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洗发精放在喜欢与讨厌之间》 把洗发精放在喜欢与讨厌之间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录入:深夜读书会 读书群:714435342 成为大人之后,喜欢的种类也增加了。 小时候只知道喜欢。 但是现在知道的喜欢有好几种。曾经喜欢过、也许会喜欢、不可以喜欢、喜欢我的话交往也可以,诸如此类。 如果如此麻烦又复杂的事情是成为大人的象征,真希望可以永远停留在小时候。 「我喜欢你。」 我们一定为了这一句话,考虑太多与真实心情无关又多余的事。 比如说怎么和朋友解释。比如说会在公司里造成流言。比如说一起生活的话合不合得来。 我偷看走在身边的前辈侧脸。 比如说,喜欢的人是有妇之夫。 如果说出我喜欢你,可以像说谢谢一样简单就好了。 这些事阻挡了我喜欢的心意。 「我喜欢吃拉面,只是一个人去吃又怪怪的。」 「也是,不过你突然在奇怪的时机说,吓我一跳。」 前辈说完后,改用外侧的手提着公事包。 即使心里明白这行为没有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有些在意,靠着内侧的手也跟着晃来晃去。 时机很奇怪吗?刚刚等红灯的时候,前辈告诉我「那边的拉面店很好吃。」灯号却在我转头看时恰好转绿,过马路时稍微想了一下事情,到对面才这样回答。也许时机真的很奇怪吧。 商店橱窗里的女用上衣映入眼帘。鲜艳的淡蓝色宣告春天的来临。 神户是个奢侈的城市。仿佛要让人在街上寻宝,有许多隐藏在巷弄间的小店。刚刚从公司走到三宫车站的路上就有三间。才刚出社会,宣告季节变化的角色却已不是花草或天气,而完全变成了商店橱窗。 「小西是第二次见到今天的客户吧。」 前辈转过头来。比我高的前辈站着对我说话的时候,身子总是有些往前倾。虽然只是为了对上我的视线,但我很喜欢这个角度。 「是。上次是和业务部的菅井一起来的。那时前辈正好去做展示间的介绍。」 「啊,没错。那今天交给你主讲如何?」 「咦……可以吗?」 「当然。你又不是我的助理。」 室内设计师。一直很喜欢家具和杂货的我,国中时就决定了将来的梦想。 考上建筑系,在学生时期取得了室内设计师的证照,接着进入现在任职的这间位于北野的事务所「leaf」。 这是一家员工二十人的小公司。主要负责一般家庭的新建案和改装时的咨询服务,当然也承接设计业务。 选择这里的原因当然也包含对北野的憧憬,但最主要还是因为「leaf」至今设计的作品都非常吸引我。官网和杂志上的实景照片都让我兴奋地想入住。 能进入第一志愿的公司真的很幸运。我以为在这里可以从事我憧憬的工作。 不过落差总是随处可见。无论多美丽的房间,住进去还是会有令人不满之处。 想成为室内设计师的女性很多,但这间事务所也许是因为社长是从大型建商独立出来的建筑师,还残留着建筑业界由男性主导的文化。也有可能是因为接手的工作大多来自社长与前公司合作的建案。 跑现场是男人的工作、行政事务是女人的工作。中间有一条隐形线作划分,第一年时我觉得自己做的几乎都是绘图和确认报价的工作。 「小西做得很好。要拿出自信,多多表现。」 会对我这样说的一定只有前辈。 「好。」我点点头这么回答,微微举起握紧的右手。 一起进公司的同事当中,我大概是最努力学习的。假日也会到各式各样的展示会场和样品屋参观。也已经确实掌握今天要拜访的房子、客户的喜好,感觉能带动话题的样本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嗯,没问题。 「我反而还担心你认真过头了。你最近不是都很晚下班吗?」 「这是我喜欢的工作,所以没关系。」 「那就好。话说今天的客户是怎样的人?」 我回想起之前和业务一同拜访的情景。 这对婚姻生活迈入第二年的夫妇,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下定决心买了独栋房屋。虽然聊了不少,但感想用一句话就能形容: 「看起来很幸福的人。」 「那我们得加油喽。」 他笑着不经意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个笑容让我心头一震。现在还在工作、工作。我对自己说。 我最近变得经常和小岩井前辈一起外出。 「leaf」由三个部门组成。业务、总务、以及我们设计部。实际工程外包给合作的工务厂商。 外出拜访虽然应该是要和业务一起去的,但小岩井前辈比较特别。他曾经是业务部的小主管。因为想做设计而开始自学,取得证照后强烈要求上层,因而得到调任机会。如今在设计部也是小主管,在公司里渐渐成为仅次于社长的重要人物。我在找工作时看到觉得很棒的设计作品,多半出自小岩井前辈之手。 能在崇拜的人底下工作。这么美好的机会实在难得。 前辈教了我很多事。从能够博取客户好感的提案技巧、与现场工作人员的相处之道、素材的使用方法、间接照明的选法,甚至是公司附近的美食餐厅。 不过,喜欢却说不出口,要是他没有连这种事也教会我就好了。 煮意大利面的同时,我正在炖煮加入丰富蔬菜的酱汁。在白酱中混入许多切碎的罗勒。我最近发现罗勒和牛奶意外地合拍。作为配料的洋葱、红萝卜薄片和香菇都先用橄榄油炒过。 轮流做饭的规定是在决定一起住之前就订好的。 平日的晚餐由大家轮流做。假日多半吃外食,所以没有特别规定。今天是轮到我做饭的日子。 我一边将酱料和意大利面搅拌混合,一边不经意地提起前辈推荐的拉面店,结果从客厅传来不置可否的回话声。 「所有男人都喜欢拉面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拉面理论。又不是美食评论家,谁想听他的拉面理论啊。」 而且她抓到的重点跟我想说的完全不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美看起来心情很差。不知道容易看穿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不过总比不知道她生气好,所以应该算是优点吧。 「朝美,又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嗯,等等说。」 朝美口中的等等指的是晚餐后喝红酒的时候。一起生活以后,没想到妹妹不知何时开始有了晚上喝酒的习惯。 今天要抱怨的是工作还是男朋友呢? 妹妹在西宫的通讯购物公司上班,虽然不常加班或应酬,但精神上似乎饱受折磨。她闷闷不乐地撑着手臂,在客厅桌前翻着时尚杂志。 与在男性社会中吃苦的我相反,困扰朝美的是清一色女性的办公室人际关系。结果不管从事什么工作,问题都在人、人、人。 男朋友的精神折磨更是从不间断。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抱怨大她五岁的男友亮辅。虽然最近比较少抱怨,但不是因为他们分手了,似乎只是她懒得开口抱怨。看她频频看手机的样子,就知道她仍然被耍得团团转。 以前常常有人说我们姐妹长得很像,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说了。浅棕色的发丝、漂亮的指甲、轮廓分明的妆容、闪亮亮的服装和包包都是我学不来的。不但比我高也比我瘦一圈。就像她正在翻的杂志里出现的女 孩们。 「纱子姐,你说的那间拉面店在哪里啊?」 另一个妹妹难得加入对话。 结衣从小就和我或朝美完全不像。穿着也好、说话方式和内容也好,都拥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总之是个奇怪的女孩。 现在的结衣穿着毛背心加上斗篷,在电视机前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简直就像是一只毛线怪。 「结衣,你离电视太近了,眼睛会坏掉喔。」 我这么说,她才挪动身体稍微退后一点点。电视上正播映职棒开幕战。可说是爸爸养大的老三,受到爸爸影响最多,非常喜欢看棒球赛。 但是我很清楚这孩子不只是个性怪。爸爸和朝美应该是在神户市主办的插图大赛获奖时发现的吧。从那之后,她成为专业插画家。家里蹲女孩一下子成为亲戚们的共同话题。 我一说出今天听到的拉面店店名,结衣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寻。 「恕我直言,说那间拉面店好吃似乎是过誉。那间店我也去过,汤头的原创性有些不足。应该只有平均分吧。」 「这里也有呢,我的拉面理论。」 朝美从杂志中抬起头低声说。 「拉面好吃的条件在于第一口好吃,并且最后一口也好吃。第一口好吃的店不少,但是最后一口也好吃的店却可遇不可求。」 「我又没问你。」 「结衣也会去拉面店吗?」 我感到意外地发问。结衣不怎么喜欢出门。没事的时候常常躲在房间里。取而代之的是时常寄到家里的网拍包裹。 「对我来说,一个人走进拉面店比一个人走进星巴克还容易。」 「哪里容易啊?拉面店不都是大叔或学生吗?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走进去吧。」 「星巴克是时下女性们光顾的店。朝美姐就是那一型的人,所以才不懂。」 「我才不想懂。」 两个妹妹的对话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试完味道,我把意大利面盛盘,用特地留下的罗勒叶装饰。 今天的晚餐是罗勒白酱意大利面、热狗蔬菜汤加上沙拉。听到我说煮好喽,结衣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帮我端盘子。朝美因为今天不是轮到她,所以动也不动。 晚餐由我和朝美两人轮流负责。结衣说好听点是不擅长做菜。所以作为交换,打扫和洗衣服就是她的工作。 「啊,红萝卜。看起来好好吃。」 结衣一边端着盘子一边说。结衣小时候很挑食。最不喜欢的就是红萝卜,无论怎么凶她,她就是不吃。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红萝卜居然成为她最喜欢的食物。 对内式的厨房是选择这栋公寓的关键之一。 我们总是像这样一边做菜一边互相报告当天发生的事。虽然是受到小时候看的家庭剧影响,但真的认为坚持这点到现在实在太好了。因为我非常喜欢与妹妹们共同度过的时光。 以前住的公寓在阪神大地震后被拆,一家人搬到爸爸的老家垂水居住。祖父母虽然都是非常好的人,但是那个房子要住两家人稍微窄了些,所以找工作的同时,我便开始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 过几年,朝美开始工作时说想一起住。当时我正好想从阪急电车沿线搬到jr电车沿线上。jr沿线的房租虽然比较高,但是找到室友分摊就能住在比现在更好的地方,所以我立刻答应。两个人一起去找房屋中介、确定住处,准备搬家时才发现结衣也一声不吭地跟来了。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三人一起生活。 这里是位于住吉车站高处的3房1厅家庭公寓。公寓名为「月亮皇宫住吉」,名字有些装模作样。四楼的边间能将神户海景尽收眼底。虽说是神户海景,观光海报上常见的港湾人工岛和神户港塔都在远处,只能勉强看到六甲人工岛和深江大桥,即使如此视野仍非常好。 兼具设计感与机能性的对内式厨房、采光良好的客厅、大窗上挂着喜欢的米色窗帘。枫木制的桌子刻意搭配形状不同的椅子。和无话不谈的两个妹妹一起生活。我非常喜欢这里。 「我想说的是,前辈是个很好的人,今天和客户也谈得很顺利。」 「还有喜欢前辈这件事吧。」 等到料理都上桌了,朝美才终于把杂志阖起来。 「我可没有这样说。前辈只是让我有点在意罢了。」 「我很讨厌在意这个说法。喜欢就说喜欢啊。」 她说的没错。虽然想要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我心里很清楚。 我喜欢前辈。 结衣放好叉子,突然轻声低语。 「不伦恋,绝对,不行。」 「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妹妹被我瞪了一眼,有些畏畏缩缩,想转移话题似地轻声说「我开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啊。」 「哦~我觉得即使是不伦,下定决心交往也是恋爱的一种。不过是相遇的时间比正宫晚罢了。不过吃亏的还是女生,所以我不建议啦。」 「……就说了我不会。再说,跟小岩井前辈绝对不可能。」 「问题就在这里。喜欢上这种人不是很无奈吗?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又不是国中生。啊,这意大利面好吃。」 「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跟他怎么样吗?」 「又说这种幼稚的话。」 朝美用看着令人头痛的妹妹的眼神看着我。在恋爱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完全相反。 「姐,你几岁啦?」 「二十六。」 「今年喝过几次喜酒了?」 「三……四次。」 「所以说,又不是学生了,拿到第二颗钮扣就算成功的恋爱算什么啊。」 「喜欢上了也没办法啊。」 「这我知道。但是就算喜欢上了,只要努力就可以忘记的。像电影剧情那样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的恋爱根本不存在。不想忘记的人才会忘不掉。」 「真是名言啊,朝美姐。」 「你给我安静。」 「喔。」 结衣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才这么想,没想到她很快地把嘴巴凑近沙拉盘,像松鼠一样磨磨蹭蹭地吃起沙拉。 「结衣,脸不要靠着桌子吃饭。」 她点点头放下叉子,双手把盘子拿起来,但很快地发现这样没办法吃,才换左手拿。真的像个孩子一样。 「总觉得姐你好像是,故意喜欢上一个碰不到的人。」 朝美立刻把话题转回来。 才不是呢。 我想这么说,但话没说出口又吞回去,因为确实如此。上大学之后,我喜欢的总是无法碰触的人──要好的学姐的男朋友也好、已经订婚的助理教授也好。 我觉得和其他有姐妹的朋友相比,我们彼此的牵绊非常强烈。也许是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关系吧。无论什么事都是三人一起讨论,目前为止谈过的恋爱就更不用说了。 对我的恋爱经历了若指掌的朝美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但是,起码我不是刻意做这样的选择。 「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潜意识喽?这样更糟糕。」 「纱子姐会不会是想成为悲剧的女主角啊?」 连结衣都逮住机会这样说。真被两个妹妹好好地数落了一番。 不知为何,晚餐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难得我觉得今天煮得很好吃。 「你跟那个洗头男孩说了吗?」 「他叫小俊。」 结衣补了一句。朝美当然不是忘了他的名字。小俊出现在我的话题里 已经好几年了。 「说了。因为我们约好彼此没有秘密。」 「结衣,拿啤酒来。」 朝美似乎是忍不住开口了。虽然我不觉得白酱意大利面适合配啤酒。 结衣不发一语地起身,驼着背走向厨房。 「如果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再跟他见面比较好吧?」 「朝美姐,有黑的和白的,你要哪个?」 「白的,气泡酒。」 「只是朋友见面而已。」 「哦,朋友啊。」 结衣拿着啤酒回来。太好了,她连玻璃杯也一起拿过来了。朝美虽然不介意,我却很讨厌在餐桌上直接喝罐装啤酒。 朝美把啤酒注入玻璃杯,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只觉得你把人家当备胎。」 「我会生气喔。」 「我刚刚也说过了,不想忘记才会忘不掉。因为姐在他身边,小俊才会一直这样吧。」 「是叫你放他自由的意思。」 「结衣,你不要说话。」 「喔。」 「你不觉得小俊很可怜吗?」 七年前的新神户车站掠过我的脑海。 那一天,我和小俊一起,目送朋友前往东京。 我不禁笑了。 我不经意地伸出手碰到了桌角。光滑的枫木触感十分温柔。指尖抚摸着圆角,我开口说道: 「可不可怜不是我决定的。」 两人直直盯着我看。 朝美无言以对地叹口气,结衣则低头默默地吃起意大利面。 对于我的恋爱,两人不再开口。只说了红萝卜好吃、意大利面的酱汁也很好吃这些迟来的赞美。 夜晚窗外的海上,可以看见一艘航向远方的渡轮灯光。出海后渐渐变得渺小,最后隐没在人工岛后方消失无踪。 看得见大海的房子,与无话不谈的两个妹妹一起生活。 我非常喜欢这里。 甲南山手一带有许多坡道。 出车站后走向朝山的上坡,面向大马路的街角上,常去的美容院静静伫立着。 小俊是在我常去的美容院工作的男孩。 虽然如此,早在他成为设计师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进入店内,挂在大门内侧,像是非洲乐器的摆饰喀啦喀啦地响起。 不仅是乐器,小俊工作的这间美容院「le kutum」风格统一为异国情调。所有摆饰都是店长基于嗜好所搜集来的,打造出一个美妙的空间。用嗜好决胜负的设计风格,有着知识与算计无法模仿的魅力。 「啊,纱子姐,好久不见。」 小俊突然从店后方探出头来。 以小狗般的可爱笑脸为招牌,年纪比我小的男孩。 发型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设计师真的常常改变发型。虽说就像从事服饰业的人每天都会换造型一样,但还真是活力十足。现在的发型已经过了一周年,只用两款长裤、三款上衣轮流搭配的我真该好好学习。 「嗯,好久不见。」 我轻轻举起手走进店内。 没有其他客人。这里原本就是只有三个座位的小小美容院。 店里的设计师除了留着帅气络腮胡的店长之外,就只有小俊。店长知道我是来找小俊的常客,脸上露出微笑说了声「欢迎」。 小俊不高。今天我穿乐福鞋,要是穿高跟鞋就比他高了。所以每次来这里时我总是穿平底鞋。 「这边坐。」 在柜台报到后,小俊带我到后面的洗头椅上。 他不会问我今天要做什么服务。 因为我在这间店除了洗头,什么都不做。 我身边几乎没有人只为了洗头去美容院。虽然与美容沙龙相比便宜很多,却是小小的奢侈。 「小俊,现在的发型很适合你。」 小俊有些腼腆地笑了。 「谢谢你。定型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毛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毛巾散发些许的莱姆香气。 国中时总是嘲弄小俊发型的事仿佛不存在。 小俊以前是棒球社的,然而头发却留得很长,长时间戴着帽子,每次练习完头发就变得很塌。 但是只有从帽子后面调整尺寸的地方露出来的头发维持原样,就像鸟的尾翼。觉得非常好笑的我常常嘲笑他,说是制服上停了一只鸽子。 「小俊,来店里的女客人应该都很喜欢你吧。」 困扰的笑容。天真的笑脸和当年的棒球少年一模一样。 我自知这样问是藏着坏心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厌恶欺负小俊的自己。 「没有啦。来的大部分都是长辈,只把我当小孩子看。店长才是人气王呢。」 「那位倒是真的很受欢迎。」 「对吧?」 我瞥了在柜台写着纸条的店长一眼。原本就略黑的肌肤、精瘦的身材加上络腮胡,有着舞者般的野性气息。 「今天要做头皮保养吗?」 「麻烦了。」 「谢谢。那我把椅子放倒喔。」 小俊踩下踏板,慢慢把椅子放下来。最近坐着就能洗头的洗头椅渐渐增加,但我绝对比较喜欢这一种。 完全躺平后,脸上盖上纱布。纱布上也有莱姆香气。 耳边传来莲蓬头的水声。虽然看不见,但是小俊正为了我在调节水温。我很喜欢这个声音。 「会不会太烫?」 头发淋湿的感觉。「嗯」我吐气似地回应。 人们常说女人比男人更细腻。 常说女人严谨、细心。我们部长就说女人擅长琐碎的工作,理所当然地把准备清单和确认估价这些毫无关联的工作丢给我。 不过,只有洗头不一样。 男人洗头的手指比女人细腻多了。 小俊温柔地对待我的头发,就像王子将毫不知情的公主轻轻抱起。即使公主心里想着别人,也装做没有发现的样子。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听到我问,小俊开心地笑了。我脑海中浮现把好成绩给父母看的小孩笑容。 「我很快就能帮纱子姐剪头发了。」 「真的吗,好厉害喔。」 即使拿到设计师执照也不代表能马上帮客人剪发。小俊在这间店累积了两年的助理经验,去年才开始负责男性和儿童剪发。 能够负责需要更高技术的女性剪发,代表店长终于认可他能独当一面了。 「纱子姐,下次不要来洗头,请来剪头发吧。」 「要不要剪呢,好犹豫喔。」 我来这间店只是为了洗头。剪发、染发都是到大学时期就常去的美容院,设计师姐姐也和我很要好,不能轻意背叛。 「别这么说,请相信我一次。」 「等我看看你的手艺再说喽。」 虽然嘴巴这样说,但我内心想着至少要当一次小俊的客人了。 「有哪里需要加强吗?」 「右耳后面、头顶和脖子的地方。」 「太多了吧。」 他笑着说,还是细心地把手移到我说的地方。 第一次给人家洗头是在大学的时候。 那时小俊还是专门学校的学生,在元町的美容院打工兼学习。依法规定,没有执照的准设计师们连洗头也被禁止。小俊在店里就负责接待、搬东西和打扫,还有剪发和染发时的助理。 所以我偶尔会在打烊后到店里当小俊练习洗头的对象。因此,小俊帮我洗头到现在也有好长一段时 间了。 「要用什么香味的润发乳?有柑橘、青苹果和柠檬。」 「嗯~青苹果。」 「发生什么事了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一时语塞。 我知道小俊发现我出了什么事。因为自从那个雨天以后,只有在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我才会来洗头。 「虽然发生了,但也仅止于此,所以我很烦恼。」 我用有些戏谑的口吻说。这是上次朝美对我说的。 我用自己的角度思考了妹妹们的话。完全如她们所言。前方无路可走却还是喜欢上了。又不是小孩子,可以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纯粹感到开心的时候早已过去。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对啊。你猜对的话,下次请你吃午餐。」 「是喜欢上某个已婚的人吗?」 「哎呀。」 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回答。 我明明知道小俊的心意,却抛出这种话题。我知道自己这样很坏心眼。但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一直以来,我对小俊都毫无保留。 这四年来,恋情的开始与结束,都有小俊帮我洗头的身影。 四年前的雨天,我失恋了。 出社会之后,我很快地谈了恋爱。对方是在同业派对上重逢的大学学长,在学时就是十分受欢迎的风云人物。得意忘形的我第一次约会就顺势接了吻,去了旅馆。 但是学长有个交往很久的女友,还是位让我望尘莫及的美人,我只不过是被玩玩的对象。 受伤的我希望能让某个人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我明白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小折叠伞挡不住那天的雨水,淋湿的手隐隐作痛。 仿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小俊打工的店门口。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从窗口往内看,可以看到独自留下来练习的小俊。 很快地,他发现站在门口的我并让我进去。 我对他说出了一切。 小俊帮我泡了一杯咖啡。然后一如往常帮我洗头。 他的手指、洗发精的香味、温暖的水流、将我包覆的声音。所有的所有都像在温柔地抚平我的伤痕。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纱子姐哭。」 小俊这样对我说。 听到这句话,我决定不要再当他的练习对象。 他的手指、为我洗头这件事,成为我心中特别的存在。 从那一天起,只要有美好的相遇,我就会到小俊店里请他帮我洗头。即使知道对方另有喜欢的人,也一样到小俊店里洗头。喜欢某个人、讨厌某个人、遇见某个人、离开某个人、被某个人的话伤害,不知如何是好、心烦意乱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请小俊洗头,请他听我倾诉。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话题,小俊总是静静地听我说。仅仅如此,感觉便豁然开朗。他的手指温柔地为我按下头上某处的换气扇按钮。 「说好请我吃午餐喔。」 小俊开心地笑着。 不愧是四年来听我宣泄情感的对象。在这个年纪比我小的男孩面前,我似乎无所遁形。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小俊是什么时候。 他是国中时和我很要好的佳奈美小两岁的弟弟。这对姐弟感情非常好,在走廊上碰到时都会停下脚步聊天、放学遇到也会一起回家。所以不知不觉间,我也开始会和小俊聊天。 我和佳奈美到高中都读同所学校,一起参加合唱团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毕业后,她考上东京的大学,我送她到新神户车站。