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童话成为真理》 第1章 真理觉醒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羊村，里面居住一位牧羊人，他因经常欺骗、愚弄他人而被逐出青青草原。 那日，又聋又瞎又哑又双腿残疾的可怜牧羊人听着羊群的嘲笑，凝视羊村大门良久，临走前恨出铮铮冷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周科在发送前半段童话原稿后，再敲下一行字：“《狼来了》的故事大抵就是如此。” 约莫过了半分钟，聊天框的另一头发来回复。 那是简短的四个字，却充斥着地狱十八层烈火浇身的怨怒与痛苦——“打回重写。” “为什么？！”周科忿忿不平。 “我是让你改编《狼来了》，不是让你胡编！” 这次编辑回复得非常迅速，周科仿佛听见了芊芊玉指狠敲在键盘上的啪嗒啪嗒声，那是祖安钢琴家的激情演奏。 “大哲学家伊索看到你写的《狼来了》，当场就得被气复活，直接由原作变原告！” “我劝你老老实实写作，不要再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拖延时间，死线是不会改的！” “死线前交不出稿子，我就把你拖进小黑屋用碎纸机撕碎啊！撕碎！” 看着编辑下达的最后通牒，周科抱头长吁，“唉，明明我觉得写挺好的。” 他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来准备洗漱，眼前却出现一片晕眩迷离的黑光，脑瓜子嗡嗡的响。 有着从学生到工作以来的多年久坐经验的周科深知，这不过是大脑短暂性缺血导致的直立性低血压，站一会儿就好。 对，站一会儿就好........ “理之力，三段！” 伴随着地球仪石雕亮出三道略显模糊的行星环，男声无喜无悲地高喝道。 整齐排列的人群中央，阳光照不退他的散漫，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黑眼圈略显忧郁的少年被男声吓得惊醒。 他捂着像是被人用榔头猛敲了一下的脑袋，又晕又疼地发出哲学三问：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科仔，你不是说要眯一会儿吗？没事吧？” 当周科睁开眼睛，一个长相温柔的男生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男生头发染成半金不金，半黄不黄的榴莲色，搭配上其清晰雅致的五官，倒挺别致。 尤其是左眼下方留有一颗泪痣，有几分影视剧里为人类女孩私奔的吸血鬼贵公子的形象。 “你是？” 关于温柔男生的记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无数记忆碎片就像是玻璃碴子一般齐齐扎入脑仁。 令周科切身体会到肯尼迪总统的感受——脑洞大开！ “李华？” 对男生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没忍住那种强烈的晕眩感，捂嘴干呕起来。 这在李华眼里成了另一个意思。 “喂喂，我们好歹做了两年半的同桌，不至于看我一眼就想吐吧？” 李华满嘴胡言，但还是相当关心同桌的，双手始终扶住周科的身体。 “你看上去不太妙，需不需要善良大方、乐于助人的三好学生李华同学带你去校医室啊？” “不，我没事.......” 周科艰难摆手。 他没什么大碍，只是短时间内读取了大量记忆，有些难以消化。 再缓一会儿就会好上许多。 在弯腰作呕的十多秒里，他生理上的不适感就已经平复了七七八八。 不过心理上仍有余悸。 “真的假的.......我起个身都能穿越？” 济济跄跄的学生排成队站在操场，点缀嫩绿的校园风景在他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陌生又熟悉。 按照老套俗气的说法，大约他的确穿越了。 他姓周单名一个科字，前世职业为一名童话作家，此时魂穿成一位同名同姓的17岁学生。 这本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幸事。 毕竟每一个人心中皆有遗憾，谁会不想要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呢？ 可脑中的记忆又告诉周科。 他现今所处的蓝星跟他原本所在的地球存在着很大差异。 首先，蓝星亘古及今都是拥有非凡神秘的。 传说中的神灵是存在的。 那些在地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类学者，也尽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大魔导师。 比如，艾萨克·牛顿。 他是天坠魔法的创始人，支配引力的第一者，被蓝星尊崇为『力学之父』。 再比如，迈克尔·法拉第。 他是磁暴魔法的开拓者，以人之智慧对撞神王宙斯的雷霆，打得众神心服口服，被敬仰为『电学之父』。 之后更是奠定了电气魔法时代的基底。 可以说，蓝星的发展离不开魔法。 蒸汽动力依赖魔法，电力依赖魔法，就连互联网依赖的也是魔法。 然而........没错，就是如此生硬转折的然而。 欣欣向荣的平和时代就像是升得太快的肥皂泡一般，脆弱地破碎了。 约莫百年前，神灵和魔导师于一夜间消失于世间。 有关魔法的书籍资料跟着焚毁，保留下来的残本十不存一。 当普通人姗姗反应过来的时候，历史的断层已经难以修复。 辉煌的魔法时代一去不复还。 而后的百年来，人类的时代几乎没有得到发展。 不过也不至于一无所获，最起码........人们找回了【真理】。 所谓的真理，即是那些隐没的神灵与末法魔导所撰写、所创造的非凡神秘，是辉煌魔法时代的最后馈赠。 它们寄宿于后人的灵魂，静静等待着复苏。 “李华？” “诶，爸爸在。” 周科逐渐适应记忆，年龄有着一定差距的两个灵魂在同一具躯体内完美融合。 他既是从地球穿越过来的周科，亦是在蓝星土生土长的周科。 他对李华的感情深厚了起来，就像是他们本就相识许久。 看着眼前染着金发的死党，印象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觉得这张脸很蠢。 正常来说，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染发的。 但李华这人，偏是执拗，硬编出个祖上有个冰岛白人，自己的头发是返祖现象。 本来以为是个借口，没想到李华翻出族谱，上面还真有个金发大波浪的白种人。 学校领导也拿他没办法，索性任他去了。 “李华。”周科又喊了一声。 这一声很严肃，以至于李华不自禁眉头紧锁起来：“科仔，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你出事的话，我作业抄谁的？” “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李华有些不安，他察觉到周科的情绪不对劲。 “答应我！” 周科两手抓住李华的肩膀，目光炯炯，语调深沉。 “好，我答应你！” 李华不知道周科在搞什么。 兄弟像是留遗言般的架势把他吓着了，现在就算让他献出菊花，他也认了！ “以后你要给外国友人写信，麻烦自己写。” “去你丫的！” 李华笑骂着推了周科一把，哪还不知道这是在调侃他这个屡番出现在英语试卷上的名字。 好心真是被狗吃了，白担心那么久。 “嘿嘿嘿。”周科乐呵呵地坏笑起来。 这既是掩饰穿越过来的违和感，也是在活络两人间的友情。 “你现在不呕了？”李华捶了周科胸口一拳。 “头不疼了，腰不酸了，连心脏也差点不跳了。”周科捂着胸口，说得真情实感。 “理之力，五段！资质中等。” 在两人闲扯唠嗑的时候，又是一道高喝声传来。 周科闻声朝升旗台的位置眺望，平日里用于演讲的广场摆放着两座人高的石雕。 一座形似地球仪，一座是一本仰角向上翻开的书页。 身着灰色西装，将背头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手指不时滑动，正在记录着什么。 男人身上有一种与他们，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气息。 “协会管理人.......”周科低声呢喃。 为了统一管理那些觉醒真理、识晓魔法的人，国家特别创立出『魔道协会』这一机构。 今天是高三第二学期，正是协会走入校园，检测高三年级真理的时候。 仅选高三学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个时期的学生接近成年，思想和法制观念偏向成熟，不易冲动。 即便突然觉醒了真理的非凡力量，亦不会胡作非为。 “唉。” 鲸目往上捋动塌落下来的几根发丝，有些失望地叹出一声。 他是负责检测广城第一中学的真理觉醒的主考官。 第一中学是广城最优秀的高校。 没想到考核结果竟不太理想。 平均一百个人里面有两个人觉醒真理倒是在正常的概率范畴。 但是这些人觉醒的真理普遍知名度不高，能力也相较平庸。 “真是一代人不如一代人，再这样下去，人类指不定哪天就被门兽吃光了。” 鲸目摇头唏嘘，几缕发丝如昆虫触须般松动吊落，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考官，我.......” 面容消瘦的少年听到自己的资质仅是中等，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 鲸目当然瞧出了这抹情绪，不作理会，淡漠地说： “同学，往右边来，把手放上去就可以了。” 不甘的少年只能照着做，把手放在那个书页石雕上面。 绿光盈盈，一本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少年的头顶，书的封面刻印着浅绿字体。 鲸目扭头扫了一眼，朗声说：“考生刘星，觉醒真理《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作者不详。” 第2章 魔道协会 噗嗤！ 刘星的真理一出来，下面就有不少人笑出声。 也别怪人家缺德，毕竟这个真理确实有些奇葩，让人很难想象到底会赋予觉醒者什么样的能力，自我激励吗？ 笑的人挺多，但是刘星偏偏凶横地盯到周科和李华两人的位置。 “怎么说呢，光听名字就挺励志的。” 周科倒没有笑，一本正经吐槽着的他双手平推，以一副“太君，这边请”的搞怪姿势指向李华。 “哈哈，我看还不如叫《没带伞的瓜娃子，下雨天连滚带爬》呢........都叫刘星平时不要看那么多毒鸡汤视频，偏不听！” 李华急拍着大腿，笑声溢了出来。 刘星是他们两个的同班同学。 之所以跟他们不对付，是因为有一次刘星被黑人留学生欺负，他和李华出头说了几句。 后面更是由口角升级为肢体动作交流，最终几人被叫来家长。 这次事件过后，他们本以为刘星会硬气起来，挺起脊梁做人。 没想到刘星反而更舔了。 之前是默默忍受被黑人留学生欺负，现在是主动过去点头哈腰。 “笑屁笑！起码我觉醒了【真理】，资质还是中等！” 升旗台上的刘星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平日就跟这两人不对头。 自尊心极强的他不断安慰自己，他已经是目前资质最高的了。 没错，高三年级一千多人集体检测。 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包括他在内，约有十个人觉醒了真理。 中等资质以上的仅有他一人。 刘星也算是矮子堆里拔高个，百里挑一的天选之人。 指不定整个学校，中等就是最高资质了。 想到这里，刘星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正当如此想着，升旗台广场的二号检测区呼声顿起。 “考生苏舞谧，理之力九段，资质上等，觉醒真理.......《万有引力论》！” 操场上的师生一片哗然。 “那不是苹果天尊牛顿的著作吗？她觉醒了牛顿的【真理】？！” “岂不是说我们学校要出现一个操纵引力的力学之父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叔叔说觉醒真理是一回事，能够解读真理多少部分又是另一回事。”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就像是一群被辉光吸引的飞蛾。 里面包含惊异，包含崇拜，包含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 好奇心旺盛的周科也望了过去，远远看见广场走下一个梳着狼尾的飒爽女生。 露脐t恤、牛仔长裤和马丁靴的个性打扮让她浑身散发出一种狂霸酷炫拽的气质。 尤其是在觉醒结果公布的现今。 狼尾女好似镀上一层威光，行走间，旁人不由自觉地避开，让出一条大道。 “我可以回去了吧？” 苏舞谧忽地伫停脚步，侧过头，斜视向考官。 非凡的灵性在漫散，那双冷眸倒映的景色似乎在不断变化。 粉笔的白线交错纵横，勾勒出无数坐标与图像。 数字和字母相互为友，跳动起舞，那是一串串奥妙无穷的魔法公式。 “呃，是的，一个星期后我们会通知你参加试炼。” 那位比鲸目年轻一些的考官明显不想得罪前程似锦的苏舞谧。 苏舞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什么都没说，揣着兜径直走出校门。 冷傲地甩下面面相觑，不断谈论的众人。 “很是嚣张啊.......”周科念道。 “那肯定啊，我要是觉醒了牛顿的真理，比她嚣张一万倍，今天扶老奶奶过马路，明天我不吃牛肉！”李华有些羡慕嫉妒恨。 “房道网，资质无，下一个。” “游永慈，资质无，下一个。” “........” 紧接刘星后面，连着好几个都没有觉醒出真理。 “觉醒真理的概率在百分之二左右嘛......” 周科分心记了一下，大约五十人才会成功觉醒一个。 这个概率说高不高，说低其实也不算低。 在一千多人的高三年级里，至少会有20人觉醒真理。 而将之放眼中州，则是近3000万的基数。 放眼世界，则是1.4亿。 如果没有『魔道协会』等相关部门管辖的话，蓝星恐怕会长期陷入魔法暴动的混乱之中。 “下一个，安东尼尼。” 这时候，那名长期被刘星舔的黑人留学生被喊上了升旗台。 他把手放在地球仪形态的石雕上，三道微弱的行星环亮起。 “理之力，三段！资质下等。” 李华来了兴致，凑到周科耳边说：“元芳，你怎么看？” “屁股划拉个天眼看。”周科面无表情地瞄了李华一眼。 “那不应该叫地眼吗？”李华说了又说，“不是，差点被你小子打岔了。我是说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输的人放学请吃m记！” “好，赌什么？”周科点头。 这俩二货成绩、爱好、家境基本没有重合的点，能玩到一块纯属是两人都很缺德。 正所谓：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我赌那黑娃的真理是《如何向别人推销自己》。”李华指着台上的安东尼尼，奸笑着说。 “你这笑话太地狱了吧？”周科摆手喊停，沉思了一秒又说：“我赌《爸爸去哪儿》。” 李华瞬间怔住了，心想这家伙比他歹毒得多。 安东尼尼不知道他正在被两个卑鄙小人当做玩具，他十分不满意“下等”的字眼。 像是唱着嘻哈一样摇晃着脏辫，他对考官说：“泥嚎，我是留学生，请把我的资质提到最高。” “把手放上第二个石雕。” 负责安东尼尼的考官是鲸目，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语气漠然。 安东尼尼不悦：“这样不行，你的态度是会破坏种族和谐的，我正在感到自己被歧视。” “我让你把手放上去。” 鲸目眼睛都没扫过去，语气不变地重复道。 周身逸散出来的以太变得具有攻击性，无形的威压像是千斤重的枷锁拷在安东尼尼身上。 第3章 罪与罚 以太，一种存在于大气的魔能粒子，是除水、火、气、地外的构筑世界的第五大基本元素，由古希腊大魔导师·亚里士多德所定义。 以太无处不在，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唯有觉醒真理，成为魔导师，才能吸纳以太，运用这股非凡力量。 即便是仅仅经受少量以太的淬炼，也能获得超脱人类的强悍躯体。 魔导师与凡人之间，隔绝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好、好的.......” 平日里仗着留学生优待作威作福的安东尼尼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凶暴的瀑压。 此时冷汗直下，湿透了全身。 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把手按在书页石雕上。 一本通体鲜红，页数颇厚的书出现在安东尼尼头顶。 “考生安东尼尼，觉醒真理《棉花帝国》。” 鲸目平静宣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程序化地接着喊道： “下一位，李华。” 周科和李华两人都没有猜中安东尼尼的真理，打赌作废，未免有些惋惜。 不过两人没心没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李华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周科的肩膀，“科仔，等爸爸的好消息！” “怎么跟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 “考完请你去m记吃大餐。” “公若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周科原本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结果出人意料，李华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居然检测出理之力七段，上等资质。 成了除苏舞谧外的第二天才，大出风头。 恨得死对头刘星和安东尼尼牙痒痒的。 可惜的是，李华觉醒的真理并不怎么惊为天人，是一本封面粗制滥造，页数极少，像是杂志摊的旧书。 名字叫《极厉害、实用的无限制格斗术》，作者不详。 周科却隐隐在哪里听说过这本书。 好像是在地球的网络上，网友玩梗说什么门派心法是《刑法》，什么建国以来唯一有击杀记录的门派。 “哎呀，真理不得劲啊，搞不好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李华挠着一头金发走了回来，身后未来得及收起的真理漂浮在半空。 这没有使得他像一个智慧深奥的魔导师，反而像是街边变戏法的江湖骗子。 “看来平时看黄书吃独食是真的会遭报应的，桀桀桀。”周科瞥了一眼那泛黄的书封，毫不留情地取笑道。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那种互骂互笑的损友。 相处起来，比那些虚情假意、口蜜腹剑的“贴心知己”舒适多了。 “这能是一回事吗？我倒真希望它觉醒一本《银瓶梅》出来，我起码有的看。” 李华表现得轻松，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真理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一定要依赖真理才有出路的。 他的想法很理智，毕竟组成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仍是普通百姓。 “下一个，周科。” “终于轮到我了。”周科听到自己的名字，跟李华碰了一下拳头，踏上升旗台的阶梯。 他没有着急检测，先是对旁边感觉上不太好惹的鲸目考官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老师。” 在说话时，他顺带整理了一下记忆里的零散碎片。 他记得，资质分九段，每三段一个等级，理之力一二三段为下等，四五六段为中等，七八九段为上等。 资质段数越高，解读真理的效率越高，吸收以太的速度跟着水涨船高，自我提升的速度也会显现出很大差距。 “嗯，好。”鲸目冷漠地应了一声，不过心中还是起了些好感，周科是第一位向他打招呼的学生。 周科此时也是整理完记忆，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起来： “待会我应该是先天满资质，然后来个双生真理，再下一话就变成‘复活吧，我的爱书！’” “........” 这些话只有鲸目听得到，他收回了对周科的好感，并敲出一个问号。 好像在说：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你先测吧。”鲸目不好评价。 “哦，好。” 周科想了一想，没有将手放在大家大多摸过的地球仪上半部分，而是掏向下半部分。 姿势带着些许猥琐。 鲸目眉角跳了跳，没忍住，“你在干嘛？猥亵一个石雕？” “啊，我稍微有点洁癖，对很多人碰过的地方比较抗拒。”周科面色如常，手掌又把玩了两下。 “.......” 吸气，呼气，工作要紧，不要管他干什么。 鲸目驱散杂念，抬头看向地球仪扩出的一道清晰行星环，不出意料又颇为惋惜地宣告道： “理之力一段，资质下等。” “啊.......” 周科听到结果，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悲不喜。 事至此，则安之。 他是习惯随遇而安的人，对于无法凭借人力更改的事实，他不会去过分执着。 比起得不到的，不如多关注自己所拥有的。 许多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永远在追求别人的美好，却忘记自己手里的美好。 最后连自己仅剩的美好都遗失了。 有所言：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永远填不满的.......是小小的人心。 “不失望吗？” 鲸目把周科古井无波的情绪看在眼里，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本以为夸下豪言的周科会接受不了反差极大的结果。 “失望啊。”周科转过身，看向操场上反应冷淡的师生们。 “太失望了，居然没人嘲讽我，这让我以后如何打脸，如何一飞冲天？没有爽点，观众如何买账？” 大部分学生都低埋着脑袋，祈祷自己待会上台尽量自然，不要丢脸。 剩下来的比较有勇气的人则是抬头看着，或一言不发，或跟邻边的朋友开小差。 这就好比老师在课堂上抽背课文，不论会不会背，大家依然希望老师别抽到自己。 这才是人世间的常态，别人过的好还是不好，根本无关紧要。 只有周科和李华这两个不要脸的，没心没肺的人才笑得出来。 “真的好失望。”周科超用力握拳，沉沉地叹出一声。 鲸目一阵无语，别人都希望自己能出风头，怎么周科就迫切想要被嘲笑呢？ “这孩子........脑筋不正常吧。” 不过他对周科的处事淡然的态度还是颇为欣赏的，暗自点头：“来第二个石雕，觉醒属于你的真理吧。” 周科来到书页石雕，观摩了一秒，又挑选出个远离大众思想的下方摸去。 看得鲸目嘴角直抽。 灰雾悄无声息地弥漫，一本页数稍薄的尘古书本出现在周科头顶，书封深灰，字体镀银。 “考生周科，觉醒真理《狼来了》，作者伊索。” 鲸目看到书名，不禁又有些惋惜。 如果是整一本《伊索寓言》就好了，但.......只是其中的一个短篇小故事。 成长上限已经被固定住了。 “还不错，当你把真理解读完全，应该可以达到『烛芯』级魔导师的水准。” 鲸目安慰着说，在平板记录档案信息，他又问：“现在告诉我，真理的具体能力是什么？” “........” 【你有罪】 周科没有回应，或者说他压根没有听到鲸目的话语，憎怨的怪音充斥在他的脑海，分辨不出男女。 声音将他的灵魂勾入混沌的漆黑汪洋，那里驳杂着罪孽与惊悚。 苍白色的雪花漂浮着，向上坠落，像是世界分崩离析的碎片。 定睛细瞧，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雪花，也不是碎片，而是一个又一个文字。 每一个字都铭刻着罪恶，每一个字.......都有罪！ 地上是无数缠绕着铁荆的血淋淋之手在攀爬、摇曳，仿佛要拖人同坠深渊。 于血手簇拥的中央，静静地漂浮着一本书。 全黑的书封，圣白的文字——《罪与罚》，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著。 “这是.......第二个真理？” 第4章 狼来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倒真成双生真理了.......希望我晚年能够安详。” 周科想了一想，觉得应该是穿越者的原因。 两个灵魂融合，一人觉醒一个真理，很合理吧？ “同学，同学？同学！” 周科从失神中被唤醒，他看向鲸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呆站在那里快有半分钟！”鲸目不耐烦地说。 “哦，不好意思，我在想今天晚饭吃什么。” 周科对情绪驾驭得非常油滑，没有表露出异常，满口胡诌：“你觉得咸豆腐脑好吃还是甜豆腐脑好吃？” 既然石雕没有显现出《罪与罚》，他索性就不公开说明了。 一是懒得开口。 二是........没有什么二是，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说。 拜托，他都最低资质了，再来个双生真理能好到哪里去的。 何况，光听《罪与罚》这个名字就充斥着一种随时会被人抓进牢里的邪恶，更不能说了。 “谁管你啊！不要跟我讨论这种争论不休的话题！晚餐也不要只吃豆腐脑！” 鲸目头疼，他原本打算着尽早结束考核，早些下班去品点小酒。 他指着周科头顶的《狼来了》说，“你翻开那本书就可以看到真理的能力，然后复述给我。” “请先等等，我现在觉得辣的豆腐脑也不错，你觉得呢？” “都说了，你晚餐吃什么不关我的事！”鲸目现在真的很想把手里的平板扣周科脸上。 要不是真理只有对应的觉醒者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别人看就是一张白纸。他早就夺过周科的真理，自己记录报告，谁会陪着一个满脑子都是豆腐脑的饿货傻站半分钟啊！ “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别介意。” 看着额头上跳出青筋的鲸目，性格恶劣的周科自知不能再耍了。 从先前四绕八弯的试探里，他已经知晓考官无法查看自己的真理，暂时不用担心另一个真理暴露的风险。 他伸手把头顶悬浮的书拿了下来，翻开书页时还不忘用手遮掩住鲸目这边的方向。 好像深怕鲸目会偷看。 “啧！”怒气在鲸目头顶快要形成一片火烧云。 不过一想到周科只是下等资质，他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面，他就格外宽容起来。 “罢了，反正就这一次，忍忍吧。” 周科全然不知道鲸目的内心斗争，他的注意力聚焦在书本。 《狼来了》，一篇古今流传，东西南北家喻户晓的幼儿寓言故事。 前世为童话作家的周科自然不可能不熟悉。 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一个牧羊人觉得生活无趣，想了个捉弄大家寻开心的主意。 第一次，牧羊人对人们大声喊：“狼来了！” 人们纷纷去帮他。 第二次，牧羊人对人们大声喊：“狼来了！” 人们依然去帮他。 第三次，狼真的来了，牧羊人又对人们呼救：“狼来了！” 人们没有理会牧羊人。 牧羊人被狼吃掉了。 故事警示人们要诚实守信，尊重他人。 周科对此可谓是倒背如流，所以他看的时候，也是粗略地扫过。 “等等.......？”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羊村，里面居住一位牧羊人，他因经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宋体的黑字行行浮现，周科仅看了第一段就啪的一声把书本重重合上。 惊得旁边的鲸目眉头狂跳：“又怎么了？！” “没事，我打开的方式有点不对。” 周科不知该作何回应，并且故事的槽点太多，也不知该从哪里切入。 更重要的是——这特码是他写的！ 没错，这小半段《狼来了》正是周科穿越前写的最后一篇童话。 “我被拒稿的破书成了我的真理，不会这么巧吧？” 他特地等了两秒，再次翻开孕育真理的书本，里面的内容.......没变！ 周科神情极其复杂。 与此同时，右侧的书页跟着浮现出深奥的符文。 周科可以直接读懂： 【狼来了：消耗极少量以太，制造出曾经见过的怪物的幻影，以此恐吓他人。每二十四小时限用两次。】 “制造怪物幻影.......这倒与正版的《狼来了》有了些许关联。” 牧羊人前两次撒谎说狼来了，与虚假的幻影相对应。 周科从思索中回神，看着鲸目从询问转为逼问的眼睛，说道：“我的真理能力应该是召唤一匹狼。” 他想了想，决定说个谎。 既是因为这是个欺诈类型的能力，严格保密才能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也是因为........他害怕这个世界真正觉醒了伊索的正版《狼来了》的觉醒者找上门来告他侵权。 “为什么是应该？”鲸目的眉头始终紧皱。 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却是一个不清不楚的回答，他肯定不乐意。 真理的能力和具体的施法公式应该都写在书上，他觉得周科也不像是连句子都阅读不懂的蠢材。 周科无辜摊手：“书上写的是一匹狼，但我个人觉得是七匹狼。” “.......” 鲸目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不作理会。 前几次的经验之谈告诉他，纠缠下去只会惹得自己一身火气无处发泄。 “你可以走了。” 鲸目在学生档案记录上召唤狼的能力，甩手把周科打发。 他没有怀疑的理由，真理的能力千奇百怪，召唤一只狼只能说是普普通通，恰恰符合周科理之力一段的平庸形象。 周科眼观口，鼻观心地走回队伍，期间一直在思索两个真理的事情。 他回来时，才发现刘星在跟李华吵架，隐约听见“你的好朋友是废物”、“下等资质”、“擦鞋都不配”等网络常见用语。 吵着吵着，前者吵得脸红脖子粗，后者面色如常，双手一张，鸟语花香。 周科寻思闲着没事就过去劝架：“别吵了别吵了，大家都一样烂。” 见周科本人回来，刘星也不敢当着面骂，愤愤地哼出一声就走了。 周科则是面无表情地走近李华给他预留的空位。 “你怎么还把人赶走了呢？这么好玩的乐子。”李华惋惜地摇摇头。 “那货都快被你骂到七窍生烟了，再继续下去，你怕是要挨揍啊。”周科虚着眼睛道。 “那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李华露出期待的小表情。 “会啊。”周科点头，“我等到你被揍的时候，就去报告老师，把你和刘星一网打尽。” “然后呢？” “然后，我就拿这件事要挟你请我吃m记，不请的话，我就说你先动的手，桀桀桀。” “唉，我怎么会交了你这么一个小人做朋友？”李华失落捂头。 “那你说说，我们两个交换处境，你会怎么做？”周科不屑地砸巴两声。 “我当然会帮你直接揍刘星一拳撒撒气。” 李华有情有义的戏码尚未演完，周科便接过话茬：“接下来我不贿赂你的话，你就直接去告老师，说刘星是我打的，对吧？” “果然还是义子懂我。”李华拱手做了个佩服的姿势。 “知子莫若父嘛。”周科拱手还礼。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乐了起来。 随即.......他们就被老师提出去罚站了。 第5章 列文虎克的『真理』 周科和李华被罚站到队伍的最前方，最接近升旗台广场的位置。 等到所有学生都测试完毕，周科此生第一次目睹到真理的奥法光辉。 “微小或伟大，大小在于观察。” 鲸目低声吟唱着咒语，他的真理凭空浮现，弥散着幽翠色的灵性光辉。 他背对着人群，可人们分明看见，每当他匀称的西装身形遮过一座石雕，那座石雕便会消失不见！ 宛若变魔术一般，两座需要几人合抱兴许才能扛起的石雕眨眼间化为乌有。 当操场上的众师生纷纷为之惊叹的时候，距离最近的周科看得比谁都要真切、仔细。 石雕没有消失，而是缩小了，缩小成不到五厘米的玩具模型。 并且，他看到了鲸目真理的书名——《大自然的奥妙》。 光看书名，大家恐怕会以为这是一本介绍动植物的书籍。 实则不然，此乃『光学显微镜之父』安东尼·范·列文虎克所著，描绘的是他在显微镜下发现的小生物的奇妙世界。 “因为是有关微小世界的真理，所以能力是把物体变小？就是不知道对生物起不起作用.......” 真理考核最终在周科的无限遐想和暗自沉吟之中落下圆满的帷幕。 ........ 秋水明落日，流光灭远山。 傍晚六点半，夕阳西下，周科人在家门前。 他的神态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昏黄的太阳余晖从西边缓落，遮蔽住半边脸颊。 以唇峰为分界，一面阴影，一面残红。 深邃的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仿佛有洪水猛兽盘踞在门后，又仿佛有惊天大秘宝埋藏在其中。 “我应当有个妹妹。”凝视良久，周科不确定地念道。 他怀着半期待半踟蹰的心情拿出钥匙，拧锁开门。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公寓房内光线昏暗，冷清清的。 玄关处的更换拖鞋只有一双，揭示出一人独居的残酷真相。 “啊，真是孤苦伶仃啊，穿越者都是天煞孤星的潜规则到底是谁定的？” 周科叹着气，换鞋进屋，灯也没开，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深深地陷进客厅的沙发。 按他的说法，穿越者的双亲都是高危的职业。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因自知没有多少出场机会，在周科年幼之时就已被懒得再编两个名字的作者给秘密处理掉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宏大的背景靠山或者惊天动地的大秘宝。 “我看看.......固有资产有这个公寓套房，房子是全款买下的，倒是不用每个月交房租，不过水电和物业管理费还是要交的。” 瘫了一会儿，周科检索起脑中的记忆，“存款没有多少，长久以来的生活费都是靠前身在快餐店打工和奖学金赚来的。生活过得.......蛮拮据的，根本存不下来钱。” 如果说同年龄段的同学都在苦恼着生活，那么周科就是每天忙着生存。 “虽说天天清汤挂面我也不介意，但是为了预防生病之类的意外状况，总归是要多留点钱的.......满打满算，剩下来的钱顶多够我活三个星期吗？” 周科苦恼地挠着头，偏长的黑发彻底乱成鸡窝。 他穿越前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却也没经历过如此穷困潦倒的境地........嗯，或许有，只是他记不清了。 在地球时，周科的职业是一名籍籍无闻的童话作家，代表作有《女皇的新衣》和《黑狗血公主和七个小僵尸》。 光看这两个童话的书名，相信大家不难看出，先前那篇《狼来了》的的确确出自周先生的笔墨。 除此之外，周先生在业界还广为流传着一个比笔名更加响当当的誉名——童话开膛手。 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周先生的主业虽是撰写儿童读物，但是作品往往不太受欢迎，甚至有好几次因为故事中黑深残元素过多而无法出版。 而在饥寒所迫，无奈写出的悬疑恐怖小说，倒是广受好评。 大卖特卖到再版了三回啊三回！ 几乎所有粉丝和编辑都在劝他，不要再惦记那狗屁不通的童话故事了，专注悬疑小说，一定可以成为知名大作家的。 可周科偏是执拗，成为童话作家是他从小的梦想。 他绝不会轻言放弃，他相信只要坚持就必然会取得成就。 就像贝多芬中年失聪，很多人都在劝他放弃音乐，贝多芬听进去了吗？ 悬疑小说不过是解决温饱的妥协之举，并不能代表他的真实愿想。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长能短，能........到此为止吧，这车再开下去，估计就到悬崖边了。 总之，大家知道，这样一位落魄艺术家，没有选择发动二战，而是坚毅不拔地继续创作。 这是一件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 正当地球上的周科陷入缺乏灵感，无法继续创作的困境，又抱持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烧烤”的乐观理念，选择早些上床睡大觉，在梦里寻找灵感的时候........ 他眼前一晕一眩，穿越了。 穿越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世界是如此的疏离陌生........这话当然是骗人的。 先前我们就说过，周科是一个十分擅长随遇而安的人。 惊恐和抗拒是不存在的，他现在是满满的好奇心和新鲜感。 “这个世界有着魔法体系，魔导师作为一种职业又满大街都是，倒不失为一个个有趣的灵感。”周科脑回路清奇地想到。 他双手枕头，躺沙发上思索半天。 既没有着手解决温饱难题，也没有趁着灵感丰沛创作童话。 而是打开电视充当背景音，拿起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周科知道要做什么，也知道要怎么去做，但是——他不想做。 他给自己安了个了解当地风情的借口，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低级趣味的娱乐活动。 仿佛在说：这，才是一个正常人。 “让我看看蓝星的快餐娱乐发展到什么地步，‘哈基米哈基米’、‘遥遥领先’、‘纯爱战神应声倒地’.......好玩好玩！” 周科滑动屏幕的手指顿然一停，笑得乐呵的眯眯眼聚焦于灯光忽闪忽灭的卫生间。 “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开的灯？” 第6章 鬼金羊之门 【欢迎来到，鬼金羊之门】 一双青黑色的脏手从周科眼前拿开，得以重见光明的他望着陌生的天花板，颇有微词。 “怎么？我这穿越还带换乘的？”周科嫌弃地抹了抹眼睛，坐起身打量着大变样的屋内。 这屋比他的狗窝更显简陋，狭窄的二十平米内转身就是磨砂玻璃隔档的厕所，中间摆着一张被褥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床，妥妥的火车宾馆配置。 他意识到自己不在家中，并且打从心底感慨：如果这次再是穿越的话，那他大约穿得比别人窜稀都顺畅。 吐槽完毕，周科开始整理思绪。 “出现在这里之前，我应该是瞄了一眼厕所，然后眼睛被什么东西遮住，再睁开就变成这样了。” “瞄一眼厕所就把我绑架了，要是我跟它抢吃的，我都不敢想会做出些什么来。” “总之，先出门看看吧。” 房间实在太小，几乎是一览无遗，没什么好探索的。 于是原本就站在门边的周科伸手握住门把手，准备拧动。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戛然停止。 他听到了声音。 听到了.......门铃声。 “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 周科将手从门把上挪开，看见门上有一个猫眼，便把眼睛凑了过去。 猫眼的视野十分狭隘，穿过手指粗细的孔洞，六扇门和六个房间以三三对立的布局排列在走廊。 这种布局让周科更加确定如今所处的地方是一栋宾馆。 其实地点反倒是眼前景象中最无足轻重的，也就周科这种怪人会有心思推算。 至于大部分正常人.......应该都会被门铃声以及门铃声的制造者所吸引。 叮咚！ 左侧最远处的房门前，一个白衣黑裙的瘦长人影弯曲着臂膀，以前后摇晃的诡异姿态按动着门铃。 一次又一次，重复又重复。 周科观察了将近一分钟，人影始终在按动门铃。 富有某种节律的门铃声就像是夹杂着尖嚎的魔音，在走廊回荡，传至楼层的每一个房间。 “那是.......人吗？” 周科挑着眉头，望向人影呈九十度耷拉的脑袋，钢丝般粗糙的长发遮掩住脸面，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应该是一位女性。 周先生想，如果他是小说中的主角的话，那么此时就应该大义凛然地冲上去，给这位噪音扰民的不道德人士扇上两个大嘴巴子。 然后再坐下来，跟其促膝长谈。 说：“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 说：“女士，你也不想被全宾馆知道你半夜扰民吧？” 可周先生转念联想到自己的孱弱真理，悻悻作罢，打算先静观其变，查探一下虚实。 叮咚！ 叮咚！！ 叮咚！！！ 又过去了两分钟，女人依旧摇晃，门铃声依旧响彻楼层，只是声音愈发急促，将人的心跳一并勾起。 没有持续太久，女人终于不再按动门铃，肤色发青的手臂僵硬地向下扭动，握住了门把。 吱呀—— 她，开门了。 女人低着脑袋走入房间，骤起的男人惨叫声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我猜，房间的主人肯定不喜欢这款类型。” 周科习惯性开起玩笑，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猫眼，甚至不敢眨眼。 他死死地盯住那个被闯入的房间，确保不错漏任何细节。 不一会儿，女人出来了。 低垂的脑袋没什么变化，白衣倒被染得鲜红，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抱着一个篮球，又或者是橄榄球。 女人没有停留，滴答着液体，转身走下拐角处的楼梯，不知所踪。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那种盘踞在心脏上的压迫感才罢休作止。 “是不是人都好，反正不能跟这家伙对上。”周科的直觉如此警告着。 咔嚓细响，在女人离去后的第五分钟，紧锁的门栓自动弹开了。 “这是在暗示我麻溜滚出去啊。”周科想到。 现在的事态发展过于诡异，他没思索个明白。 关于自己究竟在哪里，以及自己面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会儿是穿越，一会儿是魔导师，一会儿是入室杀人，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感觉脑子有点超载了。” 周科按着太阳穴，通过猫眼来回打量剩下的没有开门的五个房间。 根据他所在的房间，以及1号遇害者的房间推算，每一个房间应该都住着一位倒霉蛋。 而“出门”这个选项理应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不想做惹人注目的第一个，正等着有人做出头鸟呢。 吱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右侧第三扇门向内被拉开。 几缕金发鬼鬼祟祟地晃了出来。 周科对此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不会这么巧吧.......” “喂，你好，摩西摩西，萨瓦迪卡，有人吗？” 熟悉的声线骗不了人，周科叹出一口气，不再犹豫，拧门走出。 “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碰见你，你小子真是冤魂不散啊。” “诶！科仔，你也在，这么巧？该不会是尾随我吧？” 偷摸靠在门边的李华一听到周科的声音，安心了大半。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鬼地方，熟人所带来的安全感是其他东西无可比拟的。 尤其是刚才目睹到杀人现场，他瞬间眼冒泪花，哭着喊着飞奔着扑向周科。 然后，周科给了他一记腹交拳。 “呕.......” 俯视着趴地痛呼的损友，周科毫不客气地踩上他的屁股。 “其他人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周科低语的话音方落，一扇扇房门陆续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两男两女。 或面带谨慎，或透着心惊，或满眼疑惑，又或是数者兼有。 “鬼门关！我们到鬼门关了！” 右侧最远处房间.......姑且按从左到右，由远及近排列，称其为2号房间。 从2号房间走出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青年，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牙齿在打颤。 “鬼门关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3号房间出来的短发女生冷着脸问。 莫名其妙遭遇灵异事件，任谁心情都不会好。 “哈哈哈，你们都没听到声音吗？‘欢迎来到，鬼金羊之门’。”5号房间的背心壮汉接过话茬。 此人身高八尺，头发烫卷，胳膊宽阔赛大腿，肌肉线条匀称得宛若石膏雕塑，美感无瑕。 别说放在此情此景，哪怕是出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回头率都是百分之一百。 背心壮汉表现得极为爽朗，似乎不怎么害怕，“我们到【门】里面了，酷！” 门？ 经背心壮汉那么一提，周科的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所谓的【门】，即是在神灵和末法魔导消失的同时期出现的天地异象。 异象遍布全球，至今无人可以追溯其本源。 只知晓门连接着异类时空，蛰伏着数之不尽的妖魔精怪，统称【门兽】。 若是长时间无人镇压，门兽就会闯入现实世界，危祸人类。 事实上，绝大部分魔导师觉醒真理后都是从事这项镇压工作，维系社会安全。 “我还以为门兽是类似网游里的魔兽，原来恶灵也算吗？”周科自语。 “哈，大部分是有形的怪物没错，但是不同的【门】，里面的情况也不一样，就比如我们现在所处的鬼金羊之门，南方第二宿，主惊吓、多凶。” 背心壮汉大方地给周科讲解，而且不知道为何，还抛来个电眼。 “在没有相对克制的神学系真理的情况下，这种【门】是很难用蛮力硬闯通关的，因为绝大部分物理攻击都对恶灵无效，酷！” “所以只能智取。”周科闻言点头，望向背心壮汉正对的4号门位置。 