吧。” 原来如此。 说到底,神都把自己放在一个太高的位置,认为神是高高在上的,凭什么要去救低下的凡人呢? 北宫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作为高高在上的神,送我去给一个凡人,你不觉得这狗腿子干的活,你干起来显得掉价吗?” 上阳真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贬低至此,良久才道:“本真人做事,似乎不需要你来教!” 说着,竟然转身对身后的童子道:“带她走!” 北宫馥考虑一下跟他们打斗输赢程度,这几个童子还有赢的希望,但是上阳真人…… 算了,能把他气得拂袖而去就已经是她的能耐了,估计赑屃在天庭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的老对手这么生气吧? 不知道看在她能气坏上阳的份上,赑屃会不会帮她一下? 想到这里,北宫馥自己都笑了。 这两个都是对天帝忠心耿耿的上神,怎么可能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背叛自己的主子呢? “算了,不要碰我,我自己走就是了。”飞快地权衡利弊之后,北宫馥觉得目前保存实力最重要,所以还是乖乖配合,不要浪费力气了。 刚走出天牢外,就看到那两个狱卒已经回来站好了,北宫馥不由有些担心起月恨水来。 他不会连天庭两个狱卒都跑不过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北宫馥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终归还是七上八下的。 前面的上阳真人头也不回地带着她走,身边两个童子夹着她,看来要逃也是做不到的。 该怎么办呢? 北宫馥正冥思苦想,却忽然发现一口钟从天而降,直接朝着上阳真人头顶套了下去,而身旁的两个童子忽然“砰”一声同时倒地,而她左右手被人拉了就跑。 什么情况? 被人莫名其妙拉着走的北宫馥在一阵混沌之后,终于看清楚了来的两个人。 魔君和月恨水啊?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跟着他们飞了多久,可能他们总算觉得安全了,这才停了下来。 北宫馥甩开他们的手,急急地问道:“爹,师父,你们这么会在一起的,娘呢?” 月恨水喘口气:“说来话长,刚才我跟狱卒赛跑的时候,正好撞到了爹。” “这么巧?”北宫馥打量一下魔君,见他还是自由身的模样,“爹,你为什么不回来跟我们团聚,你并没有被他们囚禁啊?” 魔君叹口气:“我留在这里,是为兰儿。” “娘,她怎么了?”北宫馥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在天帝手里。”魔君叹了口气。 北宫馥想了想:“天帝不是不在天庭吗?” “是,他刚刚回来。”魔君点点头,“我想,人间应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而那边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一直找不到兰儿的所在,只有跟着天帝才能找到兰儿。” 原来如此。 “他禁锢了娘,是想引你去?” “也是,也不是。”魔君摇头。 “什么意思?” 月恨水看看魔君:“爹,我觉得这件事也应该让馥儿知道了,她和我们是一家人。” 魔君点点头:“好,你们跟我来。” 北宫馥看看月恨水又看看魔君,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这次没有问,想必待会看到了就清楚了。 跟着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便是一出华丽的住宅。 高耸几乎看不到头的廊柱,走进去,便是一出出白色的豪华宫殿,所有的宫殿墙上都镶满了各种宝石,屋顶更是铺满了晃眼的钻石。 “这是天帝住的地方?”北宫馥小声问月恨水。 “是!”月恨水点点头,北宫馥便不再说话,继续往里走了一段,魔君终于在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听到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来,于是两人边到窗户外看。 里面是什么情况基本上看不清楚,但是可以听到有声音传出来。 “兰儿,你这样不吃不喝都不行啊,你现在已经不是天神了,三界之中,只有神是不用吃饭也不会饿的,你是魔,饿肚子虽然不会死,但却会难受。” 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还十分温柔。 他叫……兰儿? 难道兰夫人在里面? 北宫馥看了一眼月恨水,又看了一眼魔君,只见他们都听得仔细,当下不敢随便发出声音,只听里面还有什么动静再说。 “陛下,不要叫我兰儿,这个世上,只有我的夫君才能叫我兰儿。”果然是兰夫人,她的声音十分冰冷。 “兰儿,你是天神,你怎么可以嫁给那种低下的种族,还帮他生下孩子?” “陛下,既然你觉得魔族低下,如今我也是低下的种族了,为什么陛下还对我念念不忘?” “兰儿!”天帝的声音有些恼怒了,“你是堂堂厨神之女,本想让你代替你父亲掌管御厨的,没想到你宁可当个洒扫的小厨娘,也不愿……不愿接受我!” “哼!”兰夫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他。 原来,兰夫人竟然是天界厨神之女吗? 那她的父亲呢? 北宫馥有些想不明白,却听天帝道:“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肯定可以得到你的心,没想到,你的心这么坚硬,竟然一点都不肯为我融化。” 天帝……他竟然追求一个上神的女儿? 北宫馥一时间无法消化这样的情节,天帝不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控制所有人生死和情绪,遭遇的神上神吗? 他……他原来也有七情六欲,原来也会喜欢上一个女子的吗? 哦不,应该是女神。 但这种事情,似乎真的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啊! 北宫馥一时竟然觉得无法接受,即使她一直对天帝心存鄙夷,觉得他统治的天界其实比魔界和人间都不如,但在她心中,天帝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啊! 怎么…… “为什么,我是堂堂天帝,你竟然宁可选择一个低下的魔头,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兰夫人忽然笑了起来:“在陛下的眼中,有谁是不低下的?” “你……” 这话想必一定戳到了天帝的痛处,看天界的天神们就知道了。 一个小仙小神就已经这么目中无人,想必天帝也一直觉得自己是无人可以与他匹敌,无人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了。 “我说过,这天底下只有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天帝的生意压低着,但听得出来他有些怒意,几乎是在吼。 “我不稀罕!”兰夫人回答得十分果断。 这简直就是在打天帝的脸了,不过北宫馥却差点在外面给她的婆婆喝起彩来。 你觉得最珍贵不可一世的东西,在别人眼中,连狗屎都不如! 哈哈,想到天帝现在心中的愤怒,和脸上的表情,想必一定十分好玩。 不过笑完,有些事情却必须要操心了。 怎么把兰夫人救出来? 北宫馥看向月恨水和魔君的时候,他们也正皱眉。 看来,他们应该是在想同一件事了。 救出兰夫人 三人先行离开,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魔君才道:“那里便是天宫了。悫鹉琻浪” 这话当然是对北宫馥解释的,北宫馥了然地点点头:“我想也是了,不过天帝和娘……” “那是陈年往事了。”魔君永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无奈,“天帝喜欢你娘,就好像大润皇帝喜欢你一样。” 这么说,倒是十分简单明了了。 不过兰夫人好像都不知道这件事,魔君怎么知道的眇? 北宫馥忍不住看了月恨水一眼,过往的情史在任何公婆眼中肯定都是禁忌,到时候若是有不开明的公婆,还以为她水性杨花,到处沾花惹草呢。 “放心吧,我爹不是人间那种古板守旧的公公。”月恨水赶紧安慰她,“不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景安明总是缠着你,我总要说明一下,省得到时候我们被打还不知道原因。” 这倒也是聊。 北宫馥看看魔君,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娘的下落,我们肯定要救她出去。”魔君抿了一下唇,“当初我们被关在天界,逃跑的路线也是熟门熟路了,不过麻烦的是,兰儿身边永远都有人守着。” 北宫馥认真想了想,这确实是件麻烦的事。 不管守在兰夫人身边的是谁,如果要带兰夫人走,就必定会惊动她身边的人,到时候,一定就会惊动整个天界,那他们要离开这里,就是难上加难了。 看起来,三个臭皮匠,未必顶的上一个诸葛亮。 现在他们三人都是一筹莫展,干粮都快吃完了,莫非现在要先去御厨房偷点东西吃不成? “我们刚刚从天牢那边逃出来,肯定已经惊动了整个天界,我想,现在众神都在找我们,我们应该不容易找到食物。”月恨水冷静地分析。 说到天牢…… 北宫馥挑了一下眉头:“我想起来了,天牢里面有个密室,现在赑屃还被关在里面。” 月恨水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件事。 “现在恐怕只有赑屃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一直都是上阳真人在处理的,这两人不和。” 月恨水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想利用这两个人的不和?” 北宫馥点点头:“不过我并不知道怎么放赑屃出来,上阳真人把他关起来了,但是他自己却出来了。” 她只是站在外面听,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要找到机关也是十分艰难。 “听说这机关是天帝用法术制造的,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天界的神,也没有几个可以打开。” 月恨水看看魔君:“爹,你的魔功和天帝的法术如何?” 魔君想了想:“也许我可以试试。” 月恨水看向北宫馥,北宫馥马上道:“我带路。” 三人急匆匆躲过天界各路天兵的搜查,重新回到了天牢门口。 月恨水想了想:“还是我去引开守卫。” “不用。”魔君摇摇头,“这几个小神,不足为惧。” 说着,他手中一道黑气送了出去,那几个守卫顿时倒在了地上。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早知道爹这么厉害,刚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看起来,他们增加了守卫,不过好像还是没用。”月恨水也笑起来,“有爹在,省了我们不少事。” “快进去吧。”魔君对两个小辈的拍马屁视而不见,只是冷着点,让北宫馥带路。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她这个公公现在一心只是想要就兰夫人了,早已听不进去其他话了。 熟门熟路到了那墙根之下,果然听到赑屃还在怒吼:“上阳,你这个老匹夫,臭老头,放我出去,本尊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上阳老头,你用天帝的机关困住本尊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我放了,我们一较高下,我输了,就叫你一声爷爷!” “上阳……” “赑屃,不要吵了。”魔君在外面竟然很熟络地跟里面交谈起来。 呃…… 别告诉她,他们两个原来是旧识啊? “谁,谁在外面?”赑屃的生意传了出来。 魔君叹口气:“你闭嘴,我救你出来!” 呃,这话果然有魔君一贯的风范。 闭嘴,不要吵,不要问,我要做事,你乖乖配合! 魔君就是魔君啊,果然有气派。 北宫馥偷偷朝着月恨水竖了一下大拇指,月恨水哭笑不得。 赑屃果然跟着魔了一样,竟然非常难得乖乖听话,不再大吼大叫了,只问道:“快点啊,快点救本尊出去。” 魔君到处看了看,忽然一掌击碎了天牢的顶。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为什么不冲着墙,却冲着顶? 轰一身,上面裂开了一道缝。 “你们让开一些。”魔君看了北宫馥和月恨水一眼,“这个机关弱点在上面,如果只知道用蛮力击墙的话,反而是白浪费力气。” 这摆明了就是在说赑屃了,不过赑屃就算听到了,也无话可说。 他刚才就是在做这件蠢事。 “爹,我帮你。”月恨水赶紧站到魔君身边,父子二人联手打向天牢顶。 “我也来。”北宫馥也赶紧加入。 三人联手,果然很快将天牢顶部打穿了一个洞,同时,顶部和墙链接的地方,也出现了裂痕。 “赑屃,靠你自己,把里面也挖出个洞来。”魔君在外面喊。 赑屃果然一声不吭,只听得轰隆一声,里面的顶就塌了。 这个赑屃上人,果然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不一刻,他从缝隙里面化作一道青烟就飘了出来,看着他们三人,眯起他的小眼睛问道:“你们是……” 他盯得最久的那个人自然是魔君,魔君也不掩饰,落落大方地给他看。 “魔君圣辰?!”赑屃大叫一声,“好啊,你居然这么大胆子,敢来天界!” “喂,刚才是我们救了你啊。”北宫馥没好气地叫了一声,“对救命恩人,你还在这里喊打喊杀?” “救命恩人?”赑屃冷哼一声,“不至于这么大,就算上阳不放我出去,天帝回来了,也自然会放我出去的。” 他倒是信心满满,北宫馥冷哼一声:“那,天帝已经回来了,你可知道?” 赑屃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家主子都已经回来,你却还是被关在这里,上阳真人可是已经去邀功去了,天帝根本就没想起要找你,他现在忙着呢。” 赑屃迟疑地看了魔君一眼,又看看月恨水和北宫馥,身上的杀气渐渐淡了:“你们说的是真的?” “你想想看吧,这么多年,天帝到底是对上阳真人好,还是对你好。” 赑屃仔细想了想:上阳那个臭老头最喜欢就是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三界之中就他知道得多,不过天帝每次走的时候都交代下去,让我暂管天界。” “哼,你如果真有权力暂管天界,就不会被上阳真人关起来了。” 北宫馥的话总是能一语戳中要害:“明的是让你管,暗地里给上阳真人的权力比你还大,还不是找更信得过的人监视你吗?” 赑屃愣了一下,似乎还不太敢相信:“你说天帝……派上阳那个臭老头监视我,凭什么?” “凭你狂妄自大,凭你不听上阳的话,凭你天天找上阳斗法,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斗,你就已经输了!” “我输了?”赑屃深吸口气,“本尊怎么可能会输?” 北宫馥有些无奈了,只能给他更沉重的打击:“你知道天帝这次去哪里了吗,你不知道吧,可上阳知道,你知道天帝什么时候回天界的吗,知道他回天界是为了什么,下界是为了什么吗?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可上阳都知道。” 赑屃想了想:“上阳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天帝下界是帮人间的皇帝对付魔君去了,他帮天帝抓了一个妇人,是天帝一直很喜欢的厨神之女雅兰,他把雅兰送给天帝,他帮天帝偷偷摸摸办的事多了去了,不然天帝怎么会信他不信你?” 赑屃越听越是头顶冒烟:“雅兰,她在天庭?” 他看的是魔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怎么没好好看着她?” 怎么……这语气? 北宫馥看向魔君,却听魔君淡漠地道:“天帝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得到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日防夜防,也未必能防得住。” “你……”赑屃很狠地看他一眼,“雅兰在哪里,我待会再找你算账!” 原来这两人是旧识啊? 北宫馥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莫不是兰夫人跟赑屃还有过一段? 还是说,这三个人之间…… “不要乱想,赑屃叔叔当年帮过我娘和我爹,他跟我外公交情很好。” 月恨水偷偷在北宫馥耳边说了一句:“本来我这次来,就想过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去找他,所以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出事,其实也不全是骗你的。” 原来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北宫馥瞪他一眼:“你不早说,害我浪费半天口水。” “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求赑屃叔叔,免得他难做。” “难怪你藏得这么深,就算是假冒门童,也只假冒上阳真人的。” 月恨水被瞪了一眼,笑得有些尴尬。 魔君带着赑屃往天牢外面走,一边道:“人就在天宫里,不过天帝派几个人守着,我若是打进去,不一定能打得出来,再说她又有了身孕?” 赑屃忽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她又有了?” 魔君郑重地点头。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每次大着肚子都让她乱跑,这次我救她出去之后,你一定要时刻把她带在你身边,没有任何地方比你身边更安全,知不知道?” 这话倒是真的,其实魔君根本不应该送兰夫人走,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兰夫人也是最安心的。 北宫馥忍不住看了一眼月恨水,两个人目光中有了一些交流。 那种目光仿佛在说,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在一起。 “赑屃上人的话,在下铭记在心。”魔君点点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教训人的语气。 赑屃很狠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知道雅兰到底看上你什么了,闷葫芦,不会说话连笑都不会,要是厨神在世,肯定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他转身就往天宫方向而去。 北宫馥和月恨水在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魔君这是莫不还口打不还手啊,还从来没有人可以把堂堂一界之君骂得这么狗血淋头的。 而最神奇的是,魔君居然一直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任由他骂。 赑屃一路骂骂咧咧地走,快到天宫门口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我去把里面那些人引开,你去吧雅兰救出来,出来之后,直接往上阳宫跑,还记得路吧?” “自然记得。” 北宫愣了一下,往上阳宫跑,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没想到魔君居然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想想他们之间应该有些默契,所以北宫馥倒也没有再问出口。 “天帝呢?”刚到门口,赑屃就问门口的守卫。 “上人,天帝还没回来。” “你骗鬼呢!”赑屃一甩袖子,那两个守卫就应声倒地。 “快进来吧。”赑屃看看他们三人,“换个样子会比较好。” 魔君看看月恨水和北宫馥:“你们随便变个样子吧。” 化影移形,这对魔族和神族来说不是难事,人间的修行者却需要一些时间修炼。 好在北宫馥也算是练成了,要幻化做赑屃身边的童子也不是难事。 魔君的带领下,赑屃很快就找到了兰夫人的所在。 “赑屃上人,你不能进去。”门口的仙姑拦住了他们。 “天宫之中哪有本尊不能去的地方?”赑屃冷哼一声,“你不怕本尊责罚吗?” 那仙姑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坚持:“是天帝下的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进这个屋子。” 赑屃瞪她一眼:“天帝呢,他回来了吗?” 仙姑迟疑了一下:“自然是没有回来。” “既然没有回来,这天界就而是本尊负责,你那么多废话!” 说着,他手一挥,还是老样子,仙姑也倒在了地上。 打开.房门,看到里面有两个侍女正忙着给兰夫人喂饭:“雅兰你到是吃一点,就看在咱们一起在天宫长大的份上,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其中一个侍女到时情真意切的模样,兰夫人却只瞪她一眼:“如果真念在当初我们的情分上,就应该放我出去,而不是助纣为虐。” “雅兰,他是天帝啊,人间不是有句话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怎么敢违背天帝的旨意呢?” “好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腿。”赑屃听不下去了,“难道天帝做的事就一定全对吗?” 他冷笑一声,同样也是一挥手,两个侍女就倒在了地上。 兰夫人看到赑屃,大喜过望:“赑屃叔叔,你总算来了。” “雅兰,没时间叙旧,你快跟他们走。”赑屃指指身后的人。 兰夫人看了魔君他们一眼,一时没认出来。 “是我,快走!”魔君一把拉住她,就往外跑。 身后,响起了上阳真人的声音:“赑屃,你破坏天帝的大事,天帝会责罚你的。” “上阳,厨神当年跟我们二人交情是最好的,虽然是烟消云散了,但雅兰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你忍心让她被关一辈子吗?” 上阳真人摇摇头:“我只知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天帝说什么就是什么,由不得更改。” “就算是错的你也听?” “天帝不可能错!” 赑屃沉默了一下,良久才摇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帝信你多过信我了。” 他张开手:“看来今天我们两个可以好好决斗一番了。”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那边魔君三人已经拉着兰夫人往上阳宫而去。 “安全了。”到了里面,魔君拉着兰夫人的手,吐出三个字。 北宫馥愣了一下:“为什么在这里反而安全?” “我们带着兰夫人离开,赑屃上人又帮了忙,天帝第一个会到的地方一定是赑屃宫。” 原来如此! 北宫馥一下明白了,原来赑屃粗中有细啊,这么快想到天帝的做法,算起来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 不过他这个人做人做事性子都太直,所以一直不得天帝喜欢,真是可惜了。 如果要耍心机,看上去,他应该也不会输给上阳真人的。 最令人觉得惊讶的是,上阳宫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上阳真人不喜欢排场,上阳宫的侍者并不多,一旦他出门,就会把宫里的童子之类都带走,所以上阳宫这个时候最空。”兰夫人在一旁解释了一句。 北宫馥点点头,魔君就对兰夫人道:“你饿了多久了?” 兰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啊,绝食是给天帝看的,我才没那么傻,饿着我们的孩子,前几天我都好好吃,刚才那些也是演给别人看的,其实她们两个对我还是挺好的,会偷偷摸摸送吃的给我。” 原来如此,难怪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还有力气骂天帝。 月恨水想了想:“爹,我们怎么离开天界?” 魔君看看外面:“等他们两个打完,我们就去赑屃宫。” “怎么又要去赑屃宫了?”北宫馥有些不解。 “天帝这个时候一定去赑屃宫抓人了,如果没有看到人,肯定会离开,我们正好找这个空档进去。” 逃离天宫,师父你注定只能嫁给我! 时间要凑得刚刚好,不能迟也不能早。悫鹉琻浪 早了,可能天帝还没有走,迟了,可能天帝已经杀到上阳宫来了。 不过上阳宫肯定是天帝最后一个会搜查的地方,所以他们还有时间。 这个时间的空隙,就是他们保命的唯一的机会。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能好好抓住,就是九死一生……或者可能,连这个一生的机会都没有眇。 魔君看着天色,算着时间,终于点头:“走吧,去赑屃宫。” 一行人赶紧匆匆忙忙赶去赑屃宫,果然看到里面的没有天帝的身影,不过倒是见到一个熟人——碧溪。 “咦,是你们啊,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碧溪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疗。 “等你主子回来了,他自然会告诉你的。”月恨水飞快地往里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正中的房间。 “喂,那是赑屃上人的房间啊。”有童子立刻拦住了他们。 “这是上人的房间,你们不能进去。”碧溪也说了一句。 月恨水笑着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是你家主子让我们进去的,他保证不会责怪你。” 碧溪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你家主子责罚你,我家上人看你可怜,偷偷救你,让你到他房里躲一躲,这样就不会让上阳真人发现了,是吧?” “聪明!”月恨水点点头。 “对了,你们见过魔君吗?”在他们进入赑屃的房间之前,碧溪顺便问了他们一句。 月恨水想了想:“没有啊,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整个天界都在找他们呢,刚才天帝也来过,问我有没有见过魔君。” “哦,我也听说了。”月恨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如果能找到他们,可就是立下大功了,说不定还会升做上神呢。” “对啊。”碧溪想了想,拍拍月恨水的手臂,“你就别多想了,自身都难保了,快躲起来吧,等我家主子把上阳真人骗过去,你再想立功的事吧。” “也是!”月恨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碧溪小哥,那就谢谢你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在赑屃上人面前好好夸夸你。” “好说好说。”碧溪乐呵呵地挠挠头。 没多久,赑屃就回来了,看他的模样,刚才那一架似乎打得十分惨烈。 “哼哼,天帝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回来了,结果还不是跑来我赑屃宫找人?”赑屃冷哼一声,虽然模样十分狼狈,但好似十分得意。 北宫馥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就是跟上阳打了一场不赢不输的架,又抓了天帝的小辫子,有这么开心么? 算起来,赑屃其实就是小孩子性子,不过天性纯良,倒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现在带你们出去,不过天界出口已经被天帝用法力封住了,这事就交给你了。”赑屃拍拍魔君的肩,“圣辰,想带我侄女儿走,还是要有点本事的。” “上人请放心吧,天帝的法术虽然厉害,但是相信结合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肯定是可以打开的。” “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天帝设下的法术,我不可能去解,背叛他的事情只能做到这里了。” 看得出来,赑屃对天帝还是中兴耿耿的,虽然看不惯他一些做法,但是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他。 “如果天帝找你问责怎么办?”北宫馥有些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反正他也从来没相信过我,那就不信到底好了。”赑屃赌气地转过身。 北宫馥又是一阵哭笑不得,他这是什么回答啊。 “不用理他,他自己会办妥的。”魔君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兰夫人笑道:“馥儿,我这个叔叔厉害着呢,放心吧,没事的,我们走吧。” 呃…… 都对他这么放心啊? 北宫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都觉得天帝不会真的惩罚赑屃呢? 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放心,她也没必要继续担心下去,所以她点点头,很快跟他们飞向了天界出口。 天界出口,果然是重兵把守。 “还记得当初我们怎么出去的吗?”魔君看看兰夫人。 兰夫人笑了起来:“天帝的法术挡不住我们的。” 两个人笑得高深莫测,走到天界出口旁边,那是一口井,他们看看月恨水和北宫馥:“当初我们就是从这口轮回井里把重光丢下去的。” 北宫馥看看月恨水:“我们也要过这口井吗?” “这件事,估计天帝至今都不知道。”兰夫人看着他们:“你们先下去吧,我们随后跳下来。 月恨水拉着北宫馥的手:“怕不怕?” “拉着你的手,就什么都不怕。”北宫馥摇摇头。 两个人手拉手,走向井边,一下跳了下去。 “轮到我们了。”魔君看着兰夫人。 兰夫人微笑,同样拉起他的手,跳入轮回井。 轮回井中,云雾袅绕的,不过还是可以看清楚对方的情形。 “掉入轮回井中的神仙,就会被剔去仙骨,最后沦为凡人。”月恨水大声跟北宫馥解释,“所以神仙都不敢跳这口井。” 北宫馥想了想:“我们是人类,爹娘是魔,所以这口井对我们并不起作用,是不是?” “没错,这也是我爹娘无意间发现的,因为他们怕我在天上受苦,所以宁可我轮回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没想到,我身上的魔骨并没有被剔去,才知道这轮回井只对神仙起作用。”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通过这里顺利回到人间是吗?” “没错。”月恨水点点头:“可惜,这口井只能下不能上,不然下次从这里攻打天宫倒是很好的选择。” 四个人非常轻松地聊着天,除却魔君全程还是老样子,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外,其他人还是十分轻松惬意的。 很快到了底,兰夫人和魔君熟门熟路地朝前面一个亮着白光的门口走过去。 他们走过白光,就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 “我想,这里就是当年师祖找到师父的地方吧?”北宫馥笑吟吟地看着月恨水。 月恨水点点头:“是啊,没想到,辗转了这么多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北宫馥笑了起来:“当初师祖在这里给师父取名叫恨水,就是让你不要接近水命的女人,没想到,你不但接近了,还已经娶了她为妻。” 月恨水叹口气:“其实我也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但情之所至,岂是凡人能简单控制的?” 北宫馥握紧他的手,靠进他怀里:“师父,这么多艰难险阻我们都过来了,这一次,我们也肯定可以一起走过去的。” “我也相信。”月恨水也是非常坚定地点头。 四人刚走出一点路,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就砸在他们脚下。 “轰隆隆”一声,火花四溅,青烟直冒。 “怎么回事?”北宫馥有些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下,拉着月恨水退了几步,见魔君那边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还没等众人定下心神,又有几道惊雷响起,空中传来天帝的声音:“圣辰,你私自带走我天宫的神女,该当何罪?” 没想到天帝居然追杀到这里来了,而且来的速度居然还是这么快。 北宫馥看着月恨水忍不住回了一句:“你都这么大了,有人才来追究你爹私带神女的责任,他怎么不等你弟弟或者妹妹生出来再来查?”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天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好啊,还有个牙尖嘴利的儿媳妇,圣辰,你越来越厉害了!”天帝的声音格外森冷,听上去愤怒已极,怒声命令道:“雷劈!” “哗啦!”一声,空中一道闪雷直直劈想北宫馥,好在她也不是弱者,一个飞快的越起,就躲过了那道闪雷。 “再劈!”天帝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雷声不断,北宫馥四人疲于奔命,一直忙着躲避,但那雷声似乎并不会停止,仿佛要一直劈下去,直到劈死他们为之一般。 终于,魔君失去了耐心,一道结界防护,将他们护住,再抬手间,将一道雷电反击了回去。 “啊!”霹雷的天兵直接被自己的雷炸开了花,天帝大怒:“好一个圣辰,你居然还敢反抗!” “雅兰已经脱离了仙籍,如今已经是魔族中人,我带她走,根本就不算是带走天界神女,天帝,你自己心中在想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魔君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说话间,手也没有停,跟天帝正面斗起法来。 月恨水好不犹豫跟父亲一起加入这个战斗,奈何天界的天兵天将数量众多,加上光是天帝一个就已经很难对付,他们有种双拳难第四的感觉。 兰夫人也上去帮忙,北宫馥在这四人之中算是法力最弱的,她想了想,加入队伍好像并没有太大作用,索性运起魔医术,将魔气源源不断传输给他们。 月恨水正和天宫兵将缠斗,看到北宫馥如此做,不由有些着急:“馥儿,你现在只能单对单使用魔医术,这么多人你会力竭而亡的!” 北宫馥咬咬牙:“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试,不能让你们受伤。” 她强行运起足够支撑三个人的魔气,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对付天兵天将,不一刻,已经是汗流浃背。 “爹,馥儿撑不住了!”月恨水有些着急地看向魔君,“我们也快撑不住了!” 魔君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看看天帝,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脱身招数来。 月恨水此刻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道时刻,都是比丘山上石林之中的图像。 不知道是急中生智,还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样,他手一抬,一道刺眼的玄光忽然朝着天帝直直地打了过去。 这道玄光和以前的那些玄光十分不同,要更强烈,杀伤力也更强,这道光直打向天帝的脸部,让他眼睛一时看不清楚。 “啊!”天帝难得后退了一步,他身边的副将赶紧扶住他,一下子停止了对北宫馥四人的攻击。 魔君乘机一挥手,将三人装进他的魔力锦囊之中,自己则以最快地速度瞬间转移不见了。 等天帝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哪里还有魔君他们的影子,不由只气得垂足顿胸,关键是,他的眼睛还疼得直流眼泪。 魔君飞快地跑到岩洞,将锦囊之中三人放了出来,北宫馥已经是气喘吁吁,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这么傻。”月恨水想要抱起她,却发现其实自己的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 “你看看你,还有爹娘,我知道你们跟这么多天兵都也是很辛苦的,很快就会撑不下去,我在后面推动一下,至少你们可以撑得时间长一些。” “都不要说话了,你们两个坐着好好调息。”魔君拉着兰夫人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兰夫人盘腿而坐,摇摇头,不过很快闭上眼睛,看起来,应该刚才动了真气,需要调息。 四个人坐在岩洞之中,红叶和晴红几人都聪明地闭上嘴,不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等着他们调息完毕了自然会告诉他们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魔君第一个睁开眼睛,晴红和红叶已经做好了饭菜,晴红跟魔君之前并没有见过面,不过听红叶说过他的身份,不由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看。 “晴红,别这样,魔君不喜欢别人看着他。”红叶忙拉她一下。 晴红笑道:“我只是很想看看,人界之外的物种长什么样,看起来,跟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嘛。” “魔都是各物种修炼成的,不成魔就成仙,当然也有人类修炼成魔的,不过也有其他动物植物修炼成的。” “原来如此,那魔君之前肯定是个翩翩公子……” “魔君的位置是他父亲传给他的。”红叶赶紧纠正,拉着好奇心极重的晴红走了。 魔君倒是神色不变,只是坐在桌边吃着饭菜,然后偶尔看一下兰夫人,想知道她情况如何。 没多久,兰夫人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微笑道:“我没事了。” 多年的夫妻,魔君当然知道兰夫人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骗他的。 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月恨水和北宫馥了。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他儿子的功力怎么一下子会变得这么强大,那道玄光,居然可以刺伤天帝。 这一点,恐怕就是他也未必能做得到啊。 难道儿子的功力已经超过了他? 可重光现在不是个凡人吗,怎么可能比他还要强大呢? 魔君有些想不通,却见月恨水也睁开了眼睛。 岩洞,忽然就亮了。 所有的人发现,月恨水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居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将整个岩洞照得透亮。