那时小俊也在。 改装前的新神户车站不像现在有很多漂亮的店面。我们彼此说着保重喔、加油喔、到了再传简讯这些积极正面的话,挥手无数次。虽然有些寂寞,但成为大学生的兴奋之情更胜一筹,像是各自要到不同地方旅行似地干脆的离别。 实际上,佳奈美没有回到神户,现在在埼玉置产,与好老公和两个小孩一起生活。那时当然无法想象未来会是这个模样。 「姐姐真的走了呢。」 佳奈美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耳边传来的发言像是瞄准了我心情平复的时机。 「小俊也想去东京吗?」 「我不去。我已经决定好自己的梦想了。」 小俊边说边拨弄刘海。 自从国中不再打棒球之后,小俊的发色变得更接近棕色。用发腊固定的头发和一般男生常见的那种一撮一撮的感觉不同,只有发尾随性地呈现波浪状。 「这么厉害,已经决定啦。」 「纱子姐不也决定了吗?怀抱梦想不是什么厉害的事。」 「对喔,也是。」 我回答的同时有些吓到。因为小俊看起来忽然变得十分成熟。 「你的梦想是什么?」 「发型设计师。」 「这样啊,这么说来小俊最近的发型都很时髦。」 楼上传来新干线出发的铃响。佳奈美一定是搭这一班车吧。 虽不是刻意等待,但铃响后我们一起背对剪票口往外走。新神户站后面是山。三楼是月台,一、二楼是大厅。窗外可以看见驶向山顶的布引香草园的缆车交会而过。 「以前后面明明像鸽子一样翘起来。」 「我后来是故意的喔。」 「故意?」 「练习的时候,故意让头发从帽子里露出来。」 小俊害羞地笑着。男生偶尔会为了搞笑,故意做些奇怪的举动。一副不喜欢我嘲笑他的样子,其实并非如此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真有一套。 「那个,纱子姐。姐姐离开后就不会像这样跟我见面了吗?」 「嗯~不知道耶。」 我装出烦恼的样子,心想应该是吧。 小俊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是朋友的弟弟毕竟不是朋友。朋友一旦离开,见面的理由自然就消失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白。 「嗯,反正我在这里念大学啊,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吧。有事想找我聊的话随时联络我喔。我可以代替佳奈美听你说。」 我把小俊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没有其他想法。但也像是可爱的学弟,所以我没有说谎,只不过备注是我不会主动联络。 从新神户车站转乘地铁必须走很长的楼梯下楼。经过小店旁,准备踏上楼梯时,传来小俊认真的嗓音: 「那,有件事我连对姐姐都没有说过。」 周遭没有人,只看到刚刚超越我们的公事包大姐走下手扶梯。 「是什么事?」 我双手放在背后,转头问: 「我喜欢纱子姐。」 该说是女人的第六感吗? 或者是善于察言观色呢? 小俊开口前的瞬间,我就有种要被告白的预感,所以实际听到也没有动摇。 只不过,我十分犹豫该怎么回答。 「这有些超乎我想象了呢。」 我当然很喜欢小俊,但是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恋爱对象看待,说实话,根本不可能。 「我不是想要怎么样。我只是不喜欢隐瞒自己的心意和你见面,也不喜欢成天担心说出口会破坏现在的关系。」 小俊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情。 是一开始就打算这样说,还是不希望被当成弟弟对待,我无从得知。不过,如果是临时反应,也未免说得太好了。 「我知道纱子姐不喜欢我。所以我不会要求你跟我交往。请你在知道我喜欢你的前提下,还是保持我们现 在的关系。」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告白。」 「不可以吗?」 「不,很有趣。」 我们交换了彼此的电子信箱。 小俊可能很清楚。如果只是朋友的弟弟,关系一定会疏远。 自此之后,我和小俊偶尔会彼此发讯息。偶尔去吃个饭。偶尔像在约会,但是不曾接吻。虽然是非常愉快的时光,但也仅止于此。 欸,小俊。我想过好几次喔。 如果能喜欢上你该有多好。 我清爽地回到家,听到妹妹们开心的声音。 两人正在阳台剪头发。地上铺着报纸,上面放着客厅拿过来的椅子,而结衣穿着雨衣坐在上面。结衣的眼前则是拿着剪刀的朝美,表情十分认真地蹲在地上。 「我回来了,你们在干嘛?」 一开窗,春风拂面而来。虽然走在外面没什么感觉,我们四楼的房间却很通风。 「纱子姐,你回来啦,我们在剪头发。」 「嗯,看样子也是。」 「这孩子叫我帮她剪刘海。」 朝美像是精神用尽似地,呼地一声叹口气说。 「女孩子就去店里给专业的剪吧。」 「不用啊,我只是想剪刘海。」 结衣不是很喜欢美容院。总是让头发留得很长。总是说些出门的时候戴帽子就好了,这种令人不可置信的话。 刚开始虽然常常念她,但事到如今我也放弃了。等到这孩子有喜欢的人就会改变了吧。虽然不知道会是何时。 「咦,你去弄头发吗?」 朝美回过头来,马上就发现了。果然好眼力。 「嗯,只是洗个头。」 「常去的那间吗?」 「没错,常去的那间。有意见吗?」 「我什么都没说喔。」 似乎没有想要继续上次话题的意思,她无奈地转向结衣。 「朝美姐,我想问你,时下女生在什么时候会专程去美容院洗头发?」 「我说你,不要把我当成时下女生的代表好吗?」 朝美把剪刀拿直,一点一点地剪着刘海说。 「因为我不会去啊。美容院是剪头发、弄造型的地方,专程去洗头发,我无法理解。」 我听着很有朝美风格的吐槽回到客厅,冲了杯即溶咖啡。杯子里放一匙粉末,用热水壶注入热水。看着没有完全溶解的颗粒慢慢浮上来,代替朝美回答: 「想转换心情的时候、沮丧的时候、做什么都心烦意乱的时候。」 「去买新衣服更能让心情放松呢。」 「伤心的时候甜甜圈最好。」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懂这个想法。」 「朝美姐,甜的东西和圆的东西对人很好。所以甜甜圈最棒了。顺带一提,我喜欢天使法兰奇。」 「就说了我完全不懂。」 我双手拿着咖啡杯回到两人身边。晴天的阳光反射在神户的海面,闪闪发亮。 我靠在阳台门口,享受春天的轻风。刚洗好的头发柔顺飘逸,淡淡的青苹果香气,几乎只有选择洗发精的人才闻得到。 我的意见好像完全得不到认同,那么…… 「……对了,那就是想忘记自己是大人的时候。」 两人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我总是这样想:小俊帮我洗头的时候,我就像个孩子一样,而且是个故意欺负喜欢的人的强势女孩。 「纱子姐。这我更没有共鸣了。」 「啊~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 「没关系,反正只要剪短就好。」 「你啊,不是说要约会才想剪头发吗?怎么会没关系。」 「咦,结衣要约会?」 朝美的话让我吓一跳,不禁开口发问。自从一起生活到现在,不要说约会,结衣连和男生一起出去玩都不曾有过。非必要根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和男性单独吃饭就叫做约会吗,下周的会面基本上可以这样定位。」 「这孩子什么都不说。」 「详情容我后日另行告知。因为目前思绪还没整理好,没有信心能传递正确的讯息。」 「这种事随意就好啦。」 这样啊,结衣要去约会啊。 反复想了几次,不自觉像妈妈似地有些开心。 但是约会前至少该去一趟美容院嘛。 接着我回想起自己也有约,虽然不会让人心跳加速。 「欸,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推荐好吃的午餐?」 朝美把视线转向我,要我说得详细一点。 「因为下次要跟小俊一起吃饭,我对甲南山手车站那里不是很熟。」 我上班的事务所原则上是周休二日,但是没有固定的公休日。大家都是依照业主的时间和工作状况各自休假。当设计师的小俊也差不多,要配合彼此的休假难度很高。 所以午餐就决定在我的休假日、小俊午休的时候。车站附近当然比较好,但是我只有去找小俊的时候会到甲南山手。完全不知道那一带有什么餐厅。 「拉面可以的话,走一小段路有间不错的和歌山拉面店。」 「否决。」 「午休时间多久?」 「听说只有五十分钟左右。」 我说完后心想,这真是一场急促的约会。如果这样就能浮现出刚刚的笑容,小俊也许很幸福。我试着思考如此残忍的事。 「我来煮。」 朝美冒出一句意外的发言。 「小俊说过他是开车上班吧。那姐你去店里接他的话,来回只要十分钟。剩下四十分钟可以在这里吃午餐。」 朝美的眼神似乎在测试我的样子。 「嗯~这有点……」 这样说不定不算奖赏。这样想的我也有些残酷。如此一来不就正如朝美所说,我好像真的把他当备胎。 仿佛猜透我内心的想法,朝美又说了一次。 「请他来我们家嘛。我也好久没看到大槻了。」 这句话也很让人意外。大槻是小俊的姓氏,我有时会不小心忘记,但小俊其实和朝美念同一所高中、同一个年级。不过我以为她早把小俊的姓氏给忘了。 怎么办呢?被妹妹盯着看,我有些犹豫。不,也许只是假装犹豫。 答案,其实在一开始就决定了。 保持对新事物的灵敏度也是重要的工作。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就是社长。 我把平常休假会去的展示会行程写在白板上。急迫的工作也正好告一段落,今天下午不进公司都没问题。部长也立刻核准了。工作第五年,这样安排时间也不会被说什么吧。 抵达元町车站的派出所前,距离约定时间明明还有十分钟,小俊却已经满面笑容等着我。这样的忠实让我很开心。 结果,我拒绝了朝美的提案。 我、朝美、小俊,还有结衣。四个人的饭桌让我有些踌躇。说实话,我不想让朝美看见自己和小俊说话的样子。 因此我选择主动配合小俊的休假。换句话说,把展示会当借口,平日自由的午餐时间就到手了。 学生时期就常来的三宫是我的主场。从平价的法式料理到内行人才知道的咖啡店,我都暸若指掌。今天应小俊的要求选择中华料理。 与神户中华街相隔一条街上的四川料理店,人气菜色是微辣的麻婆豆腐。我和小俊都喜欢吃辣。最重要的是,这里和公司所在的北野有段距离,不会遇到公司的人。 两个人享用完一顿微辣的午餐后,顺道去 了中华街入口的星巴克。据我所知,这里是神户最时髦的星巴克。 店面北边是南京街的长安门。后方是元町商店街的彩绘玻璃、对面是保留外国人居留地时期复古风味的大丸百货。往高处看,可以从大楼之间看到俯瞰市街的六甲山。 每次来到这间星巴克,都觉得神户真的是一座很棒的城市。山海围绕,各个时代与文化交融的街道,有着其他地方没有的独特个性。 我们坐在露天座位,各自点了一杯不同口味的星冰乐。接在麻婆豆腐之后的鲜奶油滋味特别甜。 进入四月,天气虽然变得温暖许多,但可能是今天风大,和室内座位相比,露天座位空荡荡地。环顾四周,脑中突然浮现结衣说过的话,不禁笑了出来。 我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小俊,说了妹妹的事。 「星巴克是时下女生会来的地方啊,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笑着觉得有趣,没想到会得到他的共鸣。 「真的吗?」 「看到穿西装的人打开电脑、情侣开心地聊天,会觉得明明没事还一直坐在这里的自己很不好意思吧。」 「是吗,没关系吧?」 「买的不只是咖啡,还包括气氛。所以客人好像也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嗯,也许有人会这样觉得。」 我一边喝芒果星冰乐,一边环视店内。 不管看几次,店内装潢都很协调又时尚。不过我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因为太过时尚而踌躇不前。 现在的事务所设计的主要是住家,但是将来也想试试商业空间。一定会成为很棒的经验吧。 「接下来要去哪里?」 「嗯。我想去看看港湾人工岛的进口家具展示会。也想去看看附近空调公司的样品屋。」 「空调公司是冷气吗?那种东西也要看?」 「对啊,非常重要喔。」 回想起过去的失败经验,我忍不住想笑。当然那时不曾想过会有能够一笑置之的一天。 一年前,设计案在交屋前发生问题。本来应该装在窗户上的冷气却装不上去。装潢途中,业主要求将百叶窗改成窗帘,这项变动没有及时反应在设计图上,所以冷气的叶片挡住了突出的窗帘轨道。 这是非常基础的失误。事到如今不可能要求业主改回百叶窗,小岩井前辈建议着急的我,如果是同一间公司的最新冷气机型,长度较短,也许可以装上。我匆忙跑去电器行,一看果真如此。 他告诉我不管是冷气、冰箱还是洗碗机,只要是存在于房间的东西都必须要充分了解。 想起昔日的失败经验,我忽然想说出口: 「欸,小俊。我有喜欢的人。」 所以,我说了。 现在明明和小俊约会。明明知道小俊有多期待今天。 「上次听你说了喔。」 小俊笑得很灿烂。就像在帮我以外的客人洗头时一样。 「是公司的前辈,大我五岁的有妇之夫。」 「你喜欢他哪里呢?」 我知道小俊会这样问。 不可以搞不伦、放手吧,这些话他都不会说。总是不主张自己认为是对是错,只是接纳我的一切。这一点我很喜欢。 我跟他说了冷气的事,还有其他琐碎的回忆。 说出口才发现真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业主间快要发生问题的时候给我建议、他设计的房间有多棒、挑家具的品味跟我很像、推荐的午餐很好吃、领带是我喜欢的牌子。 小俊依然笑着对我说「是不错的人呢」。 嗯,我知道。是不错的人,虽然比不上小俊。 「为什么小俊总是这样听我说话呢?」 他注视着我,仿佛我说了很不可思议的话。 「你喜欢我吧?」 「是的,非常喜欢。」 「那怎么什么话都不说?你不生气吗?我明明知道小俊的心意,却这样约你吃饭、跟你分享我喜欢的人。不觉得我很狡猾吗?」 「不觉得。而且狡猾的人是我。」 这次换我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能将自己的心意全盘托出的单恋很轻松。把烦恼全丢给对方,自己只要静静等待。狡猾的人是我。」 才没有这种事。 狡猾的人是我。 要是把小俊的事说出来,我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所有女孩厌恶的对象。 我正在对小俊做很残忍的事。但是却无法停止。我不想放掉这个爱慕自己、年纪比较小的男孩。但是我却如此地想要伤害他。 就像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可爱小狗。明明很高兴,却想把它甩开、想叫它滚一边去、想测试它忠心的底限。 「纱子姐希望我生气吗?」 小俊这样问我,我没有回答。但是我心里明白不是。不是希望他生气,小俊只要显露出一丁点的嫉妒和占有欲,我的心就会离他远去吧。 不是要他生气。只是希望他伤害我。 我伤害小俊,是因为希望他也一样伤害我,希望他讨厌我、希望他威吓我、希望他告诉我,他对我而言到底是什么?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知道。 刚搬到现在住的公寓时,家里曾经接过骚扰电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很喜欢小俊的女生。 只要朝美和结衣接电话,对方就一声不响地挂断,连续四次。当我接起第五通电话时,对方终于开口: 『请让小俊自由。』 戏剧般的台词。她一定想了好几次吧,电话是我接的就这样说、是我接的就这样说。这样一想反而觉得对方很可爱。电话的另一头,喜欢小俊的女孩想出最能伤害我的一句话。 但是很遗憾,这句话伤不到我。 我双手拿着话筒,静静地笑了。就在刚刚还为了骚扰电话感到生气的妹妹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谢谢你。」 我这样回答。 电话很快地挂断,再也不曾打来。 谢谢你讨厌我、谢谢你责备我、我应该更加被讨厌、我必须受更多伤。 不过,我知道。其他人的言语都无法真正伤害我。真的能够伤害我的只有小俊的话。 我希望他对我说什么,怎么做我才能被伤害。只有这件事,我绞尽脑汁思考也没有答案。 清理新房子的时候,听到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啊~为什么我们得做这种事啊。」 江美今天不知道抱怨第几次了。烫卷的明亮棕发垂落在脸颊两侧,画着完美眼妆。她是事务所里唯一的后辈,惹人怜爱又像洋娃娃,即使身为女性的我也想保护她。 如果高中或大学是同班同学,我们一定分属于不同的小团体,但是因为事务所里的女生很少,我们自然变得亲近。 「别抱怨了,快动手做。」 「唉~我以为室内设计师是更光鲜亮丽的工作啊。」 江美擦了好几次地板,一边担心指甲一边说。 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她想抱怨的心情。 我们努力擦拭的是刚刚完成装潢的新家。 我们在这里的理由都是因为建商的工程一延再延。但是今天下午家具会送过来,没有时间可以请打扫业者,只好我们自己来把要摆家具的房间打扫干净。 从配合的建商手中接案子的时候,作为新屋的附加选项,通常都会附带我们事务所的室内设计服务。首先针对新家提出设计案,如果满意的话,家具和摆饰也由我们安排。建商把房子盖好,我们把东 西搬进去。就像接力赛跑交棒工作,这次交棒的时机大幅延迟。虽然错不在我们,但是对家具业者和业主而言根本没差。 「啊~真想去更大间的公司。如果是更大的公司,绝对不会有这种工作吧。」 「嗯,也许喔。」 不过,大公司的话,设计师只有在全部完工时才会到现场。那也挺寂寞的。 「可是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从一到十都很光鲜亮丽的工作吧。只是一小部分看起来很华丽的工作。」 「可能是这样吧。」 「就是这样。因为九默默在背后努力,一才会闪闪发光。」 「话说小西前辈为什么会来我们事务所?前辈应该可以到更大的公司吧。在学时就考到执照,实在太厉害了。」 「才没有,找工作的时候,好几间都没通过。」 「真的吗?」 「不过我们事务所是我的第一志愿啦。看到照片,觉得小岩井前辈设计的房间实在太美了。所以我才想在设计出这样的房间的事务所工作。」 因为她的怨言不少,要是能给她一点刺激也不错,我试着说说正经事。但是似乎对江美没有太大效果。 反而因为听到我话中的小岩井前辈时笑了一下。 「小西前辈,你有听说吗?小岩井前辈目前分居中呢。」 「咦?」 身旁的桶子差点被我打翻。 「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说已经有半个月了。」 「骗人,每天一起工作,我却完全不知道。」 我一回答,江美停下手边工作,仿佛找到休息的借口似地靠近我。 「好意外喔。我以为小西前辈讨厌这种话题。」 「我不喜欢啊,只是有些惊讶。」 自己刚说出口的不喜欢在心中震荡。 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对喜欢这个词却过于敏感。 「那个,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 「上次小岩井前辈问我,小西前辈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吧。」 「那是什么意思呢?直接问本人也就算了,透过我来问感觉不像在开玩笑。」 我不禁语塞。 的确如江美所说。也许不是前辈本人,也许前辈是被哪个朋友拜托。但不像是没有特别的意思。 怎么办?一直以来,虽然不是故意的,单恋的对象总是遥不可及。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恋爱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感觉。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萤幕上显示的是小岩井前辈。我的心跳加速。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美似乎也看到了,开心地说。 我按下通话键靠近耳朵。 我说,小西有男朋友吗? 前辈的嗓音擅自浮现在脑海。 明知道不可能,心跳却变得好快。 『啊,小西?刚刚佐藤先生打电话来,说想再讨论一次配置。格局好像会稍微改变。对方希望约这周六,你有空吗?我记得小西周六休假吧?』 前辈的话当然和我设想的不同。 「是,没问题。」我慌慌张张地端正姿势。 佐藤先生是上次和前辈一起去拜访、看起来很幸福的夫妻。 不用看记事本也知道那天没事。只是刚好没有工作,并不是因为有事才排休周六。 难得周末休假耶,好认真喔,仿佛这样说着的江美抬头看我。 不是的,江美。我很开心喔。 我在心中回答可爱的后辈。 我喜欢这份工作。对于工作务必抬头挺胸。对谈恋爱向来不得要领的我来说,室内设计师这个职业是我的支柱。 周末天气非常好。 约在户外真是正确的决定,我心想。这样的好日子在事务所里讨论设计图实在太浪费了。 我们与上次见面的夫妇一起前往刚完成基础的新房。 他们看起来感情依旧很好,我心中涌出必须为这样的人们打造出最棒的房子的心情。这份工作的乐趣就在这里。 讨论时间比预定的延长许多。这也代表我们听到了许多业主的需求。在车站目送这对夫妇离去时,路灯已经开始放出光芒。 前辈邀我共进晚餐,我们走进车站前的小居酒屋。桌位都客满了,我们两人只好在吧台边并列坐下。 对了,记得朝美曾说她的男朋友亮辅在居酒屋打工。比我年长的打工店员。从她的话中听来,实在很难相信他有好好珍惜朝美。 我之前问过朝美,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得到的回答是「我怎么会知道呢」。 没错,无论过了多久都不可能知道。陷入恋爱之中,真是很贴切的说法。简直就像一个设计好的陷阱,明明走得好好的,回过神来却已经落入陷阱里。即使追究掉下去的原因也于事无补。 先来一杯啤酒、作为开胃菜的毛豆和凉拌芥末章鱼。 总之先干杯。我不会一个人喝酒,但是喜欢有人跟我一起喝。居酒屋的气氛、总之先干杯的感觉,我都很喜欢。就连芥末章鱼这个名字都不知为何可爱得让人好喜欢。 今天的讨论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我想一定是因为感觉合拍吧。室内设计基本上是服务业。会遇到价值观不合的业主、会因为难听的话而受伤。但是偶尔也会遇到这样非常合得来的业主。虽然任何要求都能完美达成才是专业,但要是能顺着自己的喜好进行更让人开心。 所以我心情非常好。酒也愈喝愈顺。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和前辈单独喝酒。虽然话题不离工作,但是聊得很起劲。 流行的进口家具、买沙发应该花多少钱、当笑话分享从以前到现在遇到的客诉、前辈还说了最近遮光窗帘的进化。为什么男人想买那么大台的电视,这个话题就讨论了一小时。 「大电视是成功人士的象征啊。客人来家里的时候,希望有台超大电视。」 小岩井前辈完全是电视愈大愈好教的信徒。 「不过电视真的很厉害,存在感非常强。因为和其他电器不一样,自己可以传递资讯吧。只要有台大电视,不管旁边的家具多时髦都会败下阵来。」 「如果是业主的要求也没办法吧。」 「虽然明白,但是那根本不是客厅,而是电视间。」 「电视间有什么关系。我下次还想买一台六十五寸的呢。」 「六十!那如果要协调,挑家具的时候不就要配合电视了。」 对话像是平行线。但是,很有趣。 能和前辈这样普通地对话。 已经不是和喜欢的人讲话会紧张的年纪了。但是心动的感觉和小时候一样,和可以不假思索地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一样。 关于电视的讨论告一段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那对夫妻感情真的好好喔。」 仿佛回到起点,我想起今天的讨论开口说出。 前辈没有回应。 很快地,我回想起江美说的话。但是现在换话题感觉很失礼。 「前辈现在和太太分居中吗?」 结果,还是问了。 「不。」 苦笑的前辈灌了口啤酒。 谣言只是误传吗,还是已经和好了呢?就像在巧妙时机插入的广告般,前辈最后点的烤饭团刚好送到。 不过在店员端到桌上前,前辈继续说: 「分手了。」 咦?我不禁发出声音。因为恰好送到的烤饭团转移 了我的注意力,所以我没有看到前辈当时的神情。 「分手是指离婚了吗?」 「嗯,我又重回单身了。」 今天我很早就发现前辈没有戴戒指。可是没想到有如此特殊的原因。 恋爱齿轮开始转动的感觉,这一次又离确定更近了一步。 「回到黑漆漆的家里有点寂寞呢,每天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喝酒。」 我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神情。虽然不是能随意说出喜欢的小孩,但也还不是能在此时展现适当表情的大人。研修时学到的tpo原则当然也没有教到这一段。 幸好我们坐在吧台。前辈呆呆地凝视着吧台另一端,似乎对我露出什么表情并不介意。 「难得恢复单身,也想跟谁去约个会呢。但是犹豫半天也不是办法,寂寞的事实不会改变。」 即使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但是我发现静静聆听是正确的。 不晓得是醉了,还是趁着酒意,前辈比平常更多话。 感觉好可爱,我心想。所以才轻忽了。 忽然,前辈整个身子转向我。 