第7章 租客入住须知 “你、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从4号门出来的校服女生胆怯地蜷缩着身体，只因在场五人皆是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碍事，滚开。” 短发女最先开口，她一点儿客气都没有，挥手命令校服女生让开。 校服女生这才意识到，这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并非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后。 她退开几步后回头，垂落着血珠的鲜红大字把她吓了个踉跄。 租客入住须知： 1.你们的租房时间到五天为止，五天后请立即离开宾馆，新的租客将要到来。 2.太阳下山后，必须回到房间，切勿在走廊逗留。 3.宾馆外的晚夜十分美丽，但只有走廊有窗户可以观赏。 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 5.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咨询房东，房东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6.本宾馆绝不存在灵异传说，请不要以谣传谣，影响宾馆声誉！ 掉渣的白墙，血液拖行的字迹异常潦草，只能勉强读懂。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明明还没有。”李华大呼小叫起来。 “应该是所有人都开门出来的时候。” 周科顺嘴应答，他一直有在观察周边环境的变化，所以知道这几行血字是突然出现的。 血字在此时出现，自然有着特别的意义。 既然【鬼金羊之门】是依靠智慧通关的门，那么面对当下唯一的线索，每一行，每一词，每一字，都必须万分斟酌，切勿轻忽。 “太阳下山后.......” 周科思索间，走向走廊的窗边。 见周科行动迅速，有过一两次镇压经验的眼镜男稍显诧异。 正常来说，新手卷入【门】内大多会陷入恐惧或迷惘，旁边除背心壮汉外的一男两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是有着一定见识的他，亦会感到胆颤。 因为在这个【门】里，他的真理实在难以发挥作用。 没想到周科镇定自若，难不成是觉醒稀世真理的天才？ 窗外，太阳明媚升起，驱散着邪诡的霉气，给人的心灵带来无可替代的温暖慰藉。 璨光直直洒在周科身上，为他拂上一层圣洁衣装，一时间眼镜男看得有些呆住。 “坏了。”周科陡然说道，惹得众人注目。 眼镜男更是翘首以盼，赶忙追问：“发现什么了吗？” “嗯.......我好像忘记晾衣服了。”周科沉吟着说。 “.......” 眼镜男捂脸无语。 好吧，他看走眼了，这小子只是脑袋不太正常而已。 “我们先去那间死人房看看吧。” 经周科那么一搅和，眼镜男的情绪意外地平复下来，开口指挥。 尽管队友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家伙，但他不打算坐以待毙。 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哪怕是.......牺牲掉其他人。 “赞成。” 周科将手从窗户上拿开，他确认到跳窗逃跑是不可能办到的。 先不谈从这里往下看不到地面，就连窗户也有一层不知名的无形壁障覆盖，质感像是众多奇幻世界观下的魔法护盾，压根打不开，也没办法破坏。 周科默默跟在人群末尾走入1号房间，凭借个子颇高的优势，他看见了倒在玄关处的无头尸骸。 脖颈处的皮肉凹凸不平，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想象到门铃鬼拧住人头，硬生生摘断的血腥画面。 “好惨.......”李华于心不忍地摇摇头，对方穿的是广城第一中学的校服，和他们是同学。 可如今死相惨烈，头颅不翼而飞，甚至认不出来具体是谁。 “死亡过程快到来不及挣扎，一旦被抓住，几乎是必死无疑。”眼镜男审视着尸体，脸色愈发难看。 “果然是这样没错。” 就在这时，扫了一眼尸体便走开的短发女引来注意。 她轻掩着房门，纤细的手指指在门把手的位置：“这个门没有反锁的功能，不论是谁，都能打开。” “外面墙上的第四条须知【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应该就是反映了这条规则。” “如果我们晚上不锁门，按门铃的恶灵就会找上我们。” 短发女说的浅显易懂，并且有理有据，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有道理！” “怪不得昨天晚上，我看女鬼一拉门把，门直接就开了，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灵异能力，原来是门没锁。” 李华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手掌心，有些想笑但又怕太缺德地拧巴着脸：“这哥们也太倒霉了点，被分配到一个必死的房间。” 隔断每个房间的墙面铺设着不锈钢材料，透过反光，所有人都有幸目睹到昨天晚上的惊悚一幕，只是角度和清晰度略有不同。 李华的话语勾出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仔细想来，昨晚的种种表现似乎真的符合短发女所言。 大家隐隐信服，并暗自决心，待会回去一定要加固自家房门。 唯有周科没这个想法，他捻着下巴沉思。 “不可能是没有锁门的原因。” 说实话，当他看到【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的第一眼，便联想到短发女如今的推论。 但是在揭晓1号房间没有门锁之后，他反倒否定了这个假说。 以智慧破除的【鬼金羊之门】，却由于运势不佳，被分配到一个没有锁的房间，即刻死亡。 这种死亡方式只是单单的运气游戏，与智慧背道而驰，毕竟1号房间的人连展现智慧的机会都没有。 以此为反例，1号房间的死者肯定是触犯了别的规则才导致身死的。 那么问题来了。 究竟是什么规则呢？ 周科捻着下巴，抬头看向1号房的墙壁，上面写着入住须知，跟外面走廊保持一致。 “真有意思，都是些写童话的好灵感啊！”愈思索愈觉得其中暗藏玄机，周科不由得咧起嘴角怪笑起来。 捂住嘴巴的笑声很小，跟轻微的咳嗽差不多，大部分人都在观察现场，除了因害怕而站的靠后的校服女，没人看见这一幕。 校服女看见了也没敢声张，她警戒地退开两步，那眼神好像在说：“变态，别靠近我！” 而她退开的这两步显然没有注意到脚下，好巧不巧地踩到尸体的手臂，尖叫着摔倒。 校服女摔了个屁股朝天，众人想笑又笑不出来。 “咦？这是什么？” 李华向来热心，正要伸手拉一拉校服女，又忽然瞥见尸体手里滑出个东西来，下意识松手去捡，害得校服女又摔了回去。 “你们快来看，是一张纸，上边有字！” 人闻声围来，看清纸上的简短句子： 【4.每天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与言简意赅的入住须知不同，这是个含糊不清的问句，指代信息不明，极大可能含有解谜成分。 “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刷牙洗脸？” “关闹钟？” “补作业？”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答案，但皆与现状扯不上关系。 过了一段时间，实在找不出其他线索的众人离开了铁锈味极重的1号房间。 等他们回到走廊，窗外的天色已近昏黄.......等等，昏黄？ 周科立马意识到不妥。 紧接着，短发女第二个察觉，她瞪大着眼瞳，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喊： “不对！这太阳不对劲！” 眼镜男一听，急匆匆往窗边跑去，“我们进入1号房间最多不超两个小时，这么一点点时间，怎么可能从初晨来到日落？！” “不是太阳不对劲，是时间的流速不对劲。”周科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周先生是倾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干活就不干活的节能主义者，也就是大家俗称的——懒人。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继续摸鱼，再不给出点像样的帮助来，他的这些好队友可就全得死光光了。 到时候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这“死神来敲门”的游戏就没法玩儿了。 “顺带一提，在我们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大家房间的门已经被关上。 而按我目测的太阳朝西的行进速度，不需二十分钟，我们就会迎来【美丽的晚夜】。” 第8章 真理显威 “门.......被关上了？！” 周科的提醒不亚于朝湖水里丢下一枚炸弹，众人顿时滚沸起来。 其中行动最为迅捷的，莫过于那位其貌不扬的眼镜男。 “骇入！” 他果断唤出真理，那是一本封面贴着各种标签，五花缭乱到让人头秃的厚书，书名写着——《编程：从入门到入坟》。 眼镜男抬起右手，真理虚托，无风翻动的书页涌现出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 它们化作实体，如同蚂蚁一般钻入2号门的电子锁。 “嘀，已开锁。” 原本需要输入密码的智能门锁以非法的形式开启。 校服女见此两眼放光，脸蛋微红地走上前去：“那个，我比较胆小，请问可不可以.......” 话未说完，房门怦然一声扇到她的鼻前，荡起的烈风吹得油顺的长发炸起。 校服女呆滞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眼镜男居然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直接把她拒之门外。 “哈哈哈，西格玛男人，永远不掉入女人的陷阱！” 不必怀疑，在如此危急关头，还能笑得那么没心没肺的，独属李华一人。 “他做的没错，与其多人聚集在一个房间，不如分散开来，每个人的幸存几率都会增加，避免被一网打尽。” 短发女略一思索，理智地点了点头。 她不责怪眼镜男这种毫无团队精神的自私行为，因为他们彼此间不过是陌生人，确保自身安全才是最优先事项。 本想再商议一下对策，又见窗外光明黯淡，觉得周科所言非虚的她抢先一步走到5号房间门前。 同一层楼的七个房间，却并非完全相同。 1号房间是最简陋的，房门连反锁装置都不具备。 2号房间反倒最为先进可靠，不仅是智能电子锁，整副大门亦是由合金打造，牢固无比，估计拿大锤砸也要砸个半天。 再其次就是5号房间，是一扇崭新的不锈钢防盗门。 虽说比不上2号房间，但是与剩下来的那些木门房间相较，确实是云泥之别了。 背心壮汉正是从这个房间走出的。 短发女站在钢门前，隐晦地瞥了背心壮汉一眼，见后者没有阻止的举动，暗自松气。 湛清灵性光辉于此闪耀，短发女唤出了自己的真理。 不过她掩得严实，旁观看戏的周科未能窥见真理的书名。 只看短发女掌心平摊，一柄刻满风霜的小锤子凭空显现。 这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锤子仅是往房门锁孔处轻轻一敲，咔嚓细鸣，门被打开了。 “有趣，男的黑客，女的撬锁。”周科兴趣盎然。 魔导师生活之多彩，远超他的想象。 反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场面，他是百看不腻。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令狐诗雨，你们也各自报一下名字。” 房门打开后，令狐诗雨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趁太阳尚未下山，继续交谈： “如果到最后，我有命活着出去，我会去『魔道协会』报警，将具体情况告知你们的家人。 有什么遗言需要交待，可以去找纸笔写多几份，相互传递.......” 她顿了一顿，“我也会写，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令狐诗雨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她做事总做最坏打算，说话不吉利，很难听，但都是些实话。 气概上，周科觉得这位姑娘有几分江湖大侠的风范.......又或许单纯是名字的缘故。 “我是李华，要是我没能活着出去，你们就说我是舍小我成大义，英勇牺牲的。”李华第一个说，“记住！要把我的形象描绘得伟光正！” “呵，猥胱怔还差不多。”周科嘲笑。 “奇怪，科仔，你念这三个字的读音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为什么我从里面听出了一丝鄙夷呢？” “是嘛？错觉吧，猥胱怔阁下。” “不对不对，你这语气很明显是在辱骂我啊！” 在两蛇鼠忙着插科打诨的时候，校服女说道：“我叫陈敏群，广城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二学生。” “大学生？”其余人有些讶异，而周先生对此早有预料。 首先是妆容，尽管陈敏群脸上只是素雅的淡妆，但在高中也是绝对不被容许的。 其次就是为人处世方面颇显成熟。 所谓的校服，估计是演戏专用的道具服。 “是的，我是大学生。”陈敏群的声调变得娇滴滴起来：“诗雨妹妹，我们女孩子天生弱势，一个人很危险的，我可以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诗雨摆手婉拒：“我说过了，分散开来，大家都更安全。” 接着，她看向了背心壮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背心壮汉和眼镜男一样，有着镇压【门】的经验。 可惜背心壮汉除了一开始解释了一些东西之后，就再没出过声。 “我是路易斯，姓路名易斯，单单是路易斯。” 背心壮汉的介绍带着一股骚气，说完还很是风情地抹了一下卷发。 “这名字，还挺洋气。”周科眯眼吐槽，随即跟道：“本人姓周名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周先生。” “为什么？难道说你是颇有誉名的学者？”令狐诗雨猜疑问道。 她上下打量周科，见其眉清目秀，年纪不大却有着一双深邃幽静的漆眸。 气质区别于常人，但左看右看怎么都是一个高中生。 更何况，周科这个名字，也从没有在新闻报纸上出现过的印象。 “不。” 周科嘴唇张启，轻吐一个字。 等到在场所有人的不解目光聚焦过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解释其中的缘由： “这是一种保险手段，假如说我是某本小说里的主角的话，那么‘周先生’这个称呼会比‘周科’多水一个字，而看在我帮作者多水一个字的情义上，希望他会对我笔下留情。” 稍顿了一顿，他又说：“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叫‘达拉崩吧斑得贝迪卜多比鲁翁’，这样或许会宽容更多。” “又或者叫........” “停停停！” 在胡诌向着无边无际的方向行进下去之前，令狐诗雨赶紧喊停。 “别在意，女侠，科仔一个月总有几天是这样的，习惯就好。”李华出声打了个圆场。 “这到底要怎么习惯.......”令狐诗雨头痛欲裂，“而且一个月总有几天是怎么回事？男生的换蛋期吗？换蛋期也不会影响智商的吧！” 跟周科待在一起，令狐诗雨感觉到吐槽之魂在疯狂燃烧。 第9章 门铃再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令狐诗雨望着嘴角衔笑的周科，眉间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关头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出于善良与心安，她提醒了一句：“太阳快要下山了，你们快想办法回房间吧。” 这句话对周科没什么影响，却是令路易斯有所行动。 这位爱好臭美的肌肉美男走到3号房间门前，五指攥握，沙包大的拳头反射出大理石质感的光泽。 “喝！” 拳风扑朔，隐有象鸣，在凡胎肉体与实木触碰的顷刻，两者的强硬度决出胜负。 门板发出轰哧的哀嚎，化作一柄尖枪的拳头将其径直贯穿、没入至臂弯，轻松得让人心惊。 路易斯贴在门边，转了转手臂的方向，从里面打开了门锁。 旁边的小伙伴都看呆了，未曾预想过如此野蛮的开锁方式。 “这门咱是一定要开的嘛？”周科眯着眼吐槽道。 没有门的房间，跟公共厕所差不了多少，摆明了跟门铃鬼说：“欢迎进来拉屎，哈哈。” “哈哈，问题不大，我房间里有一个大衣柜，关门后搬过来堵住，效果一样酷。” 路易斯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卷发，再次低头时，眼神里多了一丝猥琐。 “话说回来，有没有身娇体柔的小美人愿意跟我同住一屋呢？”他搓着熊掌大小的手心，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几人之间徘徊，“我很酷很强壮，可以保护你们的哦！” 见到路易斯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咸湿样，陈敏群心中一阵恶心，“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尽是些被下半身支配的动物！” 陈敏群内心鄙夷，脸上却是另一副乖巧面孔：“好呀好呀，我的人身安全就交托路大哥你了！” 这娴熟切换的夹子音令旁边的周科打了一个寒颤。 路易斯走了过来，他完全无视装出柔弱姿态的陈敏群，走到了李华和周科两人的身前。 “两位小美人，瞧瞧你们细皮嫩肉的，吓得脸都白了，要不要在哥哥酷毙的肱二头肌上放松放松？” 路易斯刻意屈起双臂，臂膀的肌肉隆起两座小山包。 “我靠，我靠！”对视上路易妩媚至极的眼神，李华面部表情直接失控。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周科果断拒绝。 如果说女鬼想要他的脑花，那这位就是图谋他的菊花，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给啊。 “呃我也。”李华犹豫良久，最终在贞洁和生命中咬牙选择了前者。 按周先生的说法，理应给李华颁一块贞节牌坊。 “这样啊真可惜，你们要努力让自己很酷地活下去哦。”路易斯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为难，走回自己的房间。 被全程路过的陈敏群好比是路边随处可见，却无人问津的石像。 只不过这座石像会羞耻脸红，还会愤恨到咬牙切齿。 李华悄咪咪地凑到周科身边，问：“科仔，要不要一起住？” “意义不大，你的真理是近身格斗，我的真理是召唤一匹狼，对这种摸不着的灵异根本不起作用，住在一起也只是多出一具尸体而已。不如分开，各自存活的概率更大。”周科理性地说。 “说的也是。”李华不强求，转身走向6号房间。 这个房间是李华出来的地方，实木房门，也是仅剩下来相对较好的那一间。 陈敏群出来的4号房间和周科出来的7号房间皆是门板风化老旧，而且没有门锁。 没有门锁的好处是不需要任何手段就可以打开，坏处是安全性仅仅依赖门内的一条小铁栓。 正当其余人好奇李华会以何种手段打开6号房间时，这小子晃晃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似乎是感应到背后惊愕的视线，他转着钥匙圈，憋笑的表情展现最好的嘲讽： “啊咧咧，真的好奇怪，你们出门前都不先找找钥匙的吗？” 周科扯了扯嘴角，在那种关头依然想着出门带钥匙，不知该说这家伙是神经大条还是粗中有细。 “诸位，早上见。” 每个人都挑选到自己心仪的房间，彼此道别，入屋锁门。 背身踏入门内的一刹那，光线消失，所有人的脸庞被阴影隐匿，其底下的神色各不相同。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同一个路人皆知的决心—— “明天活下来的，一定是我！” 太阳落入山尾，黑暗如约而至。 森冷的阴气在弥漫，宛若是瓦斯毒气一般充斥在走廊，又宛若是冬寒钻入墙缝、渗进人的骨髓。 “大约是两个小时，这白昼比我写的童话都要短小无力啊。”周科趴在门板上，默默估算着他们从出门到回屋再到太阳落山的时间。 此时猫眼外的走廊几乎是漆黑一片，仅有点许荧光打各个房间的门缝里透出。 这跟昨夜产生了些不同。 昨夜的走廊是有灯光的，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情景。 “灯坏掉了？”周科回忆起来，之所以昨天晚上能看清外面，是因为走廊顶部有一盏灯。 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也就无法搜集到更多有关女鬼的信息。 叮咚！ 正于周科沉吟之际，门铃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响起，显得尤为突兀。 “声音有回音，不太好判断是哪个房间传来的，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不是我的门。”周科这贱人幸灾乐祸地想着。 然而在下一秒，门铃声戛然而止，7号房内泄露出去的微光被什么东西挡去了一半。 叮咚！ 门铃声又响起了。 这次很近！ “坏了，冲我来的？”周科顿感不妙，抽身欲走，身体却无法动弹。 一股阴冷的力量从后方直冲后脑勺，把他的脸死死地按在门上。 他使劲反抗，眼睛向后瞥去，看到了指甲缝塞满淤泥的青黑色手掌。 手掌压迫着周科的脑袋，无形的阴气在渗透，使得他全身像是被冰块冻了起来，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十分费劲。 第10章 续写真理 “这家伙进来了？什么时候？怎么办到的？” 周科的脑袋与脑袋上的一连串问号被鬼手咔咔拧动，脸颊挤着门板变形，眼睛被迫对准了猫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是恐惧激增。 猫眼外部，大门正前方，人高的模糊黑影伴随着有节奏的门铃声，一远一近地摇晃着。 与此同时，门栓一点一点地倒退，门把手在剧烈扭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挣开。 “糟糕，这样下去我百分百会进入死亡结局”周科尝试用手撑门，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脑后鬼手的压制。 事到如今，人力注定回天乏术，那么——拿出点非人的『才能』出来吧。 “狼来了！” 镀银灰书于半空唤出，书页徐徐翻动，映射出尘旧的光。 周科眼中的尘光形状不断变换，身高、体重、气味、神态、动作、毛发的粗糙与纤细 拼拼凑凑，完善素材。 拼拼凑凑，构筑成形。 随着真理的发动，一个体貌穿戴与周科别无二致的人出现在门口。 “他”咧着挑衅的笑，转身奔入黑暗的走廊，啪嗒啪嗒的走动声异常喧闹。 这时，催命的门铃声终于休止。 周科脑后的压迫感恰逢一松，他没有丝毫迟疑，踩住门板蹬腿后跃，宁愿屁股摔得生疼，也要远离门边。 几乎是屁股落地的同一瞬间，他感应到那具真理制造出来的幻影被撕得粉碎。 又一会儿，门口再度传来门铃声。 这一次的门铃声，隐隐夹带着被欺骗的怨恨。 “幸亏我反应快，不然真栽你手里了。” 【狼来了：消耗极少量以太，制造出曾经见过的怪物的幻影，以假乱真，恐吓他人。每二十四小时限用两次。】 周科刚才就是制造了自己的幻影，以幻影做诱饵吸引门铃鬼。 “怪物”的概念是模糊不清的，有毒的昆虫可以是怪物，嗜血的野兽可以是怪物。 同理可得，人也可以被周科认定为怪物。 “这招鱼目混珠好用是好用，只可惜有次数限制，最好省着点，而且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上同一招两次当。” 周科摸了摸沾有腥水的湿漉漉的后脑勺，表情由思索逐渐转为嫌恶：“不讲卫生的混蛋，小心我宰了你哦。” 叮咚！ 似乎是觉得在周科这里占不到便宜，门铃声在别处响起。 看来门铃鬼已经离开了7号房前，不过周科不准备冒着风险进行确认，他转身走进卫生间。 他现在需要极端清晰的思维。 推开磨砂玻璃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与宾馆同等廉价的卫生间。 狭窄逼仄的空间内，每个角落藏污纳垢，马桶周边围绕着大面积棕褐色痕迹，在老旧灯泡蒙黄的照闪下，近似于血液和粪便的混合物。 所谓的干湿分离更是白日做梦，坚守岗位不知多少年的花洒掉在湿漉漉的斑驳地板上，隐约有几只蟑螂从后面爬过。 “这地方，真是鬼都不住。”周科捏了捏鼻子，走到相对干净的洗手台前。 他拧动水龙头，管道里涌出的仅是“哭哭”的空气流动声，一滴水都没见着。 “居然没有水，不太妙啊。” 周科脸色变得凝重，在不知道这场敲门游戏会持续多长时间的前提下，人的生理需求成为了重中之重。 常识告诉我们，普通人若是没有食物摄入，最多三个星期就会进入时刻可能毙命的危险区。而没有水源，则会在3到7天内死亡，这还是维持最低消耗的理想状态。 要想活命，他们必须找出通关【鬼金羊之门】的方法，期间必定耗费大量体能，对水和食物的需求也会剧增。 “待会先找找房间里有没有饮用水和零食。”周科虽是这样说着，其实自觉希望不大，连自来水都给你停了的无良宾馆，怎么可能如此贴心。 “如果找不到的话，我明天就把1号房间的尸体拖回来。”周科语出惊人。 或许正常人会对“食用同类”的选项进行良久的心理斗争，可周先生向来称不上是一个正常人。 他既缺乏尊重死者的道德感，也不会受到人性的谴责。 当然，周先生亦绝非什么丧心病狂的颠佬。 他会十分感谢，并且怀着一颗面对慷慨解囊者的敬重之心，将尸体的心肝脾肺肾，血液乃至骨头将每一部位善加利用，以求做到不糟蹋不浪费。 转瞬即逝的虔诚过后，周科低头看向洗手池里残存的水洼，这些积水不知道静止了多长时间，喝是肯定不能喝的。 “现在这条件，也不好挑剔什么。”他用双手捧起一勺水，粗暴地泼洒在脸上。 看到这里，很多人可能会说，周先生不是有洁癖嘛？是不是有些违背人设了？ 非也非也，周先生的洁癖只是针对别人碰过的东西，以及身体被别人贸然触碰。 污水和秽物，乃至尸骸之类，他是一丁点也不带怕的。 滴答滴答 略显浑浊的冷水凝成珠滴，顺着下颚线从下巴点点坠落。 周科盯着镜子里的倒影，两手食指勾住嘴角，往两侧拉扯出一张虚伪的笑脸。 这是他的习惯或者说是怪癖，这样做会让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保持微笑和冷静。 “目前来看，就这么几条。”略一沉吟后，周科把手指沾湿，在脏兮兮的镜面上涂画出数行简短的句子。 一，不要偷看。 二，不要靠近门。 三，不要对门铃声做出反应。 四，不要后退。 这四条假想规则是他根据自己方才的行为概括出来的，通常一不小心就会触犯，是比较具有说服力的。 除这些外，还有一些诸如不要呼吸、不要恐惧等恐怖片常见套路，因为无法人为控制，他就没写上去。 虽说仍不能完全确定招致门铃鬼光临的原因就是这四条中的其中一条，但是总比听信【入住须知】里那些不知真假的提示要好。 谨慎恪守实践得出来的经验，肯定能够最大程度的避开危险。 “看来是否锁门确实跟遭遇袭击之间没有联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更多线索来佐证”周科嘀咕着走出卫生间，坐回床上。 他没有睡眠，倒不是害怕半夜鬼压床，只是尚有未完成的工作。 “狼来了。”周科轻吟，真理翻出。 他将那狗屁不通的童话残篇从头又看了一遍，随后在床头柜找出一支圆珠笔。 墨黑的笔芯点在本应不存在实体的真理之上，颜色竟然晕染开来，逐渐有了痕迹！ “和我猜的一样，这篇童话还没有完结。”周科对此早有预料。 在第一次翻阅真理的时候，他冥冥中就感觉到一种心痒难耐的异样感，就好像看了一本断更的书。 尽管对书中的内容唾以腌臜，弃之敝屣，却又期盼着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毕竟这真理本来就是我写的，我能补写也是很正常。” 周科说着明白话，心中疑惑则是不减反增，“如果我把它写完，真理的能力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变化？” 说实话，他如今的真理确实不咋地，毫无攻击性可言，与自诩的主角身份一对比，多多少少有些才不配位。 正好最近经历了许多奇闻怪事，灵感丰沛，周科抱着某种期待，即刻奋笔疾书起来。 与此同时，5号房间内。 此处的家居配置与洁净卫生明显要比7号房间高贵好几个档次，若是周科得见，定会舔着脸过来蹭房。 而以令狐大侠的气魄，亦定会一玉足把这货的校服踹开线。 “怎么会” 不过眼下，令狐诗雨怕是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雪白双膝跪地，冷丽的气质不复存在，瞳孔剧烈颤动着，“怎么会？” 侧翻的垃圾桶在地板上圆滚滚打转，一张皱巴的纸张掉落出来，被令狐诗雨像是攥住自己生命一般地紧紧攥在手中。 纸上的大标题写着——“租客名单”。 登记在册的名字、性别等信息皆已被涂花，分辨不出具体笔画。 但是让令狐诗雨真正在意的点不是这个。 她在意的是这份名单被涂黑的部分只有六行，登记在册的也只有六行。 “怎么会是六行？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是？” 正当一个惊骇的猜测浮现出脑海的时候，屋外门铃声兀然响起。 叮，咚！ 第11章 人与人之间不存在和平 黑夜漫漫，黎明迟至。 与西去似箭的白日不同，又或许是困境煎熬的错觉，这个在往日里闭眼即逝的睡眠时间度过得尤其漫长。 好比是名为极夜的自然现象，白昼时间极短，夜晚时间极长。又有着实质性的差别，因为这并不是由地理环境导致的，而是来源于非自然力量。 魔法的世界，想想就不可思议。 “早上好，邻居们。”周科打开房门，恰巧撞见众人走出，于是友好地挥了挥手。 没有人回应他的招呼，人群蔓延着沉闷的低气压，每个人皆是神色萎靡，黑眼圈隐隐若现，看样子是没怎么睡好。 周科虽是同为熬夜人，精神面貌却是与昨日没什么差别。 开玩笑，碰得作家这个职业的，能有几个不是熬夜高手？ 至于这类人为什么至今没有猝死，多半是因为死神在写字台边杵着镰刀，从凌晨十二点守到早上八点，都不见这些家伙瞥过去一眼吧。 “哼啊啊啊，又酸又疼。”李华怨声载道地走近过来。 他一手按着腰，一手捶着肩膀，五官扭曲成团，不知道还以为他昨天晚上被群殴了呢。 “怎么，与女鬼大战三百回合了？”周科调侃。 “去你丫的。”李华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个陈敏群，她说4号房的门栓坏了，锁不了门，所以跑到我这边来避难。她一进来就钻被子里，害得我只能睡硬凳子。” 说罢，他远远指向刚从6号房走出的校服凌乱的女生。 “哦”周科先是眺了陈敏群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地望向李华，“三垒还是本垒？” “屁你没认真听我说吗？我睡的凳子！”李华愤恨摇头，“别把我跟你这种毫无底线的人渣混为一谈，我对待女生可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切。”周科不屑白眼，但是没有反驳。 李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周科再清楚不过了。 凡是班里有女同学急切找他帮忙，他通常不会拒绝，是个热心肠的中央空调。 因此有不少女生被其温暖或颜值所打动，鼓起勇气找他表白，他愣是一个都没答应。 周科也曾怀疑李华是个gay，暗地试探：“这么多御姐学姐、清纯学妹，没一个合少爷您的口味吗？” 李华却回答说： 既然没本事给一个女孩幸福的将来，何必耽搁人家也耽误自己呢？ 越是喜欢，越要放手。 说真的，那是周科少有的听见李华狗嘴吐出象牙。 “你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令狐诗雨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要不是为了互通情报，他们估计都不愿意出门，趁着安全的天亮时间躲在房间里休息。 “令狐女侠，小的这就来。”周科应了一声就和李华一起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吧？”令狐诗雨环视一圈，诧然停住。 包括刚到的两人在内，在场的仅有五人，比昨天少了一个 “那个程序员大叔呢？”迟钝如李华，此时也发现出端倪。 “他的门那么牢固，可能已经觉得高枕无忧，不再出来了。”陈敏群记恨地说道。 “过去看看。”令狐诗雨没有妄下定论，而且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周科总感觉这位女侠看他们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劲。 有一丝警戒和疏远的意味。 他们才走近2号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定睛细看，合金大门底下暗糊糊的水洼分外刺眼。 咕咚。 众人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走廊针落可闻。 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同时迈步，脚步很慢很静，仿佛是极不愿接受昭然若揭的真相，从大腿到指尖都在抗拒。 “2号房的先生，你在吗？”令狐女侠最为勇敢，冲门内喊了一声。 等了十多秒，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动用真理开门的时候，一只手腕伸出，轻推了一下房门。 门往后翕动，原来只是虚掩。 令狐诗雨尴尬回头：“你怎么知道门是开的？” “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周科收回手腕，用一种欠揍的语气说道：“四眼兄不出来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如先前所言，他非常安全，懒得与我们沟通。二是他已经寄了，总不能指望尸体出来应门吧？”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可能得到回应，动手推门是最直截了当的。” 正当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李华假模假样地扯着领口走了出来：“咳咳，我来总结一下哈，周先生的意思是——试试又不花钱。” “bgo，答对了！” 两人合拍击掌，弄得他人阵阵无语，索性没眼去看，转而将不可浪费的精力投向2号房。 然而房内的景象并没有比屋外的无厘头两人组友善到哪里去。 房门半开半合，无首尸骸以骨作嚎。 “啊！他、他、他死了！”血腥的画面将陈敏群吓得脸色苍白。 其余几人接受能力比较强，倒没太大反应，毕竟昨天就已经见过尸体了。 “与1号房的人一样的死法。”令狐诗雨脸色难看，想象到了未来的自己。 “这么酷的大门都挡不住啊，酷！”路易斯兴奋多于担忧，合金材质的钢门，就算他使出全力，恐怕也很难打破。 “那门铃鬼喜欢摘人脑袋，我们晚上倒立过来睡觉，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不用多想，这是周科说的。 气氛沉重，没有人理会周科的智障话。 按照一天死一人的频率，等到第五次日落，他们就剩两个人了。 况且现在还不清楚，第五次日落指的到底是游戏结束，还是更残酷的规则。 令狐诗雨注视尸体良久，内心不断挣扎，最终咬牙下定决心，嘴唇张动：“大家听我说，我们之中可能” “有内鬼。”周科突然接道。 第12章 租客名单 “有” 令狐诗雨嘴巴失声地嚅了两下，终是没把话完整说出来，因为周科说的就是她想说的。 她现在这张嘴维持在半开的状态，震惊到忘记合上。 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能够读心的真理？ “小美人，你怎么知道的？”路易斯替令狐诗雨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科没有立马回答，他走到门口，关上合金大门，让门沿与门框的大片血迹拼合。 “看这个。”他指着血迹和挤压造成的磨损痕迹，“四眼兄不是被拔掉脑袋，而是被这扇门给夹死的。” 追随着话语，众人的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眼镜男头在门外，身在门内，脖子被合金门硬生生挤断，血肉横飞的残忍画面。 “这说明什么？门铃鬼怕我们死腻了？特意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换死法？”李华看似杠精，实则是给周科继续说下去作铺垫。 这么多年老同学，两人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要点麦辣鸡腿堡还是板烧鸡腿堡。 “说明2号房的四眼兄曾经把头往门外伸了出去，所以才会被门夹住。”言至此处，周科眼神在几人间飘忽不定：“也就是说，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昨天夜晚试图哄骗他外出。” 空气短暂停滞后，路易斯摊手反驳：“那就奇怪了，我们之间应该没几个人相互信任。” 没错，除了周科和李华之外，他们根本互不相识。 “这可不一定，在很多时候，两个人未必要情义深交才会信任，拿出强而有力的证据同样可以。 比如门外的那个人跟你说：有人破解了规则，待在房间里的人才会死，你快出来！” 说这话时，周科声调升得很高，并配以拙劣的演技，让众人看得眉角抽抽。 “然后【内鬼】在外面安全自在地走动，门内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会上当。”被抢走话语权的令狐诗雨终于追了上来。 “你们的意思是说，【内鬼】不受门铃鬼的攻击，又或者他知晓躲避恶灵的规则？那可真的一点都不酷。” 路易斯看似五大三粗，实际脑子一点也不笨，是那种不擅长出谋划策，却会审时度势的人。 令狐诗雨见时机差不多，从长裤口袋掏出一张皱纸，“这是我在5号房间找到的。” 如果不是今天再次减员，局面变得岌岌可危，她本打算先不将线索公告出来。 毕竟【内鬼】就在他们五人之中。 公告等于打草惊蛇，而不公告则意味着除她以外的另一名【租客】即将面临被欺骗的风险。 见有线索，几人围看过来。 只是与一开始起了些变化，每个人都若有若无地间隔着，每个人都提防着。 伏下的五双眼睛悄无声息地审视着彼此。 率先提出疑点的周科与令狐诗雨，话不多说、自我沉醉的路易斯，心态不佳的陈敏群，平平无奇的李华。 每一个人都不可疑，每一个人都很可疑。 “我就知道。”周科看在眼里，无奈叹声，“人与人之间的和平果然是世界上最易碎的奢侈品。” 庆幸的是，就目前来说，关卡不太苛求团队协作。 周科抬眼看向令狐诗雨举起来的纸张，最顶上印刷着醒目的大标题——租客名单。 下方则有六行被涂花到根本看不出端倪的人员信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们左翻右翻，也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女侠，几个意思？”李华学着周科的称呼方式，疑惑问道。 令狐诗雨不在意这种小事，脸色沉重地在纸上划动指尖，直至落到空白的第七行，“只有六行。” “到底什么意思？！有话能不能说清楚，不要再当谜语人了！好玩吗！？”这两天经历了太多恐怖的事情，陈敏群有些情绪失控。 换作平日，肯定会有人来安慰她、迁就她。 不过现在旁人皆是自顾不暇，没人会在意发挥不出作用的人。 “只有六行租客信息。”周科出声了，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他的身上，“代表只有六名租客，但是包括已死的两人在内，我们有七个人。” 那么，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是谁？ 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蹦跶出一个问句，黑暗中看不见脸的人形阴影若隐若现，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们。 那种谁也无法相信的感觉，仿若孤身置于荒野，令人惶恐不安。 “想必大家心情无比复杂，但遗憾的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去揪出【内鬼】。”令狐诗雨收回租客名单，她看向门外渐暗的天色，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今天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先按昨天的行动方针，搜查一遍2号房间，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令狐诗雨看上去年纪不大，理应也是一位高三学生，却表现得格外有领导力。 这类人，不多见。 就在周科评价着别人之时，被评价着的令狐诗雨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 “你不用搜查，就站在这里看着，防止有人偷偷把线索藏起来。” 周科听出来了，令狐女侠是故意把话说给全部人听的，给【内鬼】一个威慑，让其不要轻举妄动。 “得嘞，女侠。”周科自然没有拒绝，对他来说，能摸鱼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闲着没事做，他开始数自己眨眼的次数。 当他数到85下的时候，李华那小子传出一声哗然：“我靠，谁好人家把有线电话摆床头柜里啊？” 周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他记得入住须知里面就有一条【5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咨询房东，房东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他们这些租客困在楼层出不去，最有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方式便是远程通讯。 可惜的是，周先生事先检查过，他的手机并没有跟随自己进到【鬼金羊之门】，其余人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而且就算真的把手机带进来，在缺失『电话之父』亚历山大·贝尔的真理影响，通讯能否顺利运行也是一个重大问题。 “我就说嘛，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周科走到床头柜前。 他首先看到柜子里有一面硬纸板，上边印刷着“07777-”，后面的部分被一颗腐烂干瘪的眼球所粘连。 第13章 数字谜题 眼球状似珍珠，血丝缠绕，更是黏附着些许眼皮残渣，使其眼珠看上去弯弯的，像是在盯着众人诡笑。 在征得众人意见后，李华强忍着恶心将硬纸片和眼球拿出床头柜，露出底下的老旧款式的有线电话。 “终于不是一无所获了。”令狐诗雨有些喜悦地看着电话用于显示号码的暗绿色显示屏。 屏幕里有一些英文字母在跳动，表明电话维持正常运转。 就在这时，狼狈身影急扑上前。 陈敏群直接用身体霸占了床头柜，眼睛辛酸到发红，“让我先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人通电话了，他们肯定很担心我！” 吃不能吃，睡不敢睡，每时每刻生活在恐惧之中，唯恐恶灵割首。这两天所受的委屈，远远超出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承受范围。 “蠢货。”令狐诗雨低声骂了一句。 但是她没有阻止，打电话无所谓先后，他们正好趁此机会整理一下思绪，想想待会要问房东什么问题。 “等等，不行！不能打这个电话！”李华突然大声喊道。 路易斯闻言，当即上身如猛虎前窜，五指牢牢抓住了陈敏群刚要拿起听筒的手。 这个寡言少语的骚包男人，行动起来却相当的快。 起码周科是没信心躲开那一抓。 评估完路易斯后，他看向李华，想要知道喊停的原因，“你应该直接喊出原因，不然按影视剧的经典桥段，你这样喊是阻止不了事件发生的。” “我这不是太着急嘛。”李华此时已经把硬纸板上的怪异眼球卸到一边，硬纸板也被他翻到反面。 上边赫然写着： [1]房东很忙，只有在白天才有时间接电话。 [2]为了减少话费支出，一天仅能拨打一次电话，且通话时间不得超过三分钟。 [3]12369/258/852456/123654789 “一天打一次这个鬼门是存心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令狐诗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糊里糊涂就死了一个人。 第二天，又死一个，而且是有着镇压经验的老手。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点获取情报的手段，还被附加上诸多限制。 这不是故意耍他们玩吗？！ “事到如今，这个破电话打给房东才是收益最大化。”令狐诗雨很快明白其中得失，朝李华问道：“房东号码是多少？” “呃，这个嘛”李华眼神无助地看向周科，“科仔，你数学那么好，算一下我们从0000试到9999要试多少次？” 说罢，他将硬纸板翻回正面，“07777-”后面的号码被眼球残留的黑色臭液所腐蚀，变成了黑布隆冬、一戳就烂的纤维。 别说看清原本的号码了，就连它具体是几位数字都无从得知。 见此一幕，不仅是令狐诗雨，就连一直嚷嚷着酷的路易斯也酷不起来了。 搞什么啊？让人打个电话犯法吗？ “哦，那个啊，是7142。” 就在众人快要陷入绝望的旋涡之中时，周科语气平淡地提了一嘴。 “哦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这些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同一张诧异的表情。 “小美人，莫非你的真理是【识晓万物】？”结合周科先前的睿智表现，路易斯若有所思。 “想想都不可能吧，我要有这能力，早去踹门铃鬼的屁股了，还用得着跟你们在这里苟且偷生。”周科遗憾地吐槽道。 “说的也是抱歉，问了个不酷的问题。”路易斯点点头，他也觉得不可能。 此类超脱常规的真理，每次使用都要支付巨大代价，不是说用就用的。 “所以，为什么是7142？”令狐诗雨不解。 “啊，那上面写着。”周科示意李华把硬纸板翻回背面，方便他指向[3]序号后面的几串数字。 “然后呢，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众人认真思索数字的排列规律，却是一无所获，感觉头都大了。 见过解答问题的，没见过解答后又多出一个问题的。 “这个房间里和数字相关的物品有且仅有一个。” 周科无精打采地眯着眼睛，就像是在教导小朋友加减乘除的幼师，尽管他表现得不那么耐心。 “喂，为什么这个人明明知道答案，还要摆出一张高深莫测的脸，让我们去猜？他直接告诉我们解密过程不就好了吗？”陈敏群用胳膊肘杵了杵李华的腰，小声地问。 两人毕竟同睡过一屋，关系熟络一些也正常。 “桀桀，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李华阴恻恻地笑了两声。 “一次性告诉你们怎么能够体现出科仔的神机妙算，就是要当你们想到头痛欲裂的时候，他再出来揭晓真相，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那不就是想装x吗？” “呃差不多的意思。往好的说，就是喜欢别人对他穷问不舍的优越感，往坏的说，就是他自视高人一等。” “不论哪一种，都感觉很无耻诶。” “那就对咯，科仔就是这样的人。” “李华，我觉醒真理之后，耳朵就变得特别敏感，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哈。”周科的手臂十分自然地搭了过来。 “哈哈，哪有哪有，科仔，我们可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李华果断装傻。 “和数字相关难道？” 令狐诗雨全程没有理会吵吵闹闹，她或许不是几人里面最为聪敏的，但一定是最为专心一志的。 她一个低头间就瞥见了床头柜里的电话。 准确来说，她是注意到电话的按键。 123 456 789 九个数字以“井”字形整齐排列。 “12369，12369‘12369"是7！”不断默念着数字的令狐诗雨瞳孔骤缩，猛然惊起。 “女侠，你想到了？”李华好奇地问。 “嗯，我大概弄清楚了。”令狐诗雨点了点头。 “[3]后面的每段数字代表的都是一个号码，只要把每一段数字分别摆放到电话按键上进行连线，就能得到正确答案。” “‘12369"是7；‘258"是一条直线下来，是1；‘852456"是4；‘123654789"是2。” “所以，号码是7142没错。” 说完，她眼神复杂地看向正打着哈欠的周科。 谜题其实不算太难，给他们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应该就能捣鼓明白。 但是 这家伙从见到数字开始，才过去了几秒？ 第14章 房东先生 “原来如此！”经令狐诗雨那么一说明，剩下来的人幡然醒悟。 不过亦有人对解谜过程并不感兴趣，满心想着享用硕果。 “既然已经知道号码了，我们快打电话吧！”陈敏群迫切地走近电话。 “再等等，通话时间只有一分钟，我们得好好思考要问些什么问题。”令狐诗雨伸手制止。 “有什么好等的，肯定是问逃出这里的方法啊！” 陈敏群不满地咬着下唇，觉得眼前这位三番五次跟她唱反调的学妹简直不可理喻。 搞什么啊，明明是她更加年长，凭什么听一个小丫头片子指挥？ “入住须知里面写了啊，待满五天就可以离开。”李华见气氛剑拔弩张，赶忙出声劝说。 “五天？这个鬼地方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然而陈敏群压根不领情，强硬想要争夺电话。 她才刚往前走出几步，兀然发现床边早已大摇大摆地坐着一个翘起二郎腿的轻佻少年。 此人正是周科，从不打算参与争吵的他拿起老旧发黄的话筒，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击着按键。 “喂！你有没有素质？明明是我先要打电话的！”陈敏群着急阻挠，却被一只体毛茂烈的大手拦住。 陈敏群抬头仰视，对上的是路易斯礼貌而不失威慑的大白牙。 路易斯一直在提防着有人偷摸接近电话，但是他唯独没有阻止周科。 一是他觉得破解号码谜题的周科有资格打这个电话。 二是他相信周科能够更好地利用这个电话。 “你”陈敏群瞧了瞧路易斯的体格，终究是把怒骂咽回肚底，没敢吱声。 嘟，嘟—— 随着最后一个按键凹陷又回弹，切换到免提的话筒传出正在拨通的提示音。 嘟嘟的声音勾动心弦，屋内空气停滞，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全部人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周科。 “哈喽，我是鬼金羊公寓的房东，你有什么问题？” 终于，电话拨通了。 气息浑圆的中年男声从外界连接到公寓内部。 尽管是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但对于被困在这个地方两天两夜的他们来说，亦是足够狂喜的好消息。 能进来，代表能出去。 周科则没想那么多，他毫无礼数地泛起嘀咕：“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头肥得流油的资本家啊” 嗯，他打从心底仇富。 不过心里话归心里话，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周科轻咳两声，和和气气地说道：“噢！敬爱的房东先生，我很高兴能够听到您的声音，就像是闻到隔壁哈利夫人亲手做的樱桃派的甜味那般高兴！” “” 闻言的屋内众人的表情皆是唰的一下变成黑炭，眼角抽搐。 大家都有种直接扑过去把周科电话抢过来的冲动，就连路易斯和令狐诗雨亦是暗暗琢磨。 难道他们不该拦住陈敏群的？起码陈敏群大概率会说人话。 “不是，你为什么要用那该死的翻译腔说话？还用得这么生硬？”房东沉默半晌后回道。 他跟令狐诗雨那些人的心情差不多，同样搞不懂周科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葫芦娃。 往日的【租客】哪个不是电话打过来就哭天喊地，求饶救命，问这问那的。 于是按照惯例，他早早打开录音机，准备聆听并记录人类美妙的绝望哀嚎，谁知周科一上来就给他整了不知道哪一死出。 “啊，原来你不是外国人啊。”周科把说话方式调整了回来，“你早说嘛。” “不，我第一句话里面可以勉强算作外语的就只有‘哈喽"两个发音，而且就算我是外国人，你跟我说翻译腔好使吗！你应该直接说外语！”房东险些没控制好情绪。 “不应该啊，我看电影里外国人都是这么交谈的。”周科继续说道。 “你看的是几几年的电影？不会还是黑白的吧？” “唉，电影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要把什么破事都推给电影！电影是非常伟大的发明！”房东近乎咆哮出声。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吐槽太过用力，还是纯纯被周科气的。 按着起伏的胸口，他低头看向电话，通话时间竟然仅仅过去一分钟。 以前他曾经听人说过，当进入生命倒计时的时候，可以试着做平板支撑，那样会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房东觉得那不好使，应该来跟周科多聊会儿天，保证度秒如年。 “时候不早，我就长话短说、直入正题吧，房东先生。”周科的态度切换得很快，说直入正题就直入正题，全然不顾他人心情。 “到底是谁一直在东扯西扯？”房东无语。 “房东先生，宾馆一般有提供免费的早餐吧？麻烦给我们准备一份，谢谢。” “就这？”迟迟没有听到后续，房东感到疑惑。 “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剩下来的时间将由其他租客与你沟通。” “可是你不应该问我问题吗？” 这句话，周科没有搭理，他说完就已经放下了话筒，走到2号房间的尸体边上。 表情有些庆幸也有些惋惜，“太好了，四眼兄，你不用再担心遗体被人吃掉了。” 他伸出右手，想要帮死者瞑目，又找不到眼镜男的头颅，僵在半空的手索性调转方向，大不敬地揣入对方的上衣口袋，像强盗般摸索起来。 “非常完美，完全没有问题”周科一边摸索，一边检查起方才的谈话是否存在错漏。 周先生提的要求是经过深思熟虑，是相当巧妙的。 首先，周先生非常清楚【入住须知】里面有假规则，但他不能直接问哪些是假规则，哪些是真规则。 因为房东与门铃鬼的关系不明，说不定房东也不清楚门铃鬼到底对入住须知动了什么手脚，问了也白问。 其次，周先生知道【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这一条规则是假的。 但他也不能直接问如何防备门铃鬼袭击。 因为第六条规则写着【6本宾馆绝不存在灵异传说，请不要以谣传谣，影响宾馆声誉】。 如果第六条规则是真的，那么周先生刚才的问题很有可能触怒房东，引发出有害的结果。 最后同时也是最主要的因素，【5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咨询房东，房东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写着绝对真实可信，事实确是如此吗？ 万一这第五条规则恰好是假的，房东有可能说谎，贸然相信谎话却不自觉的他们不就走上一条死胡同了吗？ 总结以上，周先生得出结论。 那就是不要问房东任何问题，让房东去做实事。 说到实事，当前首要解决的便是食物和饮水需求。 至于为什么前面会有一段牛头不搭马嘴的对话，那纯粹是周先生睚眦必报的小心眼作祟。 面对大概率为始作俑者的房东，他必然得好好耍耍。 第15章 励志童话 与周科的推测相差无几，其余人接手电话后，他们陆续问出诸如“逃离方法”、“入住须知的真假”等问题。 但是得到的回答皆是无可奉告以及房东戏谑的冷笑。 令狐诗雨倒是从周科的言行中获得些许明悟，说了个“想要提供午餐”的要求。 房东欣然应允：“可以，不过午餐不是免费的，需要租客支付额外的价钱。” 尽管没说额外的价钱是指什么，但是全世界都知道，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获得午餐的代价绝对要比午餐本身的价值大得多，或许是一条胳膊，或许是一条腿，或许是几百毫升血液总之，谁也不敢尝试。 谈话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三分钟时间亦是转眼即逝。 电话被挂断后，外面的走廊传来叮的一声，害得众人心跳加速，以为是门铃鬼提前搞偷袭。 “这声音明显短促很多，不像是门铃声，更像是电梯到站的声音？” 周科顺理成章地把从眼镜男尸体上摸到的折叠弹簧刀收入口袋，起身往屋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壮起胆子，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根据先前叮声传来的方向来到了走廊拐角的楼梯。 这是门铃鬼离开的地方，理应也是他们去往别的楼层的通道。 然而铁制扶手的下方却是一面实打实的水泥墙壁。 墙面上诡异地贴着喜庆的对联和倒着的福字。 左右两幅对联写着的都是些十分常见的祝福语，头顶的横批则是简单的“出入平安”。 按照中州传统，这些东西本该是贴在门上的，但是这里只有冰冰冷冷的水泥墙壁，一个缺口都不见有。 往日看上去稀松平常的文化装饰，如今在斑驳水泥墙面显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 “咕咚” 在场的皆是中州人，大多心底有点儿发毛。 他们又瞥见楼梯尽头的最后一阶摆放着以前不曾见过的几个白色塑料袋。 如果猜的不错，那些应该就是他们的早餐。 “送挺快啊，职业精神值得我给个五星好评。”周科虚着死鱼眼念道。 “是啊，要是我在家点的外卖有这么快，估计我来到这里前能吃个七分饱。” 李华一脸惋惜，下意识想要下楼，却被周科拦住。 周科边摇头边打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 以他谨慎到有病的性子和多年玩游戏得出的丰富经验来判断，当有人下到最后一级楼梯时大概率会跳怪。 事实上，除李华外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这么觉得的。 视线不断交换，最终落在目前出力最少的路易斯和陈敏群身上。 陈敏群遇事一言不发，畏缩得跟只鹌鹑似的。 “直面危险也是一种酷。”路易斯倒是自告奋勇，在道了一句连周科都懒得吐槽的中二病话语后，便扭着风骚的步子把塑料袋提了上来，并且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兴许是连怪物都觉得这个基佬有点反胃，不太好下口吧。 早餐一共六份，恰恰佐证了租客仅有六人的残酷事实。 配置亦是简单敷衍，一个清淡无味的水煮蛋，一盒牛奶，一块三明治，是典型的面向中学生的抠门食堂。 不过身处绝境的他们也不好挑剔什么。 对于快有两天两夜水米未进的人来说，这些称得上是珍馐佳肴了。 每个人都狼吞虎咽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再平均瓜分了剩余的那一份后，时间已近黄昏。 他们不得不再次脱离勉强算有安全感的队伍，独自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房间等候敲门声的到临。 “周科，你先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就在周科叼着吸管，准备回房的时候，一道女声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来，故作茫然地看向这位踩着纯黑长筒靴，凌厉飒爽的女性，“有事吗？令狐女侠。” 令狐诗雨听着这别扭的绰号，心里有些膈应。 敢情她一直懒得纠正，这家伙就一直好意思叫下去。 她叹了口气，语气认真地说：“虽然我觉得你在电话里跟房东沟通的计策是正确的，但还是希望你下次行动之前，先说出自己的意见，参与团队投票。” “我们是一个整体，独断专横是有害的，只有坦诚合作，让【内鬼】无处遁形，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们的意见嘛？” “什么？”令狐诗雨原本是在观察周围，防止有人偷听，但忽地听到那犹如海渊般冰冷的磁性嗓音。 她错愕回头，看到的却是周科那一尘不染的微笑，惊异转为疑惑，“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啊哈，没什么，我擅自行动只是不忍心见大家白白挨饿下去。”周科笑脸依旧。 “令狐女侠你说的对，我们要团结，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聊着聊着，他居然唱了出来。 宏伟嘹亮的歌声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一部分是“这家伙不会有病吧？”，另一部分是“这家伙不会是忘记吃药了吧？”。 “看来大家都非常赞同我的观点。”周科熟练地无视掉异样的眼神，他突的灵机一动：“这样吧，在道别之前，我给大家讲一篇关于团结友爱的童话故事，增加彼此间的凝聚力。” 大部分人本来是不想搭理乃至抗拒周科神经病一般的脑回路，更不想陪他瞎扯淡。 可惜周科压根不给几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唤出真理，诵道： “那么，书接上一回。” 这上来的第一句就让人觉得槽点满满，他们什么时候听过上一回了？ “被赶出羊村的牧羊人怀恨在心，为报仇雪恨立下毒誓：如若三年之内攻不下羊村，那么他就再加三年。” 这个牧羊人还挺没有节操的，众人心想。 “于是，他刻苦钻研炼金知识，先后创造出三匹炼金狼。” “第一匹狼以牧羊人的心脏、肺脏、肾脏、肝脏、脾脏被挖空为代价，等价交换到了奇迹般的行动能力和堪称无敌的抗击打能力。” 这么血腥的玩意儿真的是能给小孩子看的童话故事吗？小孩子看了会哭的好吧！晚上会做噩梦的好吧！梦里会有个五脏六腑被掏空的僵尸好吧！ 周科将众人扭曲的表情视若无物，继续念着故事：“因其全身毛发深灰，体型庞大，取名为——灰大狼。” 得嘞，这个名字肯定会被告抄袭的，也不怕会出版出来吓坏小朋友。 “灰大狼被派去进攻羊村，起初战势大好，将羊村杀了个措手不及。 可在进入持久战，羊村组建出羊来大军，多番攻防交替后，灰大狼终究是双爪难敌多蹄，败下阵来。” “这个童话告诉我们——团结就是力量！” 敢情羊村才是主角啊！那为什么花那么多字数来描写牧羊人啊喂！ 众人听完故事之后，内心五味杂陈，脸色臭了又臭。 像是吃了经过精心烹饪却没洗干净的九转大肠，但最为关键是，你问那位厨师是不是没有洗干净食材。 那位厨师面色平静地回答你：“不是，我煮的就是屎，大肠只是个幌子。” 第16章 敲门宾馆（一） “嘿嘿嘿。” 托众人像是被喂了不可名状之物的痛苦表情的福，周科心情大好。 这货的性子已然恶劣到汲他人之苦作自身之乐的地步。 正当周科一边夸耀着自身编写童话的完美才能，一边走回房间的时候，又是一道女声把他叫住。 “我今天的桃花运也忒多了点。”周科停住脚步，“不过我觉得是理所当然。”，他回头疑惑地看向扮作扭捏的陈敏群，“什么事？” “你叫周科对吧，我想跟你一起住可以吗？” 陈敏群此时的校服领口被人为扯开了大半，深蓝色的衣领底下，如豆腐般雪白的脖颈与小心思昭然若揭。 “为什么呢？”周科眯了眯眼睛，神色不能说是冷漠，只能说是无动于衷。 这其实算是一个好态度。 换作是昨天食物匮乏的周先生，恐怕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肉质是否爽口弹牙。 “因为你很聪明呀！你看你揭穿了有内鬼，又破解了电话号码，我觉得脑子灵光的男人最有安全感了！” 陈敏群的这一番无厘头的尬话，他大约是搞懂了。 简而概之，就是这女人完全想不到独立生存的法子，所以想要依附别人生存。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一种违和感浮涌在周科心头。 这时候李华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这女的不对劲，她刚才还在背后说你坏话。” “这个正常，你见过有多少人不说我坏话的？”周科淡然回道。 “嘿，你别说，还真没有。”李华闻言两手一摊，可见周科之臭名昭著。 周科摸着下巴，朝陈敏群问道：“你就不怕我是那个为虎作伥的【内鬼】？” “怎么可能！你是最先揭发内鬼的！你的可能性最小！”陈敏群语气激动地说道。 “呵”周科怪笑一声。 他觉得陈敏群的想法有些浅薄了。 要是他真是【内鬼】的话，也会分情况决定是否告知其他人。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引起租客间的信任危机，制造人心恐慌，更方便他趁虚而入。 “我跟你一起住有什么好处吗？”思来想去，周科觉得不应该轻易答应下来，“比如说” 他的目光落到了陈敏群袒露出来的锁骨，并且持续往下。 其余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的真理是什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周科轻咳两声。 “我的真理是『五行始者』邹衍的《五行学说·水篇》，可以这样子。”陈敏群张开掌心，费了好些力气凝聚出一个橘子大小的晃晃悠悠的小水球。 攻击应该是不能指望，其他用途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能喝吗？”周科眼前微亮，感兴趣地问道。 相较于变大变小、拿锤子砸门，陈敏群的这种才更像是通俗意义上的魔法。 控水、控火、控土稀有一点的就是急冻成冰，或者光暗双生什么的。 虽是司空见惯，但不得不承认，这些技能格外实用且炫丽。 “能喝，是纯净水！”似乎是极度不想被抛弃，陈敏群在周科面前表现得特别卖力。 “那行，跟我进屋吧。”抱持着有用就用的节俭，周科领着陈敏群回到7号房间。 夜幕很快临近，进门的周科随便找了张木头椅子，双手向后撑着椅背站在一边。 “不用客气，随便找个位置坐吧。”他招呼道。 陈敏群也跟着进门，看上去有点儿紧张的她却是动作利索。 她先将门栓拉好，随即又把校服的纽扣系上。 “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周科说出了一句频繁出现在电视剧里的渣男台词。 但他属实没想到，陈敏群下一秒的开口居然更加劲爆。 “我是内鬼。” 陈敏群盯着周科的脸，语气认真到像是临时换了一个人。 “哦？”周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他暗自松了一下手掌，背后悄无声息抬高五毫米的凳子落回地面。 “陈小姐何出此言？”周科满脸莫名，甚至有一点点小失落。 为什么呢？ 因为他本就怀疑陈敏群是【内鬼】，盘算着等对方进屋，就敲一闷棍，再用些不能过审的特殊手段探探口风。 没想到这个【内鬼】竟主动交代了，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动手。 嗯其实最为关键的是——周先生无法确保自己能够在失去先手优势的情形下，正面硬碰硬压制这个“弱女子”。 在魔法的世界里，不能光靠性别来判断一个人的体能强弱。 能够进入【门】内的，必然是觉醒真理的魔导师。 现在陈敏群的真理尽管看上去柔弱无力，但是以太附加的肉体强化是实打实的啊！ 对方觉醒真理至少已经过去了两年，周先生这边觉醒尚且不足一个星期。 以太量和运转真理的经验简直是云泥之别。 再加之他的真理缺乏进攻手段，硬上的话，肯定吃亏。 因此再三权衡，周科垂下椅子，以半撑半握的姿态继续谈谈。 “谢谢你愿意给我说明的时间。” 陈敏群完全不清楚自己方才逃过了一记闷棍，她见周科肯和平交流，松了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我醒来的时候在天花板发现了这句话。” 【祭品即是钥匙，猩红为你开门，颅首求来回报，杀人者即是活命人。】 “嗯”周科听完，陷入沉思。 句子的意思并不复杂，四段描述的都是同一个意思，而这个意思在最后一段挑明得不能再明显。 以人命为祭品，杀了人的人，才能活下来。 陈敏群见周科良久没有言语，觉得聪慧如对方，肯定明白了句间的深意，于是直接开门见山： “没错，根本没有什么第五天离开宾馆，五天是一个期限，必须要赶在期限到来之前，杀死一名【租客】才可以获得活命的资格，顺利离开。” 说着，她往上拉起校服，小腹左侧的光洁皮肤赫然刻出一个血淋淋的“活”字。 “这是我骗2号房间的那个大叔出来，看着他被门铃鬼杀死后，出现的。” 陈敏群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杀人事实，她显然没有内疚或忏悔，反而透露出一种迫不得已的磊落光明。 “门铃鬼并不危险，它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杀人工具，真正危险的是我们本身！” 姣好的面容被狠辣阴毒所替代，就像是一层血色的面纱笼罩在前。 没有端庄贤淑，唯留凛然杀机。 第17章 敲门宾馆（二） “门铃鬼是杀人工具原来如此，闹半天原来是半个狼人杀啊。” 所有【租客】各自独居，【内鬼】负责引导门铃鬼杀人，白天接着伪装成无辜的好人，循环往复，直到剩下最后一名【租客】或【内鬼】，又或者谁也没剩下。 周科逐渐理解了新出现的规则，亦理解陈敏群的想法。 趁着4号房间的那句【提示】尚未被人发现，先下手为强，为自己争得保命机会的同时，还能削减外在隐患。 “这么说来，这位陈小姐非但没有如令狐女侠骂的那么蠢，相反她工于心计且善于伪装，该说不愧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演戏就是专业。” 事已至此，周先生怎能不明白，先前陈敏群表现出来的情绪失控、愚笨无能都是装的。 这种示人以弱的面貌可以让别人放松对她的警惕。 “幸好我向来平等待人。”周先生说的平等待人是指平等地戒备每一个人。 短暂思索过后，周科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难道不怕我明天早上说出去，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怕，当然怕。”陈敏群坐到床边，两条青春靓丽的棉袜小腿前后晃荡着，坦言道：“但是我相信就算我现在不跟你说，你用不着多久就会自己推理出来，毕竟你那么聪明。” “所以”周科的脑子就没有不灵光的时候，他长吟一声“哦，我懂了，你想拉我下水。” “说的太恶毒啦，你这个年纪怎么看上去那么阴暗。”陈敏群轻蹙眉头，态度友善地纠正道：“我只是想跟聪明人坐在同一条船上而已。” “呵呵，有什么比高中生活更加阴暗的人生阶段嘛？” 周科翻了个白眼，掰着手指言道：“永远写不完的试题，死气沉沉的早操，难吃又找不到肉的食堂，夏天开不了的空调，冬天不热的热水。 有这校园五大不可思议，学生一辈子阳光不了。” “哼，难道你以为大学生活就能好到哪里去了吗？”陈敏群以前辈的口吻掷出凄凉的冷声。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话题偏离正轨，立马拉回：“别说这些丧气的废话，你的意见呢？能否赏脸跟学姐坐同一艘船？” 稍顿了顿，仿佛是适应了周科脱线的脑回路，她又追加了一声警告。 “事先说明，学姐的耐心不多，劝你不要用‘新时代没有能载我的船"之类的鬼话来浪费时间。” “不然”陈敏群语气陡然变冷，一卷沧桑如海，铭刻着《五行学说·水篇》的竹简在其身后显现。 只见她弹指一屈，以太积蓄，呈旋涡状凝聚的水箭从指尖迸发。 以堪比子弹的速度掠过周科的脸颊，于后方的墙壁狙射出一个细小却深透的坑洞。 “别怪学姐冷血无情。” 伴随着夹杂威胁的幽幽之声，坑洞里的净水如人血般流淌。 “嘶，这哪里没有攻击力了？再练几年都快赶上魔贯光杀炮了好吧。”周科伸手抹了抹侧脸的血痕，心里却无畏惧。 他知道陈敏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手的。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晚上住在一起。 他要是出了意外，明天陈敏群就没法对外解释，自然而然会被扣上【内鬼】的帽子。 这也是为什么周科敢放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进屋。 他考虑了许多，表面则依旧是不动声色，吐槽道：“主神空间给的选项都是yes/no，你就给yes/die啊？” “没办法，我那么信任你，你最好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陈敏群挑明了说，“那么，你的选择是？” “这还用说嘛？陈小姐，我必当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呀！” 周科的变脸速度和节操粉碎速度简直超越光速，前半秒满脸不服，后半秒阿谀奉承。 整个行云流水，比之川剧旦角犹有过之。 陈敏群也被周科的无节操给吓了一跳，愣愣的地说道：“好挺好，不过光说没用。” “你今晚必须杀一名【租客】来证明自己，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为了活命，你迟早都要杀人” “好啊。” “？” 陈敏群原本想了一通洗脑的话术来催眠周科，没料到对方竟然一点儿迟疑都没有，直接答应了下来，导致她的喉咙连连卡壳。 “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还不用亲自动手，更简单了。” “你真的是高中生吗？不会是哪里逃出来的通缉犯吧？” 陈敏群是真的有这种猜忌，她自认冷血，但在杀人之前，也是做足了心理斗争。 反观周科，淡然的轻松感让人背脊发寒。 “怎么会呢？” “说的也是”陈敏群看着周科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努力说服自己。 “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被通缉呢？” “” 陈敏群有些心慌，现在倒像是她被要挟了。 “只能见步行步了。”她咬了咬下唇，说道：“我先跟你说明门铃鬼的杀人规则” “我知道。” 话未说完，周科抬手打断。 他此时已经走到门边，屋外憎怨的门铃声响在耳畔。 “在出去之前，我还有两个问题。” “你问。”见周科如此自信，陈敏群不好多说。 “第一个问题，李华知道这些情报嘛？你昨天晚上跟他住一起，没跟他说？”周科问道。 “我原本是打算跟那位学弟好好聊聊、谈谈合作的，他对女孩子那么温柔，肯定比你好摆平。”陈敏群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惜，我还没酝酿好气氛，那家伙就不解风情地睡着了。” “幸亏我急中生智，解出了门铃鬼的杀人规则，弄死2号房间的大叔，正好那个学弟可以给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嗯佳人相伴也能酣然入睡，睡着之后还被当靶子使，李华不愧是李华。”周科颇觉合理地点了点头，要是李华真知道些什么，是不会瞒着他的。 “在你的心目中，你朋友的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了吗？”陈敏群根本控制不住嘴巴，情不自禁搭了一句。 周科以默认代替回答，又问道：“第二个问题，你敢肯定【入住须知】里的规则都是假的？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其他的逃离方法？” 这个问题让陈敏群陷入良久的沉默，她短暂动摇过后，又语气坚定地答道：“有又怎么样？”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百分之一百正确的答案，只要把这个答案填上去就完成了！” 说到最后，她情绪突兀激动起来。 仿佛在劝服周科，又仿佛在劝服自己。 “哪怕这个答案是杀掉无冤无仇的陌生人？”周科倒是始终神色平静，像是一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这种态度让心底积压着罪恶感的陈敏群厌恶，她咬声讥讽道：“哼，你不也正准备这样做么？” 叮咚！ 门铃声回响在远处，如同诱惑一般，如同叩响心扉的自私自利一般，如同手握尖叉的红色恶魔一般，渴望着、催促着人性的堕落。 “你说的对。” 道下最后一语，周科开门走出。 第18章 敲门宾馆（三） 咔嚓。 门扉合拢得严丝密缝，少年稚气的身影眨眼间被庞大的黑暗所吞噬。 “呼”周科深吸一口夜间冰凉的空气，目视正前方，抬膝直走。 他的步伐走得四平八稳，甚至没有踩踏到白天残留的餐后垃圾。 通常来说，记忆分为三种，即瞬时记忆、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 瞬时记忆很简单，就是所有与你擦肩而过却不被你记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记忆。 例如散步时路过了几棵小树、家里有多少个灯泡。 这些你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忆，也没有需求去记忆的东西，你永远回想不起来。 短时记忆则是你尝试去记住的东西，这类记忆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忘记。 典型的例子就是考试前几分钟的临时抱佛脚，就算考试时记得，考试后一段时间就会遗忘得七七八八。 长时记忆是已经连通神经元储存下来的记忆，很难遗忘，且随时能够调用出来。 大部分人通过死记硬背、反复诵读来形成长期记忆，过程枯燥乏味且机械呆板，周科对之视为敝屣。 科学文献证明，人脑的文字记忆能力远不如图像记忆能力，差距可达数万倍乃至数百万倍。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着回想很久以前背过的一首古文古诗。 就拿高中必背的杜牧的《阿房宫赋》来说，你或许已经忘记它开头的第一个字是什么，但是你肯定对课本上那幅宽阔宏丽的阿房宫插画有印象。 运气好点的话，你甚至能回忆起宫殿曲檐的排列布局。 周先生所利用的正是这种图像记忆法。 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高速拍动快门的照相机，会将看到的事物逐帧拍成一张张照片，投影在名为大脑的胶卷里面。 当然，图像记忆法并不是说你努力记住画面就可以彻底牢记下来。 人脑是一个非常挑剔、难伺候的食客。 对于走廊环境这种寡淡无味、看不到营养的画面，大脑一般会咀嚼两下就会吐掉，记忆不会长久。 为了让大脑乖乖听话，从小便励志成为童话作家的周先生早已习得一套独门技法。 他会在原先的记忆上添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佐料”。 就比如现在的走廊画面，他就利用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能力，幻想出了小红帽酒驾撞到狼外婆，并恼羞成怒，连捅狼外婆七刀的画面。 脚边的垃圾是狼外婆开膛破肚后留下的内脏。这个不知名内脏是乳白色的，是长方体，上面还印刷着“牛牛牌牛奶”的字样。 两边的房间是车辆以及围观的路人，他们被警戒线驱赶在外，成了背景板。 警戒线以内的就是宽约三米，长约六米的案发现场，即是——走廊。 “记忆没有问题。”周科此时已经闭上了毫无用武之地的眼睛，双手揣在兜里，默算着步数，“没想到我当初为了及时保存灵感而练习的能力居然会用在这种地方，命运真是奇妙。” 又走出几步，他停了下来。 此时门铃声距离周科极近，几乎就在左手侧不到三个身位。 “我记得，3号房间是令狐女侠。”周科根据步行距离算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应该是听了我的建议，没有去违反规则，不然她就死翘翘了。” 白天的时候，周科已经将自己推算出来的四条假想规则告知了其余人。 当然，这次他没有引用任何论证，主打一个听就听，不听算逑的任性。 而听信的人是幸运的，因为正确的规则毫无疑问就在四条之中。 叮咚！ 门铃声停下了。 周科能感受到，那只残暴的恶灵就在他的身边，打量着他、审视着他。 体验过一次的森寒与腐臭再度侵来，先是如鼻息一般扑打在眼皮，顺着滑落到脸颊、下巴、脖颈，最后又绕一圈到了右手侧。 “有完没完啊，我知道我有天香国色，但我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卖自己的贞洁的好吧。” 该说不愧是周先生，短短的一句话里面竟然包含了两个谎言。 危机四伏的局势僵持了足足半分钟，周科愣是一点儿不慌。 这是源于推理能力的自信。 他知道只要没有触犯规则，门铃鬼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果不出其然，阴冷的气息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次的方向是右手侧后方，也就是李华所在的6号房间。 “好好遵守规则，就不会有问题。” 周科摸出口袋里的小纸条，不需要看清上面的字，他记得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张纸条就是从1号房间死者手里取得的那张。 简短的句子，早已一字不差地熟记于心。 【4每天起床第一件事？】 这其实算是一个脑筋急转弯，起床要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找拖鞋，也不是洗脸刷牙，更不可能是补作业。 以上一切事情的前提，是睁开眼睛。 那么小纸条的序号‘4"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也相当容易联想，就像是2号房间的号码谜题一样，将数字与电话按键对应。 4自然是与4对应。 周科面向写着【入住须知】的墙壁，那里恰好有4。 【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 两者相互联系。 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睁眼】，锁门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接触门】。 因此，避开门铃鬼的方法就是接触门。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规则需要反复推敲，句子需要整体理解。 晚上锁门，也就是接触门是因为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 但是实际上，这里治安好得不能再好了。 毕竟除了鬼，谁也进不来。 所以这第四条须知明显是假的！是引导【租客】送命的！ 我们必须反着来做，正确答案应该是【不要接触门】。 “挺有心机的嘛，当有人误以为自己解出谜题，大喜过望却欠缺深入考虑，贸然尝试后惨死当场，那画面该有多滑稽啊，想想就有趣。” 周科刻意等了一会儿，当门铃声转移到路易斯所在的5号房间，他才行动起来。 第19章 敲门宾馆（四） 周科想要去4号房间查探，碍于6号房间距离4号房间太近，唯恐门铃鬼趁着开门的时候扑过来摸头杀，他谨慎地等到了现在。 黑暗之中，他的手掌第一次就精确地抓住了4号房间的门把手，刚要拧动，那玩意儿啪嚓一声整个断裂了开来。 “这心机婊，做好万全之策了啊”周科嘴角抽了抽。 他见门没法打开，也不过分执着，甩手丢掉门把手，面朝路易斯与令狐诗雨所在的房间。 按周先生的推测，4号房间里面的规则大概率是真的。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加入【内鬼】阵营，坑杀令狐诗雨或者路易斯。 二是维持【租客】阵营，在走廊待到天亮，揭发陈敏群，并和剩下来的人一起想办法逃生。 前者相较轻松，只须杀了人就可以获得存活的资格。 后者良心会好受一些，但仍要继续突破未了的困境。 “那么，我该怎么选呢？” 周科四肢松散地倚着墙壁，拢合的眼眸窥不见其内心。 咔嚓。 门扉合拢，少年稚气的背影隐没在黑暗里。 人消失得无声无息，唯有每夜不停的门铃声仍在持续。 少年当然不是死了。 这点陈敏群再清楚不过。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圆头小皮鞋踩踏地板，嗒嗒地走向门口，装扮青春的姿态散发出一股与外在不相衬的阴鸷杀气。 “切，那家伙果然推理出了躲避门铃鬼的规则。” 陈敏群听见门铃声距离很远，便把眼睛凑近门上的猫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不过很遗憾，门外漆黑一片，基本什么都看不清。 “我当时用水弄坏走廊的灯是为了方便行事，没想到现在成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陈敏群自言自语着。 虽是这么说，她也没有甘心离开门边，就趴在那里盯着，布满血丝的眼球在孔洞里面咕噜噜地转动，企图掘出周科的踪迹。 陈敏群不担心自己会遭遇门铃鬼袭击。 只有在门铃鬼按响自家门铃时碰门，才会触犯规则。 换而言之，赶在门铃响起之前离开就行。 如今门铃声距离7号房间有一段距离，她完全可以反应过来。 “啧，真是可惜。”陈敏群回想起周科离开时的意气风发的背影，惋惜地咬了咬下唇，“我其实挺喜欢聪明的男生来着，那张脸也对我的胃口。如果在别的地方相遇，我倒是不介意试着交往一段时间” 这句话看似暧昧不清，实则杀机毕露。 陈敏群的意图昭然显目，就算周科真的按部就班地诱鬼杀人，她也不可能放过对方。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和周科合作。 毕竟与一个手上沾染同族鲜血的杀人犯，有什么诚信可谈？有什么底线可谈？ 【租客】或许可以结成同伴，但是知根知底的【内鬼】是绝无可能的。 “等他回来，我就直接操纵水弹隔门射击，让他死在门外。” 陈敏群低语着计划，“这样一来，明天我就可以将【内鬼】的黑锅推卸给他，再演得凄惨可怜一点。反正死无对证，即使没办法洗清嫌疑，那些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不堪重用、心理承受能力极低的废材面具是她的保护伞。 这种蠢角色掩人耳目，外界不会关注。因为大部分人的潜意识里都会觉得【内鬼】是一个非常狡猾聪明的人。 陈敏群暗暗复盘了一遍，对自身的计划十分满意。 “不过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依然盯着猫眼看。 “你在找我？” 突然间，一道声音冷不伶仃在身后冒出。 注意力集中的陈敏群瞬间被吓了一跳，激出一身冷汗。 她慌忙唤出真理，以攻击态势贴门转身。 然后，她看见了。 看见了台灯光线边缘，周科于椅子上安然端坐，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提着一支笔，低着头写写画画。 微黄的光照透尘埃，像有无数只火里的飞蛾环绕在周科身边，想必在其眼中，她的身影会与这些扑火的飞蛾里的某一只重叠吧。 陈敏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强装镇定地质问道：“你不是出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周科没有抬头，“重要的是我做了什么选择，以及我即将做出什么选择。” “呵，你想背叛我？”陈敏群冷笑一声，全然没有惧怕。 她并非什么魔导天才，甚至考不上魔导类专业，研习真理的机会也不多。 但是她与觉醒真理不久的周科之间的差距，就如同是勉强跨过高数及格线的大学生与从未学习过高数的高中生。 能通一窍和一窍不通是有着决定性的区别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陈敏群当机立断，弹指双出，狙射的净水化作两道快到看不清的射线，贯穿了周科的胸腹。 可未等她来得及庆祝胜利，被穿透的肉体怦然破碎，变成了玻璃碎片状的尘光。 尔后又在下一秒，重新汇集，再度凝聚成周科的身形。 依然在提笔写书，依然在低头不闻。 【狼来了】的幻影经过一夜冷却，早已恢复了使用次数。 “怎么回事？！”陈敏群不知道是周科的真理作祟，心中骇然，一时间不敢妄动。 “屋外光线那么暗，我想你肯定很好奇我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周科的举止慵懒放松，无一丝丝防备。 毕竟屋内的他只是个幻影虚像罢了，本尊还待在走廊呢。 “”陈敏群没有搭话，但从其惊疑不定的神情来看，她的确很迫切想要知晓。 “首先，我撬坏了房间的门铃。”周科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折叠刀，用两根手指拎着刀柄随性晃动，“它现在不管怎么按，都不会响。” 陈敏群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背后紧贴的房门轰的撞断门栓，一条沾满淤泥的脏污手臂抓住了她的脚踝。 第20章 敲门宾馆（五） 青黑色的五指宛若扎根生长的木须，开裂的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汲血发芽。 与快要钻出心脏的恐慌相较，肉体的疼痛反倒是无足轻重的。 “怎么可能”跌倒在地的陈敏群瞳孔扩到最大，满眼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门口。 房门下沿，一个模糊的轮廓咔咔地扭动着、拉长着脖颈，如蜿蜒的白蛆般探出头来。 湿漉漉的长发覆盖住整张脸庞，从发缝间望去，一只外凸的惨白眼球恰恰对视。 它在看着你。 它盯上你了。 陈敏群突然感受到身体被一股力道向外拽行，慌忙地用指甲扣住地板，奋力挣扎起来，嘴里大叫着：“不可能！门铃明明还在响！” 仿佛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周科，惊怒交加地骂道：“是你弄的？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我！” 这时候，屋外的门铃声适时地停下了。 实际情况是待在外面的周科本尊停止了按动3号房间门铃的动作。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陈敏群松懈警惕，让对方误判门铃鬼的位置。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你不是叫我去杀人嘛？”周科的幻影稳稳坐着，模仿着本尊，不断编写手里的书本，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你又没指定杀谁。”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卑鄙小人！”陈敏群破声大骂，竭力射出一道水弹。 可是门铃鬼在后面拖动着她，她的绝大部分精力都用于反抗，根本没办法瞄准，准心偏了许多。 不仅没有命中周科，还因为分心，身体被扯后了一大截，现在大腿根部快要消失在门外了。 “不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陈敏群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不敢再有小动作，集中全部以太来抵抗门铃鬼。 这些抵抗是救不了她的，最多只能拖延时间。 她自己也十分清楚，开始向周科求救：“快来救我！