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惊讶地盯着月恨水看。 月恨水把眼睛一闭,岩洞内便又如常了。 “重光,你的眼睛怎么会……”兰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儿子。 月恨水又缓缓睁开眼睛,有金光从他的眼眸中照射出来,一如之前。 魔君也皱起了眉头:“你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月恨水这才开口:“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我的身体里,好像住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光芒四射,浑身都是光,光没地方去,只能从我眼睛里透出来。” 呃…… 这是什么怪现象啊? “对了,馥儿,你怎么样了?”那边,北宫馥整个人倒了一下,却还是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月恨水赶紧扶住她,眼中的金光照到了她身上。 北宫馥忽然感觉精神一震,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打了天帝一记玄光,我调息之后,就这样了。” 北宫馥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只觉得从指缝中透过来的光都是温暖的,很快,那金色的光开始布满了她的全身。 那光好像会附身,又好像会被她吸收一般,一点一点,慢慢渗入她的身体里面,然后消失不见了。 月恨水眼中的金光也慢慢浅了下来,只是留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却不再有光亮射出来。 北宫馥却忽然站了起来:“奇怪,刚才调息好我还是没什么力气,现在到精神满满了,就算再让我用魔医术我觉得也可以了。” “真的?”月恨水上上下下打量她,觉得她不想是在撒谎。 “看起来,你练的功夫跟馥儿这个应该是相辅相成的。”魔君在二人后面开了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魔医在比丘山上修炼,是跟他妻子在一起的,所以两个人一起生活,还一起研究怎么让魔医术长久,又可以攻击别人的魔功。” 月恨水想起石林上的雕刻:“那么,我练的功夫,应该就是魔医妻子练习的了。” “那我们岂不是反了?”北宫馥忍不住笑起来,“我练的是丈夫的,你练的是妻子的。” 月恨水忽然想起他们成亲那日的场景:“严格算起来,我确实是嫁给你了,所以我是妻子,你是丈夫,这样说起来,也并没有错。” 原来他还记得当初成亲时候的事情啊? 北宫馥眯起眼睛,想起那日她突发奇想来破坏师祖定下的誓言,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在比丘山上,他们得到了应证。 “看来你注定是要嫁给我的,师父!”北宫馥笑意楹楹地盯着他看。 “也许接下来你们可以一起练这两套功夫。”魔君仿佛看到了希望,“我想,你们应该可以有新的双修方法了。” 阴阳双修 “阴阳双修?”北宫馥起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吓了一跳,“阴阳,是指男女,还是……” 活人和死人? 她没把这个疑问说出来,却听魔君已经给了答案:“就是活人和死人。悫鹉琻浪” 呃…… “去哪里找死人,什么死人?眇” “比丘山上的死人。” “爹的意思是……魔医?” “是魔医夫妇。镣” 北宫馥还是有些迷茫:“我不是很明白。”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的。”魔君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回比丘山去。” 他们目前还在人间,这个岩洞虽然是安全的,但人间基本由天帝控制着,到时候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爹,我们怎么回去?”月恨水也有些担忧。 他们现在有老有少,看来只能都跟他们去比丘山了,首先,恐怕要去的地方是紫霞山。 “从这里去紫霞山就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踪迹,而且那边没人接应,也不能让我们以最快速度到达比丘山。”月恨水也有些发愁。 那日他眼冒金光之后,暂时还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现象。 但这总归是一件奇怪的事,魔君也想回比丘山好好研究一下那石林中的图纹,看看能不能找出形成的原因。 众人正发愁,却见王谦一和晴红从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你们知道我今天出去碰到谁了?” 众人立刻做出高度戒备的状态:“谁?” “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是我大师兄。”王谦一赶紧揭秘。 “掌门师伯也来了?”北宫馥大喜,“那心悦是不是也来了?” “娘,爹!”话音刚落,心悦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手拉住兰夫人,一手拉住北宫馥,腻在她们怀里。 “就抱娘和奶奶,那爹呢,你不要了?”月恨水有点酸溜溜地看着她。 心悦笑起来:“爹有弟弟可以抱啊,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 呃…… “心悦,你才多大,就男女授受不亲了?”北宫馥哭笑不得。 席九思赶紧撇清关系:“这次她到人间听别人说的,还问了我好久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 不过算起来,心悦今年也七岁了,人间恐怕有些人就会对她说出类似的话。 对于这一点,北宫馥一直都表示不能接受。 人间真的对男女大防显得太过紧张,才七岁的孩子,能懂得多少男女关系的事?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听,由着自己的心活着就好。”北宫馥将心悦搂进怀疑,“更何况,这是你爹啊,那是你爷爷,我们都是亲人,不是你需要防备的人。” “是吗?” “当然是!”北宫馥的语气很肯定。 心悦这才高兴起来,赶紧拉过月恨水和魔君,甜甜蜜蜜地叫了一声:“爹,爷爷。” 月恨水抱起她来:“这才像话。” 心悦咯咯笑起来:“师父说,爹抱心悦不抱弟弟,弟弟该吃醋了。” “爹可以一手抱你一手抱弟弟。”月恨水单手抱着她,很是轻松的样子。 不理会他们父女二人闹腾,魔君已经看向席九思:“这个时候出现,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们应该想要赶紧回比丘山去吧?”席九思看着他们,“你们去天界的事我听五师弟说了,正巧我去了一趟帝京,也听说了武帝的事。”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上前道:“我们去天庭有几个月的时间,武帝的伤已经全好了,我想他一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去。” “现在他的功力大增,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席九思摇摇头,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帝王保镖也带了几分遗憾。 “看来我们之间迟早还是得有一战。”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馥。 不管是为了魔界还是为了馥儿,这一战,必定是难以避免的。 “我目前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我这一次来,是想跟你们说,我打算先回紫霞山接应你们,你们晚两天到,等我将一切收拾妥当,可以让你们顺利从紫霞山过度到比丘山。” 魔君点点头:“等到了比丘山,我就会把比丘山和紫霞山的路彻底堵死。” “这是应该的。”席九思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他还是看了一眼月恨水和北宫馥,“以后再要见到你们两个,可就难上加难了。” “恐怕要等到真的开战的时候才能见到我们了。”月恨水对这个大师兄还是有些感情的。 北宫馥握了一下他的手:“师父,别担心,总有见面的日子的。” “我是怕,到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人类的寿命总是有限度。”席九思笑得有几分苦涩,“师父是得道高人,也不过活了一百多岁而已。” 北宫馥和月恨水虽然依然是凡人,但魔君赐给他们的千年的命,这命足够他们修炼魔功,成为魔族。 但这命,并非是人人都可以被赐得的,这一点,魔君也是无可奈何。 三界之间的生存法则,破坏了总是不好。 这一点,席九思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虽然长生不老在他面前唾手可得,但他从来不会要求。 一行人商议定之后,席九思就带着心悦走了。 刚刚见面就匆匆分离,心悦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不过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少了一个孩子的拖累,他们会更容易行动。 席九思顺便带走了游家老夫妇,这样一来,岩洞内就留下了晴红师父,红叶,还有北宫馥夫妇和魔君夫妇加上一个心远。 心远已经过了周岁,去了一趟天庭,错过了他的周岁,实在是可惜。 好在,他们终于一家团聚了。 席九思走了,北宫馥他们只能数着日子过,等两天一到,几乎是立刻出发。 在魔毯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到了紫霞山,之前席九思也是用法力开路将连他在内四人一天就带回紫霞山的,所以两天时间应该已经足够。 “快走!”等下了魔毯,席九思一把拉住魔君他们就往某个方向跑,他们身后,响雷阵阵! “天帝早就知道紫霞山跟你们有联系,所以早在这里埋伏了,不过我已经命弟子去抵挡了,应该可以挡一阵,你们进去之后,立刻把路封死!” 席九思一边跑,一边急急地跟魔君解释。 “明白!”魔君简短地回答,手一挥,将所有人装入他的魔力锦囊之中,然后飞快进入紫霞山和比丘山的链接口。 抬手间,他将眼前的两座山生生分离,一道结界,将比丘山顿时遮于无形。 外面的所有干扰都被摒除在外,魔君才将众人从魔力锦囊之中分开。 “爹,现在比丘山是什么情况?”月恨水看看比丘山的情况,有些担忧,“天帝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他迟早会冲进来的。” “不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魔君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比丘山之所以敢被称作历届魔君最后的地方,就是因为,他的结界连天帝都破不了,还有,它随时可以转移地方,现在我已经将它放入一个虚幻空间之中,天帝找不到。” “那就还好。”月恨水点点头,“我们总算还有时间。” 北宫馥过去看红叶正跟游家老夫妇解释什么,赶紧上前道:“对不起,把你们卷进来了,只能让你们暂时先离开家园了。” 红叶拉一下她的手:“小姐,不关你的事,其实我爹娘如果在帝京,也迟早会被卷进晋王和武帝的斗争中去,跟着小姐,总归还安全些呢。” “你们这么相信我,我倒是有压力了。”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 游父道:“别急,我们就红叶这么一个女儿,只要她在我们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是啊是啊,女儿在啊,哪里都是我们的家。”游母在一旁说了一句。 “小姐是开玩笑的。”红叶知道北宫馥的脾气,“不过小姐,你也真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要关心一下月公子,现在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你和月公子身上呢,你们两个现在担子很重。” 听说魔医夫妇当初联手打败过天帝,只是后来被天帝用卑鄙的手段分开,各个击破,这才各自身死,留了最后一口气回到比丘山,将毕生所学留在这里。 当魔君在比丘山上发现这件事之后,大家都把希望放到了北宫馥夫妇身上。 这是打败天帝唯一的希望了,如果月恨水和北宫馥能练到当年魔医夫妇的成就,那么,首先擒贼先擒王,天帝就已经有人对付了。 至于天兵天将,还有天神们,当失去领袖的时候,到时候怕也是一团散沙。 当然,魔君现在要做的是,联络魔族旧部,夺回失地。 不过这件事,也要等北宫馥魔医术练成之后,到时候月恨水和她相辅相成,她不怕力竭,月恨水身上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魔气。 如此循环往复,北宫馥又会有源源不断的魔医术洒向整个魔族,魔族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不过要练到这一步并不容易,目前而言,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练成。 不过月恨水身上已经出现了金光,而北宫馥也用过了一次全体的魔医术,算是已经看到了曙光。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把魔医夫妇的阴灵引上来,毕竟魔医留下的影像已经出现过了,他们的阴灵应该是在比丘山,但这件事,只能交给魔君才能办到了。 “魔医的阴灵肯定是在魔医洞内,只能让他先上来了。”目前他们只能确定一个,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魔君在魔医洞做法七日,终于唤醒了魔医的阴灵。 魔医的阴灵飘忽不定,魔君问道:“你的妻子当初跟你一起来比丘山的,为什么我找不到她的阴灵?” 魔医叹口气:“当初我们一直留着最后一口气来到比丘山,但她将最后一口气度给了我,跟我说,魔医术比她重要,让我将她最后一口气化作了幻影。” 这么说来,是不是找不到魔医之妻的阴灵了? 魔君眯起了眼睛,有些发愁。 “其实她倒不是魂飞魄散了,我设好幻影的时候,还有一点点力气,就将她最后一口气埋入了石林之中,但能不能用那口气召唤她的阴灵,我也不知道。” 魔医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可惜,她石林上的图文,还差最后一个。” “你说什么?”月恨水差点跳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他现在才知道。 “我当时已经撑不下去了,她见我这样,就把最后一口气留给了我,其实我的阴灵也只有一口气了,如果不是魔君把魔气注给我,我也无法上来的。” 魔君点点头:“我明白了,告诉我在哪块石碑下面,我不信,穷极一身魔功,就不能将她召上来。” 月恨水忙道:“爹,万万不可,魔界还需要你统领。” “如果你能练成,还要我这个魔君做什么?”魔君淡然一笑,这居然是北宫馥第一次见到他笑。 看来,很多事情,他已经看得很透彻了。 偏偏召唤阴灵这件事,真的只有魔君才能做,而且也只有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做。 这次是十天,魔君留在石林没有离开。 所有人都被摒弃在外,只有兰夫人每日可以进去看他,给他送吃的。 不过听她说,魔君多数也是背对着她,让她放下食盒就走。 “爹为什么连娘都不肯见?”北宫馥隐隐有些担忧,月恨水拍拍她的肩,“放心,我相信爹。” 十日后,魔君从石林之中走了出来,脸上多了半块金色面具。 “爹,你……”月恨水和北宫馥急急上前想要问,却只是换来他摇摇手,然后抬头对魔医道:“她在里面,你要见见她吗?” 魔医阴灵愣了一下,忽然又狂喜起来:“你是意思是,你召唤她出来了?” “是!”魔君似乎懒得再多说一个字,兰夫人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我很好。”魔君对着她点点头,却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妻子身上。 “我扶你进去!”兰夫人赶紧搀起他,带着他走进了房内。 月恨水和北宫馥知道,魔君想要保留最后的尊严,这十天,他一定很累。 至于他忽然出现在脸上的金色面具,里面到底如何,他们也不便去问。 如果魔君不愿意说,他们打算永远都不问。 魔医已经进了石林,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带着一名女子的阴灵走了出来,给大家介绍道:“这是幽燕,我的妻子。” 北宫馥忙上前道:“燕夫人。” “夫人客气了。”燕夫人赶紧还礼,“你将来的魔君夫人,不应该跟我行礼的。” “燕夫人给魔界留下了最宝贵的东西,值得尊敬。”北宫馥坚持。 月恨水上前道:“大家都不用客气了,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的,燕夫人,既然你上来了,也别怪我心急,我真的很想知道,最后一个图文是什么?” 燕夫人点点头:“你们跟我来,我告诉你们。”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依言跟在她身后,很快来到了最后一块石碑上。 上面只有一横,看上去,是燕夫人最后刻上去的。 “其实这一横是我用最后一口气刻上去的,我当时就想,怎么才能用最简单的团,最简单的方法,把我想说的表达出来,其实这一横,就是最好表达一切的。” 月恨水还是不解:“请夫人明示。” 燕夫人却摇摇头:“等你完全明白的时候,就是你功成之日。” 啊? 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馥,北宫馥忍不住道:“为何不能明示呢,现在两界形势这么紧张。” 燕夫人摇摇头:“并非我不能明示,只是这最后一招,当年也是我顿悟之后才练成的,要练就这最后一招,必须要有最好的悟性,这一点,并不是外力可以帮你。” 这…… “如果我现在就把其中的门道告诉你,你会刻意去做,反而无法达到功成时的那种境界。” 北宫馥还要说,月恨水却已经拉住她:“我明白了,夫人,我一定会努力领悟这最后一招的。” 燕夫人笑起来:“其实,最后一招是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领悟,这是你自己的事。” 月恨水点点头:“父亲跟我说要我跟二位一起阴阳双修,不知二位可同意吗?” 魔医阴灵夫妇对视一眼,笑道:“为了魔界好的事情,我们焉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有一点……” “什么?” “魔族的体质和阴灵其实是相通的,都属阴寒,但你们两个现在是人类,虽然说练这功夫最好身上什么属性都没有,人类是最好的选择,但人类的体质跟阴灵却是相冲的,这一点,你们要考虑清楚。” 月恨水看看北宫馥,忙问道:“会发生什么事?” “阴者更阴,仰者相冲。”燕夫人说了八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燕夫人上前摸了一下北宫馥的手:“夫人的体质阴寒,所以可以开启魔医洞,但少主你的体质却偏阳刚,恐怕修炼途中会有损伤。” “这……”北宫馥有些急,“这可怎么办?” “也并非是一定的,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没事,我想倒霉的事不会总是跟着我们的,我们赌赌运气。”月恨水握住她的手。 “师父……” “你不愿意陪我一起冒险吗?” “当然不是。” “那就放心跟我往前走。” 赌一场生死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赌一场生死 有如果问:“你愿不愿意陪我赌一场生死?” 北宫馥想,她应该是不愿意的。ai悫鹉琻 虽然看多了生死,但明知道陪着那个人可能会见到一场生离死别,她就宁可一早就不认识他。 但如果这个人是月恨水,当他一脸沉静地看着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北宫馥的心紧了一下。 她不愿意离开他,也绝对不可能离开他眭! 这一点,她是十分肯定的。 可那个人,为什么是月恨水? 北宫馥盯了他很久,其实他们心中都很明白,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伤害,燕夫人根本不会拿出来说的债。 但他的目光却在乞求她的赞同,她明明知道,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好,我答应你,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你一定要停止,可不可以答应我?” 月恨水想了想,也知道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于是很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和之前跟爹一起去战斗一样,我答应你,为了你,为了心远和心悦,我都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来保护自己。” 北宫馥这才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师父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 从那日开始,燕夫人和魔医便开始加入他们修行的行列之中。 有了他们的帮助,月恨水和北宫馥的功力果然与日俱增,几乎可以用日行千里的速度来形容。 而月恨水和北宫馥相辅相成的两种功夫,让他们在练习的过程中倒是不觉得太过吃力。 但北宫馥心中每每想起燕夫人的话,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月恨水每天都会去最后一块石碑处,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但日子眼看着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并没有任何的领悟。 然而北宫馥却渐渐感觉出来,月恨水吸收功力的速度开始变慢了,很多时候,好像十分疲累。 作为他的枕边人,她感觉特别明显,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他几乎都是倒头就睡,就连以前两人睡前都会说会儿话的习惯似乎也改变了。 北宫馥知道,他的阳性体质已经开始排斥他现在所学的魔功了。 她看着他的样子,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有的折磨,都只能让他一个人承受着,她根本无法帮忙。 除了对他更体贴,更温柔以外,就是多带着心远到他面前给他看。 “师父,如果撑不下去,就不要撑了。”不是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每一次北宫馥说出口,月恨水总是摇摇头:“馥儿,我不累,真的,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吸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北宫馥拉着他的手:“师父,不要逼自己太急。” “放心,我有数。”月恨水总是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太过紧张。 他们的对话仅有这么一次,北宫馥知道,她的担忧更容易给他压力,所以她只能将担心的话埋在心底。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月恨水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即使作为一个未来的魔医,医术高明,北宫馥见到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她没有更多让他进补的方法,只能使用大阴之药看看能不能改变他的体质。 但这种阴寒的药物本身对身体有害,她一直不敢用太多。 然而月恨水自己也会医术,北宫馥有一次看到他偷偷给自己加重药的分量。 那一刻,她竟然没有勇气站出来阻止他。 然而就在那一刻,坚强如她,泪如雨下。 月恨水这几日每日起床都要挣扎很久,他已经渐渐没有力气。 北宫馥知道,如果这一关他挺过去了,那就雨过天晴,但万一挺不过呢? 他每次都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他精神奕奕的那一面,而软弱的那一面,只有她可以看到。 她既然说过要支持他,就要无条件地支持他。 但是他受伤害,她的心在滴血,她比他的伤还要重,还要伤,还要痛。 这一段时间,兰夫人也一直陪着魔君,他们多数都是在屋子里,偶尔会出来看看他们练功,问两句就走。 魔君还是始终带着面具,但北宫馥发现他的功力似乎并没有什么减退,所以倒也放下心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夫君身上。 半年过去了,月恨水的身体越来越糟,终于在某天早上,他忽然一起身就天旋地转,接着喉咙一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师父,你怎么样了?”北宫馥急着扶住他,让他不要再练下去的话就在喉间,却还是忍了忍,并没有说下去。 月恨水不说话,只是缓缓推开她,然后就往外走。 北宫馥莫名其妙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终究不放心,跟在她身后看。 “不要跟来。”月恨水忽然语气冷漠地对她说了一句,“今天也不练功。” 什么? 北宫馥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半年以来,他比谁都认真,一天都不落地练着功夫,生怕落下一天就会在大战的时候败下阵来。 这不要练功的说法,却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北宫馥满脸不解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微有些踉跄的脚步,心中有个不安的想法,想要上前扶住他:“师父,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 “让开!”月恨水很狠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她居然感觉眼前的背影在她面前闪了闪,仿佛很快就会消失。 北宫馥有些急了,赶紧上前想要再次抓住他的手臂,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从他的手臂处穿了过去。 月恨水的身影,竟然已经变成了一道幻影。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已经不再世上,变成了阴灵不成? 北宫馥越想越怕,再次急急地去抱住月恨水,试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是扑空。 再要说话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月恨水的影子。 她的夫君,竟然就这样在她面前生生地消失了。 甚至连一句临别的话语都没有留下。 这算什么? 北宫馥屋前的空旷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底是生是死。 崩溃吗,发狂吗,还是跑去跟别人说,我的丈夫忽然消失了? 北宫馥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沮丧,或者崩溃。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日,她如地一尊雕塑一般在门前坐了一整天,不声不响,不吃不喝,谁来叫她都不应,急坏了比丘山上的所有人。 就算是心远的呼唤,也无法让她回神。 一日过后,她起了身,兰夫人正坐在她床头,她竟然迷茫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啊,你这是这么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可急死娘了。”兰夫人看看她,想了想,“是不是重光对你做了什么,对了,他人呢,一天都没有见到他。” 北宫馥深吸口气,看了一眼兰夫人:“娘,我饿了,我想吃面。” 兰夫人奇怪地看她一眼,想了想:“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是该吃点,我给你下个面,清淡点的。” 说着,她走了出去,很快端了一碗素面走进来。 北宫馥也不客气,接过碗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面吃了:“娘,我还想再吃。” “馥儿,不是娘不给你吃,你刚饿了一天,一下子吃这么多不好。”兰夫人苦口婆心地劝。 “娘,我真的好饿。” 这…… 最后,兰夫人终究是拗不过她,再次给她下面去了。 北宫馥一口气吃了五大碗的面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她站起身,看着兰夫人只说了一句话:“师父从来不会骗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她便跑去找了魔医阴灵和燕夫人的阴灵,她说,就算是她一个人,她也不想落下功夫。 所有人大概都以为北宫馥受不了刺激疯了,因为这几天,她食欲大增,怎么吃都不饱,但是每天都会去魔医夫妇的阴灵练功。 她练功的时候,就好像月恨水还在一样,给他留一个位置,虚空之中,好像也可以互相交换练习。 就连兰夫人,都在一旁摇头,恐怕她那个儿子,对馥儿的伤害太深了。 但别人不了解她在做什么不要紧,北宫馥心中明白,她要做的,就是等月恨水回来。 她相信他,就好像相信她生心远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一样。 师父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失信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大概七日之后,北宫馥一大早起来,忽然疯了一样往石林方向跑。 兰夫人和晴红等人不放心她,这几日都轮流看着她,此刻见她这个样子,他们赶紧联系了其他人跟在她身后,一起往石林方向去。 北宫馥就一直站在最后一块石碑之下,盯着那最后一横看,一直坐到黄昏。 “馥儿,你别坐着了,我们回去吧,天冷了。”兰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 北宫馥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娘,你别管我,我没有疯,你们放心。” 这是七天来,她说得最完整,头脑也是最清醒的一句话。 兰夫人愣了一下,她身后的晴红和红叶也愣了一下。 她知道她们在怀疑她发疯,是这样吗? 正愣神,却见不远处的太阳变得浑浊了起来,沙粒翻飞,迷了众人的眼睛。 兰夫人等人躲着风沙,北宫馥却笑了起来,迎着风沙走了过去。 风沙之中,一个男子身形修长,穿着素色的长袍,朝着她走过来。 他在的地方,风沙骤停。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柔荑,眼中深情无限。” “我从来不曾担心过,因为你从来不曾让我失望。”北宫馥笑意更浓,靠近他的怀里问道,“想通了吗?” “想通了!”月恨水点点头,“太过认真,得不偿失,放开手脚,万法归一!” 这就是那一横的道理,万法归一! 其实所有的法术,都只是一个道理,但很多人都不懂。 你越是在意一件事,就越是得不到,反倒是不在意了,反倒是很轻易就能得到。 “可惜,我花了太久时间才了解这一点。”月恨水长叹一声。 “已经不晚了。”燕夫人在他们身后出现了,“我花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也才领悟出一个大概,后来死在天帝手中,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顿悟,可见天赋果然超人。” 月恨水赶紧上前对燕夫人道:“算起来,还要多谢夫人的教导。” “不敢当,我当初不把这其中的道理说明,只是因为,如果非要你做到这一点,那就又变成刻意的事了。” “我明白了。”月恨水伸出手,手中慢慢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球:“夫人你看,这七日我一直躲在这石碑之下,很多事情,生死一刻的时候,很多事情忽然就想明白了。” 燕夫人大喜:“你练成了,你居然练成了,这最后一步,我都并没有练成。” 兰夫人有些不解在一旁道:“是什么?” “是隔空互补啊。”燕夫人喜出望外,“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馥儿这几日会大吃大喝,她根本就是在吃两个人的东西,少主一个人在这里,没吃没喝的,一定是饿,他们把我们没有练成的东西都练成了!” 兰夫人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不需要在一起,就算隔着很远,两个人也可以互补?” “没错,不光是法术互补,连吃饭都能互补,而且能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所以这几日馥儿一点都不急,就是因为,她知道少主根本没事,而且已经开始进入臻化境界。” “原来如此,可我们一直以为你疯了。”晴红和红叶在一旁叫了起来,“原来都是我们误会小姐了。” 北宫馥笑了起来:“由得你们误会,其实之前我也解释不清楚,我只知道心里有很确切的消息告诉我,师父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月恨水笑起来:“一切无形,一切有形,我连自己的形都可以放弃,所谓的伤害,对我来说,也都是无用的东西。” 北宫馥点点头:“我们以后,就真正是两个人一条命,你死我死,你生我生。” 魔君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边:“看来,即将开战了。” 月恨水走到他面前:“是的,可以跟天界宣战了。” “在此之前。”魔君眸中露出十分痛快的光芒,“我们需要给麦丘良一个教训。” “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做吧。”北宫馥信心满满。 “好!”魔君痛快地点头。 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馥,二人相视而笑。 那一边,魔医阴灵和燕夫人也是相携而笑:“看来,已经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没什么用了。” 北宫馥看他们一眼:“怎么会没有用,我们都很希望你们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啊。” 燕夫人摇摇头:“馥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终究是人鬼殊途,我们这次是要真的离开了,不过好在,我们已经不遗憾了。” 她看了丈夫一眼,魔医也正在看她:“既有了衣钵传人,我们又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看他们看着对方的眼中都是浓浓的爱意,北宫馥和月恨水也笑了起来。 这世上,看起来还是有情人多啊。 那一边,兰夫人已经搀起了魔君的手,离开了众人。 “夫君,你说,爹的脸到底怎么样了?”北宫馥终究还是有些担忧。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了,我们现在,要接手他留下的事。”月恨水摇摇头,仿佛真的周围一切都跟无关一般。 越是无关,越是有关! 北宫馥心里清楚,他这样轻描淡写接过魔君的事,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魔君,是真正放手让他去搏了。 北宫馥看着他抿嘴而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我喜欢你叫我夫君,以后……不要叫我师父了吧?”看起来,月恨水也还有非常在意的事啊。 北宫馥忍不住笑出声来,却缓缓点头:“好!”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 月恨水几乎是一把将北宫馥抱了起来,比丘山上,都是他们的欢声笑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月恨水开始出去联系魔界旧部。 好在当年魔君在魔界的人气还是不错的,不少魔族都愿意跟随他。 而被麦丘良带走的魔族,有半数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月恨水出面跟他们联系,又知道他现在功夫了得,自然一个个愿意相扶帮忙。 不过他们总归还是心有疑虑,怕月恨水所谓的神功只是骗他们的。 所以,月恨水决定做一件事,来证明自己。 “你真的约了麦丘良决斗?”北宫馥听说消息之后有些讶然,不过很快平静下来,“他如今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我不止要跟他决斗,也是给天帝一个信号。”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麦丘良一直跟天帝有联系,我们是该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同时也是给整个魔族一个教训,私通敌人者,下场一定凄惨。” “不错!”月恨水点点头,“我们果真是心意相通。” “你们约在什么地方?” “三日后,魔族,魔宫!” 北宫馥想了想:“好地方,到时候一定会引起三界的轰动。” “不错,我今日已经将这个消息传遍了三界,相信天帝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你怕不怕他到时候又用阴招对付你?” “我料到了,所以才会选在魔界,魔界是爹和四大长老一起创立的,虽然麦丘良也参与了,但他无法让更多的神族来到魔界。” 决斗魔宫之巅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决斗魔宫之巅 魔界难得的黑夜…… 一直以来,北宫馥都感觉魔界比天界好多了,至少有白天和黑夜,可以知道日子到底是怎么在过的。ai悫鹉琻 不过魔界的黑夜还是不太像黑夜,夜明珠将整个魔界照得亮如白昼。 但是今夜,所有的夜明珠都陨落了,只留下魔宫之上,两个人对峙着,他们的身上,发出幽幽的光芒。 北宫馥就站在魔宫之下,怀里的心远不停地指着宫殿之上叫着:“爹爹,爹爹……眭” “我们一起为爹爹加油。”北宫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心远开始鼓起掌来:“爹爹,爹爹,加油,加油!” 北宫馥轻笑,心远还不到两岁,虽然她在他身边不如普通的母亲多,但这孩子一直喜欢粘着她债。 