「可以的话,下次要不要去哪里兜兜风?」 不需要想起江美的话,谈恋爱从来没有结果的我也知道,这不单纯只是对同事或后辈的邀约。 回到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朝美的心情非常差。 「你回来啦」,光凭这句话我就知道她心情如何,今天的你回来啦有些敷衍。看到穿着套装的我,才兴趣缺缺地补上一句「啊,你去工作啊。」 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呢?工作吗?男朋友吗? 嗯,我想应该是男朋友吧。 她说过已经习惯职场的人际关系,而且今天又是周六。 朝美独自待在客厅,驼背弯腰地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红酒。身上穿着还没换下来的外出服,还是认真打扮过的。莱姆绿的缎面裙、袖口装饰着蕾丝的上衣。刻意留下后面发丝的盘发一定也花了不少时间准备吧。时尚装扮下缩起来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寂寞。 或许是因为这样,我也不禁想喝一杯。 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坐到她身边。朝美显得很意外的瞥了我一眼。说起来,我们两人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晚风从半开的纱窗吹进来。带着些许温意的晚风告诉大家,春天不知不觉地就要过去了。 我打开拉环,啵地一声,长时间被关在罐中的空气逃出来。这个声音,我还满喜欢的。 「你要直接喝啊。」 「单喝酒的话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罐子摆在餐桌上。」 朝美稍微举起自己的玻璃杯,我也轻轻地与她干杯。和妹妹两人的干杯,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姐,发生什么事了?」 「嗯,发生了一些事。」 「好事?」 「也许。」 「朝美好像也发生什么事了,不好的事吗?」 「嗯~怎么说呢?」 电视上在播益智问答节目。五人一队接力回答。不谙世事的偶像答出完全错误的答案,大家笑声连连。 「结衣怎么了?」 「关在房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啊,大家都很辛苦呢。」 结衣每次为人际关系所困时,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除了洗澡、上厕所和吃饭外,也有两三天都不出来的情况。而且直到闭关结束为止都不会说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我们对彼此毫无隐瞒,事实上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正因为什么都能说,才有刻意不说的事──名为家人的矛盾。 「我们先分享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嗯,来吧。」 说完,妹妹把电视音量调低。 从我开始。 我娓娓道出今天仿佛奇迹般的过程。朝美的反应比我期待的还要更冷淡。 「是喔,很好啊。」 我的心情像是难得认真煮了一餐,对方却很敷衍地说好吃。 「那你打算怎么做?」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该怎么办呢?」 「啊?你在犹豫什么?也不是说要交往吧?喜欢的话就跟他去兜风啊。」 她只差没说出我真搞不懂你。的确如此。 「嗯,但是不想交往还一起出去,好像不太好。」 「你不想跟他交往吗?」 「怎么说呢,到了这个年纪就会考虑很多。公司气氛会变得怎么样?我会跟这个人结婚吗?爸爸会不会介意对方是再婚?诸如此类的。」 「那些都无关紧要吧。」 朝美的话让我吓了一跳。 她如此干脆地抛出理所当然的话,更让人讶异。 我以为成为大人之后,就说不出单纯的喜欢了。以为要考虑很多多余的事,但是朝美似乎没有那些烦恼。 「姐,你想怎么做?为什么要想那些多余的事?说到底,彼此都是自由之身,就算不想交往,自由地去玩也很好啊。」 朝美说得没错。 以前把行程写在记事本上的时候,只会考虑想去还是不想去。根本不曾考虑下次或是下下次会怎么样。我并不是不想跟前辈去兜风。 「……嗯,朝美说得对。可能是之前的恋爱都太不堪回首,所以变得太胆小了吧。」 我伸出手,用指尖抚摸桌角的圆弧。 「我会去,会去。」 「好。」 朝美豪迈地一口喝完红酒。讨论恋爱话题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朝美的烦恼,与其说是烦恼,应该说是抱怨。 我知道这种时候不需多说什么,只要静静地听她说。 很久没听到关于朝美的疑似恋人的事了──疑似恋人是朝美本人的说法。 亮辅虽然非常帅气,却是经常外遇的花花公子,也没有固定工作。从她的话中听来,实在很难认为亮辅是个好对象。不过就算知道对方是个烂人也无可奈何,这也是朝美本人的说法。 他们在两年前相遇,因为当时朝美才刚和前男友分手,记得我还吓了一跳。听说她听到陷入爱河的声音。虽然她不肯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声音,但我想一定是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吧。 「我下定决心问他『我们在交往对吧?』结果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 「咦?你们在交往没错吧?」 「『没想到你是会问这种无聊问题的女生』,那家伙这样跟我说耶。」 那种人,跟他分手不就好了。我心底这么想。但是我也很清楚讲了没有用。不管怎么说,朝美和亮辅持续这样疑似恋人的关系已经两年了。 我和朝美恋爱的舞台完全不一样呢,我心想。 如果小俊是我,他会怎么回答呢?我想起那天在星巴克的他。他一定不会说否定的话,绝对不会说你喜欢他哪里、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交往这些话。如果是他,一定会用温柔的笑容包容一切。 这时,我发现手机传来简讯通知──是结衣。看到简讯的瞬间,我就决定了自己该说的话: 「但是,你很喜欢他吧?」 「……嗯。但是,我喜欢他。」 朝美像孩子一样开始啜泣。 不知不觉间,恋爱的大姐姐变回了小妹妹。 但是,我喜欢他。这句话真狡猾。不管有多少讨厌和恶劣的事、不管骂得多难听,最后只要补上这一句,一切又都翻盘了。 我轻轻抚摸她的头,觉得妹妹很可爱,同时嫉妒着她。 朝美刚 刚说的喜欢,一直回荡在我耳边。 是啊。这孩子还能够不考虑多余的事,毫不犹豫地说出喜欢啊。 新的一周开始,第一天的早晨。 通勤电车上飘散出周一特有的还没收心的懒散氛围。我也差点被这气氛传染,快要睡着的时候,收到前辈传来的简讯。 上次我趁着酒劲约你很抱歉。但我是真的想约你去兜风,如果没兴趣的话就拒绝我吧。 简讯这样写着。 不知为何,看到这封简讯我安心了。 前辈也和我一样在考虑多余的事。职场的气氛,或是没有好结果也不要变得尴尬之类的。 思绪过了一站。我会去。我回复他的简讯中这样写着。 彼此的时间怎么样都乔不拢,我和小岩井前辈直到约定的两周后才开车去兜风。春天很快地过去,初夏已经悄悄在天气预报中露脸。 我久违地在周六排休。小岩井前辈也休同一天,但是谁都没有发现。 约好一起去兜风后,工作时我们两人的关系完全没有改变。但是反而让我更加感受到要与崇拜的前辈单独出去的事实。 约会当天早上,朝美发现我穿着新买的衣服出门,狠狠地嘲弄了我一番。那是下班途中,在ameri rag cie看到的印花洋装。为了不要显得过于甜美,我刻意搭配了一条简单的腰带。 顶着与上班时不同的妆容和发型,戴上好久没有现身的假日用首饰,我在妹妹的戏谑声中走出家门。 前辈带我到六甲山的空中庭园。白色奥迪轻快地登上蜿蜒山路。眼前的树木呈现出鲜艳的绿色,夏天仿佛超越梅雨提早来临。 我们在前辈预约的山上观景餐厅吃完晚餐,回程他送我到住吉车站。快到车站时,前辈问我能不能跟他交往。 约会的过程中,我一直心跳不已。 因为我一直担心会不会在哪里遇到小俊。 前辈在身边这件事,我很快就习惯了。但是一想到小俊就无法停止。 如果被小俊看到我们约会的样子,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要是像日剧一样,我和前辈拥抱的时候,小俊刚好经过的话怎么办?这种时候他还能笑着包容我吗? 坐在喜欢的人车上的副驾驶座,我好几次想着要伤害小俊。 约会很开心。 一定很开心。 但是,对于前辈问我能不能跟他交往,这个问题我无法立即回答。 「自从和你一起工作后,我就觉得如果是你,即使下班后一直在一起也会很开心。」 在车上,前辈跟我说了与前妻离婚的理由。 前辈的前妻是个非常热爱工作的人。对自己、对别人的要求都很严格。交往的时候,认真工作的样子看起来很有魅力。可是一旦共同生活,就成了沉重的负担。不想要小孩这一点也让他不满,最后彼此甚至完全没有交谈。 「人们不是常说要建立欢笑不断的家庭吗?可是实际结婚之后要实现是很难的,我认为比起打造幸福家庭还要困难。」 前辈用有些悲伤的笑脸这样说。 「我想结婚一定不是终点。大家可能没有发现,但是结婚后也要努力继续喜欢对方。即使会喜欢上对方是偶然,继续喜欢下去却是必然,而我们没能做到这一点。」 前辈,我也喜欢你。 但是,怎么样都无法立刻给出答案。 一定是因为小俊的缘故。因为约会的时候我还一直想着小俊的事。我的心中满是罪恶感。 所以今天的我没有资格回答前辈。 请让我考虑。我说完后下车,挥手对有些失望地转动钥匙的前辈道别。 回到家,客厅一片漆黑。 我回来了。接着从朝美的房间传来「你回来啦」的声音。但她似乎在忙,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结衣从两天前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光线从紧闭的门缝中流泻出来。 虽然希望有人听我说话,但总不能一直依赖妹妹们。 我从冰箱拿出牛奶倒进杯中,喝了一口。滚烫的心和身体才恢复冷静。 窗外的港口夜景与自己的脸孔重叠。对着看起来莫名悲伤的自己,我扪心自问。欸,这次在想什么多余的事?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也喜欢你呢?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 我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我也喜欢你。但是不停回转的脑袋却拒绝给出答案。 我真的像朝美所说的,因为是自己触碰不到的对象才喜欢前辈吗?只是喜欢崇拜的感觉吗?当对方向我伸出手,我就清醒了吗?为什么尽想着小俊的事呢? 欸,拜托,谁能告诉我。 真正重要的到底是什么?真正不想失去的又是什么? 小俊,对我来说,你是什么? 回到港口的船家灯火由上而下穿过我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从脸颊滚落的泪水。 隔天。明明已经醒了,我却不想起床。 我拿起手机,胆颤心惊地确认简讯。没有前辈传来的讯息。我稍微放心。现在的我,在保留答复的情况下,没有回信说昨天谢谢你了的力气。 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门。 现身的是结衣。虽然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但看来已经恢复精神了。 「纱子姐,我在做法式吐司,你要吃吗?蛋不小心打太多了。」 「嗯,要吃。」 不擅长做饭的妹妹难得会这样问我。这是什么样的心境变化呢?这份好奇心让我从棉被里起身。 法式吐司已经摆在桌上,还附带咖啡。结衣在厨房做搭配的沙拉。这顺序颠倒了吧?但这话我没说出口。 「结衣已经没事了吗?」 「是的,已经复活了。」 从房里走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吧。这次满快的,我心想。 接着我发现一件事。 结衣难得穿着裙子。 「你要出门吗?」 「我要去做个了断。」 了断,讲得这么可怕,但是我喜欢。 「是跟之前提到的约会对象吗?」 「是的,这两天我已经做好迎战准备。」 原来这次的闭关和之前有些不同。 「纱子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嗯,有一点。」 「看起来像是大受打击。」 「嗯,我真的很狡猾,自己都很厌恶自己。」 「我不太懂。」 「说的也是。抱歉,忘记吧。这不适合对正要去约会的人说。」 「今天不是约会,约会指的是跟异性单独见面。」 「咦,不是吗?」 「是的。我是一个人去做了断。啊,要淋什么酱?」 「洋葱。」 虽然我不太了解是什么状况,然而对结衣而言似乎很重要。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舒畅,我也不再追问细节。 结衣把满满一整碗的沙拉端过来,另一只手拿着洋葱酱。 吃了一口的法式吐司,是我吃过的结衣料理中最好吃的。只可惜蛋液沾得有些太多了,黏黏稠稠的。 「味道如何?」 「嗯,很好吃喔。但是好像沾太多蛋汁了,表面稍微浸一下就好。」 我告诉她诀窍后,结衣似乎有些困扰的样子,说「真奇怪」。 我吃到一半,结衣回了房间一趟,拿出形状奇特的护身符。手掌大小的圆环中,毛线像蜘蛛网似地编织交错,名为捕梦网,是结衣从高中时期开始收集的避邪手工艺品。据说蜘蛛网会把噩梦抓起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搜集这个,但是她房 恋爱如果也有鉴赏期该有多好 有人说,甩人比被甩更受伤。 异性缘很好的人才会这么说吧。或是没有真正受过伤的人说的话。 甩人是一种选择。 被甩却是毫无余地的强制执行。做出选择的人比无可选择的人更受伤,这种说法很奇怪吧。 「正因为要做抉择才会受伤啊。代表要背负责任和后悔不是吗?」 大学时的好朋友有纪这么说,不过我无法认同。即使如此,甩人的那一方绝对不能说,因为强迫对方分手,所以自己也很受伤。 我一直以来的恋爱经验都很糟。 喜欢上一个人,拼了命地努力,和对方在一起,沾沾自喜,再被狠狠地甩开,跌落谷底。这样的回圈不断重复。 原因我很清楚,因为我喜欢上的多半是玩咖。 再说的更简单一点,因为我是外貌协会。 受欢迎的男生机会很多、选择很多、比较对象很多。旧人和新人一比,旧人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睡过好几次的女人和没睡过的女人,情势对哪一方不利就更不用说了。 然后,男人们会用得意的表情说。 我这种人不适合你。 说什么鬼话。 尽管如此,我喜欢上的还是帅气的男人。 有句话说,喜欢上就输了。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的人生就是一段败给帅气男人的历史。 我跟现在的男友亮辅已经交往两年了。 是我至今的恋爱史中维持最久的。 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型男这个形容词有点蠢,我不是很喜欢。但是每次介绍给朋友认识总是会被这么说。型男──些许的优越感,这是我跟他交往时感到最大的快乐。 模特儿般的高挑身材,外国人般的深遂轮廓。脸有点长,眼睛很大。略长的头发烫得微卷,有些不修边幅的味道。即使不怎么打扮,光是一件牛仔裤和t恤也很帅气。只要待在那边就很引人注目,是我自豪的男友。 每周六天在居酒屋打工,年龄是大我五岁的二十九岁。 兴趣是打小钢珠。喜欢和男性友人一起喝酒。朋友摆在他的第一顺位,如果朋友有困难,放女友鸽子也无所谓。陪朋友喝酒解忧的时候,跟女友借钱是理所当然。 烟瘾戒不掉。去没去过的地方会觉得麻烦。准备惊喜什么的超蠢。曾经玩过乐团,喝酒的时候多半在炫耀昔日的自己。虽然现在不玩了,但是仍在找寻其他能让他投入的事,有一天做出一番大事是他的梦想。讨厌讲电话更讨厌传讯息。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一起玩乐的女性朋友,没有特定交往对象是他的原则。 总而言之,我不是他固定的女友,只是疑似恋人的关系。 方便的女人。对了,他或许觉得我是床伴。 「欸,去吃拉面吧。」 盖着床单浅眠的我,不禁发出「蛤?」的一声。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相隔半个月。昨晚他打电话说有空,一见面,他只说了句「这边」就直接带我去宾馆。 我并不是期待什么认真的约会。居酒屋也很好,家庭式餐厅也很好。 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先上床,该做的都做完了才说要吃拉面,什么跟什么嘛?而且还是抽了根事后烟就说要吃拉面,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了。事到如今,我也不要求完事后的关心,但至少让我睡一下吧。 我在床上抱怨着,亮辅走进浴室,冲一下就出来了。接着听见他穿上牛仔裤的声音,似乎真的打算要出门。 我磨磨蹭蹭地从床单下探出头,对正在擦头发的他说。 「亮辅,我讲过好多次了,做爱的时候把那个拿掉。」 我指向挂在他裸露上半身的银项链。但是亮辅用手拨弄垂落在胸口、像动物尖牙般的装饰笑着说: 「为什么?很帅啊。」 「可是戴着它不算光着身体。」 「啊?你在说什么啊?」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我觉得即使只是一条项链,只要戴在身上,就像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没有将自己的全部摊在对方面前。拥抱时,中间有个东西的感觉也很讨厌,冰冰冷冷地,而且有些害怕被弄伤。 「比起那个,我饿了。拉面。」 「我不吃,肚子很饱。」 每次完事后都一样,不知为何肚子胀胀的。 「嗯~可是我要去吃耶?」 「你要把我丢在这里?」 「那就走啊。」 一如往常的亮辅。 「我请客。」 他说完,像少年似地得意地笑了。 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我再次钻进床单下。不是想借此表示我不想去,而是不想被他看见我现在的表情。 床单下的我脸红通通的。 虽然不甘心,但他果然还是很帅。不时出现的少年笑容总能轻易将我击倒。都交往两年了还是完全不习惯。看到那个笑容我就输了。不管是拉面还是什么都只能陪他去。 我深切体会到,帅气这件事真是卑鄙。 亮辅很喜欢拉面。他重要的朋友们似乎也很喜欢拉面,偶尔在电话里会听到他们开心地讨论哪间店好吃。 即使在他带我去的拉面店,他也一直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拉面论。对于我对拉面没兴趣这件事,他没有兴趣。只要是加上浓稠、浓郁这些形容词的食物,我都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某一次,当我跟姐姐说亮辅的事时,她用悲伤的神情这么对我说。 帅气绝对是其中一个理由,我也不觉得是什么坏事。问题在于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姐姐不懂。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理所当然地努力往梦想迈进、过着充实上班生活的人是不会懂的。 对于脑袋空空的我而言,恋人的价值就是我的价值。 吃完拉面,亮辅说要打工就离开了。才下午五点,难得的周末就被性爱跟拉面给毁了。 所剩时间不长不短的周日下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我在三宫商店街随意乱晃。看着开心与男友牵手走过的女孩们,我将那些男朋友和亮辅比较,沉浸在微小的优越感中。 走进生活杂货店,总是会想起姐姐。姐姐从事室内设计工作,家里舒适的客厅、无论是桌子、沙发还是窗帘,全都是姐姐选的。主题据说是法国乡村风。我虽然不是很懂,但由衷佩服。 贴在商店街墙上的商家特卖海报,不久之前用的是妹妹的插画作品。妹妹是插画家,偶尔会在杂志广告或海报上看到她的画作。 我非常喜欢一起生活的姐姐和妹妹。但是像这样独自想到她们两人的时候,总是感到十分焦虑。空壳般的自己仿佛映照在展示橱窗上。 我的工作是通讯购物公司的电话客服。 负责向看到杂志和电视广告拨电话来的顾客说明。谢谢您的来电。请说出商品编号。请确认您订购的商品是否为改良式洋装?颜色是否为蓝色?数量是否为一件?付款方式有银行转帐和信用卡两种。您了解鉴赏期的规定吗? 已经完全印在舌头上的一连串台词。 对着电话另一头的陌生人不断说话的工作。 毫无意义。每天只是盯着时钟,小心不要出错,不断重复、重复再重复。只要人工智慧更进步,机器也能做。 我看看时钟,不过下午五点半。 牵着男友的手开心走过商店街的女孩说着「已经这个时间啦」,这句话让我感到被刺穿般的自卑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 但是我很清楚。 我无法讨厌亮辅。不,我不喜 欢暧昧的说法。 我喜欢亮辅,无药可救地、即使不能成为真正的恋人,即使某一天会被狠狠地甩开坠落谷底,今晚我依旧会继续等待不知何时才会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我说,姐姐。那种事我也想知道啊。 恋爱如果也有鉴赏期该有多好。 之前就说好晚餐由我和姐姐轮流做。只有周末因为彼此多半外食,所以没特别安排。 今天轮到姐姐做饭。她边作菜边说着她最近喜欢上的公司前辈的事。 和姐姐一起找房子的时候,对内式的厨房是她的坚持。我不怎么喜欢。对于习惯做菜时眼前就是墙壁的我而言,看到有人在瓦斯炉的对面走来走去,至今仍然觉得怪怪的。 「小岩井前辈说那个路口旁边的拉面店很好吃。」 我没有很认真在听,但是这句话却停留在脑海。回想起周日的拉面,让我感到反胃。 「所有男人都喜欢拉面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拉面理论。又不是美食评论家,谁想听他的拉面理论啊。」 姐姐讶异地从平底锅中抬起头。 纱子姐的话每次都让人感到烦躁。明明真正想说的是小岩井前辈的事,却要故意夹杂拉面啊、工作啊这些事。不是刻意这么做,却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心情和抱怨分散到无关紧要的对话中。这是所有女生都会做的事,姐姐格外擅长。我讨厌姐姐的这一点,也非常羡慕。 「朝美,又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欸。被发现了。不愧是我姐。 「嗯,等等说。」 我含糊地回答。其实根本不打算说。 我们姐妹从小就感情很好。不管是升学、恋爱,无话不谈。 但我最近都没有跟姐姐谈起亮辅。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有一次,姐姐用哀伤的眼神这么对我说,我不知怎地有些愧疚。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恋人。因为除了帅气以外我找不到其他的答案。 而且我总是对姐姐抱持着自卑感。 姐姐从国中时就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室内设计师。她在时髦的生活杂货店、家具店打工,考上国立大学的建筑系,考取证照,进入职场。 我觉得她好优秀。和她一比,从事过不久就要被人工智慧取代的工作的我显得无比空虚。这让我更开不了口。 姐姐现在一定也认为我们是感情很好、无话不谈的姐妹。 「纱子姐,你说的那间拉面店在哪里啊?」 刚刚还贴着电视看的妹妹加入对话。 结衣是小我两岁的妹妹。从小就很特立独行。运动神经完全不行,常常放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喜欢收集美洲原住民的避邪手工艺品和噜噜米的周边商品,最喜欢的人物是阿金。因为从没听她说过喜欢上谁,我怀疑她的初恋该不会是阿金吧。小时候我曾经问她: 「你长大后要和阿金结婚吗?」 看她总是和阿金玩偶形影不离,我忍不住捉弄她。但是,结衣想了一会儿说道: 「那不可能。虽然我很喜欢阿金,但这样小不点就变成我姐姐了,不会做菜的我一定会被欺负。」 她超级认真地回答我。听完后我只能再次体认到她是个怪女孩,第一次知道阿金和小不点是姐弟。 只有姐姐会毫无根据地笑着说:没问题的,结衣很厉害。其实大家都很担心。 不过高三时,结衣突然说她要成为插画家。 她得到神户市举办的插画奖,和某个制作网站的公司签了约。 直到那时为止,结衣报名参赛的事,甚至连她在画插画的事我都不知道。 接下来,妹妹没有念大学,在插画家的道路上努力着。整天关在房间工作,有时外出开会。不管怎么说,每个月似乎也领到和我差不多的薪水。 将喜欢的事情当成工作。这句话已经超越了憧憬,到了令我感到厌恶的程度。 做得到的话我早就做了。 要是大家都把喜欢的事当成工作,日本就到处都是足球选手和偶像歌手了。没人想要每天说明什么是鉴赏期。 感觉不到工作的意义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样活过来的人那么多,不如说这样还比较正常。可是一路看着两人走来的我,实在无法想得如此干脆。 姐姐和妹妹聊了一会拉面。