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明天就解释不清，你就成了【内鬼】，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科充耳不闻。 陈敏群的腹部消失在门外。 她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破裂的指甲在砖石地板上划出道道凄厉的血痕。 “我也是迫于无奈，我也是无辜的！一醒来就看到天花板上写着那些鬼东西，不杀人就活不下去，你以为我想的嘛！你以为我想害人的嘛！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有什么错！难道我就该死吗！” 或许是发自肺腑的真话，或许是祈求恻隐的谎言。 陈敏群像是临死前的倾诉一般，将内心的煎熬一一道出，她渴望得到一点同情和怜悯，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周科终于抬起头了，神色不见波澜，宁静比之月光下的湖泊，“我并不认为你做错了什么，或者你罪无可赦。导致你陷入死地的唯一原因，是” “我想这样做，仅此而已。” 陈敏群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正常人，甚至不配称为人，“你不是人！你是恶魔！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她的眼瞳里盛满怨恨，血红几近溢出。 “我是主角，做一点损人利己的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肯定会被原谅的吧？” “你有病！这里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狗屁主角！” “你又错了，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周科静静地注视着陈敏群的胸腔消失在门外，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后，门板闭合。 卡住人颈的门板开始闭合，变成了一座断头台。 人已不能发声，只能用那因血压急骤升高而变得圆鼓的眼珠子来宣发自身的不甘与懊悔。 “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周科说道。 “灰大狼败后，牧羊人不甘，他又以自身左手为代价制造出第二匹炼金狼。 考虑到灰大狼失败的祸因，牧羊人这回给第二匹狼加装了许多武器，用于弥补敌众我寡的劣势。 诸如，削铁如泥的武士刀、远攻致胜的手里剑、炙热焚原的吹火筒、破门的斧头、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枪、淬毒的短刀等等等等 由于装备太多，难以随身携带，牧羊人将第二匹狼的左手臂设计成了机关手，便于收纳武器，也可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所以第二匹狼，也就成了独臂的狼，故称——只狼。 牧羊人满怀信心地把只狼派去羊村，然而事不遂人愿。 只狼终究是败了。 铁面无情的只狼被羊群迷了心智，倒戈相向，奉羊群为主公。” 他讲完了故事，稍稍停顿，又言道：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对所有人抱有最坏最恶毒的猜忌，哪怕是你最忠心耿耿的造物。” 周科不清楚陈敏群听到了哪里，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门边仅剩下一个咕噜噜滚动着的头颅，泪与血止不住地流着。 不多时，门铃鬼的手从门边伸了进来，捡走了头颅。 唯留门板随风微开微合。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一只脚跨过尸体，踩了进来。 进入房间的周科本尊扫了脚边的尸体一眼，又看向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幻影，礼貌地抬了抬手：“嗨，你好。” 幻影跟着抬手，随后破碎开来，消散在空气中。 周科接着慢悠悠地掩上坏掉的房门，坐到床边。 几分钟前杀了一个人，他的心情却没有太大波动，这点让他都有点鄙视自己。 “周先生啊周先生！你怎生得如此冷血无情！” 他几乎找不到罪恶感，或许是和他是个利己主义者有关。 又或许是他单纯地觉得陈敏群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即便是周先生这种三观尽碎的扭曲人，心间亦是存在着一道分割明显的善恶界限。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替天行道的正义使者，但他始终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善人多一点为好。 接下来没有事情可做，周科裹着小被子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过度疲劳非常影响大脑的工作效率。 反正已经知晓门铃鬼的杀人规则，他没必要顾虑过多，总不至于他的睡相差到睡着睡着滚去门边吧？ 第21章 敲门宾馆（六） 啪啪啪！ 来到敲门宾馆的第四天早晨，周科被扇着巴掌喊醒了。 当他睁开眼睛，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白女仆装的美少女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李华那张残念的嬉皮笑脸。 于是周科的思绪直接从“你是不是想死？”跳到“你想怎么死？”，再跳到“你想埋在哪？” 最后到了嘴边就变成：“明年你想我烧点什么给你？” “喂，为什么给我定死刑了啊？我就不能不死吗！”李华惊恐地退开三步。 “不能。”周科挠着乱糟糟的黑发，起身看向周围，发现不止李华，令狐诗雨和路易斯也在他的房间里面。 而且脸色都不太好。 是那种带有针对性的不好。 周科毫不怀疑如果找得到绳子，自己这会儿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你们的表情就像是我生有八只胳膊，三个脑袋，会吃人一样。” “咳咳小美人，相信我，你的确有那么酷。”路易斯语气复杂地说道。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令狐诗雨冷着脸，让开身体，露出门后的无头尸体。 到了白天，视野清晰许多。 很多比较血肉模糊的细节也能看的真切。 “哦。”周科沉吟一声，“我说她不小心用门夹到自己脑袋，你们信吗？” “” 信你个鬼，不小心把自己脑袋夹爆了是吧？！ “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你应该不介意我们采取一些强硬手段吧？”令狐诗雨说着，手里的小锤子已然显现。 “对不起了，小美人，我会尽量不对你的脸蛋下手的。”路易斯也跟着摩拳擦掌起来。 既然没有绳子，周科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打算先将目前的最大嫌疑人殴打至丧失行动能力。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障他们的安全。 “大家住手！先冷静一下！”李华拦在两人面前，大声喝止道：“科仔不是这样的人！” “你跟他是同学，当然会包庇他，但我不觉得你掺杂私情的行为是理智的。”令狐诗雨不依不饶。 “科仔不是这样的人。” “哼，你又认识他多少人类为了生存，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是。”李华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如果科仔是【内鬼】的话，我们大概率活不过第二晚。” “科仔不是这样的人，他要杀人的话，肯定会干脆利落，一次性把我们全部杀光，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给自己留后患的。” “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有多扭曲？都快赶上克苏鲁了吧？”周科眯着眼念道。 “不用客气！”李华闻言笑出大白牙，朝过来竖起大拇指。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周科看向令狐诗雨和路易斯杀气腾腾的眼神，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唉，解释真是一件麻烦的活儿。”他在两人警惕的注视下走下床，“跟我来吧。”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他们来到4号房间门前。 “把门踢开。” 周科很明显地看向路易斯，这人的真理应该是强化身体素质类型的，肯定能够办到。 路易斯没推辞，抬脚正踹。 有些老旧的木门瞬间炸出纷飞碎屑，直接整面倒了下来。 周科先行走入，没费多长时间就要在天花板的某处找到了陈敏群说的那句话。 【祭品即是钥匙，猩红为你开门，颅首求来回报，杀人者即是活命人。】 他将句子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又原原本本地说明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 一通陈述下来，令狐诗雨和路易斯看他的眼神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的迹象。 【内鬼】固然邪恶，但是玩死【内鬼】的人不显得更加恐怖了吗？ 接下来的白天时间，周科公布了门铃鬼的杀人规则，但是其他人不怎么敢信。 他们都害怕规则是假的，招来杀身之祸。 也因为怀疑，这一次没有让周科碰电话。 由令狐诗雨拨打了这个电话，照旧要求提供早餐后，她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4号房间翻找出了一个崭新的电灯泡，替换掉走廊被水淋坏的那个，算是恢复了夜晚的照明。 于是，第四天的夜晚。 令狐诗雨、路易斯和李华三人就看到了扛着个放不出声音的音响在走廊载歌载舞、蹦起迪来的神经病病人周科。 甚至还看到这家伙去撩门铃鬼的裙子！ 幸亏恶灵的特质是只能它碰你，不能你碰它，不然触发一个全屏秒杀的机制，大家都完一块蛋了。 “啧，有没有搞错，它对我摸头杀就行，我撩一下它裙子就不给！” 周科见自己的手从门铃鬼的下身穿透了过去，顿时骂骂咧咧起来：“真是气抖冷，我要开始打人权了！” 略微沉思过后，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在大家心惊胆战到几欲尖叫的目光下，周科仰面躺倒在地，试图从下往上地探寻恶灵不得不说的小秘密。 可能是门铃鬼也觉得这货实在是贱到没有下限，更可能是它害怕踩过去会脏了自己的脚。 每每当周科准备躺下去的时候，它就会立马调转方向离开。 遗憾至极的周科只能被迫放弃了这项企图，转而将精力集中到正事上边等等，给我一开始就注意正事啊！ 周科仰头看向墙壁上的第三条须知，【宾馆外的晚夜十分美丽，但只有走廊有窗户可以观赏】。 先前因为门铃鬼夜晚会在外游荡，所以没有人在意过这条规则。 现在解出门铃鬼的杀人规则其实与是否待在走廊完全无关，这第三条暗藏玄机啊。 趁着天还没亮，周科快步走向走廊唯一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他先前接触过，除了不能打开和破坏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窗外的街景也是不见行人的普通街区。 “难道一定得要晚上才能看见？”周科想着，抬头望向天空的刹那，他恍然明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第22章 敲门宾馆（七） 寂静的夜空无月无云，暗如墨色，而在这黑宣纸上妙手丹青的是一幅由璀璨星光连线铸成的朱雀星宿图。 朱雀击空展翅，神性飞扬。 神兽朱雀乃『天之四灵』之一，是代表炎帝与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五行属火，驱邪避祟。 然而，在朱雀鼎冠的方位，一簇星宿晦暗消沉，仿佛被笼上了一层阴霾，致使朱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大费周章就给我看只鸟啊？我自己也有的看啊。” 周科对星象的了解不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之先把它记忆了下来。 做完该做的，他便回房间补觉。 以至于与那些夜不能寐的人对比，周科虚着死鱼眼的精神面貌简直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他挑着眉头看向神色萎靡、眼皮子上下不时打架的令狐诗雨和路易斯。 他昨天晚上以身作则证实了自己所言非虚，就是为了博取一点点信任。 “相信，我们相信还不行吗？你千万不要再做出那种危险举动了。”令狐诗雨后怕地说道。 “嗯，我也一样。”路易斯跟着点头。 他们对周科的猜疑已经散去了七七八八，皆是认为如果周科是【内鬼】的话，根本没必要透露那么多情报出来。 实话说来，周科几天下来一直在解决难题，质疑内鬼、解密号码、揣测房东、“鼓励团结”、破解规则倒是他们基本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现在该怎么做？”令狐诗雨下意识看向周科。 今天就是【入住须知】写明的第五天。 要是真的到时间就自动结束那还好。 要是仍有些别的未知规则他们可没剩多少时间了。 “早上肯定要点早餐吃啊，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干活。”周科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就走向2号房间。 按照公平的轮次，这次电话本该由路易斯或是李华来打，但是他们一致决定将宝贵的机会让给了周科。 周科这种没脸皮的人当然不会客气，直接拿起了话筒： “噢！我最最敬爱的房东先生，我很高兴能再次听见您的声音，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上一次！”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一段冗长的沉默，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房东先生的脸色现在肯定黑得跟锅底似的。 “怎么又是你。”房东语气不善。 “你想我了？”周科语气变得柔情似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房东简直被恶心到反胃，昨天耍那女娃得来的好心情彻彻底底被毁了。 “那就按照惯例，先给我们各来一份温水慢烹的龙珠藏锦，一份迎着朝露采撷的宫廷白玉，和一份名厨亲手调制的金丝红霞白砂滩。” “他在说什么？这儿还可以点菜？”令狐诗雨听得满头问号。 李华摊手摇头，表示多年同桌也搞不清楚周科的脑回路。 倒是房东听懂了意思，冷漠地哼出一声：“知道了，一个水煮蛋，一盒牛奶，一个肉松火腿三明治。” “那不是什么都没变吗！”众人无语。 “没什么事就挂电话吧，一毛钱的话费花在你身上我都觉得心疼。” 房东也不指望能从周科身上找什么乐子了他不被当乐子就不错了！ “等等，你先别挂。”周科喊道。 “你才挂，你全家都挂！” 听到话筒那头的吼声，周科掏了掏耳朵，心道：房东先生很不友善啊。 他没太在意，心态平和地问道：“房东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噢——？”房东不敢置信，疑问的话音居然真的变得有点儿近似翻译腔，“天啊，我的上帝啊，你说你要问我问题？”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渐渐高昂了起来。 那种情绪就像是被压迫多年的奴隶终于等来了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周科没理会房东的那边的动静，直截了当道：“你喜欢单数还是双数？” 听到问题后，房东刚高昂起来的情绪又唰的一下跌回谷底，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阴森森地冷笑起来： “嘿嘿，我喜欢单数，但在某个单数之后，我更喜欢双数。” “好的，谢谢。” “给我想破脑袋去吧，嘿嘿嘿！” 后边的那句话，周科依然没有听见，在取得自己想要的回答后，他就立即挂断了电话。 冷漠的态度好比是对待用完即弃的垃圾，令得众人汗颜，不由为房东先生感到可怜。 “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令狐诗雨问。 “暂时不知道，不过等到晚上就知道了。”周科故作神秘地一笑。 他又对众人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是逃出这里的日子，反正到时候都要出来，分散行动就没有意义，正所谓要生一起生，不生就打掉。” “那句子原本是这么消极的意思吗？”李华吐槽。 “为了最后的殊死一搏，我们今晚干脆就先住一起，彼此间起码有个照应。” 周科的意见很快得到了其他人的同意。 他们皆是觉得，这第五天就是出去的关键，再晚下去他们就真的精疲力尽了。 尽管有食物，但也仅有一顿，消耗永远大于摄入。 而且基本没有睡眠时间，精神状态早就已经到达极限了。 “嗯，非常好。”周科学着领导风范点了点头，又迫不及待地唤出真理，“为了鼓舞士气，下面我来给大家讲个童话故事吧。” 霎时间，原本有气无力的众人瞬间蹦跶起来。 “我继续找线索。”令狐诗雨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小美人，我去拿早餐。”路易斯这个浓眉大眼也是打着哈哈跑走。 “呃我、我、我。”李华贫瘠的大脑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借口。 “你要吃还是拉？”在周科眼里，李华除了这两样，就没什么拿手的。 “呃，啊，我要睡了。”李华演技浮夸地说完，马上软绵绵地趴倒在地。 周科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在李华背上，长叹一声：“唉，现在的人都不喜欢听童话故事嘛？” 主要是不想听你讲的，你讲的毁童年。埋头装死的李华心想。 第23章 敲门宾馆（八） 白天的时间辗转而过，四人齐齐围聚在令狐诗雨的3号房间。 这个房间的配置最好，住着舒适一些。 其实2号房间更好，但是那扇门里外都需要密码来开启，而且还要处理尸体，太过麻烦。 “反正走廊没有危险，我们为什么不待在外面呢？逃走也方便些。”靠坐在床边的李华问道。 “区区一只李华，让你待在女高中生的房间你还不乐意上了？”躺在床上的周科翻着杂志，鄙夷地念道。 “喂，为什么我的名字成了骂人的脏话！” “为什么你不反驳他的后半段话？”这次是令狐诗雨向李华投来鄙夷的视线。 “呃，因为我真的是第一次进到女高中生的房间。”李华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感觉还蛮新鲜的，诶嘿嘿。” 随后他就被令狐诗雨扔过来的塑料杯子砸中了脑袋，啪嚓一声撞在地板上。 声音显得过于清脆，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我靠！我铁头功大成了！”李华忽然鬼叫起来。 他指着不小心被他脑袋碰到的地板，那里的瓷砖碎了一大块。 这太不寻常了。 未等他们思索，碎裂瓷砖周围的砖片跟着开裂，诡异现象迅速扩散，整个房间的地板顷刻间变得一碰即碎。 不仅是地面，四周的墙壁亦在大面积地腐朽着。 墙皮脱落、水泥风化、钢筋外露短短几秒钟内仿佛经历过百年时光的摧残。 “发生了什么？！”李华赶紧起身，屁股底下抖落出无数泥尘。 “别急。”周科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他紧紧盯着门口，门是房间内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事物。 “不出我所料。”他轻轻微笑着，从开始生长霉斑的发黑被褥上跳起，“全部人，靠近门。” 这句话属实猝不及防，其余人惊疑不定，“不是说接触门会遭到门铃鬼的追杀吗？” “现在规则不一样了。” 周科说不了那么多，他一马当先，率先接触到门。 剩下来的人咬咬牙，也跟着扛住门。 几乎就在他们前脚挨近门的后一秒，屋内灯光尽灭，地板完全塌陷，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们也因为人群拥挤，推着失去螺丝固定的钢门滚到了走廊。 刚要喘口气，就看到两只青黑色的脚伫立在眼前，头顶更有阴风急掠，宛若死神在挥镰。 “糟糕，来不及了。”周科想着施展真理来转移门铃鬼的注意力，可是那只指甲尖利的鬼手实在来得太快。 眼看就要落到李华头顶之际，钢门骤发拱起，以蛮力撞偏了门铃鬼的手臂。 “嘿，真正的绅士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美人受伤。”路易斯单膝跪地，双臂扛门，那两排大白牙反射出自信的光芒。 门铃鬼当然不会被基里基气的绅士精神所感动，攻击被打断的它更加愤怒，抬起另一只爪子直插路易斯面门。 “门对恶灵有克制效果，用门挡住它的攻击。”周科及时喊道。 路易斯反应亦是极快，猛地把门往下一杵，这门像是在地里扎了根似的稳扎。 门铃鬼的五指抓在上边，碰出骨折一般的脆响。 虽然没有听到惨叫声，但从周围越发蔓延、凶戾的阴寒来看，它应该是挺生气的。 咔嚓咔嚓—— 那五根扭成麻花的手指飞速复原，门铃鬼再一次向他们发起近乎癫狂的攻击。 每一次攻击，都会使门和路易斯往后退出半步，路易斯的脸色也逐渐难看起来。 “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令狐诗雨尝试用手抵住门的下沿，传递过来的恐怖力道让她心悸。 “规则改变了。”周科站在最后面，不是他不想出力，而是门板就那么大一块，实在腾不出位置来。 “你们仔细想想，我们目前知道的所有错误的规则是不是都是【入住须知】里序号为双数的。” 2太阳下山后，必须回到房间，切勿在走廊逗留。 4宾馆附近治安不太好，晚上千万要锁好门。 6本宾馆绝不存在灵异传说，请不要以谣传谣，影响宾馆声誉！ “而序号为单数的规则是完全正确的。” 1你们的租房时间到五天为止，五天后请立即离开宾馆，新的租客将要到来。 3宾馆外的晚夜十分美丽，但只有走廊有窗户可以观赏。 5遇到任何问题可以咨询房东，房东的话绝对真实可信。 “由此很容易推测出来，规则存在单双数的规律。” 周科简单列举了一遍，接着说道： “然后我就向房东问了那个问题，他说他喜欢单数，恰恰印证了序号为单数的规则是真的。” “那‘在某个单数之后"又是什么意思？”李华现在仍是没有站起来，正用着双脚蹬住门板。 “单数就是现在的第五天的5。” 令狐诗雨姗姗反应过来：“某个单数之后，更喜欢双数你的意思是说，在这第五天之后，双数的规则不再是假的？” “bgo（答对了），不愧是令狐女侠，比只会让别人代写英语作文的某人聪明多了。”周科模仿着综艺节目的庆祝方式，两只手比出“手枪”的姿势。 “你能不能放过这个梗。”李华满头黑线。 “不太酷地打扰一下，各位女侠和美人，现在应该不是茶话会的闲聊时间。”路易斯快要顶不住了，咬牙切齿才能挤出几声。 “我想想，双数现在是真的规则。”令狐诗雨在此时拼命绞尽脑汁，“那就变成了走廊不能逗留、我们要贴着门，还有真的没有灵异传说？！” 她迷茫地看向在钢门上挠出火星子的门铃鬼，怎么就没有了？！ “这是字面意思，真正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来消灭灵异传说，消灭之后就没有了。”周科补充了一句。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科的话语，墙壁上的【入住须知】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大门敞开，消灭恶灵】 第24章 敲门宾馆（九） 沙沙沙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各个房间的墙体不断瓦解、磨碎，化为浑浊灰暗的砂砾。 砂砾如烟如雾，尽数归入门铃鬼体内，使其原本仅是正常女性的体型迅速魁大，眨眼间已有两米多高。 但是身形却变得愈加的枯槁可怖，血肉萎缩、骨头钻出皮肤，眼窝深陷，发丝缝隙间的眼珠更是通红似血，硬要打个比方就是被克洛克达尔吸走水分的人干。 “——！！！” 携夹着人类喉咙无法发出的锐利尖啸，尖长的利爪来势愈凶，煞气难挡。 周科这边已经能听见钢门被撕裂的酸音，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该怎么办？快下达指示，周科！”令狐诗雨着急地喊道。 他们有限的智慧对此情此景完全束手无策，现今仅能仰仗周科。 “在想。”周科单手捻住下巴，漆深色的眼眸观察着四周不断变化的环境，最终落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只有那里的墙壁没有腐朽。 “去楼梯口。”他说道。 “确定吗？”令狐诗雨皱了皱眉头。 对于门铃鬼出现和离去的地方，她本能地产生排斥。 “相信科仔，包赢的，保准没问题！”李华则是一脸愚忠。 “那好吧。”令狐诗雨也知道现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可是我们现在过不去，那东西的力气太大了，而且感觉不到它的疲惫。” 门铃鬼攻势猛烈，再加上钢门厚重，门面又太小，很难多人一起发力，根本走不动路。 那几米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宛若天堑。 “小美人！快！就是现在！快撕我的衣服！”路易斯咬着牙冲李华喊道。 “啊？”李华现在的姿势正对路易斯的屁股，不由得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种关头你还惦记着我的贞操？” 此时路易斯的脸色憋至猪肝色，已经没有余力再做解释。 “你先按他说的做。”周科觉得不对，便推了李华一把。 李华没有办法，双眼紧闭，双手摸索在路易斯腰间，奋力一撕！ 单薄的背心本就被壮硕的肌肉绷得紧身，不费多大力气就撕成了纯白的纷飞碎屑。 与这刺啦的声音一起的，仿佛还有李华一去不复还的纯洁。 『哈哈哈！我要让巨人皆见，巨人皆惊，巨人皆崇此等完美极致之体态！』 顿时，衣衫破碎的路易斯浑身燃烧起橘红色的斗气，那是以太在沸腾蒸发。 熔火皮肤底下，一块块肌肉如浑圆坚毅的巨石般隆起，他的身形竟也达到了两米有余。 如果说路易斯原本的体型是充满美感的石膏雕塑，那么他如今便是化身成神话史诗里的大力神。 “喝啊！！！！”他狂意怒吼，声音震动着空气，双臂牢牢钳握住门扉推动，硬生生用蛮力压制住了门铃鬼。 一步踏出一个脚印，两步行出两个绽裂，三步陷出三个深坑路易斯越走越快，最后奔作跑姿。 如快马冲锋、所向披靡的勇士一般，俨成盾牌的钢门将门铃鬼挤轧到走廊的窗户边上！ 直到那乌黑血浆爆溅至整面墙壁，其余人才堪堪反应过来。 “咋子回事啊？撕个衣服你跟嗑了兴奋剂一样？” 李华瞧了瞧路易斯，又瞧了瞧手里的白色碎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太变态了，受不了。 “哈哈哈！”路易斯豪放大笑，解释道：“我的真理是米开朗琪罗雕琢的《大卫》，身上裸露的地方越多，我的身体素质就越酷！” 仿佛是为了展示自身的力量，他换出单手撑住钢门，另一只手朝众人竖起硕大的拇指。 “嗯居然有这么变态的真理啊。”周科沉吟着点头，不知他说的“变态”是指字面意思上的，还是能力上的。 不过俗话说的好，真男人帅不过三秒。 门铃鬼飞溅出去的碎肉正在飞速汇集，很快就拼凑出三分之一个人形。 看来钢门对门铃鬼仅有克制作用，并不能真正地灭杀对方。 路易斯自然反应了过来，他又变回双手撑盾的姿态，试图遏制门铃鬼的再生。 “小美人你们尽快，我的酷毙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以太很快就会被消耗光的！” 周科等人了然，马不停蹄地奔往拐角楼梯。 底下依旧是贴着对联的水泥墙壁，但是既然这里没有受到腐朽的影响，那就说明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让我来试试看。”令狐诗雨走到最前，召唤出那柄刻满风霜的小锤子。 周科好奇地看着小锤子，琢磨用这个小玩意儿砸墙，会不会效率太低了一些。 估计跟拿叉子喝汤差不了多少，不过总比他的小弹簧刀要快，他那是用牙签蘸汤喝。 令狐诗雨注意到周科的视线，也不再隐瞒：“我的真理是斯蒂夫·埃德温·金的《肖申克的救赎》。” “这个能力可以让我破开任何形式上的【束缚】，包括开锁和砸墙！” 『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锤子敲击在墙壁，没有多大的力道反馈，没有震天的炸鸣。 墙壁却的的确确以锤子接触面为中心点，瞬间波动出无数条蜘蛛网般的细小裂痕，成了一碰即碎的易碎品。 “牛逼啊，女侠！”李华忍不住夸赞。 “任何形式上的【束缚】那如果将门铃鬼视为我们无法离开的束缚，是不是也可以一锤子砸死门铃鬼？” 周科的脑洞则一如既往地扩张得有些奇葩。 他看向令狐诗雨，却发现此时的令狐女侠整个人蜷缩在楼梯角落，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江湖气派。 “你怎么了？” “我、对不起，我我的真理使用时会消耗掉自身的【希望】。 一旦希望消耗过多，内心就会不受控制地陷入恐惧，没办法再行动。 束缚越难破开，消耗的程度就越大，我、我已经到达极限了，对不起。”令狐诗雨一边掉着豆大的泪珠，一边瑟瑟发抖地说道。 她说完，脑袋又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不敢抬起。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反差的萌感。 “真理的使用果然是有着某种限制的。”周科明白了过来。 要是令狐诗雨真有一锤子敲死门铃鬼的本事，哪用得着他来点醒。 第25章 敲门宾馆（十） “没时间了，得尽快！” 周科和李华两人双手十指并用，如剥熟鸡蛋般扒拉着水泥墙壁，石灰与碎渣掉了一身。 多亏了令狐诗雨的真理，他们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很快就将墙后的真相揭晓出来。 那是一扇货真价实的门。 通体由冷色合金打造，是从中间开合的。 往高大上的描述，就是类似科幻实验室的大门。往通俗易懂的描述，就是一老旧的公寓电梯门。 此时门扉紧闭，在其右侧有着数字按键，以及一行拓印在门框边的小字。 【第一个是不变的数字，第二个是已经改变的数字，第三个是即将改变的数字。】 如此简短，如此晦涩。 “居然还有谜题？！”李华急得抓耳挠腮。 这一扇牢不可破的大铁门堵立在他们心头，将最后的希望断绝在外。 背后是钢门撞击、撕裂的厮斗之声，旁侧是如怨如慕的哭泣声各种心烦意乱的噪音嘈杂在耳畔，根本容不下思考的声音。 “呃！” 然而这仍不是最糟糕的，正所谓：福从未至，祸不单行。 在他们为新出现的大门感到被戏弄时，一声惨叫由远及近地倒飞过来。 周科回头看去，恰好看见路易斯重重地跌落到楼梯。 路易斯仰面而躺，天灵盖磕着水泥石梯，两眼翻白，卷发萎靡耷拉，口中鲜血逆流至眼睛和额头。 就算不去检查，也知道他失去了意识。 再看楼梯正上方，黑影绰绰的阴气几乎封塞住走廊的全部空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枯瘪的凹窝中转动。 门铃鬼不仅完全恢复，甚至还变得更加强大，现在那枯槁的身形已然超过三米。 “难办啊”周科咕囔着的时候，李华却是神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科仔，接下来靠你了。” 周科本以为这货肯定得怂到后边去，没想到李华竟举步疾走，迎面冲向门铃鬼。 李华当然不是熊心豹胆，更是知道自己这样做十有八九会死，并且是死相惨烈的那种。 但那又怎么样？ 他自知智慧不比周科，解不出谜题，总不能让周科一边解谜，一边对付门铃鬼吧？ 他当然不想站出来啊。 他想缩在所有人身后，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臭混子。 但是啊！但是现在能站出来的只有他了！ “喂，你别死太早了。” 仰头望向那手无寸铁却一步步走上阶梯的背影，周科瞬间明白了李华的决心，他不再顾忌背后的危险，着手分析谜题。 “桀桀桀，一刻也没有为暴露狂基佬的落败感到哀悼，立刻赶往战场的是‘无限制格斗术"、‘疯狗拳"第一百八十代传人，李华！” 李华深吸一口气，压住发颤的指尖，随着真理浮现，各种针对人体的搏斗技术了然于心。 “第一招，能跑别打用不到。” “那就跳到第二招。”李华用凶狠如烈性犬的眼神死死瞪着形貌恐怖的门铃鬼，紧握的右拳抬起甩动，偷偷藏在掌心的石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洒而出：“遮沙攻眼！” 普通的石灰粉末根本接触不到灵体，从那两颗血红的眼睛径直穿到了后脑勺。 不过也并非完全无用，起码有那么一秒钟造成了门铃鬼的分神，划下的利爪慢了几分。 就擦着这几分，李华险之又险地避过攻击，身形往下萎缩，以近乎跪地求饶的姿势穿梭于门铃鬼的两腿之间。 他毫无尊严地穿了过去，干脆不站起来了，火急火燎在地上找了块边缘比较锋利的钢门碎片，“呔！女鬼，你休得怪我，此乃正当防卫！” 趁着门铃鬼尚未转身，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手里的钢片断然刺向敌人下盘，来了个以门破门。 “第三招，攻其阴睾！” 阴损的招式名被李华用正气磅礴的气势喊出，那场面要多违和有多违和，要多邪门有多邪门。 “我收回刚才对你心生的一丝丝敬佩，我现在更加鄙视你了。”周科冷不伶仃地竖了个国际礼貌手势。 “鄙视个屁啊！你再不抓紧时间解谜，爸爸我待会被以牙还牙了怎么办？！为父现在很慌的好吧！”李华闭着眼睛，怒得直跺脚。 至于为什么闭眼睛，是因为刚才洒出去的石灰粉现在飘回他眼睛里了。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不如就等到看完好戏再来开门吧。”周科咧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说实话，探究心旺盛的他确实有点儿想看人被鬼爆菊的画面。 但鉴于这种管制画面不能播出，他也只得悻悻作罢，认真面对谜题。 “第一个是不变的数字这栋宾馆还真喜欢数字啊。”这第一道题不难，周科很快就联想到了昨天夜晚在走廊窗外看到的星象。 “鬼金羊之门，南方第二宿，犹如一顶戴在朱雀头上的帽冠。” 他对天文学不了解，但是依然记得第一次碰面时，路易斯所说的话。 因此，周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2”。 星象是不会改变的，南方第二宿，对应的就是数字2。 “第二个是已经改变的数字如果这个‘改变"是指天文学的历史，我肯定没办法解答。” “不过嘛。”周科接着看向第三个数字的提示，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结合这最后一个即将改变的数字哼，未免有些简单过头了，我是被小瞧了嘛？” 他伸出食中二指，连续点下“4”和“0”两个按键。 4是已经改变的数字，说的正是他们目前存活的人数。由原本的7人变为4人。 0则是即将改变的数字，接下来不论他们成功与否，生存还是死亡，留在这里的人数都会变成0。 这两个数字指代的都是人数，分开来看，很难去猜。但是将它们放到一起，彼此之间就有了联系，所以周科才说简单过头了。 解谜花费的时间不到五秒，随着三个按键的凹陷，合金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这亦是在表明——240即是密码，即是最终的答案。 第26章 战利品 咕隆咕隆 阵阵齿轮转动的磨合音越来越大，直至响彻整栋宾馆。 那扇【租客】翘首以盼的大门终于对他们敞开了仁慈的心扉。 从里面射出的是光，是暖阳，是自由的天空。 “——！！！” 被这炽黄的光线照耀到的门铃鬼嘶吼出比先前更为震痛人心的尖嚎。 快要掏穿李华腰腹的利爪僵停在大肠与胃袋之间，无法动弹。 先是黝黑的污秽皮囊在融化，再是连同骨头与发梢飞速地化为苍白的灰烬，如同是投入熊熊烈火当中的纸人。 “咳，已经不用再战斗了。”李华痛苦的表情带着解脱，捂着腹部的五个手指粗细的窟窿，倚靠墙壁缓缓坐下。 “科仔，你要是再慢一秒，我真的分分钟死给你看。” “淡定，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周科走过来，查看了一下李华的伤势。 状况还算乐观，伤口狗屎运一般地避开了脏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大男人身上被开发了几个洞就大喊大叫的，你丢不丢人啊。”全程几乎没怎么受伤的周科可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华此时却不怎么在乎周科的毒舌，对着地板一通乱指：“先别管我，快找找地上，我刚才好像看到那只女鬼掉宝了！” “我看你应该没被打到脑子啊，又不是游戏，打怪还能掉装备，要不要给你来个一刀999级啊？” 周科本来是不打算搭理李华的胡言乱语的，但他余光下意识那么一瞥，还真给他看到了些不寻常的小东西。 就在门铃鬼烧成灰烬的位置，几枚五角星形状的深红晶体静静散落着。 “哈哈，我就说有吧！”李华这下也看见了。 “别开心的太早，说不定是门铃鬼的肾结石。”周科一秒钟不怼人就不舒服。 “小美人们，这是【魔晶石】。”路易斯的声音走近过来。 他现在已经苏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肌肉看上去有些干瘦，仿佛耗尽了能量。 “磨石？听上去就很邪恶啊。”周科喃喃自语。 “是魔晶石。”路易斯没忍住纠正了一句，“顾名思义，由【门】内boss级别的门兽掉落，是一种极为纯粹的以太结晶，纯粹到魔导师可以直接吸收的程度。” 说着，他捡起地上的一枚五角星晶体，左右观摩：“等级最低的f级魔晶石是三角锥形状的，此后魔晶石内部的以太含量越高，外部的角就会增生越多。” “四个角的正方体或者长方体就是e级魔晶石。” “而像这种五个角的酷，居然是d级的魔晶石，简直酷毙了！” 路易斯用厚大的手掌细细摩挲着魔晶石的棱角，已然爱不释手。 “吸收之后有什么用？”周科想要知道更加详细的信息。 “当然是提升自身的以太水平，一块d级魔晶石足够让一个理之力一段的人在短短几天内飙升至十段往上，到达【烛芯】级魔导师的水准。” “不过另有一些特别酷的稀世天才，一经觉醒就差不多触摸到【烛芯】的门槛了，比如”路易斯偷摸看向周科，意思不言而喻。 他是误以为周科就是这种类型的天才，毕竟周科几天以来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托周科的福。 “唔”李华知晓实情，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周科倒是没什么反应，理之力一段就一段，不影响他吃饭睡觉刷手机就行。 他也走过去捡起了一块魔晶石，似乎是有意为之，掉落的魔晶石总共四块，恰好平均分配给他们四人。 “嗯？这也是掉落物？”周科还见到一块像是从门铃鬼衣服硬扯下来的白布垫在魔晶石最底下，与红汪汪的魔晶石对比，实在有些不显眼。 他好奇地碰了一下，怪异的符号自动翻译成文字在脑海里具现。 【名称：血染白衣】 【类型：一次性道具】 【等级：d】 【效果：指定一个具有生理学意义上的头部的目标后撕碎使用，可令低于d等级的目标头部不受控制地拧断；等于或高于d等级的目标视抵抗程度而削减效果】 【备注：你居然连鬼都不放过？！！】 “挺有趣的嘛。”周科念叨一声，又将染血白布传递给包括差不多脱离恐惧状态的令狐诗雨在内三人。 “这道具竟恐怖如斯！”李华发出浮夸的惊叹。 “明明给予前面的信息就完全足够了，后面那句画蛇添足的备注到底有什么意义？” 同样是第一次接触掉落道具的令狐诗雨感到万分困惑，总感觉精神正常的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还是有点用的，它令我想起了我以前写的一篇童话。”周科怀念地叹出一声。 任凭其余人都是一脸“我什么都不想听”的狗屎表情，周先生照例讲了下去，“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听，我就粗略地概括一下吧。” “童话的主人公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想要甜甜的恋爱的加班社畜，他负责的工作与土木工程相关，几乎没什么女性。” “他在那里干的第一年，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有漂亮娇柔的年轻女生。” “第二年，他想的是什么时候有年轻女生。” “第三年，什么时候有女生？” “第四年，其实男的也不是不行。” “第五年，好吧，不是人也行。” “第六年，算了，不是活的也能够接受！” 周科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这个诡异的停顿让令狐诗雨有些心里发麻，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后面的结局啊！” “啊？他当然是在无穷无尽的加班中猝死身亡了。”周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说完，还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令狐诗雨，好像在说：你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所以说，为什么要给一个童话故事的主人公安排这么现实的结局？！这还是小孩子看的童话吗？这是黑暗童话吧！”令狐女侠差点没被气得直接动手。 “早些熟悉现实对孩子也有好处，要不然出到社会还抱有只要心怀希望就一定会成功的天真幻想，可是会遭到现实毒打的。” “所以你就趁现在毒打孩子一顿是吧？” “嗯”周科略作沉吟，“说的对。” “对你马！” 第27章 诸神黄昏·颚 在一致决定将【染血白布】的归属权交给最大功劳的周科后，几人相互道别。 令狐诗雨是最先离开的。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最好后半生永不再见。”这句话她是盯着周科说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跳入门后的碧蓝天空之中，渺无音讯。 再者是路易斯，这位基佬表现得友好许多，离开的时候一边挥手，一边抛着媚眼： “小美人们，日后我们一定有机会重续美好的姻缘，等我哟~。” 就周科个人而言，他更想要令狐诗雨跟路易斯的台词交换一下。 李华第三个离开，受着伤的他不能多待，在肾上腺素消退后，他痛得咦哇鬼叫，嚷嚷着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叫救护车。 残破不堪的宾馆很快就独留周科一人。 他没有离开，随便找了个地方慵懒地坐了半个多小时。 期间他撩起校服衬衫，腹部侧边像是烙印在上边的“活”字渐渐消弭。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科杀了陈敏群，早就被判定为加入【内鬼】阵营，并且获得保命的资格。 若是最后没有通关，周科亦可存活，做两手准备是他的习惯。 “房间配置的优劣，设定【内鬼】，在别的房间留下揭露内鬼的情报，乃至电话的次数限制为的都是让我们萌生猜疑和间隙，无法达成协作。” 周科无聊地抛弄小折叠刀，面对开阔无人的空间自言自语：“恶趣味的游戏。” 他先后看向眼镜男和陈敏群尸体的方向，挖苦地笑了笑，“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一点就能多活下来几个人来着。” 周先生算是看透彻了。 这个【鬼金羊之门】考验的不单单是智慧，还有人心。 正如他所形容的那般，这是一场充斥着恶趣味的游戏，亦是一场供人取乐的滑稽戏剧。 “既然是一场好戏，那肯定得坐在距离最近、视野最好的特等席观赏，我说的对嘛？” 周科微微垂下眼眸，望向1号房间的无头尸体所在的方位。 而在下一秒，那具无头尸骸扭动着胳膊，以拱桥的姿态缓缓起身。 他身上的校服衣物在一点点地模糊、变化，最后化为一套无比合身的深黑色燕尾服。 只是脖颈上方仍旧是空荡荡的，看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歪着仅剩的半截脖子，好像在发出疑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神奇的是，周科还真读懂了意思，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走廊的墙壁：“那里不是明写着嘛。” 【大门敞开，消灭恶灵】 墙壁上的前半段话褪去颜色，后半段话却依旧鲜红欲滴。 【大门敞开】的褪色，说明他们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消灭恶灵】仍在，代表恶灵仍在。 “这也是一个文字游戏，表面上告诉我们消灭恶灵的方法是开启大门。 但是我按照先前规则的尿性推算，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上下两段其实是分开的。” “大门敞开和消灭恶灵是两种不同的通关方式。”周科怡然自得地说，“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啪啪啪 无首人鼓着手掌从房间走出，他脖子的肌肉拧动，似乎是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文字，又重新看向周科。 