好在心远很乖,并不闹腾,就算带他在身边,也很乖很听话。 还不到两岁,他已经能非常清楚母亲和其他人对他作出的指示和话语。 此刻,魔宫之巅,月恨水一身米白色的长袍,对面的麦丘良则是一身黑色。 他们并不急着出手,身边慢慢有气场围绕起来,那气场越来越大,慢慢就要相撞在一起。 周围的人都感觉到旁边的东西都被吹动了起来,好在能来这里观看的人都不是弱者,自然能顶得住这强大的气流。 终于,越来越大的气场碰到了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北宫馥赶紧捂住儿子的耳朵,将他抱在怀里。 巨大的声响过后,魔宫之上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 麦丘良首先飞身而起,对着月恨水当头就是一掌。 北宫馥注意到,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法器,比他的个子还要高一些,一根长长的杆子上面是零零散散的紫色水晶片。 北宫馥和月恨水的心意相通,所以能明显感觉到那法器带来的巨大压力。 看上去,这法器似乎不是魔界的产物。 北宫馥用眼神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天帝的影子。 想来这种场合,他又不能带着天兵天将一起来,估计是不会一个人来这里冒险的吧? “很难说,天帝的性子,最是让人捉摸不定。”兰夫人拉着心远的小手,一边在北宫馥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看来,她心中也有跟北宫馥一样类似的担忧。 “天界的法器都出现在麦丘良的手上了,看上去天帝也是准备下重本了。”那法器看上去就不俗,天帝送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 看样子,应该是不将月恨水置之死地就不解恨了。 北宫馥轻叹一声,已经感觉到月恨水的心意,当下点了点头。 法器出手的第一招,月恨水硬生生接了下来,却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很多步。 “哼,不堪一击!”麦丘良冷哼一声,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连续攻击,只打得月恨水似乎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麦丘良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一次次地攻击,似乎每一次都能打到他身上,让他受点小伤,很快,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似乎无法再还手了。 北宫馥见时候差不多了,给了月恨水一个信息,月恨水忽然猛地抬头,好似瞬间爆发了一般,飞快地朝麦丘良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招,麦丘良根本没有防备,瞬间就被击倒,甚至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倒的居然都不知道。 他手上的法器在这个时候发出“玲玲当当”的声音,剧烈地震动起来。 只是震动了一下,麦丘良似乎立刻就有了力气,双目圆睁,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那法器,似乎有点什么问题。 她的心意很快就传达到了月恨水心中,他微微眯起眼睛,再攻击的时候,竟然是对着那法器而去的。 “轰!”一声,法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竟然将月恨水的攻击力生生回了过去,一样的攻击,就好像他自己在打自己一样。 麦丘良得意起来:“你这个无能的人类,也不过如此嘛,有种,让你老子出来跟我打!” 月恨水被法器的回击力打了一掌,似乎受伤不轻,半晌才怕起来,嘴硬道:“哼,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周围看着的魔众有些着急起来,他们原本以为他们的少主很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北宫馥却是一边哄着心远,一边并不看上面的情况,一脸生态自若的模样。 “重光他不是练成了吗?”兰夫人也有些担忧起来,忍不住小声地问她。 北宫馥笑笑:“娘,你不用着急,夫君他自有主张的。” 兰夫人见她神态安详,心中稍微一松,叹看口气:“或者,我应该让圣辰来的,他若是来的,就算我们要逃,也能逃得快些。” 若是麦丘良这次赢了,魔族一定会一面倒,到时候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想走都难了。 北宫馥自然清楚兰夫人心中的担忧,不过她握了一下她的手:“娘,你就放心吧,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的,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带着心远一起来是不是?” 带着心远来,不止是给月恨水加油鼓劲的,还给他传达了一种信号。 那就是,她对他有足够的信任,百分百的信任! 那一边,月恨水冷哼一声,对上麦丘良,他的周遭有灰色的气团将两人包裹在了一起,外面的人顿时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都觉得周围的一切太过安静,安静得他们都有点不耐烦了。 灰色的气团终于缓缓散去,麦丘良从空中落了下来,身子很狠地摔在魔宫的屋顶之上。 而月恨水还飘在空中,缓缓下落,对着北宫馥微笑。 甚至没有人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而刚才在那灰色的气团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除了北宫馥和月恨水,再没有人清楚了。 北宫馥看着他走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想也是。” “你说他会不会认为你其实很没用呢?” “也许会。” 两个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丢下了众人,回比丘山去了。 他们并没有趁机让魔族旧部归顺他们,但只要有心人心里都清楚,麦丘良已经死了,他的魔体正在慢慢散发掉,最后必定会魂飞魄散。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胜者为王败者寇,他们没得选择。 比丘山上,北宫馥掀开月恨水的袖子,怒气冲冲地道:“让你保存实力不要全部露出来,意思意思就好了,你还搞得自己真的受伤了?” “如果不受伤,如何逼真?” “你就是觉得家里有个免费的大夫,而且不用药就能治好,所以才一点都不管不顾,如果没有我,看谁帮你治。” 北宫馥一边瞪着他,一边手上运起了魔医术。 一道温暖的气流从她手上传了过去,一直传遍了月恨水的全身。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竟然神奇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起来。 “好了,下次再受伤,我就不理你了。”北宫馥没好气地看着他。 “如果跟天帝打,我可没有信心一定不会受伤。” “别乱说话!”北宫馥瞪他一眼,“以我们现在的功力,天帝也不见得是我们的对手。” “已经过了千年了,我们变得厉害了,天帝也在进步,绝对不能小看了他。” 北宫馥点点头:“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月恨水想了想:“我想,天帝搞不清楚我们的实力,不会贸然跟我们开战,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人间。” “人间?” “人间的那桩公案,你不想来一个彻底的了结吗?” 北宫馥叹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东西,这是我私人的事,别耽误了大事。” “这已经不是你私人的事了,现在景安明很明显跟天帝有来往,凡是天帝在各界派下的人,我们都要想方设法铲除。” 北宫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说跟我心意相通,没感觉到吗?” 北宫馥笑道:“虽然我如今可以轻易看到你的想法,不过我们虽然是夫妻,但也会允许你有一点*,我不会随便来看你的想法的。” 月恨水深深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食物不能对妻言,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你尽管看就好了,我还怕你不看呢。” 北宫馥忍不住瞟了他一眼:“都是一些肉麻的东西,我才不看呢。” “看到什么了?”月恨水一把拉住她,拥她入怀里,“告诉我。” “你自己在想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非要我告诉你?”北宫馥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并没有成功,只能由得他抱着。 “我就喜欢从你嘴里说出来,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为夫?” 北宫馥瞪他一眼:“以前叫为师,现在叫为夫,改得倒是顺口。” “那当然,过几日就得去见情敌了,难道我不应该多在他面前装装恩爱?” “用的着装吗?” “其实别人不知道不是吗,所以我们要多给别人看看。” 北宫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说的别人,只是景安明吧?” “其实晋王看你的眼神,也带着一些其他情愫。” “我以前可是晋王妃的热门人选。”北宫馥大笑。 月恨水忍不住很狠噙住她的唇,直吻得她娇喘连连。 “不管以前是什么人的热门人选,你现在都只是我的妻子,以前的事不许想了。” 北宫馥被吻得有些晕乎乎的,笑嘻嘻地看着她,双唇之上的红润看上去格外诱人。 月恨水忍不住再次吻了下去,北宫馥轻声嘟囔了一句:“刚刚大战完毕……” “有你在,怎么可能累?” 月恨水的回答,让北宫馥彻底放松了下来,由得他予取予夺。 夜色朦胧,月凉如水,漫天星子眨巴着眼,将一片清凉洒向整个比丘山。 翌日,果然魔君收到了不少魔族旧部的投诚信,大概都写得言辞恳切,悔不当初。 “这事就交给爹处理吧。”月恨水看着那些信,表示对那些虚假之词没有兴趣:“我跟馥儿要去人间一趟。” 魔君愣了一下,兰夫人有些担忧:“非去不可吗,那儿可不比魔界,天帝随时会找到你们的。” “放心吧,娘,我们会掩藏自己的行装,更何况,我们现在的功夫比之前已经好太多了,天帝不会这么轻易察觉到我们的气息的。” 兰夫人还想说什么,魔君却拦住了她:“孩子们总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月恨水忍不住冲着他笑了起来:“多谢父亲理解。” “去吧,保重!”魔君似乎比以前更不爱说话,兰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北宫馥则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魔君脸上的金色面具,她几乎可以肯定,让魔君更寡言少语的原因应该正是那面具下的秘密。 可那面具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魔君不肯说,兰夫人也不肯说,大家都不敢问。 唉…… 去人间的路上,北宫馥忍不住问:“你真的不管爹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越是问,他越是不会说,还不如等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就会说的。” 北宫馥见他果然一派豁达的样子,也知道他是练了双修的功夫之后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了。 想来,这应该是好事。 连带着,心意相通的她,对很多事情也看得开了很多。 包括人间的前程往事。 关于景安皓,关于沈夫人,关于北宫静…… 当现在的北宫静,依然还在大润皇宫当着贵妃吗? 她的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吧? 她并没有怀孕,又是想学当年的太子妃,从别处搞一个孩子来吗? 很多疑问都在她心中,看来她想要彻底变得豁达,估计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吧? 等那些当年的害她的人都不存在了,恐怕她才能真正豁达起来呢。 想到这里,她轻笑了起来。 这样的性格,就是她的性格,她并不会讨厌自己。 想反,敢爱敢恨,又有什么不好? “你笑什么?” “我在笑,很快就要跟老朋友们见面了。” 月恨水声音忍不住有些闷闷的:“你很期待跟他们见面吗?” “当然啊。”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北宫静,我相见她好久了呢。” “哦,你说她啊?” “不然你以为我会说谁?” “你的心意,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又偷看!” “你不是一样在看?” 两个人相视而笑,在进入人间这个对他们而言带着无数回忆和怨恨,美好等复杂感情的地方时,他们二人心中总归还是有些忐忑的。 北宫馥上次虽然回来过,不过当时只打算送红叶到家就走,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一次,却是有备而来,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二人都变作男人,掩盖了身上魔族和人族混杂的气息,想必就算是天帝也未必能马上找到他们。 等到了帝京,他们首先第一步就是打听当今皇上的近况。 “晋王殿下造反,被抓起来了,就要行刑了!” “看来最后一个兄弟也要被皇上杀了,唉!” 大街小巷,都到处流行着这样的传说。 “晋王被抓了?”北宫馥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晋王会等到她回来才有所动作。 “希望我们回来的还不算太晚。”对晋王,月恨水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不过现在晋王是对付景安明最好的武器了,所以至少现在,他不可以死。 “听说是安皇贵妃病得不轻呢,她这辈子最想的事情就是回到帝京,结果皇上什么都不准许,结果就逼反了晋王。” 出了一点钱,又打听到一些市井不敢说的内幕消息。 “看来景安明是故意逼反晋王的,不然以晋王的性子,他不是太笨的人,不可能这个时候造反。” 北宫馥点点头:“很明显了,现在他的兄弟之中,唯一一个对他还有威胁的就剩下晋王了。” “不过没想到晋王竟然是对安皇贵妃最孝顺的那一个。” 对于安皇贵妃,北宫馥一向没有什么好感,毕竟上一世,她遇到一个恶婆婆。 但她也还算有点服气,毕竟这一世,她还有一个孝顺的儿子。 看起来,恶有恶报这句话,似乎也不是人人都有效的。 北宫馥叹了一口气:“我们得想办法去看看晋王。” “听说他被皇上秘密关押起来,不知道被关在哪里。”爆料的人回答他们。 “谁会知道那个地方?”月恨水加重筹码。 那个人却不敢要了:“恐怕只有皇上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身边的慧妃娘娘是不是知情。” “慧妃娘娘的孩子生了吗?” “生了,两个月前就生了,更得宠了,不过……”那人欲言又止。 “说吧,少不了你好处。”月恨水继续把手中的两锭金子放到他手上。 那人才咽一下口水:“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的,听说每次皇上宠幸完慧妃娘娘,慧妃娘娘都会找御医,听说御医给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伤药,所以他们说……” “说什么?” “说皇上变态,每天晚上,将慧妃娘娘身上弄得全是伤。但好像他只对慧妃这样,其他妃子,他也偶有宠幸,却从来不曾出现这种事。” 北宫馥和月恨水看了一眼,又给他两锭金子:“如果可以,离开帝京,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到过我们。” 扭曲的人性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扭曲的人性 “慧妃身上怎么会都是伤?”北宫馥有些想不明白。ai悫鹉琻 月恨水想了想:“也许,他是把对你的恨,都发泄在她身上了。” “他恨我?”北宫馥想了想,“也是,怎么都得不到,恨我也是正常的。” “是啊,你三番四次坏了他的事,为了离开他,不惜假死,他不恨你才怪。” 北宫馥忍不住笑起来:“夫君啊,你说这话有些居心不良啊。眇” 月恨水哭笑不得:“你又偷看。” “你分明是想让我对那个人一点想法都没有。” “那你心中有没有呢?量” 北宫馥认真地想了想:“实事求是地说,其实他也算是个很痴心的人,不过为此做出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 “你没有撒谎!”月恨水凑近她,从上往下看了她一眼。 北宫馥有些无奈:“行了,当务之急,是先把晋王救出来。” “走吧,找个公公去问问。”北宫馥拉着他就往前走。 “你确定随便找个公公能知道他的下落?” 北宫馥忍不住笑了起来:“晋王当年在帝京留下了不少人,不然你以为上次他偷偷摸摸来帝京这么久,为什么都没有被皇上发现?” 月恨水点点头:“你跟他接触得久,知道得不少,看来上次在政和殿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可以去问问。” “你不是打算一个个去问吧?” “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何必问我。”月恨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我忽然后悔练这个功了。”北宫馥有些无奈地回瞪他,“走吧,我们去瞧瞧。” 既然要处以极刑,就一定会需要押解去刑场,那么,在去刑场之前,一定会有押解的人需要前去密室将晋王带出来。 只要跟着这些人,要找到晋王其实一点都不难。 而已景安明的个性,他生性多疑,谁都不信,一定会亲自去押解晋王。 北宫馥料准了这一点,到晚上的时候,就跟月恨水到皇宫之内,政和殿门外。 景安明果然走了出来,身后只带了两个人。 看上去,他对自己的功夫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带这么少的人,我们想要混进去就很难了。”月恨水发现他们的原定计划受阻。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他也是怕有人混进去,所以才少带一些人,反正以他现在的功夫,要害到他几乎不太可能。” “只能看他去哪里再说了。”月恨水点点头,二人登高望远,看景安明左拐右拐,竟然到了宫里的东北角楼。 “他去哪儿做什么?”月恨水有些不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儿应该不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而且把守也并不严密。 两人正疑惑,景安明却穿过了角门,连衣服都换了一套,出宫而去了。 “晋王关在宫外?”北宫馥看了月恨水一眼。 只见景安明出宫之后找了三匹快马,三个人飞快地往天牢方向而去。 北宫馥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由想起前世她曾经呆过的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月恨水自然能清楚她心中所想,赶紧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都过去了。” “我明白。”北宫馥点点头,“我想,晋王应该跟我关在同一个地方了。” “天牢只有那么一个密室吗?” “应该不会有第二个。” 二人飞身而起,跟着马儿飞过去。 飞行的速度自然比马跑要快一些,所以十分轻松就可以跟随在三匹马后面。 没多久,马就停了下来,果然是天牢门口。 门口站岗的应该是早就得知了消息,景安明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两个守卫就已经跪了下来。 “人呢?”景安明简短地问。 “在里面。” “带朕去!” “是!” 一样只有两个守卫,景安明确实精明,人越少,可以混进来的人就越少。 “现在怎么办?”月恨水看看北宫馥,如果现在下去,恐怕要跟景安明直接动手。 景安明的功力现在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心中并没有底。 这跟对付麦丘良是不同的,麦丘良的功夫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景安明经过天帝亲自调教,真是是亲自下界来当过他的替身,就不知道他到底已经练到了哪一步了。 如果贸然动手,很容易就将他们的实力全数透露给天帝知道。 “我想,既然已经说了要当众处决,他一定不会秘密处决的,而且还有一夜的时间,我就不信他会一直守着他。” “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要把他押解去刑场,还是打算给他送行,还是说换一个明天好提取犯人的地方关押,我觉得,他总有离开的时候,离开之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机会。” 那些看守,还有景安明带在身边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对手。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等了! 好在等待并非是无休止的,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景安明终于走出了天牢。 “将他押去皇宫。”景安明下了令。 很快有一个头戴黑色头套的男人被押了出来,看身形,倒是很像晋王。 “你怎么看?”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馥。 “故弄玄虚。”月恨水翻个白眼。 “我也这么想。”北宫馥点点头。 “不然一边一个?”月恨水好笑地看着她。 “其实没这个必要,不过一定要这么做的话,你跟去那边吧。” “好!”月恨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北宫馥从屋顶跳下来,两个看守就在她挥手间倒地。 她的魔医术,不止可以救人,要让人失去知觉,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特别是……人类! 她现在到底是算人类还是算魔族啊? 其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照理这功夫练成了,她也应该成魔了,可究竟怎么样才算成魔呢,她自己也没有任何答案,可能她现在只能算是介于人和魔之间了。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北宫馥推开天牢的大门走了进去,门并没有锁,里面很大。 前世,她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对于外面,并不是很熟,但要找到那间密室,对她而言还不是什么难事。 熟门熟路地找到密室的机关,当年她在这里也关过不少不利于景安皓的重刑犯。 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居然轮到了她自己。 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呢? 北宫馥想到这里,忽然苦笑了一声,然后开动了机关,眼前的门就缓缓地打开了。 里面的晋王果然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木桩之上,一如当年的她。 不过比起当年的她,似乎要好很多。 好像,也并没有受什么伤。 应该是景安明想提现出自己宽容大量的一面,不好意思让亲弟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出受过酷刑吧。 “总算还好,你还活着。”北宫馥叹口气,轻松掰断了他身上的铁索,问道:“还能走么?” “有什么不能走的?”晋王看着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没有放弃我。”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就一定不会!”北宫馥扶他下来,“背你还是自己走。” “恐怕得背我。”晋王也不觉得尴尬,“他们怕我跑,所以打断了我的腿骨,你是大夫,应该会帮我接好吧?” 他倒是对她信心满满。 北宫馥笑起来:“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说着,她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个袋子:“王爷,先委屈你一下。” 说着,她张开袋子,将晋王整个人都套了进去,再次挂到腰上。 离开天牢还是很轻松的,景安明大概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熟悉这天牢的密室吧? 到了天牢外面,月恨水已经等着她了。 “不多追会儿?” “我见他们把人丢上马,竟然连绑都没绑,我就知道人肯定还在天牢。” 北宫馥笑起来:“所以你看都没看,就跑来这里接我了?” “是啊,怎么样,成了么?” “成了,走吧。”北宫馥拍拍腰间的魔力锦囊。 月恨水点点头:“让他多待点时间,等行刑时辰过了再放他出来,到时候景安明不管怎么搜都搜不到。” “好主意!”北宫馥点点头,踢了脚下昏迷的天牢看守一脚,“走吧,还有帮时辰,他们就该醒了。” 二人立刻往外飞行而去,还没天亮,帝京城内外的禁卫军就都出动了,挨家挨户搜人。 这个时候,北宫馥和月恨水已经坐在城中最高的塔楼之上,把酒言欢了。 看戏的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天都快亮了,看来他们是没法交差了。”北宫馥喝着刚刚从铺子里“拿”来的好酒,一边说出观后感。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开始搜城,城门紧闭。 “虽然我很想把戏看完,不过好像晋王需要好好治疗。”北宫馥叹了口气,“算了,先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吧。” “景安明现在一定是气急败坏着。”月恨水幸灾乐祸。 “看你得意的。”北宫馥想了想,“其实我很想知道,这个时候,慧妃在做什么。” 月恨水看她一眼:“走吧,我们去看看。” 关于慧妃那个侍寝受伤之谜,他们都很想知道。 二人飞向皇宫,政和殿内,发出一声怒吼,接着是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不一刻,景安明从殿内走了出来,飞快地往外走。 “皇上,你要去哪里?”身边的太监总管赶紧扶着他。 景安明冷哼一声:“无万花楼!” 这个时候,居然想到去万花楼。 北宫馥开始感觉,皇上真的是每天都在拿慧妃当出气筒了。 但他之前不是拿她当替身的么,怎么忽然转性了? 北宫馥和月恨水都是很不解,却见景安明到了万花楼,慧妃急急忙忙出来接驾,竟然是衣服都没来得穿,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亵衣。 “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景安明很不满地看了一眼北宫静。 “皇上驾到,臣妾自然应该赶紧出迎,只是皇上来得突然,臣妾还来不及梳妆。” “这么说来,是朕的不是了?” “不不不,是臣妾的不是,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罪该万死!”北宫静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这跟半年多之前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嚣张到可以在政和殿侍寝的宠妃。 但是现在,她看到景安明就好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浑身都在发抖。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发生过了,而这些事情,是北宫馥他们不知道的。 “你不用死!”景安明冷了脸,对后面的人挥挥手,“都出去吧!” “是!” 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北宫静和景安明两个人了。 北宫静的脸在那一瞬间白得如一张纸,正眼都不敢看眼前的帝王一眼,只是低着头,双肩不停地发抖。 “你很怕朕?”景安明忽然低头,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是吗?” 他下手很重,几乎将她下巴都捏得变了型。 “不,臣妾……臣妾爱皇上,臣妾,是敬畏皇上。” “是吗?”景安明忽然笑了起来,“好一句敬畏,好一句爱!” 笑完,他忽然抬起一脚,很狠朝着北宫静就踹了过去。 “啊!”北宫静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起来!”景安明冷着脸,盯着她看,“不想死的话,自己爬起来。” 他刚才那一脚踢得并不轻,北宫静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恐怕胸口起码有一团淤青。 但是她知道景安明一向说话算话,当下一点都不敢迟疑,赶紧咬牙爬了起来。 刚爬起来,景安明忽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直接将她甩到后面的床上。 “你爱朕是不是??”他冷笑一声凑上前。 北宫静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摔碎了一般,却不得不继续回答他:“是……臣妾……爱皇上。” “那就给我看。”景安明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脱了!” “是!”北宫静咽一下口水,将外衣脱去,只留下肚兜,然后抬手,一点一点,将肚兜的带子解开。 肚兜滑落下来,她姣好的身段就暴露在了景安明面前。 看到这里,月恨水赶紧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北宫馥好笑地看着他,这男人……倒是听懂得非礼勿视的。 看来,只能由她一个人看下去了? 看上去,两个人应该是要行夫妻之礼,但这场景十分诡异。 一个是脱得一丝不挂,一个是连外衣都没有脱一件,只是盯着她看。 不一会儿,景安明将北宫静压在床上,依然是没有脱衣服,毫不怜香惜玉地覆上他的身。 床幔阻挡着视线,隐约可以听到北宫静传来一声声惨叫,绝不是男欢女爱应该有的声音。 不一刻,北宫静从床幔之中爬了出来,露出半个身子,北宫馥惊讶地看到,她背上竟然都是一条条血痕。 “皇上,臣妾受不了了,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会死的,会死的……”她满脸惊惧地大叫,景安明却只是伸出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再将她拖回了床上。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跟你妹妹相比,竟然想要代替馥儿在我心中的位置,朕告诉你,你不配,不配!” 北宫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再看旁边的月恨水,他也是意外的模样,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看来,他对你真的很痴情。”连月恨水都不得不承认,景安明对北宫馥真的用情太深了。 北宫馥叹了口气。 确实,景安明对她用情太深,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缺。 权力,地位,其他皇子得不到的父皇的宠爱,皇室之中没有的父母之间的夫妻恩爱,他统统都有。 惟独一样,他得不到他自己的所爱。 所以他才会抓狂,甚至为了这分爱,他的性格已经变得扭曲,将对她的愤恨发泄在一个跟她长得相似的女人身上,又对别人宣告对她的爱。 这是怎样纠结的爱,扭曲,惊悚,令人不寒而栗。 北宫馥只觉得遍体生凉,月恨水抱住了她,后面的事情,他们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北宫馥叹口气。 “也许上次受伤太深,又正好让他知道慧妃就是北宫静这件事,他把爱留给了你,把恨留给了她。”月恨水分析。 景安明这个人,早已经不能用正常人这个概念来分析他了,他很多感情太过扭曲,大概跟他一直成长在扭曲的环境中有关。 他确实拥有很多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却都是秘密,是十分沉重的秘密。 他从小就必须保守这些秘密,一旦暴露出去,就是捅破天的事情。 可想而知,他从小到大的压力有多大,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心里变得扭曲,弑父,禁母,虐妻,发生在他身上,似乎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北宫馥深吸口气:“看来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现,才激发了他被压抑了太久的人性。” “或者说,是激发了他没有人性的黑暗面。” “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月恨水忍不住回忆起前世,“还记得么,当初你选择了端王。” 北宫馥想了想,点点头:“师父只是伤心,然后离开了我,但是师父依然还是希望馥儿幸福,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别人。” “是啊,如果你是幸福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月恨水将她拥入怀里,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 番外:那个女神和那个妖孽【1】 天界,刚刚经历过一场丧事,厨神殿里还是一片黑色,黑布缠绕,灵堂高筑。 雅兰坐在灵堂前,面无表情,连眼泪都没有一滴油。 听说神女无情,看起来,这天界的法则一向如此。 “雅兰啊,不要太难过了,厨神也不希望你这样的。”有些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长着牛鼻子的上神安慰着这位厨神之女。 都说神女无情,其实是不是有情,也就只有他们这些上神自己心里清楚了郭。 雅兰坐在灵堂前,都不知道坐了多久,对着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发呆。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说话了。 天神是不用吃饭的,也不会感觉饿,他们吃饭完全是为了口腹之欲。 天神也不用睡觉,他们最多调息一下就好了。 然而天神却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所以赑屃心疼这个侄女,她坐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厨神死了,魂飞魄散,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就算是有灵堂,也是空空荡荡。 神仙不兴设立棺木,通常一旦身死,仙体就会立刻消失,但不会魂飞魄散,只会进入地府,如果来得及,还可以转世投胎或者再入仙班。 通常情况之下,天神是不会死的,除非是外力的影响。 所谓外力的影响,一是天帝的命令,二是被其他人打死,厨神就是第二种情况。 良久之后,雅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赑屃:“赑屃叔叔,我想出去走走。” 赑屃见她说话了,赶紧道:“你想去哪里,叔叔陪你去。” 雅兰看他一眼想了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赑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想去魔界?” 雅兰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赑屃:“赑屃叔叔会陪我去吗?” “这……” “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雅兰深吸一口气,“我自己去。” “你去能做什么?”赑屃有些急了。 “人间有句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魔君杀了我爹,应该让他偿命。” “就算天帝对魔君也忌惮三分,你去有什么用?”赑屃有些急,“听叔叔的话,不要想这些事了,厨神死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这件事,就交给天帝跟魔界去交涉,你放心吧,厨神是天界的上神,天帝不会坐视不理的。” 雅兰却是摇摇头:“我是他的女儿,他的事情,理应我自己亲自去办理!” “雅兰啊!”赑屃很是无奈。 “赑屃叔叔不要再劝了,你知道我的性子,一旦决定了,是不可能改变的。”雅兰轻轻地摇摇头,她的声音很柔,好像一点主意都没有的小女人一般。 但赑屃很清楚,她这个侄女儿从小就性子倔得很,明明说话做事都是十分温柔的样子,偏偏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雅兰回了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 赑屃在她身后,看着她倔强的身影,终究有些不忍心,叹口气:“算了,反正违反天规的事你叔叔也做了好多回了,不差这一回,我陪你去。” “真的?”雅兰大喜,“赑屃叔叔真的愿意陪我去?” “你一个人去魔界,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那位厨神老爹交代,当年可是我亲眼看着你爹和你娘成亲,又亲眼看着你出生的!” “就知道赑屃叔叔对我最好了。”雅兰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我爹在世的时候说,赑屃叔叔就等于是我另外一个爹了。” 赑屃摸摸额头:“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也是见很头疼的事,估计得早早地去找你爹了吧。” “呸呸呸,赑屃叔叔不要说这种晦气话,你会活得长长久久,久到天帝彻底讨厌你为止!” 