我对这个话题丝毫没有兴趣。说到底,日本人对拉面太偏心了。也不考虑一下意大利面和荞麦面的心情。 「我想说的是,前辈是个很好的人,今天和客户也谈得很顺利。」 姐姐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晚餐已经摆在餐桌上了,是白酱意大利面。 我把看过的杂志放到脚边的架子加上一句: 「还有喜欢前辈这件事吧。」 「我可没有这样说,前辈只是让我有点在意罢了。」 「我很讨厌在意这个说法,喜欢就说喜欢啊。」 在意某人。每次听到这个说法,总觉得就像是刻意留了一条后路一样。日文有太多用来蒙混的词语了。我也很讨厌把做爱说成被人拥抱或是跟人睡过。 听了好一阵子关于姐姐新恋情的话题,自卑感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般萎缩。 我很尊敬姐姐,认为自己比不过她。但只有在谈论恋爱话题的时候,姐姐会变得像个小朋友。用小朋友的道理说着像是国中生才会有的烦恼。这时趁机指责她,能让我尝到些许快感。真是个寂寞的家伙──这我自己也知道,却停不下来。 纱子姐被我念了之后还是嘟囔了几句。 小朋友的道理有两个缺点:其一是很难放弃。其二是讲得都对,所以很恶劣。 接着我一脚踩进平时不太能触碰的领域。 「你跟那个洗头男孩说了吗?」 「他叫小俊。」 结衣补充道。我当然不是忘了他的名字。只是想要这么说。 「说了,因为我们约好彼此没有秘密。」 「结衣,拿啤酒来。」 从这里开始的对话和之前的说教不一样。为了卯足精神,我开口使唤妹妹。 关于小俊和姐姐的复杂关系,我也有责任。 结衣拿着啤酒回来。虽然麻烦,但连同杯子也拿来了。 姐姐从以前就是对餐桌风景很讲究的人。餐盘色彩的平衡感、小盘子的数量等等。不喜欢铝罐或宝特瓶摆在桌上,买来的熟食也一定要装盘。 我把啤酒倒进杯中,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只觉得你把人家当备胎。」 「我会生气喔。」 「我刚刚也说过了,不想忘记才会忘不掉。因为姐在他身边,小俊才会一直这样吧。」 小俊,我对自己说出口的这个名字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总是叫那家伙俊。俊和我是高中同班同学。我很讨厌他有空就爱弄头发的习惯,但个性很合得来。虽然很短暂,不过我曾经和他交往过一阵子。 「你不觉得小俊很可怜吗?」 我问道,因为是真心这样觉得。 姐姐却笑了。 看到那个笑容,我打了个寒颤。 就像是跟小朋友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句大人的发言一样,吓了我一跳。 姐姐把手伸向桌角,摸着圆角说: 「可不可怜不是我决定的。」 抚摸桌角是她要让自己坚信某些事情时的习惯。 姐姐刚刚说喜欢小岩井前辈,至少她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一定也喜欢俊吧。 想忘掉俊又忘不掉的人是姐姐。 身旁的结衣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地,大口吃着饭。 不擅长恋爱的姐姐与对恋爱毫无关心的妹妹。 还有恋情总是一团糟的我。 如果我有哪一项东西胜过她们,那就只有欲擒故纵的恋爱手段。我知道自己是个寂寞的家伙,但若不这样想,实在无法继续和她们生活下去。 「欸,也说说朝美的事啊。」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姐姐说周日和亮辅发生的事。 不过,答案果然还是否定的。我可以想见姐姐露出没兴趣的眼神。 所以我把好朋友的名字搬出来。 「那个啊,你还记得有纪吗?我那个很有男人缘的朋友。终于认真的交了个男朋友耶。」 哇,是真的吗?姐姐的表情突然明亮起来。 有纪是我大学时期的朋友,也常常和姐姐提起。有纪时髦漂亮,身材又好,是我心中的女神。她的身边当然不乏追求者,可是因为她大剌剌的个性,每一段恋情都不长久。 对不起,有纪。 虽然交到男朋友是事实。但拿来当作转移话题的题材真是不好意思,我在内心向她道歉,也向姐姐道歉。 看样子,我们果然无法变回无话不谈的姐妹了。 一年前。我总算找到工作时,第一个想法是要搬出去住,第二个想到的是姐姐。 当时住在鱼崎的姐姐,每次休假回家时都说想搬到jr沿线住。而我的公司在西宫,我们的合作就像少年漫画中,棒球队队长和队上的经理交往那样地理所当然。 但我万万没料想到,妹妹也跟来了。准备搬家的时候,结衣像是灵机一动似地对我说: 「我也要和朝美姐一起去。」 接着便开始把自己的行李装在我准备用来搬家的多余纸箱中。 高中毕业后便开始以插画家身份工作的结衣,早我一步成为社会人士。虽然这是不论她是否具备社会人士该有的常识和礼节,只以自己有能力赚钱来做评断基准的结论。 明明开始工作的时间比我早得多,却因为是妹妹而不能自己搬出去住,这太奇怪了。 那是结衣的歪理。 不想独自留在家里才是她的真心话。虽然爸爸个性沉稳又温柔,但奶奶却比谁都更在意世人的眼光,不时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况。所以行事怪异,以不好的意思上来说很天真无邪的结衣,和奶奶的关系非常不好。 顺带一提,好的天真无邪意味着算计和下意识的演技,所以这个世上只有不好的天真无邪。 想当然尔,奶奶极力反对,结衣买了满满一大袋的水和饼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据我所知,这是她闭关史上最大规模的守城之战。 第三天晚上,我决定站在妹妹那一边。第四天,终于败给妹妹的爸爸说服奶奶,让我们三姐妹一起出去生活。 我忘不了搬家那天,姐姐看到结衣跟我一起出现时的震惊表情。 三房一厅一厨。其中一房为和室。三人依照年龄优先选择,姐姐选了窗边最大的房间,我则是拥有两个衣橱的走廊房间,结衣是客厅旁的和室。 不过其实和年龄完全无关,只是因为大家各自都觉得现在的房间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三姐妹在关键时刻的喜好总会不一样。所谓感情好也许就是如此吧。 虽然对两人怀抱着自卑感,但我很喜欢姐姐和妹妹。和她们聊天让人感觉很放松,看到对方就觉得安心。纱子姐煮的菜很好吃,捉弄结衣很有趣。三个人的客厅也很自在舒适。 我非常喜欢这里的生活。 无论是有两个衣橱的房间,还是窗外可以看到大海的客厅,我都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住吉月亮皇宫」这个时髦的公寓名称。虽然还不太习惯对内式的厨房,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但是,偶尔会感到无可奈何的孤单。 要是姐姐至少能在晚上陪我小酌一番就好了。 距离有些尴尬的白酱意大利面晚餐后过了几天,我收到俊的讯息。 『纱子姐最近都没有来(泪)』 虽然瞒着姐姐,但我和俊其实从高中起就常常互传讯息,有时也会传来像这样的求救信。 我和俊只在高一下学期时交往过三个月。高一和他同班时喜欢上了他,我在学期末、放暑假前和他告白了。 被我告白的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两天后,我收到「交往吧」的答复。 我们放学一起回家,假日出去约会。 在下学期期末考的空档时,我约他寒假一起出去旅行。我是做好了献出初夜的打算,可是俊似乎兴趣缺缺。我忍不住抛出杂志上曾经告诫的禁忌问题:你喜欢我吗?得到的是分手时的标准回答: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那时候,我怎么样都想不到,那居然是自己的姐姐。 过了半年,俊的名字出现在姐姐的话题中。朋友的弟弟叫做小俊,他好像喜欢我。什么啊?我忘了自己听到时是怎么回答的。 等到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忍不住传讯息给俊。 『你和我姐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在学校刻意闪躲,遇到也会将视线避开。这是分手后我第一次传讯息给他。 比起他喜欢的人是姐姐这件事,交往的时候他从来没说过认识姐姐的事,更让我难以原谅。这代表他在更早之前就喜欢上姐姐了。 过了一会,电话响起。 俊在电话那头哭泣。对不起,因为朝美是纱子姐的妹妹,我才跟你交往的。我想既然是纱子姐的妹妹,我应该也会喜欢上你才对。 说什么鬼话。 可是面对这么诚实的回答,我也生不起气来。 从那之后,我便断断续续地担任前男友的商量对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大概是因为俊那好亲近的个性吧。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我认同这句话。但是曾经分手的男女,也有可能成为没有任何邪念的单纯朋友。 目送姐姐的好朋友去东京之后,俊在新神户车站向姐姐告白。没有要求交往,只是传达自己的心意。 建议他这么做的人是我。 纱子姐并不喜欢俊。长久下来,两人的关系势必自然而然地消失。所以我告诉他,先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对方如何? 换句话说,现在姐姐和俊会演变成这种复杂的关系,我也有责任。 『纱子姐最近都没有来(泪)』 这是第几次收到相同内容的讯息了呢? 该怎么回呢? 『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去了,因为她好像又有喜欢的人。是公司前辈,似乎是好男人喔!』 很快便收到回复。 『真假?心情有点复杂,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谁管你。 虽然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看在前男友的老交情上,我给他一点小小的鼓励。 『加油。反正姐姐这次也不会顺利的。』 对方可是有妇之夫。 『我知道啊。』 看到这个回复我不禁笑出声。 不幸的小羔羊们,继续取悦我吧。 正想这样回传给他时,手机响起。 是亮辅打来的。 我的心脏不禁狂跳。 上周末才见过面,虽然是做爱加拉面,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快就打给我。 接起电话,心动转为失望。亮辅的声音明显是喝醉了,后方传来居酒屋的喧闹声。 一定又是和重要的朋友们在喝酒吧?亮辅一面和旁边的朋友讲话一面说: 『欸,朝美,帮 我安排联谊啦。』 「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了看时钟,现在十一点。喝醉了突然打电话来要我安排联谊,到底在想什么啊?这家伙果然还是没有把我当成女朋友吧。 『玩乐团时的前辈说想交女朋友啊。』 「什么时候?」 『礼拜五。』 「这礼拜?不可能啦。」 当周约女生简直是胡搞。就算有空,会答应的女生也是少之又少。光是去问朋友都是在贬低我的身价。 『那下周呢?下周六。欸,拜托啦。』 拜托啦。这句话让我内心一阵悸动,接着想起他常露出的那个少年般的笑容。可恶。明明是想象,还是很帅,这幅景象浮现的时候就代表我输了。 「我问问看,等等。」 『好喔,问完再打给我。』 「咦?现在就要问?」 『打铁趁热啊。』 亮辅虽然在笑,却有一点点不开心。交往两年,这点我还是知道的。要是再回嘴,他应该就会直接说算了吧。 「知道了啦。」 我只好这样回答。 拜托的话,大学的朋友应该会来吧。与其让亮辅对我冷淡,我宁愿自贬身价。虽然我心里明白,即使他现在对我冷淡,下次见面,他一定已经把这通电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挂掉电话,我很快地发讯息给大家。经我苦苦央求,三个固定班底总算答应。 再说,虽然是联谊,但是这么快就能和他见面,也不全然是坏事。 第一次见到亮辅是联谊的时候。 当时我虽然有男朋友,但为了帮朋友凑人数,我便出席了。虽然对男友很抱歉,但无法拒绝朋友的请求,所以遭到了报应。 联谊的几天前,男友提出分手。 心情上很不想出门,但也不能拒绝。地点在有些时髦的居酒屋,亮辅坐在我眼前,他自我介绍时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大家各自续杯,正要打成一片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 「你不觉得那个手表和衣服不太搭吗?」 朋友当场愣住,但我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手表是分手的前男友送的。 是啊,我也觉得好像不太搭。说完这句话,我脱下手表丢进包包。匡啷,手表撞到放在包包最上面的镜子,发出陷入恋情时的声音。 回复亮辅ok的隔天,有纪打给我: 「咦,不能来了吗?」 我独自在客厅看着电视喝红酒。 答应的联谊突然取消是最糟糕的,就算爬也要爬过去。这是我在大学时初次学到的社会潜规则。 我约了四个人,她们是大学时期同系的好朋友。所有人都在神户就职,假日也常常约出来见面。其中一个虽然有男朋友,但我拜托了好几次,她终于答应过来。 取消的是有男朋友的有纪。 『对不起,下礼拜突然要进公司一趟。』 「周六晚上耶?」 『跟那没关系。今天应该完成的作业进行得不顺利,客户能关掉网路的时间只有下周六晚上。而且因为是初次导入的商品,一定得到现场去。』 有纪抱歉地说。人似乎还在办公室,音量压得很低。 如果理由是工作,就很难说什么了。大学学到的社会潜规则不适用在努力工作的社会人身上。 有纪在it相关产业上班。是我们之中工作最辛苦的。她和不知为何考上英文系,也没变得比较会说英文就毕业的我们不同,有纪很喜欢英文,也想要从事使用英文的工作。 和姐姐一样有梦想,美丽时髦,总是闪闪发亮的有纪是我憧憬的对象。 『对不起,下次一定补偿你。』 嗯嗯,没关系啦,别在意。说完后我挂掉电话。 我很喜欢有纪,但不是这样吧,我内心想着。要补偿的话就找个人来啊。 我跟亮辅说好是四个人。这边只要少一个,亮辅立刻就会拉下脸来。可是也没有其他可以约的大学朋友,也不能找公司同事来,只剩下一个礼拜。 可以轻松介绍给我大学朋友、周六多半有空、只要拜托就会乖乖跟来,有没有这样的人啊? 嗯,怎么可能有。 要怎么跟亮辅说呢?那家伙只要牵扯到朋友和前辈就很麻烦。男人虽然是会在同性面前摆阔、在异性面前耍帅的生物,但以亮辅而言,前者特别强烈,后者反而没兴趣。 当我烦恼的时候,后面的房门打开了。 结衣缓缓地爬出来。不知为何右手拖着爱用的溜溜抱枕。溜溜是噜噜米当中的角色,白色棒子上有两个圆眼睛,两侧是海葵状的双手。喜欢噜噜米的结衣从高中时就很爱用那个抱枕。 啊,此时,我发现一件事。 「朝美姐。想请你帮个忙。下次休假时可以帮我剪刘海吗……你怎么了?」 结衣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 我大概是露出了在路上巧遇前男友的表情吧。 不无可能。我想大叫。 找到啦! 「头发?我剪我剪。那你可以来联谊吗?」 我话一说完,结衣便一脸惊恐,反复说着不行不行,躲回房间。 但是,无论如何,我心中已经决定要带结衣去了。绝对要利用姐姐的权力让她答应。 周末是令人感觉春天终于到来的舒适天气,也是个适合剪刘海的好日子。 联谊的替补人选决定的意外地顺利。 在那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境转变,结衣来到我的房里,用一种要接受公司面试的认真表情说「我决定还是参加联谊」。果然人都该有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妹妹。 如果是结衣,就能介绍给大学朋友认识。因为我常常跟她们提到行径怪异却可爱的妹妹,也许会很高兴呢。交换条件是我要帮她剪刘海。 走到阳台,太阳光反射在海面上闪闪发亮。有如万花筒一般,光线会随着站立位置而变化。 我把椅子放在铺满报纸的阳台,让妹妹坐下。 结衣好像是跟谁约好下礼拜要出门,难得充满干劲。据本人所说是业务命令。 「命令是什么啊。工作吗?不是约会?」 「如果男女两人单独出去就叫做约会,那就可以适用。」 结衣愈紧张,语气就会变得愈奇怪。看起来似乎是对约会感到很紧张。 「哇。这不是你第一次约会吗?」 「不,不是的。也曾经和佑太两个人去看电影。」 「啊啊,『哆啦a梦与恐龙』的那部。」 「是『大雄与恐龙』。很感人。」 结衣望向远方,似乎是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内容。 「那么,约会是什么时候?」 「下周六。」 「咦?还有一个礼拜啊。你从现在开始就这么认真?」 「我没有认真,只是有一点紧张而已。」 「欸?等等。你说下周六,那我的联谊没问题吗?」 「是的,没问题。傍晚就结束了。」 「还真干脆呢。」 我会去的。结衣说完后,我帮她套上便利商店卖的,只要三百日币的雨衣。从白色雨衣中露出脸的结衣,就像是大型晴天娃娃。 「呜哇,好可爱,可以拍照吗?」 「不行。请不要拍。」 「也不用这么排斥嘛。好吧,你记得雨天要穿喔。超可爱的。」 被我捉弄的结衣鼓着双颊,更显得可爱。 我把剪刀拿直,留意整体平衡 感,一点点地开始剪起她的刘海。结衣像小朋友一样紧闭着眼睛。 妹妹不怎么喜欢美容院。好像是因为和设计师没话聊、也不想听到旁边的女生开心笑闹。大约每半年去剪短一次,变成中长发时再去,持续这样的循环。 真不敢相信。我每天早上光是要决定发型就要烦恼个半天。身边还有人每个月都会专程去美容院洗头。 「对了,你有去过联谊吗?」 我有些在意,开口问道。 「没有,连女生聚会都没有。那个,要我去是没问题,但是应该说什么好呢?」 「说什么都可以啊。你不是喜欢男生的漫画吗?那个应该会有话聊吧。亮辅的朋友都很喜欢看漫画。」 「如果是讨论《银魂》,可以说约一小时。」 「啊~那很好啊。」 「衣服跟平常一样没关系吗?」 「可以啊。我蛮喜欢你那些毛茸茸的衣服。虽然我绝对不会穿。」 此时手机响了,是简讯。 『纱子姐来了。如朝美说的,有了喜欢的人(泪)』 俊传来的。这家伙对我只会用(泪)的贴图吗? 姐姐每当喜欢谁、讨厌谁的时候就会到俊的店里去。应该不是不知道这是一件多残忍的事吧。 正当我想着要怎么回的时候,姐姐回来了。时钟显示现在是十二点半,简讯似乎是午休时间传的。 我回来了。说完后姐姐把包包放在沙发上,走向厨房泡即溶咖啡。这个家只有姐姐会喝咖啡。住在家里的时候,常常和爸爸两个人一起喝。 「咦,你去弄头发吗?」 我把手机放在附近桌上,装做不知情地问道。 「嗯,只是洗个头。」 「常去的那间吗?」 「没错,常去的那间。有意见吗?」 「我什么都没说喔。」 之前在白酱意大利面晚餐时说的话,姐姐似乎还很在意。看来不要再提这个话题比较好。 姐姐一边喝咖啡,一边难得地问结衣剪刘海的理由。两人一起捉弄透露要去约会的结衣。聊了一会,姐姐忽然问: 「欸,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推荐好吃的午餐?」 不知为何,因为语气实在过于自然,我知道她说的是俊。 「因为下次要跟小俊一起吃饭,我对甲南山手车站那里不是很熟。」 果然。我在心中呢喃,望向放在桌上的手机。想象迷你尺寸的俊哭丧着脸坐在那上面。 「午休时间多久?」 「听说只有五十分钟左右。」 「我来煮。」 我下定决心这么说。 我已经受不了俊再用简讯向我哭诉。而且我也不清楚姐姐的心到底在哪里。俊还有希望吗?还是干脆放弃比较好呢?要是看到两人交谈的样子,也许我就会知道。 不管怎么说,让这两人关系变得这么复杂,也有一部分是我的错。我觉得自己要负点责任。 姐姐有些困扰地看着我。过不久,仿佛下定决心地笑了。她用拿着咖啡杯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桌角的圆弧。 「……朝美,谢谢。但还是不用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难道,她知道我以前曾经和俊交往过?所以不希望三人见面? 不过并非如此,姐姐用幸福的笑容继续说: 「我想跟小俊两人单独见面。」 只有提到俊的时候,姐姐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俊在姐姐的面前,一定也用我从未见过的笑容笑着吧。我果然还是帮不上你的忙(泪),我瞥了手机一眼,在心中说了声抱歉。 一周后的周六。 虽然是为了亮辅的前辈举办的联谊,但能见到那家伙让我很开心。 这一个礼拜,结衣似乎很在意周六的约会,比平时更坐立难安。走过房门时,听到好几次「呜~」的苦闷声音。 约会好像是要去吃午餐,我再三提醒中午前准备出门的结衣「别迟到喔。六点在mint神户的喇叭前面集合喔。」 结果,结衣在约定的三十分钟前就到了集合地点。 我到了。看到这封简讯的时候,我还在前往住吉车站的路上。果然是怪人。下次我应该要提醒她不要迟到,也不要太早到喔。 当我抵达集合地点的喇叭状音响前方时,两个朋友也先到了。虽然有先告诉她们我妹妹会代替有纪来,但是因为从来没见过面,结衣独自愣愣地杵着。 不知为何,妹妹和朋友在同一个画面感觉非常诡异。 久等喽。我走近为彼此做介绍。 「这是我妹妹结衣。代替有纪来的。这边是我大学时的朋友,秋菜和真理子。小名是小秋和真理。」 「呜哇,这位就是朝美的妹妹吗?真可爱~」 「好像洋娃娃,毛茸茸的。」 真理和小秋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一样。结衣很可爱。波希米亚风的个性装扮,虽然在男生中可能不受欢迎,女生却都很喜欢。不过要是有人说「穿穿看啊」,大家都会苦笑带过吧。 我们约在mint神户里面的意大利风居酒屋。虽然对于连订位也要我来这件事有些不满,但我已经完成小小的报复,所以就不说了。 我们进入店内不久后,亮辅一行人也到了。亮辅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我强忍住想问为什么的心情。 真理和小秋对我投射「他超帅的耶」的眼神。对吧。优越感仿佛被激发,我就原谅你坐那么远吧。 大家要一起聊天的话,八人座的长桌太宽了。所以自我介绍结束后,便分为四人一组各自交谈。真理和小秋、我和结衣一组。 坐在我们前面的亮辅的前辈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加藤,这个名字常常在与亮辅的对话中听到,是以前和亮辅一起玩乐团的鼓手。 不愧是前乐团成员,对于音乐非常了解。开心地聊着感觉接下来会走红的地下乐团、在海外很有人气的日本乐团之类的话题。 结衣虽然话很少,却意外地边听边认真点头。加藤似乎很满意,中途开始就只看着结衣。 对方不是坏人,这点我明白。 但是,请别太认真喔。我不能把心爱的妹妹交给亮辅的朋友这种人。 我瞥了旁边的桌子一眼。亮辅打工的居酒屋料理内幕把气氛炒得很嗨。装在大碗一次作一堆的芥末章鱼、调味不是用盐或胡椒,而是有各自的味粉什么的。这些事我也听过。 亮辅是负责料理的人员,好像什么菜都会做,但是交往两年,我从来没吃过他做的菜。小秋和真理一开始还有些在意我,但现在就像好朋友般跟他聊天。 我说,亮辅,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间店喔。你记得吗? 他今天对这件事只字未提。我的小小报复只不过小小伤害了自己。 九点一到,店家因为时间限制赶人,大家决定续摊。 「今天非常开心。」 结衣在我身旁笑着说。 只有结衣要先回去,所以我送她到三宫车站,其他人先去续摊的店。那是亮辅常去的,在高架桥下的烧酒酒吧。 「是喔~真意外。开心啊,那一起去续摊不是很好吗?」 「我不会喝酒,再待下去会不自在。我很会看场合的。」 「啊,也对。」 小秋、真理和亮辅的前辈都醉得不轻,让结衣先回家的确比较放心。 mint神户和jr三宫车站之间以天桥连接。前往车站的途中,脸红通通的上班族和愉快的情侣们来来往往,和妹妹两个 人走在这条路上不知怎地很新鲜。 「但是太好了。你又不听音乐,我还担心你是不是都听不懂。」 「完全没听懂。」 「果然啊。那为什么很开心?」 「因为看到朝美姐喜欢的人,感觉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真意外。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 「朝美姐是特例。亮辅很会说话,可能是在居酒屋工作的关系,很灵巧,是表里如一的老实人。」 这句话让我不禁停下脚步。 这只是不经意的赞美之词吧。但是我的脑海中浮现了某天姐姐的疑问。 你喜欢他哪里? 我一直答不出亮辅除了帅气以外的优点,结衣却随意地说出口,让我很讶异。 不对,这的确是那家伙的魅力,然而并不是我爱上他的理由。 「我等等想去买水和饼干回家。」 接近剪票口的时候,结衣突然说。 「什么啊,闭关宣言?」 「是的。但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是很正面的闭关,请放心。」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和今天的午餐约会有关吗?当我在犹豫要问哪一个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剪票口前方。 「朝美姐,今天谢谢你。」 「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来帮我凑人数。」 「不,拜今天的联谊所赐,我充分地了解自己。也了解到自己不适合普通的恋爱。」 一鞠躬,结衣客套地低下头,往剪票口旁的超商走去。 