于此，毫无征兆的！ 周科手里抛弄的小折叠刀忽然断裂成数截，钢铁锻铸的刃面刚硬锋利，只是随重力滑落就在他的手掌边刮出几道血痕。 “这算是警告嘛？”周科目光始终落在无首人身上，叮铃叮铃的刀片坠地声也没有分散他的视线。 无首人双手背在腰后，非常绅士地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又摊开一臂，指向楼梯拐角的大门方向。 戏剧早已送上致辞，周科这位敬业的演员该时候退回幕布后了。 “想让我走？好啊。”周科欣然答应，又话锋急转：“不过在走之前，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再讲一下童话故事吧？” “好歹是《狼来了》的末尾篇章了，没人听完的话，我会很遗憾的。” 周科见无首人没有反驳的意思，更准确的说，他知道无首人做不出任何拒绝的表情，便自顾自地当对方同意了下来。 “牧羊人得知只狼倒戈的消息，心里那个恼怒啊！ 于是他更加潜心苦练，以自身拥有的一切为代价创造出了第三匹炼金狼。 这次他参照了白垩纪霸主的造型，命名为——恐龙亢狼！” 无首人虽然没有脸，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确有些汗颜。 “恐龙亢狼有着食物链顶端的绝对力量，羊村感到十分畏惧。 于是趁着恐龙亢狼尚未完成之际，羊群大军出征，势要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周科一边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一边朝无首人走近。 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谁知，所谓的恐龙亢狼是假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根本不存在什么毁天灭地的第三匹炼金狼。 制造谎言就是为了引诱羊群出村，再联合假死的灰大狼与诈降的只狼覆灭羊群！” 他语调激昂地道完了故事的结尾，长长舒出一口白气。 “这篇童话告诉我们：要想做笑到最后的人，心中要有无数个计划和阴谋，哪怕是失败，哪怕是装作一无所知，全部都是可以设计出来的。” 至此，周科的微笑越咧越开，几乎快要触及耳朵根。 疯狂溢为阴影，险恶栖息其中。 “你擅自将我们拉入你的领域，强迫我们遵守你制定的规则，强迫我们参演由你导演的戏剧这是否不太公平？” “想让我走当然可以，前提是你得先支付我出演戏剧的片酬。” 那本浅薄的真理不知何时被翻出，一行行文字在他撰写的童话故事末尾不断浮现。 『遗弃』 『憎恨』 『以少胜多』 『谎言』 『诡计』 『毁灭』 【童话的关键词条已收录，你的真理正在臻至升华】 平凡无奇的旧书散发出寂落的黯色尘光，由浅薄变得厚重，仿佛封藏着一个世纪的恢弘历史。 破灭的、残碎的、触目惊心的，那是无数黄昏色的魂骸在沉浮，那是神灵们的遗骨。 书封上的名字抹去再重写——【诸神黄昏·颚】 在无首人被弑神的威压震慑到难以自我的时候，周科伸出了手掌。 手掌平摊，手心朝上，无首的恶灵仿佛无限地缩小了，正正处于周科股掌之间。 接着，他五指收拢。 “啃尽他，芬里尔。” 轰——！ 凭空显现的狼颚将坚实的混凝土当做水面击穿、咬碎。 除了最开始突出地面的那一声外，四周万籁俱寂。 因为在狼颚张开的一刹那，声音也被一同吞吃殆尽。 再者便是光线，连光速亦无法逃逸，空间被扭曲成眺望不到尽头的黑洞。 『上颚抵天，下颚盖地，在深渊般的咽喉之中，我窥见了你藏匿底下的贪婪。』 第28章 你有罪 【你已击杀鬼金羊之门的话事人之一·无首绅士，获得掉落物品：鬼钥匙】 【你的杀戮行径得到了『恐虐』的欣赏，恐虐点数+100】 【你绝处逢生的智慧与敏锐的洞察力引来了『奸奇』的侧目，请继续努力】 【目前的罪恶等级：lv3，待分配的自由点数：10】 天空变色，大地崩塌，周科突觉身体骤然下坠，恍惚间屁股坐回了客厅的沙发上。 若不是邋遢的衣衫和仍在渗血的伤疤，他都有些怀疑先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黄粱幻梦。 “穿越第一天就给我整这么一出好戏，看来今后的生活不会无聊咯。” 周科一点儿也没劫后余生的庆幸，倒像是反派般地吮着滴血的手指怪笑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拿起陷在沙发缝隙里的手机看了一下，“9月7号下午六点半门内时间过去五天五夜，现实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天，内外时间流速不一样啊。” 解除锁屏后，他看到了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刚才打过来的，备注名是“好儿子李华-欠20”。 周科拨了回去，立马就听到了李华那中气十足的哀嚎声也不知道这两个词语是怎么搭配到一起的，反正具体情况就是那个样。 “哎哟喂！疼死你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啊？我都躺救护车上了，好几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呢，要不要我给你也叫一辆？” 哔卟哔卟的车笛声完全覆盖不住李华的骚气，该说不愧经过以太强化的魔导师，这哪里像一个腰子差点被开出五个洞的人啊？ “听到你没死我就放心了。”周科说道。 “诶，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是挂念我们一起吃记的日子吗？”李华有些感动。 “是挂念你在记借我的20块钱，请还完钱再死，谢谢。”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周科放下来一看才发现通话已经被挂掉了。 “切。”他不爽地哼出一声，习惯性地点开短视频软件，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关掉了手机。 “《诸神黄昏·颚》。” 伴着低声吟唱，真理穿梭虚空，伫停于周科掌间。 他无师自通地打出一个响指，书本顿时被幽蓝色的火焰焚毁，由此孕育而生的是一只生满犄牙利齿的狼首。 狼首半实半虚，与幽蓝焰火同色，凛冽的鬓毛拖曳着彗星般的极光。 “芬里尔，北欧神话中的巨狼，当它张开嘴时，上下颚可以顶住天地。” 周科抚摸着拥有灵性的狼首，狼首亦乖巧地顺着他的手心拱蹭。 他大概明白书名为《诸神黄昏·颚》的真理为什么会是芬里尔的具现。 神话传说中，众神以战神·提尔的手臂为代价，欺骗巨狼芬里尔遭受拘锁束链，又将丰饶之神的胜利之剑置入狼口，致其永远不得闭合。 芬里尔嘴里的唾液不断滴落、滴落、滴落，最终汇聚成了一条剧毒之河。 憎恨愈发深邃的芬里尔更是在挣脱束缚之后，吞噬了主神·奥丁。 它的两个魔狼子嗣则是分食了太阳和月亮，宣告诸神黄昏的到临。 “噬神的芬里尔啊怪不得那个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无首绅士会被你一口就吃得骨头都没剩。” 周科其实有些惊异，自己趁着灵感丰沛，即兴写作的童话故事似乎升华成了不得了的真理。 “让我详细看看你的能力。”他挑起芬里尔的下巴，对方听话地张嘴吐出一行由幽蓝火焰构筑的文字。 【诸神黄昏·颚：消耗全部以太，役使巨狼芬里尔吞噬眼前的事物。有价值的精粹会被其胃中毒河锤炼，最后锻铸出相应的武器。】 “就那么简单？不会是诈骗吧。”周科不信任地挑了挑眉头。 升华之前的《狼来了》限定每天的使用次数。 路易斯的《大卫》需要暴露裸体。 令狐诗雨的《肖申克的救赎》则需要消耗希望。 以此推算，真理的使用通常得支付一定的代价。 这个代价可大可小，但不会慷慨到不存在。 他定睛细看，终于在文字末尾的旮旯找到了一行蚂蚁大小的小字。 【请注意，如果被吞噬的事物不足以使芬里尔饱腹，它将随机吞噬你的一部分作为补偿。】 “果然” 周科掀起一抹料事如神的冷笑，“看来我得感谢无首绅士够强大够营养，不然我的身体就得缺一块了。” 他眯眼看向正在手底下吐着舌头的狼首，“你看上去乖乖的，心里面还想要吃主人啊？” 不要小看这只天真无邪的二哈，它可是芬里尔，连主神·奥丁都敢吃的噬神厄兽。 “先不跟你计较，我看看另一个。” 周科没收回芬里尔，由得对方在周边乱窜，正好这二货会发光，可以省点电费。 只有当过作家的人，才会知道人类节俭能力的极限。 “《罪与罚》。” 又是一本真理在手中显现。 书封通黑，底下有无数缠绕着铁荆的血红之手在攀爬，处处逸散着邪诡的气息。 在学校觉醒真理之后，周科尝试过多次召唤这个所谓的第二真理，可是统统没有回音。 直到芬里尔杀死无首绅士，那道惊悚声音的随之出现，他才感应到心中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翻开书页，里面是以罪为笔，以恶为墨所记述的文字，每一个字都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又一个颠沛流离的苦难之人。 【你有罪】 仅是目光匆匆掠过一段，周科就顿觉灵魂深处的颤抖，眼睛被密密麻麻的黑字所覆盖，耳边回响起不可名状的低语。 大脑似是钻入无数条蛆虫，书中的疯狂思想不断腐食着他的精神，要将他从里到外地进行改造！ “哼”周科闷哼一声，双膝跪倒在地，细密的汗珠已然湿透了衣衫。 他用双手紧紧环抱住身躯，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感受到自己仍然处在这片空间，感受到自己仍然有着肉体，感受到自己仍然是自己。 第29章 四神赐福 绵绵无尽的极恶之中，遥遥无尾的绝望之中，周科冥冥窥见其之名讳——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现时代的人们称他为“病态的天才”，“有毒的疯子”，“灵魂的裁决人”，而在魔法盛行的旧时代，他被尊为、蔑为、惧为其名为——『虚无君主』陀思妥耶夫斯基。 “凭这么点疯狂就想摧毁我？不要太小看童话作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啊！” 周科额头撑着地板，勉强伸出两根剧烈颤抖的手指，在唇角两侧戳出些许弧度。 前文有言，这个假笑的动作习惯会让他维持冷静的思维。 在意识濒临泯灭的此时此刻，哪怕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理智都能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自救措施很快有了成效，爬满眼球的黑字开始退散，周科的五感渐渐恢复，麻木的神经重新有了知觉。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高空。 底下再不是钢铁丛林般的高楼大厦，也找不到跟野蚊子一样密集且烦人的车流与行人。 这里的天空是猩红的，大地更是艳红得让人几欲发狂。各种刀劈斧凿的痕迹形成锯齿状的峡谷，崎岖不平的地面尽是战马践踏的坑陷，仿佛刚有一场大战拉下帷幕。 而屹立在鲜血倾洒的最中央，剑锋石阵环绕城墙，苍白骨头雕琢的廊柱和拱门，人类乃至巨龙的尸骸被当做战利品悬于门前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无不标榜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战争要塞。 “嗯？” 恍惚间，周科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是时而像是许多欢呼喝彩的糅杂，时而像是鲜血的喷涌声和骨头的断裂声，越发雄壮，愤慨天际！ 周科听到了，那是——“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你已得到『恐虐』的认可，欢迎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谁要加入啊？” 周科本能地吐槽一句，猛然发现流血的大地如水雾般消散，自己又回到了公寓的客厅。 他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看到地板上的大片汗迹，面无表情地说道：“哇，我水真多。” 奇怪的是，流了那么多汗，周科居然没有出现脱水的症状，更没有感到疲惫。 全身出乎意料的轻松，方才的痛苦早早烟消云匿。 “怎么回事呢？我好自信，好像可以跟路易斯一样用拳头轰穿木门不，薄一点的铁门也未必不可。” 周科活动着手腕，对身体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 在长达十数秒的迟疑过后，他再度翻开了《罪与罚》。 罪恶依旧源源不绝地涌来，不过远没有第一次剧烈。 周先生推测这是因为他有了些许适应，好比是病毒入侵身体后留下的抗体。 先看左侧的书页，文字如群蚁排衙，他却仅能依稀看清一句，念道：『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们明天的生活能否配得上今天所承受的苦难。』 吟罢，周科微微苦笑，“那明天起码得让我变身百万富翁。” 他再看右侧的书页，跟《诸神黄昏·颚》一致，这边是记述真理能力的。 【持有者：周科】 【罪恶等级：lv3】 【待分配的自由点数：10】 【恐虐点数：100】 【奸奇点数：0】 【纳垢点数：0】 【欲孽点数：0】 【天罚：此真理叛离天理，为千道万法所不容。持有者将永世厄运缠身，魔道资质被封印至最低（原·理之力十段已封印）】 “敢情我成废材是你害的啊？”周科眯起眼睛又张开，对于这种常见套路，他算是见怪不怪了。 而且说实话，他现在得谢谢封印。 鲸目跟他说过，资质决定解读真理的效率，理之力一段瞄一眼的信息量都险些将他逼成疯子。 理之力十段周先生不敢多想。 他继续往上几行看去，除了完全染成血红颜色的恐虐和微微亮起一点奥蓝光泽的奸奇之外，其余两个皆是晦暗苍白。 “应该是没有解锁。”周科想到。 遵循直觉，他手指往恐虐一行按压。 血色的文字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成另一幅面貌。 【恐虐：勇气与荣耀之神的赐福】 看到新出现的第一行，周科的嘴角就不禁抽动。 万物屠灭，流血漂橹，你管那叫勇气与荣耀之神？ 【恐虐点数可以大幅提升包括筋力、爆发力、灵活性在内的正面作战机能，全心全意将你培育成完美的杀戮体质】 “哦，怪不得。”周科明白了身体的变化从何而来，点头间把剩下的10点自由点数全部加进了【恐虐点数】。 反正其余三项能力没有解锁，也没法加点。 在【恐虐点数】达到110后，体内的力量又增强了一些，只是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 他站起身，踮着脚尖轻轻跳动了两下，随后肌腱瞬间发力，身形顿时化作一道残影。 再看时，周科已经双脚踩到客厅边缘的墙壁上，他以青蛙般的蹲姿滞空一点多秒，再蹬起双膝，以撑着脑袋侧躺的华丽姿态摔进沙发。 “不错啊。”周科啧啧称奇。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拿一把小匕首，就能轻松虐杀三四十个以前的自己。 再对上门铃鬼的话，他一个人就能拿着钢门周旋乃至正面压制对方。 “虽然我的以太量注定不多，但是凭借《罪与罚》的真理能力，我目前的实力应该超过大部分天才了吧？”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周科双手枕着后脑勺，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感慨不已。 原本他已经打算放弃成为魔导师，老老实实按前世的活法，继续追逐成为童话作家的梦想。 可是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让人捉摸不透。 就像是橡皮擦掉在地上却怎么也找不着，等到你买回来新的，旧的那块就会自动出现。 如今，丢失的那一部分天赋，工整陈列在周科的眼前。 “一个星期后的魔导师考试，现在还剩六天” 日落西山，屋内渐渐没入黑暗，唯有播放了一天一夜的电视依然发散着蓝光。 新闻台的男女主持人在液晶屏里一唱一和。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日新闻栏目。” “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个特大喜讯！” “是的，就在今天傍晚，【炎帝公会】正式宣布成立，他们将由觉醒《山海经·祝融篇》的祝焱担任公会长。” “相信在年少有为的祝焱会长的率领下，【炎帝公会】会在未来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顶尖公会！” 周科突然开怀地笑了，“这么有意思的创作灵感，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第30章 红色的柠檬是热甜色的青春 星期一的早晨，风是清的，天是亮的，云是无忧无虑的，人是半死不活的。 “唉，没想到我还得重新再上一次学，杀了我得了。” 周科垂着死鱼眼，对路过的所有人和事都抱有不分敌我的强烈敌意。 星期五下午放学回家，刚到家就被卷入魔法事件，费了一番功夫出来时已是星期六傍晚。 敢情他什么都没做就浪费了一个周末啊！ “苍天啊，请赐予我奥本海默先生的核弹真理，让我把这个需要六点上学的残酷世界烧成灰吧！” 满心愤慨溢于胸腔，周科不禁仰天长叹。 路边的行人见状纷纷躲离，甚至有个别热心民众不吝话费，拨打附近精神病院的电话，询问是否有病人逃了出来。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好奇地指着周科问：“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废物，宝宝，咱以后可不能学他。”妈妈按下小孩的手指，甩给周科一个嫌弃的眼神就离开了。 “周科？” 在漫漫疏离的人群里，一道暖如阳光的女声跳脱出来。 周科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扎着单马尾的元气少女正背着漫画风兔头的单肩背向他走来。 少女脚下是一双白净的运动鞋，脚踝处露出点点带有胡萝卜图案的白色短袜，不怎么修身的校服亦掩盖不了其蹦蹦跳跳的美好弧度。 说来也怪，明明同是一身广城第一中学的蓝白校服，穿在对方身上活力四射，在周科这里却像是死刑犯的囚服。 “哪位？”周科意兴阑珊地问道。 “诶？！你开玩笑的吧？”少女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是我，是我诶？” “嗯让我想想。”周科盯着少女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吟道：“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妻你个头！你网络看多了吧！”少女这下知道周科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你记忆力不是挺好的吗？居然会记不得我？我们高一、高二可是做了整整两年时间的同班同学！直到高三才分班！” “抱歉，大脑的容量有限，我一般隔段时间就会清空一下无关紧要的信息。” “你这样说，更伤人了有没有” “哦！”周科眼睛一亮，似乎记起了什么，他摇晃着手指，答案呼之欲出，“哦，龙套女。” “好吧，对你抱有期望是我的不对。”少女期待的小表情瞬间垮掉，“是我啦，你以前的体育委员，唐红柠。” “哦！”周科又是眼前一亮。 “别哦了，我知道你还是不记得。”唐红柠满头黑线地说。 “哦。”周科平淡的应允了这点。 反正顺路去学校，两人干脆结伴同行。 尽管两人不太熟悉，但有天生自来熟的唐红柠在，气氛并不会尴尬。 “我听说你觉醒了真理，是什么类型的呀？有什么能力？”唐红柠话痨地问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周科则忙着打哈欠，基本上都用嗯哦啊等语气词回答。 他昨天刷了一个通宵的短视频，凌晨三点还起来煮了个面吃，今天实在困得不行。 “对了，你会去参加魔导师考试吗？”唐红柠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紧张。 “嗯。” “我劝你不要参加。”唐红柠说道：“我现在跟苏舞谧同一个班，班里隐隐流传出她要弄你的消息。” “嗯？”周科来了兴致，他记得苏舞谧就是觉醒了《万有引力论》的那位才女。 “为什么？我跟她无冤无仇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总之你小心一点吧。”唐红柠拍了拍周科的肩膀，指着门边的班级牌说，“你到了，我先走啦。” 在一众男同学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周科跟唐红柠挥手道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且碰桌即睡，一直睡到了早读结束。 他伸着懒腰醒来，抬头发现班里的座位空出来了几个。 或许很早就是空的，只是他进来时人数未齐，看不出来。 现在是高三第二学期，学习任务非常重，无重病大残通常不允许缺席。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报考魔导师考试的学生就可以请假一个星期做准备。 “李华那货应该已经打电话跟班主任说了。”周科望向其中一个空座位。 他本来也想打电话说明原因，懒得多跑学校一趟，但是班主任偏要他亲自到办公室一趟，说有事需要好好谈谈。 估摸着班主任差不多到学校，周科趁着上课的预备铃尚未敲响，直接溜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性格古板又热忱，姓陆，课余时间学生们亲切地称呼他老陆，暗地里则叫他老六。 由于老陆常年带火箭班，手底下出过好几个市状元，在教育界硕果累累，很受校长敬重，连办公室都是独立的。 办公室的门时刻敞开，方便学生来问问题，周科出于礼貌敲了两下门。 “周科啊，都快到上课时间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班主任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见是周科，语气有些不满。 不过他没有让周科先回去，反而站起身来，挥手招呼：“来的正好，你快帮我看看我这个对象怎么弄。” “对象？”原本有气无力的周科霎时精神抖擞，抱着吃瓜的热情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电脑，“老陆，单身几十年你终于开窍了，让我康康！” 然而当他看见电脑屏幕里的文档，他就后悔了。 “你先点这个，再点那个，好了你新建了一个对象。” 周科挫败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他也有被耍的一天，还是被一个连文档都不会用的老男人。 “哇，年轻人脑子就是灵光。”老陆大致明白了操作文档的步骤，夸赞道。 他领着周科坐到旁边的小茶几，边倒水边说：“周科，在我印象里，你一直都是非常聪明、机敏的学生，应该能想到我为什么要你来当面谈话吧。” “抱歉，我不接受师生恋。” “？” 第31章 天才与疯子 老陆倒水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把茶水洒裤子上。 “好吧，我得承认，你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学生。”他一边拿起抹布，一边无奈。 他悲叹啊，明明学习成绩和体育成绩都相当优秀，偏偏就是这么个性格 如果说人无完人是真理，上帝关上你一扇门的同时，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那么周科就是用那扇窗朝上帝扔屎！ “我叫你来主要是想劝你不要参加魔导师考试。”老陆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知道的，你的魔导师资质是理之力一段，远不如李华不说，甚至比不过刘星。但是你也不要因此自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和不擅长的事。” “你的成绩就非常好啊，就这样维持到高考，随随便便就能上个重点大学，连全国排名第一的中京大学都会向你抛出橄榄枝，何必冒险去参加那什么魔导师考试呢？” “魔导师考试可是有生命危险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伤到手啊，头啊，眼睛啊，错过高考了怎么办？” 说到重点处，老陆习惯性地用指关节敲击桌子。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你就算真的在魔导师考试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出来工作也是从事魔导师行业，那多危险啊！” “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着一颗热血的心。想着匡扶正义，拯救世界云云，可是啊。” “老师经常在新闻上看到，哪位魔导师又壮烈牺牲了，哪位公会成员又残疾退役了这甚至称不上是一条好出路，我们没必要强行争取的，孩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周科首次体验到了何为语言的狂轰滥炸。 眼见茶水烧了两壶又喝了两壶，老陆仍旧滔滔不绝，周科渐渐睡了过去，不，他在讲到第一行的第三个字的时候就睡着了。 “老师相信你，你是聪明的孩子，好好高考，考上名校，一样能够出人头地的。老师说的，你明不明白？”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从朦胧中醒来，恰好听到老陆收尾的说辞。 别管说了个啥，反正周科满口答应：“明白，老师，我以后一定人头落地！” “？” 老陆头顶跳出一个问号。 敢情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唉，看来你是听不进劝的，我也不能过多干涉你的人生。”老陆唉声叹气的，为没能挽回一个好学生而感到自责，“你尽量注意安全。” “老陆，你的那份文档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上面有苏舞谧的署名。” 老陆本打算让周科快点回去上课，没料到周科竟还搭起话来，下意识就被套话了：“那是苏舞谧的毕业证书。” “为什么现在就办毕业证？”周科眨了眨眼睛，好奇心跟猫一样重。 “你好吧。”老陆见摆脱不了周科探究的眼神，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知道的，魔导师考试的主要目的就是筛选有潜力的魔导师进入魔道学院，力求将他们培养成护国一方的『星尘』级魔导师。” 说到此处，老陆往门口瞄了一下，又鬼鬼祟祟地走过去将门关起来，回来时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我的真理吗？” “嗯哼。”周科点头。 没错，老陆也是一名觉醒真理的魔导师，只不过资质较低，性格不好争斗，没有参与过危险的魔法事件。 真理为管仲先生的《隔墙有耳》，能力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生成窃听的耳朵。 这老登不止一次在自习时间用真理来偷听班级的情况，听到有人开小差后，就跑过来大声训斥： “吵什么吵，把教室当菜市场啊？整个年级最吵的就是你们班！” 老六这个背地称号也是因此得来。 老陆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其实大前天我路过校长办公室，想着打听一下‘年度最优秀教师"的评定，不小心撞见了校长跟鲸目考官的谈话。” “你还挺会偷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在周科挤眉弄眼的目光下，老陆老脸发烫，“他们说，其实苏舞谧早在十四岁之前就觉醒真理了。” “她所在的家族是魔道世家，不仅从小教导苏舞谧解读真理的知识，还让公会的人带领她进入过【门】。” 周科闻言眉头轻挑，这些倒是新鲜的消息。 “他们还说，资质理之力九段加上真理《万有引力论》，拿一个省的第一名是板上钉钉的，考核都是多余的。” 老陆给周科倒了一杯茶，又苦口婆心起来： “所以我就说，这种魔导师考试是不公平的，人家苏舞谧要天赋有天赋，要资源有资源，要经验有经验，跟你都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周科没理会劝说，注意力全部放在别的地方，“有趣，这种大人物为什么屈尊来这个小地方上学？” 老陆倒是不乐意了：“喂！怎么说话的！我们学校好歹是广城重本率第一的中学！” “我的意思是，魔道世家应该很富裕才对，为什么不在家里请个私教呢？又不需要参加高考。” “呃，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可千万别把我偷听的事传出去。” 他紧张兮兮地啜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魔道学院是面向全国招生的，每年仅招零零散散几千人，竞争难度比高考只高不低。” “落榜的考生，有一部分会因为表现出众被各大公会相中，而剩下来的” 后面的内容，周科大概能猜到。 既无法报考魔道学院，又没有公会愿意招揽，最终只能回来继续学习，备战高考。 或许是这个原因，老陆才比较宽容地让他参加魔导师考试，在对方眼里，理之力一段又没有经验的自己肯定会落榜。 “想必不止是老陆，很多人都会这样觉得有意思，那我就勉强拿个第一玩玩吧。” 周科不自禁咧起嘴角，想象到许多人一脸被耍的震惊表情，他格外有动力。 “有什么比挫败一位天之骄女更让人感到愉悦的呢？” 在答应替老陆保守秘密之后，周科即刻收拾东西回家。 想到可以将击溃高傲天才的反转情节写成童话故事，日日歌颂，夜夜传唱，他走路的步子都变得飞扬跋扈了一些，惹得路人又是一阵远远退避。 第32章 魔导师考试，预备 四天的时间匆匆而逝，如同光阴化作的白银骏马一刻不休地驱逐着太阳与月亮。 这四天里，周科不光忙着吸收d级魔晶石，还要进行全身范围的锻炼。 虽然当时桀骜自恃着说要烧毁天之骄女的羽翼，但是他并不打算打没准备的仗。 傲慢是一码事，谨慎又是另一码事。 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只做到前一部分的人，不过是没有脑子的蠢货罢了。 在享用完自己亲手烹饪的省钱奥义·番茄鸡蛋面后，周科按照老陆的通知，于下午两点前到学校集合。 他隔着一段公路就远远望见一辆巴士停在校门口的位置。 旁边站满了学生，他们大多来自附近的几所高中。 周科听老陆说，广城所在的百越省大约有两万名学生觉醒真理，报考魔导师考试的却是三千人不到，平均每间中学仅有两或三人参加。 原本以少年的热血心性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报考人数理应比这个数字多得多。 但是由于报考需要征得家长同意，而大部分家长都知道魔导师的考试有一定的危险性，同意的自然就少了。 “科仔！这边这边！” 周科循声看见了正在朝他不断挥手的李华。 他走近过去，瞥了一眼李华的腰间，“你的伤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我可是爱喝肾宝的黄金肾斗士。”李华一手叉腰，一手十二分骚气地抹了一把金发。 “这么老的梗没人会接的。”周科虚眼以对。 “对了，最近几天怎么联系不上你，喊你去网吧次次都说没空，是不是瞒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爹了？”李华像个小怨妇似的嗔道。 “再恶心我就把你两个肾噶出来做烧烤。” 周科陈述句一般的平淡语气让人不自禁相信他真的会这样做。 反正相识多年的李华是不敢再胡说八道，果断露出讨好的笑脸： “咳咳，我这不是关心我的好同桌嘛。” 周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拍了拍外套下的肱二头肌，“我这几天都在健身，行程排满了。” 他确实没有说谎。 为了高效率的获取力量，他针对性地制定了详细的行程表。 早晨空腹跑步，有氧运动消耗体脂。 午餐后两个小时，上身力量训练，锻炼臂力、背部与胸腹肌群。 晚餐补充消耗掉的能量，开始腿部训练。 睡前吸收魔晶石，提高自身的以太水平。 其实这些行程中的每一项都可以细分到按分钟来算，但现在就不过多赘述了。 起初周科会由于运动量过大而全身酸痛，毕竟肌肉生长的本质是肌肉纤维的破坏再重组，通常都会伴随着撕裂的疼痛。 基本上你哪里在痛，哪里就在长肌肉。 嗯如果是下体痛的话，我还是建议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尽早去男科医院看看。 当然，抛开难以忍受的痛楚不谈，普通人也是很难一下子适应那么高强度的锻炼。 只是魔导师的体质不一样，流转周身的以太会自动修复肉体的损耗。 即便睡觉前疲惫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只要以太充裕，明天也能恢复到不错的状态。 “你这条懒狗居然会健身？！”李华的表情像是听到了陨石撞蓝星那么夸张。 “我平时跟你装装而已，其实我每天都在偷偷内卷，呵呵。”周科说的跟真的一样。 这肯定不是真话，他就是条懒狗。 之所以拿出动力，是因为某天回家时不小心将门把手给拧了下来，吃饭时又不小心把碗给捏碎，夹筷子时不小心把碟子和桌子给戳了个对穿。 结合不乐观的经济条件，他下定决心锻炼，以求尽快适应恐虐赐福的杀戮力量。 周科看向李华的后边，那里分开站着四个人。 满脸不屑的刘星。 眼神里带着歹意的安东尼尼。 足踩纯黑色马丁靴，依旧一身拽姐风范的苏舞谧。 还有嗯？ 周科的目光停留在一位运动风少女身上，“我好像记得她的名字，叫唐红柠来着，她也是魔导师啊。” 唐红柠似乎感应到探查的视线，侧过头来，笑嘻嘻地比了个耶的手势。 “真是阳光啊，肯定跟我相性不合。”周科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没多做回应。 包括他在内，广城第一中学足足有六人参加了魔导师考试，应该算是百越省所有高中里比较多的。 而除了学生之外，校门口还有许多陪行的家长。 几乎每一位都在来回重复着意思相近的几句话来激励自家的孩子。 周科没有这种耳朵起茧的待遇，跟李华靠在墙边扯淡。 这小子通篇都在欣赏同学的年轻母亲，颇有曹贼遗风。 周科倒没什么兴趣，直到被肘了一下。 “喂，科仔，看那。” “嗯？” 周科顺着李华努动的嘴角看过去，只见一位头发稀疏，皱纹满布的老妇人。 他的眼神顿时怪异起来，心中对李华的评价下降到比狗还低的层次，“你小子还好这口？” “你别胡说！我让你看旁边！” 周科转了一下眼睛，才看到身形瘦弱的刘星。 噢，原来那妇人是刘星的母亲。 “你这次一定要给我拿个好成绩，你学习没好到哪里去，如果连个考试都过不去，辛苦供你读书干什么！”刘星的父亲不耐烦地抖着腿。 “儿子，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误伤到其他同学，不要惹是生非，家里穷，赔不起那个医药费。”刘星的母亲则是忧心忡忡地叮嘱着。 父亲严厉苛求，母亲愁眉苦脸。 完全没有鼓励与积极的氛围。 “我知道了，爸，妈。”刘星脸色黝黑地点了一下头，那脑袋好像始终压着什么东西，沉重无比。 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周科大概明白刘星为什么会有既自负又自卑的扭曲性格。 人的性格缺陷往往跟家庭脱不开关系。 因为在家里不受认可，所以竭力想要在别的地方得到仰慕，得到别人的关注。 因为被万分强调自己家不如别人家，所以下意识觉得自己生来低人一等，在压抑下不敢反抗别人。 父母，孩子，明明谁都谈不上犯错，但就是会招致痛苦世间很多事皆是如此。 “你看什么看！” 等到父母离开，刘星转身瞥见周科，难堪的表情再下一层。 他脸色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 “看也没用，你的脑子在魔导师考试里不管用！凭你的资质，还是早点滚回去背书做题吧！” “好啊。”周科无所谓地摊开双手，“我回去读书，然后考进中京大学，毕业应聘魔道协会的文职工作，天天闲着没事就查你的魔导师证件。” “你！”不擅长嘴皮子功夫的刘星一时语塞。 “刘老弟，跟这种低级废材较什么劲。”安东尼尼摇晃着上身走来，说唱般地对周科比了几个中指，“我们以后可是高贵的魔导师，跟他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哼，也是，这几天我一直在努力解读真理，现在已经快有理之力六段的水准了！” 周科和李华相顾无言，两人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李华不用多说，资质理之力七段，觉醒真理的时候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六段。 周科这几天吸收d级魔晶石，尽管没有完全吸收，但也有了理之力七段的以太量。 相同乃至更短的时间，刘星从理之力五段升至快到六段，他则是从微乎其微的理之力一段升至七段。 “路易斯说的没错，魔晶石真是个好东西啊。” 叭！ 等到两点半准时，载满学生的大巴驶往公路，又跨过大桥，向着城北的郊外行进。 魔导师考试不是笔试，自然不可能在学校进行。 约莫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巴渐渐慢了下来，一座风格近似于古罗马角斗场的庞大建筑映入眼帘。 与朴实无华的砖石不同，建筑宛若白银所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隐约可见一层奥妙的能量膜在表层流连。 “那应该是实体化的以太吧。”周科想到。 很快，大巴停在了入口，他们这些学生被司机催促着下车，步行进去。 “哇，这就是我们的考场吗？好气派！” “据说是公会的魔导师平时训练的地方。” “怎么感觉好古老，一点儿现代设施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会是那种充满科技感的钢铁基地。” 学生们皆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好奇又兴奋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周科也不例外，他的大脑活跃运转，完全进入记忆摄影模式，力求将这栋巍然华屋的每处细节记录下来，好让其以后出现在他撰写的童话里面。 沿着拱形的昏暗通道复行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 恍惚间他们已经来到角斗场的中心地带，鼎沸人声不绝于耳，密集的人群拥堵在眼前。 周科踏足土黄细砂，昂头朝高处仰视，就在头顶正上方的位置，居然悬浮着一面面虚拟屏幕，现代化的风格与此地格格不入。 “最后一批考生到达考场！”虚拟屏幕响起嘹亮的播报声，同时周科刚刚走出的入口怦然落下一道铁闸。 “考试就考试，整的跟上刑场一样。”被吓了一跳的李华小声埋怨。 “下面有请三位主考官讲解考试规则。” 万众瞩目的中心，三位穿着得体的身影在至高处的特等席位隆重亮相。 三人之中，周科只认得一位。 那人身穿灰色西装，额间几缕发丝如昆虫触须般吊落，正是一个星期前来广场第一中学考核真理的鲸目。 代表魔道协会的他稳稳坐在最中间的主位，分量相当厚实。 “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魔道协会·百越省负责人——鲸目主考官！” 无需学生识趣，围站在特等席旁边的百来位监考员齐齐鼓起响雷般的掌声。 鲸目不苟言笑地起身，点头示意，再坐下。 “第二位主考官是【祥瑞公会】的分会长，柳惜书。感谢祥瑞公会为本次考试提供的人力支持！” 这次轮到左侧的人站起，那是位戴着圆框眼镜的文弱男子，有一身书生气，模样看起来比鲸目还要年轻许多。 “祥瑞公会”周科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不奇怪，好比是从未到过国外的人也知道埃隆·马斯克，从不打篮球的人也知道姚明，从不关注艺术品的人也知道梵高。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当某一事物知名度高出一个限度，难免会进入大众视野。 而祥瑞公会就是魔导师公会里的典例。 它是中州规模最大的公会，人员有近十万人之数，分公会遍布全国。 这仍不止，要论祥瑞公会声名远扬的根本原因，还需谈及一个人——祥瑞公会会长，祥麒麟。 传闻在五十多年前，中州曾遭遇由十多个小国联合组建的魔导师结社入侵。 当时的祥会长卫国驻守，以一己之力，独战千敌。 这场人数差距悬殊的搏杀，最终却在全世界张口结舌的注目下与夜幕同寂。 千来号精锐血溅沙场，无一生还，尽数葬落在国境线以外。 境外的一边，伏草是黑红的，树梢是皑皑白骨，山岗是肉沫堆砌的。 境内的界碑，却是光洁如新，一尘不染。 没人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够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没人胆敢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听说中州国境线的天空，降下了金色的骤雨。 也正是在那场震撼蓝星的【黄金雨战役】过后，祥会长成为首位被列入『月映』级的魔导师。 对了，忘记说明，魔导师的等级总共分为六级，由低到高，分别为： 荧惑。 烛芯。 焰环。 花火。 星尘。 月映。 这也是为什么魔导师那么看重资质。 就像你玩英雄联盟，你开局理之力一段是一级，人家理之力九段是九级。 一级打九级，你拿头赢？ 更别说，人家的经验条还涨的比你快。 指不定你到六级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到十八级去了。 这些信息都是周科从魔道协会的官网上浏览到的，是对外公开的，不算什么秘密。 第33章 毕月乌之门 “好帅！” “你看见没有？他刚刚对我笑了诶。” “感觉我的小心脏被丘比特射中了一箭，现在已经残血了。”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当零。” “？” 柳惜书微微躬身后坐下，谦谦君子的气质瞬间俘获了大片女高中生的芳心，考场刮起一阵阵桃花开的春风。 “这一届的考生很有激情嘛。”柳惜书倾听着下方的骚乱，雅趣地笑道。 “我倒是觉得跟考试无关，大多都是冲着你这张小白脸。”旁边的老大叔鲸目不置可否。 没有理会考场内的动荡，播报声继续介绍着： “第三位主考官是来自【炎帝公会】的副会长，祝旭升。感谢炎帝公会为本次考试提供的装备支持！” 一个腰肥肚圆的中年男人从右侧座位起身，考生对他的反响自然没有柳惜书那般激烈，甚至不如鲸目。 “炎帝公会”周科略有耳闻。 “就是广城的新晋公会，最近在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呢。”唐红柠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过为什么是副会长？我还以为能见到那个觉醒《山海经·祝融篇》的祝焱呢。” “可能是因为他太烧被限流了吧，毕竟他名字里有三个火。”周科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你这是什么新式冷笑话吗？”唐红柠尴尬地笑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周科的神奇脑回路的。 其实认真来回答问题，周科亦是能答得上来的。 之所以是副会长坐席，而不是会长祝焱，完全是因为祝旭升是祝焱的父亲。 大家往深层次想想就能明白，年轻得过分的祝焱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创办魔导师公会？ 还不是他父亲的财团在背后推波助澜，借着天才之名炒作。 尽管明眼人一眼看穿，但确实有着话题度，起码最近几天的热搜，炎帝公会的热度仅在魔导师考试之下。 周科刷了那么多手机，知道的不少。 他还知道，这次百越省的魔导师考试。 由祥瑞公会提供人手，神农公会提供医疗，炎帝公会则负责提供装备。 相较于前两者，后者的支出要占据大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不要脸，但也是在给新晋的炎帝公会在大众面前表现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向魔道协会示好。 唯有如此，公会今后的发展才会顺风顺水，没人敢鸡蛋里面挑骨头。 “原本还有第四位来自【神农公会】的主考官，但是由于事务繁忙，无法亲临现场。让我们感谢神农公会为本次考试提供的医疗支持！”播报声略带遗憾地说道。 神农公会没来不是摆谱子，奶妈这个职业有多忙，玩过游戏的心里都门清。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等到介绍完毕，鲸目瞥了一眼手表，说道。 “我第一次担任主考官，没有经验，全听鲸目主考官的。”祝旭升陪笑着。 “那就开始吧。”柳惜书用掌心托了一下眼镜，随即挥动手势。 特等席下，一位全身装配着玄黑色盔甲的高大男人猛然跃起。 这一跃不得了，足足有二十米高，直接把没见过大世面的考生们给吓呆了。 男人右手捏着一把青铜色泽的钥匙，往半空插入，以太灌注，拧动滑落！ 嗡——！ 更加玄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男人单膝坠地的后一秒，被钥匙划过的空间竟开裂处一道缝隙。 缝隙慢慢张开、阔大。 