在天界,谁都知道,天帝是永远不会讨厌赑屃上人的,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人知道。 “那我不是要一直受你的气么?”赑屃感觉十分头大。 “那是当然。”雅兰微笑起来,把行李往自己身上一背,然 tang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灵堂,一抬手,那灵堂顿时化为了烟灰,顿时消失不见了。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藏在心里就好。 有些事情,过去了却不能当做过去了,必须要有人付出该有的代价才好。 “赑屃叔叔,你知道怎么才能去魔界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带我出来?” “先到人间再说,听天帝说的,人界通三界。” “是吗?” “以前你爹常常带你到人间玩,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哟娿,不过人间真的有很多好吃的,我爹说,要学厨艺,就一定要到人间,不到人间,不知道哪里的厨艺好。” 赑屃叹口气:“你爹就是个厨痴,都当了上神了,还天天想着怎么做菜做饭,天神也不见得吃。” “我爹说,做和吃是两码事,他就是喜欢做,喜欢看着他喜欢的人吃完。” “你娘啊,当年就是这样被他勾搭上的吧?”赑屃呲之以鼻,“就凭你爹一个小小厨子,居然可以勾上天外天的九天玄女,还害得她珠胎暗结,最后逼得天帝只能答应他们成亲。” “我娘爱吃,我爹喜欢做吃的,两个人是绝配啊。”雅兰辩解。 “切,结果你娘还不是跑了。”赑屃还是一脸不屑。 “我娘是去天外天当值了,这是天帝和天外天上众神愿意放她下界跟我爹成亲的条件,她不能违反。” “可是要三千年呢,你爹死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能来。” “我娘也是身不由己,恐怕,这件事,她还不知道呢。”雅兰叹口气,脸上带了几分忧伤。 赑屃见她神色忧伤,知道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赶紧拉了她一下:“行了,既然来到人界,就先带叔叔去吃点好吃的,你跟厨神平时在哪里吃啊?” “赑屃叔叔快跟我来。”雅兰拉着他跑,“这里有家酒楼,我跟爹爹经常来……咦,没有了。” 她看着眼前完全不同的建筑,叹了口气:“其实上次跟爹爹下界,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百年,在天界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在人间,却足够人世沧桑转移很多回了。”赑屃也是叹口气点点头,“这样想想吧,你跟你爹爹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其实比起人类,要幸福多了。” “我明白。”雅兰点点头,难得赑屃上人一个粗人,竟然会这样耐心地开解她。 赑屃又看了她一眼,他是个粗人,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大姑娘。 还好雅兰很快被其他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哇,好香啊。” 她一边说着,人已经一边走了过去,看到一个小摊,那边正有人在用油炸一些东西。 “我说侄女儿啊,你是嗅觉有问题吗,这么臭的东西你说香?”赑屃捂着鼻子表示不能接受。 “这个是人间很有名的东西,叫做臭豆腐,告诉你,别看闻着臭,你要是吃上过一口,你会停不下来的。” 赑屃退后两笔,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雅兰才不理会他,赶紧钻入人群就买了两串拿在手里吃。 “离我远点!”赑屃嫌恶地看着她,“真不知道你爹带你出来都干了什么,竟然喜欢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赑屃叔叔,你相信我,你就尝一口,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雅兰试图将臭豆腐串放到他嘴边,但是赑屃只是一味地躲,雅兰就不停地追,等赑屃一个转身离开,她便一下撞到了别人身上,手上的臭豆腐全部蹭在对方身上。 “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衣服啊。”雅兰有些慌,赶紧帮那人掸干净衣服,却没想到油滋滋的手让她越帮越忙。 “你这个女人,让开!”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就要把她拉开。 “天霖!”一个富含磁性的声音传了出来,“放开她。” 雅兰被声音吸引,抬眸看去,见眼前一个翩翩公子模样的人,只是眉眼间太过森冷了一些,邪肆入眼,凤眼翩飞。 若是换了 别人,雅兰或者会觉得这男子长得太过妖孽,然而不知为何,那男人的眼神仿佛会勾魂一般,让她脚步都无法动弹一下。 “雅兰,谁欺负你?”赑屃听到后面没了动静,却看到雅兰被人拉住,不由急急赶了回来,一把拽开天霖的手,“喂,你要干什么,不许欺负我侄女儿!” “侄女儿!”那妖孽公子此刻也在看着雅兰,此刻听到这句话,不由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头对侍从道:“天霖,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很快就走远了,雅兰还愣在原地。 “喂,怎么了,你不是被两个人类吓傻了吧?”赑屃觉得雅兰发愣发得有点莫名其妙。 “哦,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再回去买串臭豆腐。”雅兰目光还有些直,不过很快回过了神。 是啊,不过是人类罢了,不过是一面之缘,他们恐怕以后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而那个男子,也不过就是长得过分好看了一些罢了。 叹口气,雅兰很认真地想了想,与其老是想着那个男人,不如还是多买两串臭豆腐吃比较实在。 “你不要跟我说话,离我远点!”赑屃在她吃完臭豆腐之后,直接下达了不能接近他的命令。 雅兰大笑起来,对他道:“天快暗了,赑屃叔叔,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住下来?” 赑屃看看天色,忍不住很是无奈:“人类就是麻烦,天黑了还要找地方住,还要睡觉,所以当神仙多好。” “是啊是啊,当神仙好,但是我们现在在人界,而且还通过这里找路去魔界呢。” 呃…… 这丫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赑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最后还是只能找个客栈住了下来。 神仙是不用睡觉的,反正夜来无事,上个房顶去逛一下,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个朋友。 雅兰看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翩翩公子,一时间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是你?”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一个人是没想到他夜行居然会被人发现,一个是意外,原来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 “公子是……我知道了,是侠客吗?”听说人间有这种行业,很受人尊敬呢。 所以雅兰理所当然就这么认为了。 “算……是吧!”对方却是艰难的回答。 “我知道,你们这种身份都是要保密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连我叔叔都不说,好不好?”雅兰盯着他的脸,想了想,“我叫雅兰,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想了想,吐出两个字:“陈胜!” “陈公子,你要去哪里,可以带我去吗?”雅兰看着他,带着几分向往。 陈胜迟疑了一下:“你叔叔呢?” “哦,他说要去看看那边的风景,应该暂时不会回到这里来的。” 事实是,赑屃闻到了远处传来的阵阵酒香,他偷酒喝去了。 “你能爬这么高,会功夫吧?”陈胜又问。 雅兰拼命点头,不止会啊,还很好啊! 神仙的功夫,肯定比人间的女侠强很多不是? “好吧,跟我走吧!”陈胜叹口气,走在了前面。 雅兰稳稳地跟在他后面,也不多说,只是跟着。 没想到这个人类的速度这么快,明明看到他只是很平常在走的样子,可偏偏她怎么跟都跟不上,最后都有些气喘吁吁了,以至于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飞起来跟着他。 不过忽然飞起来,她会不会吓着他啊? 应该会当她是妖魔鬼怪吧? 想到这里,雅兰又将这想法很狠压了下去。 好在陈胜虽然走得快,不过倒还没有到跟不上的地步,这让她比较欣慰。 兴许人家在等她呢? 很多年后,她和圣辰说起这一段,圣辰当时闷哼一声:“其实当时只是没想到你脚程这么快!” 雅兰忘记了,她的脚程之快,已经超 过了人类的范畴,所以很显然的,陈胜的脚程之快,更加是超过人类的范畴太多了。 但这个时候,两个人应该都是没有想到。 陈胜走了一阵,终于在一处酒楼停了下来。 “喂,你要做什么?”看到他翻身走了进去,雅兰有些急,她怕他进去之后就不见了,很难找到啊。 陈胜并不解释:“想看就进来。” 雅兰愣了一下,看来对方并没有扔下她的意思。 “好!”她点点头,赶紧跟了进去。 陈胜进去之后,到处翻,很快就找到了一些银子银票,顺手放进怀里,就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呀?”雅兰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是什么侠客,所以不要跟着我了。”陈胜的脸色不大好看,“我是靠这个为生的。” 呃…… 他说的是,偷东西吗? “你是不是劫富济贫?”雅兰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不是!”陈胜断然否决。 雅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长得这么美,竟然是个梁上君子? 而且功夫还这么好。 “你功夫这么好,为什么非要做这个?”其实作为天神,对人间的犯罪事情并没有那么敏感。 只是觉得,一个长得这么美的公子,当个小偷有些可惜了吧? “你不觉得我是罪犯吗?”陈胜愣了一下,“以姑娘的功夫,应该送我去衙门。” “去衙门?”雅兰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是一般人类会做的事情吧? 可她并不是人类,所以看事物的方式自然跟他们不同。 在她眼中,众生平等,一个人什么样的命,其实都是上天决定的,你逃不掉,避不开,所以不管你是小偷还是杀人犯,在她眼中都是命数罢了。 这跟是不是犯罪,这件事做得对还是错,毫无关系。 “不送我去衙门吗?”陈胜忽然飞身而起,已经越到了不远处的房顶之上,“那我就走了!” 一晃神,眼前的男子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南柯一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雅兰愣愣地看着陈胜离开的背影,她只是想说,就算是天定的命数,有时候也并非不能改变的。 如果他真的是当贼的命,她不介意出手帮他改改。 结果人家一声不吭就跑了。 “跑得还挺快的,居然脚程可以和我媲美,难怪他当小偷呢,估计都没人可以抓住他。” 想到这里,雅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回到之前离开的屋顶,赑屃已经回来,躺在屋檐上,一身酒气。 “赑屃叔叔,你到底喝了人家多少好酒啊。”雅兰哭笑不得,忽然又想起陈胜来。 其实赑屃也偷东西去了,不过一个偷酒,一个偷钱,有区别吗? “我放了银子了。”赑屃打了个酒嗝,“放了五百两呢。” 雅兰更是无奈:“你是上神啊,可以点石成金,可你这样,也算不问自取。” “我给的银子,可以买下他的酒窖了,谁让他们偷偷藏着这么多好酒不给我喝,隔!” 雅兰挥挥手,将鼻尖的酒气挥去:“赑屃叔叔,你醉成这样,我们要怎么找去魔界的路啊?” “找不到最好,那就不用去了。”借着几分酒劲,赑屃忍不住说了真话,“我就想到你在人间散散心,等咱们回去了,天帝也就吧这件事了却了,你说多好呢?” “你……”雅兰一下站了起来,“赑屃叔叔,原来你从来都没想帮我找魔君报仇,你……你太可恶了!” 番外:那个女神和那个妖怪 从客栈跑了出来,雅兰只觉得一口怨气没有地方发泄,几乎是哭着跑出客栈的。 父亲的惨死,好容易最信任的赑屃叔叔不离不弃的陪着她,答应带她去魔界。 没想到,一切都是骗她的油。 今天看到一个妖孽一般的美男子,居然是个小偷,是个小偷她其实并不介意,她介意的是,对方觉得她会介意郭。 呃…… 对了,还丢下她跑了。 不是不是,她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 现在她分明是在生赑屃叔叔的气啊! 不想他不想他,那个妖孽一样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想她做什么? 想到这里,雅兰跺跺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她并没有想过要飞行,有时候,狂奔比飞行更容易发泄情感。 “咚!”她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看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那个叫陈胜的公子身边的随从,好像叫什么天霖? 这年头小偷都有随从了吗? 难道陈胜是江洋大盗? “怎么是你?”天霖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跟踪我家主子?” “我才懒得跟踪你家主子呢!”雅兰很狠瞪他一眼,想了想,“哦,我知道了,明明是你家主子英魂不散跟着我,是不是?” “我家主子?”天霖明显不善辩解,一下急了,一急说话就变得结巴,“我,我家主子怎么会跟着你,好端端的,他跟着你干吗……” “我……我,你要做什么啊,把话理顺了再说好不好?”雅兰翻个白眼,“去去去,好狗不当道!” 说着,她就要去拉开他。 天霖明显很不喜欢跟别人接触,看到她手碰上来,就赶紧跳开几尺远。 “不错,是条好狗!”雅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点点头。 到人间时间够长的好处呢,就是学会了不少人间用的词句,用来损人是分不错的选择。 天霖果然被气得不轻,奈何不善言辞,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她。 “再瞪下去,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雅兰忽然觉得玩弄这个侍从是件十分好玩的事。 谁让他从头到尾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看的? 既然赑屃叔叔不陪她去魔界,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去。 就算打不过魔君,她也想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他要杀了她爹爹。 要知道,她的父亲,历年来一直都是醉心于厨艺,与世无争,不管是,神人之间的隔阂,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所关心的,只不过就是那里又好吃的,是怎么做的,要怎么学才能学会。 经此而已。 这样一个天神,为什么魔界寻仇居然会训到他身上来呢? “天霖,你在跟谁说话?”正跟天霖对峙的时候,另外一侧的屋内响起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雅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刚骂完那个人,那人就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客栈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雅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家主子在哪里用得着你管吗?”天灵怒视着她。 不过她对天霖的怒视表示无视,她比较想知道眼前这个答案:“对了,你是不是又去他们家偷东西了?” “你才偷东西呢,我家主子可从来不偷东西。”天霖脱口而出。 “天霖,住嘴,跟我回去!”陈胜皱了一下眉头,急急地喝止天霖,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你家主子从来不偷东西?”雅兰抬头看看身边的屋子,不就是刚才她跟着陈胜一起来偷银子的那家酒楼么? 莫非…… “你把银子还给他们是不是?”雅兰脱口而出。 陈胜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口气, tang没有回头:“好像不关姑娘的事。”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这一出呢?”雅兰怎么都想不明白,“非要让我觉得你是个坏人吗?” 呃…… 听到这句话,天霖也一脸迷茫地盯着自家主子看:“主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胜终于转过了身,看着雅兰道:“如果我是个比小偷还坏的人,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雅兰愣了一下,做朋友,这三个字好神奇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见到他,只是被美色迷惑,第二次,晚上,她只是好奇,这么美的男子,大晚上的到底要干什么? 而现在是第三次,眼前这个男子越发像个迷一样,雾里看花,看不清楚。 “怎么了,回答不出来了?”陈胜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些失望。 世人都是这样,就算再美的女子都好,看人通常都只有两种——坏人,和好人。 而他很明显应该被归类于坏人,而且还是最坏的那些人的头儿。 “不是,我是在想,长得像你这样美的男人,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步。”雅兰实事求是地回答。 说她以貌取人也好,她总是觉得,这男人的眼中虽然带着几分邪气,但那份邪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或者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的邪都能邪得这么好看呢? 雅兰有些看傻了。 “你在想什么?” “你真好看。”她脱口而出,一说完,自己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陈胜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倒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不虞:“世人也多是以貌取人之辈,没想到姑娘也是。” 没想到姑娘也是? 为什么特地还把她拎出来说? “公子之前对我的期望……很大吗?”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陈胜也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想着,一个眼神比水还要纯净的姑娘,究竟会这么看待他呢? 期望…… 他从来不期望世人可以理解他,包容他。 但是对眼前这个女子,他却好像有些例外了。 忽然就很希望她可以不介意他的身份地位,可以完全接纳他,包容他。 没错,其他人都无所谓,他只要她的接受而已。 为什么是她? 他们不过只是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见了三次罢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啊。 “算了,我们走吧。”在她目光探视之下,陈胜皱了一下眉头,转头对天霖说了一句。 “是,主子!”天霖虽然也是满脑子的疑惑,不过听主子下了命令,自然赶紧跟随而上。 一主一仆走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个时候雅兰根本没有想过,这主仆二人消失的速度好像太快了一些。 快得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范畴! 她很认真的思考刚才陈胜给她留下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还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呢? 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朋友的意义是什么,但听上去应该是很严重的词啊,值得认真思考。 呆坐了一夜,她也没想到合适的答案,看看天色都亮了,客栈她是不想回去了,想到赑屃叔叔对她的欺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很生赑屃叔叔的气,不过她知道,一旦回去了,他一定会阻扰她去找魔界入口的。 现在这个情况,不如就暂时先离开这里好了。 人间这么大,赑屃叔叔要找她也很困难。 想到这里,雅兰做了个决定,趁天没亮,路上还没有其他人,飞身而起,就到了空中。 暂时,她打算往东飞飞看。 天界最大为西方,所以东方应该是天界力 量最薄弱的地方,那里会不会有魔界的入口所在呢? 虽然她知道这样想有些不通,天地魔三界,都是各自拥有各自的空间的,跟东西南北方向其实毫无关系。 但无论如何,她目前只能想到这个,去试试运气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来到了人界最西端,雅兰找个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落下来,是一座山下。 这座山似乎荒芜了很久,没什么人来的样子,她整理了一下行装,走了很久,一个人都没遇到。 好在她是神仙,不需要吃饭睡觉,只是走了一阵就天黑了,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天界是没有黑夜的,这天一黑,就需要找个地方栖身,但她现在只是孤身一人。 虽然她是神仙,有仙术,但是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还是感觉挺吓人的。 所以她开始考虑是不是需要重新飞到天上,找个另外的地方落脚。 “可是这里已经最人间最西的地方了啊。”雅兰想到这里嘟嘟嘴,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山顶看看。 山顶果然空旷了很多,树木也少,只有一些岩石。 因为是飞上来的,所以山中有什么她也并没有注意。 找了一块看似平坦的岩石,雅兰就躺了上去,用手枕在脑后。 她并没有睡觉的习惯,不过这个时候,万籁俱静的时候,不歇着反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吃的就好了。 正想着,鼻尖忽然传来阵阵肉香味。 “烤肉!”她很确定自己的嗅觉是一等一的高明,绝对不会闻错任何食物的味道。 她一下坐了起来,朝着香气寻了过去。 “主子,没想到在这种荒山野岭还能吃上这么肥的兔肉。”又是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让雅兰一下愣在原地。 他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愣在原地,站在一旁看天霖烤兔子的陈胜却已经发现了她。 “是你?”他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他出现的地方,这个女人都会出现? 还有,等等……人类难道也发明了日行千里的东西,他们怎么会同时到达这里的? “我……”雅兰迟疑了一下,看着那烤兔子吞了一下口水,“我能吃一口吗?” 不是…… 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为什么说出口就变成这样了? 陈胜以为她饿惨了,看了天霖一眼:“分一点给她吧。” “是!”天霖点点头,撕下一条腿递给雅兰。 雅兰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了一口,然后点点头:“烤得不错,没有太干,表面上的油脂也被烤得酥香,里面的油分锁得很好,肥而不腻,如果能加点酱料,刷点蜂蜜再洒点葱花那就更好了……” “大小姐,这是荒山野岭,你以为是你家厨房吗?”天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呃…… 好吧,是她要求太高了。 “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想到重点。 “这话好像是我家主子先问你的。”天霖看她十分不爽。 呃…… 刚才那句“是你”也算? “我们路过这里。”陈胜却已经简短回答。 好吧,虽然他回答起来比他的侍从总是简短很多,但是就态度而言比那个天霖已经好很多了。 雅兰表示满意:“我也是路过。” “三更半夜,一个大姑娘家,路过荒山野岭?”天霖将怀疑精神进行到底。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雅兰没好气地瞪他。 “你叔叔呢?”陈胜在一旁问一句。 为什么一个人吃着油腻腻的烤兔子也能这么优雅?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问她问题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他说话含糊,就跟没吃东西是一样的。 吞咽的声音都听不到啊! 这神功是怎么练成的? 雅兰很想问他,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我们分开走了。” “是你离家出走了吧?”陈胜一语中的。 “也不算,他又不是我亲叔叔。”说起来还有气呢。 “看来你很生气。” “其实也没有很生气,赑屃叔叔对我还是很好的。”这一点她从来不否认。 不过不代表她会同意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子看,还骗她到人间散心,压根就没有带她去魔界的意思。 “你……不是人吧?”陈胜明显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问出了口。 呃…… 这话在人间可是骂人的话呢,怎么他说出来一点都没有歧义? 那么,所以…… “你也不是人?”雅兰反问。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陈胜有些无奈,终于先开口:“你是妖?” 呃…… “可是我没有感觉你身上有妖气。”陈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唯一他不能明辨气息的大概只有天神了。 但问题是,天神会肚子饿吗,会沦落荒山找人讨吃的吗? 怎么看都不像啊。 雅兰想了想,点点头:“其实我是还没练成人形的小妖,是赑屃叔叔度了一口仙气给我,所以我才能变几天人,不过很快我就要重新回去修炼了。” 原来是这样,这样就好解释了。 “你们呢,也是妖吗,我在你们身上也没闻到妖气啊。”虽然她是没碰到过妖,不过作为一个天神,遇到妖应该本能就能辨识出来的。 偏偏这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长得十分妖孽,偏生身上是一点妖气都没有。 “我家主子是万年老妖,你这种小妖精怎么能闻得出妖气来?”天霖忽然没好气地冒出一句。 万年老妖? “是……狐狸精吗?”她脱口而出。 陈胜口中的兔子肉一口喷了出来。 “你才狐狸精呢,我家主子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天霖的一字眉倒竖,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看。 “我……我也只是猜猜嘛。”雅兰看着陈胜道,“原来是你万年老妖啊,那怎么还没修炼成仙呢?我是个小妖,法力微薄,所以认不出来你的原形,我不是故意的。” 陈胜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干嘛胡诌自己是个妖? 最过分还是天霖,居然说他是什么……万年老妖? 他有这么老吗? “没事,我觉得我们萍水相逢,就不用知道太多了吧。”陈胜摇摇手,“姑娘吃完这兔子肉就回去找你叔叔吧,不然要是过几天你现了原形,在人间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你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人类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雅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话都很少,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呢。 陈胜被她问得愣了一下,良久才道:“既然是同道中人,互相关心也是正常的。” “你说你是十恶不赦的人,是不是指你是个万年老妖,以为我是人类无法接受你?”雅兰忽然想起之前的问题来。 呃…… 他沉默,那就是默认了? “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同道中人了,那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雅兰忽然高兴了起来。 虽然她是天神,她对妖却没有任何歧视。 更何况,眼前这妖已经修炼了万年,肯定很快就位列仙班了,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朋友? 陈胜也是愣了一下,昨天晚上他怎么会问她这样一个问题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别人说话竟然会言不由己? “可不可以啊?”雅兰还在问。 /p> 陈胜迟疑了半晌,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就算是答应了?”雅兰高兴起来,“你要答应我,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我,就算是身份有所改变,你也不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知不知道?” “身份有所改变?” “我的意思是,你都修炼万年了,肯定快成仙了,到时候不会成仙了就不认我这个小妖了吧?” “当然不会。” “那就行了,万一你将来我有机会改变身份,你也不许不认我,可以吗?” 陈胜想了想:“好!” “太好了。”雅兰拍了一下他的肩,发现他好高,“其实,你不能把自己变得矮一点吗?” 变…… 在她看来,妖的人形都是自己规划的,有时候可以稍微有些变化没什么关系。 “下次吧,我尽量。”陈胜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天霖,迟疑了一下道,“我真的还有事情要去做,先告辞了。” 番外:她是我的人 “可是天还没亮呢。言悫鹉琻”雅兰叫住他们,“你们打算这个时候去办事吗?” 陈胜转头看着她:“为什么天没亮不能办事呢?” “因为我不喜欢黑夜啊。”雅兰理所当然地道,“真不明白为什么人间要有黑夜。” 陈胜愣了一下:“怎么,妖界没有黑夜吗?” 妖应该是在深山老林修炼的,通常都是在人间,怎么会没有黑夜呢眭? “不是,我的意思是……呃,我去过天界,那里没有黑夜,挺好的。” “你觉得没有黑夜真的很好吗?”陈胜觉得她有点不可思议。 “难道你觉得不好吗?”雅兰定定地看着他问吱。 陈胜想了想:“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无休止的生命,永远没有终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正时间是足够的,不是过一天就少一天了,于是每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雅兰沉吟半晌,接下去道:“没有人死亡,没有人离开,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所以无法接受自己亲人离开自己,因为他们都以为身边的人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但是永远是多远,没有人知道。” 陈胜眯起了眼睛:“是啊,永远是多远呢?” “我忽然觉得,生命如果有一个终点,其实也是一件很好的事。”雅兰觉得被眼前这个男人说服了,开始改变观点。 也许,知道父亲迟早会离开她,她就不会这么悲伤。 如果是人类,身边的亲人迟早都要离开一些,而自己也迟早会离开那些亲人吧? 这样一算,好像又没有那么意外了。 但她的父亲,是死于意外,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所以魔界,她还是必须要去一趟。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有些观点似是而非,不过他好像拥有强大的吸引力,让别人不由自主就同意了他的观点。 万年老妖? 是不是就会有这样的魔力? 将来他要是修炼成仙,想必也是想赑屃叔叔那样的上神吧? 想到这里,雅兰忽然觉得,她是不是应该好好讨好这个万年老妖啊?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真的应该走了。”天霖有些不耐烦了。 陈胜看他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可是长……他们都等着你。” “让他们等着!”陈胜脸色一沉,“我什么时候需要候他们的时间了?” “属下不敢。”天霖见他脸色有些不虞,神色一凛,不敢再多说什么。 陈胜这才转身看着雅兰:“雅兰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荒山,偶尔也有猎户出现,万一你的法力不够你支撑,现了原形,很容易被猎户捉走的。” 天霖在一旁站着,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时候,他们家主子变得这么好心了,再三再四地提醒一个小妖小心安全,连正事都不理会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叔叔告诉我,他的法力可以让才撑好几天的,我可不可以跟你们走啊?”雅兰想了想,“反正我也没事做,我也想看看你们做什么正事。” 听说妖界和魔界一直是相通的,而且眼前这个可是个万年老妖,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魔界的入口呢? “恐怕不大方便。”陈胜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雅兰点点头,倒也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 “那好吧,我走就是了,就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陈胜见她脸上有些恋恋不舍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忍:“三天之后,如果姑娘还在人间的话,可以来这里相见。” “真的?”雅兰大喜,“你说还是这里吗?” “正是这里。”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雅兰看看陈胜,再看看脸色越来越不耐烦的天霖,赶紧道:“你们赶紧去办正事吧,我三天之后再来。” 陈胜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点头的时候,雅兰觉得他的脸部线条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看上去,他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嘛。 雅兰转身走了,她还要去寻找魔界入口,这一边,天霖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陈胜:“主子,为什么你要约她三天后相见?” 陈胜仔细想了想,究竟为何,竟然连他自己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沉吟半晌之后,他语气不善地道:“什么时候我做事需要跟你交代了?” “属下不敢。”天霖赶紧低了头,又忍不住朝着雅兰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看来这个女人的存在,恐怕会对主子将来大事产生影响,应该回去跟长老们商量一下,是不是应该见她除去? “走吧!”耳边响起陈胜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去见见那四个老头子。”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耐烦,好似十分不情愿一般。 天霖叹了口气,他家主子一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连他都能明显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可见他讨厌那四个人到了什么程度。 “主子,长老们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闭嘴,赶路就是!”陈胜不想听到类似的话,直接让天霖闭嘴。 天霖遂再不敢多嘴,主仆二人腾空而起,慢慢消失在山顶。 那一边,雅兰还在山中晃荡,固执地寻找魔界入口。 已经两天过去了,一无所获地雅兰躺在山顶岩石之上,叹了口气。 算了,不白费力气了,不如就好好等陈胜来的时候直接问问他好了,如果他也不知道,再另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雅兰坐在岩石上打起坐来。 这几日寻找,费了她不少力气,神仙终究也是会累的,需要调息一阵。 “你是小妖雅兰?”正坐着,去听耳边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 雅兰愣了一下,思索了半天,觉得“小妖”二字跟自己确实毫无关系,于是不理会,继续打坐。 “喂,我问你呢?”那声音阴魂不散。 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 雅兰忍不住睁开眼,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衣,不阴不阳的表情,一看就让她极致不喜。 “你是谁,打扰我清修?”能来到这里的,还是个老头,肯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所以雅兰并不介意告诉她自己在这里调息打坐。 “清修,看来你就是那个小妖精了?”老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雅兰又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之前她确实告诉某个万年老妖自己这个身份。 “你是陈胜派来的?”不是来告诉她,明天他不能来见她了吧? “什么陈胜?”老头想了想,“哦,对,我是陈胜的人,我来是要告诉你,不要缠着我家主子。” 雅兰仔细看看他:“是你家主子让你来传话的?” “当然……那个你不用管,反正我告诉你,我家主子的身份,不是你这种还没成型的小妖可以配得上的。” “配不配的上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你家主子说了才算!” “你……” “我说的是事实,有什么话,让你家主子亲自出来说,而不是让你一个老头跑来告诉我,我一定会在这里等,等到你家主子出来为止。”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老头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你不会见到我家主子的,因为在他来之前,你已经灰飞烟灭了。” 雅兰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想杀了我?” “没错!”老头说着,一掌黑气已经打了出来。 雅兰赶紧飞身而起,手一挥,周身用仙气给自己筑就一道防护结界。 “喂,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不过就是跟你家主子当个朋友!” “我家主子不需要朋友!” 雅兰抿嘴看他一眼:“你不觉得你家主子很可怜吗,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家主子也并不需要别人可怜!”老头一边说话,一边并没有停止攻击。 没想到这万年老妖的手下竟然很厉害,雅兰只觉得自己的结界有些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被打散了。 “你会仙术?”老头眯起眼睛看着她,“你不是小妖?” “是啊,我是天神,怕了吧?”雅兰想要拿天界的身份吓唬吓唬他,“如果你杀了我,就是跟整个天界为敌,到时候天界一定会追杀你的。” “那就最好了,求之不得!”老头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到时候不用我动手,我家主子也会跟天界开战了。” 什么,开战? 开什么玩笑啊? 那万年老妖不是想修炼成仙么,何必跟天界为敌啊? “喂,你是不是疯了啊,好好的,干嘛跟天界开战,天界是那么好打的吗?” “你不行,我家主子却可以!”老头冷哼一声,攻击越发厉害起来。 雅兰的结界很快就被打穿,她一个翻身,一道仙气脱手打出。 她是厨神和九天玄女的女儿,功力自然不弱,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头出手竟然特别狠辣,不似一般妖精啊。 “你修炼了多少年啊?”现在的妖怪都这么厉害吗,老实说,雅兰平时下界通常都是跟父亲吃遍人间美食,若是说跟妖魔鬼怪,她还真是没什么实战经验。 “什么妖精,你才是妖精!”老头冷哼一声,双手都有黑气打了出来,那黑气一下包围住了雅兰,让她一时看不到前面的路。 “啊!”忽地,她手臂上一痛,感觉已经着了道。 那黑气似乎能将她紧紧勒住,一时让她动弹不得。 “吴西春,住手!”空中,一道响雷一样的声音响起,一个男子修长的身影落了下来,一把抱住身子快速往下落的雅兰。 “是你啊,我就知道……你回来见我的!”雅兰被他抱入怀里,忽然觉得十分安心,刚才硬撑着的一口气一下就松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吴西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趁我跟三大长老议事的时候偷偷来人间杀害雅兰。”陈胜的俊脸一片萧杀之气,吴西春知道,他是动了杀心了。 不过他并不怕,缓缓跪下:“君上,这个女人的存在必将影响我们魔界的大业。” 原来此人竟然是魔界之君圣辰,陈胜,不过是他将名字倒过来告诉雅兰的化名。 “什么大业,都是你们在说,你们逼我跟天界开战而已!”圣辰一脸怒意,“我从来没说要跟天界开战,而你们却步步紧逼,不惜秘密杀害一个跟我们魔界毫无关系的厨神来恶化魔界和天界的关系,你们当我都不知道么?” “君上,我们也都是为你好啊!” “称霸三界,是你们的野心,不是我的!”圣辰手一挥,吴西春就地翻了滚,很狠摔在岩石之上。 “但雅兰是我的朋友,你们伤害了她就是等于伤害了我,必须受到惩罚!” “君上,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不是什么小妖,她是天界来的!” “我不管她是哪里来的,既然我跟她已经成了朋友,就是我的人,伤害她就等于伤害了我,明白吗?” “这……” “啪!”圣辰的宽袖一挥,吴西春再次飞身而起,很狠摔在岩石之上。 这一摔可不轻,饶是他是魔界长老依然是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知道魔君是动了真怒,当下也不敢再反对,只得强撑爬起来跪倒:“是,属下知道了。” “今天之事,念你是初犯,我就不杀你了,回去告诉他们几个,不需要再动这个女人!” “是!” “若是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是!” 魔君看他一眼,单手往前一抓,有股黑气从吴西春的头顶飞了起来,凝聚在他手掌中心。 “毁你千年功力,可有怨言?” “属下不敢有任何怨言!” “回去吧!” 吴西春看看魔君怀里的雅兰,不死心地问道:“那这个女人……” “与你何干?!”魔君双眸含霜,目光冰冷。 吴西春缩了一下脖子,赶紧道:“属下这就告退!” 说着,他跪了一下,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魔君看了一眼怀里的雅兰,见她真跟昏迷之中,白净的肤色,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透着一股子与世隔绝的绝美之色。 “原来你是天界来的?”他竟然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刚才盛怒的表情一时也柔和了起来。难怪呢,这世上有哪个小妖长得像她这样仙姿卓越的? 是他眼拙了,竟然没认出她是天宫的仙女。 他将她抱了起来,手一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通道,过了通道,眼前出现了一座山。 那是一座极美的山,莺飞草长,茅屋两三间,山涧有流水,泉水叮咚,好似音乐般动听。 雅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那个妖孽般的男子,正坐在她身边,定定地看着她,好似已经看了千年万年,石化了一般。 “你……你救了我?”雅兰想起刚才的场景,心有余悸。 “嗯!”他依然如故地惜字如金,然后站起身,“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回仙界去吧。” 雅兰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只知道你是天神。” “我可以告诉你,我到人间其实……” “我对听别人的故事没有兴趣。” “可是……” “既然你欺骗了我一次,那我们就已经不能当朋友了,你从什么地方来,就回什么地方去!”圣辰的语气十分冰冷,说完人就往外走去。 雅兰赶紧起床,这才感觉自己的仙体竟然还十分虚弱,刚才那个老头对她下手极狠,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站起来跟他身后,走出屋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缠着你,我现在就可以走,不过在走之前,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圣辰闭一下眼睛,然后缓缓睁开:“如果你一定要我接受才能离开的话,我接受就是。” 说得这么勉强。 “你能不能,最后再看我一眼?”雅兰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她这样一走,恐怕就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圣辰果然转过身,看着她:“现在,你可以走了,我送你出去。” 雅兰点点头:“谢谢你,最后还愿意看我一眼。” 她笑得有些凄凉,这是她在人间找到的朋友,也是她这辈子第一个朋友,恐怕,也是唯一一个了吧? “这是我修炼的山林,你走不出去,我送你。”他固执地送她走。 雅兰点点头:“有劳了!” 说着,她率先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想,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了?”圣辰赶紧上前扶住她,再掩饰不住心中的关切之情。 “没事,我想只是因为之前受了伤,等回了天界好好打坐调息就会好了。”雅兰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 圣辰看了她一眼,深吸口气:“如果……如果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可以先留在这里养伤,这是我的私人地方,别人没有我的允许找不到这里,也进不来。” 雅兰深深看他一眼,想了想:“好,你放心,等我伤一好,我马上就走。” “嗯!”圣辰点点头,低头抱起她。 “喂,你干什么?”雅兰忽然感觉有些心慌。 “你走不动,难道不应该躺回床上吗?”圣辰倒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呃…… 好像也是啊。 “但是……但是……”她有些结巴了,其实他可以用法术度她去床上,根本不需要亲自抱她过去啊! 番外:只一夜,花就开了 雅兰“但是”了半天也没有但是出个所以然来,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身子却已经躺在床上了。言悫鹉琻 接下来来的日子,整座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圣辰每天会给她送药,每次来的时候只说两个字就走:“喝药!” 于是雅兰总是认命地端起来,非常痛快地一饮而尽。 她外面柔软,但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况且她身上还肩负大仇,没有时间儿女情长眭。 如果身体好了,她是一定会走的,虽然不舍,却还是会走得头也不回。 可撵走她的人明明是他啊,为什么每一次她痛快地把药喝完,他的脸色却那么不善呢? 她一口气把药喝完不好吗吱? 可是他每次都是两个字,好像再没有其他语言要跟她交流的。 “喂……”最后忍不住的结果是她,“你不用不耐烦,只要药有效,我恢复之后,马上就会走的。” 圣辰的背影都僵了一下,良久之后,他才叹口气用冷硬的语气道:“随你。” 随你? 什么意思? 雅兰一下坐了起来:“喂……” 圣辰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雅兰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要求人家让她留下来吗? 不过她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所以她又问了一句道:“你知道怎么去魔界吗?” 圣辰愣了一下:“你去魔界做什么?” “我……” “不要乱跑了,你的法力不够,还是回去找你叔叔吧,我想他现在一定很着急。” 他依然是以为她跟赑屃叔叔闹脾气吗? 其实让她这样想也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雅兰有点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了。 一个浑身充满仇恨的女子,好像并不讨喜不是吗? “我去,是想去找一个人,不不,是想去找一个魔。” “找谁?” “魔君。” 圣辰愣了一下,良久才道:“为什么要找他?” “我……就是想见见他。” “有什么好见的?” “我……就是好奇。”雅兰不会撒谎,一撒谎就满头大汗。 圣辰转过了头,看到她额头冒汗,忽然急匆匆跑到她面前,扣住她的脉搏,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是不是药不对,怎么出这么多汗?” 他眼中的关切,总是在危急的时刻才会显示出来。 雅兰看着他美到令天地失色的俊脸有一瞬间的愣神,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才问道:“其实,你还是很关心我的,是不是?” 圣辰没有回答她,只是直起身子,默默看了她良久,忽然道:“等病好了,你就回天界吧。” 呃……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魔界怎么去是不是?”雅兰的拧脾气又发作了,她发现他刚才并没有推说不知道,只是问她为什么要去魔界。 很显然,他应该知道去魔界的道路。 圣辰盯着她看:“如果你是为了去见一眼魔君,我劝你还是算了,因为他没什么可看的。”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魔君?” 圣辰迟疑了一下,点头:“见过……”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他不是好人,是个魔头。”圣辰简短地回答。 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是……他做过什么坏事吗?”雅兰迟疑了一下问。 圣辰仔细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坏事,所以到底只能沉默以对。 他的沉默已经让她有些习惯了,总之他就是不爱说话罢了。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雅兰大概以为他是在为难。 圣辰看她一眼,良久闷闷地吐出一句:“其实……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坏。” 呃…… 一会儿说坏,一会儿说不坏,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雅兰眼中都是迷茫,圣辰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你不休息吗,不休息我走了。” “那我休息了你是不是不走?”雅兰脱口而出。 呃…… 这话压根没有逻辑可言啊,亏她问得出口。 但是,如果她休息了,他是考虑再看她一会儿的。 她的睡姿美极了,让他忍不住就想搂着她一起…… 不不不,怎么可以亵渎了神女? 圣辰叹口气:“那你睡还是不睡呢?” “那你走还是不走呢?”她学他说话的语气。 几日相处下来,她发现其实除了话少之外,他并不难相处。 如果他是真的生气了,应该就会真的赶她走,但是他让她留了下来,还给她熬药。 雅兰虽然单纯一些,但不是傻子,她知道他心底还是把她当朋友的。 事实上,她也不想就这样失去一个好容易交到的朋友。 圣辰听了她的话,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几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我又不是猪。”雅兰好笑地学了一下猪叫,“不然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圣辰闷闷地问:“聊什么?” 语气很冷,但是脚步却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雅兰想了想:“就聊聊你好了,你修炼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可以修炼成仙?” 圣辰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道:“我不想成仙。” “成仙不好吗?”雅兰忽然想起那日他说起的那段理论,长生不死不好,天界没有黑夜不好,天神不用吃饭睡觉都不好。 听起来,好像是挺不好的。 “那你难道想成魔?”他去过魔界,认识魔君,是不是在给自己成魔铺路子? 可一般的妖精,不都是想修炼成仙的么? 只有不得已才会选择成魔呢。 “成魔有什么不好。”圣辰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你们天神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一定是高高在上的?” 雅兰有些怔忪地看着他:“天界得罪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天界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魔界得罪你了吗?” 雅兰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圣辰不解,没看懂她的意思之前,他不会随意开口。 雅兰很仔细想了想,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那她是不是应该跟他说实话? “其实……魔君杀了我爹。”她最后开始说出了口。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句话,把眼前这个男人推得更远了。 圣辰彻底愣住,好久好久之后,他才醒悟过来:“所以,你要去魔界找魔君报仇,是不是?” 雅兰点点头。 “你爹……是厨神?”不是说天神成亲难上加难么,除非成仙之前就已经成家生子,不过听说这位厨神在天上也已经有几万年了,他一直不知道他原来有个女儿。 事实上,他并不认识那位厨神。 “你知道这件事?”雅兰差点跳了起来,“是不是天帝已经跟魔界谈判了,这件事是不是已经轰动了三界,你们妖界也知道了?” 圣辰摇摇头:“天帝并没有找魔君谈判。” 有没有跟魔君谈判,他最清楚不是吗? 雅兰有些失望:“赑屃叔叔说天帝会找魔君谈判的,原来也是骗我的。” “天帝恐怕也不希望两界开战,现在三界维持平衡,对谁来说都是好事,若是开战,一定三界大乱,生灵涂炭。” “那当然,天帝是最善良又大智慧的人,最可恶就是那个魔君,非要挑动两界开战,实在可恶!”雅兰说到仇人的时候,眼中不由露出愤怒之色。 圣辰看她一眼,叹息一声:“你可有想过,也许杀害你爹的不是他呢?” “怎么可能,有人亲眼看到他杀人的。” “这三界之中,会化影变形的不止是天界,魔界和妖界都有。” 雅兰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难道你好端端会变作魔君杀了我爹吗?” “有人想要挑起两界的战争。” 其实圣辰是最不喜欢跟人争辩和解释这些东西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女子,他忍不住就是想要解释一些什么。 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说,他不想让这个女子误会了他,他不希望在她的心目中,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雅兰倏地抬头看着他,愣愣地问:“谁,是谁?” 圣辰不能回答,只有叹息。 “你回答不出来,就是没有了,好好的,没有人喜欢打仗的。” “你总是把人想得太简单。”圣辰解释最后一句,“你不能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想得太简单。” 雅兰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复杂。” 一句话,等于把圣辰也归入了复杂的范畴之中了。 圣辰认真地想了想,他确实足够复杂! “我只是想跟你当朋友,我是妖,也是你们自己误会,我顺口应下来的,其他事情,我真的没有骗过你,你就算生气,也不用气这么久吧?” 咦,怎么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之上了? 圣辰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他真的没有生气。 所以,他想了想开口道:“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你赶我走?” “赶你走是因为……因为这里不适合你。”圣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跟你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不应该有来往。” “这叫什么话,为什么不是同一界的就不能来往?”雅兰有些不服,“爹爹就经常跟人类做朋友呢,我为什么不能和妖做朋友?” 妖! 她自始至终都认定他是个万年老妖。 圣辰叹口气:“也许以后你就会明白了,身体调理好之后,就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等等!”见他要走,雅兰赶紧叫住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这是什么地方?” “比丘山。” 比丘山? “众生皆可学佛,众生皆平等,修成正果,大慈大悲,胸怀宽广,这是你修炼妖术的山,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圣辰想了想:“是历代传下来的。” “妖界?”雅兰有些不解,“妖界竟然有这样贴近佛的大智慧,只是为什么你又不想修炼成仙呢,成仙自后,跟佛就更近啊?” 圣辰摇摇头:“佛在心中,在天界的未必是真佛。” 什么意思? 雅兰听得一头雾水。 “佛是让人心意宽广,让人放下自在,天界众生各个都说是没有七情六欲,他们真能放下自在吗?” 雅兰仔细想了想,首先她就是第一个就做不到。 看到爹娘的爱情,看到爹爹的死,他们全家没有一个是可以放下自在的。 圣辰深深看她一眼:“话已至此,你好好休息。” 这次说完,他并没有再迟疑,转身出了雅兰的房间。 其实,他真是个怪人,不,是个怪妖。 雅兰冲着他的背影嘟嘟嘴,伸了个懒腰,调息了一阵,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比前几日要好了很多,看上去她每天喝的药很有效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往里放了什么仙药。 雅兰调息了一阵,发现天色还早,想试试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下床走动。 除却不能动用太多仙气,其实下地行走一番就目前而言,她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了。 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她应该就能离开这里了吧? 推开门,看看外面碧绿的草坪,她忽然有一种深深的不舍,这不舍,比上一次陈胜赶她离开的时候还要强烈。 又相处了几日了,感情是不是更深了呢? 比丘山的房屋并不多,连排也就五六间,虽然是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但房屋的结构确实最简单的。 她想去找找圣辰,于是开始推开隔壁的门,圣辰不在这间,她又找下一间。 终于,她看到第三间有一点动静,于是她推门进去,却看到屋内一个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刀,将手腕割了一刀,便有黑色的血滴落在桌上的药碗之中,很快将原本大半碗的药汁滴满了满满一碗。 “你在做什么?”雅兰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流这么多血,你这是要干什么?” 圣辰没想到她会跑进来,吓一跳:“你怎么来了,不好好躺着?” “如果我还躺着,还不知道我每天喝的药里面有你的血。” “没有我的血,你怎么可能好得了?”圣辰脱口而出。 雅兰不解:“什么意思?” “你……总之你是被我的下属打伤的,这个责任应该我负,我欠你的,应该还!”他的理由很简单,雅兰皱眉看着他:“我们是朋友是不是,你的下属打伤我,又不是你指使的,你不应该为此负上任何责任。我的伤,肯定还有其他方法治疗是不是?” 圣辰见她紧张地捏着他的伤口,听着她的话,竟然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她。 “得先帮你把伤口包扎好。”雅兰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就覆在上面,打了个结。 她低头包扎伤口的样子十分认真,认真到圣辰甚至不忍心告诉她,他的伤口,过一刻钟就会自动愈合,根本不需要包扎。 她认真的样子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忽然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顿下来,永远都不要再流逝。 “好了!”雅兰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然后抬眸看他。 他低头欣赏着她的动作,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双眸。 他的眸中眼神太过火辣,没有丝毫的掩饰, 她一时也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一种格外张狂的吸引力,霸道邪肆,让人不由自主沦陷。 他们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有什么东西,原本是藏在内心最低层,此刻正在被急切又不可遏制地唤醒。 时间停止,万籁俱静,只听得见他们各自的呼吸声。 她的唇里他很近,他的眼神太过迷人。 所以,如果就这样贴上去,就算是飞蛾扑火也是无所谓是吗? 于是,他们各自似乎都听到对方的心声,他的头更低,正好轻轻触碰到她的唇。 她亦没有躲。 于是他的吻,由浅入深,忽然变得狂热起来。 有一种情绪,似乎被压抑了太久,他们好像没得选择一般,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的吻还在继续,身体贴得越紧,最原始的***就被一次次唤醒,一次次压抑无果之后,只能遵循。 她的身体格外柔软,好像一种号召,他的双手紧紧禁锢着她的纤腰,他的唇不再满足于停留在她的唇上,开始狂肆地掠夺她身上的其他地方。 白皙的脖颈,她高高扬起,头上的朱钗落了一地,青丝披散下来,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之中轻轻晃动。 有喘息声,从轻渐重,夜色也变得朦胧了起来,月牙儿升了起来,还有漫天繁星一闪一闪地盯着那对璧人的缱绻缠绵。 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一切都是情不自禁。 情之所动,性之所至。 她是娇媚生涩,他是狂肆掠夺,几分怜惜,几分疼爱,也许一切的一切,从他们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注定。 天上地下,美的丑的,她没有对任何男子驻足过。 天上地下,他也从未想为谁逗留过。 只有这个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小仙女,他以为她一次次的纠缠,以为她会厌恶他,讨厌他,离开他。 但最后,大概是命运吧,还是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她的身体好似一张满弓,痛苦却又带着几分渴望的模样,让他最后的意志力终于彻底瓦解在她美丽的容颜之下。 比丘山上,忽然一夜之间春暖花开。 番外:情人和仇人只差一线 窗外的阳光正好,斜射进屋内,照着屋内纠缠的一对璧人。言悫鹉琻 雅兰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双眼睛带着灼热的光芒看着她,那一瞬间,她感觉羞得无地自容。 但怎么回事? 原本盯着她的目光,竟然转向了一边,似乎不敢看她的样子。 不会…眭… 其实有人比她更害羞吧? 想到这个可能,雅兰忽然笑了起来,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圣辰别过脸,神情有些尴尬,良久之后才清了清喉咙:“那个……我……斋” “你怎样?” “……我会负责。”憋了半天,他总算吐出一句话。 呃…… 她要的不是这句好不好? “你负责,你要怎么负责?”雅兰越发好笑地看着他。 “我……等你伤好了,我去天界提亲。” 雅兰吓了一跳:“你不怕被赑屃叔叔打出来啊?” 一个妖精要娶他最宝贝的侄女儿,依赑屃叔叔的性子,恐怕是一定翻脸的。 “就算真的要打,我也得受着。”圣辰一本正经地点头。 雅兰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的。” “真心就就行了!”雅兰坐了起来,身上的丝被滑落了下来…… “咕咚”她听到有人吞口水的声音,让她忍俊不禁,故意慢吞吞穿了衣服,然后看着他:“陪我出去走走吧。” “……哦!”这到底是不是同意让他去提亲啊? 不过当务之急,好像是应该先穿衣服。 外面,阳光明媚,比丘山上四季如春。 雅兰穿的是一身浅紫色的纱裙,上面带着片片桃花花瓣,她起床尚未梳妆,一头青丝落在脑后,仿佛黑色的丝缎,带着诱人的光泽。 她轻踮脚尖,衣袂飞扬,仿佛就要乘风而起。 她的身子太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圣辰心中没来由地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急匆匆上前,从后面紧紧搂住了她。 雅兰在他怀里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呃……我……”圣辰慌得松开手,一时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是堂堂一界之君,竟然在一个小女子面前惶惶不安。 雅兰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森冷的万年老妖竟然在男女之情上像个情窦未开的小伙子,一时心底那份羞涩被一种好玩的心理取代。 她竟想耍弄他。 所以她走上前,纤纤玉手圈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我是不是很美啊?” “呃……嗯!”圣辰点头。 “嗯是美还是不美啊?” “呃……美!” “有多美?” “……很美。” “你有没有见过比我更美的女人?” “……没有。” “那如果以后见到比我更美的女人,你会不会去亲她,然后拉她上床?” “……不会,肯定不会。” 雅兰忽然放开他:“考虑了这么久才回答我,刚才是不是有想过要怎么骗我?” “我没有骗你。” “是不是想过万一遇到比我更美的女人怎么办,你喜欢我,只是喜欢我的美色,如果有一天我毁容了,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是不是?” “我从来没想过,以后不管遇到谁,我都不会动心,我说真的。”圣辰急了,这女人的性子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雅兰掩面而泣:“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骗我了,你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我……我……”圣辰越发手足无措起来,以前他最讨厌女人哭了,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一哭他就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雅……雅兰。”他嗫嚅了半天,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雅兰却还在呜咽,他终于无可奈何,低声道,“不许哭了!” 呃…… 这是哪门子哄女孩子的方式啊? “你说不许就不许吗?” “不是,我的是说……不要哭了。”他语气难得地温柔,“你要是不满意,就打我骂我,但是不要哭。” 雅兰从指缝里偷眼看他,见他真的是涨红了脸,半天才说出那样一段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 “看你起床之后就一直傻乎乎的样子很好玩,就想耍耍你呢。”雅兰揭秘。 “你……” 雅兰上下打量他:“我终于发现,其实你不是不爱说话,其实你根本就不会说话。” 这倒是事实,刚开始他也爱说话,但是多说多错,加上他身处这个位置,说错一句话就可能会出大事,所以后来索性他就保持缄默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一旦说话,也是三思之后才开口,这样比较不容易犯错。 “你以前从来没有女人?”雅兰靠近他看他。 “没有!”这次他回答得很快。 雅兰微笑起来:“万年修炼之路,你不寂寞吗?” “不……不寂寞。” “没想过要找个女人陪陪?” “从来没有。”以前,女人在他心中不过是一种讨厌的生物啊,不管是人类还是天神,魔界那些尤其令人讨厌,天天盯着他的脸看,个个都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去一般。 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她的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让他一步步靠近,不能自己。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雅兰忽然想起他刚才的称呼。 圣辰愣了一下,有点艰难地冒出两个字:“雅兰。” “这名字叫得好生分。”雅兰有些不满意,“叫兰儿。” “兰……兰儿。”他不喜欢把别人叫得这么亲昵,但如果对方是她,他还是愿意努力尝试一下。 “嗯,多叫几次。” “兰儿。” “这就差不多了。”雅兰点点头,“有点情侣的感觉了。” 情侣? 原来他们是情侣吗? 那就是说,她从头到尾,都是接受他的? 想到这个答案,圣辰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你笑了啊?”虽然只是嘴角带了一点点细微的弧度,但还是被眼尖的雅兰发现了。 圣辰一脸窘态:“我……” “走吧,你还没带我好好参观一下你的家呢。” “我家?” “你不是平时在这里修炼吗,难道这里不是你的家?” “其实我……” “别吞吞吐吐的了,快带我去看看。” 圣辰深深地看她一眼,到嘴边的实话又被他吞了下去。 他想告诉她,她爹不是他杀的,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还是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他怕失去她,此时此刻,他才懂得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恐惧,竟然能这样深入心底。 他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但是他自私地希望,能将她留在身边,越久越好。 那么,这个秘密,希望长长久久都不会揭开最好了。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圣辰长叹一声,终究由着自己的心意走了上去,将手轻轻放到她的腰上,轻轻地,却带了几分霸道地搂住了她。 雅兰笑了起来,将头靠在他肩上。 虽然他不爱说话,或者说不会说话,但是他已经用行动来表示出他对她的爱。 这就够了。 接下来让日子,大概是雅兰和圣辰此生最开心的日子了。 比丘山上风光独好,圣辰也尽心尽力地帮她疗伤。 其实私心里,他是希望她的伤永远都不会好,永远都回不了天界的。 但他实在无法看到她一直被伤痛折磨,所以,她的伤势还是在预计的日子里痊愈了。 “真是无伤一身轻。”雅兰伸个懒腰,从圣辰的怀里醒过来,“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去跟魔君对打的话,有没有胜算呢?” 圣辰知道,该面对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你真的就那么想跟魔君一战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如果你查出来,不是魔君杀了你父亲呢?” “不可能!” “你就那么相信他们带回来给你的消息?” “赑屃叔叔说的,他说是跟在我爹身边的童子亲眼看到的,怎么可能会有假?” 圣辰一时沉默,听雅兰继续道:“我知道你跟魔君有点交情,如果你非要帮他,我也无话可说。” “我……我不是。”他急急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想了想,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送你回天界吧。” 雅兰这才笑了起来:“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提亲吧?” “提亲是肯定要提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得看我高兴。”雅兰别过头。 圣辰却正色道:“我真的怕,到时候你就不肯嫁给我了。” “只要你能过得了赑屃叔叔那一关,又有足够的诚意,我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啊。”雅兰跳下床,“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这么快? “是啊,我失踪了半个月了,赑屃叔叔肯定急疯了。” “那你当初还离开他。” “当时他骗我,我确实生气,不过我真的想找到魔界入口,现在有你陪我,不用他了,气也就生完了,我现在想回去找他呢。” ……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格外善变。 “等我用了早饭带你去出去吧。”