我没来由地,觉得那个背影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难怪亮辅的前辈会对结衣有好感。结衣说要回去的时候,坐在对面桌子没怎么说上话的男生也露出惋惜的神情。 「……笨蛋。幸福啊,最后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带走的喔。」 我低声说。 一定是这样的吧。不是我或姐姐,像结衣这样看起来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女孩,才能与人单纯地相遇。遇见没有任何疑问,只感到幸福,独一无二的恋情。 进到续摊的店内,亮辅一行人正聊得起劲。 我看见亮辅把手搭在小秋的肩上。虽然没有特别意思,只是气氛使然,还是让我不开心。真理看到我,说了句辛苦啦,挥挥手叫我过去。 不知为何,我感觉不行了。 我从后面接近亮辅,戳戳他的肩。 「亮辅,来一下。」 「什么啦。」 「来一下嘛。」 说完我便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走。 我打算就这样走出店外。亮辅一开始还和我一起站起来,走到一半时可能觉得很烦躁吧,在结账台前突然甩开我的手。 「到底怎样啊?在这里说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 我放弃,面对面地问他: 「我们在交往吧?」 亮辅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在他身后,我知道小秋和真理正在看着这里。 「没想到你是会说这种无聊话的女人。」 这是他的答案。 「真扫兴,我要回去了。」 亮辅说完,回到桌边拿夹克,似乎跟前辈们道了歉后就离开店里。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就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大家的视线让我很难受。 无可言喻的尴尬气氛。 虽然觉得得想办法打个圆场,但我已经无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对不起。」 我向两人说。小秋欲言又止,真理则是点点头,叫我快去追他。我暧昧地回应她之后,就这样独自走出店门外。 我没打算去追他。但是,只有一点点,抱着一点点他会在外头等我的期待。 走出店外后,四周都没见到亮辅的身影。虽然我心里明白,但还是受伤了。 回到家,结衣如同她的宣言,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打开电视。出现的是爱情连续剧的画面,我立刻转台。我才不想看那种已经知道会是好结局的戏。我转到综艺节目,从冰箱里拿出红酒倒入杯中。 懒得换衣服、也懒得卸妆,就连解开头发都觉得麻烦。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地看着电视。 我并不觉得伤心。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听着电视里播放出的笑声。在这么多人的笑声中,感到无可救药的孤单。 大门打开,姐姐回来了。 时间非常晚。 我回来了、你回来啦。彼此交换敷衍的词句。走进客厅的姐姐穿着套装,是去工作啊。而且脸红红的,似乎有些喝醉了。 平常姐姐总是很快地回到房间。无论是把工作带回家继续做、或是听英文、学习室内设计,总之一心一意地持续磨练自己,让我感到更加孤单。 不过今天却不同。 穿着套装的姐姐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在我身边。 自从搬到这个家以来,姐姐第一次晚上陪我喝酒。姐姐也有想喝酒的时候吗?还是因为今晚我看起来真的那么沮丧呢? 真丢脸,我心想。但是姐姐的温柔让我很开心,很久没有想依赖别人的心情了。 春天的温暖夜风从半是纱窗的窗口徐徐吹来。 「你要直接喝啊?」 「单喝酒的话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罐子摆在餐桌上。」 只是这样的对话,便让我心中的孤单感瞬间消失无踪。 我横躺着把酒杯伸向姐姐,与罐装啤酒的底部互相撞击干杯。 「姐,发生什么事了?」 「嗯,发生了一些事。」 「好事?」 「也许。」 「朝美好像也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的事吗?」 「嗯~怎么说呢?」 接着,姐姐望向透着灯光的结衣房间。似乎很快地注意到最小的妹妹也发生了一些事,便开口问我。我随意蒙混几句带过,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在烦恼什么? 「我们先分享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嗯,来吧。」 说着,我把电视音量调低。 姐姐说,暗恋的前辈其实早已离婚,要约她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不痛不痒的幸福片段,听在我的耳里显得很空虚。 「是喔,很好啊。」 俊的身影掠过我的脑海。要是听到姐姐的恋情顺利,那家伙会传什么讯息给我呢?(泪)的贴图看来不会轻易消失。 姐姐看起来似乎还很犹豫要不要去。我一面强烈主张她应该要去,一面在心中向俊说抱歉。 不仅限于姐姐,但所谓找人商量,大多数的情况都是本人心中明明已经下了结论,自己却没有察觉。对于听者而言,只要读出对方真正的心思去附和就好。大家都对自己的判断感到不安,希望有人可以推自己一把。 再说,喜欢的人会来约自己,简直是奇迹。 「我会去,会去。」 「好。」 她轻轻摸着桌角说。我点点头。 「接下来换朝美喽。」 姐姐这样催促我。我喝了一口红酒,抹除留在耳朵深处的那句话。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那是很久以前,姐姐说过的,让我苦恼许久的话语。 从那之后,我刻意不向姐姐提起亮辅的事。无论说什么,姐姐都无法理解。只会对我失望、瞧不起我。 不过,今晚很特别。我希望她对我失望、轻视我。希望她觉得一直喜欢着对方的我很可怜。反正除了帅气,我也找不到其他 喜欢他的理由。 我想结束这一切了。 「我下定决心问他『我们在交往对吧?』结果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 「咦?你们在交往没错吧?」 「『没想到你是会问这种无聊问题的女生』,那家伙这样跟我说耶。」 我闭上眼。姐姐一定会轻视我吧?会失望、瞧不起我吧? 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 「但是,你很喜欢他吧?」 ……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睁开眼,有些悲伤地笑着。 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的呢? 「……嗯。但是,我喜欢他。」 有人懂我。当我发现的瞬间,眼眶噙满泪水。 「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姐姐的笑容,我才知道,自己无法让一切结束。 我从以前就只喜欢帅哥。一直以来的恋爱都惨不忍睹。 但是这次似乎和从前不同,否则不可能持续两年之久,我更早之前就该发现了。 去思考喜欢上某人的理由,也许毫无意义。因为喜欢的并不是理由本身。 不是我喜欢他哪里,不是他为我做了什么。总而言之就是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 有句话说,喜欢上就输了。 从我在意大利风居酒屋遇见他,听到陷入恋情的声音开始,就输了。 谈恋爱没有什么鉴赏期,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即使可以,我已经和亮辅交往两年,鉴赏期的期限也早已结束。 除非我对他感到厌倦,或是彻底被甩,在那之前我都只能继续喜欢着他。 姐姐的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平时我总会说又不是小孩子了,把她的手甩开,但是现在她的手就像春天的晚风般舒服。能够再度成为那个无话不说的妹妹让我感到十分开心。 哭了一会,我传了封简讯给亮辅。 『今天对不起。有空的话再打给我。』 我知道此时的道歉真的会让我落得一个方便女人的下场。但是总比再也不连络来得好,虽然讲这些也太迟了。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亮辅音讯全无。 这个季节的烤肉趴,应该以什么样的装扮去才好呢? 方便行动的牛仔裤和t恤也许不错,但是集合地点在神户车站。我不想穿着太过休闲的服装晃来晃去。 思考明天烤肉趴要穿的衣服,意外地让我陷入烦恼。 没能参加联谊的有纪传讯息给我。 『我知道了!我们去摩耶码头烤肉吧!』 我向真理和小秋提起让有纪做点补偿的事。结果,出现了让有纪把男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的提案。 谁都没见过有纪最近开始交往的男朋友,有纪也几乎不说关于男朋友的事。因此这项提案一致通过。 有纪不情愿地接受后,计划办烤肉趴,看来好像是擅长户外活动的男朋友。 邀约讯息还有下文。 『可以的话,能不能也一起约朝美的男友啊?只有我一个人带男朋友去也太尴尬了(笑)』 她的心情我非常能体会,要是我也不愿意。 『好,我问问看喔。』 这样回完后,我在心中向有纪道歉。 因为我很清楚亮辅不可能来参加这种聚会。光是约他也许就会生气,而且自从那天晚上过后,亮辅就完全没有联络我。 我想那家伙应该毫不在意吧,说不定早忘了。但是,我却无法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我决定穿牛仔裤搭配方便行动的洋装,因为看起来有些空虚,又加上了一条腰炼。这件衣服即使弄脏也无所谓。 包包收拾好后,我拿起手机。 送出早就决定要传的讯息给有纪。 『对不起,亮辅明天临时有急事。』 很快地就收到有纪的回信。 『好可惜!我也好想看看小秋说的帅哥男友。』 总是让我感到小确幸的话语。然而现在即使称赞亮辅,也只会令我感到空虚罢了。 我发现还收到了另一封讯息。是俊。 『纱子姐看起来怎么样?』 有一瞬间我搞不懂他的意思。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姐姐去兜风约会的日子。看到她早上穿着刚买的衣服出门,我还嘲弄她。原来俊也听说啦。 本来想回说她还没回来,想想还是算了。时间已经超过十点。不管怎么回都会往不好的方向联想吧。 正当我思考该怎么回讯息的时候,玄关传来我回来了的声音。 你回来啦。我看着俊的简讯说。没办法,只好帮他探探口风,我走出房间。 「约会如何?」 我问正在客厅喝牛奶的姐姐。 「他请我跟他交往。」 笑着回答的姐姐,看起来不知为何很寂寞。 「然后呢?」 「嗯?」 「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说要考虑一下。」 「为什么?」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喜欢小岩井前辈。就像朝美说的,两情相悦简直是奇迹。」 「那你为什么说要考虑?」 姐姐陷入短暂的沉默,在桌上闭上双眼。 不可能找不到答案,只是找不到适当的话语吧,或是找不到说出口的勇气。 姐姐双手握着牛奶杯,低声说: 「可是啊,如果就这样跟小岩井前辈交往,我就再也见不到小俊了。」 「那种事情不重要吧。」 「也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姐姐说完后慢慢起身,把杯子放在厨房。像是拒绝再说任何话似地,丢下一句「我要去洗澡了」,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中无法得到幸福的女孩。明明很乖巧、工作认真又老实,却被邪恶的魔法师诅咒,得不到幸福的可怜女孩。 我听见姐姐走进浴室。 ……演变成这样,也别无他法了吧。 我重看俊的讯息,在内心低语。 我走到阳台拨电话给俊。虽然常用讯息连络,电话却好久没打了。 『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与警戒。对于高中时曾经交往几个月的他,此时我的内心却已怀抱着截然不同的情感。不成材的弟弟。 「俊,差不多该放手让姐姐自由了。」 『……咦?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得被这样说。他的语气似乎在如此责备我。也许他认为自己才是被姐姐剥夺自由的那一方。但,不是这样的。 不求回报的好意会把人束缚。 「刚刚姐姐回来,说对方向她告白了。」 『……这样啊。』 「但是姐姐好像因为很在意你,所以无法答复。你别再等姐姐了吧。对纱子姐来说,你是特别的。就算不是恋爱,仍让她害怕失去的存在。」 我说谎。 姐姐八成喜欢俊。虽然和对小岩井前辈的喜欢也许是不同的种类,但是喜欢俊这点不会错。有人这么长时间喜欢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在心里占据一个位置。 『你是说我让纱子姐感到困扰吗?』 俊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声音有些动摇。真是的,老实的地方一点都没变。 「下次姐姐去你店里时,告诉她你有喜欢的人了,拜托你。」 拜托你。我刻意强调这句话的语气,挂掉电话。 从阳台可以看到夜晚的大海。沉甸甸的船影缓缓 移动。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明明不是搅和别人恋情的时候。 回到房间,我倒在床上。从电话簿里找出亮辅的名字,静静地注视着,无法按下通话键。 周日早上,平时会睡到九点。事情大多安排在周六,打定主意要悠哉地度过周日。 但今天是烤肉趴。虽然不会弄到太晚,却是令人感觉有些沉重的行程。不知道有纪的男朋友从事什么工作,但他的休假似乎不固定,只有周日有空。 早上六点,关掉闹钟走出房间,便闻到奶油的香味。 穿着睡衣的结衣难得在厨房做菜。这么说来,结衣不是从两天前就关在房间里吗? 「咦?你结束闭关了吗?」 「是的,让你担心了。」 「没担心啊。」 从客厅看到的大海呈现沉重的灰色。那也是当然的,因为阴暗的天空似乎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下雨。大海的颜色总是被优柔寡断的天空所左右。和我一样。你也很辛苦啊。 打开电视转着频道。周日早上六点的节目感觉好新鲜。平日不是主播的播报员们坐在画面的正中央。 「朝美姐,我在做法式吐司,你要吃吗?蛋不小心打太多了。」 「难得你会做料理。我要吃。」 我拿出冰箱里的evian气泡水坐在电视机前。发现分类用的塑胶垃圾桶里有个空蛋盒。鸡蛋应该还剩半打才对。 我看看厨房,结衣正在搅拌满满一碗的鸡蛋和牛奶。 「哇,你为什么要打那么多?」 「想说多一点比较好吃。」 「我们两个吃不完啊。等纱子姐起床也做给她吃吧。」 为此生气也挺蠢的,我重新坐回椅子上。 不知为何提不起劲。 说实话,我没兴致参加今天的活动。我很喜欢小秋和真理,有纪也依然是我憧憬的对象。大家聚在一起很开心。讨论谁的男朋友怎么样,想象各自的真实面貌也非常愉快。就像综艺节目常看到的问答游戏,透过嗜好或经历猜想帘幕后方的来宾是谁,但是完全没有想实际看看对方的念头。在这方面,我和小秋、真理有些微的差距,有兴趣就只是有兴趣,想一窥帘幕后方的好奇心,我没有。 「久等了。」 结衣端出法式吐司,外观看起来很不赖。 「觉得如何呢?」 「嗯~再湿润一点会更好吧。只有表面沾上蛋液,里面还是普通的面包。」 我给她看雪白的切面,结衣才「哎呀~」地咕哝了一声。 「很深奥呢。」 「是吗?我想是浸泡时间的问题。」 尽管这么说,因为肚子实在很饿,我大口吃完。嗯,做给家人吃及格,做给男友吃不及格。 「朝美姐,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结衣一边煎自己要吃的法式吐司一边问。我嘴巴就着evian气泡水,只用视线回应她要问什么?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不平衡呢?」 奇怪的问题。 对恋爱毫无兴趣的怪人妹妹,就像是已经变成了为爱烦恼的女孩一般。 虽然问题很怪,但我能理解结衣想说的。一点小事就会哭、开心到要飞上天、无法从被窝中抽身。不稳定也不舒服,不甘心却也很开心。不平衡,这个说法很有趣,很有结衣的风格。 「因为不平衡才更心动吧。」 恋爱就像吊桥、恋爱就像云霄飞车、恋爱就像翘翘板、愈站不稳就愈心跳加速。 结衣双眼圆睁地看着我。 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 「我该来准备出门喽。」 说完,我像要逃离现场似地走向洗手间。 后方传来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下午的降雨机率百分之三十。既然如此,倒不如一早就下场倾盆大雨。 集合地点在神户车站的圆环。 和真理、小秋会合后,一辆绿色的cherokee在眼前停下。 副驾驶座的车窗打开,出现的是表情腼腆的有纪。坐在驾驶座的男友把手放在她的右肩上。 总觉得有种不协调感。只是右肩上放了一只大手,有纪就变得仿佛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 「别说话了,快上车啊。」 有纪说。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慢了一步,没跟上真理和小秋捉弄有纪的行列。 坐在驾驶座上的他用清爽的笑容迎接上车的我们。 我理所当然地开始比较:亮辅比较帅、亮辅比较高、不过,他比亮辅更时髦,看起来比亮辅温柔,工作也绝对比亮辅更稳定。 我们三人并排坐在后座,有纪转过身来为我们介绍驾驶座上的他。 「这是我男朋友。欸,是叫做近藤对吧?」 「居然忘记了啊。」 「骗你的啦。圭太,近藤圭太。」 一般般,我心想。 不是指名字。而是长相、说话方式、笑的方式、顾虑别人的方式,全部都一般般。 职业好像是自由写手,透过朋友介绍认识彼此。是我一见钟情,男朋友本人害羞地说。真是谢谢招待,虽然烤肉趴根本还没开始。 应该是不错的男友吧。 但是感觉配不上有纪,虽然我知道是我擅自把憧憬加诸在别人身上。 我们四个人在大学的时候,有纪总是大家的中心。最会打扮、漂亮,又能很快地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我以为她会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能找到更棒的恋人,比任何人都过得更幸福。 「好厉害、好帅的车。能坐这种车去约会,有纪真幸福。」 小秋说。皮制沙发的确很舒服。 「亮辅不能来啊。」 真理惋惜地说。 「对不起,好像临时有事。」 「我也好想看喔,传说中朝美的帅气男友。那个人在做什么工作啊?」 我轻笑,含糊地带过。 「嗯~是什么呢?」 那个啊,每周排六天班在居酒屋打工。明明是打工仔,月薪却比我还多,很夸张吧?我想,有纪一定笑不出来。 海边的公园似乎因为时机未到,没有想象中的拥挤。我们把车停在停车场,在柜台办好手续,往烤肉场走去。 摩耶码头的烤肉场只要先预约,从网子到食材,现场全都会提供。当然也可以自备,这次我们只准备了饮料。 在木炭上点火烤肉的工作由近藤负责。我们坐在附近装有海滩伞的桌上,等候食物上桌,服务非常细心周到。 海边的烤肉趴让我的心情开始一点点地高涨。虽然是阴天有点可惜,但阳光不强这点倒是值得感谢。 「喝点东西等一下吧。要喝什么?有啤酒也有调酒。」 近藤对我们说。 我们决定不客气地先开动。我喝啤酒,其他三人则各自拿了瓶调酒,女生们先干杯。 「好棒的男朋友,感觉对你言听计从。」 「真的,看起来好温柔。」 真理和小秋各夸一句,我也点头称是。 「才没有呢。只是因为喜欢户外活动才愿意帮忙,两人独处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做。」 「看不出来耶。」 「真的。不会烫衬衫,偶尔做菜也绝对不会收拾。」 「有纪感觉好像人妻。」 「哎唷,别闹了啦。」 有纪似乎因为烦躁而提高了音量。那不是拒绝也不是害羞,是因为她实际上可能正描绘着那样的未来,感觉很写实才会令她烦躁吧。哎唷,别闹了啦。 这句话后面接的是,还早啦。 「不过,这样的人对有纪来说刚刚好。该说很会照顾人吗?他很喜欢照顾人吧。」 「嗯~可能吧。」 说完,有纪笑了。 那是一般的幸福笑容,一般的。 「来,久等喽。沾酱在这边,有甜的和辣的两种。」 近藤把盛装比例抓得刚好的肉和蔬菜端过来给我们。 「先开动喽。」 我举起罐装啤酒,近藤脸上露出清爽的笑容。 「可恶~真好~我也想喝。」 因为你要开车啊,我不该说「先」的。但我内心想着,都这样说了就喝啊。想喝的话不要开车不就好了。摩耶码头撘电车也来得了。 亮辅的话绝对不会这样做。 烤肉怎么能不喝啤酒,他一定会这样说吧。 近藤很温柔,但是我突然很想听亮辅任性的要求。 「我去帮他一下喔。」 说完,有纪走向烤肉场。 「我也好想快点交个温柔的男朋友喔。」 「小秋一定很快就会交到了啦。你这么好。啊~洋葱好好吃,好甜。」 「我说真理,你话不要讲到一半啊。」 真理和小秋开心地聊着。 视野右侧,有纪和近藤一面低声说笑,一面把蔬菜摆在网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感到沉重。 刚刚还有些高涨的心情,变成和今天天空一样的灰色。 脑海中浮现结衣的怪问题,谈恋爱之后变得很不平衡。和亮辅交往以来,一直都不平衡,我的心早已失去平衡感。 这种不舒服的心情,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其实我大概知道。 这不是嫉妒,绝对不是,这是厌恶。 有纪和近藤扮着幸福的家家酒,小秋和真理无条件地夸奖和羡慕,仿佛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且谁都没察觉自己在演,类似这样的厌恶感。 奇怪,好想吐。 这句话忽然浮现在我脑海中。像晕车般感到一阵恶心。 「朝美,怎么了?」 小秋察觉我不对劲,开口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用手捂着嘴巴。 「朝美,你有喝那么多吗?等等,这边有水。」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 接过宝特瓶,我只喝了一口。 小秋帮我拍背。真理慌张地跑去告诉有纪。 啤酒只喝不到半罐,我自己知道。但是我醉了,可能是因为普通的幸福。 像真理和小秋那样怀抱羡慕之情,以女生来说很合理,身为朋友更是理所当然,我懂。但是今天的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有纪、小秋、真理,我最喜欢你们了。 可是,只有今天,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继续待在这里。 像是看不下去我的行径似地,雨水开始哗啦哗啦的下。早上天气预报说降雨率是百分之三十。我悄悄感谢这场有些勉强降下的雨。烤肉趴被迫中止,有纪虽说难得出来一趟,提议去喝点东西。我也因身体不适而拒绝了。 近藤虽然顾虑我,说要送我回家,我也说没关系,婉拒了他。不希望再知道他有多温柔。 我请他们送我到滩车站,向大家告别后独自坐上电车。坐在摇晃的电车上,恶心感总算消退。 我明明最讨厌不会察言观色和把气氛弄僵的人。不舒服的感觉消失的同时,自我厌恶感却涌了上来。 电车窗外的雨中街道似乎不喜欢明亮,这成为我微小的救赎。要是看见蓝天,我现在肯定在哭泣吧。 走出住吉车站的剪票口,我沿着宽阔的阶梯下楼。 雨势愈下愈大。六甲的群山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没有停歇的迹象。 本来想买把伞,但是家里玄关的伞桶要是又多了一把塑胶伞,又会被姐姐念。总之,我决定问结衣能不能帮我带伞出来。 即使闭关结束,妹妹还是很少出门。偶尔给她出门的机会也是姐姐的责任,我擅自替自己找借口。 电话接通,立刻传来很困的声音。 「结衣,你在家吗?」 『是,我在。』 「能不能帮我拿伞到车站?」 『现在吗?』 「对,现在。」 『啊~下大雨耶。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嗯,到了打给我。」 好,乖孩子。 从家里到车站,依照房屋中介的测量,步行要十分钟,事实上要再加五分钟。等待的期间,我在车站大楼内的服饰店闲晃,打发时间。 我想起需要一个新的上班用包包,正在物色几个价位不高的品牌时,手机很快地响了,我正想说怎么这么快,拿出手机才发现是亮辅打来的。 心跳加速。 自从联谊那天以来,我都还没有和亮辅说过话。 与来电显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我接起电话。虽然今天不想再去任何地方了,却无法胜过想听到他声音的心情。 「怎么了?」 『你在哪啊?』 突然传来不太开心的口气。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在车站等吗?我刚刚去你家遇到你妹,所以代替她过来。』 