最后由两边化成实体的青铜门扉，门内的空间不住搅旋着，变作紊乱无序的彩色漩涡。 那漩涡有着世间一切的色彩，让人看上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引。 “这次的考试内容是——毕月乌之门！” “毕月乌之门，西方第五宿，主团结、守护。” 播报声再度介绍，“此乃武斗之门，智慧用处甚微，全凭武力取胜！” 但凡周科的思维像个正常人，听到这些话心里都得凉半截。 然而失去最大手段的他依旧瞪着那对高高挂起的死鱼眼，比之主考官都要冷漠。 “原来钥匙是这么用的啊”周科偷瞄着黑盔甲男人手里的青铜钥匙，想起被他藏在家里的那把鬼钥匙。 “下面进行武器挑选环节以及按学号随机分队，时间不多，请务必在三十分钟内完成。” 随着播报声沉落，土黄的细砂拔地崛起，一面面武器柜陈列在考场边缘。 刀、枪、剑、戟、斧、钺。 钩、叉、鞭、锏、锤、戈。 镋、棍、槊、棒、矛、耙。 十八般兵器，琳琅满目，无所不有。 “有任何问题，可以跟场内的监考员报告。” 这句话没多少人听清，在武器柜升起的时候，人群就已经沸腾起来了。 几乎每一位考生都火急火燎地冲向心仪的武器，生怕被别人抢走。 黑盔甲男人见到身边不断跑过生龙活虎的考生，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叫吴败，祥瑞公会的成员，等级·烛芯十段。 目前在祥瑞这种大公会中仅是个低层队长，不过若是他能争取在明年之前突破到焰环级，便能晋升中层。 他的资质算不上好，想当年也曾像如今这些考生一般在魔导师考试里奋力拼搏过。 看见他们，如同是看见当初的自己，心怀不禁感慨万千。 “你好，监考员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好，同学你尽管问！” 或许是回忆起以前，或许是这位学生特别有礼貌，吴败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保证解决问题。 “请问携带武器有数量限制嘛？” “呃没有。”吴败愣了一下，往年没有考生问过这种问题。 毕竟武器又不是带在身上就有属性加成，反而会因为重量妨碍行动。 正常人都只拿一件，极少部分心性特别谨慎的，或许会拿两件备用。 他有些不解地转过身来，赫然看见身上背了好几把戟的周科。 “哦，谢谢。”不等吴败想通，周科又说：“正好，听说最近铁价升到每斤一块二了。” 第34章 城市守卫战（一） “喂，你等等！武器之后要回收，不允许带出考场的！” 眼见周科要去继续去糟蹋更多的兵器，吴败急忙拉住。 “啊，好吧。”致富计划就此泡汤，周科惋惜地卸下身上的一剑、双刀、三斧、几戟 吴败有些无语。 这家伙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来占小便宜的？ “那我就拿少一点吧。” “你就不能只拿一件吗？”吴败忍不住吐槽。 “我这是飞刀，一件怎么够。”周科挑起轻薄的柳叶刀示意。 “”吴败无话可说。 “我有两把飞刀，一把叫射，一把叫啊。”周科一边穿戴专门收纳飞刀的腰带，一边自娱自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抄谁的台词。”吴败见周科拿取第三把飞刀，“那你第三把刀叫什么？” 周科眨了眨眼睛，语气竟变得有些兴奋：“你确定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几把刀的名字连续念出来吗？”说话间，他接着收了第四、第五柄飞刀。 “不了，我不要千万别！” 吴败脸色巨变，他终于意识到周科的无底线。 面对双足飞龙亦未曾退缩过的他，却是在此时此刻，脚步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步。 并且真诚希祈着待会不要跟周科分配到同一小队。 是的，为了尽可能地保护考生的人身安全，每20名考生会配备一名监考员。 监考员不得以任何形式帮助考生，仅能在考生主动放弃考试资格后，出手救助。 然，即便是如此疏远的关系，吴败也不想与周科产生牵连。 往好的说，跟周科多聊几句，他接下来的几天都会睡不好觉。 往坏的说，他有可能会精神受创，道心破碎。 “二十分钟过去，相信我们的考生已经挑选到称手的兵刃，现在开始分配队伍。” 虚拟屏幕不再播放考场各处的画面，上边滚动出一行行名字与照片。 有考生的，也有监考员的。 周科与吴败皆是不约而同地仰头看向虚拟屏幕，直到看见他们两个的姓名和照片出现在同一列。 “看来我们很有缘呢，监考老师。”周科笑脸盈盈，手掌似是有备而来一般搭上了吴败的肩膀。 假意拿兵器当废铁卖也好，故意说怪话也罢，为的都是想看别人难以忍受又不得不接受的扭曲表情。 没错，周先生就是如此生性恶劣的人渣。 “唉，叫我吴监考就行。”吴败认命地叹出一口气，短短几秒间竟沧桑了几岁。 “我叫周科，请多指教。” “你应该说请多关照。” 在两人一方愉快一方痛苦的交谈中，活蹦乱跳的声音插了进来。 “咦？这么巧呀。” 唐红柠甩着单马尾找到了这里，她乐呵呵地对周科点头，再对吴败说： “你好，吴老师，我是你小队的唐红柠。” “嗯，你好。”吴败老气横秋地应了一下，便没再作声。 周科见无法从监考员这边找乐子，就继续跟取得一柄长枪回来的李华聊天。 似乎是上一次【鬼金羊之门】把他俩的缘分耗尽，他们这一回没有被分到同一小队。 起初得知分队不同时，李华是哭丧着脸的，随后见到苏舞谧在他们小队，这货瞬间喜笑颜开起来。 变脸之快，犹如翻书。 因为【门】是武斗型，而非智慧型。 如果是需要智慧通关的门，李华将毫不犹豫地对科仔哭爹喊娘。 如果是小队之间相互竞技类型的门，他将誓死与科仔一队，不是情义的问题，也不是觉得跟科仔在一起就必定会获得胜利。 而是他熟知科仔是一个怎样无底线的人，与其作对会非常非常非常难受。 要是科仔真心想要胜利，上至赛前堵门群殴，下至放药绊脚，都干的出来。 胜之不武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胜。 或许到有人最后会胜过科仔，只是胜利的代价太大了。 然而现在是武斗类型的门，李华还是比较相信理之力九段的苏舞谧。 想是这么想，面上可不能这么来。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努力装成一张哭脸，就差挤出两滴眼泪来了。 “科仔，我们不能在一起了，我明明超级想跟你一队的，呜呜呜。” “我也是，虽然没你那么恶心，但我真的很想跟我的同桌一队，可惜啊，天命如此。” 周科亦是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嗯，挺真的，真到有点假。 “对分队结果不满意的话，是可以申诉交换的。”吴败在旁边听得不忍心，好心提醒了一句。 唰！ 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分开，陌生到好似从未拥抱过。 “那个啥，保重。” “啊，保重。” 两人背对着挥手，直接从生死之交过渡到老死不相往来。 李华心想：开玩笑，有大腿抱，何必跟混子混。 周科心想：开玩笑，能单飞，带什么混子。 两人的表面兄弟情谊看得邻边的围观群众尽是汗颜。 “好了，既然大家对分队没有意见，我们就进去吧。”吴败指着虚空敞开的青铜大门，说道。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支小队进入。 “记住，待会进到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听到我的指令后再行动。”他神色严肃，让人不敢不从。 怀揣着各不一致的心绪，二十一人组成的小队踏入门扉。 恍惚间，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再度萦绕周科大脑。 他现在已经有些适应了，脚底踩实时，身形仅仅晃了一下，不像其他考生，扑了个大踉跄。 周科嘴角掀起微笑，思维迅速活跃起来，在其他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勘察四周。 “这次是露天广场？难道要让我们以广场舞决出高低？” 与【鬼金羊之门】那时的状况大为不同，周科现今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宽敞明亮的广场。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抬头即可仰望碧蓝的天空，附近还有景观喷泉与修剪得当的花圃。 完全想象不到在这种地方要怎么进行魔导师考试。 就在这时，一道寰宇天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本是个美丽和平的世界，直到某一天，袭击人类、令世界陷入混沌的神秘怪物突然出现！ 它们正在进攻这座城市，你们的目的则是守卫城市的和平与安宁。 高举旗帜吧！奋力抗争吧！凯旋高歌吧！卫士们！ 我宣布，城市守卫战——正式开始！” 第35章 城市守卫战（二） 【击杀普通怪人获得1积分】 【击杀精英怪人获得3积分】 【积分可用于在安全区内的积分商店购置道具】 【未击杀怪人首领之前，怪人将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城市守卫战结束后，持有积分最高者可赢得“卫士的恩赐”】 【本次守卫战，荧惑级以上的魔导师没有参加资格，无法获得积分】 线状天幕构筑于高空，以文字与声音向考生们宣告规则。 接着，文字逐行修改，变幻成一列列的名字。 每个名字后面跟随着“0”的数字，代表各自持有的积分。 “原来如此，单纯的比试杀怪效率嘛？有点儿无聊啊。” 周科阅览着上述说明，大致明白【毕月乌之门】以及魔导师考试的规则。 “考生们准备应战，监考员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注意考生安全！” 在规则补全的顷刻，吴败的大嗓门扩至全场。 由他负责打开【毕月乌之门】即可看出，他是监考员队伍的总指挥，同时也是战力最强。 没有时间多作思考，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露天广场外面不断传出。 考生们远远看见有慌乱的人群在逃亡，那些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是日常休闲风，与蓄势待发的他们完全不同。 “监考员老师，那些人是谁？”唐红柠疑惑地问道。 “那不是真人，是【门】设定的场景，每次通关都会重置，你们可以把他们当做游戏里的npc。”吴败声音清晰地解释道。 考生们一听就没在意，注意力全数被追逐人群的“怪物”所吸引。 那些怪物竟也是人形的，没有衣物，通体是动物特征的鳞片或皮毛，顶上亦是一个个熊头、蛇头、狗头 形象不太真实，倒不显得恐怖，反而有点儿像是从假面骑士片场跑出来的。 见怪物或者说怪人的长相并不狰狞恐怖，考生们悬着的那颗小心脏也稍微放松了下来，纷纷高喊着冲啊杀啊奔赴战场。 率先出击的是周科熟悉的身影。 刘星右手握着一柄古风长剑，左手则捏着一个矿泉水瓶。 仔细观察，他腰上几乎别了好几个同种牌子的塑料水瓶。 “《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他哼声高喝，并把打开的水瓶倒在头顶。 哗啦啦倾洒的凉水湿透了刘星的头发，再浸透到他的衣服和鞋袜。 然而他的速度却是不减反增！ 这就是他的真理能力，在淋湿的状态下，奔跑速度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以太涌动在双腿，刘星的身形顿时化作一道超越人类短跑记录的残影。 一个鸭头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寒光四射的长剑瞬息间贯穿了它的身体。 连哀嚎也留不下来，被秒杀的鸭头怪人身体变黑，很快就融化在空气之中。 天幕的数字在同一时刻发生了变化。 刘星：1积分 最顶上，最显眼的那一列赫然变成了刘星的名字。 抢先夺得积分的刘星先是抬头望了一眼天幕，又迅速找到周科的位置，心满意足地比出一个倒竖拇指的手势。 可是随着其余考生的入场，他的排名很快就被挤到后面，就连冲向周科的眼神也被接踵而来的人群挡住。 爽了，但没有完全爽。 另一边的周科更是对挑衅视而不见，这种不会危害到他个人利益的事情，不管做多少遍，他都不会有感觉。 毕竟周先生打出生起就没长过脸皮。 脸皮比城墙厚，起码有攻破的可能。 可是当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有点意思。”周科一点儿不着急行动，睁眼看着怪人被一个个击杀，数量越来越少。 “《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真理的名字不咋地，但能力称得上好玩。” 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判断，他就已经从刘星的一系列举动中摸清了其真理的具体效果。 他又接着看向安东尼尼所在的方位，后者正面朝一个牛头怪人，张开那双肤色较浅的手掌。 雪白蓬松的棉花从掌心弹出，牛头怪人冲撞在上边，居然反被弹开，而安东尼尼几乎一步未退。 趁着牛头怪人喘息的空隙，安东尼尼急切用胳膊锁住其喉咙，令之窒息死亡，成功夺下1积分。 表现突出的远不止他们二人，许多考生在此时大放异彩，冰凌、藤蔓、火球在广场与公路的交汇点肆意纵横，更有力气激增者，一斧头将轿车劈成了两半！ 一时间让周科啧啧称奇，不知道该先观赏哪一边。 吴败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你当你是主考官啊？你也快去杀怪得分！” “不急不急，待我稍作思量。”周科摸了摸下巴，依旧没有紧张的情绪。 不过他这回确实不是敷衍的说辞。 在四处扫看过后，周科单手按住肩膀，拧动脖子做出热身的动作。 随后又将右脚往后退开半步距离，上身前倾。 唰！ 就在吴败眼皮子底下，周科的身影模糊着消失。 “不对，这是视觉残留的残像！” 吴败的瞳孔猛然收缩，转头望向另一侧，周科的背影已经快要远离出几十米开外。 “这小子比最先拿下积分的那名考生还要快，难道他的真理能力也是提升速度？” 周科当然不清楚吴败脑子里在惊讶些什么，他疾步奔跑着，尽情享受着强风吹拂的雀跃。 “这种感觉棒极了！”他像是嗑嗨了一般，完全无视掉一路上举手抬足间就能杀死的怪人。 并最终在一位跌倒的老婆婆身前减速停下，背对着说出本该不属于他的台词： “老婆婆，你快走，我来保护你。” 这番浩然正气让周围的人为之动容，可怪人却不管，生着一个螃蟹脑袋的它举起剪刀形状的钳刃横着斩切。 寒芒匆绽，剪刃逼人。 这只螃蟹怪人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实力平庸的考生极有可能会被它一刀砍成两截。 而在周科眼里，这种攻击则是不折不扣的慢动作。 他抬起膝盖，手肘下落，稳稳当当地将螃蟹怪人的剪刃禁锢在骨头之间。 再稍一发力，剪刃噼啪碎成玻璃，每一块残骸都能映照出怪人的凄惨死相。 第36章 城市守卫战（三） 咻！ 数不清的破空声连成一线，激奏出肉体穿刺的血腥乐章。 周科再回头时，身体各处插满着柳叶飞刀的螃蟹怪人缓缓倒下。 与此同时，【毕月乌之门】的声音在他脑内提醒。 【你已消灭一个精英怪人，获得3积分】 【你已守卫一位市民，获得100积分】 前一个很正常，后一个有点出乎周先生的预料。 “这么大方啊。”周科扬了扬眉头。 根据他对“城市守卫战”的含义推理，他知道保护那些像是npc一样的市民会有额外奖励，但他的确没想到会有那么多。 “那我是不是可以故意引怪人过来袭击阿婆，再用保护行为来刷分？”周科一边和善地拉起老婆婆，一边心里想到。 他这边还在策划着恶毒的阴谋诡计，却不知外面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鬼东西？怎么有个人突然飙到第一名去了？” “103分？作弊了吧？第二名的苏舞谧才13分！” “怎么可能！这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吧，他三秒钟杀一个怪人？！” 拼死拼活才拿到个位数积分，甚至至今仍旧没有积分的考生顿时悲声载道。 【毕月乌之门】外面，坐在特等席位的三位主考官不仅可以看到积分榜的变化，还可以随时调动摄像画面，精确锁定到周科的位置。 “哦？没想到这一届的考生如此之快就察觉到隐藏的得分规则。”柳惜书对周科不吝赞赏，“我记得往年最快的一届也是在十分钟之后才发现的。” “”鲸目没有评价，显然他认出了周科。 “这位考生聪明是聪明，但是资质不佳，单靠耍小聪明是没办法在魔导师考试里脱颖而出的。” 祝旭升低头看了一眼周科的资料，并不抱期待。 “其他考生很快就会知晓新的得分规则，他目前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我就说他怎么不着急。”待在安全区内的吴败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况，但也能从积分的变动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他毕竟不是第一次监考百越省的魔导师考试，不至于大惊小怪。 只是好奇周科能在榜首待多长时间。 “【魔道学院】会在省排名前五十的考生中筛选入学者，一个省分为三个考场，也就是说在每个考场里最低也要进到前20名。” 吴败看着积分排行榜，属于周科的第一行的积分正在以100一跳的巨大幅度发生变动。 “考试结束前，你能让自己不跌出20名开外吗？” 百货商场二楼。 呜—— 破天的象鸣吹出冲锋的号角，奔踏的柱蹄震动着大楼的根基。 象头人身的怪人以直线规划出道路，一往无前的气势宛若要将这条道路的一切化为乌有。 而正正处在这条道路的周科依旧是不紧不慢，没有退让。 他眼睁睁地等着象牙贯穿又推动一个个报废的收银台和货架，堆砌成山岳般倾压而至。 然后，在二者即将交汇的一刹。 周科，原地消失。 再在后一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象头怪人的身后。 “动作太明显啦。”他似是在嘲讽，又似是在抱怨地掏了掏耳朵。 完全不见其手上动作，但是象头怪人的后脑勺俨然多出几柄没入脑髓深处的短刃。 那是致命伤，已经没救了。 “嗯？”周科刚准备转身去回收飞刀，直觉突感不对。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下身蹬起后跃。 几乎是在脚掌离地的瞬间，一只反射出金属光泽的利爪破土钻出！ 要是慢上一步，周科少说得交代一节小腿。 趁着自己尚未落地，对方尚未钻出，他试探性地掷出两柄飞刀。 哐当激撞，薄刃被金属利爪轻松格挡。 怪人也伺机跳出地底，暴露出其上白下黑的平钝皮毛。 “啊，这次来的是蜜獾嘛？”周科这边落地稍微快些，因此在蜜獾怪人出土的时候，他就已经疾冲着蹬出一脚。 恰恰在对方拔出下半身之际，飞踢迎面袭来。 它还未看清楚状况，就被周科踢得在空中翻飞。 咻！ 周科还想着乘胜追击，谁知又是一声破空追至，他果断伸手拦截。 一枚冲击力极强的箭矢被牢牢攥紧在掌心，停留在他眉心三公分的距离，不得寸进。 周科往箭矢射来的方向俯视，在一楼的自动扶梯边上看见了一只浑身长满棘刺的豪猪怪人。 对方此时又从背部拔出一根棘刺，当做利矢搭上弯弓。 “居然还有远程兵种，有趣，有趣。” 周科越来越觉得报考魔导师考试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单单是眼下的所见所闻，就值得他跑一趟。 咻！ 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像是传递着某种信号，被踹得七荤八素的蜜獾怪人凶相毕露，两臂利爪挥动如镰。 两方攻击一前一后，全然封死周科的躲避空间。 躲箭矢，就会被蜜獾怪人寻到破绽。 不躲箭矢，脑壳就会被开出一个血洞。 “那就不躲了吧。”周科微笑着给出答案，他转头看向一楼。 诡谲的目光绕过箭矢尖锐的棘刺，沉落在豪猪怪人身上。 豪猪怪人被盯得寒意渗骨，没等它不太发达的大脑想明白，利矢正中周科眉心。 然而，周科依然在笑。 笑得诡异，笑得毛骨悚然，笑得支离破碎，成了镜花水月中的尘光倒影。 那是虚假的幻影。 当豪猪怪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周科本尊像是索命的幽魂一般出现在其旁侧。 手里紧握的从豪猪怪人身上取来的第一枚棘刺化作无情的凶器，贯穿回其主人的体内。 “你刚刚不是射的挺开心的嘛？” 一次来回远远不够，周科拿着棘刺瞄准豪猪怪人的脑袋捅了个七八次来回，估摸里面的脑浆快要搅拌成浆糊才肯罢休。 他小心地捏住对方的脖子，提起对方的身体，将之作为满是尖刺的投掷物丢向二楼的蜜獾怪人。 第37章 城市守卫战（三） 说来也怪，普通的怪人被杀死后会自动消失，精英级的怪人则会保留尸身，仿佛是刻意将两者区分出来。 懂得放冷箭偷袭的豪猪怪人毋容置疑是精英级，那棘刺根根外竖的背部有着扎穿岩石的威能，呈现出球弧状，挺拔着令人万箭穿心的险恶。 唯一存活的蜜獾怪人再是胆大，也不敢硬接，着急想要闪到远处。 却是料想不到，狡诈的视线早就如同地狱深渊的魔眼一般盯上了它。 只见周科侧出一个身位，手腕曲张，做出投掷的发力动作。 “啊，事到如今才想逃，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破音锐鸣，以远比作为箭矢时更快的霆雷之速，黑白棘刺在眨眼间贯透了蜜獾怪人的大腿，并与后方的墙柱钉固在一起。 被拖住下身的蜜獾怪人无力躲避，只能恐惧地狞视着半空的尖刺黑影越变越大，直至眼球被刺穿，脑浆被捣毁。 “呼不管到了什么地方，考试果然都是一件累活。”周科抱怨地吐出一口浊气，拿衣袖擦拭了一下脸颊的血渍。 这些血渍全部来源于怪人。 他走出商场大门，确认了一下附近暂时没有敌人，又抬头瞅向天幕：“加了109分，看来守卫市民增加的积分是按次数，而不是按个数来算的。” “那抓再多市民也没有用处，看管起来还费劲，干脆放走几个吧。”周科自言自语着回到商场。 似乎是听到说话的内容，被麻绳吊在二楼与一楼之间的无辜市民们晃荡着求饶。 “救命！救命啊！” “不管要什么都可以给你，先放我吧！” “先放我！我上有老下又小呸呸呸！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很可怜啊！” 他们都是来不及避难的商场员工，被周科救下后，还没客套上几句感谢就遭受到捆绑之刑。 原因是周科计划留住多位市民，然后将怪人引来，自己再出现救场，一次性可以多刷好几百积分。 可是事实证明，这种缺德的小手段是不予通过的。 周科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偏心地放走哪位，于是谁都不放，找张椅子坐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罪与罚》 被死亡浸润淋漓的黑红之书翻到第三页，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污秽地蠕行。 【你残忍地杀害了弱者，恐虐点数+1】 【你残忍地杀害了弱者，恐虐点数+1】 【】 【当前的恐虐点数：131】 【『恐虐』对弱者的鲜血感到厌倦，现在去收割更强者的颅首吧】 【你已解析《罪与罚》第一论点·掠血者】 随着恐虐点数的提高，周科的体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力量和敏捷的提升尤为明显，其次是耐力，以太量倒是基本没有改变，依然停留在荧惑·七段的水准。” “这份所谓的杀戮机能追求的是纯粹的肉身搏杀，不太在乎魔法的才能。” 周科接着看向真理的第四页，那里有新的指引。 【名称：掠血者】 【等级：f】 【效果：杀死与你实力差距过大的弱者不会再增加你的恐虐点数，但会修复你的体力与伤口】 【备注：『恐虐』不在乎你恃强凌弱地肃清弱者，祂不曾过问血与颅从何而来，但你不能只杀弱者】 “啊，积分不让我占小便宜就算了，连刷点小怪的奖励都要剥削，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真理？” 新能力的到来一点儿也不值得高兴，周科剩余不多的杀怪热情被彻底浇灭，他本就不喜欢干体力活。 【第一波怪人攻城已结束，请卫士们回到安全区休整】 就在周科犹豫着要不要摆烂的时候，一条来自天幕的讯息在他眼前弹出。 魔导师考试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 安全区内的露天广场早已不复当初的斗志激昂，考生们不是气色萎靡，就是躺地惨嚎。 考生有着以太强化，大多是比怪人强大没错，但是架不住怪人数量众多。 刚开始体力充沛，连续对付三四只不在话下，那第五只怪人呢？第六只呢？ 杀完六只普通怪人，也不过是6积分。 杀怪时还要注意不能被怪人所伤，不然在没有治愈类真理的情况下，接下来就得带伤作战。 考试限时十二小时，意味着他们必须一刻不停地东西奔波，不仅要提防怪人，还要与其他考生竞争。 可是，越是拼搏，他们就越是绝望。 望望头顶，城市守卫战的积分榜排名。 第一名，周科：1063分 第二名，苏舞谧：120分 第三名，唐红柠：49分 第四名第四名以及往后的就不用看了，他们皆与前一名差距不大。 唯独第一、第二名，简直是两座泰山横跨在他们眼前，怎么都攀越不过去。 尤其是那个考试前默默无闻的第一名，一千多积分？他们完全不休息地奋斗到十二小时的最后一秒，都不可能达到那个分数！开什么玩笑！ 苏舞谧的第二名，他们认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苏舞谧的聪颖天资，对方操纵引力压碎怪人的堂堂身姿，众人看在眼里，没人胆敢质疑。 周科却不一样，几乎没人见到过这人的身影。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周科作弊，并向监考员举报，得来的又是不予理睬的回应。 这下子非但没有澄清周科的清白，反而更使名声一落千丈。 不少人谣传周科是哪位大公会高层的私生子，哪位财团董事的独生子保送生，更有甚者传出周科是被【神农公会】的美女主考官包养的小白脸！ 主考官之所以缺席，就是为了避嫌！ “喂，你们快看！” “是那个作弊者！” “你们看他的样子，一点战斗后的疲劳都没有，绝对是作弊了！” 拿着一瓶可乐的周科悠哉悠哉地走进安全区，瞬间就吸引住了考生们愤慨的目光。 天幕显示着人头照片，没办法隐藏，只要没脸盲就认得出周先生那张垂着死鱼眼的丧气脸。 第38章 城市守卫战（四） 切身体会着针扎般饱含恶意的眼神，周科打了个碳酸味道的嗝，友好地挥挥手：“下午好啊，各位，喝下午茶了没有？” 不出意料的，没有人搭理他，并且恶意的浓度再次上升一个梯度，空气中隐约飘散着酸苦的滋味。 明明被众人敌视着，周科却觉冰可乐都甜美了几分，“真好啊，我就喜欢这种想弄死我，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桥段。” 他十分自然地逛到正在做着书面记录的吴败身边，“吴监考，在摸鱼呢？” “我在统计丧失考试资格的考生名单。”吴败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自来熟，“话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败很快就把文件收起，不过周科还是偷看到了一两眼。 “第一轮就有155人被淘汰啊”他心里暗道。 这一百五十五人尽是忍不住向监考员发起求救的考生。 其实他们大多并没有受到什么无力再战的严重伤势，甚至有一些状态算得上良好，只是心里面觉得自己不行，自然而然就真的不行了。 他们参加魔导师考试之前，都是平凡的高中生，纵使觉醒真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适应生死搏杀。 当然，世界上总有些人是例外的，他们天生就是违规的存在。 而魔导师考试的最大意义，就是将这些明烁的钻石从沙堆里摘选出来。 “来，特意给你带的。”周科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罐饮料。 “贿赂我？”吴败瞥了饮料一眼，提防着没接。 “贿赂你的话，可以让我多带几斤铁出考场嘛？” “都说了，那些是武器，不是让你卖钱的废铁”吴败心累地说完，终究是接过饮料，他寻思总不至于被一罐饮料要挟住吧？ 然而，他还是太小看周先生的心眼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周科期待的小眼神，也没有确认饮料外包装的他仰头畅饮。 “唔？！” 当饮料淌过拉环，流进吴败的口腔，开始强暴他的味蕾，并扶摇直上冲击鼻孔与天灵盖的时候，他姗姗意识到不对劲。 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把吴败的大脑熏成一片空白，感觉有十万头吃了化肥拌饭的猪在他嘴里准时出恭！ “呕——！” 吴败愣是一口都咽不下去，直接从鼻孔和嘴巴喷出咖啡色的粘稠液体。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拆去铝罐上的包装，发现在红色的可乐包装纸下，居然还有着另一层包装。 那才是饮料被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皮蛋猪肉味奶茶。 “果然不好喝啊，我就说这种口味的饮料怎么可能好喝。”周科在旁边摇头叹声，一副早料如此的神情。 “那你给我喝？！”吴败忙着呸去舌头上的腥味，话都说不利索。 鉴于他直到现在仍没有爆出粗鄙之语，说明素质是相当高雅的。 “因为我很好奇它的味道啊。”周科如实回答。 “你好奇你自己喝啊！！！” 吴败再好素质也忍不住，但他又不能太过发泄，怕不小心把手里的铝罐捏爆，溅一身臭水到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罐“生化武器”放进垃圾桶，难以理解地说道：“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所以别的同学都没给你好脸色！” “哼，弱者才喜欢扎堆。” “你一本正经地说出的那种大反派台词是闹哪样？要逆天啊？” 吴败不知怎的，平日里不喜多说废话的他愣是被周科逼得长篇大论。 要是吐槽可以积蓄以太，估计他现在早就突破了封停已久的瓶颈。 “好了，礼你也收了，是时候还人情帮我个忙了。”周科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坐到了吴败旁边。 那副理直气壮的态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才给了吴败几百万呢。 周科手指往下拉，同时心中默念。 唰——，一片缩小版的天幕出现在他眼前。 上面排列出三个方块： 【卫士怒火：首次遭遇致命攻击会进入10秒的无敌时间，此时免受任何伤害，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所需积分：1】 【惊喜盒子：没人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所需积分：1】 【倾国倾城：市民对你的初始好感度+40。所需积分：1】 这是积分商店，他回到安全区的那一刻就弹出了相关信息。 “积分商店第一次购买的商品都是固定的这三个，而且有优惠，统统只要1积分。” 吴败拿起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漱漱口，竟真的不和周科计较，富有职业精神地解释起来。 该说不愧是整个监考组的总指挥，领导气度实在不容小觑。 “你买完其中一个后，商品就会全部刷新，到时候就没那么便宜了。” “哦，也就是说我最好从这三个里面选一个了？”周科有些选择困难。 “根本不用选。” 吴败摇头，表示不需要犹豫。 “我们做过一些实验，【惊喜盒子】只能开出一些饼干糖果或者是空白的小纸屑，运气好最多能拿来充饥。 【倾国倾城】就更没用了，只能让市民跟你多说两句话。” 他从未想过在这两个商品上有所隐瞒，反坑周科一把。 监考员的职责不允许如此，光明磊落的性格更不允许如此。 “为了避免来之不易的积分被浪费，魔导师考试建议考生全部选择第一个商品，【卫士怒火】。” “如果遇到无法脱逃的紧急危险，立马启动【卫士怒火】，这10秒的无敌时间，你是绝对安全的，监考员有充足的时间来营救？” 吴败没有机会再说下去，因为他亲眼看见周科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倾国倾城】。 积分商店面板变换，一道像是山寨网游的劣质五毛特效的金光在周科身上扑闪而过。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为什么要选【倾国倾城】？”吴败嘴巴发干，他自认为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我觉得我配得上。”周科比出剪刀手，自信一笑。 ？ 第39章 城市守卫战（五） 有病，绝对的有病！ 吴败单手扶住额头，脑袋从未有像今天那么疼过。 他下定决心，在考试结束之后，就向魔道学院那边反映，建议在往后的魔导师考试前给学生做心理测试，患有严重心理疾病者一律不允许参加考试。 周科对吴败遭受到多大的精神创伤漠不关心，买到【倾国倾城】的他第一时间琢磨的是待会有美女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是该抱呢？还是该抱呢？等一系列问题。 在短短十几秒钟时间内编撰完未来的三千佳丽的封号后，他忽觉索然无味，继而阅览起积分商店新出现的商品。 正如吴败所言，后续商品的价格变得不太友善起来。 【结实的藤甲：可以抵挡住大部分轻武器的攻击，但是惧火。所需积分：5】 【医疗绷带：拥有加速伤口愈合与止血效用为一身的神奇绷带。所需积分：10】 【怪人杀手：杀死怪人获得的积分翻倍。所需积分：10】 “真贵啊，奸商吧” 纵然有着千分身家，但出于长期以来的节俭习惯，周科仍旧觉得物价昂贵。 这也是正常的，将积分转换，这三件商品至少要斩杀五到十只怪人才可以购买。 并且积分属于消耗品，花费积分会导致排名下降。 不要小看这一两分，在排行榜上一分就相差了几十个排名。 有的考生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名次，甚至连最开始的优惠商品都不舍得购买。 “怎么这店还卖易燃易爆的寿衣啊？”周科认真瞥了【结实的藤甲】一眼，最后选择买下第二项的【医疗绷带】。 藤甲性价比较高，但与他的作战风格不符最主要的是，他怕挨火杀。 【怪人杀手】就不用说了，纯纯的陷阱商品。 积分翻倍，看似很容易回本，可是别忘了，城市守卫战的主要积分来源不是杀怪人，而是保护市民。 1分翻倍成2分，3分翻倍成6分，也远远及不上守卫市民的100积分。 真可谓鸡肋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错的选择。”吴败插话道，“接下来是长达十个小时的持久战，难免受伤，有医疗道具再好不过。” “是啊，我最近换蛋期来了，正好可以用得上。”周科一边将凭空出现的绷带收进口袋，一边抛出一个让人失去搭话欲望的回应。 他没有停手，再次看向新出现的三个商品。 【f级魔晶石：提升以太。所需积分：500】 “没想到会有如此短小精悍的物品介绍。”周科眼睛往后半段看，“更没想到狮子能张那么大的口，这物价没人管管的嘛？” “不贵了，f级魔晶石完全吸收可以让荧惑级的魔导师跳一个小段，让烛芯级五段以下的魔导师升半段，放到现实世界也是罕见的珍品。” 吴败有些意动，若不是超出【毕月乌之门】的等级上限，他也想参与进来。 “你想要？”周科朝吴败眨了眨眼睛，“我可以买给你。” “这怎么行！”吴败当即摆手，可未等他说些刚正不阿的推辞来，周科几乎是秒接了一句：“哦，那算了。” “你特码” 如果他刚才只是客气话，现在铁定要被气得吐血三升。 为了平复心情，吴败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件商品。 【犬之王的心血：饮用后永久提升敏捷属性。所需积分：1000】 又是一件出乎意料的物品。 犬之王是【毕月乌之门】的怪人首领，拥有烛芯级五段的实力，它的心血自然要比f级魔晶石还要稀有。 只是这价格 应该不会有考生那么大胆，敢把承载自身前途的1000积分丢进这里面来吧？ 哈哈哈哈应该不会吧？ 吴败尬笑着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瞄向周科的手指。 恰恰在那一秒，手指点中商店界面。 1000积分瞬间被扣除，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玻璃瓶落到周科掌心。 与此同时，天幕的积分排行榜同步变化。 第一名：苏舞谧：119分 第二名：周科：52分 第三名：唐红柠：49分 不少考生都注意到周科骤减的积分，仰天高呼： “怎么回事？周科的积分怎么一下子少了那么多？” “哈哈哈！我就说他作弊了，现在肯定是被扣掉了！” “那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剩下来的少部分人则是比较理智，纷纷猜测周科肯定是从积分商店购买了什么。 吴败眉头快要凝成一团，忍不住老气横秋起来，“喂喂喂，不是我说你。” “那是谁说我，嘴长你脸上。”周科道。 “那就是我说你！”吴败拳头梆硬，“你以为1000积分那么容易拿的嘛！等到其他考生知道隐藏规则，你就再没有优势了！” 原本靠着将近一千的分差，周科只要老老实实按照第一波那样行动，就算后面陆续被战力强劲的考生反超，保底二十名亦不是什么难题。 “知道就知道呗。”周科端详着小玻璃瓶内的鲜红液珠，表情无一丝动容，“没有优势，那就创造优势。” 他语气轻浮地说完，便拧开玻璃瓶盖，将价值1000积分的【犬之王的心血】吞入腹中。 不多时，腿部翻涌出一股热浪，膝关节跟着变得强健有力。 这也让周科对接下来的狩杀计划更有底气了一些。 周先生曾反复揣摩过“城市守卫战”的含义，起初得出“守卫市民”来得分的隐藏规则。 前不久，他又有了另一个新想法。 说到底，何为“守卫”？ 即捍卫家园、守护人民。 既然在怪人首领死亡前，怪人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那是不是说，击杀怪人首领的人，终结侵略的人，将会获得最为丰伟的战功？ “为了守护而杀戮，这是否也在『恐虐』的默许之内呢”周科舔了舔下唇，虚伪的微笑悬挂如黑色森林的阴森月牙。 “呵呵呵，吴败，你又来害人了。” 两人算不上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一道像是卡有老痰的干涸笑声插入进来。 第40章 城市守卫战（六） 周科抬眼望去，见到的是一位灰衣灰袍的佝偻男人。 男人肤色暗沉，眼睛血丝清晰可见，黑眼圈比之周先生还要显得不健康、缺乏生气，顶着一个仿佛有好几个星期没洗的海藻头，脏得像一个男人。 “你朋友？”周科顺口问道，对方的年龄和体态完全不像是考生。 “唉，算是吧起码以前是。”吴败见到那人，表情明显僵硬。 眼神动摇着，愧疚、不忍与悲伤在里面斑驳着痕迹。 周科看在眼里，暗暗点头：“懂了，前男友。”，自从见过路易斯这一案例后，每逢见到陌生男性，他都会下意识朝此方向揣测。 吴败当然不清楚周科的神经病脑子在想些什么，他以尽量柔和的语气喊出来人的名字： “蛟海，你负责的考生应该不在这边吧。” “我想去哪就去哪，关你何事？” 蛟海是一点儿不领情，昂起头垂着黑眼珠看向周科，玩味地说道：“我奉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吴队长平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出错误的建议，然后诱导你们这群天真可爱的考生送死。” “蛟海！” 吴败大声喊停，脸色涨红，却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科闻言也是多瞄一眼，要是吴败真能骗过他，他非但不会生气，反而还得抬举高看这种人可不多见。 “怎么这么不开心？被我戳破了？呵呵呵。”蛟海没再多说，冷笑着从两人身边走过。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总有一天！” 冰锥般寒利的目光没有回头，唯有沉声的誓言遗落至二人耳边。 搞什么啊，这种像是正妻抓小三的剧情展开。周科心底吐槽。 “你安心考试，刚才的事情不要多想。”吴败沉着脸色说道。 “好嘞，拜拜了你嘞。”周科暂时不准备再消费积分，也失去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干脆两耳不过问，直接溜了。 第二波怪人攻城很快开始，考生们与其余监考员尽皆忙碌起来，走的走，散的散，始终怔在原地的吴败成了白砖广场的一粒黑点。 他埋低着脖子，脸部被阴影覆盖，嘴唇不断嗫嚅： “蛟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杀了你弟弟。” 第二波攻城进行到十多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人推算出隐藏的得分规则，鲤鱼跃龙门，一举跳到了排行榜前几名的位置。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随着人际关系的传播，很快大部分考生都知晓了这一规则，每人持有的积分堪比油价般飞速上涨。 放眼望去，排行榜前十名都是100积分往上，要多不值钱有多不值钱。 先前为了争抢个位数积分而导致受伤的考生更是差点没哭出来，乃至有一小撮愤愤不平的考生以未有提前告知考试规则为由投诉监考员。 理所应当的——没人受理。 考试是考生的事情，洞悉规则也好，保存体力也好，应变突发也罢，都是考生需要自我考虑的事情，怨不得别人。 要怪，就怪自己是一个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孩子吧。 常年游走在死亡峭壁之上的魔导师公会不需要孩子，崇尚英才教育的魔道学院更不需要孩子。 他们高傲的目光永远只垂怜于那些将会带领人类迈向新时代的英桀。 “放开我的宝宝！你放开！” 一位年轻母亲奋力拍打着熊头怪人的大腿，却是体弱力微，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眼睁睁地看着哭声哀怜的婴儿离那张散发出阵阵腥臭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 另有两只怪人分别拖拽着她的双脚，似乎想要从中间撕分成公平的两半。 周遭的考生虽有援救念头，却也是被第二波数量激增的怪人阻碍，无能为力。 “鸟戏·亮鹤之形！” 陡然之间，一道乳白色的晕光疾闪旋至，宛若白鹤亮翅，隐有翎羽飘飘。 洁白、柔软、美丽当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被那似有似无的羽毛吸引，藏匿其中的杀机已然毕露。 叱—— 纤细的手臂挥动出割开空气的锐利鸣叫，熊头怪人觉得手里忽的一空，低头看去，婴儿早早不知去处。 而手臂与手腕的衔接处，一抹血线愈发清晰。 直至手掌沿着那血线倾斜着滑落，熊头怪人堪堪意识到自己被攻击了。 它张开獠牙大嘴，想要遵循野兽的本能咆哮怒吼，然而又是一羽斩来。 这回，浮现出血线的是它的脖颈。 这回，它的脑袋沿着斜线滑落。 断掌和熊头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继坠地，紧接着血沫喷涌，技惊四座。 “是、是排行榜第二的唐红柠！” 人群里，不知是谁呼出一声，令得哗然顿起。 “阿姨，宝宝没事，你不用担心。”唐红柠一手沾满红烫的鲜血，一手温柔递揽住不再哭泣的婴儿，递还给年轻母亲。 其身后，由蔡侯纸装订的真理徐徐浮动，古色古香的书封往竖挥毫出《五禽戏》三个大字。 《五禽戏》乃『圣手』华佗所撰。 延续“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理念，此套魔导体系不仅能极大幅度地强健体魄，还能以人之体借兽之形力，道法生命，精妙绝伦。 唐红柠方才使出便是五禽中的鸟戏，羽翼既有斩钢之烈，又有细绒之轻盈，攻避兼备。 此外，还有 “吼！” 原本拖拽着年轻母亲的虎头怪人此刻松手，下肢蹬跃，带着五百来斤的身躯扑咬唐红柠。 两只夹杂着肉渣的前爪更是弯钩弹出，让人背脊发寒。 若是被扑倒结实，就算没有被体重压死，也会被撕成碎片。 唐红柠面对此等凶势，一步不退，自信向前，不高大也不健壮的身形挡在年轻母亲与婴儿前方。 “熊戏·撼运之形。”她轻声呼吸，身上的气势又是一变，由鹤的锐喙转为熊的浑厚。 只见她有着明显锻炼痕迹的双臂往上抬起，以太流转，与虎头怪人扑落的方向正正对冲。 人们原以为会有一场不分伯仲的力气较量，谁知唐红柠后发先至，两手牢牢抓握住虎头怪人的双爪。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恃强凌弱的家伙！” 一声轻喝下，虎头怪人凶猛的兽姿直接从中间被撕裂成了两块。 第41章 城市守卫战（七） 刺啦—— 血雨倾洒，腥臭扑鼻。 大片内脏像是冰雹一般砸下，残暴的画面对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人群的胃部造成不小负担。 看上去纯真活泼的唐红柠却是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她甩干近乎通红的双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唔，果然运动是释放压力的最好方法！感觉熬夜写作业的肩膀都轻松了好多。” 确认到守卫市民的100积分已到账，她重整呼吸，准备一口气将附近剩余的怪人首级全部收入囊中。 真理运转，窈窕倩影散去厚重，再度展露出锐薄的气息，这是最适合高效杀敌的形态。 “鸟戏” 然她的动作虽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正与考生们缠斗的怪人不约而同地脚掌离地，齐齐向天空上浮。 “抱歉了，各位同学，积分由我收下。” 苏舞谧掀着缕缕冷香的清风缓步走来，微敛的冰眸里没有众人的身影，倒映出来的尽是些粉笔勾勒的深奥公式。 她抬手对准天上聚拢成一团马蜂窝似的十多只怪人，掌心朝下，轻飘飘地做了个拍落的手势。 刹那间！无穷的引力由此生成！ 那堆怪人仿若遭受到千斤的铁锤重敲，以远超正常地心引力的加速度摔回地面。 