圣辰拖拖拉拉地穿好衣服,其实这种拖拉并不是他的性格,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却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圣辰个性并不爱逃避,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该去面对的,他依然会面对。 “不是你修炼的仙山么,为什么离开这里会这么难?”雅兰看到他用复杂的手法打开比丘山的通道,有些好奇。 “兰儿,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其实,这不是我修炼的什么仙山,是我的祖辈父辈交给我的。” “是祖业?”雅兰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妖精也有祖业这一说吗?”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圣辰正色道,“我也不是什么妖精。” 雅兰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是妖精是什么,难道你是人类?” “我也不是人类。” 不是妖精,不是人类……更不可能是天神,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你是……” “是,我是魔……” 雅兰沉吟了好久,忽然抬头:“离开魔界,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不,我不能离开魔界。” “为什么,那个魔君就对你那么好,让你这么依赖他?” “不是。”圣辰摇头,“我不能离开魔界,只是因为,我不能让魔界群龙无首。” 什么意思? 雅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有些话,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你爹,是吴西春他们想要称霸三界,所以冒充我去杀了你爹……不错,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有管好我的手下,但是,我没有动手杀你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圣辰见她不说不笑的样子,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他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但是他越说,却越显得他心虚似得,越说,就越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 “兰儿,兰儿,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叫她,摇晃着她的肩。 雅兰摇摇头,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竟然……和杀父仇人上了床?” “不是这样的,兰儿,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骗了你,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兰儿……”圣辰有些急,见她目光有些呆滞,忍不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兰儿,你是不是又在跟我开玩笑,不玩了好不好,我这就带你上天去,我把吴西春他们几个抓起来,为你爹报仇,好不好?” “你滚开!”雅兰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你骗了我这么久,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吗?” 圣辰一愣:“兰儿……”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这个时候,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的下属,你当我真的那么好骗吗?”她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子,一个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妇?!”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你这么做了!”雅兰深吸口气,“呵呵,陈胜,我就说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来你只是把自己的名字掉了过来。” “兰儿……” “不要叫我,我会觉得恶心。”雅兰一脸嫌恶地看着他,“魔君圣辰啊,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是我傻,是我贱,是我眼睛瞎了,才会看不清楚你!” “兰儿,不要这样……”圣辰拉住她的手。 雅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她大叫起来,圣辰深吸一口气,手往空中一伸,已经多了一把利剑:“世上唯有这把剑可以杀我,如果你真的这么恨我,你可以杀了我,我绝不还手。” 雅兰接过来,手都没有抖一下,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不!”圣辰摇头,“路我已经为你开通了,等到了人间,你可以自己找路回人间,动手吧。” 雅兰慢慢抬起了手,盯着他的脸,忽地一咬牙,很狠地扎了过去。 偏了! 她的手没有抖,但剑却还是扎偏了,扎进了他的肩胛。 血从他的肩上流了出来,就好像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落在她的药碗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西春对她用的是魔功,她伤在魔功之下,必须用魔界之君的鲜血来疗伤。 她松开了手,剑还插在圣辰的肩上,她忽然大哭起来,最后一闭眼睛,转身就走。 她要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除了哭,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圣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要挽留,却一下跪倒在地,没有力气再追出去。 他并没有骗她,这是三界之中,唯一一把可以刺穿魔君身体的剑。 而且他不避不让。 雅兰回了天界,赑屃还在人间找她,她一脸平静地让赑屃宫的童子去通知他,之后的日子,她就恢复了厨神逝去的日子,不说不笑,整日只坐着。 “雅兰,你离开叔叔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赑屃有些急了,连天帝都惊动了。 天帝来的时候,雅兰站在窗口,凭窗而立,清风吹动她的衣摆,一切景象唯美姣好。 天帝一时看楞了,他看着出生的女孩子,如今竟然已经亭亭玉立。 天界众神都拥有不死之身,所以外观形象在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间不会有太大改变。 天帝亦是如此。 他的容颜隽秀,身形飘逸,也是仙界众位仙子闲来无事谈论的话题之一。 但是天界对谈情说爱之事一向讳莫如深,一对有情人要在一起必须要经过千难万阻,比如厨神和九天玄女就是如此。 神仙嘛,就应该六根清净,没有七情六欲才是对的。 应该没有,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了。 既然身处三界之中,这种事情就算没有经历过,至少也看到过一些,这六根又如何能清净得起来呢? 况且,整个仙界都说雅兰犹如空谷幽兰,结合了九天玄女和厨神身上最大的优点,是天上最美的神女。 此时此刻,在天帝看来,果真是如此的。 “兰,咳咳,雅兰。”良久,他才清了一下嗓子,“你爹的死,我们都很伤心,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雅兰缓缓转过身:“交代,陛下打算给雅兰一个什么交代?”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咄咄逼人,充满着不敬。 番外:天帝的阴谋 天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当天帝已经万年,还没有人敢对他这样大吼大叫。言悫鹉琻 即使是那个粗线条的赑屃,他也不敢用这种语气来顶撞他。 但是看到雅兰那张绝美的容颜,他竟然发不出火来。 有些话,到了嘴边,顿时就打了个转:“我找人去魔界了谈判了,不过魔君拒不出现,也不认罪,他说杀了就杀了,有本事就杀了他,你放心,大不了两界开战,我不会放过他的。” 雅兰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魔君真的这么说?睃” “是!”天帝点点头。 雅兰忽然笑了起来:“也好,一剑之仇,我们之间的账算得干干净净了。” “你不要再沉沦下去,我想,很快就到了给你爹报仇的日子了。”天帝拍拍她的肩,转身走了出去鹁。 到了外面没多久,上阳真人走了上来:“陛下,该怎么处置天宫中的那位?” 天帝眯一下眼睛:“你跟他说,雅兰根本不相信他,也不会见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是!” 上阳真人匆匆去了天宫,天帝转身看着雅兰的住所,冷哼一声:“凭你,也想娶天界神女,做梦!” 这日过后,雅兰仿佛恢复了平静,她跟往日一样该说说,该笑笑。 然而只有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赑屃才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 她的笑像假笑,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敷衍,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她所谓的恢复正常,倒更像是不想让人担心的样子。 不过好在天帝这段时间常来陪她,带她到天宫花园看花,那里风景比较优美,每次到那里,雅兰脸上才会有点真正的笑容。 所以赑屃倒也希望她多去天宫走动走动,之前还陪她去,后来也就不陪她了,让她自己单独去。 天帝好像对她也特别优待,从来没限制过她自由进入天宫。 天宫的花四季都开不败,隔三差五就会有各宫的神女前来采花露,拿回去给各宫主子们泡澡炼丹只用。 听说这些仙露拥有强大的仙气,对提升仙力非常有帮助。 当然,只有上神们身边的侍女才能进天宫采摘,而且都有规定多长时间可以采集一次,每个宫的采摘时间都是轮流的,这样就不会存在争夺花露的问题了。 现在雅兰每日可以随意出入天宫花园,当然是便宜了赑屃宫了,不过她只有一个人,所采花露有限,加上她常在花园走动之后,赑屃上人很自觉地把他宫里采花露的机会让给了其他宫,所以天上众神并没有太大意见,常来常往之后,反而跟雅兰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日正是某一宫的小仙女们来采花露的日子,雅兰跟她们已经很熟了,加上都是神女,所以更是聊得来。 仙女们正说着宫里排练舞蹈给天帝贺寿的事,看到雅兰就跑来拉着她一起跳。 “我跳得不好,怕被你们笑话。”雅兰没有太大兴致,她心中都是心事,只有看到鲜花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一些。 “来吗来吗,随便跳跳,我们正好缺个人。”一个仙子拉着她,强行塞她进舞群中。 雅兰有些无奈,其实她挺喜欢跳舞的,不过最近没什么心思罢了。 但仙乐奏起,她便有些身不由己起来,脑子里都是比丘山上莺飞草长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呈现出来。 她那么喜欢到天宫花园,只是因为流连比丘山上的花花草草么? 她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她腾空而起,疯狂地旋转起来,浅紫色的广袖流仙裙也随着她的身姿飞舞起来,她好像站在一朵紫色的云雾之上,青丝飞扬,仿佛缎带。 她的头扬起来,好像想将这几日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不一刻,她的额头渗出汗水来,她的长袖飞扬起来,向两边散开,绝美的身姿缓缓落在了花圃之中。 她蹲在花圃中,慢慢绽放,是花圃之中,最美的那朵鲜花。 长袖一点一点地抽回来,右手却抽不动了,她有些惊讶地抬头,却见天帝站在花圃外,手中拉着她的袖子,痴痴地看着她。 “陛下!”雅兰一惊,赶紧上前行礼。 天帝回过神来,笑着拍手:“兰儿你跳得很好啊。” 雅兰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过一直以来她都将他当长辈看待,虽然天神都拥有不老的容颜,她跟天帝若是在凡人眼中,应该是年龄相当的样子,不过对方终究是看着她长大的人,所以她一直将他当做赑屃真人那一辈人看的。 所以那念头在她心中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是笑了笑:“多谢陛下赞赏。” “过些日子是我寿宴,你来领舞吧。” 雅兰愣了一下,赶紧摇头:“刚才不过跟姐妹们玩耍罢了,我这舞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怎么会,刚才跳得这么好看,连我们都看呆了呢。”众仙女都跑来劝。 这…… “兰儿,你不会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吧?”天帝笑得慈眉善目的样子。 想想这几日他对她确实不错,听说要为了给她爹报仇跟魔界开战。 想来,他已经尽力了吧? 至于那个人…… 雅兰苦笑了一声,就当是遥远的记忆好了,她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 “好吧,我跳。”她浅笑,也许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让她的心彻底得到平静。 也好,至少比无所事事流连花丛的强。 接下来的日子里,雅兰跟仙子们开始排练舞蹈,她每日都用尽全力跳舞,总是弄得精疲力竭。 也许只有那样,才不会让她胡思乱想。 天帝寿宴终于准时开始,各宫都有寿礼献上,雅兰的舞蹈自然少不了。 一曲舞毕,在座的众神都是看的目瞪口呆,掌声连连,然而只有雅兰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都站不住。 “你怎么样?”赑屃和天帝同时到了她身边,扶住她,问她情况。 雅兰摇摇头:“没事……” 刚说完,便觉得眼前天昏地暗,竟失去了知觉。 雅兰只觉得自己仿佛在空中飞着,也不知道要飞去哪里,总也找不到一个落脚点。飞行对天神来说并不是稀罕的事,但降落不下来,却是很少见。 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样,为什么她会忽然昏倒?” “陛下,雅兰仙子的思绪很乱,导致脉息混乱,而且之前她似乎受过很重的伤,虽然已经治愈,但是心伤依然触动了她的内伤,加上这几日排练舞蹈的强度太大,所以她的旧伤复发了。” “可有治愈之法?” “依臣之见,雅兰仙子中的是魔界的魔功,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魔界中人来救治。” “魔界中人?”熟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不行,不能再让她接触魔界中人。” “陛下,上次魔君来求亲,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你虽然骗过了她一次,难保魔君不会再来第二次,要知道,他上次竟然肯为了这个女子跪在你面前,甚至把魔界的长老都交到你手中由你处置发落,魔君对她确实用情至深啊。” 一声冷哼传来:“痴情又怎么样,二界绝对不能通婚,就算厨神不是他魔君杀的,雅兰也不可能嫁给他。” “那倒是,这种事情,三界之中绝无仅有,是不可以出现的。”那是上阳真人的声音,雅兰听出来了,“不过陛下,你对雅兰仙子似乎……” 天帝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笑意:“魔君能看上的人,我怎么就不能看上?” …… 他说得理所当然,大言不惭。 雅兰心中却是一阵阵发寒,没想到她最尊敬的天帝,竟然一直都在骗她。 什么魔君说厨神就是他杀的,什么魔君说要跟天界开战,原来统统都不是。 原来父亲真的不是他杀的,他没有骗她! 原来天帝对她有另外的心思,所以一直都在骗她,所以才会对她百般讨好,是不是? 雅兰气得想当场坐起来指责他,却没想到自己身子虚弱到根本就动不了。 原来神仙受了伤,也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吗? 她内心苦笑一声,不想再听那些龌龊的语言,天帝和上阳真人却是聊得正欢。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天帝道:“我相信兰儿是个明辨是非的仙子,一定会知道怎么样的出路对她才是好的,不过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治好她的伤。” 上阳真人很为难:“她被魔功伤得很重,若是在天界调理,怕是好得很慢,就好像厨神那样,陛下当初不让他去魔界寻药,才会……” “此事休得再提。”天帝声音有些不悦,“若是让堂堂一个上神去求魔族,岂不失了天界的脸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过魔君既然钟情于雅兰,我想,问他拿点药,应该不成问题。” “陛下的意思是……” “通知魔君,雅兰重伤,需要魔界的药,如果他够诚意,他们的婚事或者我会考虑。” “是!” 雅兰深吸口气,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可笑,原来她最相信,最崇敬的人,才是那个暗地里在伤害她的人。 她所恨的人,其实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父亲…… 原来其实根本不用死的,是不是? 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场谎言之中。 “你醒了?”天帝惊喜地看到她睁开眼睛,“你放心,上阳真人已经帮你看过了,没什么大事,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雅兰看着他微笑的脸,没来由觉得无比地惶恐起来。 她不敢说出她已经听到了一切,一旦假象被揭穿,她会遭遇什么呢? 她不敢想象,所以只能虚以委蛇。 上阳真人没有多长时间就送了药来,一脸得色:“放心,这个要吃了一定有用。” 闻到熟悉的药味,雅兰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知道这药是谁给的,也知道这药的药引子是什么,此时此刻,这种场景,她又怎么可能不哭? “怎么了?”天帝有些慌神地看着她。 雅兰摇摇头,慌忙道:“陛下对我真好。” “这是应该的,如今厨神过世了,我理应替他照顾你。” 多么道貌岸然的话语,雅兰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她崇敬的人变得异常恐怖。 她不敢再有任何情绪出现在脸上,只是按时服药,她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等她康复了,她一定要去做一件事。 做一件她早就应该去做的事情。 在用了十几碗药之后,她的仙体终于恢复到如初的样子,毕竟是后遗症,所以并不算太严重,不需要跟刚刚受伤的时候半个多月才能好。 雅兰偷偷去找了赑屃上人。 “你要去人界?”赑屃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不打算去魔界了吗?” 雅兰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告诉他:“我想发扬我爹的遗愿,给天界众神做出好吃的菜来。” “原来如此。”赑屃想了想,“这倒是应该的,我想厨神肯定会很高兴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雅兰笑起来:“希望不会让他失望罢了。” “好,我准备一番,带你下去。” 有赑屃上人的帮忙,去人间自然是很简单的事,到了人间之后,雅兰趁赑屃不注意到了当初遇到圣辰的山上。 她知道这很危险,因为吴西春等几个人虽然都被送到了天界接受惩治,但魔界之中一定还有知道她跟圣辰关系的,也一定有人想要杀了她,让二界矛盾更大的。 但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想见他的心,已经超过了一切,可以克服任何艰难险阻。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初他们见面的那座荒山,如今竟然已经有了一座道观,里面上香参拜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他们说,这座山如今叫做紫霞山,有个仙道将这里建造了起来。 而如今乱世之中,有一个新的国家也诞生了,它的名字叫大润。 雅兰顾不得许多,趁夜飞到山顶,一遍遍地叫:“圣辰,圣辰,你出来,出来!” 空中惊现一道闪雷,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圣辰,却是……天霖。“天霖,我要见你家主子。”她大喜过望,急急地飞身上前。 “哼,你凭你,也想接近我家主子?”天霖冷笑一声,一掌打了下来。 雅兰猝不及防,被她很狠一掌打下山去。 “天霖……你……”她惊惧地看着他,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如此讨厌她。 天霖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四大长老如今还好好待在魔界,如今魔界因为你全变了样,四大长老有三个被送去了天界,我们魔界自己的事,凭什么要你们仙界来做主?” “你……你是四大长老的人?”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不知道圣辰是不是知道,他身边的随从,竟然早已背叛了他? “你不要指望他会来救你,此刻,他正在天界献血,他为了你,不惜牺牲自己的修行,你知道每一次用血入药,需要耗费他多少年的修行吗?” 魔血……会消耗修行?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是五百年,每一次,他都必须要消耗掉五百年的修行,你觉得你的命,值得他消耗这么多年的修行来救你吗?” 天霖恶狠狠地看着她:“所以你死,对三界都有好处!” 他冷笑一声,下手毫不留情,雅兰自知刚才太过信任他,已经被他一掌打成了重伤,她甚至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如今除了躲,她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 但天霖的招式实在是招招毙命,逼得她耗费了最后一点力气。 看着他最后一掌打过来,她眼前竟然浮现的全身圣辰的面孔,比丘山上的一幕幕场景,让她闭起了眼睛,一遍遍地呼喊出声:“圣辰,圣辰……对不起,圣辰……” “你怎么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轰隆声,雅兰惊得睁开眼睛,却看到天霖的身子仿佛破败的棉絮一般掉落在悬崖边上,而她,却在一个她日思夜想许久的怀抱之中。 “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紧紧握住,放到他的脸上。 “你不是做梦,我真的来了。”圣辰给她一个淡淡的笑意,“我在天界给你当药引,后来我听到天空有些喧哗传了出来,才知道你失踪了,我抱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你是来找我。” 雅兰笑了起来:“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你……原谅我了?”圣辰大喜过望,“我可以解释,我真的不是杀害你爹的凶手,凶手我已经找到了,送去了天庭……” “我都知道了。”雅兰轻轻碰一下他的唇,“害死我爹的不是别人,是天帝。” 圣辰愣了一下。 “是他不让我爹去魔界寻药的,不然,也许我爹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圣辰皱了一下眉头:“你听谁说的?” “是他自己说的,我亲耳听到的。” 圣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我觉得天帝为人十分清高,但不至于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还有一件更荒唐的事,你要不要听呢?”雅兰苦笑一声,“天帝居然喜欢上了我,要跟你抢,所以他骗我,说你才是杀害我爹的凶手。” 圣辰一下紧张起来:“那你……” “放心吧,以他清高的个性,没有我的同意,不会对我怎么样的。”雅兰轻叹了一声,“但是我不想当天神了。” 番外:魔君的眼泪 “你不想当天神了?”圣辰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只要一想到天界的头领是个这样的人物,我就觉得连自己是个天神都很恶心。言悫鹉琻:” 圣辰摇摇头:“不要想了,我不会让你受那份罪的。” 雅兰笑道:“只要我愿意,受多大的罪都没事。” “总之我不能让你遭这份罪。”圣辰还是坚持不同意,“现在我先带你去比丘山疗伤。睃” 说着,他抱起她,打开了去魔界的路。 雅兰看他一眼:“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难道你不想有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么,还是你想别的女人帮你生孩子?” 圣辰苦笑:“在之前的上万年时间里,我都从来没想过我需要一个什么孩子,将来应该也没有这个必要。鸲” “可我觉得有这个必要。”雅兰坚持,“再说,我想魔族也不可能接受一个天神来当魔君夫人的。” 圣辰愣了一下:“你在跟我求婚?” “那么,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不娶我呢?” “当然不是。”圣辰很快速地回答。 “那不就行了,之前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就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好不好?” 圣辰沉默,先帮她疗伤,只是不说话。 雅兰有些急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喝药了,让我的伤势恶化,也好让你可以找魔族的女子帮你生孩子。” “我说过,我不在意有没有孩子,魔君并不是父子相传的,我是上一任魔君在入室弟子,唯一传人,所以我就当了魔君,就是这么简单。” 雅兰定定地看着他,终究没有再坚持。 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不然又怎么可能接受脱胎换骨这么大的考验呢? 雅兰的脾气很倔,她决定的事情,不可能会改变。 虽然脱胎换骨这件事,目前三界除了天帝就只有魔君才能做到,她也一定会尽力一试。 天神她是绝对不可能回去当了,她所要的是,就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你在想什么?”圣辰见她连日来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雅兰笑了起来,摇摇头:“圣辰,我的伤势如何了?” “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其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天霖的功力自然不能跟吴西春相比,你若是在真的跟他打也未必输给他,只是你太信任他了,才会被他伤害。” “是啊,太相信他了。”雅兰长叹一口气,“对天帝,我又何尝不是太相信了?” “不要想这些事了,我和天帝之间的恩怨就让我们自己解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爹白死的。” “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二界开战的吗?”雅兰有些急了,拉住他的手臂,“你不要为了我,去做你讨厌做的事情。” “为你爹报仇,未必要二界开战的。”圣辰摇头。 “你要做什么?” “我约了天帝决斗。” “决斗?” “我想试试,我和他,到底谁最有资格拥有你。” 雅兰慌乱地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怎么,对我没信心,怕我打不过他?” “不,我怎么可能对你没信心,但是天帝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雅兰想起那个可以在人前当做长辈一样照顾她,却在私底下痴恋她道貌岸然的天帝,心中一阵阵发毛。 “不用怕他做什么,这一次,我出了战书,各界都知道,想必他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不,他的心机和阴谋,你不会是他的对手。”如果实打实的对打,雅兰还有信心,但天帝绝对不可信。 “但我和他之间的事,必定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又不想发生战争,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雅兰定定地看着圣辰,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在某种程度上和她的脾气是一样的,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他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天帝和魔君正式的决斗定在三日后,天界和魔界都到了不少观众,魔界主要来的有魔医夫妇和新选出来的四大长老。 而天界,则是上阳真人和赑屃上人为首的几名天神。 后来有人形容那一战,据说天地为之失色,日月无光,格外惨烈。 之所以说格外惨烈,是因为到了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来,但是天界的天兵天将却突然出现,围堵了所有的魔族。 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所有的天神都站在天帝这边,甚至连妖界也有不少妖出动了,人家的道术高深之士也站出来声援天界。 魔界,在三界眼中根本就是连过街老鼠都不如。 到了这个时候,圣辰才明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不管天界做什么,他们都是正义的化身,而自己,则只能代表黑暗。 如果天帝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就算他们群起而攻之,违反之前定下的决斗规则,也是可以的。 总之一句话,天界不会犯错,天界更不会犯错,错的永远是他们魔界。 圣辰拼死都走不出天界的包围圈,天界众仙围攻他,双拳难第四手,就算他功夫再好,也不是几万天兵天将的对手。 就算有魔医夫妇坐镇,依然只能保持不被打死。 “君上,这么下去,我们会死在这里的。”魔医夫妇和其他四大长老有些发愁。 圣辰想了想:“他们主要的目标是我,你们先走,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不行,君上不走,我们怎么可以走?” “死了我一个,你们回去可以另立新君,但是魔界的精英都在这里,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圣辰坚持。 双方正在僵持,却听得空中传来声音:“君上,我们来救你!” 空中竟然飘来一支魔兵,带头的,居然是雅兰。 赑屃上人一看到雅兰,不由愣了一下:“雅兰,你居然背叛天界。” 雅兰叹口气:“我为什么叛变,你问问天帝就知道了。”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天帝,天帝目光一缩,竟然不敢看她,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朗声道:“雅兰,不要执迷不悟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包括害死我爹吗?”雅兰目光如电。 天帝一愣:“你说什么?” “陛下,我相信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如果在这里爆出来难看的肯定不是我,你说呢?” “你什么意思?”天帝眯起眼睛。 “那天我昏迷,你在天宫跟上阳真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需要我在这里重复一遍吗?” 天帝皱眉,看了一眼上阳真人:“你说她昏睡了。” 上阳真人低了头:“陛下,老臣……也没有料到。” “哼!” 上阳凑近他道:“若是她把听到的话说出来,怕对陛下的声誉有损……” “我明白!”天帝很狠瞪他一眼,抬眸看着雅兰道:“雅兰,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需要谈谈。” 雅兰笑道:“是啊,确实需要谈谈,不如你先放魔族回去如何?” 如今魔兵已经到了,势均力敌,天界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想到这里,天帝点点头:“撤!” 天兵立刻站到他身后。 雅兰飞到圣辰身边:“还好,我来得还不晚,我们走吧。” “嗯!”圣辰点点头,两个人飞身而起,在魔兵的护卫之下,很快到了魔界。 “你怎么说服他们来帮我的?”圣辰有些疑惑地看着雅兰身后的魔兵。 雅兰笑了起来,看看已经到了魔界地带,才手一挥,身后的魔兵竟然都消失不见了。 “都是幻影?”圣辰睁大眼。 “若不是这样,怎么让天帝害怕?” “天帝法力高强,你不怕他看穿吗?” 雅兰笑得意味深长:“他心虚,那个时候只想着不让他的丑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爆光,哪里有想过要不要仔细看看这些魔兵是不是真的。” 魔医夫妇在他们身后道:“夫人真的是有胆有识,属下等真心佩服啊。” 雅兰却是嘟嘟嘴:“不要这样叫我,我不是你们的夫人。” “那你还想当谁的夫人?”圣辰忽然瞪她一眼。 雅兰看着他:“若是想让整个魔界都相信我,又可以让我有真正的权力带着魔兵去救你,就答应我的要求。” 圣辰有些无奈:“兰儿……” “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的。”雅兰举起手,“是不是要我自断筋脉呢?” “你……”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如果我觉得痛苦,随时可以反悔的,规矩我知道。” 圣辰深吸口气:“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绝对不会。” “你……会永远跟我一起?” “当然!” “好,那我圣辰在此发誓,此生若有背弃雅兰的,当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你……不要发这么重的誓。”雅兰赶紧捂住他的嘴,“我们二界发誓都会应验的。” “只要我不背叛你,就不会应验,怕什么?” 魔医夫妇在他们身后笑了起来,他们是越来越喜欢这位新夫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雅兰接受了这个世上最艰苦的刑罚——脱胎换骨。 虽然她有仙气护身,可以减轻不少痛苦,但抽骨剥筋之痛却是连天神都要痛苦得满地打滚。 四天四夜零一个时辰,这是雅兰生命中最难忘的日子。 她从天神到魔,一句怨言都没有,就算是圣辰途中叫她放弃,她依然咬牙坚持下来。 汗水一次一次湿透了她的衣衫,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次次忍受过那钻心之痛。 终于,当圣辰紧紧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知道,她成功了。 成功挺过了这一关,他们以后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但当她抬头的时候,一滴眼泪落到了她的脸颊之上,却是圣辰的。 魔界之君,为她第一次落了泪。 “哭什么?”雅兰笑了起来,“我成功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圣辰轻轻咧了一下嘴,笑了一下,深吸口气:“好,应该高兴。” 他点头,眼中确实更浓烈深邃的感情。 他轻轻吻住了她的唇,拥紧她,几乎想要跟她融为一体。 事实上,他们早就是血脉相连了,他的血水,一次次注入她的体内,她为了他脱胎换骨为魔。 他们恐怕在以后千万年的岁月里,永远都密不可分了。 “我要办一个盛大婚礼。”圣辰跟她保证,“我要告诉整个魔界,告诉他们,我要娶你做妻子。” 雅兰却摇摇头:“婚礼是不是盛大我无所谓,但有一个人,我很希望可以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谁?” “赑屃叔叔。” 圣辰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知道,赑屃上人是你除了你爹之外见得最多的那个人了,不过你跟我在一起,毕竟是天界不能容忍的事情,恐怕他未必肯来。” “只要是我的婚事,我想他一定会来的,我亲自跟他去解释,他一定会理解的。” “你打算上天一趟?” 雅兰点点头:“你去了,恐怕很快就会被轰出来,但我去不同,他至少应该会听我把话说完。” “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非去不可。”雅兰点头,“来不来是他的事,但是如果请都没有请过就放弃,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明白。”圣辰点头,“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吧,天界我比你熟。” “可万一被天帝发现了……” “经过那日一闹,我想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说我的仙术都已经转成了魔功,功力不弱,加上赑屃叔叔虽然未必同意我的这门婚事,但绝对不会害我的,所以我想我应该会安全。” 圣辰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吧,你在这里等,如果我十天没有回来,那就是我出了事,你去天界救我,不过记得要先找赑屃叔叔。” 圣辰想了想,拗不过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等你十天。” 