什么?我不禁提高音量,他似乎在住吉车站。为什么亮辅会到家里去?结衣那家伙,这种事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亮辅,你人在哪?」 『圆环,超商前面。』 「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跑到附近的洗手间。 虽然亮辅常常突然约我,但从来不曾不说一声就跑来家里。我确认自己的发型和掉光的妆容。虽然不想让他看到参加烤肉趴的打扮,但也无可奈何。衣服上的味道也许买瓶喷雾就能解决,但是让亮辅等愈久他心情会愈差。那比因为烤肉味而对我感到幻灭更糟。我只重新涂上口红,便走出车站大楼。 亮辅趁隙在超商里白看杂志。 当我站在玻璃窗外,他立刻察觉走出店外,手上拎着两个半罩安全帽。亮辅身上的皮衣好像淋了雨,上面布满水滴。 「伞呢?」 虽然大致知道是什么状况,我还是开口问。 「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说完后把其中一个安全帽递给我。 啊啊,果然如此,会这么快是因为他骑机车。 「该不会现在要去哪里吧?在这种下雨天里骑车去?」 亮辅点点头,指向安全帽里面。 「这是你妹给的。」 我把手伸进安全帽,里面放着一件眼熟的三百日币雨衣。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上它。那家伙。我在脑海中踢飞结衣。 「来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完他便擅自往前走,亮辅的机车我坐过好几次。我环顾圆环,机车大方停在止冲档边上。没有椅背的美式摩托车说不上舒适,当然也不能跟近藤的cherokee相比。 不知为何,今天的亮辅比平时更加任性。 烤肉的时候,我怎么会有想听亮辅耍任性的想法,我到底怎么了?即使如此,对于早就落败又不平衡的我而言,除了跨上他的机车后座外别无选择。 亮辅家在深江滨的郊外。 阪神电车沿线上,特快车不停靠的深江车站附近房租特别便宜。学生公寓很多,混杂在喧闹学生们之中的二十九岁打工仔,亮辅的家就在这里。 抵达他家的时候全身都湿淋淋的。即使如此,结衣的雨衣还 骗子就放进奶油浓汤一起搅和 据说甲子园里住着妖怪。 直到球赛结束为止,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似乎就是因为妖怪的缘故。 爸爸借我的推理小说中,有句台词说法院里住着妖怪。根据某位政治家的访谈内容,永田町似乎也住着妖怪。 如果无法预料的事情都是妖怪做的好事,恋爱里面一定也住着妖怪。恋爱就是妖怪的巢穴。 住在一起的两个姐姐肯定以为我对恋爱没有兴趣。 错了。虽然差不多,但是错了。 面对这个妖怪,我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当朝美姐找到工作,说要搬出去住的时候,我心想机会终于来了。 不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我只想逃离那个城市。 我不讨厌垂水的老家。朝美姐抱怨连连的和室儿童房也好、狭窄的浴室也好、生活感十足的客厅也好,我都不讨厌。奶奶非常严格,特别常骂我,不过我觉得有人能对自己生气,是很幸福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离开垂水。如果不这么做,我哪里都去不了。 高三得到插画奖之后我便认真工作。尽管成为社会人士的自觉很薄弱,但幸好从小喜欢的画画成了我的工作。 对自己没有自信的我能够持续画画都是托纱子姐的福。小时候,与周遭的小朋友相比,我极少被称赞,但纱子姐总是会称赞我。每次看到笔记本角落的涂鸦,她都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说结衣画画好厉害,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你有多厉害。 如果没有那句话,我大概不会如此认真地持续画画,至少不可能会去报名比赛。 关于搬出去住这件事,虽然爸爸和奶奶强烈反对,但是我已经年满二十岁、有自己的工作,两个姐姐也都搬出去了,哪里都找不到只有我不能搬出去住的理由。 经过四天的闭关,终于获得爸爸的同意。在那之后,我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住在住吉这个以前连名字都未曾听过的城市。 就算搬到这里,我的生活也毫无改变。 一样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用电脑作画,空档时间上上网,收看很少会播放的欧力士野牛队棒球赛转播。即使如此,人活着总是会碰到烦心的事,每当发生这种事时,我便会一面和两个姐姐道歉,一面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并不是真的讨厌什么才关在房里,我只是比一般人更极端而已。原本对人际关系就很笨拙的我,真正走到尽头是在四年前。从那天起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四年前……没想到已经四年了啊。 不过,我已经渐渐振作起来了。 已经四年了,从失恋那天开始。 「然后啊,今天听完客人需求之后,小岩井前辈大力称赞我。说我有认真做功课,才能站在对方角度听取他们的需求。」 我在客厅看棒球转播,耳边传来姐姐们的对话。我支持的欧力士野牛队居然已经被领先三分。 「能跟小岩井前辈一起工作真的太好了,工作的动力都不一样了,感觉这才是我想做的事。」 纱子姐提到工作时每次都很开心。看起来很开朗又有些悠哉,听到她的声音就觉得安心。我不太记得小时候就过世的妈妈,所以对我而言,年龄有些差距的纱子姐就像是母亲一样。 「所有男人都喜欢拉面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拉面理论。又不是美食评论家,谁想听他的拉面理论啊。」 这次是朝美姐的声音。 她心情不太好,朝美姐真的很好懂。不知道如何率直地表达自己情绪的我,总是很羡慕她。上次我这样说却被骂了一顿。 和朝美姐就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打扮时髦、总是闪闪发亮的时下女孩。如果我们不是姐妹,根本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血缘真的很厉害。 没有运动神经的我从小学开始就很讨厌体育课。跑步慢、反射神经迟钝、抓不到球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感。打排球的时候,从来没有成功接到对方的杀球。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不擅长掌握距离的我,也不擅长测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一直以来都不太会交朋友。即使到了高中毕业,人数仍不增反减。 但是,这样的我最近也交到了新朋友。 是一位喜欢拉面,年龄不详的男性。 「纱子姐,你说的那间拉面店在哪里啊?」 我回头去问姐姐话中令人在意的部分。 「结衣,你离电视太近了,眼睛会坏掉喔。」 好,妈妈,对不起。 我慢慢移动臀部离开电视机。 纱子姐跟我说了拉面店的名字。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官网,发现那是我不久前才去过的店。 「恕我直言,说那间拉面店好吃似乎是过誉。那间店我也去过,汤头的原创性有些不足,应该只有平均分吧。」 「这里也有呢,我的拉面理论。」 朝美姐有些不耐地说。 接下来有好一阵子我都在向朝美姐说明拉面的魅力,但是她完全无法理解。 嗯,虽然我滔滔不绝的拉面论不是我自己的。 毕竟也是专业的插画家,我也拥有自己的官方网站。最近,出现了一位常常在站上留言的人,名字叫做信一。当然只是个网路昵称。他也有一个名为「神户拉面散步」的部落格,作为答谢,我也会到他的部落格留言。这样的互动已经持续了半年。 搬到住吉的这一年来,我交到的新朋友只有他一个。 虽然我本来就喜欢吃拉面,但是不曾独自前往。不过看了他的部落格之后,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而能轻松踏进店里。吃完之后留言告诉他,我也去了这间店,这让我感到很开心。 煮好喽。厨房传来纱子姐的声音,我站起来。晚餐前摆盘、倒水是我的工作。 厨房传来橄榄油的香气。纱子姐做的菜真的很好吃,绝对比朝美姐随随便便做的料理好吃,虽然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这个家的家事由大家轮流分工。纱子姐和朝美姐会轮流做晚餐,其他家事则由我负责。与她们两人相比,时间相对充裕的我也许应该负担更多家事,可惜的是我的做菜功力比运动神经还要糟。 「我想说的是,前辈是个很好的人,今天和客户也谈得很顺利。」 似乎是忍不住了,纱子姐将我们的对话导回正轨。朝美姐立刻接话。 「还有喜欢前辈这件事吧。」 「我可没有这样说,前辈只是让我有点在意罢了。」 「我很讨厌在意这个说法,喜欢就说喜欢啊。」 一如往常地,朝美姐只要遇到恋爱的话题就变得很严厉。不愧是被甩了好几次、流过无数次眼泪的女人。虽然有句话说,女人流过多少眼泪就能变得多漂亮,但不是这样的。而是女人流过多少眼泪,就能变得多坚强。 「不伦恋,绝对,不行。」 正在排叉子的我也轻声说。 这句低语一次次地刺中我自己的心,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发生。 我四年前的失恋对象据说快结婚了。 是我前几天偶然看到他的facebook发现的。 真的是无意间发现的。无意间搜索他的名字,出现一个搜索结果,我像被深深吸引似地点击连结,看见了一张与恋人一起出示戒指的照片。 我在做什么啊。我后悔得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 「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嘛。」 纱子姐轻轻瞪了我一眼。说的也是,对不起。我像是要逃避似地移开视线,轻声说了句我开动了。 朝美姐接着说: 「哦~我觉得即使是 不伦,下定决心交往也是恋爱的一种。不过是相遇的时间比正宫晚罢了。不过吃亏的还是女生,所以我不建议啦。」 也是恋爱的一种。这句话再次刺中我的心。 但是,朝美姐,相遇的时间是我比较早喔。这种情况也可以被接受吗?想着蠢事的我,明明知道当然不可以。 「你跟那个洗头男孩说了吗?」 朝美姐又问。 洗头男孩的说法让我有点介意,不会是忘记对方名字了吧?不管怎么说,洗头男孩可是朝美姐的前男友。 「他叫小俊。」 我补上一句。朝美姐装做没听到。 朝美姐不知道我知情。 那是我还是国中生的时候,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 看到朝美姐和小俊,也就是大槻学长手牵手一起回家。 约莫过了半年,这次是纱子姐说她被小俊告白。 细节我不清楚,两个人的交往时期有没有重复,是谁先认识对方之类的。 可以知道的是,当纱子姐告诉我们的时候,朝美姐装做不知道。她用平常的笑容说,大槻俊?啊,我知道。高一时和他同班。骗人!我知道你们交往过,我清楚地看见你们两人手牵手走回家的样子。这些话我当然无法说出口。 比起朝美姐说谎这件事,我们姐妹之间有了秘密反而让我更难过,对于恋爱,我感到有一点点厌恶。 从那之后,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我总是很害怕女生们提起恋爱话题。所以我一直在说谎:我没有喜欢的人、还不用交男朋友。透过说谎,我可以假装没看见因为知道姐姐的秘密而产生的不自在感。 因此,四年前的恋爱以及失恋,我都无法对两个姐姐说出口。 如果能和两人讨论,如果能哭着纠缠,是否就不用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结衣,拿啤酒来。」 被朝美姐一说,我去拿冰箱的酒。这段时间,我们彼此讨论恋爱的话题。朝美姐问道: 「你不觉得小俊很可怜吗?」 就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一直处于防守方的纱子姐抚摸桌角,轻轻地笑了。 那是个有如今天的欧力士野牛队需要的逆转满垒再见全垒打般的笑容。 「可不可怜不是我决定的。」 朝美姐终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纱子姐一定也喜欢小俊。装在与公司前辈不同的胃里,喜欢着他。 朝美姐虽然陷入沉默,但也没有我说话的余地。我捂住耳朵,开始吸入意大利面,大蒜好好吃,我老实说出感想。 恋爱中果然住着妖怪。 妖怪曾有一次对我展现利牙。 四年前的五月十九日,像是夏天抢先降临似的大热天。 所以我对恋爱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遇见奈良月是在高二的暑假。 受到爸爸的拜托,我接下一份暑期工读。爸爸在市公所工作,因为市民泳池征不到人而感到很困扰。 当时我不像现在这样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参加社团的我,除了画画和看高中棒球之外也没其他要做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负责在入口帮小朋友验票,奈良月是泳池的救生员。一起打工的过程中,我们渐渐变得要好。 大学二年级、大我四岁。身材高挑、肩膀宽阔,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很高大,只是很有成熟大人的感觉。虽然他说自己是海边老牌旅馆的独子,有一天要继承家业,但是他完全没有富二代的架子,独特的幽默感总是让我笑个不停。 我很快地喜欢上他。感谢介绍打工给我的爸爸,夏天、太阳、每天来游泳的小朋友,我感谢所有我能想得到的一切事物。 夏天的尾声,我写了封信给奈良月。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写的情书。我还在信纸上画了我擅长的插画。画图花了一天、文字想了三天。写好的信放在包包里迟迟无法给出去,终于在打工的最后一天把信交出去。 我们很快地开始交往。第一次约会的地点是六甲牧场,羊屁屁好可爱,我们也去了县立美术馆看画。在克林姆的作品前,我们第一次牵手。他开车带我去兜风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比班上的任何人都早一步成为大人。 但是,离别却来得很突然。 十个月后,他约我出去,讯息只写着「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没加上任何表情符号。 他没有说不喜欢我了,也没说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只说有其他想交往的人。 我很快就知道他想交往的对象是谁。 老牌旅馆的继承人和芦屋某公司的社长千金交往中。我从奶奶口中辗转得知这个传闻。 我心想,想交往的人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比起有一点画画天份的高中生,谁都会觉得那是更匹配的对象。 嘎吱。恋爱的妖怪咬住我的身体不放。 不像住在甲子园中的巨大妖怪,而是喜欢恶作剧、蝙蝠般的小尖牙。 嘎吱、嘎吱。 很痛、痛不欲生、泪水满溢。 在那之后,我很怕走在垂水的路上。身材高挑的奈良月无论在哪里都很显眼,如果遇见他怎么办?要是看到他和新女友在一起的样子,我恐怕会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经过四年的时间,尖牙终于掉落。虽然伤痕还在,但我刻意不去碰触。依照朝美姐的名言,没有忘不掉的恋爱,不想忘记的人才忘不掉。 逃离那座城市绝对是正确答案。只要继续待在那里,巧遇奈良月的恐惧感就会一直存在,伴随着毒药般的淡淡期待,绝对没有忘记的一天。 恋爱中有许许多多的喜悦和悲伤。 不过,它们不会一次造访。本来以为喜悦如波涛汹涌,悲伤却如退潮般把喜悦连根带走,所有的喜悦转变成空荡荡的伤口。 喜悦也好、悲伤也罢,如果都能平均分配就好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没有痛苦的活下去。 失恋后的一个礼拜。我关在房间里思考的都是这些事。 从那时候起,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 独自一人的房里,谁都无法伤害我。 我说我暂时不会谈恋爱。 我坐在前往新客户公司的副驾驶座上,说着和两个姐姐也不曾提起的失恋故事。 身旁是一直很照顾我的设计公司负责窗口。她难得约我一起和委托人开会,流子小姐开着爱车到公寓门口接我,我们一起出门。 我并不是把过去的恋爱巨细靡遗地告诉她。如果要完整说明,整理思绪的时间还不够。只说自己以前有很喜欢的人,所以失恋以后,对新的恋情感到很恐惧。 「与其说是恐惧,应该只是怕麻烦吧。」 流子小姐单手放开方向盘,欣赏着国道四十三号线的景色,用捉弄我的口气说。 「谈恋爱是需要能量的呢。」 「我觉得跟怕麻烦不太一样,是害怕。」 「嗯~没关系。但是年轻时才能单纯享受恋爱,你这年纪悠悠哉哉地很浪费喔。」 这么说的流子小姐虽然大叹自己在去年突破三十大关,看起来却魅力十足,十分耀眼。离过一次婚的单亲妈妈,但那也像是值得骄傲的人生经历,独立自主的感觉十分帅气。 「虽然是老掉牙的建议,但新恋情是失恋的良药。」 这是偶像剧里也常常出现的台词──新恋情会覆盖掉旧恋情的纪录档。 「但是,我已经不会再像那时一样如此喜欢一个人了。」 不可思议,面对流子小姐,我就可以把对姐姐们也无法开 口的话像这样说出口。难道这就是进入三十岁的大人的魅力吗?当然,我不敢这么说。 「你啊,到底几岁啊?二十岁出头就一副人生到此结束的口气。男人就像星星一样多。」 「但是他在全宇宙中只有一个。」 无论天上的星星再多,最亮的星星只会有一个。即使用哈伯太空望远镜也找不到替代品。 「哎呀,你意外地很浪漫嘛。不过都这样说了,暂时不要考虑也好啊。反正结衣还很年轻又可爱,就算你不去找,新恋情也会来找你的。」 流子小姐说完,透过后照镜看我一眼笑了。 那些话不知为何,让我联想到自己披着小红帽被大野狼追着跑。大野狼指的当然是恋爱妖怪。 都是因为我的衣服不合格,才会聊到这个话题。 出门前,简讯里写着不需要穿正式套装,穿平常出门散步的服装就好。所以我穿上衣橱里最保险的素色长裙和格纹衬衫。哪知这套装扮的评价却极差──朴素、恋爱能量零、完全没有被人喜爱的要素,而被骂了一顿,所以我像在找借口似地,提起刚刚的话题。 「衣服就算了,至少把刘海剪短一点吧。能够清楚地和对方眼神交会也是左右印象的重点。」 这么一说我想起朝美姐偶尔会戴的墨镜,可以覆盖整个眼睛。看不见对方眼睛的确是件很恐怖的事。 「好的,我下次会注意。」 「嗯,年轻人多学着点。」 流子小姐的本名是芹泽龙子。据说她不怎么喜欢自已的名字,像我这种人生的后辈就叫我流子吧,她自我介绍时这样说。 仅次于姐姐们,芹泽流子是我第三位憧憬的女性。 我们是在插画颁奖典礼上认识的。 神户主办的插画比赛,那一年是第三届。每年都以「神户的未来」为主题召募作品。 优胜奖金有五十万,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插画家可以打响自己的名号。得奖作品会用在神户市的观光海报和官方网站上。 神户的各个著名景点分散在小女孩吹出的泡泡中,我以这幅作品获得首奖。 其他得奖者从二十岁后段班到三十岁前段班都有,他们穿着套装,只有我一个人穿着高中制服。与其他得奖者格格不入的我孤零零地站在派对会场,流子小姐在这时找我搭话。 她的名片上写着与神户市毫无关联的公司名称。面对她的很多问题,我无法回答,只是低着头说啊~嗯~流子小姐仿佛钓到大鱼似地笑着说: 「你该不会是不擅与人沟通的孩子吧?如果是的话,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喔。」 我回家后上网搜寻这间公司,也和爸爸讨论过之后,才真正开始与对方连络,但是,这时我已经决定要请流子小姐帮忙了。 流子小姐待的公司,主要业务是制作企业或店铺的网站。以此为基础,也提供网站所衍伸的商品型录或包装设计素材,并负责与插画家交涉。旗下登录的插画家非常多,各自因应委托人的需求完成工作。 插画家的工作除了画图实力之外,宣传能力和自我行销能力,以及与委托人之间的交涉等脚踏实地的推销工作也是必要的。但是只要登录成为他们公司的插画家后,这些工作都会由流子小姐一肩扛起。收入当然比自由插画家来得少,但只要想到得自己接案,这根本不算什么。 成为插画家的这三年,一路走来还算顺利,这都是拜流子小姐所赐。我的案子几乎都是透过流子小姐得来的。如果没有那次相遇,现在的我也许只是一个家里蹲。 因此,流子小姐虽然很严格,生起气来很吓人,说话肆无忌惮,对我而言却是永远的天使。 「可是今天为什么会需要我来?」 我平时都用facebook或通讯软体和流子小姐联络。只有今天她拜托我一起出席与委托人的讨论。 即使见到委托人,我也帮不上忙。不但不会说话,与钱有关的事我也不懂。总是流子小姐帮我把委托人的需求,整理成邮件寄给我。 「嗯~这次跟之前不太一样,我有跟你说过吧?」 「双眼皮贴包装的插画,两个女生。」 我画的多半是风景和静物,不过也很喜欢画女孩。虽然画不出时下漫画的笔触,但是流子小姐和拉面散步的信一,都对我的人物画评价比较高。 「这次和你之前做的当地案子不一样,对方是知名的化妆品制作公司。你的作品会被摆在日本各地的药妆店喔,大好机会耶。这种插图还是有人会看的。」 「啊,这倒是真的。」 我没有想过。虽然看过工作内容,但只稍微看了一下需求和交期而已。 这样听起来,这次的确很不简单。 「而且我快升主管了。」 「那真是恭喜你。」 我反射性地回答。这种程度的祝贺我也会说,晋升是值得庆祝的事。 但是,流子小姐摇摇头说,你果然不明白。我哪里搞错了吗? 「这样的话,负责你的窗口会换成其他人。所以我才觉得你必须习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这样我会很困扰。」 「嗯,会困扰。所以才得习惯这种场合。」 我轻轻点头,这次我懂了。 流子小姐甚至连我成为自由插画家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看起来更像真正的天使了。离过一次婚有小孩的天使,看起来很想抽烟的样子,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 开会状况不出所料,我几乎帮不上忙。 不熟练地与对方交换名片之后,我坐在桌子的角落,变成只会倾听的洋娃娃。流子小姐负责所有的应对。 不过,获益良多。 流子小姐每一次的邮件,都帮我从如此大量的讯息中整理出重点。 这次的委托人是知名化妆品制造公司「纯正堂」旗下的广告商。 公司位于元町某商业大楼其中一个楼层。从进入公司大楼、被带到气派的会议室开始,我就已经退缩了。 幸好,这次的委托是因为负责人看到我的官方网站,很喜欢上面的插画而指名的。 工作内容是新的双眼皮贴商品「eyeshanti」包装上的插画。 双眼皮贴是一种只要贴在眼皮上就能让人变成双眼皮、如魔法般的道具。虽然我从来没有用过,但是朝美姐一定会详细向我说明。 商品分成炯炯有神的东洋风和自然柔和的大和抚子风两种,两种包装上的女孩插图各不相同。听说最近比起模特儿的照片或写实的图像,插图更受到大众欢迎。 对方也有两人出席。虽说是针对女性的商品,但是两位都是男性,会议中滔滔不绝的年长课长,以及约莫三十岁的承办人。承办人在一开始打过招呼后就陷入沉默,感觉上没有参加会议的不只我一个,让我放心不少。 不过,最后还是遭受背叛。 当会议要结束时,话最多的课长用手指着那位承办人说道: 「今后会由风间来负责对应。」 他立刻起身用洪亮的嗓音说,请多多指教。没在参加会议的人果然只有我。 和他握手的同时,流子小姐说,「这次又是你啊,拜托喽。」 口气听起来像是遇见冤家,这两个人之前似乎也曾共事过。 我看向自己模仿流子小姐排在桌上的名片。 风间信一郎,好像古装剧里会出现的名字。 会议上,我像是事不关己似地听着。 但是,回到家可就不能继续当作别人的事了。我很快地收到风间信一郎的邮件,而且收件人是我, 副本是流子小姐。 我急忙打开facebook首页,从连络人清单中找寻流子小姐。太好了,她还在线上。 时间是晚上七点,流子小姐好像还在公司。我立刻敲她。我们主要用通讯软体、有时用邮件沟通,这种方式比电话更轻松。 ──流子小姐,收到信了吗? 她很快回复。 ──收到喽,机会难得,让你回吧。 ──我吗? ──任何事都是学习。 呜~我忍不住想这样回。但是她说得没错,总不能一直依赖流子小姐,今天在车上才刚刚跟我这么说过。 邮件内容主要是作业时程的微调和包装的详细尺寸。我把回信写好请流子小姐修改,再紧张地将修正后的邮件寄给风间先生。 流子小姐几乎把整封邮件都改过,从收件人的写法到信件开头,我似乎连基本的原则都不懂。 从那天起,好几次与风间先生的邮件往来,每次都请流子小姐帮我修改后,紧张兮兮地回信。反复几次之后,我渐渐习惯邮件的书写方式。也许是我的错觉,风间先生的邮件也慢慢变得浅显易懂。 自己也满意的插画终于完成,虽然因为发色、女孩的气质差异等收到多次修改的要求,但是在交期未到前就提早完成了。 和平常只是依照要求画出来的模式相比,这次感觉十分充实。