坚硬的地砖被撞得四分五裂，怪人们的尸骸更是七零八碎、死相残缺。 做完这一切后，苏舞谧转身离开，就好像从未出现。 只有排行榜上第一名新增的十多积分证明她曾来过。 “又是这样，差距大到让人生不起追逐的念头。”唐红柠望了望地上的一滩碎尸，又望了望苏舞谧远去的方向，不由得有些气馁。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种级别的人物到底是不是和自己同一个考场的，感觉对方做监考员都绰绰有余了。 “听说苏舞谧来回游走在各个地方，疑似是在找人，不知道周科有没有被她撞见？” 唐红柠是有一点八卦属性在身上的，若不是在考试，她九成九得跟过去瞧瞧。 同一时间，【毕月乌之门】外的观战席，留守下来的部分监考员发出阵阵惊叹，他们也目睹到了苏舞谧断然出手的一幕。 大多位属烛芯·五段上下的他们还卑微地试想过，换作是自己来当苏舞谧的对手，能否撑过三十个回合。 “呵呵，第一波怪人攻城过去，钻石与砂砾的区分就变得简单了。”观望着虚拟屏幕，柳惜书波澜不惊地笑道。 “是啊，不入流的小聪明会在绝对的困境面前不攻自破，第二波攻城正是天才们崭露头角的时刻。” 祝旭升跟着喜形于色，他对现在的积分排行榜很满意。 顺数第一名苏舞谧，第二名唐红柠。 第三名则是他们【炎帝公会】特别看好的种子考生，名唤周愈，真理是《三国志·火烧赤壁》，有理之力七段的资质，潜力非凡。 祝旭升盘算在考试结束之后，以重金重利打动周愈，令其放弃【魔道学院】的入学资格，签约到他们炎帝公会。 公会新创不久，正处于冉冉升展的阶段，可谓是求贤若渴。 再加上周愈拿到魔导师考试第三名的优异成绩，善加利用一番，又是热度狂潮。 只可惜 “要是能招揽到第二名的唐红柠就好了，『圣手』华佗的真理肯定有医疗能力，并且唐红柠本身就拥有着不容小觑的战斗力，不知道出多少价钱” 这番话，祝旭升只敢在心里面想。 但是他万万没料到，有人光凭他的面部表情变化就判断出他在想什么。 “医疗类型的真理如此罕见，而祝副会长的炎帝公会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唐红柠肯签约公会，也是极好。”柳惜书温笑着说道。 “是啊，我刚想”祝旭升恍惚间就要应答，忽觉不对，连忙锁住牙关。 他慌张看向坐在主位的鲸目，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道：“当然不是！唐红柠那么优秀的人才，肯定是要进魔道学院进修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小小的炎帝公会呢！” 鲸目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低头品着上好的茶水，见祝旭升看过来，才不疾不徐地道出一句： “别紧张，【神农公会】在的话，他们肯定也会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这句话其实还有后半段，那就是“想法归想法，想法仅能止于想法”。 鲸目没有点明，但是在座的两位无一不清楚。 区区一个周愈，鲸目观察过，只能说是及格线以上，称不上什么大才。看在炎帝公会出钱出力的份上，让了就让了。 至于唐红柠，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的了。 苏舞谧就更不用多说，人家背后是有世家的，来考试不过是为了正规进入魔道学院，顺带检测实力。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祝旭升见鲸目没对自己的僭越感到不愉快，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赔笑。 同时，看向柳惜书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 没想到对方看似年轻，不显城府，居然会伺机诱他步入陷阱，得亏他及时反应。 “不愧是百越省的祥瑞分会长，险些因为年龄轻视了他” 柳惜书也注意到祝旭升的视线，友善地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示意。 只是这份友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无人可知。 同行是冤家，一个公会的兴起势必会造成另一个公会的损失，互相打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特等席上，两人虚与委蛇，鲸目却是独断独行，这就是地位。 上位者永远不用在意下位者的想法与态度。 “摄影师，主屏幕切换到考生周科的画面。”鲸目直白说道。 “好的，鲸目主考官，请稍后。” 屏幕里立马传来那道熟悉的播报声。 虚拟屏幕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它本质上也是一个真理。 那是由洛威·舍曼导演的《浮华世界》，是历史上第一部有声有色的电影。 能够将以太凝聚成千百颗眼球，起到摄像头的作用，甚至可以让眼球单独进入【门】，探查情况。 缺陷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使用真理时，本体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第42章 城市守卫战（八） 『有声与无声，有色与无色；技术与艺术，舍弃与留存。』 吟唱之间，占面最广的主屏幕画面频繁切换，两秒后定格在一条发达的商业街。 街上正好有一帮考生与怪人们勇猛捍斗。 三位主考官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找到周科的身影，又问道：“那位考生呢？” “呃”摄影师犹豫了一下，随后将画面朝着某个焦点放大，再放大，“他在这里。” “” 看到那几乎快怼到脸上的画面，主考官们才意识到周科身处何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到处都找不到周科。 因为——这b崽子坐在二楼的咖啡厅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呢！在街道上找得到他才怪！ 气质慵懒的少年透过落地窗观赏着楼下的战斗，时不时放下茶杯，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单行本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整个人蹦起，鼓鼓掌助助威。 那模样，比之他们这些主考官还要悠然自得。 “哼，看看他的排名，从第一名掉到不知哪里去了。”祝旭升不爽地哼声道，“偷奸耍滑，不学无术，把自己起步的优势败个干净，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不过泯然众人矣。” 柳惜书倒是觉得另有深意，试探性地问道：“鲸目主考官，你好像特别在意那名叫周科的考生？” “嗯”鲸目略微思索，坦然道：“实不相瞒，前不久魔道协会在百越省内抓住了一名非法入境的【苦修院】僧侣。” “苦修院？”祝旭升不明。 接触魔道不久的他对国内的公会如数家珍，却对海外的魔道组织就不太了解。 柳惜书表面友善地科普道：“苦修院发迹于印度河流域与恒河流域，信仰『如来佛』释迦牟尼，教义为『苦难梯石，正果得道』。意思就是说，苦难不过是一场又一场锤炼，不必惧怕，不必躲藏，唯有经磨苦难，肉体和精神才会得到成长。” “你可以简洁概括为一帮到处找罪受的受虐狂。”鲸目冷冷地说道。 看上去他对苦修院的态度不太友好，更直接了当的说，他对所有会给他增添工作量的组织都抱持着敌意。 “苦修院不是重点，这些偷溜进来的小老鼠每年都会有几只，成不了气候。”鲸目又说，“关键是从那个死基佬的口供里，我们得知了一些情报。” “他刚刚是不是骂人了？”柳惜书怀疑自己听错，询问似的看向祝旭升。 祝旭升忙擦着脸上的汗，没敢回应。 “就在一个星期前，百越省内出现了d级危险度的【鬼金羊之门】。” “d级？那至少需要焰环级的魔导师出手。”柳惜书沉吟，“那” 柳惜书想问的是，那位僧侣是否是焰环级的魔导师。 是的话，问题的严重性就大得多。 焰环级魔导师作为魔道的中坚力量，被其潜入国境，可是有能力生起不少祸端的。 鲸目很显然看穿了疑问，提前答道：“不，由于苦修的秘法，那人的等级仅止于荧惑十段。” “你们觉得，荧惑十段的魔导师是怎样通过d级的【鬼金羊之门】的？” 没给柳惜书与祝旭升震惊的时间，鲸目继续说道： “在他的口述里，我们得知了他之所以能够幸存，全是仰仗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中学生，一个刚刚觉醒真理不久的中学生。” 柳惜书和祝旭升脸色愈加凝重，比起这推翻常识的荒诞口供，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位苦修院僧侣隐藏了实力。 “通过对校服的描述，我们将目标锁定在广城第一中学。” 敞开了把话说白，柳惜书恍然明悟，“你觉得是周科？” “广场第一中学有二十来名觉醒真理的学生，就凭校服判断，会不会太武断了一些？”祝旭升也说。 “我不确定。”鲸目摇了摇头，没有坚持意见。 其实他有一个相当怀疑的点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据僧侣的原话所说：“那位学生实在太酷了！酷到我想要跟他交往，但是他的性格又过于恶劣，让我有点害怕。” 要说谁的性格给鲸目留下的印象最深，莫过于在短短几分钟的接触里面差点把他给呛死的周科。 放眼世界，想必也很难找到与之并肩的畜生存在。 “真的会是你吗？”鲸目十指并拢，架在鼻子与上嘴唇的交界，目光如隼地盯着主屏幕里吊儿郎当的少年。 “哎呀，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嘛？把市民绑起来循环利用！偏不听，不听我之言，扑街在眼前啊” 周科看着下方酣畅淋漓的激斗，一会儿高呼，一会儿叹气。 目睹到最为看好的一名种子考生被猪头怪人拱得七荤八素，后被监考员救走，丧失考试资格，他恨铁不成钢地掰断了手里的圆珠笔。 “本来想让你来做我下一篇童话的主角来着，取了个龙傲天那么霸气侧漏的名字，表现却平平无奇哼，你对得起你的名字嘛！你对得起给你取这个名字的爸妈嘛！你对得起广大作品里的诸位龙傲天嘛！” 周先生对那位名叫龙傲天的考生失望至极，就差没把对方祖宗十八代从坟里刨出来逐个质问。 毫不夸张的说，要是龙傲天站到他面前，两秒钟就得被骂的掩面而泣，边哭还要边问：“呜呜呜，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第二波怪人攻城即将结束。 现今积分榜上超过100积分的考生约有百来名，周先生的名字早已销声匿迹。 “大家都很努力啊”周科无动于衷地叨念着，那份懒散的态度连累着其他人的拼搏上进都显得廉价了。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冒出一句被其余考生听到必然火大的自言自语：“不过到现在才有一百多人突破三位数的积分，这届考生是不是不太行啊？” “唉，如果他们当时听我讲完，如今起码得在二十名以内吧。”周科为某一部分考生感到后悔。 就在第一波攻城结束，回到安全区的时候。 期间有不少人追着他问得分飞快的原因，有些自称是富二代，有些自封为校花，金钱美色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周先生到底有没有告诉他们？ 那当然是有的。 周先生那么乐善好施的人，怎么会忍心拒绝别人诚恳的请求呢？ 于是他就把隐藏的得分规则包装成一篇长达五万字的童话故事，打算诙谐风趣地分享给众人。 只是很可惜，没一个有耐心听完。 大多都是听到“农夫抱着一条冻僵的蛇回家，用身体捂暖后才发现是坨屎。”的那一段弃坑的，走之前还脸色难看地呼出嘘声。 第43章 城市守卫战（九） 第四波怪人攻城结束，距离魔导师考试已是过去了八个多小时。 积分排行榜的情况如下： 第一名，苏舞谧：5003分 第二名，唐红柠：1351分 第三名，周愈：1350分 第四名，张伟：1253分 第五名 显而易见的，除遥遥领先的苏舞谧外，其余人的分差不大，处于一个随时可能反超的不稳定状态。 这也侧面映衬了苏舞谧的绝世天资。 与周科偷跑的情形不可一概而论，苏舞谧是在全部考生知晓隐藏规则，僧多粥少的激烈竞争下，依旧能够做到力压群雄、无出其右！ 正是这番威势，使得其他人自觉放弃争夺桂冠的念头。 他们心中生着相同一个念头——“天才，是用来仰望的。” “烦躁，那个人渣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苏舞谧扫看着四周，同时手腕不经意地推动。 咚！ 一只趴伏地面，想要趁夜色偷袭的蛇头怪人被引力牵动着撞向旁边的墙壁，顷刻间碎成血浆骨渣。 使出这一招后，苏舞谧的冷眉轻微地蹙紧。 哪怕是她，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战斗，也是会产生疲劳的。 “大小姐，您需要休息了。”跟随在苏舞谧身后的一名戴着纯白色发箍的女学生恭敬地劝道。 这人是家中分配的贴身女仆，名叫茉莉，平日里一直以堂妹的假身份陪同她上学。 谈不上保护，主要是照顾饮食起居。 “我没事，继续找。”苏舞谧冷冷地摇头，“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若不是家规不允许，她想直接动手杀了周科。 “遵命，大小姐。”茉莉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小巧耳朵微动，用于大范围侦测活物的真理重新运转。 茉莉想不明白，平日里不论是声望世家的公子，还是天资卓越的才子，都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大小姐，为什么偏偏对那名叫做周科的学生这么感兴趣虽然是负面意义上的感兴趣。 感觉这种桥段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就跟她追的狗血爱情剧里面的负心汉在得到女主角身心后，感觉厌倦便始乱终弃的剧情一模一样！ 难道说，大小姐她曾经和那个男的不不不，不会的吧？ 茉莉驱散杂念，继续用真理帮助苏舞谧寻找周科，但是她们注定一无所获。 为什么呢？ 因为周科所在的地方就连坐在观战席的主考官们都感到阵阵无语与愕然。 完全没有怪人踪迹的城市中心，一间装修豪华的西餐厅内，周科正与一位红妆粉黛的中年美妇面对面坐着。 一男一女，气氛与距离朦胧不清，旁边还有收了小费的乐师边跳着旋步，边拉着浪漫的小提琴。 “真是太感谢你了，周先生。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现在肯定凶多吉少。”美妇后怕地说道。 “怎么会呢，最多变成怪人们的排泄物，回归大自然而已。”周科装惯了毒药的嘴自然道不出什么蜜糖来。 “谢谢，有你的安慰我好受多了。” 或许是【倾国倾城】加上救命之恩，美妇对周科的好感度极高。 无论他胡言乱语些什么，进到美妇耳里都会自动美化。 换个比较恰当的形容，那就是周先生已然化身各大里番中的黄毛，被他救过的女性对他毫无招架之力，甚至男性也 “在丈夫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男人的关心了。”风韵犹存的美妇假意忧伤，实则频送秋波。 看得三位主考官眼角直抽。 考试的规则是让你攻略【门】，没说让你攻略【门】里面的寡妇！让你杀怪，没让你杀死深闺女人的寂寞！ “哦，那真是巧了，我正想和你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周科邪笑着说道。 喂喂喂，你不会真的想做出来吧？你不会真想趁着最后几个小时在【毕月乌之门】里头成家立业吧？还是跟一个寡妇？！ 主考官们怔住了，他们在犹豫是否要阻止周科过于离谱的行径。 不然的话，指不定周科真会在庄重肃穆的魔导师考试里捣鼓出某种少儿不宜的场面。 “我听说你有个芳龄十八的女儿，我想见见她。” 众考官庆幸地松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不知道为何，对比上一段勾搭寡妇的展开，他们忽然觉得当上门女婿是可以接受的。 人总是那么喜欢折中，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想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同意开天窗了。 “周先生，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其实我早就有这么一个打算，所以提前把她叫来了，你不会责怪我吧？” 美妇没有因为自己被冷落感到半点不高兴，反而欣喜地顺应着。 抱歉，好感度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啊，没事。”周科忙着切牛排，随口说道。 “那就好。”美妇松了一口气，“小星星，出来吧。” 事已至此，诸位主考官以及众多场外的监考员都昂起脖子，想要一睹小星星的风采。 毕竟美妇长得姿色绰约，想必她年轻的女儿肯定会更加美艳动人吧。 然而 “妈妈，我来了！”伴随着高脚杯的震动，一道近乎野兽咆哮的粗狂声音响彻餐厅。 迎声而望，一只穿着花裙子的黑毛猩猩正沉步走来。 众人下巴都快惊掉了——这哪里是小星星，这分明是大猩猩啊！！！ “咳咳，这是怪人？”柳惜书第一个从大脑震荡中反应过来。 “还是会说话的怪人。”鲸目补充道，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周科倒是对黑毛大猩猩怪人一点儿都不惊讶，居然绅士地起身，给猩猩拉开椅子。 “大猩大兴安岭般气候温和的小星星小姐请坐。”他礼貌地邀请道。 这货刚才分明是想说大猩猩的吧？这么生硬的转折真的能糊弄过去吗！ “讨厌厌，第一件见面就夸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猩头怪人脸红着做了个嗔怪的动作，其威力之大瞬间撕碎了众人的眼球。 第44章 虫之王（一） 就在众人忙着安抚眼睛的时候，周科这边已经聊到如火如荼。 “妈妈，你可以稍微离开一下么？我想要单独跟周先生谈谈心。”猩头怪人羞涩地对美妇说。 “好好好，有了爱人忘了娘。”美妇宠溺地满口答应，完全不觉得自己女儿是只怪人有什么不对劲。 就连眼球被撕碎的场外人员都恨不得冲上来质问几句： 夫人，你确定这猩猩真是你生出来的？那你过世丈夫的体毛基因肯定十分旺盛吧！ 美妇很快就招呼着拉小提琴的乐师一同离开了桌位，留给周科与猩头怪人私密的二人空间啊不，是人兽空间，嘶好像也不太对？ 等到周围没有闲人后，原本还羞答答的猩头怪人顿时换上一张严肃面孔，夹着的声线也趋向正常，坦白道： “其实我不是她的女儿。” 那种事情有眼睛的都知道好吧 周科闻言故作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什么？！” 喂，不是，你真的假的，什么烂演技！ 观看着虚拟屏幕的所有人喘起粗气，小部分是差点被气死，大部分是已经气死了，现在正在尝试复活。 “作为怪人的我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混淆普通人对我的认知。”猩头怪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如花似玉，一看底子就很好。”周科胡诌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这点连猩头怪人都看出来了，毕竟【倾国倾城】对怪人没有作用。 “首先我得声明一点，我是雄性怪人，混淆成女儿是因为妈妈更喜欢女儿。” “什么？！”周科二度震惊。 “不是，你有完没完？”猩头怪人无语地抹去一滴汗。 “好吧，说回正题，你潜伏在人类世界是想干嘛？”周科终于关闭戏精模式，两腿往桌上一撂，恢复到无精打采的死鱼眼状态。 他花了不少时间才通过人脉把这怪人从城里挖出来，不捞点有价值的成果都对不起自己难得的努力。 对了，周先生所说的人脉指的是他闲来无事跟市民们尬聊时建立的。 期间他总共去了三条小吃街，两间奶茶店，一间网吧这些都被播放到虚拟屏幕上。 以至于众考官心灵相通般与吴败有了同样的想法——考试前一定要对考生进行心理测试。 咳咳，无关大局的题外话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周先生发现城市的市民尽管拥有着等同于现实世界人类的高智能与独立人格。 但是当他们对你的好感度较高时，往往会跳出一些与他们身份不符的对话。 比如，一个被抢走陀螺，正在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忽然平静地说：“你知道吗？我七大姑的二姨的三叔他老婆的侄女的女儿生了个像猩猩的女儿。” 正准备玩陀螺的周科当时就呆住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就好像在刻意指引着什么，这也让周先生证实自己当初没有选错【倾国倾城】。 所谓“存在即合理”，他相信所有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无数道指引交汇，最终导向的正是眼前的这头猩猩。 “我这样做并不是有什么企图，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猩头怪人佝偻着庞大的身躯。 “保护自己？”周科琢磨，“难道是害怕他们这些外界来的‘卫士"？不应该啊，它看起来也不像是惧怕我的样子。” 没等周科想个所以然来，猩头怪人开始了解释： “这座城市存在着一个非常恐怖的生物，它虽然是怪人，但与我们都不一样。它没有种族的观念，只想着猎杀其他生命，夺取他们优秀的基因。” 仿佛是回想起惊悚的记忆，猩头怪人浑身颤了一下，“它吃掉了我们大部分同胞。” “即便是那位残暴的犬之王牺牲了绝大部分力量也没将它彻底灭杀，仅仅是将它打回卵态，然后就被它逃掉了。” 猩头怪人身体蜷缩，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我非常害怕那个生物卷土重来，才伪装成人类躲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剧情？为什么历年来从未听说过？”鲸目敲着桌子发问。 “我也不清楚，这扇f级的【毕月乌之门】编号为f-12，有着三十四次的通关记录，却从未有过任何与神秘生物相关的信息。”柳惜书快速翻阅着平板。 “应该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吧，不碍事的。”祝旭升紧张地擦着汗。 “那只生物是什么？”周科好奇地问道。 虽然他原本的目的是探出犬之王的藏身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像猫一样的好奇心。 “虫之王我们叫它虫之王，它就在这座城市的地底！”猩头怪人说话间，颤栗的眼神不自觉地往脚下挪动。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包括刘星与安东尼尼在内的二十名考生正在一位监考员的带领下，步行至一个找不见怪人的区域。 “尼哥不，安哥，我们违反考试规则真的没问题吗？”刘星有些担忧地朝安东尼尼问道。 “有我在呢，能出什么问题？” 不等安东尼尼回答，喉咙干涸的男声强行插入。 刘星冷不伶仃被吓了一跳，畏缩着往后看去，见到带领着他们的监考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队伍末尾。 如果周科在的话，定然能够认出，这位监考员正是白天与吴败发生口角的蛟海。 “蛟监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几个意思？” 蛟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凑到近处，刘星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打得湿透，眼睛时而望天，时而望地，就是不敢对视。 “放心好了。”蛟海把脸移开，语气平和了许多，“摄影师已经被我的真理蒙骗住了，发觉不到异常的。”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我话。” “只要乖乖听话，保准你们有个好成绩，卖力一点的话，挺进前二十也不是难事。” 蛟海一套甜枣加大棒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阅历低浅的考生们驯得服服帖帖。 “选【惊喜盒子】的那五个出来。” 一声令下，五个人急急站出。 按照蛟海的指示，他们歪歪扭扭地站成一块。 阵型是曲折的前三后二，像个字母“s”，又因为太短，不似是游行着的蛇，倒像是虫。 第45章 虫之王（二） 有关【虫之王】的消息止于耳闻，周科不太关注这些提供不了利益的信息。 总不能知道对方躲在地底就像忍者神龟一样到处乱钻下水道找遍整座城市吧？那至少得有个老鼠师傅教导一下。 更何况他探索情报的重心本就不在那只跟沙鲁差不多设定的虫子身上。 在得到【犬之王】的具体坐标后，周科离开了西餐厅。 他也有想过要不要顺手宰了那只猩猩，白捡3点积分，不过又想到，餐费好像还没有付，悻悻作罢。 走之前，他更是自卖自夸地说道：“我真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城市边缘的山野之上，一座无人供奉的破落庙宇被风吹起红绳，吹起铃铛，吹起萧条。 居于庙门左侧，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尊脚踏祥云的犬形石像，另一侧没有，显得极为不对称。 不过由于是破庙，也没人在意这点。 更没有看见，应为死物的石像正拱腰抬膝，身上的灰石纹理徐徐剥落。 宛若是蜕皮新生一般，石像身形不断拔高雄壮，裸露出雪白毛发，鬓如烈狮。 其脚间祥云亦是化为实质的云雾，游动出孤高的灵性。 “来者何人？”犬之王细长的嘴巴微张，口吐人言。 “取你狗命的人。” 这番话虽是回应，却透露出迟疑的语气。 “不行啊，感觉这台词还是不够威风” 漫漫登山石梯，闲闲杂杂之声，吊垂着死鱼眼的阴郁少年踏上前来。 “要不念一首定场诗，你觉得如何？” 周科这话刚刚呼出嘴边，银爪撕着狂风刹那袭至。 然早就知道自己有多欠揍的周科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提防，他兀地侧身闪过，并顺手甩出两柄飞刀，且顺嘴道了两声：“哼，老东西搞偷袭，不讲武德。” 咻！咻！ 两柄飞刀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不可能打偏，分别击中了犬之王的左前臂与肩关节。 谁知激撞出来的并非血沫，而是金铁的交鸣与四溅的火星。 周科清晰地看见飞刀被那身看似蓬松柔软的皮毛弹开，其中一柄的刃尖还崩出了缺口。 “这是碳基生物该有的肉体硬度嘛？难办啊” 短短一秒间的试探，周科便确认到对方有着刀枪不入的卓越的防御性能。 “诡异的人类。”犬之王亦有些意外。 灵敏的感官告诉它，眼前的少年的以太波动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孱弱。 所以它自认为方才的那一招就该要了周科的小命。 而与人类应对未知的策略大为不同，偏向兽性的犬之王只知道——越古怪的东西，就要越早消灭。 嗡！ 迸裂尖鸣，四爪底下的石梯压迫出蜘蛛网般的裂痕。 犬之王竟再度庞大数分，滴涎着唾液的长嘴已是周科伸手都触摸不到的高度。 再看全身，掐头去尾，粗略估算也有十多米长。 周科位于犬之王一侧，面朝清澈的月光，如今却是笼盖在兽形的阴影之下。 阴影延伸至广袤树荫，整座山林犹如成为了犬之王的一部分。 可有些时候，身形增大并不意味变得笨重。 唰！ 银钩朔月，疾风速来。 犬之王的攻击比上一次来得更快更烈！ 周科虽然反应过来，但是来不及逃出利爪触及的范围，只能双手持短匕防守。 闻听轰然巨鸣，状如弯钩的风刃直接环切方圆几里的树木，叶子与枝干一茬茬地倒落。 “啊，痛死了。” 勉强挡住一招的周科被冲力推至远处，额头缓缓流下鲜红的血液。 他低头瞅了瞅手里仅剩刀柄不见刀刃的短匕，轻吁一声，“我就说，我讨厌体力活。” 语毕，以太翻涌，真理显圣！ 『上颚抵天，下颚盖地，在深渊般的咽喉之中，我窥见了你藏匿底下的贪婪。』 现世的芬里尔亲昵地环绕着周科的脖子，远远望去，像是一条散发出幽蓝光泽的围巾。 他自然不可能轻易役使芬里尔吞食犬之王，那样无异于是同归于尽。 但是别忘了，《诸神黄昏·颚》还有另一个能力。 凝望着踟蹰不前的犬之王，周科嗤笑一声，不假思索地将手伸进狼首的喉咙： “恭迎我，灵钥。” 黑光盛绽，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刃自咽喉深处拔出。 长刃刀身漆黑，没有刀镡，刀柄末端则是离奇的凸起凹陷，如同是古代的钥匙。 【诸神黄昏·颚：有价值的精粹会被巨狼芬里尔的胃中毒河锤炼，锻铸出相应的武器。】 【灵钥】正是芬里尔吃掉无首绅士后的造物。 “不错不错，芬里尔大大滴有赏。”周科非常满意地掂量了两下长刃，他在接触的过程中就理解到具体的使用方式。 于是，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像是虚张声势一般，他朝犬之王勾了勾手，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兽性为主的犬之王最吃的就是激将法，后腿奔驰，仅是两个呼吸间就扑至周科身前。 双爪猛落，烈风顿成瀑压之势！ 这一回，周科没有想着逃，灵钥横前，牢牢抵住弯钩利爪。 硬度区别于稍碰即碎的飞刀，灵钥的漆黑刀身在犬之王势大力沉的猛攻下，找不见怯弱，唯有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稳固。 “和我推算的不错”周科臂膀颤动着角力，嘴里却不闲着，“你并没有多厉害嘛。” 周先生所说的推算，是以监考总指挥吴败的烛芯·十段的实力为标准进行的揣测。 他代入考试策划者的视角，在照顾考生安全的问题上，必然要尽可能地做到完善。 不可能让考试期间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监考的执行者至少得比怪人统领强上一倍。 因此，犬之王是烛芯·五段。 如果推算误差较大，他会毫不犹豫地溜之大吉。 如果推算正确周科微微咧起嘴角：“呵，那我已经赢了啊。” 在力量被压垮之前，他忽的变换招式，抽刀划向右方。 这导致犬之王双爪击到空处，并且左前臂的位置被斩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第46章 虫之王（三） “狡猾的人类小子！” 常规兵刃难以奏效的刚韧雪毛被灵钥所攻破，纵是一道轻伤，亦使得犬之王震怒。 在它看来，周科是毋庸置疑的弱者。 区区弱者，却在身为王者的它的身上刻下伤疤，这是耻辱！ “紫阳天！”它长啸一息，周身以太沸腾，炙热升腾的高温将草木焚烧出绚烂的紫晕。 “喂喂喂，我才伤了你一下，就那么大火气，玩不起啊。”周科虚着死鱼眼念道，抽身急退。 然而升温来得太快，再加上山林到处都是助燃物。 没一会儿，嫣紫的火焰就顺着树木追上了周科，他的衣物已经开始燃烧。 不作迟疑，他双腿沉力蹬起，跃至焰火攀越不到的高空。 俯瞰的视角望去，大片的绿植被扩张速度极快的紫焰寄居，成了广袤郊山的一处绮丽又危险的景观。 “那狗东西呢？”趁着滞空的时间，周科很快就锁定住犬之王的位置。 对方一步未动，凶光毕露的眼睛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向这边。 “这是什么表情，不太妙啊” 光是被那道眼神盯着，周科就感觉危机四伏。 果不出其然，待在地面烧得旺盛的紫焰并不满足，它们齐齐往天空跳动，凝聚出数枚火球击向周科。 周科反应亦是神速，面对刹那袭来的火球，他及时立刀前挡。 打向他面门的一枚火球与刀刃相接，非但没有崩散，反而让周科感觉到其内部有一股意志在源源不断地发力较劲！ 仔细凝望，火球里面居然藏匿着一对倒竖的眼瞳。 “这是？” 以眼瞳为中心，火球迅速变幻出实体的轮廓，生出四足，茸尾上竖，俨然成了小一号的犬之王。 炎犬牙齿咬住灵钥的刀身，利爪则妄图抓向周科的脖子。 周科自是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改为双手握刀，奋力前斩，终是将炎犬从嘴部砍至尾部。 对正常生物来说，这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伤势。 但是炎犬并不正常，更非生物。 分割成两半的它没有消失，在短暂的停滞过后，两簇紫焰分别化成两头炎犬，以左右包夹之势再袭！ “你是被哆啦a梦滴了增长液的铜锣烧嘛？这么能生？” 周科这回顶不住了，调整身形闪躲，最后仍是被第三头射上来的炎犬撞到后背，直直往地面坠落。 在途经一棵高树的时候，他伸出手掌抓握，以七百二十度引体旋转的方式卸去多余的力道，踩着树枝再度跃上高空。 与俯冲向下的炎犬正面碰撞的他深吸一气，挥刃连斩。 刀影迅作漆色月光，杀意汇作黑红奔流。 仅是闭眼再睁开的转瞬间，三头炎犬土崩瓦解，碎成了不知道多少块。 然，又在下一秒。 分裂成无数块的紫焰独立存在，变幻出无数头炎犬，至死不休。 其难缠程度，就连周科也不禁轻皱眉头，“啧，没完没了。” 他把目光投向藏身于滔天火海中心的犬之王，“是要我先解决本尊的意思嘛？” “可是以我目前荧惑·七段的以太量，单单是在那些火焰中保护身体，也撑不过三十秒。 到时候，犬之王和炎犬将我重重包围，我大概率跑不出火场” 在周科思考着的同时，炎犬不断发动攻击，他就这么一边在树杈枝头间闪展腾挪，一边保持着大脑的高速运转。 面对凶猛又频繁的进攻，损伤在所难免。 而周科却是由于思维的活跃，微笑愈展愈开。 如果有人在场，那么他将看见一个疯子狂笑着与火焰牵手共舞。 不多时，周科注意到一件事情—— 无论他躲到何处，哪怕是与犬之王距离极远的死角，那些炎犬依旧在追踪着。 “不应该啊，难道它们之间的视野是共通的？还是说狗的嗅觉发达到此等程度？” 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恍惚间，他瞥见其中一头炎犬做出了不合常理的举动这家伙的头在咬过来时往右边偏移了至少二十度。 “嗯？”周科循着相同的方向望去，恰好捕捉到几滴源自于他的血珠随重力跌向地面。 “原来如此，是血液啊。” 周科想法落定的顷刻，他左手紧握灵钥的漆黑刀身，蓦然割动，哗啦啦流出的鲜血被紫色的火焰照得多出几分妖异。 朝向天空甩动左手，于大量血液抛洒而出的时刻，周科身形猛地下窜。 穷追不舍的炎犬在此时失去了理智，它们无视较远距离的周科，纷纷扑向无主的血液。 空隙容不得喘息，周科飞速掠近火场。 犬之王大约是没有预料到他的行动，前胸处猝不及防被斩出一道剑痕。 痛觉刺激着神经，犬之王勃然大怒，厉声咆哮：“追炎弹！！！” 附近活跃着的紫焰聚拢成数之不尽的炎犬，它们目眦尽裂地咬向周科。 惊天热浪掀起，空气被扭曲着，看上去像是所有的东西都在融化。 周科一点儿也不恋战，抱持着有多卑鄙就有多安全的战术，他撤出去比攻过来时要快上一倍。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正暗自估算着什么，面前由炎犬组成的焰墙突然破出一只庞然巨爪。 巨爪没有抓击，而是乘上热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周科冲来。 所经之处，尽化焦土。 茁壮生长的树干一触之下成了飞灰，光阴磨灭不了的石梯被烤得脆裂。 即便是有着以太守护，周科的上衣亦是直接汽化，暴露出隐藏在单薄底下的充斥爆发力的匀称线条。 火焰巨浪从山巅征讨至山脚，半座城市的天空被染成浅紫。 而在灼热消退之后，邻近三两栋被烧焦的房屋区域，看上去并无大碍的周科略显乏力地弯着腰，他的以太全数消耗干净。 于周科面朝山峰的正前方，犬之王嘴衔烈焰，胸腹部位又添了新的伤口，但是状态明显要比他好得多。 孰胜孰败，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有什么遗言嘛？” 飘散着灰烬的浑浊空气里，不知是谁道了一语。 第47章 虫之王（四） “遗言？你连看清局势的能耐都没有吗，狂妄的人类小子。”犬之王细长的鼻子哼出一声讥笑。 “这就是你的遗言？一连串反问句？”周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随手将灵钥插在脚边的地里，从勉强保住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就地包扎起手掌的刀伤。 别看他被火海冲刷得遍体鳞伤，其实大部分威力都被斩击劈开和以太抵消，受到的仅是轻微的皮外伤，也就相当于被打火机烧烫的程度。 “真没意思，如果是我要留遗言的话，我肯定会编一个莫须有的地名，谎称在那里藏了一个宝藏，让贪心的人想破脑袋。” 周先生说的是“如果”，但其实他已经做过了。 他前世在郊区埋了一些东西，遗嘱上写明谜题。 当有人真的解谜成功，那么他将会在郊区挖到——新的谜题。 如此循环往复三十遍，那个人会在最终目的地找到一张他珍藏多年的彩票。 嗯，中了奖的。 中了五十多万，但是已经超过兑奖日期了。 假若那时候他泉下有知，定会含笑直坠地狱十八层。 说回当下，周科这边伤势虽无大碍，却是以太耗尽，犬之王再出两三招估计就得取了他的小命。 反观犬之王几乎没有状态损失。 除开三道不深不浅的斩痕，皮毛光洁，气息雄浑如初。 尽管周科像只虫子一样飞来跃去，惹得犬之王心烦意乱，但攻击的强度远不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胁。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副胜负已定的模样？”犬之王戒备着旁若无人的周科，兽瞳困惑。 “你知道吗？犬类与人类的身体结构基本相似。”周科忽然说道，“前者的心脏位于胸腔纵膈内，第三至第六肋骨之间。后者则大多位于第二至第五肋骨之间。” 说着，他用包扎完的手掌按在自身心脏的位置。 这些知识皆是周先生撰写童话的素材储备请不要误会，是通过诸如书本理论、医学院的解剖室等正规渠道获取的。 “对于绝大部分生物来说，心脏是要害。” “你是说接下来你要贯穿我的心脏？”犬之王傲慢地看向刀身缺乏光泽的灵钥，“就凭你那把纤细的钝刀？” 它的嘴巴积蓄紫焰，打算一口气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烧个骨渣不剩。 “不，我这个人一般都是在做完一件事之后，才会把它拿出来分享的。” 滚滚热浪吹动漆黑的发梢，周科伸出手掌反握灵钥的刀柄。 剑刃垂直朝下，剑柄如钥匙般拧动。 “恭迎我，灵钥。” 空—— 紫焰戛然而止，空气重归宁静。 “怎么可能？” 犬之王艰难移动头部看向胸口，满眼的不可置信。 从左前臂到胸腹的部位，此时此刻空出一个前后通透的四边形。 从下往上可以望见紫彩的天空，从上往下可以看见滴血的大地。 切口浅至内脏，深至骨骼，皆是平整光滑，就仿佛绵柔的豆腐被硬生生剜出一大勺。 “为什么我察觉不到他有攻击或者前进的动作” 犬之王再也无法维持平衡，狼狈倒下，生命的神采正在迅速从它的瞳孔离去。 “啊，辛苦了，结束结束。” 周科不惊不喜地着提刀走近，顺便一脚踩住犬之王的头颅，以免再生事端。 “为什么？”犬之王死不瞑目。 “什么为什么哦，你问这个啊。” 周科笑出一声，大方解释： “灵钥，我的武器，它可以在任意实体上刻出标记为‘门框"的线条。 随时间持续消耗以太延长或封闭门框，当出现四道门框封闭时，即可在对应位置敞开一扇‘门"。” 他口中所说的“门”指的正是犬之王胸部被剜出的巨大空缺。 而亲自刻出的门框共有三道： 左前臂的一道。 前胸的一道。 胸腹的一道。 三处伤痕隔空构成一个反方向的“匚”。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持续消耗以太，等待时间补足那道剩余的“门框”。 要是周科以太充足，并且有耐心，他甚至可以只出一招，然后等着三道“门框”补齐。 灵钥的攻击方式相当于空间切割，无视硬度和防御。 换而言之，早在周科斩中犬之王的第一秒起，死神的丧钟悄无声息地敲响了。 “考虑到你特殊的体型，我有意将范围扩大，好确保伤及你的心脏。” 明明是讲述杀死对方的策略，周科的语气却像是在跟老友交流沏一壶茶要放多少茶叶。 平淡得让人不寒而栗。 “卑鄙的人类，我承认是我轻视你了，不过” 犬之王失去了心脏，仍然久久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不过你别开心得太早。虫之王被我打退到地底，它本来就算重新孵化，也会因为缺少回到地面的能量而饿死在地下。” “但是，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无知地闯入地下，反倒成为了它的食粮。 我已经能够嗅到虫之王肮脏的腐臭，它一旦有了捕食的力气，很快就能回复到全盛” 再后面，周科就听不到了，犬之王的瞳孔无神地扩张着，摊吐出舌头的嘴巴滚落出一枚紫白混色的四角晶体——e级魔晶石。 【你已消灭一个怪人统领·犬之王，获得10000积分】 周科弯腰捡起魔晶石，又愣在原地等待了好一段时间，可是迟迟没有等到新的提示。 “奇怪，不是说杀死怪人统领后就会结束城市守卫战嘛？”他顿了一下，“等等，已消灭一个怪人统领？” 时间倒退至半个小时前。 城市某处，排成“虫”形的五名考生依次揭开手里的【惊喜盒子】。 与正常的情况不同，盒子里面出现不再是饼干和糖果，而是一张张羊皮纸碎片。 将之拼凑到一起，显示出来的赫然是城市地下管道的排布地图。 上边用腥臭的汁液标记出一处位置，令得蛟海欣喜若狂，忍不住盖到脸上深吸。 “毕月乌之门的通关奖励是我的了！” 第48章 虫之王（五） 滴答滴答 污臭的下水道，二十余人摸索前进。 脚步声与管道泄漏的水滴声在空旷幽静的空间里回响了一遍又一遍，乃至让他们难以分清自己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 “该死！”蛟海恼怒地拍打着滋滋发出电流声的手电筒，光线因摇晃变得暗淡。 自从他们下到地底之后，身上的电力设备就开始逐渐失灵，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个照明工具了。 “蛟监考，我们快到地图标注的地方了。”刘星展着粘合起来的羊皮地图，畏惧地说道。 “呵呵呵，很好！” 蛟海喉咙干涸地笑了两声，他夺过地图确认了一下，又把手电筒塞给另一名考生，吩咐道： “待会怪人出现，我会挡在最前面，你们都不许害怕，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地攻击！” 他也怕考生们不听话，于是抛出饵料引诱：“统领级的怪人只要是参与击杀，就会分配到一定的积分。你造成的伤害越高，获得的积分越高！”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能不能挺进前二十名，全得看你们自己的努力！” 蛟海毕竟做过好些年监考员，对煽动考生这方面可谓是熟门熟路。 “我、我们知道了。”考生们相视点头。 莫说考进魔道学院后顺利毕业就能衣食无忧，就冲着巨额的奖学金，他们怎么都得搏一把。 “还有，如果我撑不下去，选了【卫士怒火】的那些人要果断点使用，替我挡住怪人统领。不然我死了，你们也逃不了。” 说罢，蛟海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拎出一只活着的白兔和一捆红绳。 “蛟监考这是在做什么？”几名考生窃窃私语。 可他们似乎忘记地下管道有回音，对话的内容被传得一清二楚，闹出个大红脸。 “哼，这是侦查手段，以后进到公会才会有人教你。” 蛟海直接动手示范，他拿红绳捆住兔子的脚，随后放到地面，任由其往前方逃窜。 随着兔子一蹦一跳，脖子上的小铃铛咣啷咣啷地响。 “这种手段特别适用于视野受限的环境。” 蛟海牵着红绳站起，时不时拉扯两下，“每当铃铛不响，就拽一下绳子，兔子要是还活着就会继续往前跳，铃铛会继续响。” “那要是不响了呢？”刘星问道。 “蠢啊你，不响那当然是兔子死掉，动不了了！”安东尼尼鄙视地拍了刘星脑袋一巴掌。 他们只会在对付周科与李华的时候一致对外，平时全都是安东尼尼单方面地欺负刘星。 “明白就好。”蛟海见刘星一脸赔笑，也没心思多管团队和谐，招呼道：“现在铃铛没停，说明前面安全，继续走。” 他们又沿着错综复杂的管道走了好一段路程，地图标注的位置终于呈现在眼前。 所见之人无一不惊惧畏怕，因为眼前的是一颗外形如月球表面般凹凸不平的灰白色蛋壳。 蛋壳十分庞大，约有两三人宽，被散发出荧光绿的汁液粘黏在墙壁上。 最为关键的是——蛋壳顶部已经破碎出一个洞口，本该待在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咣啷，咣啷。 “铃铛还在响，难道那只怪人统领在孵化之后，就往另一边跑了？” 蛟海看向右手侧的通道，那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铃铛声还在清晰地回响着。 “不行，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情报，绝不能让它跑了！” 蛟海一心急，匆忙召起其他人奔往右侧管道。 也正在这时，拿着手电筒的那一名考生不经意地照了一下掉落在附近的蛋壳残渣。 这一照，却差点让他丢了魂。 “蛟、蛟蛟监考！兔子！兔子！！” “什么事？”蛟海闻声回头，正正看见那名考生蹲坐在地，颤巍巍地照着地面。 他顺着往下望，瞳孔猛地收缩。 因为在那堆蛋壳碎片的中间，赫然有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兔脑袋！ 咣啷，咣啷。 “兔子死在了那里，铃铛声为什么会从这边传过来？” 咣啷，咣啷。 突发的变故使得蛟海的思绪停滞，他迟钝地转过头，尚未转到一半，一只仅有四根手指的畸形爪子从黑暗里骤然伸出，将他拉了进去。 下一秒，呆呆立在原地的考生就听见了囫囵吞枣般的脆响，那声音像是人的头骨被咬碎，紧接着便是脑髓被吸食的吞吮声。 “啊啊啊！！！！” “那个二货！怎么那么鲁莽，居然妄想一个人挑战犬之王，他一直这么勇敢的嘛？！” 地面上，吴败急速狂奔，身后卷起阵阵尘风。 