雅兰这才笑了起来:“你放心吧,十天之内,我肯定能回来。” 圣辰很不放心地送了雅兰走了,他也知道她是倔脾气,若不让她试试,一定不会死心的。 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是十天,雅兰却没有一点回来的迹象。 圣辰知道要糟,安排好了魔兵随时候命,赶紧前往天宫而去。 赑屃宫内,赑屃上人看到圣辰,就很狠打了他一拳:“你可把我侄女害惨了。” “兰儿怎么样了?” “你还问!”赑屃冷哼一声,这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雅兰上天之后,很顺利就找到了赑屃上人,虽然刚开始他不乐意,但见她心意已决,赑屃还是同意去参加她的婚礼还当主婚人。 然而就在她出去没多久,就被天帝发现了。 “天帝说,既然她那么想去御厨房做事,就让她掌管整个御厨房。”赑屃叹了口气,“可我那侄女儿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都要回魔界,天帝恼了,罚她去厨房洗菜,说要让她天天看着她最喜欢干的活,却不能碰。” “那她现在在御厨房?” “是!” “赑屃上人,我要见她,我要救她走。” “你还不明白吗?”赑屃有些无奈,“天帝之所有没有将雅兰关在天牢,目的就是要引你来天界,好将你抓获,你还是快点走吧,至于雅兰,我会想办法的。” 圣辰摇头:“我不能让她再在天界吃苦了,如果她留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陪她,总之我今天无论如何要带她走。” 赑屃越发无奈了起来:“你们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真是怕了你们了。” 说着,他拉过圣辰的手:“我答应带你去见她一面,但是如果救不成,你就赶紧先离开,我看得出来,天帝并不会真的伤害雅兰。” 他当然不会真的伤害雅兰,但他另有企图嘛。 圣辰心中念了一句,不过看赑屃毫不知情的样子,也没敢说出口,生生咽了回去。 在赑屃的安排之下,带圣辰到御厨房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雅兰果然正在洗菜,圣辰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不是有仙术洗菜的么,何必人手洗?” “如果用仙术洗,那就不是惩罚了。”赑屃叹口气,“你们慢慢聊,没有很多时间。” 圣辰点点头,走进去,和雅兰四目相对。 他不常笑,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偶尔才会在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你来了?”雅兰笑。 “是的,我来了!”他点头,“我来带你走,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们的婚礼。” “我都布置好了,不过差一个新娘。” 雅兰笑意更浓,靠到他的胸口:“这个新娘随时都准备着出席她自己的婚礼。” “那么,跟我走吧。”圣辰拉住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御厨房外,一道结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谁都别想走。”天帝出现在门口,“雅兰,你让我很失望。” 雅兰冷笑一声:“陛下,你也让我很失望。” “既然如此,都抓起来。”天帝挥挥手,身后立刻有天兵出现将他们围了起来。 雅兰冷声道:“陛下,不怕说出那日上阳真人和你的对话吗?” 天帝大笑起来:“雅兰,你真是天真,有上次的教训,我这次带来的自然是亲信,你大可以说,看看他们会有何反应?” 也是,天帝又不是傻子,同样的错误,怎么可能犯两次? 雅兰看着圣辰的眼神,一时没了主意。 “放心吧,魔兵很快会打上来的。”圣辰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不过这场大战,终究是无法避免了。” 番外:身孕误事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番外:身孕误事 “这是你一直不想看到的事情,结果还是因为我而发生了。ai悫鹉琻”雅兰叹口气,拉住他的手,“对不起。” 圣辰摇摇头:“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原因,只是提早罢了。” 雅兰叹口气:“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先冲出去吧。” “嗯,他们应该到天庭了。”圣辰点点头,“走吧!” “你们以为,可以从这里冲出去吗?”天帝冷哼一声,却见有天兵冲了上来,“陛下,魔兵冲了上来。睃” 天帝笑起来:“魔君就是魔君,果然是有备而来。” 圣辰点头:“天帝,既然知道我是有备而来,那就应该知道,若是被大家都看到雅兰,雅兰在众人面前爆出你的丑闻,想必十分好看。” 天帝冷哼一声:“先试试能不能走出这里再说吧。鸲” 雅兰看着圣辰笑道:“你放心吧,虽然抽仙骨,不过我功力还在,我们两个人,要闯出去跟魔兵一起集合,应该没问题。” 两个人说着,已经一起出手,但是出手的时候,雅兰却是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会这样?” 圣辰也有些奇怪:“你的功力怎么会比之前差了这么多?” 雅兰摇头:“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 她的功力跟之前真的低了好多,可明明她脱胎换骨之后,功力并没有变化,到底是怎么会是? 圣辰趁打斗的间隙,一边扣住她的脉搏,忽然又惊又喜:“兰儿,你有了!” “有什么?” “你怀孕了,你居然不知道!” “什么?”雅兰张大嘴,连打斗都忘记了,“不是吧,我才成为魔族没几日啊……” “小心!”圣辰一把将她拉到后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雅兰有些发愁,“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我们的孩子,任何时候来都是合适的!”圣辰冷哼一声,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雅兰叹口气,其实怀孕不会影响功力,但她刚刚脱胎换骨,两者距离时间实在太近了,她的身体一时间有些接受不到,所以影响了功力。 而这功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 本来是两个人打,实力都比较强,但此刻不止变成了圣辰一个人打,同时还要保护雅兰。 这样子,攻击力一下变得弱了很多,本来两个人可以很快打出一个缺口,但现在就变得十分困难。 魔兵被天兵截在天庭门口,根本进不来,他们如果不能和魔兵汇合,就只能在天庭内战斗到死为止。 他死当然无所谓,但是雅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圣辰,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你一个人肯定可以冲出去的。”雅兰看他一眼,闭一下眼睛,“横竖我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圣辰看她一眼,想了想:“好,我先出去,迟点的一定回来找你。” 雅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嗯,我相信你。” 圣辰抬头看着天帝:“天帝,今天我把雅兰留在这里,你不要伤害她,我就一定会回来,若是她有什么损伤,你知道,我就算是倾魔族之力,也一定会到天界讨一个公道。” 天帝眯起眼睛看着他:“哼,这个时候丢下你所谓最爱的人不管了,兰儿,你总算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 雅兰笑了起来:“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依然只爱他一个人,陛下,你的离间计是没有用的。”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到圣辰嘴角难得勾起明显的弧度,眼神中有些决定,已经下了,并且十分坚定。 圣辰将雅兰放到安全的地方,一个旋身,就消失在天界众神的眼前。 雅兰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心中却是默默祈祷:若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她会平安将孩子生下来,至少天帝不会有杀她之心。 圣辰带着魔兵跟天界开展,千年前的大战,在后来的千年时间里还常常被人提起。 那一场大战,打得天地无色,日月无光。 但最后,输的是魔界。 魔界最后在三界失去了立足之地,最后由魔君和四大长老联手创建了一个虚幻空间居住。 当虚幻空间建立的时候,魔君却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魔君去了哪里。 但此刻,魔君和天帝私底下见了面,地点是天界。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天帝眯起眼睛看着他,“不过你知道,你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带她走,她也没有办法跟你走。” 圣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来,并不是为了带她走。” 天帝一愣:“那是为什么?” “她怀了我的孩子,作为丈夫,我必须陪在她身边。” 天帝摇摇头:“你可知道,神界和魔界的孕期是多长?” “一千年!” “你打算陪她一千年?” “就算是一万年,我也应该陪她。” “说得好。”天帝轻轻鼓掌,“真没想到,魔界之君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圣辰冷哼一声:“我也没有想到,天界之主竟然这么虚伪。” 天帝笑了起来:“随你怎么说,反正别人是不会听到了。”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魔君落到我手中,怎么可能活着回去?” “你要杀了我?” “不错。” “我死了,雅兰不会独活。” 天帝眯起眼睛:“你拿她来威胁我?” “至少让我陪她度过孕期,你至少有一千年的时间留在她天界,你要让她回心转意也有大把机会,若是我死了,她一定会殉葬。” 天帝皱起眉头,想想雅兰的性子,确实如此。 说不定,到时候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管就跟圣辰去了,那他不是追悔莫及? “我可以秘密处决你。” “我跟你开战,可能会是一件秘密的事吗?”圣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天帝和魔君,是三界之中法力最高强的两个,他们一打起来,一定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要想保密,绝对是办不到的事情。 天帝深吸口气:“好,我现在带你去见她,如果你想陪他,你就要失去自由,做好心理准备。” 他上前拍拍圣辰的肩,真的好像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圣辰眯起眼睛,不理会他,只是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雅兰在天宫的密室里,看来已经被关了很多日子,见到他的时候,带了几分不敢置信。 “你怎么这么傻,我当初让你走,就没让你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这里,我们的孩子也在这里,怎么可能走得掉?”圣辰并不懂得微笑,但他的话,让雅兰心头温暖万分。 雅兰落下泪来:“我把孩子生下来,必定会想办法去找你,你现在来了,我们不是都要受制于天帝。” 圣辰摇摇头:“你要怀孕千年,我怎么可能在这千年时间里不陪着你,我又怎么可能不亲自看着孩子出世,丢下你不管?” “那你那天……” “那天我走,是因为魔界一样是我的责任,必须安排好魔界的事,再来找你。现在,我对魔界的责任已经完成,所以我必须完成对你的责任了。” 雅兰扑入他的怀抱:“圣辰,谢谢你,可是你真的不应该回来的。” “行了,说完了么?”天帝的声音在他们身后阴冷地响起,“我可以让你们见面,雅兰,我也可以答应你不杀魔君,但要让你们见面,我恐怕未必做得到。” 雅兰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分开关押,你是绝对逃不出去的,只要你在,他不需要关押,自动就会留在天界。” 若说看透人心,恐怕天帝真的是其中翘楚。 “你留在我身边,你就会发现,其实我比他要好得多。” 雅兰皱眉,没想到她现在都已经入了魔族,怀了身孕,天帝却对她依然没有死心。 “长时间不见面,情侣也好,夫妻也好,感情都会生疏,感情淡了以后,他自然就会放下我走了,你关不住他的。”这个时候,也必须学着他耍一些心机。 雅兰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也不知道这样的成长到底是好是坏。 天帝陷入沉思,他显然不愿意他们感情加深,但他也知道天界目前还没有一个地方适合关押魔君。 最好的牢房,是心牢。 若是他的心在这里,人怎么也逃不了多远。 “好,我答应你们,可以隔段时间让你们见面,但雅兰,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雅兰沉默,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见完他之后,你也必须陪我一样长的时间。” “你……”雅兰气不打一处来,“我陪自己夫君天经地义,我凭什么要陪你?” “这是条件!”天帝冷哼一声,“由不得你选择。” 雅兰深吸口气,看看圣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恐怖的家伙。” 圣辰点点头:“我相信你。” 雅兰这才转头看着天帝:“好,我可以陪你,但你不能强迫我做不喜欢做的事,还有,你不难要求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你!” “好,我答应你!”天帝点头,“总有一天,我会融化你的心,让你重新回到天界的怀抱。” 雅兰冷笑一声,她对天界,早已死了心,又怎么可能回心转意? 千年的时光,就这样过。 圣辰陪着雅兰看着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他们被关在天牢的密室里,雅兰虽然不情愿离开他,但隔一段时间,却必须接受天帝的***扰。 好在天帝本人心高气傲,最喜欢让人心服口服,并不会对人用强。 特别是对女人,他的骄傲让他不可能对女人做出一些强迫的事情来。 所以这一千年,过得也算是无惊无险。 三百年过,雅兰和圣辰的第一个儿子哇哇落地,接下来的日子,必须用魔力来护住他。 雅兰产后虚弱,功力也没有恢复,所以必须由圣辰来做这件事。 不过他们的日子重光出生之后也有一样好处,天帝对他们***扰的时间少了很多。 一来雅兰的身体有很长时间比较虚弱,二来天帝坚持了几百年都没有得到雅兰一个好脸色,他渐渐也失去了耐性。 他们终于可以待上越来越长的时间了。 “我们的孩子快要成人型了,难道也要让他在牢里长大吗?”雅兰有些忧愁地看着越来越似婴儿的重光。 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圣辰要保护这魔胎,必须花费一些功力,所以无法用全力。 一旦要逃走,如果还要带个孩子,又会困难很多。 “送去人间吧,人间是最安全的了。”圣辰提议。 “不,不要。”雅兰哭了起来,“我怎么可能狠心将亲生儿子丢弃掉?” “不要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在孩子身上做点记号,将来想办法去人间认回他。” 雅兰吸一口气,她也知道这已经最好的办法了,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把重光送到人间?”他们现在在天界,被严密监视中。 “我可以通过魔力空间将重光送到比丘山上。”比丘山是专属于各界魔君的地方,他现在的功力,也只能打开一条路。 比丘山有同往人间的地方,它的倒影紫霞山听说已经有了不少人,希望有人可以捡到他,抚养他。 至于他们,比丘山打开的时间实在太短,很容易被天界顺路寻过来,所以必须寻找另外的方法离开天界。 “能送走一个是一个吧。”圣辰拍拍妻子的肩,他知道,已经是必须下决心的时候了。 雅兰闭上眼睛,终究是点了点头。 重光成人型的当天,圣辰用尽魔力,将比丘山的通道打开,将儿子送到了紫霞山。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他们也看不到。 为了怕被天帝发现他身上的魔气,圣辰和雅兰合力,抽去了他在天界千年的记忆,同时将他身上的魔气祛除了。 重光,如今在人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婴儿。 魔君的儿子一成人型就失踪,天帝自然是勃然大怒。 “你们到底把他送去了哪里?”虽然是后知后觉,但他必须要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雅兰摇摇头:“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不会找到他的。” 天帝眯起眼睛:“如果他能出去,你们为什么不出去?” 雅兰摇摇头:“我们的功力,只够送他离开天界。” 她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天帝又心痛又愤怒:“兰儿,你为什么非要帮着他呢,他到底哪里好?” “他在我心中,哪里都是好的。”雅兰微笑地回答他。 天帝盯着她,冷笑一声:“来人,加强守备,寸步不离盯着他们两个!” “是!” 人间二十多年的时间,天界都是白天,过得尤其漫长。 不过雅兰和圣辰并不介意,只要能在一起,任何地方,都是他们的家。 “可是我想儿子。”雅兰叹口气,他们唯一的儿子,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放心吧,他一定会好好的。”圣辰安慰她。 雅兰想了想:“其实我们被关在天界千年,天帝一直不敢跟外界说这件事,可见他的心其实是很虚的。” 圣辰点点头:“你想到什么?” “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赑屃叔叔,你说他会不会帮我们?” 圣辰愣了一下,他们两个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外面重兵把守,杀得了一百一千,杀不了一万十万。 如果有内应,那就有些不同了。 “就怕连累了赑屃真人。”圣辰还有其他一份担忧。 “不怕,天帝是不会真的惩罚赑屃叔叔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赑屃叔叔当年是天帝的妹妹下界跟妖界生的怪兽,为此天帝十分震怒,他要杀了赑屃叔叔的父亲,结果天帝之妹拦在了丈夫面前,结果惨死了。” 圣辰一愣:“既然如此,赑屃真人不恨天帝吗?” “其中的事情很复杂,天帝之妹在临终前将儿子托付给天帝,求她放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又跟赑屃叔叔说,让他一定要忠心于天帝,绝不能背叛他。” 看来当时天帝妹妹夹在三个男人之间,也一定是十分为难。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丈夫,还有一个是儿子,每一个都是她最亲的人。 “天帝对赑屃真人有愧疚,所以不管他闯下什么弥天大祸,都不会真的下狠心惩罚他。” “没错,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真的要办法告诉他我们的事了。” 雅兰点点头:“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希望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我看他似乎也不太像。” 夫妇二人定下计划,便想办法实施。 魔君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其实天界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关住他。 一个化影移型,变了一个化身躺在天牢内,本尊则变作了天兵去了一趟赑屃宫。 虽然有天帝的结界,但是他撑开半个时辰又不惊动天帝不是什么问题。 赑屃真人知道他们的情况自然是十分震怒,但要如何带他们离开天界,却成了一道新的难题。 “可惜,成年魔族没有办法通过虚幻道路同往比丘山,只能想办法通过其他路径。” 还有就是守在天牢外的那些天兵如何引开,估计还必须要接住赑屃真人的力量了。 转到正文:即将结局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转到正文:即将结局 “后来你们是怎么引开天兵的?”北宫馥听完兰夫人说完千年前的事,有些好奇。ai悫鹉琻 “有赑屃叔叔在,里应外合离开天宫有多难呢,不过也花了不少时间。” “多长时间?” “按人间的算法,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找到机会让我们到了轮回井。” “然后你们就下界找夫君了是吧?睃” “是啊!” 离开比丘山之前,兰夫人首次对儿子和媳妇说了他们在天界的事,为的是将来天界和魔界一旦开战,他们对两界都会有很好的了解。 此刻在人间,大润朝正在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鹉。 晋王失踪,第二天的午门斩首就成了一场笑话。 但消息传来:“晋王被推上了监斩台。” 月恨水和北宫馥愣了一下:“如果监斩台上的是真的,那我们劫走的是谁?” 北宫馥却摇摇头:“你应该这样问,如果我们劫走的是真的,那监斩台上的是谁?” 月恨水眯起眼睛,沉吟一阵点点头:“确实应该这样说才对。” “只要今日把晋王斩了,将来不管出现任何一个人,都只是和晋王长相类似的冒充者。” “不错,将来晋王就算要夺他的皇位,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是真正的晋王了。” 月恨水笑了起来:“看来也就只有你才会了解他的真正心思了。” 北宫馥摇摇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件事,我们不能让它发生。” “没错,不然景安明的皇位也坐得太安稳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我们也是死人了,要怎么揭穿他呢?” 北宫馥嘴角勾起意思笑意:“我想去现场看看。” “听说取消了游街示众,我想他肯定是怕被人发现。” “走吧,去现场看看。”北宫馥拉住他的手,时间关系,他们用瞬间移动直接出现在刑场外面。 因为是盛事,又预告了很久,所以围观的百姓把刑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站在这里,肯定什么都看不见。”月恨水看看身后的酒楼,“去那边吧。” “嗯!”北宫馥跟他上了屋顶,现在人数众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因为练过魔功和法术,北宫馥和月恨水的视力自然非常人可以比,就算是犯人在刑台之上这么远,他们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有七成像啊。”北宫馥叹口气,“难为他了,这么短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个这么像的人。” 月恨水点点头:“果然有几分相像,加上头发弄乱了,脸弄脏了,还真是看不出来。” “看他一脸惊恐又不说话,我想他应该是被毒哑了。” 月恨水笑起来:“这普通的一剂哑药,对你这个魔医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真相信我?” “再不动手,人家就站的要把头砍下来了。” 北宫馥嘟嘟嘴:“急什么。” 她从袖子里拿出个药瓶,倒在自己手上,那药原本是一粒一粒的,到了她手上之后,竟然慢慢消失,就好像被她的掌心吸收了一样。 然后她一掌推了出去,平平无奇的一掌,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也没有人看到任何炫目的效果,但却明显感觉到刑台上的烦人慢慢抬起了头。 没多久的时间,北宫馥收手,而刑台上的犯人则发狂地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晋王,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刑台四周,旁边有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微微变了脸色。 很快,有人叫了起来:“他不是晋王,他真的不是晋王。” 越来越多的跟跟着叫了起来,有高兴的,有失望的。 那些高兴的,多半是晋王的旧部,看来他们不是来缅怀晋王,就是来劫法场的。 景安明果然是老谋深算,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之计。 晋王被推出来处斩,一定会引来就走他的人,而另外一边,不知情的晋王旧部也会来劫法场,三来就是之前他们想到的,晋王一死,不管出现一个跟他多么相像的人,只要皇上不认,就不会有人敢认。 这条计,果然是十分毒辣。 现在犯人一叫,声音极大,首先一个声音都不像,一动起来,就更不像了。 月恨水忍不住对着北宫馥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趁乱拉着她瞧瞧地瞬间移动就出了京郊。 “我想今晚景安明一定气得跳脚。”北宫馥笑得很开心。 “看来他又会去找慧妃麻烦了。”月恨水加了一句。 北宫馥愣了一下,叹口气:“她曾经是母亲最爱的女儿。” “你心软了?” 北宫馥摇摇头:“若是让她这样无止境地受折磨下去,不如让她痛快地死去。” 月恨水看着她,良久不说话。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是不是?” 月恨水笑:“你能读到我的心,何必问我?” 北宫馥长叹一声:“也许是自己也做了母亲吧,前世今生,我做了两次母亲,又不同的感悟。” “说来听听。” “上一世,我只有一个儿子,自然对他宠爱有加,而这一世,我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但女儿并非我亲生的,这就出现了差异。虽然我很努力想要做到平衡,但有时候对心远太好的时候,心中偶尔就会出现一点点愧疚感,总觉得愧对了心悦似得。” 月恨水搂住她的肩:“其实你对心悦和心远已经很努力做到一视同仁了,但就算两个都是你亲生的,一碗水也未必能端得平。”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毕竟是外面长大的,母亲对我不亲也可以理解,北宫静再坏,在她眼中,都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而且在她面前乖巧听话又孝顺。她就算对我有愧疚,但是也会惶恐,怕将来跟着我生活没有保障,而另外两个,她就会觉得,他们一定会孝顺她。” 月恨水点头:“人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母亲可能明明知道你姐姐做错了事,而你是对的,但是她对你总是不可能百分百的信任,但对你姐姐却可以。”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北宫馥低一下头,“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怕,心悦将来知道了身世,会不会离我而去,会不会憎恨我呢?” 月恨水赶紧劝道:“虽然我们有份害死她亲生父母,但确实是她的生母遗弃她在先的。至于太子,严格算起来,是皇子夺嫡之争的牺牲品,是他的父亲要他死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现在是我们的女儿,我就患得患失得多。”北宫馥叹口气,“我想,我现在多少了解一些我母亲的心思。” “所以你不怪她了?” 北宫馥摇摇头:“怪不怪和想通她的心思是两回事,也许这世上真的无不是的父母,但这世上若是有不是的姐姐,给她一个痛快也好。” 月恨水将她搂进怀里:“依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北宫馥轻笑起来:“我们去见见晋王吧,现在需要他振臂一呼做些什么了。” 二人到了偏僻的山庄内,晋王正在这里疗伤。 有北宫馥这个魔医在,想要帮他治好一身的重伤自然是不难。 “不错啊,人家半年都治不好的伤,你才花了三天就可以让他下地了。”月恨水忍不住对北宫馥竖起大拇指。 北宫馥笑起来:“帝京城中情况如何了?” “城门紧闭,只准进不许出。” 北宫馥摇摇头:“他也应该知道,这一招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没用的。” “但对晋王召集旧部却有十分大的影响。” “武帝的用意大概就在此了。”北宫馥点点头,“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我们回来了。” 晋王从里间走了出来:“如今城门紧闭,我的部下肯定很多都没得到消息,去城里救我了,如今发现行刑的犯人不是我,肯定会想办法出来。” 北宫馥点点头:“王爷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风声没这么紧张了,我们去城内想办法将你的部下带出来。” 晋王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们:“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王爷,若是不相信我们,这事可就难办了。” 晋王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我就是因为不相信你们,所以才会被抓,我想,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 “王爷明白就好。”北宫馥点点头,见他说话这么有诚意,就知道他是真的认错了,所以倒也不再怪他。 很多事情,适可而止就好。 晋王很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景安明,他已经好太多了。 月恨水知道她的心思,上前拍拍她的肩:“我们尽快行动吧,不过必须带王爷一起去,他的人,可信不可信,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你们要怎么带我进去?”晋王愣了一下,“进去容易,出来可很难。” “那就要委屈王爷了。”北宫馥拿出魔力锦囊,“请王爷到这个布袋子里面,然后我们带你进京,出来也是一样。” “这……” “不相信我们吗?” “……当然不会。” “那明晚我们就行动吧。” 翌日夜晚,北宫馥和月恨水变换了容貌,进了帝京城。 虽然是穿墙而入,不过毕竟要在街上走,所以还是易容的好。 “我跟他们说过,如果我出了事,让他们的怜香客栈汇合,到时候不管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逃走,大家互相帮忙总是比较方便的。” 临走之前,晋王对他们说了这么一段话。 所以北宫馥和月恨水的第一站自然是怜香客栈。 怜香客栈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风***女子,据说一直不曾嫁人,靠着祖上留下来的这家客栈为生。 “老板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北宫馥有些不解。 “听说安家的保镖是终身不嫁的。”月恨水提醒一句。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这位三十岁未嫁的老板娘风怜香不会是安家的保镖吧? 看她柔若无骨的体态,走路都是一摇一摆的,真的很难把保镖二字跟她联系在一起。 “哟,这什么风啊,竟然这个点还有人投宿的?”风怜香顶着一张天生媚态无比的脸,差点就直接往他们怀里钻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小香,你的情郎让我们来找你的,听说你等了他好多年了。” 风怜香愣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笑道:“那死鬼没给我带什么东西来吗?” “进去给你看就是。”北宫馥对上暗号,跟月恨水被风怜香很快带进了客栈的密室。 “信物呢?”风怜香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们,打算一旦他们拿不出信物就立刻杀了他们的架势。 北宫馥抿嘴一笑,从腰上摘下魔力锦囊,往下一倒,晋王便整个人落到了地上。 “这不是最好的信物吗?” 风怜香大笑:“王爷!”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这两位高人把本王带进城的,其他人在哪里?” “属下这就去把他们叫来。”风怜香一脸正色,刚才的媚态忽然消失。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媚态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人很快就聚齐了,晋王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他逃出天牢密室的经过,至于北宫馥和月恨水二人,已经变换了容貌,别人根本不可能认出来,他就简单只以高人二字代替了他们的介绍。 见晋王对他们十分尊重,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对北宫馥和月恨水有丝毫的不敬。 “我们被困在城里好多天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有些焦虑,“不知两位高人可有什么法子?” 北宫馥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魔力锦囊:“这东西的妙用,风掌柜的已经看到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 晋王笑起来:“我先给大家做示范。” 他首先进了魔力锦囊袋子里,很快消失不见。 众人一脸惊讶,纷纷效仿之,很快一群人都装了进去。 “看来一切很顺利,我们先带他们走。”北宫馥看看最后剩下的风怜香,“风掌柜的你也快进来的。” 她却摇摇头:“我如果也跟你们一起走了,谁告诉你们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 “放心吧,怜香客栈并没有引起怀疑,我留下,将来你们打进来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们里应外合。” 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月恨水和北宫馥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冲着她点点头,二人便上了屋顶,打算再次穿墙而过。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多待会儿?”墙外,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 月恨水和北宫馥愣了一下,他们还以为他们这一次的计划是天衣无缝呢,原来早被人发现了么? 景安明一个人站在城墙之上,身穿黑色的斗篷,好像一只站在树上的孤鹰。 “皇上是一个人来的吗?”月恨水语带几分讽刺。 “你们不也是两个人来的吗?” 北宫馥笑起来:“这个时候,皇上还有心思跟我们说笑,看来心情真是不错。” 景安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们真以为,一个晋王就能颠覆得了我所得到的所有东西吗?” “如果不能,皇上何必做那么多事?” 景安明眯起眼睛,盯着北宫馥:“其实,江山是属于谁的,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这一点,你比很多人都清楚。” 北宫馥愣了一下,深吸口气:“那么,就算我们要抢你的江山你也不会在意了,不如皇上直接把江山送给晋王啊,免得生灵涂炭了。” “让给谁我都无所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月恨水赶紧搂住北宫馥:“她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皇上就不要勉强了。” “我并不介意。”景安明摇摇头,“我只要她的人,甚至我可以帮她养两个孩子。” “可是我介意。”北宫馥有些无奈,景安明痴恋她其实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如果没有让他得到过,别说她生过两个孩子,就算有一天她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牙齿掉光,只要她还是北宫馥,只要她没有死,他的这份痴恋就不可能结束。 景安明笑起来:“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我也不会介意。” 他飞身而起,黑色的斗篷张开,飞翔在空中,像一只真正的苍鹰。 看上去,他的功力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又大大长进了很多。 不过可惜,北宫馥和月恨水也不是当初那两个人了。 “这段时间以来,天帝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啊。”月恨水冷哼一声,将北宫馥拉在自己身后。 景安明的攻击果然犀利,不过月恨水现在的功力就算是天帝亲自出现也要让他三分,景安明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场纠缠,还是纠缠了很久,时间久了,惊动城内的禁卫军在所难免。 虽然这么多凡人他们并不怕,不过难免又要纠缠比较长的时间。 月恨水和北宫馥心意相通,不用开口就能交谈,二人思量许久,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现在只有景安明一个人,他狂妄自大到以为他一个人就可以打得过他们两个人。 但他还是漏算了,月恨水和北宫馥,早已练成魔功,想要打赢他是需要一些精力,但是想要逃脱,却并不是很难。 夫妇二人心意一通,那边一个移形换影,丢下一个分身,自己早就离开了。 景安明打了半天,最后眼看着赢了,却只打出两个稻草人来而已。 大结局 嫡女魔医,师父请下嫁,大结局 “我想那个时候武帝肯定气得跳脚。舒悫鹉琻”北宫馥想起他们夫妇二人摆了景安明一道就觉得十分好笑。 