商品完成后我也会收到一份,令人非常期待。 当我以为一切告一段落时,再次收到风间先生的邮件。 辛苦了。 这次您提交的插画作品已经正式通过公司内部审核。 为了庆祝交稿,下次是否可以一起吃个饭呢? 今后也许还有合作的机会,希望能再见面。 这也是社会人士的礼仪吗?我歪头思考。 总之先一如往常地找流子小姐商量。 ──流子小姐,风间先生寄信来说想庆祝作品完成。 很快地收到答复。 ──什么?我没收到。 ──只有这封信没有把流子小姐放在副本。他说今后也许还会委托我,所以想再见个面。 停顿了一会,流子小姐回传。 ──这不就是约会吗? 看到这句回复,我当场愣住。 约会?怎么可能。虽然邮件来往很多次,但我们只在那次会议上见过一面。 风间先生的脸我也记不太清了。对他的印象只有很像古装剧里的名字和邮件写得很仔细而已。 ──不能拒绝吗? ──去,这是命令喔。 ──这也是工作的一环吗? ──这是学习。第二次以后要不要出去就看你自己了。但是对方第一次的道谢就好好接受。如果不想喝酒,约午餐也可以。 的确,面对多次邮件往来的顾客,实在很难写出巧妙拒绝的讯息,再见个面还比较不麻烦。 ──我很了解风间,他是个好人。还有,记得刘海剪一剪再去。以上。 最后还是推了我一把。似乎已经无处可逃。 我发出嗯~的声音倒在床上。抱着溜溜抱枕。怎么办才好呢?我对着溜溜说。但是它即使不是娃娃,也一样不会说话。 这是我一直逃避与人沟通的惩罚。不知为何,单独与男人见面让我感到无比恐惧,能让我轻松说话不紧张的男人只有奈良月。 客厅传来朝美姐讲电话的声音。 我仿佛被声音吸引走出房间。朝美姐正好挂断电话,回头看我。 「朝美姐。想请你帮个忙。下次休假时可以帮我剪刘海吗……你怎么了?」 朝美姐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本尊突然在模仿大会中登场。 「头发?我剪我剪。那你可以来联谊吗?」 出乎预料的交换条件,这次换我惊讶了。 「不、不行!不行!这对我而言负担太沉重了。」 「我们差一个人啊。当作帮我个忙,时间是下周六!拜托!」 「……让我考虑一下。」 我一边听着姐姐失望的声音,一边回到房里,抱着豁出去的心情寄信给风间先生。约下周六午餐如何呢? 要做就集中在同一天解决。下周虽然有点赶,不过很快地收到ok的回信。 这下子真的无处可逃了。 周末是个冬天时总是吵得很凶的天空﹑大海和太阳突然变要好起来似的大晴天。 朝美姐到附近的超商开心地买了件雨衣。 好像是想模仿美容院,让我穿上。阳台地上铺着报纸,椅子也准备好了,是个简单的剪发台。 被问到为什么要剪刘海,我说这是业务命令。 「命令是什么啊?工作吗?不是约会?」 「如果男女两人单独出去就叫做约会,那就可以适用。」 朝美姐啪地双手合十。 「哇。这不是你第一次约会吗?」 「不,不是的。」 我反射性地回答。 没错,这不是第一次。我曾去过各种地方,那是只要闭上眼睛,仿佛伸手就能触碰般,清晰的记忆。 但是我没有勇气这么突然地向朝美姐述说,只能补上一句常用的谎言: 「也曾经和佑太两个人去看电影。」 佑太是我的小学同学。这句话一说完,当然又被傻眼的朝美姐给嘲弄了一番。 「那我要开始喽~」朝美姐干劲十足地说完,让我穿上雨衣。 「呜哇,好可爱,可以拍照吗?」 「不行,请不要拍。」 「也不用这么排斥嘛。好吧,你记得雨天要穿喔。超可爱的。」 这么可爱的话,你可以自己穿啊。但这话我没有说出口,要是刘海剪坏就惨了。 刘海一丝丝地剪落。眼前的剪刀尖端让我害怕地紧闭双眼。 「你觉得这次约会对象如何?」 「被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怎么了解对方。」 「什么嘛,我以为你也终于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浮现在我脑海的人依旧是奈良月。 朝美姐,我也有喜欢的人喔。虽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如果这是约会,表示约我的人对我有好感吗?」 「一定的啊。有啦。」 「哎呀,这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你也是对人家有意才答应的吧?」 「该怎么说呢……很难讲。」 「我先跟你说,有好感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你那个应该是尝试性的约会吧,对方想确认自己会不会喜欢上你的约会。」 「还真复杂。」 「很平常啊,只是你一直在逃避这种事。不过好好享受吧!就像电影预告,进入正题之前有可能是最开心的时候。」 虽然无法好好说明,但我在思考是不是要说给朝美姐听。 可是提到恋爱一直在说谎的我,事到如今果然已经说不出真心话了。 「对了,你有去过联谊吗?」 「没有,连女生聚会都没有。那个,要我去是没问题,但是应该要说什么好呢?」 回信给风间先生之后,我也跟朝美姐说我会去联谊。虽然条件是帮我剪刘海,但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 我先找纱子姐讨论过了。我以为纱子姐会说不想去就不要去。没想到事情并非如此。 「欸,可以拜托你去吗?」 没想到她支持我去。 「为什么?我……该怎么说呢,现在还不需要恋人吧 。」 「不是的,我觉得结衣可以看出一个人重要的部分。」 纱子姐眯起眼温柔地微笑,继续说: 「这话要是朝美听到应该会生气吧。但我希望你去看看亮辅。我只听过朝美提起他,还是有些不安。」 最近,朝美姐不再向我们提起亮辅的事。但是刚开始一起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听她大吐苦水。 约定时间没出现、简讯不回、和其他女性朋友出去玩、易怒、接吻很随便、没钱、没工作、我这些模糊的感想,纱子姐用一句话表示: 「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 从那之后,就很少听到亮辅的事了。 没错,我也很担心。我尊敬的姐姐被恋爱妖怪诅咒,是否因为某些错误无法和烂男人分开。 纱子姐一定比我更加操心。 「这是要我当间谍的意思吗?」 「对,这个点子不错。007结衣,你的任务是观察亮辅是个怎么样的人。」 被纱子姐这样说,我无法拒绝。我尊敬的三位女性都叫我往前进,我只能向前迈进了。 朝美姐给了联谊初学者的我许多建议。 没有念大学的我根本没有参加联谊的机会。高中同学现在还是大四生,大家一定理所当然地会去参加联谊、社团,和情人一起去旅行吧。 我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与奈良月的约会。第一次开车去兜风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比班上其他同学都早一步成为大人。但是现在早已被超越,距离愈来愈远。 说着说着,纱子姐回来了。耳边传来朝美姐和纱子姐的对话,我拿着镜子确认剪好的刘海,不愧是朝美姐,剪得非常好。 「欸,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推荐好吃的午餐?因为下次要跟小俊一起吃饭,我对甲南山手车站那里不是很熟。」 纱子姐这样问。 「拉面可以的话,走一小段路有间不错的和歌山拉面店。」 「否决。」 我的提案干脆地被忽视。对不起,信一,我推广失败了。 「我来煮。」 朝美姐冒出一句意外的发言。 「小俊说过他是开车上班吧。那姐你去店里接他的话,来回只要十分钟,剩下四十分钟可以在这里吃午餐。」 「嗯~这有点……」 「请他来我们家嘛。我也好久没看到大槻了。」 我再次拿起镜子,假装自己在确认刘海。 因为知道朝美姐曾经和小俊交往过,我更无法插嘴。而且我实在不认为朝美姐随随便便的料理可以用来招待小俊,但是说出来事情会更复杂,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你打算怎么做呢,朝美姐。终于要说出实话了吗? 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两人之间的秘密却只有我知道,这件事一直卡在我心里。每次听到纱子姐提到小俊,我都忍不住观察朝美姐的表情。我不想要再这样了,这都是恋爱妖怪所下的诅咒惹的祸。 但是,纱子姐摸着桌角,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朝美,谢谢,但还是不用了。我想跟小俊两人单独见面。」 看到那个笑容,我发现了。 纱子姐对小俊的喜欢,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多更多。 我懂了。朝美姐一定是想对现在的纱子姐和小俊的关系做点什么。 至少不要让妖怪咬到纱子姐。 为了从恋爱妖怪身边逃离,要有几个捕梦网才够呢?我思考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不管是工作还是家事,我都无法集中精神。 仿佛受到我的心情影响,欧力士野牛队也连续吞下几场败仗。 虽然朝美姐一直说「约会很紧张吧」,不断地捉弄我,但实际上不太对。我只是因为很久没有与工作无关的会面才觉得紧张。 周六,我们约在元町车站的剪票口。 约好的下午一点。我穿着长度到脚踝的长裙及宽松的毛衣,搭配我很喜欢的起毛背心、戴上毛帽出门。因为晚上还有联谊,我稍微用心打扮了一下。其实就算他觉得我品味不好也没关系,我只担心自己看起来会不会显得太积极。 等待的过程中,我非常紧张,口干舌燥,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发不出声音。 「嗨,等很久了吗?」 风间先生准时从剪票口的另一侧出现。他把耳机取下,绕了好几个圈后收进包包里,向我打招呼。 塞进靴子里的卡其色长裤加上灰色调的夹克,围巾时髦地围在脖子上。第一次看到不是穿西装的风间先生。虽然今天不过是我跟他第二次见面。 「不,我也刚到。」 自己能够顺利回话,让我放下心来。因为我一直担心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那我们走吧。」 沿着tor road往山的方向走,我们在一家隐身于巷弄中的餐厅享用午餐,似乎是风间先生偶尔会来吃午餐的地方。我的午餐通常是泡面或面包,真是天壤之别。 抵达餐厅之前,风间先生一直跟我说话,我只能点头回应。但是托他的福,感觉不会很尴尬。 「这样好像没有庆祝工作告一段落的气氛,本来想说好好地喝点小酒的,真抱歉。」 风间先生一坐下来就遗憾地说着。 「不不,说要吃午餐的人是我。」 「咖啡不能干杯吧。」 「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喝酒。」 不会喝酒是事实,但是最大的理由是突然要和男人单独喝酒,对我来说难度还太高了。而且晚上还要参加朝美姐拜托我去的联谊。 他点了午间套餐,我点了意大利面套餐。开动前,我把表面很大的黄色swatch脱下来放在桌边。 公司内部对插画的评价很好,我个人也非常喜欢,完成的样品感觉非常好。下次有机会还想请你帮忙。 风间先生就像准备好讲稿般,一个劲地称赞我。除了流子小姐以外,我不曾像这样被夸奖,所以感到全身不自在,不过也觉得他有些刻意。我瞥了一眼手表,坐下来还不到五分钟。 对了,这么说来。 奈良月也总是称赞我的画。 好温柔的画,但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就像你一样呢。 至今我还没有听过更好的赞美词。 工作的话题告一段落后,餐点送上桌。 看到我的意大利面套餐,风间先生说: 「其实拿坡里根本没有拿坡里意大利面。」 这是满有名的小知识,但用这个当话题,给人的感觉却很危险。能告诉我不知道的事情当然很开心,但是用自豪的语气说出我知道的事就令人有些反感了。而且我点的是奶油培根意大利面。 奈良月是知道很多小知识的人,而且每个都很专业,让人怀疑他到底从何得知,我非常喜欢他这一点。好比说,用叉子和汤匙吃意大利面是只存在于西西里地区的当地吃法喔。al dente是为了让餐厅翻桌率更快才开发的。我看看手表,过了十五分钟。 到底要经过几分钟,才算是完成流子小姐的命令呢? 很快地,他的午间套餐也送上来了,是法式吐司搭配沙拉和薯条。 「我很喜欢法式吐司,法国其实也没有法式吐司喔。」 这样啊。这个我不知道,我笑着点头。 「有一次因为工作遇到法国人,我问他们是不是常吃法式吐司,结果被笑了。其实法式吐司的发祥地是美国喔。」 「喔~那为什么叫法式呢?」 「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比起美式吐司听起来 更好吃吧。」 「真的,美式吐司听起来热量很高。」 说完,风间先生像是听到很有趣的笑话一样,笑得很开心。不知为何,看到那个笑容,我也觉得很开心。 「我母亲很会做法式吐司,所以每次吃到好吃的法式吐司,我都会想起她。沮丧或是烦恼的时候,她总是做给我当点心吃。啊,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像妈宝啊?」 「不会的。」 「那就好。」 「我们家的话是奶油浓汤。」 妈妈的事我不太记得,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过世了。 但是家人常常提起妈妈。对我们一家来说,奶油浓汤是妈妈的味道,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会吃。 「妈妈的味道是奶油浓汤感觉很棒呢。普通大都是味噌汤之类的,我们果然都有点奇特。」 「我曾经很讨厌吃红萝卜。」 意大利面套餐也有沙拉,我看到里面有切成薄片的红萝卜,才想起来。 「为了让我不要挑食,她特地帮我把浓汤里的红萝卜切成郁金香型。」 这样做的人不是妈妈,而是纱子姐。 「所以你才喜欢上红萝卜的吗?」 「不。那时红萝卜一样是红萝卜,我不觉得好吃。但是想到这是为我做的,就很开心,所以欺骗自己说好吃、好吃地吞下肚。后来注意到时,自己真的喜欢上红萝卜了。」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这种话题说出来一点也不有趣! 但是风间先生开心地笑着。太好了,试着聊聊真是太好了。 「真是一位很棒的母亲。」 他说着,津津有味地吃着法式吐司。甜甜的香味飘散出来,早知道我也点一样的。 接下来,风间先生跟我分享他一直以来的工作。我没有插话,一面点头一面聆听。有些自以为是地想着,男人说到自己的工作时,就像小朋友一样可爱呢。 风间先生彬彬有礼的说话方式像是表现出他诚实的人品,听起来很舒服。所以我暂时忘记看桌上的手表。 吃完之后,咖啡端上桌,他有些正经地问我: 「欸,你认识流子小姐很久了吗?」 我用手指数了数,与流子小姐的交情等于我开始当插画家的时间。 「大约三年半。」 「这么久啦。真令人在意,我一直觉得流子小姐非常喜欢你。」 「应该是因为我看起来很不安全,没办法放着不管吧。」 风间先生默默地笑着,喝了口咖啡。不知道他这是同意我的话,还是在对我说不是这样啦。但我个人知道我说的多少是事实。 「风间先生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流子小姐的呢?」 「嗯。她是我大学学姐,去年因为工作重逢。后来就请他们公司帮了好几次忙。」 交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久啊。因为流子小姐说曾经共事过几次,我还以为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我请风间先生跟我分享流子小姐学生时期的事。她读的是经济系,研究优化开发中国家水质的经济效益。对电脑很了解。喜欢去美术馆。这些关于流子小姐的故事让我忘了看手表。一方面也是因为风间先生的说话方式很有趣吧。 结果,先看手表的是风间先生。我也跟着确认时间,过了一个小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充分完成使命。 「差不多要走了吗?」 风间先生这样问,我反射性地点头。 但是还想再多聊一下。 风间先生包覆咖啡杯的左手没有戴戒指。 「难不成你喜欢流子小姐吗?」 我投出一记直球。 风间先生讶异地睁大眼睛。 「算是。」 他意外地爽快承认。 「她有小孩喔。」 「嗯,我知道。」 他如同吃法式吐司的时候,像小朋友一样笑了。 并非像朝美姐说的对我有好感,也不是尝试性的约会,那为什么只约我吃午餐呢?找流子小姐一起来不是更好吗? 真的只是单纯的道谢吗?还是要我把流子小姐的情报透露给他?可惜我对流子小姐不甚了解。 「刚刚说的要保密喔。」 风间先生说完,拿着账单站起来。 我急忙收拾包包追上去。本来想付自己的,风间先生却收好皮夹,微笑着说没关系。 从tor road斜坡往元町车站走的路上,我下定决心开口问: 「为什么想约我出来呢?」 「嗯~因为我喜欢你的插画作品。」 这回答让人很意外。 「真是谢谢你。」 我老实地回答,突然,风间先生开始大笑。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这才向我揭晓谜底。 「你不知道我吗?我们传了那么多封邮件。」 「的确有不少信件的往来。」 「信一啊。信一郎,简称信一。」 「……咦?啊!」 我不禁大叫出声。 风间信一郎居然是拉面散步的信一,他是我这半年来唯一的新朋友。 「……原来你长这样啊。」 「抱歉,我本来想说的,但是觉得要公私分明。你生气了吗?」 「没有生气,但是你很狡猾。」 「对不起,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指名我是因为我们有信件来往吗?」 「不是的。看到企划书的时候,发现你的画刚好符合这次企划的形象。而且我也很喜欢你画的女孩们。」 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下tor road,来到高架桥下方,继续朝着元町车站的方向走。风间先生说道: 「跟你聊天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会喜欢你的画?我想是因为你的画温柔却有些笨拙、有些特别却毫无迷惘,就像你本人一样。」 曾经在哪里听过的赞美之词,在哪里?不,我不可能忘记。 咻,似乎有一道风穿过我心中。 六点在mint神户的喇叭前面。出门前,朝美姐提醒我好几次。 多余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结果我提早了三十分钟抵达。 mint神户里虽然有咖啡店也有商店,却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跑错地方,没有走进去的意愿。不可能有商店可以穿着这样毛茸茸的装扮随意进入。每次时髦的店员用迷人的笑容推荐衣服的时候,我总觉得她们都在心里想着「你这种人才不适合我们家的衣服」。 而且,风间先生的赞美词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也许恋爱的妖怪正蹑手蹑脚地靠近。我想起在动物特别节目看过的狞猫,它们会悄悄地靠近猎物,趁猎物没注意时扑上前。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只是因为他用那个人说过的话赞美我,所以我才会有所动摇。 再说,风间先生喜欢流子小姐。 独处的时候,思考就停不下来,想躲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朝美姐,快点来吧。 我抱着这样的心情发出讯息。『我到了。』 很快地收到回信。『你太早到了。人家讲的话要听清楚。』 谢谢你。托你的福,我觉得轻松多了。 过一会,出现了几个感觉很跟得上时下流行的女孩,她们似乎也跟人约在同一个地方,我因此感觉愈来愈不自在。 集合时间的五分钟前,朝美姐终于到了。在同一个地点等人的女孩们,原来是朝美姐的朋友。时下女孩果然会交到同类型的朋友。 「这是我妹妹结衣,代替有纪来的。这边是我大学时的朋友,秋 菜和真理子,小名是小秋和真理。」 「呜哇,这位就是朝美的妹妹吗?真可爱~」 「好像洋娃娃,毛茸茸的。」 朝美姐帮大家介绍。毛茸茸的可以当作赞美吗?我低下头说请多多指教。 联谊地点是我从来没去过的时尚居酒屋。 进到店内不久,传说中的亮辅就出现了。 亮辅坐在离我很远的位置。就像之前照片里看过的,是个帅哥。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看起来确实很爱玩的样子,但是感觉不讨厌,类似偶像剧里常出现的温柔不良少年。 坐在我面前的是亮辅的前辈,名字叫做加藤。加藤以前曾经和亮辅一起组过乐团,对音乐非常了解。不常听音乐的我不是很懂加藤在说什么,可是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们当中,他这么热情地对我说话,感到抱歉的我只能认真点头。 时间感觉过得好慢。 我看了好几次桌角的手表,好几次被指针的缓慢程度吓到。和风间先生聊天的时候,明明都忘了要看时间。 我不时确认亮辅的情况。 亮辅的笑声很响亮,桌子另一边也听得很清楚。看起来聊得很开心,朝美姐的两个朋友笑个不停。本人和朝美姐所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大概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吧。不管是和朝美姐独处的时候,或是在其他人面前都毫无差异的率真性格。 亮辅完全没有任何在意朝美姐的举动。 但是,朝美姐偶尔会看着亮辅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也许不是坏人。不过,感觉不适合朝美姐。 经过漫长的两个多小时,大家决定先离开这间店。 朝美姐他们似乎要去续摊。虽然加藤对我说,结衣也会去吧?但是我说了声不好意思,决定脱队。我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继续待下去也只是造成别人的困扰,而且我想独处的病又开始恶化了。 我想关在房里好好思考,联谊的时候,脑海中不断冒出来的风间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烦恼,却不像之前的闭关,感觉还满开心的。 知道我要独自先离开的朝美姐送我到三宫车站。 「今天非常开心。」 我们并肩走在从mint神户延伸到三宫车站的陆桥上。 虽然说非常是骗人的,开心也有一半是骗人的。 接着我们稍微聊了一下今天的联谊。朝美姐重新问我: 「那为什么很开心?」 「可以看到朝美姐喜欢的人,感觉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真意外。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 「朝美姐是特例。亮辅很会说话,可能是在居酒屋工作的关系,很灵巧,是表里如一的老实人。」 但是我觉得不适合朝美姐,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问题在于该怎么向纱子姐回报。 越过陆桥,看见jr三宫车站的剪票口。这时,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等等想去买水和饼干回家。」 「什么啊,闭关宣言?」 「是的。但是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是很正面的闭关,请放心。朝美姐,今天谢谢你。」 「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来帮我凑人数。」 「不,拜今天的联谊所赐,我充分地了解自己。也了解到自己不适合普通的恋爱。」 听完我的话,朝美姐欲言又止,脸上浮现有些寂寞的笑容。 普通的恋爱指的是大多数的普通女孩都在努力的相遇方式。联谊也好、朋友的介绍也好,一定都不适合我。 我知道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我发现了。 像奈良月一样,或者可能像风间先生一样。 只有突如其来的恋爱,才会把我的心带走。 和朝美姐分开之后,我进入车站里的超商。 我把面包和水放进购物篮,蹲在零食货架前。可惜没有我最喜欢的饼干,只好选择新商品。这次的闭关时间预期会很长,得多买一点作准备。 我犹豫了一会,有人差点被蹲着的我绊倒,发出了喔的一声,紧急煞车。 「啊,不好意思。」 我没多想地抬起头,穿着黑色皮衣的帅哥站在我前方。 「喔,这不是妹妹吗?」 「哎呀,这不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居然是亮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也许是因为我的回答很有趣,亮辅觉得有些可笑地笑了。 「你这家伙真奇怪。」 「常有人这样说。你在这里做什么?续摊呢?」 「觉得扫兴就走了。」 为了不带给大家困扰,我才离开的,然而好像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亮辅的脸红通通的,续摊后还没过多久,但他看起来喝了不少。右手手指上勾着一瓶矿泉水。 「和朝美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都是那家伙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要来跟我这种人确认我们是不是在交往啦。」 