月恨水忍不住摇摇头:“还有艰难的任务在后面呢,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是你说的啊,不管多紧张的时候,笑笑总是好的。” 月恨水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取了个傻媳妇呢。” “去去去。”北宫馥瞪他一眼,却见晋王已经走了出来:“你们两个还有心思***么?睃” 见他语气不善,北宫馥和月恨水不由对视了一眼。 一直以来,晋王对他们都十分客气,甚至带了几分崇敬的意味。 他现在这个态度算是什么意思鸷? “怜香客栈已经暴露了。”晋王见他们虽然有些不满,但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爆发的样子,终于将他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风怜香被抓起来了。” 北宫馥皱了一下眉头,她对那个体态风流的女子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走,她就糟了殃。 “我们应该坚持带她走的。”北宫馥叹息了一声。 她应该想到的,既然他们从怜香客栈出来就被景安明发现了,很显然怜香客栈早已经成了他监视的目标。 之所以前几日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想要引她出来。 “看来是我们害了风掌柜了。”北宫馥叹口气,抬眸看看晋王,他对风怜香的关心,好像有点超过了主子和下属的关系啊? 难道他们…… 想起安家保镖终身不得嫁人的传闻,又想想风怜香和晋王的年纪,好像风怜香比晋王大好几岁呢。 这姐弟恋,应该是为皇室和安家所不容的吧? 忽然有些理解他的烦躁了,也许真的离开人间太久了,北宫馥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比较容易心软。 算了,能当上皇帝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善良的? 黑色和白色之间,还有一个灰色地带,能在这个地界游走的皇帝就已经算是十分不错的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听得北宫馥口气并没有带着不善,晋王也知道也许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口气也顿时软了下来。 北宫馥轻笑,这个世上,原来以柔克刚也不是不行。 “武帝并不会觉得一个女人对我们有多大的作用,我想,应该不会将她关得很严密,不过……” “不过什么?” “以他的性子,严刑逼供肯定是逃不掉的。” “你说什么?”晋王惊得几乎失色。 北宫馥忙道:“王爷也不用着急,你应该对你的属下有信心,不过我想,武帝应该不会知道王爷这么紧张风掌柜,所以要救她出来想来不难。” “你们有办法?”晋王大喜。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眼:“再用一次稻草人如何?” 两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满屋子的人莫名其妙。 是夜,大润皇宫出现了两个黑影,黑影的速度很快,在皇宫屋顶和阴暗处穿行,躲避着巡防的禁卫军。 很快,两个黑影到了皇宫地牢。 这里,经常会关押一些皇上想要自己审讯的罪犯,风怜香应该就是被关在这里。 黑影看到门口只有两个守卫,并没有迟疑,手一挥,两个守卫就应声倒地。 他们推开地牢的门,并不费吹灰之力。 里面有一排士兵,不过也是在他们挥手之间已经倒地。 凡人,如今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地牢内的守卫全数被放倒,两道黑影的担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于是他们走了进去,连墙上点的燃油灯都没想过去熄灭它。 两人越走越里面,听到阵阵皮鞭声。 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风掌柜的,我全你还是说出实情,不然有的是苦头在后面等着你。” 是景安明的声音,两条黑影对视一眼,正准备闯进去,却听得他们身后响起同样的声音:“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在里面等你们杀进来吗?” 黑影猛地转头,却看到武帝景安明却站在他们身后。 “声东击西,化影移型,这活儿我也会。”景安明微笑地看着来人,“馥儿,月恨水,你们失策了。” 说着,他已经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月恨水一掌。 “夫君!”北宫馥大叫起来,推出一掌,拉着月恨水往外退去。 “来了还想走吗?”景安明眯起眼睛,急急跟着他们身后,拦截住他们的后路。 地牢外,皇宫之中,一场激战。 随着一道火光的升起,武帝面前又落了两个稻草人。 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稻草人上面写了一行字:一再犯错的是傻子。 他来不及将那稻草人捏成碎渣,就转身急匆匆进了离他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地牢。 刚才的打斗太过激烈,他的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对付眼前这两个人身上,甚至连皇宫的守卫都吸引了大部分,根本没人在意地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局很明显,地牢的牢房内空无一人。 “北宫馥!”武帝深吸口气,终于还是将手中的稻草人捏成了粉碎。 “皇上息怒!”所有禁卫军都跪下了。 “一群饭桶!”武帝很少这么失态,但是这一次,一腔怒火已经无法再遏制。 “皇上……不如去万花楼?”身边的总管太监提议。 皇上只要有可以发泄的地方,倒霉的就不会是他们了。 慧妃娘娘死,好过他们死! 这个皇宫里,哪里不是明哲保身的人? 景安明果然想起了慧妃,眉头一皱,径直往万花楼行去。 “起驾起驾!”太监总管赶紧大叫起来,让人准备龙辇。 景安明冷哼一声:“不用了,朕自己过去!” 说着,他已经离开他们好远了。 皇上的功夫果然厉害,一群宫人将额头的汗珠默默擦掉。 还好,皇上一直有个发泄的对象慧妃,不然今晚遭殃的肯定是他们。 这一夜,万花楼内,北宫静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所有在宫里行走的人都觉得那声音特别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栗。 慧妃在万花楼躺了五六天都没爬起床来,伺候她的宫女就算平日里被她虐待过的,也忍不住有些同情起她来。 当然,她们是不可以说出去的,必须守口如瓶,不然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们自己了。 而京郊农庄,北宫馥将风怜香装在魔力锦囊里面带出了城,此刻也在疗伤之中。 不过有北宫馥在,她的伤势也不过一日功夫便已经痊愈。 “王爷,对不起,属下没有完成好任务。”能下床的时候,风怜香就执着地要给晋王请罪。 “与你无关,是皇上太过狡猾。”晋王看了她一眼,良久吐出一句话,“你……受苦了。” 风怜香微笑地摇摇头:“帮王爷办事,属下不苦。” 她浅笑着,看着晋王,眼中的神情复杂多变,似远还近。 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倒是十分奇特。 北宫馥观察一阵,想想似乎也与她无关,索性忙自己的事去了。 “我在几个宫人身上置入了符咒,慧妃这几日的日子可不好过。”月恨水告诉她最新的消息。 “我已经知道了。”北宫馥叹口气,“说白了,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武帝肯定不会轻易让她死,我想,他下手应该很有分寸。” 北宫馥点点头:“我明白,我们得想办法回晋王的属地,再连同其它几个皇子的下属,到时候让晋王他们在那里起义,至于我们,先要拿下景安明。” 月恨水笑:“你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吗?” 北宫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前面已经预热过两次了,这一次,我们要动真格的了。” “人间少了一个依傍,我相信天帝一定也会气得跳脚。”月恨水看上去心情不错。 “你还少了一个情敌,你的妻子就没人跟你抢了。”北宫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馥儿所言甚是。”月恨水毫不否认。 两人相视而笑起来。 晋王离开了,接下来,就是月恨水和北宫馥两个人的事了。 “你真的打算带北宫静出宫?”月恨水有些不理解北宫馥想法。 “将她和沈夫人合葬在一起吧。”她说到这句的时候,生生把“娘”这个字吞了下去,变成了“沈夫人”三个字。 月恨水知道,她心中恐怕也已经没有了怨恨,但北宫静一旦出了宫,想必活不下去了。 至少,她不可能去救当年害得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那么惨的人。 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皇宫内院,万花楼的守备是最松懈的。 恐怕景安明到死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对北宫静仇恨异常的北宫馥,会来救走她这个姐姐。 她应该恨不得北宫静碎尸万段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北宫馥将北宫静装进魔力锦囊之后,叹了口气,“也许我觉得,就算再狠毒,一个男人也不应该将一个女人虐打得这么惨,关键是,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北宫静或者并不爱景安明,当然,景安明也不爱她,但北宫静似乎也并没有对景安明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之间分明没有仇恨,所以即使要对付北宫静,应该也轮不到他景安明。 北宫馥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北宫静虽然被带出了宫,却也已经奄奄一息。 这几日景安明举全国之力寻找北宫馥和月恨水的下落,一旦找不到就一定会去万花楼找北宫静的麻烦。 “你……”北宫静从魔力锦囊里面被倒出来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宫馥。 “我不是来救你的。”北宫馥目光森冷,“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北宫静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她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道:“你杀了我吧。” 没想到,景安明已经让她想要一心求死了。 北宫馥叹口气:“你一定会死,而且用不了多久。” 北宫静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神中带了深刻的恐惧:“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北宫馥明白了,她求死之心已经很坚定,只是她没有勇气自己动手罢了。 北宫馥却摇摇头:“我不会杀你,亦不会折磨你,你的伤势,只要我不出手,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未必能救得了。” 北宫静眼神一黯,自知终究逃不过一死,竟轻轻叹口气:“死了也好。” 北宫馥便不再理她,跟着月恨水走到屋外:“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是武帝最光火的时候,现在我们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你说他会不会把我们往死里打?” 月恨水捏一下她的鼻子:“你呀……” 两个人手拉手往外行去,现在是光天白日,他们夫妇二人就这样出现在皇宫上空,没遮没拦,坐在屋顶看着皇宫的风景。 “夫君啊,我看这皇宫的琉璃瓦也不见得多漂亮啊,阳光一照刺眼得很。” “是啊,你说皇上住在这样的地方,出都出不去,难免心理会变态一点的。” “你说他敢不敢出来打我们呢?” “你忘了,前几次他跟那两个稻草人打得开心得很,我想他这一次一定会出来的。” “我们再留两个稻草人给他打打如何?” 夫妇二人聊得正高兴,身后有阴沉沉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聊完了吗?” 北宫馥转过头:“皇上,我们聊得这么高兴,你可以不来扫兴吗?” 景安明的脸都几乎是绿色的了:“你们大白天跑来皇宫定上是来挑战我的吗?” “被看出来了呀?”北宫馥站了起来,看看月恨水,“师父,我们再丢两个稻草人陪皇上玩玩吧。” “好啊!”月恨水连连点头。 景安明的脸色从绿转黑:“你们把慧妃弄到哪里去了?” “皇上的妃子,皇上不看住,却要来问我们这两个外人,皇上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北宫馥歪着脑袋看着他。 景安明眸底起了杀气:“北宫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 “这话好笑,不知哪件事我与皇上作对了?是拆散了皇上的婚姻,还是断了皇上财路,或者说,我在皇上的茶水里下了毒,限制了您的自由?” 北宫馥字字句句,所有的事情,都是景安明昔日对她所做。 景安明竟然一时都没有办法反驳他,只是将一腔怒火抑制在体内,良久,他才冒出一句:“我知道你恨你姐姐,所以帮你折磨你姐姐。” “我该谢谢你?”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北宫馥迟疑了一下,反问了一句,“你为了我,一个大男人经常打一个女人?” 原来不是心理变态,是为了替她报仇么? 北宫馥心中暗叹了一声,这帮她的方式真是好特别啊。 见北宫馥一副不信的模样,景安明只感觉一口血闷在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 “馥儿,看来人家是帮你出气呢,要不要过去帮他?”月恨水笑呵呵地看着北宫馥。 “好啊,不过夫君啊,我舍不得咱们女儿和儿子。” “我帮你养着,等你把他的江山啊,银子啊都弄到手,我们一家四口再去过幸福的日子。” “不是一家四口,说不定还有五口,六口,七口,我们还要在一起生很多很多孩子的。”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只刺激得景安明一张脸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大概就是他目前最好的心理写照了吧? 关键是,人家两口子还在他面前秀恩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忍下去他就不是景安明了。 此时不出手,何时出手的好? 他刚攻击过来,北宫馥和月恨水就险险躲过,一边也揶揄道:“夫君,我们再变两个稻草人吧。” 景安明一时怒发冲冠,若是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三次,恐怕他这辈子都休想再抬起头来了。 一时犹豫,下手的时候,就有了迟疑了。 有了迟疑,便有了漏洞,有了漏洞,高手也好攻破了。 更何况,今时今日的月恨水和北宫馥,早就不是那日被困在皇宫的两个人了,原本实打实景安明也早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但是他们还要跟天界开战,还要对付天帝,自然是能尽量隐藏实力最好,关键的是,还需要保存实力。 景安明攻击力全开,毫无余力地朝他们打过来:“不管你们是不是稻草人,我先把你们打成灰烬再说!” 脑子不笨,反应挺快,这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北宫馥大笑起来:“皇上,不怕我们再在这皇宫之中做一些事情,声东击西吗?” 景安明忽然沉默了,下手便有了几分迟疑,想要走和攻击之间,月恨水立刻有机可乘,他的功力原就非凡,此刻一击命中,景安明整个人被打飞了好几丈远近。 “夫君真棒!”北宫馥在身后拍手,听在景安明耳中,心头一股醋意顿时蔓延开来。 他功夫自然不弱,刚才也是猝不及防,但此刻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功力已经不如月恨水,刚才一下已经受了内伤,怎么可能还是他的对手? 先机既然已失,再努力也不过就是拖延时间罢了。 这一场,固然打得惊天动地,但景安明最后也只是节节败退。 但他是倔强的性子,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会一次次站起来。 禁卫军也惊动了,他的心腹,练过玄术的侍卫,全部加入了战斗。 但都被他喝止。 他看着北宫馥:“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战斗,只有他死了,你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不会借助别人的力量。” 北宫馥叹口气,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了,她和月恨水早就两个人一条命,而他们两个,看似只有月恨水一个人在打,其实她也参与。 景安明一败涂地,当他倒下的时候,禁卫军和他的心腹侍卫将北宫馥和月恨水团团围住。 北宫馥夫妇很清楚,这帮人存在,晋王就很难称帝,所以必须将他们都解决了。 他们必须帮晋王前进的道路扫清障碍。 既然已经帮人,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没有了景安明的禁卫军和侍卫们,根本不是月恨水和北宫馥的对手。 群龙无首,原本人心就涣散。 一旦开打,逃走的人比留下的人要多得多。 很快,那些顽固分子已经被消灭殆尽。 北宫馥走到了景安明面前,他是彻底站不起来了,还留下半口气,只是很不甘心地看着北宫馥和月恨水拉在一起的手,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月恨水看了一眼北宫馥,北宫馥知道他的想法,冲着他点点头。 于是他抬脚,踩在他的胸腔之上,用最快速的方法结束他的生命。 景安明的死,对他们,对整个三界都好。 天帝在人间失去了最大的支柱,而人间如果换了主人,这主人是他们一手捧上去的,显然对他们更有利。 月恨水在景安明额头贴了一张符纸:“这符纸会洗去他今生的记忆,同时洗去他身上的戾气,希望他下辈子可以好好过。” 如今他们二人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定要把事情做到极致,若是可以,放一条生路给别人,也未尝不可以。 “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就靠晋王自己了。”北宫馥挽住夫婿的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如果做到这一步,晋王还无法成事的话,也只能说他能力实在太差了,命中没有当皇帝的命。 景安明最大的儿子,是当初的寿王妃,如今的皇后所生,而北宫静生的儿子,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北宫馥已经让玄鸿子将他送走了。 皇后并不想儿子当皇帝,晋王也答应北宫馥他们会善待他们母子。 一切安排妥当,北宫馥夫妇二人便回了比丘山。 人间,自有一场动荡,但那已经不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了。 “天帝下了战书,要攻打魔界。”刚回比丘山,就有魔族前来报告。 月恨水点点头:“这场战争迟早会发生。” “只是魔界没了麦丘良,又没了其他三大长老,凝聚力比较差,总不能事事都由我们出面吧。”北宫馥倒是有些犯愁。 他们现在要遇到的可能是三界最大的一次动荡,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在人间遇到的禁卫军和侍卫实力和他们相差太远,人数又不多,所以比较好解决。 但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天界几十万天兵天将,靠他们二人之力显然难以完成。 红叶和晴红跑过来,也是叹息一声:“可惜我们力量太过单薄。” 北宫馥倒是笑了起来:“打仗并不见得一定要亲自上战场,能指挥也是件本事。” 红叶和晴红面面相觑。 “你们跟了我们这么久,多少练了一些功夫,至于头脑,其实比很多长老,将士都厉害。” 月恨水笑道:“你们就负责粮草,应该没有人比你们更合适,更尽心了。” 这倒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她们两个负责后勤一定会兢兢业业。 “将领的事情你不用太过担心,魔界之前中立的那些都已经回来了,当初站在我和父亲身边的那些都可以委以重任。”月恨水早就有打算,“接下来,就是怎么安排的问题了。” 北宫馥笑:“你办事我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月恨水忙着接待那些归顺的魔族,北宫馥每每看着他,只觉得他越来越有一界之主的架势。 但也因为是这样,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是不是担心?”兰夫人走过来,看着发愣的北宫馥。 “娘。”北宫馥愣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特地来找你的。”兰夫人扶一下她的肩,“其实重光知道你的心思,特地找我开解你。” 北宫馥叹口气:“看来心意相通,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我当年也有跟你一样的担心。”兰夫人笑道,“当年我离开天界,可谓是什么都没有,孤注一掷地跟他走了,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 这情况,倒是跟北宫馥十分相像。 “当时,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件事,如果这个男人背叛了我,那么,我就会一无所有,所以我为他做的所有事情,到底是不是值得?” 北宫馥笑起来:“爹到如今还不离不弃地陪着娘,陪娘囚禁在天界,陪娘生子,现在第二个孩子也有了,娘一定觉得赌对了吧?” “还有万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很难说。” 北宫馥愣了一下,她以为兰夫人肯定是全心全意相信魔君的,没想到她心底也有忧思。 “但我不会后悔了。”兰夫人笑起来,“我和他至少拥有千年记忆,就算真有一天会因为什么分开,我守着这份记忆,也足够过一生。” 北宫馥又是一愣,原本想说她的观念太过悲观,但是想想,能有一段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正因为如此,我才可以放任自己全心全意地去爱,因为不再怕受伤,因此才会爱得彻底。” 不怕受伤,因此才会爱得彻底! 北宫馥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管将来怎么样,先不用质疑,月恨水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 那么,有这段记忆,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都足够她抱着记忆坚定快乐幸福地活下去。 男女双方谁都一样,只有放开了,全心全意地去爱,才会得到对方一样的回应。 而不怕了,才会放入全身心去爱。 也许是前世她被景安皓伤害得太深,所以这一世,不管爱上谁,她都会有一分保留,一分担忧。 但是现在,这份担忧已经没有了。 她终于,可以全心全意,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彻彻底底去爱一个人了。 “北宫静,已经死了。”兰夫人再告诉她一件事,“照你的吩咐,她的尸体送到了定安侯府,你哥哥嫂嫂将她葬在北宫家陵墓里。” 北宫馥点点头,虽然是秘密下葬,但北宫静的结局总算还过得去。 前世的事,也就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了吧! 魔界终于还是出战了,魔界和天界的边境,一派的剑拔弩张,看来这一次,是非要分一次胜负出来不可了。 月恨水越来越忙,但北宫馥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想念,所以她甘愿退居幕后,帮他带着两个孩子,相夫教子,做一个他背后的女人。 原来,再能干的女人,想要她变得贤惠,都是有可能的。 关键是,她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一场大战,打得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魔力由北宫馥提供,魔族都经过她的魔药改造,魔力大大加强,可以以一敌百。 天界没想到魔族来势汹汹,一时竟然招架不住,后退了三百里。 但天界毕竟天兵众多,时间一长,魔族还是吃不消长线战争,一时两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还是要小心天帝的阴谋啊。”北宫馥有些不放心,忍不住提醒夫君。 月恨水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了。” 北宫馥见他眼神示意,心中已经明白了。 还是老办法,天帝一直有派奸细混入魔界,只是数目不在少数,当年跟过麦丘良的都应该排查,没有跟过的,也应该排查。 月恨水已经列了一张名单,确定和不确定的都写在上面,不急着处置,只等时间一到,传一些虚假的消息将计就计也是不错的。 “也是时候去天界走一趟了。”月恨水看着北宫馥。 北宫馥点头:“这个消息,必须保密。” “这也是一次试验这些到底有几个是天帝奸细的最好办法。” 夫妇二人商量定,他们要上前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魔界。 当天早上,北宫馥和月恨水就坐着魔毯在魔界最显眼的地方往边界而去。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群魔乱舞,该出动的也出动了。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他们的少主人和夫人,在黑夜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一夜,抓到天界的奸细一共二十多名。 “看来天帝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了。”北宫馥看着那些被抓的魔族,“也不知道到底给了什么好处。” 其实大部分魔族之所以当奸细,是因为不看好魔族会赢,脚踩两条船,看那条船稳就往那条船上跳。 可惜,中间翻了船啊。 北宫馥和月恨水让他们各自将跟天界联系的方法告诉他们,然后将这批魔秘密关押了起来。 天帝收到不少报告,月恨水和北宫馥在魔界坐镇并未离开。 所以当月恨水和北宫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从大战一开始,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趁乱先消灭天帝。 现在天兵天将都在边界,天庭没有多少神仙,就是上阳真人也去了边界督战,天帝和一些仙子侍卫留在天庭,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他们只要集中精力对付天帝就行了。 当然,天帝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少对比景安明,他绝对是要高端得多。 当初魔医夫妇那么厉害,结果还是被他害死了。 此时此刻,对北宫馥他们最有利的情况是,天帝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 跟麦丘良一战,跟景安明一战,他们都有隐藏自己的实力,所以天帝只知道他们其中的一些本事,却并不知道全部。 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天帝多少会有一些掉以轻心。 而这一份轻视,正是他们想要利用的。 “就凭你们两个?”天帝看着他们冷哼一声,“怎么,不叫魔君一起来吗?” 月恨水笑一笑:“对付你,不需要出动我爹。” “好狂妄的小子!”天帝冷哼一声,“那就让我来瞧瞧,魔君的儿子,到底学到了他几成的本事!” 说话间,他已经出手,出手之快,令人简直难以想象。 幸好月恨水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其实一直都在留意他的动作,此刻见他出手,也是早有准备,先险险躲过几招,并未急着回击。 天帝冷哼一声:“只懂得躲避吗,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以为对方被他逼得没有了还手之力,心中不由十分得意。 然而就在此刻,月恨水忽然发力,而且一出就是全力。 天帝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引上前,却被打了一个踉跄。 他心中大骇,胸口已经是仙气翻滚,无法镇定。 天神的体内仙气一旦被打散,就很难在段时间内聚合,就算贵为天帝也是如此。 所以这个时候,月恨水再补上一掌,天帝就一下立身不稳,险险倒地。 不过天帝毕竟是天帝,终神之首,法力无边。 在倒地之后,他一个幻影,竟然消失不见了。 北宫馥皱了眉头,天帝这一招很高明,他消失之后,找他就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到时候他仙气已经聚集好,还可以随时随地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但天帝的隐身术确实极难破解,他们没有感觉到他任何存在的气息。 “怎么办?”两个人都在心中问对方。 北宫馥想了想:“试试现形粉!” 她研制了一种新药,对魔族很有效,但对天神却并不知道效果如何。 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往空中洒现形粉,几乎已经是到了失望透顶的边缘的时候,忽然发现粉上隐约出现了一个形状。 只要这个形状一出现,他们就有了攻击的目标。 月恨水时刻准备着,一道玄光打了过去,亦是用了十成的功力。 天帝被打得一个翻身,几乎站不住脚。 这一场大战,继续开打。 一时间天昏地暗,三界两大高手打起来,没有几天几夜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 好在天界没有黑夜,这场战斗都是是光天白日下进行。 有北宫馥在,月恨水有用不完的功力,而天帝终于渐渐力竭。 天帝打不动了,胜负已分。 “没想到,今日我会输在她儿子手上了。”天帝眸光一黯,随即笑了起来,“好像,也输得不冤。” 北宫馥和月恨水对视一样,将天帝用捆仙索绑了起来:“我要在二界边境将你正法,解决这场战争。 “等等!”眼前仙光闪过,忽然仙乐响起,一个身穿七彩霞衣的仙子从上飞下来,声音格外悦耳动听。 月恨水和北宫馥吓了一跳,赶紧全神戒备起来。 却听那仙女道:“你们不用害怕,我是你们的外祖母。” 外祖母? 北宫馥和月恨水面面相觑,随即想起兰夫人说的当年厨神和九天玄女相恋的故事,不由道:“跟娘真是长得有点相像呢。” 月恨水抬眸看着那仙女问道:“你是九天玄女?” 仙女点点头:“如果你叫我一声外婆,我也不会介意的。” 显然是承认了。 月恨水看看北宫馥,又转向她有些不解:“外婆不是被囚禁在天外天吗?” 九天玄女笑道:“天外天的佛祖并没有囚禁我,是我觉得自己心还不够定,所以答应佛祖在天外天的流线湖再修千年,没想到……” 她的某种有些哀伤的情绪:“我出关了,他却已经不在了……” 看来千年修行,并没有让她对厨神的爱减少分毫。 不过很快,她敛起哀伤的神情,淡淡笑道:“你是重光,你是馥儿,我在天外天都听说了。” “那……外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迟疑了好久,月恨水还是叫出了“外婆”这两个字。 九天玄女叹道:“你们……能不能放过天帝?” 北宫馥愣了一下:“外婆的意思是……” “天帝一死,天界必将大乱,你们魔界有能力来统领整个天界吗?” 这话倒是问到了月恨水和北宫馥心坎里,魔界无法进行长线战争,天界这么大,也没有能力来管辖。 还有就是,天神们也未必信服一个魔族来管理天界。 “所以我有个法子,你们看如何?” 月恨水想了想:“外婆请说。” “留天帝一条命,让他写下传位书,将天帝之位传给其中一位天神,这个天神也虚得由你们同意,而他,则由天外天长久镇/压看管。” 这…… 听上去,这倒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了。 “那外婆觉得选谁最好呢?” 就添玄女道:“我有个两个人选,上阳真人,和赑屃上人。” 月恨水愣了一下:“外婆,上阳真人也在此列?”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天界的消息的?”九天玄女笑道,“上阳真人一直在天界监视天帝的行动,他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知道了。” 上阳真人,是天外天的人? 这倒是有些意外啊。 “其实当初你们上天,也是他偷偷在赑屃上人的机关里动了手脚,才让你们可以轻易救他出来。” 没想到,上阳真人是个卧底。 但问题是…… “我们希望新一届的天帝可以拥有博大的心胸,不会耍阴谋诡计。” 上阳真人可以将一切藏得这么深,不能保证他会成为第二个充满阴谋的天帝。 “看来,你们已经选好了。”九天玄女点点头,“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说动了天外天的佛祖,一切都由你们做主吧!” 此刻的天帝自然是什么要求都答应,一切办妥之后,月恨水看着九天玄女:“外婆不跟我去见见娘亲吗?” 九天玄女摇摇头:“知道她过得很幸福就好了,我的出现,反而会成为她的困扰,不如不见。” 是啊,不如不见。 北宫馥明白她的想法,若是她的女儿将来也爱上一个男人,无法跟自己在一起,恐怕她也只能选择放手的。 “外婆,我还有个请求,可以答应我吗?”北宫馥看着九天玄女,“现在三界不能通婚,通婚不能生育,其实我觉得,三界之中,神族,魔族,人族既然可以互有感觉,互相转化,产生爱情,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有自己的结晶呢?” 九天玄女愣了一下,沉吟良久:“此事恐怕要跟佛祖商议再定。” “多谢外婆。”北宫馥先行谢过。 一场大战,历时几个月,最后以天帝易位传位赑屃上人结束。 自此之后,三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后记* 魔君退位,带着兰夫人游山玩水了,他说,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欠了妻子的。 至于他金色面具后面的脸,北宫馥见过一次,只留下了森森白骨。 据说,当年为了让魔医夫妇的阴灵出现,他用尽了魔力。 但他说:“身为男儿,必须有保护妻儿的能力,所以魔力必须留下,那边只能牺牲一张俊脸了。” 但北宫馥知道,他是要给兰夫人一个保证。 一生一世的保证。 当这张俊美得让天地为之失色的脸不存在之后,身边的花花草草自然会少很多。 至于月恨水,自然非常顺利地接管了魔族,成为新的一任魔君。 他在魔界的名字叫重光,不过北宫馥依然还是习惯叫他原来的名字。 叫了三十年,改过来真是有点困难。 “所以,你叫我夫君就可以了。”月恨水私下这样跟她开玩笑。 北宫馥笑起来,摸摸自己再次鼓起的小腹:“你说我现在到底是魔族还是人族,这孩子都怀了三年了,也不见瓜熟蒂落。” “娘的肚子都有点凸起了,你的药是不是起了作用,以前一百年才会凸起,三百年才会剩下,还要孵化七百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上次给一个魔接生,她吃了我的药,改了体质,二百多年就生下了一个健康的魔族。” 月恨水笑了起来:“什么魔人神的,现在天外天已经洒下甘露,改了三界各族的体质,现在三界都可以通婚了,人魔,,人神都可以成亲并生下孩子。” “是啊,赑屃叔叔当了天帝之后,第一条颁的就是这规矩。” “我也是有些意外,原来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月恨水笑了起来,“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娶亲了。” “天池圣母,居然是他的梦中情人,没想到的是,圣母居然也喜欢他这个鬼样子。” “他现在可以天帝,你没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吗?” “嗯,牛鼻子倒是不见了。”北宫馥笑着点点头。 “自从天池圣母变成王母之后,他确实顺眼多了。”月恨水笑道,“所以还得感谢你那位婶婶。” 北宫馥抿嘴:“你呀,还说天帝,你自己不也是如此,不过早知道如此,当年你也不用改变体质变成人类迁就我了。”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如果不是变成了人类,我们也不会有心远,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孩子,还有,我也不会和你练成魔医术,你也不会成为现在魔界驾驭在魔君之上的魔医啊。” 北宫馥笑了起来:“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现在的地位好像比你高呢。” “你想做什么?” “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是不是应该在家带孩子,我地位比你高,自然比你忙。” “这个自然没问题。”月恨水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很快,他就凑上前,“但是现在,我在上好不好?” “喂……”北宫馥拍他一下,“孩子在呢。” “怕什么。”月恨水将她搂在怀里,“正好告诉他们他们是怎么来的。” “你……不要脸……唔!” 屋外,月亮和星星都羞愧地躲进了云层之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外面,小声交谈着。 “姐姐,爹娘是这么把我们造出来的吗?” “听爹说是这样的……”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才能生出孩子来?” “我才不要生,生孩子很痛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娘生你了。” “那我以后也不要孩子了。” “为什么?” “爹说的,不能让心爱的女人痛。” “切,我才不信。” “为什么?” “你看娘的样子好痛苦的样子,爹还不是很兴奋?” ……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