「那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啊,既没有工作也没有梦想。那家伙可以遇到更好的男人吧。我不希望她把我当成男朋友。」 我还是不太理解。 意思是只想玩玩就好吗? 接近我的女人最好只跟我玩玩就好,是这个意思吗? 「那么,如果朝美姐和其他人交往,你也不在乎吗?比如说今天那位加藤。」 亮辅不高兴地看我。 「你不懂啦。」 说完,话题就此打住。他把手放在额头上,似乎是觉得自己喝醉失言。 没错,我完全不懂。 但是有一件事,就算是我也知道。 「不是因为喜不喜欢,而是因为适不适合而被选择,没有什么比这更悲伤的事了。」 没错,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吧。他跟我说有其他想交往的人,而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这件事。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我都希望他跟我说他不喜欢我了。 「有件事先说在前头。我姐姐是认真的,所以请不要用随便的态度对待她。」 「……你这家伙。」 我以为他会生气。但是亮辅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很焦急啊。你这家伙真的很奇怪。」 他像看着什么稀有动物似地注视着我。 「你要买那么多?」 「是的,作闭关的准备。」 亮辅稍稍皱眉,但对于闭关一句话也没说,反而表现出打工仔大方的一面。 「我请客。」 「真的吗?」 「条件是刚刚的话不能告诉朝美喔。」 怎么可能说。我点点头。 我在脑海中修正刚刚亮辅的得分。朝美姐,也许他是个意外适合当男友的人。 在回家的电车上,007结衣向纱子姐回报讯息。 『亮辅是个好人。』 如同我所宣言的,回到家梳洗过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抱着溜溜抱枕在床上缩成一团,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我是不是快要喜欢上风间先生了呢。 还是因为我对奈良月还有留恋,才会影响我现在的心情呢。 五月十九日很快就要到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风间先生居然就是信一,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有点浪漫。 但是,问题在于风间先生喜欢流子小姐。 我突然想到,那流子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我爬向电脑,流子小姐似 乎还在公司,状态显示为上线中。我犹豫了一会,决定敲她。 ──流子小姐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很快地收到答复。 ──嗯,有喔。现在只爱光太一个。 光太是流子小姐的儿子。她曾经给我看过照片,长得非常可爱。但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么,现在没有男朋友吧? ──嗯。没有。 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出击好呢?我太大意了。 但是,对方却继续回传讯息。 ──风间跟你说了什么吗?他是不是说喜欢我? 咦?我像要看穿萤幕似地紧盯着这段文字。 ──你知道啊? ──被告白过两次。 ──请告诉我细节! ──大学时一次,去年重逢时又一次,但两次我都拒绝了。 风间先生好厉害。我心想。 回想起两人在上次会议的模样。风间先生被甩了两次,还是若无其事的工作。是在勉强自己吗?还是大人都可以像这样完美地将公事与私事切割开来。 接着,我回想起今天的午餐。被甩了两次还是说喜欢,太可怜了。 不知为何,我想起一直喜欢着纱子姐的美容师小俊。 ──单恋是真的存在的啊。 我只用食指敲下这样的讯息。 ──什么意思? ──如果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大家都能变得幸福。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读着即时回传的讯息,发现自己说的话都是些理所当然的事。 客厅传来两个姐姐对话的声音。 我轻轻以背靠着门,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容听不清楚,只知道朝美姐在哭。 「……嗯。但是,我喜欢他。」 听见朝美姐的低语。 原来是这样啊。 无论喜欢的人对自己多么冷淡、即使被甩两次、就算过了四年,那些都没有关系。还是喜欢。无论是谁都抱着一样的心情。 我再次抱着溜溜抱枕钻进棉被里。 结果,按照预定计划闭关了两天思考,依旧没有答案。 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接到了新工作,完成工作的过程中,两周过去了。 虽然没有任何来自风间信一郎的邮件,但信一还是一如往常地在官网留言。虽然我努力回复他在官网的留言,但信一的拉面散步却变成了我只看不回的网站。 这样下去不行,我感到烦躁不安。 加上那个纪念日又要到了。 五月十九日的两天前,刚完成的插画得到客户没问题的答复。 接着,我又开始闭关。 左思右想,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只能亲自去确认。确认这到底是新恋情的开始,还是旧恋情的恶作剧。 为此,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 五月十九日,必须做出了断的早晨来临。 我早早起床,从书架上拿出纱子姐的食谱,开始做法式吐司。 材料有鸡蛋、砂糖和牛奶。冰箱里都有不用去采买,这是个好兆头。 我拿出冰箱里的鸡蛋。食谱上写着两片吐司要用一颗蛋,绝对需要很多。我打算把早餐当午餐,而且纱子姐和朝美姐说不定也要吃,也有可能失败。我用手指数数,结果决定把冰箱里的蛋全部用掉。 蛋液加入牛奶后,一整碗的法式吐司汁液就完成了。我在保鲜盒中倒入薄薄一层汁液,再把吐司放进去。 朝美姐刚好在这个绝佳的时机起床。请她试吃的结果,评价一般般。 我依照朝美姐说的几个地方修正,再次挑战。把吐司浸泡在汁液里的时间拉长,也试着加点枫糖浆提味。 由于纱子姐的坚持,客厅的桌椅都是枫木制的。她有次说,枫木是对人类很有益的树。这样的话,枫糖浆一定也对我很好吧。 难得赖床的纱子姐也起床了,所以我也请她试试味道,这次的评价是还可以。 纱子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所以我送了她一个护身符,希望她不要输给妖怪的诅咒。 「欸,为什么要避邪?」 纱子姐的手肘撑在桌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捕梦网。 「因为恋爱里面住着妖怪。」 「原来如此。所以用这个去捕捉啊。可是我觉得妖怪并非住在恋爱里。」 「什么意思?」 「妖怪住在人心里。自我中心、喜新厌旧、善妒的妖怪。恋爱应该是唤起妖怪的咒语吧。」 「……原来如此。真正的妖怪在这里啊。」 我说着,咚咚地敲自己的胸口。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件事。 目送纱子姐出门洗头后,我用掉所有剩下的汁液,做了很多法式吐司。 因为要做成方便携带的三明治,我将吐司两面烤的比之前做的更酥脆。烤好后用刀切成两个三角形,夹进火腿和起司,用保鲜膜包好放入便当盒,和保温瓶里的红茶一起收进背包。 这样就准备就绪了。 风间先生说过,法式吐司的甜味可以把讨厌的事和烦恼赶跑。 现在开始,我打算和法式吐司一起来趟轻旅行。曾经与奈良月去过的,四年前的旧爱巡礼。 这不是疗伤旅行,而是要将心中的烦躁做个了断。 想当初逃跑似地搬出垂水,就如朝美姐的名言,我已经渐渐淡忘。但是,如果就这样完全遗忘,让人莫名地感到不甘心。我不希望自己不知不觉地忘记,想要确实地做个结束。 而且我想弄清楚。 我现在烦恼的来源是新恋情,还是旧恋情的捉弄。 我顺便把捕梦网和阿金娃娃放进背包,走出家门。加油啊,我。 充满气势的走出门,外面却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也许这真的是不好的预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早出去的朝美姐打来的,要我帮她带伞到住吉车站。我回答知道了,正准备回家拿伞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喂,你。」 我有自己的名字,边这么想着边转过头去,身后居然是亮辅。 「哎呀,姐姐的男朋友。」 亮辅似乎也以一种「我有自己的名字」的样子瞪着我。 「朝美在吗?」 「她在车站,我现在正要去接她。」 亮辅来家里还是第一次。不知怎地,我知道他应该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而来。 这时我灵光一闪。 不如请亮辅去接姐姐吧。今天早上,朝美姐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绝对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我跟亮辅说了之后,他爽快地答应。当然嘛,他本来就是来找朝美姐的。 但是有个问题,亮辅手上怎么看都拿着安全帽,而且他身上穿的皮衣也湿淋淋的。 「难道你是骑车来的吗?」 「嗯,看就知道吧。」 「请等我一下。」 我想起一个好东西,我去拿了朝美姐之前帮我剪头发时买的雨衣。 请拿这个去。接过雨衣,亮辅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啊啊,对了,妹妹,上次谢啦。」 「什么事?」 「上次你的说教啊。虽然满不爽的,但也变成了一个好机会。」 没想到会被感谢。 「那个,上次那件事……请绝对不要告诉朝美姐。她会生气的。请说是前辈把你骂了一顿。」 「……我知道了,你这家伙果然很怪。」 我们一起走下楼, 一台摩托车大剌剌地停在公寓前,跨上车的亮辅非常帅气。 「朝美姐就拜托你了。」 「这一般来说是妹妹该说的话吗?」 说完,亮辅今天第一次笑了。接着响起令人想捂住耳朵的巨大爆音,扬长而去。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背影,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对姐姐很好的事。嗯,我先不要告诉朝美姐好了。这是惊喜。 我想这果然是好兆头吧。 第一个目的地是县立美术馆。 虽然第一次约会是在六甲牧场,但那里实在太远了,所以放弃。 从jr的滩车站下车,现在似乎正好有热门的展览,人潮不少。我跟着人群走向下坡。 四年前是克林姆特展。在金色的雅典娜面前,我们第一次牵手。今天似乎是来自西班牙知名美术馆的画作。 挤在大批人潮中,我很快地看画。接下来的行程排得很满,不能太悠哉。 看到美术馆里手牵手的情侣,我感到微微的心痛。四年前的我一定也是那样,就像这里展出的画作,即使不是永远,也认为彼此的关系会持续下去。 绘画鉴赏结束后,我坐在美术馆外的露天座位。幸好有突出的屋檐遮挡,即使在雨中,也能坐着看海。 看着雨中忧郁的大海,我吃了半片法式吐司。加上枫糖浆是正确的选择,无论何时,甜食果然都对人很好。 明明悲伤得想哭,我却没有哭。 也许神户的大海正在为我哭泣。 下一站是北野。 别名工坊城市的北野有许多玻璃工艺和陶艺的店家,开设体验教室的地方也很多。此外,也因为有许多被称为异人馆的住宅而闻名。 我得到插画奖的神户作品,也画上了异人馆。 北野有许多神户还是居留地时所留下的外国人住家。复古的西洋风建筑分散在市内各地,非常时尚。对了,纱子姐的公司也在这附近。 我沿着和他走过的异人馆路线走着。虽然一个人实在不想走进去,但光看外观就能回忆起初次造访时的感动。 在异人馆复古小房间的角落,趁着其他客人不在的时候,奈良月第一次吻我。 我找到一个设有附天顶的长椅的公园,在那里吃了半片法式吐司。喝着温暖的红茶,看着雨天的北野。 我没有哭,不觉得有那么悲伤。 法式吐司的甜味仿佛将我心中的悲伤打消,我很感谢风间先生。或许我该感谢的是风间先生的母亲。 身在与奈良月的回忆地点,吃着风间先生告诉我的法式吐司,感觉很怪异。 感觉像是看到国中同学和高中同学在一起。四年前奈良月的记忆与最近风间先生的记忆混合,像是咖啡加牛奶,不知道原来的颜色是黑还是白。 没有染白也没有染黑,是否表示现在两边的心情重量是一样的呢? 最后来到的是垂水。 一年前我逃离的城市,现在他依旧居住的城市。 这里是最后一站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完全不害怕偶然,可以自在地走在路上。 走出曾经是约定地点的车站,沿着他每次送我回家的道路走着,从远处看着他应该已经继承的老字号旅馆。 我走到常去购物的垂水outlet。从海边的outlet望去,明石海峡大桥清晰可见。我回想起两人好几次看着夜晚点灯的大桥。 奈良月总是跟我分享许多关于大桥的小知识:看到看板上写着世界最长的吊桥,我误以为这就是世界最长的桥,世界最长的桥其实在中国。 保温瓶里的红茶喝完了,我从outlet的咖啡店外带了一杯拿铁。杯子本身很时尚,光拿着就有种跻身时下女孩行列的感受。 坐在有屋檐的户外座位,以拿铁搭配法式吐司。 就在这里。 我把情书交给奈良月之后,他约我到这里对我说,我也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当时,一心以为会被拒绝的我,惊讶地哭了出来。将近三十分钟,我把奈良月晾在一边嚎啕大哭,光是回想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知不觉中,我在笑。 我会笑了。 这意味着一切已成回忆。 曾经与奈良月一起去的地方、两人走过的垂水街道、他告诉我的小知识,全都是美好的回忆。 它们在我心中的宝盒中用端正的姿势蹲坐着。 已经不需要忘记。你是回忆、你是我的一部份、我不会让你的纪录被其他人覆盖过去。 这是这趟轻旅行和法式吐司教会我的。 我已经没事了。 看来我终于可以从旧恋情中毕业。 即使关在房间里思考,也一定找不到这个答案吧。 不过,另一个旅行的目的──关于风间先生,我还是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那是恋爱?还是决定坐在我的宝盒角落里的你所造成的? 我发现不需要急着决定。 没错,也把你先放在角落吧。为了不要变成妖怪,连捕梦网也一起放进去。 手机收到简讯。 『今晚煮奶油浓汤吧。』 是纱子姐传来的。 妈妈牌的奶油浓汤只有在家人要报告大事时才会吃。 纱子姐传来这封简讯,表示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想起出门时遇到亮辅,说不定发生什么事的人是朝美姐。 无论如何,很开心晚餐是奶油浓汤。法式吐司也差不多吃腻了,而且纱子姐做的奶油浓汤真的很美味。 结果,两个人都有大事要报告。 吃着奶油浓汤,纱子姐首先向我们报告,她终于开始和小俊交往。好几次看她露出恋爱般笑容的我心想,总算在一起啦。但是朝美姐却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纱子姐和小俊居然……没想到你会倒向那边啊。」 「朝美,小俊全都跟我说了喔?」 「欸,糟糕。」 朝美姐苦笑。 全都说了,指的是朝美姐和小俊过去曾经交往的事。不只如此,还有不时的简讯来往,私下偷偷帮小俊的恋情加油之类的。 长年以来困扰我的秘密,干脆地成了笑话。 「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 「对不起嘛,错过跟你说的时机。」 纱子姐抱怨了一会,最后像投降似地笑着。不管怎么说,和小俊能顺利也是因为朝美姐的秘密支援。 「不过,我还是要说:谢谢你,朝美。」 「嗯,不客气。」 朝美姐的表情看起来很不自在。嗯,难道还有什么没说的吗?不过,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很讨厌,最喜欢的纱子姐和朝美姐之间有谎言。这样一来,我也可以从谎言中毕业了。 接下来轮到朝美姐。 「我跟亮辅正式交往了。」 听到这句话的纱子姐半是无言。 「事到如今啊。」 「嗯,这句话我也说了。」 「太好了,朝美。」 「嗯,太好了。」 半是衷心的祝福。 朝美姐还说亮辅当上了正职员工,他的前辈意外的是好人这些事。我没说那个前辈说不定是我。她还对于我让亮辅代替我去车站给她惊喜的事,骂了我几句。 「朝美姐喜欢亮辅的哪里呢?」 问完,朝美姐露出一副就等你问这个的笑容说: 「不温柔的地方。」 「什么啊?」 「什么意思啊?」 我和纱子姐几乎同时说出一样的话,互看对 我们喜欢的地方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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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非常棒的夜晚。 所以我提议下次长假时,三个人一起出去旅行。从以前我就一直有这个想法。 朝美与结衣都立刻举双手赞成。 三姐妹一起享用美食、欣赏美景,有温泉的话就更棒了。我们要尽情享受愉快的时光,就像好朋友的毕业旅行。 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但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能像这样一起笑又无话不谈。 我隐约察觉,朝美和小俊不单纯只是朋友。我也知道,结衣高中时有个大学生的男朋友。不过,在她们两人向我坦白前,这些事我都假装不知情。 正因为无话不谈,才有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了解彼此,才有不能相伴的时候。不过这些一定都来自一颗温柔的心。 无论何时,彼此的心都会有误会、会说谎、会羡慕、会伤害、会隐瞒,但是依然为对方着想,并试图弥补那些误会,这些都是成为家人的过程。 所以,我想好好珍惜。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 所以,我── 纱子姐果然挑了一个有温泉的地点。 我笑她到底有多累啊。我希望是国外,最好有海,像是夏威夷或关岛。说完,被结衣说真有姐姐的风格。这家伙。 对这两个人我一直感到自卑,但是反过来看,其实是感到憧憬。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好。不如说好多了,反而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感觉。 纱子姐真挚面对工作的态度总是让我佩服,结衣开心画插画的模样也让我羡慕,所以我也要变得幸福。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小孩,我要变得令她们两人都感到羡慕那么幸福。没错,我豁出去了,和亮辅一起。 姐姐一定认为我们就像好朋友。但是,朋友和姐妹不同,不像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也不可能无话不谈。 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站在彼此最希望的距离,即使不发一语,即使说不出口,最需要对方帮助的时候,也会轻轻牵起彼此的手。那是朋友,甚至有可能连恋人都做不到的事。 从今以后,我很想看看和我完全不同、我最喜欢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想哭的时候我会挺身而出,恋爱烦恼就交给我吧。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感到自卑也好,家人和朋友不同,无法分开。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 那么,在一起觉得开心的人当然比较好。 所以,我── 我们忘了浓汤会冷掉,忘我地讨论彼此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就决定了──迪士尼乐园。说完,朝美姐回敬我一句,真有你的风格。连纱子姐都说,真的很像你呢。 和两个姐姐一起生活,非常开心又自在。 但是,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很久。 虽然不代表很快会结束,但是总会迎来尾声。像流子小姐所说的,时间只会径自向前走。说不定朝美姐会开始和亮辅同居,纱子姐说不定会和小俊结婚。很难想象我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所以,好好珍惜吧。 旅行的目的地最后决定是冲绳。 我打算在这趟旅行中把奈良月的事告诉两个姐姐。 如果无法永远在一起生活,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因没有对她们两人坦白而后悔。能撒娇的时候就尽量对纱子姐撒娇吧。想看看以为我的初恋是阿金的朝美姐,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忽然,我望向窗外,渡轮正在出港。 能看见海的房间、时尚的客厅、与最喜欢的两个姐姐的共同生活。 无可取代的事物。既温暖又温柔,但也有些虚无飘渺。 所以,我──我们,非常喜欢这里。 后记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长久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能够把本书呈现在读者面前,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后,借此机会感谢各位的帮助与关照。画出美丽插图的川井マコト老师、责任编辑佐藤先生、桥本先生,以及与本书制作相关的所有人,还有拿起本书的你,我都将致上满满的感谢。 那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濑那和章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长久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能够把本书呈现在读者面前,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后,借此机会感谢各位的帮助与关照。画出美丽插图的川井マコト老师、责任编辑佐藤先生、桥本先生,以及与本书制作相关的所有人,还有拿起本书的你,我都将致上满满的感谢。 那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濑那和章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长久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能够把本书呈现在读者面前,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后,借此机会感谢各位的帮助与关照。画出美丽插图的川井マコト老师、责任编辑佐藤先生、桥本先生,以及与本书制作相关的所有人,还有拿起本书的你,我都将致上满满的感谢。 那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濑那和章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 长久以来的梦想得以实现,能够把本书呈现在读者面前,我感到非常幸福。 最后,借此机会感谢各位的帮助与关照。画出美丽插图的川井マコト老师、责任编辑佐藤先生、桥本先生,以及与本书制作相关的所有人,还有拿起本书的你,我都将致上满满的感谢。 那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濑那和章 首先,让我说明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虽然故事中提到许多实际地名和建筑,但不代表内容中的叙述一定是正确的。 举例来说,三宫的星巴克户外座位,现在被大楼遮挡,几乎看不到六甲山。新神户车站的超长阶梯旁也没有小商店。其他还有很多,不过这本书中出现的每个地方都非常棒,神户是个充满各种魅力的城市。 本书中提到的无名拉面店、美容院和咖啡店都是以既有店铺为参考对象。如果是住在附近的读者,看本书时一定会注意到。 我从小学到大学为止,都在神户这个地方成长。 在神户交了许多朋友、去了许多地方。 在神户谈恋爱。 也与神户坠入爱河。 之前一直希望有天能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描写小小的恋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