他收到主考官的命令，得知周科正在前往犬之王的所在地，便马不停蹄地动身。 “那可是烛芯·五段啊，你一个资质只有理之力·一段的人是怎么敢的！” 一想到周科正在面临生死危机，吴败就静不下心来，恨不得多长出八条腿，赶得快些。 是，周科性格恶劣，不讨喜，但也不过是一个年少气盛的孩子，本性还是不坏的吧？ 吴败脑中天人交战一番，最后还是敲下一个不确定的疑问句。 应该不坏起码对方想过花500积分送他一颗f级魔晶石，尽管一秒后就反悔了。 吴败绞尽脑汁地寻找周科的优点，然后他放弃了。 总之—— 无关恩怨是非，周科是考生，而他是保护考生安全的监考员。 有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吴败监考员，你无须再去救助考生周科，他应该不需要了，而且现在发生了更加紧急的事态。” 一枚以太构成的眼球从吴败的肩甲里面飘出，叫停了他。 这正是摄影师的《浮华世界》，先前主考官也是通过它来传达指示的。 “无须再去救助？什么意思？” 吴败心头一紧，想到的都是些不好的念头，“周科不会已经” “字面上的意思。”眼球没有过多解释，语气上的严肃翻了几倍：“吴败监考员，请注意脚下！” 不用提醒，身经百战的吴败已经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以太波动正从地底急速接近。 “烛芯·七段等等，怎么突然变高了？烛芯·八段？” 第49章 虫之王（六） “是谁？” 吴败脚步刹停，目光逼视前方的由美人鱼雕塑托着水瓶注水的景观喷泉。 忽然间，轰鸣巨响！ 形如魑魅的深绿色怪影从地底鱼贯跃出，喷泉顷刻塌陷，水花朝四面八方喷洒，美观变得混乱。 影子在模糊的水帘后面缓缓直立，吴败这回总算是识得对方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类人型的怪物，通身没有皮肤，而是甲虫的外壳，涂抹着油光锃亮的深绿与灰白。 它身长两米，体型健硕却不臃肿，力量与敏捷兼备，每一块肌肉都朝着完美的方向进化。 眼窝凹陷得像两个没有水的湖洼，底部镶嵌着微小的黄褐色瞳珠。 嘴巴区别于人类上下颌的结构，是近似于铁血战士一般的朝脸颊两侧开裂的异形口器，生长着尖黄的獠牙，奇大无比，足足占据了半张面部。 头顶有三束高高隆起的犄角，如同一顶至高无上的王冠。 且令吴败感到震怒的是，这个怪物的手里正捏着一名花季少女断掉的头颅。 头颅到死睁着眼睛，里面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人类，好吃。魔导师，好吃。” 怪物甩动手臂，将头颅丢入狰狞可怖的嘴里。 几乎看不到有咀嚼的动作，硕大的骨肉被吞进食道，经由胃部消化，最后从针筒状的尾巴吐出一颗眼眶空洞的惨白头骨。 整个消化过程耗时没有超过五秒。 头骨被吐出后，在半空拐了个弯又落回怪物手里。 它颇觉好玩地拨弄了两下，将之放置到美人鱼雕塑遗失的水瓶的位置。 水流经由头骨撑开的嘴部涌出，远远看去，就像是美人鱼托着一个正在呕吐着憎怨的人头，连同着没有生命的雕塑都因此变得诡异邪恶。 做完这些，怪物施施然望向吴败，以人类的语言流畅说道：“这样才是艺术品。” 他摊开双臂，睥睨天下，“吾乃虫之王，是统领怪人，君临世界的唯一的王！” 虫之王的残暴彻底激怒了吴败，他脑门青筋跳起，以太在玄黑色的铠甲上流离出不死不休的战意：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王还是其他的什么鬼东西，我只知道——我要让你马上变成鬼！”吴败断喝一声。 凭空显出的书页随风飘游，舞出飒飒的烈风声！ 定睛一看，那些书页竟是铁质的！ 犹如是一片片锐利锋薄的钢片，卷缩着、卷缩着，一层层地卷缩着。 铁质书页绞成旋涡，不断贴合，不断集中，最后汇聚成一柄银光灼灼的长枪！ 此乃《六合大枪》，源自以武入道的『神枪』李书文。 或许有许多人不曾听闻《六合大枪》的名号，但肯定听说过与之关系极度密切的武术——八极拳。 古语有云：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李书文正是将枪拳二武锤炼至极致的大宗师。 他或许不是两者武术的创始人，但他一定是历史上最为威名赫赫的集大成者。 而这，便是吴败的真理。 “呼”长枪于手，吞吐纳气，以太在枪尖往下的位置燎燃起一许炙热气焰的红缨。 红缨的作用是吸收血液，防止枪头上的血流到杆身影响发力。 换而言之，枪出即血出，血出即命陨。 “第一合，孤雁出群！” 声音未至，寒芒先临。 在虫之王的视角里，它仅能瞥见长枪的枪身微微弹动，下一个眨眼间，凌冽的银光窜至眼前极近处，眼球神经被刺得生疼。 可它非但没有惧怕，反倒是冷笑出声： “哼，《棉花帝国》。” 短促之时，虫之王额头处疯狂催生出团团棉花，直迎吴败的杀招。 “怎么会？！”感受到层层叠加的阻力，吴败心中顿起波澜。 长枪扎入看似软弱的棉花，却如同是杵入泥潭，被粘稠的泥浆牢牢包裹，寸步难行。 棉花抵挡冷兵？听上去会有些天方夜谭。 但实际上，多层坚韧的长纤维组成的细密网络对外界的冲击有着十分良好的吸收作用。 中州的历史上，亦有棉甲的说法。 无论是对弓弩刀枪，乃至火器，都有着不俗的防御能力。 不过几个呼吸间，枪中的力道足足被吞去了九成。 剩下的一成击打在虫之王的头部，又因其甲壳坚硬，除擦出一道细小的划痕外，再无功绩。 “过来！”虫之王趁隙挥爪抓来，但被吴败察觉，旋身一脚将其踹飞出数米开外。 刹住身形的虫之王拍了拍身上的脚印，不怒反笑：“不愧是半步焰光，不错，真是不错。” “”吴败眉头紧皱，心想：它是怎么知道我的等级的？而且刚才那些棉花是 以烛芯·十段之力擒杀烛芯·八段，吴败本以为会易如反掌，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使得他提起了一些警惕。 “你的真理，我也很喜欢。”虫之王见吴败迟迟没有再做攻势，无所谓地笑了笑。 它双腿微沉，做出奔跑的预备姿态。 既然对方不来，那么它便过去。 咕噜咕噜 甲壳的缝隙往外分泌出透明色的粘液，很快就淋湿了虫之王全身。 《没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唰！ 脚步抬起，深绿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那份神速竟能与吴败争锋！ 吴败稍稍惊诧，但不至于慌乱了手脚。 “第二合，梨花摆头！” 深知不能让敌人近身的他甩动枪杆，呈三百六十度在地砖画出圈线，卷起尘土漫天。 贸然进攻的虫之王不单没有占到便宜，还险些被枪尖在胸膛处挑出血口。 这一回合，吴败略胜一招。 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喜悦，眉头越皱越紧。 “刚才那怪物奔跑的姿势，我好像在某位考生身上见过，是错觉么” 没有时间让吴败想出个所以然来，脚底的地面兀地翻滚，剧烈的抖动使得他难以稳住下盘。 瞄准这一破绽，虫之王从背后阴毒杀出。 第50章 虫之王（七） “1983年小巷12月晴朗~，夜的第七章~，打字机继续推向~” 回安全区的路上，周科哼着小调，心情微佳。 《罪与罚》在手里翻开，停留在初始的第一页。 【持有者：周科】 【罪恶等级：lv3】 【待分配的自由点数：0】 【恐虐点数：161】 【因你对更强者的讨伐，血神盛赞，荣耀加身，已解析《罪与罚》第二论点·狩魂无双】 “罪恶等级就算杀死犬之王也没有提高，应该是要通关【门】才会结算。” “恐虐点数倒是从131一下子跳到了161，单论身体素质，我应该有烛芯·六段的水准了吧？ 以太量倒还是老样子，荧惑·七段，几乎相差一个大段啊，我偏科是不是有点夸张过头了？” 翻到第四页，是的，与犬之王一战后，周科有能力维持理智地翻到第四页，并且解析到一个新的【论点】。 『准许人问心无愧地杀人，比正式批准流血，合法地批准流血，要可怕得多。』 阅览完第四页的全部内容，周科对『虚无君主』有了一个粗浅的认识。 这位专注研究人性与灵魂的异类学者，将世间的罪恶统分为四种，即——恐虐，奸奇，纳垢，欲孽。 其中的『恐虐』所代表的中心思想是： 世间的纷争不可避免，纷争会引发流血，流血会引发憎恨，憎恨会延伸出更多的憎恨。 从此，纷争不断，杀戮不绝。 书里写述了一个比较简单粗暴的解决措施，那就是让全人类的脑子里都充斥着杀戮欲望。 血海深仇的杀，有仇有怨的杀，看谁不顺眼的杀 总之，就是一直杀杀杀。 直到能够和平共存的人活下来，建立一个美满和谐的理想乡；或者谁都活不下来，在杀戮的快感中结束人类的时代。 怎么说呢？就连生性不太纯良的周先生都觉得有些过于偏激了，但要问有没有可行性，那他还真不好评价。 毕竟《罪与罚》的主题是消除罪恶，消除罪恶的根源，消除丑陋的人类本身，也是一种有效消除。 “这本大作，真是谁看谁癫。”周科摇摇头，将真理收起。 他走着走着，看见路边蹲了好几名考生，不太感兴趣地瞥过一眼，道了声嗨，然后继续往前走。 谁知那几名考生还不乐意上了，大声叫住周科：“喂！你等等！” 鉴于对方正正凝视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周科姑且停下脚步，有理有据地道了一句：“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啦？” “谁被你迷住了，我特码是男的！”那名男考生急得跳起。 “呵，我知道的，通常这么说的，都是女扮男装接近主角的美少女角色，常见套路。”周科一脸不信。 “不是，为什么你这种时候还能开得起玩笑？”闻言的考生们皆是一副被震撼到的表情，有甚者愤慨出声：“你没看见吗？有人快要死掉了！” 就在他们围绕着的中心，一具少了大半边身体的人躺在地上。 从那身黝黑的肤色判断，应该是周先生的同班同学，安东尼尼。 周科原本想说些，诸如“商品大砍价，买一半送一半”，又或者“好快的减肥，半天不见瘦了好几十斤”之类的缺德话。 但他又觉得这些梗不够新颖，不够好玩，所以暂且作罢。 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看见了啊，然后呢？” “然后？”围观的考生们完全预料不到自己还会遭到反问。 “我的真理不是医疗类型的，唯一的治疗道具也在不久前用掉了。”周科抬起经过包扎的手掌，示意了一下。 “也没有任何联系监考员的通讯手段。而且据我目测，以他的失血量不超半分钟就得撒手人寰，就算马上进行抢救，救回来的概率亦是微乎其微。” 考生们更没料到周科会给出如此专业的说辞，霎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人遇害，你脸上起码露出一点担心或者同情的表情吧！” “那有什么用，能让他别死嘛？” 周科又是一句反问堵得他人哑口无言。 “有那个闲工夫，你不如趁最后的时间问问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过要是他说想要吃炸鸡或者西瓜的话，那还是算了。” 周科不带有任何歧视语气地说完，抬脚就要离开。 但是他忽然发觉到不对劲的点，留下来问道：“你们是从哪里发现他的？” 考生们皆是被周科前面的几句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怔了好几秒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指向后方的位置：“那里的井盖边，看拖行的血迹，好像是从下水道爬上来的。” “我们尝试将他搬动，可是越动出血越多，根本走不远。” 又有人接道：“监考员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平时我们行动，后面都会有人跟着的。” “嗯”周科沉吟着将信息整理，很快得出魔导师考试发生意外事故的结论。 “监考员没有余力管理考生，也就是说，事态已经严重到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处理的程度。” 思索间，芬里尔的狼首环绕颈间，灵钥自恶口拔出。 周科单手持刀走向井盖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句：“你们如果不想像众多故事里的龙套角色一样死得毫无价值的话，最好快点回到安全区。” 周先生当然也想回到安全区悠哉悠哉，但是他综合现有情报已经大概推测出意外事故跟虫之王有关。 若是虫之王这个新的怪人统领被其余考生猎杀，他的积分排名就会被反超，这与计划不符。 “啊，累死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赶紧休息，而且虫之王这个名头听上去就很黏糊糊很恶心啊。” 挺着一肚子怨言，周科直直跳入下水道的井口。 咚声落地，他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盖过污臭的血腥味。 借着芬里尔散发的幽光，惊悚的血痕朝着前方延伸，似乎曾经遭遇过可怕的怪物追逐。 第51章 虫之王（八） 哒，哒，哒。 脚步声在下水道的冷壁间不断回弹，形成一种许多人同行的错觉。 周科行走在此间，灵钥的漆黑刃锋在身后的地面拖动，偶尔碰到崎岖还会擦出点点火星。 说是武器，其实究其本质仍是他真理的一部分。 即便损坏，消耗些许以太就能够修复。 周科目光垂下，脚边赫然躺落着一具眼球外凸，死相惨烈的尸骸。 “第十二个又三十五分之八。” 这是他沿着下水道一路上发现的尸体数量至于为什么里面夹着分数，是因为他闲着无聊，数得比较仔细。 继续往前走了几十步，周科总算是碰到活人，而且是一位熟人。 低头俯视着胸口衰弱起伏的刘星，他半蹲下来，招手道：“嗨，第十二个又三十五分之二十六。” 此时的刘星仅剩腹部以上，底下的肠子半碎半渣地贴着地板，下半身更是不知所踪。 显而易见的死到临头。 听到动静的刘星竭力张动半边眼皮，嘴里发出一丝血液堵在喉咙里的哽咽：“周科，果然是你啊” “临死前看到的是我，肯定很不爽吧。”周科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他同时也在观察刘星的伤势，判断出这是在一瞬间被拦腰截断的。 他见识过刘星的真理，速度仅比初入考试时的自己慢上几分。 “这种规格的速度也被轻松追上，难办啊” 就在周科忙着间接估算虫之王的实力的时候，他的裤脚被刘星拽了一下。 他当即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怎么，你要在我腿上写个‘惨"字？” 刘星好似没有听见话语里的疏远，处在弥留之际的人的意识通常是混乱的。 “周科，你说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刘星的声音十分微弱，亏得周科听力不错，不然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但是听清之后，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本可以随便说些譬如“不是”、“你做的很好”之类的安慰说辞，可是他并没有说。 倒不是记恨刘星曾经的所作所为，周先生只是不喜欢不负责任地评价别人。 “谁知道呢。”思虑再三，他给出了一个更不负责任的回答。 刘星气息渐微，“我也好想变得和你一样，自信独行，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做自己我真的好想变成那样的人。”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那么高大伟岸嘛？”周科对着一位濒死者自满地怪笑起来。 “明明我只是想要努力拿到好成绩，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为什么每次都好像做错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仿佛是触发到什么关键词一般，听到消极发言的周科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他主动抓住刘星的手腕，迫不及待地说：“你再坚持坚持，我给你讲一个重塑自信心的童话故事。” 这话刚一说完，刘星便没了生息。 “唉。”周科只好作罢，惋惜地叹出一声，伸手帮刘星灰暗的瞳孔闭合，“聊什么煽情，想让我替你报仇的话，就直接说敌人的情报出来啊。” 他起身远去，孤身独步于黑暗，久久之后才有一道淡漠的声音回响： “我个人认为，不论是为了得到无聊的认同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是忠于自己而活，就算不上错。” 【紧急通知，请注意！考试暂停，所有考生尽快回到安全区！重复一遍，考试暂停！】 不计其数的以太眼球奔波着通知考生。 地面上乱作一团，怪人肆虐的身影到处可见，数量比之前几波攻城加起来还要多！ 监考员们全员出动，争分夺秒地救助那些被围困在怪人堆里的考生。 显示积分排行榜的天幕也因特殊情况而暂时关闭，整片天空如今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深绿色。 而这些文字仍旧无法描述糟糕透顶的现状。 “第四合，鲤鱼跃脊！” 吴败身若轻鸿，高高跃起，手中长枪似铁梨绽出花蕾，轰然砸落在蛋壳状的棉花团上。 力道再度被削去，虫之王的双臂仅仅承受到一成的浑力，却依旧脚下地面崩裂，身形不住倒退。 “你，还有你的真理都很强。”虫之王擦去嘴角的绿色血迹，贪婪地冷笑着，“不过很快，就都是我的了。” “痴心妄想！” 吴败说的掷地有声，但是内心满布阴霾，“这个怪物的能力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 “而且体力深不见底，打了这么久，我已经开始积累疲劳了，它还是跟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深知再拖延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可是 吴败瞥向肩甲内的正在向他传递考场讯息的以太眼球，“因为这个新出现的怪人统领的关系，怪人数量激增，监考队伍那边已是兵微将寡。” “如果再让这个强到变态的怪物前往别的区域，后果不堪设想，稍弱一点的监考员可能连一招都撑不下来。” 想到此处，吴败的眼神逐渐坚毅起来，隐隐透露出一种舍生取义的意志：“现在我得肩负总指挥的责任。” “监考，我们来帮你了！” 正于这时，几道奔走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吴败偏过头去，看见十多名考生从街道的一侧跑出。 有着新生战力的加入，胜算肯定会提高不少，他不禁有些大喜过望，“你们来得” “来得正好。” 吴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虫之王跟着说了同样一句。 他茫然回首，恰恰瞟见虫之王异形口器的阴笑。 也是在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唯独这片区域没有其他怪人。 “不好，你们快逃！” 吴败大喊一声，提枪急冲。 然而虫之王行动更快，它生出棉花硬吃枪势，随即调转方向，直奔那些闯进战场的考生。 考生们本是从怪人群攻下慌忙逃窜出来的，见到这里没有怪人的踪迹，心里侥幸。 后又找到正在跟怪人对峙的吴败，想都不想就上来帮忙。 他们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切都是阴谋。 为的就是等他们这些食粮自动送上门来。 第52章 虫之王（九） 噗嗤！ 丝毫没有抵抗能力，走在最前面的一名胖子考生瞬息间被摘去了脑袋，鲜血如喷泉般从脖颈涌出。 虫之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蠕动口器，将人的头颅吞入肚腹。 其他考生霎时间皆是被这突发一幕给吓得呆滞，全然不知死神的镰刀正在他们头顶徐徐倒落。 就在虫之王甩动长尾，准备对剩下来的五六人下手的时候，吴败横身闪出，长枪斜立着挡下凶厉一击。 “你们快走！回安全区！”他吼声道。 这些考生完全派不上用场，留下来反而会成为他的破绽。 “真是浪费。”虫之王注视着其余考生慌忙逃窜，没有阻止的念头。 它深知，只要怪人攻城没有结束，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粮来到这片看似安全的区域，前后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吴监考，我来助你！” 看，这不又来一个了吗？ 又与吴败对了十数招，虫之王突地望向一条小巷的入口，上身赤裸的少年正在挥手。 “这个不错，看起来营养就很丰富！”虫之王见猎心喜，避过长枪后直冲少年。 “怎么又来人了？！”吴败急忙追拦，异常紧张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就看到了周科吊儿郎当的身影，呆滞当场。 他一直以为周科鲁莽挑战犬之王，早已身死，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对方。 “你小心！”吴败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周科不像是那种会挺身帮忙的人。 “哼，人类一个两个都是那么愚蠢、不自量力。”虫之王见周科傻愣愣地待在原地，轻蔑地笑了。 它几乎是眨眼间就奔至百米开外，三根手指握成锥势，似乎想要掏出猎物的心脏，啜饮温热的鲜血。 然而尖爪穿透胸膛，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什么？” 虫之王疑惑抬头，恰恰与衔着微笑的周科对视。 在升华成《诸神黄昏·颚》后，《狼来了》的幻影能力并没有被取代，而是原原本本地继承了下来。 先前周科在百货商场使出过一次，现在也用完了今天的最后一次。 尘光倒影，无声破碎。 小巷里头刺眼灯光与油门的轰鸣声同时暴起，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机车飞速驶来。 “啊，前面那位好心人，麻烦帮我挡一下，我不会刹车的。” 挡一下？你以为是小推车啊？ 虫之王心底抽搐，但已是来不及躲闪，伸出手掌抵住摩托车头。 砰！ 蓄满马力的摩托还真被它给挡了下来，纵使后轮咆哮着在地面疯狂摩擦，亦仅是将虫之王逼退半步。 “哼，凭这点小手段就想伤我，太天真了！”虫之王嘲笑道。 坐在摩托上的周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拧了两下握把，发现没有作用也不吃惊。 他适时地站起，随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打火机点着，丢进摩托机车的油箱。 “那好吧，我弃车保帅。” 话音未落，周科就已踩着小巷的墙壁躲到了外面。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场汽油与铁片迸溅的剧烈爆炸。 嘭——！！！ 伴着震响落地，周科走到吴败身边，兴致勃勃地问道：“我这回的登场怎么样，够气派嘛？” “呃，抱歉，我只从中看到了卑鄙。”吴败平生不擅撒谎，直白言道。 “啧，那我重新来过。” 说着，周科果真就要离开，他前脚刚刚迈出，后脚燃烧着的破烂摩托架子从天而降，摔在他的面前。 “卑鄙的人类小子！” 棉花和甲壳皆被烧得半边焦黑的虫之王自火焰里走出，细小的瞳孔盛满憎怒。 它自视为强者，有着独属于强者的心高气傲。 被同为强者的吴败所伤，它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被周科的阴谋诡计所伤，就是耻辱！ “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周科见走不了了，干脆转过头跟吴败商议对策：“你看到了吧，它的棉花跟藤甲一样弱火，你的真理有火焰的能力嘛？” “没有。”吴败先是摇头，后又猛然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的思维跳跃太快了吧？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啧。”周科摆出一张跟迟钝的人说话真费劲的臭脸，指着虫之王最初出现的喷泉说道： “在它吃掉那位胖兄，你过去挡刀的时候，我刚好在底下露头。” 他手指转到另一边，“我想着就这样从地下出来太平平无奇了，所以特地绕道去更外面的下水道，想着给你们准备一个惊喜。” “你就不能普普通通地出场吗？”吴败无法理解周科的脑回路。 “不行，出场普通的角色都是路人甲，就跟那个被吃掉脑袋的胖兄一样，太没有特点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作者写死。” “作者又是什么鬼东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吴败心里面太多疑问。 诸如，周科为什么没有死？犬之王去哪里了？周科为什么在下水道？等等等等，他全都想不明白。 只是现在很显然不是逐个提问的时候。 “周科，你脑子好使，能想想办法帮我对付这只怪物吗？”吴败郑重问道。 若非实在黔驴技穷，他定然不会让一名考生冒着风险共同作战。 这其实也侧面说明，吴败打从心底认同周科的本事，觉得周科不同于其他考生，有能力帮他脱离困境。 周科还挺吃赞美这一套的，愉快说道：“不是怪物，它有名字，叫蛆之王。”。 “我叫虫之王！”离远就听见交谈声的虫之王忍不住吼出一声。 可惜周科压根没有搭理，“据我搜集到的情报显示，它可以通过吃掉他人肉体从而获取他人的真理。” “？！” 吴败顿时骇然，怪不得虫之王使出的招式，他都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这么说，那些考生全都”联想到虫之王吃人的恐怖画面，他不由得愤怒地握紧长枪。 此战，定要其血债血偿！ 要不是周科拉了一下，吴败肯定已经杀气腾腾地冲锋上去了。 第53章 虫之王（十） “冷静，冷静。”周科拍了拍吴败肩膀，老神在在地劝止着，一时间真分不清他俩到底谁是长辈。 “你们之间的战斗，我观摩了有一会儿。除速度与体力外，你全面占优，最关键的问题是缺乏攻破它防御的手段。” “然后你就用爆炸和火焰试探出了棉花的弱点？”吴败眼前一亮。 “嗯不。”周科沉吟后摇头，“我的真理与火无关，就算试探出来也利用不了。” “那你为什么大费周章地骑着摩托机车撞出来？” “那还用说嘛？”周科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因为它就在那里啊主要是回到现实世界，我没有驾驶证，不如趁着现在过一把瘾。” “为什么你能将无证驾驶说得跟哲理一样”吴败眼前一黑。 “喂，你们聊得很开心啊？加我一个怎么样！” 全程被无视的虫之王火气渐长，它抬爪于周科和吴败脚下唤出尖锐的地刺。 这是《五行学说·土篇》带给它的控土能力。 与周科推测一致，虫之王只要吃掉魔导师的大面积血肉，就能获取到【真理】，并且以太等级也会茁壮成长。 如今它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曾经势均力敌的犬之王。 呲—— 前兆明显的地刺显然伤害不到身经百战的吴败与时刻谨慎的周科，两者都是在一秒间作出反应，轻松躲开。 “那你还有什么可能行得通的战术吗？”跳至一边的吴败问道。 “有是有。”周科少见的迟疑着，“就是有点儿残忍。” “先说来听听！”吴败心想再残忍能残忍到什么地步。 “用黑人对付棉花怎么样？以我玩宝可梦多年的经验，肯定是克制关系！”周科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正常一点！”吴败这时正挑枪直刺虫之王，被周科弄得差点一口气没收回来。 “看来你也很讨厌他，那我就帮你杀了他吧。” 虫之王对周科更是不满已久，甲壳分泌粘液，速度攀升！ 它从被吃掉的人里面获取记忆，知道考生的实力非常弱小，所以也觉得周科是待宰羔羊般的猎物。 不过这一次，它错了。 周科比细不可察的微风还要难以捉摸，虫之王志在必得的闪身一击连他的发丝都触碰不到。 随后，漆影迅闪，刀鸣交叉。 待到风声重新恢复流动，周科不知何时来到虫之王极远处的身后。 他肩膀上扛着灵钥的刀背，脸色阴沉得可怕，“喂，你要是敢用那只黏糊糊的手碰我，你就死定了。” “” 虫之王没有回应，它心有余悸地望向胸前生出的棉团，两道交叉的十字斩痕在上边尤为显眼。 若是再深一分，便会破开棉甲，切实砍在它的甲壳上！ “厉害。”虫之王不敢再说大话，野兽的直觉告诉它，周科十分危险甚至比吴败还要危险。 激怒吴败，最多就是堂堂正正地被打败。 与周科作对，就仿佛会有一百种凄惨的死法在等着它。 虫之王警惕起来，以太在烛芯·八段的以太使得深绿甲壳焕发出光泽。 它看向吴败说道：“吴败，接下来我要使出全力了。” 语毕，真理显现。 『蓬莱仙境不在，蛟唇之气亦无。』 地面热气蒸发，虫之王的身影仅是模糊了一阵就恢复正常，完全不见有其他变化。 “幻觉能力的真理？”周科脑海里瞬间流窜出几百个可能性，单单是扫过一眼，就猜到了个大概。 “没错”吴败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复杂，像是将愤怒、悲伤、愧疚和失望杂糅在一起。 《海市蜃楼》，出自中州古代科学系大魔导——『梦溪丈人』沈括。 海市蜃楼是一种自然景观，却被旧时的秦皇汉帝认为是天空上出现的蓬莱仙境，还多次派人想方设法地前往蓬莱寻找长生丹药。 而民间则大多认为是蛟龙吐出的蜃气所成。 可是沈括魔导从不盲从，他觉得海市蜃楼冥冥中蕴含着某种有理可循的韵律。 于是多次在海面、江面、戈壁等地方观摩参透，日夜不改，最后悟道出幻蜃魔法，可以随心所欲地制造出海市蜃楼，让别人难以辨清。 吴败对虫之王现今使用的《海市蜃楼》再熟悉不过。 那是曾经满眼憧憬着他的小队员，那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那是至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蛟海，居然连你也” “说来也巧。”虫之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真理的原主人是因为想要向你复仇，才冒着危险下潜地底，企图杀掉我，从我身上获取力量。” “不过，他太不自量力了。”虫之王冷笑一声，它能够站在这里，全得多亏了蛟海的“舍身喂肉”。 “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 “说什么因为你害死了他弟弟，一定要你付出代价，都是些怨天尤人的说辞。” “其实他心里面再清楚不过，上一届考试里，你要负责对付犬之王，根本没有其余心思去保护他的弟弟。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怨恨上了你。” 虫之王瞥了周科一眼，见其没有动作，于是继续用言语刺激着吴败：“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不觉得冤枉吗？” “是我答应了要保护他弟弟的，是我没完成承诺”吴败眼神灰暗，没有辩驳。 “呵，人类净是些无可救药的生物。”虫之王不屑地走出一步，“也罢，他死了，但是好歹将真理给了我，那我就用他的能力替他完成夙愿。” 只见虫之王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奔跑，又朝着空气挥动爪子。 吴败却忽然像是被空气撞击到了一般，身形倒飞出去。 等稳住平衡后，吴败立即握住枪杆画出圆舞，眼睛一刻不停地扫看着四周，唯独没有去管跑到另一边的虫之王。 “啊，我懂了，处在明面上的是幻象，本体是处在隐身状态不太恰当。” 周科说到一半就自己推翻了自己，，“海市蜃楼嘛？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跟实际上的位置是不一致的。” 第54章 虫王陨 砰！砰！砰！ 空旷街道，酣战火热。 “呃啊”吴败背脊遭受重击，吃痛哼声，却顾不上伤势，急转枪头挥向后方，却是打在空处。 分不清到底是蜃影还是实体的虫之王站在极远处，甲壳光洁如新，体力更是充盈。 反观吴败，身上的玄黑盔甲已是坑洞百出，伤口浑身可见，不住地大口喘气，尽显强弩之末的狼狈。 因为不知道虫之王在哪，所以无法进攻。 因为不知道虫之王什么时候攻击，所以无法防守。 因为时常会被虚假的蜃影转移注意力，所以无法分辨虚虚实实。 “到头来，我还是被你的真理克制住了吗，蛟海”他扶着枪杆勉强站立，眼神里满是落寞。 吴败握拳捶胸，仿佛是下定最后的决心一般，他面向离得远远的周科，大声提醒道： “我接下来要燃尽余力，最好的结果是跟虫之王同归于尽，最坏的结果也能让它短暂失去行动能力，你趁那时候逃走吧！” “好。”周科很是利落地应允下来，只是略微沉吟后又说：“没想到你宁愿同归于尽，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对付的计策这份不求他人的大丈夫气魄，我认可了！” “等等，你有办法？”吴败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 “你也没问啊？”周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耍人玩当然不是。 周先生心底有着一份斟酌，那份斟酌明确写着刚刚不是分出胜负的时候。 “我！”脏话喷到嘴边，吴败还是选择用修养硬生生压了回去。 其实吴败这样做有些矫枉过正了，我们对付周先生这种人，就应该骂，大骂特骂！ 把脏话骂出去，嘴巴就干净了。 把脏话憋回去，心就脏了。 “算我欠你人情，你就快点儿说吧。”吴败一边幽怨着，一边不断后退，防止被不知道实体在哪的虫之王偷袭。 “很简单。”周科姑且将“人情”二字记了下来，敞开说道： “海市蜃楼是光的折射与反射，由于光的轨迹变化，视觉捕捉到的影像的位置亦在同样发生着变化。” “但是再变化，变化的也仅是位置，蜃影依然是真实反映出本体动作的。” 周科两三句话说得省心省力，却有如将吴败的脑子放进微波炉里烤。 “你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他流着虚汗喊道。 “哦。”周科早有预料地点了下头，“简而概之，你得看它眼睛。无论它如何行动，在攻击的时候，本尊的眼睛肯定会看向你的方位。你再依照蜃影的眼睛角度进行反推，那就是它本尊所在的地方。” “眼睛的角度？反推？” 吴败似懂非懂地瞟向虫之王的蜃影，着重盯着那双细小的眼珠子。 “它朝右边看，也就是说本尊在我的左手边？”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吴败左手揽动长枪，使出一招叶底藏花。 红缨如叶片般开枝，枪尖似花朵般贴着地面绽放，明劲中蕴着暗劲，前者震荡空气，后者涤净尘埃。 一枪既出，仍然没有击中的实感，却已是证明周科说的不错。 因为虫之王的蜃影没有再往前冲，而是刹住脚步，朝侧边避开数米。 “中了！”吴败大喜。 “我曾经和蛟海做过战友，依旧没有想出破解他真理的好方法。”他不自觉地瞥向周科，暗暗心惊，“这小子蛟海看见现在这一幕的话，肯定得被气死。” 下一秒，虫之王再度跑动起来。 “这一次是右边！”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经验，吴败更大胆了一些，放手一枪打中了虫之王的肩膀。 没有棉花的阻碍，甲壳瞬间粉碎，霸道的枪势钻出绿液淋淋的血口。 凭此一击，吴败也得知了一件事——虫之王似乎是不能同时使用两个真理的。 没等他向周科说出这个情报，虫之王又是奔走。 仿佛是拼着受伤，也不给喘息的空隙。 “没用的，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动作！” 吴败双手蓄力，继续瞄准虫之王眼睛的反方向舞出银枪，螺旋交缠的冲劲势不可挡，径直穿至远处的墙壁，破出崩陷。 “不在那里，为什么？”他不禁皱眉，攻击没有打中的实感，虫之王奔走也没有停止。 “难道它看的不是我，而是”吴败想到了什么，慌忙朝周科喊道：“不好，它这次袭击的是你！” 始终待在远处的周科根本不需要提醒，早在虫之王眼神锁定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并且做好了准备。 “真听话，喊你来你就来，跟小狗一样。” 周科舔着下唇微笑，收起正在吸收的e级魔晶石，手中灵钥挥舞着在身后的水泥柱上补足最后一笔。 四条门框组合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四边形。 “恭迎我，灵钥。” 虔声低语之下，水泥柱凭空被削减了一块体积。 霎时，瓦砾倾倒的交杂声顿起，紧随而至的便是墙体结构的崩裂声如同是雪崩时的雪球，声音越滚越大，越滚越大！ 周科头顶的阴影也越来越大，直至将他完全遮盖。 往上望去，那是一处尚未完工的工地大楼正在倒塌。 不，那是一处被削去承重柱的大楼正在宣泄它的愤怒与不甘。 “你好，再见。” 周科咧着嘴角朝某处的空气招了招手，随即身形急闪，消失在原地。 轰隆——！！！ 尽管看不见被淹没在高楼废墟里的虫之王，但是蜃影从惊慌失措到彻底泯灭的一幕幕，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让周先生不由得感慨：这真理还可以用来确认死讯，性价比真高。 “就就这么完了？”活着站立在尘土满天飞的废墟旁边，吴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触。 说是劫后余生吧，好像没有。 说是轻松愉快吧，好像也不是。 硬要比喻的话，就是一篇热血开头的故事，结局竟然是主角早上起来照镜子一不小心帅死了自己。 敷衍对，就是敷衍。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脾性恶劣的三流作家才会写出这种不合理的结局来。 “阿秋~。”慢悠悠走过来的周科打了个喷嚏，他看了看四周，叨念一句，“谁在说我坏话？” 吴败见到周科，木讷地又问一句：“结束了？” “哦？看来吴监考非常舍不得那条虫子啊，莫不是在博弈中互生情愫，由恨而爱”周科眯着死鱼眼，刚想习惯性地调侃两句，却兀然记起 好像没有跳出获得积分的提示。 第55章 50000积分 “喂，事情还没有解决。” 周科说话间身形已是退避至极远处，只是废墟瓦砾底下的残影来得更快。 以堪比子弹的速度，一个眨眼间就窜至他的眼前。 周科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侧翻闪躲，但他一经思量，竟强行抹去本能，让自己站在危险中心。 没有反悔的机会，他感觉到两边手腕以及脖子同时被掐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上悬浮。 往前看去，仅剩上半身的虫之王遍布伤疤，脑壳更是缺了一半，露出里面随呼吸微微跳动着的皱褶大脑，面态丑陋至极。 它用双手锁住周科双手，用尾巴绞住周科的脖子，背后扑展着残缺不全的膜翼，带起周科飞向天空。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虫之王怨恨地咆哮着。 周科则忙着扭头躲避对方嘴里喷吐四溅的绿液。 可是在有限的活动范围里，仍是有一些粘液掉在了他的锁骨与肩膀，惹得他眉头狂跳，“宰了你，一定要宰了你”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虫之王根本料想不到，眼前的仇敌的杀意盈满到即将溢出。 上升越来越快，快到地面上的吴败恍惚间成了一个小黑点。 “放开他！” 周科好像听见吴败的一声长啸，又瞥见寒厉的冷光如倒飞的流星般从下方飞速接近。 最终噗通一声贯穿了虫之王的上身，自后背穿到胸前，白银的枪尖险些触碰到他。 被虫之王抓住亦毫不心慌的他，此时此刻的确有些怕了：“你扔就扔，好歹顾及一下我啊。” “都是你害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杀了你！” 胸口开出一个大洞，虫之王的怨火依旧不减分毫。 按它原本的计划，只要拖死吴败，再将其真理吸收，就能做到在【毕月乌之门】横行无忌。 其余考生要想离开，必须得击杀它这个怪人统领。 办不到的话，要么在安全区内等死，要么冒险出来，被它残忍猎杀。 但是，但是 所有的宏大计划都被眼前的人类给毁烧殆尽！ 如果不是他，《棉花帝国》的防御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如果不是他，吴败就不可能识破《海市蜃楼》。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可能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都是你！我要吞噬你！我要让你体会到失去一切的绝望！”虫之王口器张大，滴落着臭水的獠牙近乎快要抵住周科凌乱的发梢。 周科被钳制着无法逃脱，却是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他就这么静静地眨着眼眸，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和吴败交战的时候，我一直待在旁边不出手嘛？” 虫之王闻言僵住了一刹，心底翻涌出浓烈的不安。 “那是因为我怕啊。”与虫之王的计划轨迹完全相反，迄今为止的进行都在照着他的计划按部就班。 “我怕我的插手会令你一不小心被吴败杀死，让我应得的积分就此落空。” 虫之王浑身剧颤，有关周科袖手旁观的画面不断在记忆中闪现。 这个人类小子在说什么？不出手是为了让它跟吴败拼个鹬蚌相争？ 就为了这个，这小子眼睁睁地看了那么久？！ 没有时间留给虫之王理清个中缘由，环绕在周科颈间的不起眼的狼首在此刻陡然睁眼。 幽焰燎燎，昂首俯视。 那孕育着世间贪婪与饥饿的双瞳赫赫审视着虫之王。 这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并不好受，虫之王仿佛成了真正的卑微的小虫，哆嗦着、乞怜着。 “怎么？吃了那么多人，轮到自己被吃的时候原来也会感到害怕吗？” 周科放肆嗤笑，像是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笑得很开心，很愉快，很大声。 然后，声音忽转宁静—— “啃尽他，芬里尔。” 狼颚张开，狼颚拢合。 在声音与光线恢复过来的时刻，虫之王的身影荡然无存。 芬里尔的吞噬是字如其名的吞噬，连一滴血液，一个细胞，一缕残魂都不会留下。 【你已消灭怪人统领·虫之王，获得10000积分】 【你已消灭全部的怪人统领，额外获得30000积分】 【怪人统领已被全部消灭，城市守卫战正式结束，全体魔导师将在十分钟后脱离，请在安全区内等候】 前两句提示仅在周科眼前出现，第三句则是在重新构筑的天幕上显示，所有人可见。 周科只是粗略扫看，他现今的注意力容不得分散。 除了惋惜虫之王体内的e级魔晶石和其余掉落道具外，他的心思大多集中在第四句提示当中。 【检测到你持有的积分最高，获得奖励“卫士的恩赐”】 随着光辉闪耀，一枚盾牌形状的蓝宝石耳环出现在周科掌心。 他甚至不去看道具说明，匆忙将耳环夹在左侧耳边，默念启动。 嗡—— 铭刻着紫罗兰花纹，黄金色泽的球形光罩瞬间出现，囊括住周科。 紧接着的下一瞬，一张犹如深渊的巨口断然吞来，恰好被光罩阻挡在外。 “你的模样让我怀疑你差一秒就要饿死了。”周科默默注视着芬里尔的口中景象，里面混沌漆黑，什么都没有，永远看不到底，永远填不满。 这是真理反噬，因为虫之王的价值不足以使芬里尔饱腹。 “唉，你真是没用，连当食物的资格都没有。”周科奚落着命丧黄泉的虫之王。 那份不得了的语气，就好像是被杀了，还得感恩戴德才对得起他一样。 咔嚓 就在周科嘴无遮拦的时候，头顶的一声脆响让他立刻收紧心神。 抬头望去，黄金光罩的顶部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且在逐渐扩增。 周科疑惑地用指尖碰了一下耳环，具体说明在脑海里具现。 【名称：卫士恩赐】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佩戴者首次遭受致命攻击时会进入10秒的无敌时间，此时免受任何伤害，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可自行启动。】 【冷却时间：七天】 【备注：好消息：经过重重升级，我们终于从5秒真男人变成了10秒真男人。 坏消息：10秒时间里，所有人都是真男人。】 第56章 虚假的伟岸 【卫士恩赐】的道具信息，周科早些时候就从吴败嘴里旁敲侧击出来了。 是与积分商店的【卫士怒火】差不多的效果，只不过不再是一次性用品，而是改为每七天可以使用一次。 其实并不难猜，因为他前几轮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刷着积分商店玩。 从头至尾，仅有【卫士怒火】这个东西跟卫士有联系。 在得知这件道具的效果之后，周科就一直琢磨着如何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仗着无敌时间使用《诸神黄昏·颚》也是谋划的一环，不然他不会那么有恃无恐。 只是 “不太妙啊。”周科抬头望向裂痕越来越多的光罩。 10秒的无敌才过去2秒，盾上就已是满布疮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不至于吧，这10秒钟的绝对安全时间应该不会作假吧？我平生可是最讨厌卖假货的。”周科有点儿心虚。 时间又过去3秒，芬里尔的一颗森白獠牙钉穿了进来，光罩变得岌岌可危。 “嗷嗷~！” 万幸中的万幸，芬里尔似乎是觉得破开光罩的消耗远大于摄入。 它不再较劲，绕着幽焰在星空拐了个弯，奔向更远的地方。 “那边好像是犬之王的尸身所在”周科眯着眼睛眺望，大概猜测到芬里尔的目标，“原来如此，吃我不成，就挑另外的性价比较高的吃，挺滑头嘛。” 失去芬里尔的咬力支撑，仍处在高空的周科直线下坠。 他算到剩下来的无敌时间不足以回到地面，于是拔出插在腰带边的灵钥。 “幸好没有太早将灵钥收回，不然芬里尔处于暴走状态，我甚至没办法召唤武器。” 他一边吐槽着自家脱手没的二哈，一边快速拆解手掌的绷带，将之缠绕在灵钥刀柄。 随即，他奋尽臂力朝斜下方的大楼外墙掷出灵钥。 噌的一声，漆黑刀身以斜角尽数没入墙体，而连接着绷带的另一端则握紧在周科手里。 等到绷带绷紧，他自然而然地被带到大楼墙边动作并不潇洒帅气，反而摔得有点儿狼狈。 倔强着说是安全着陆的他爬进大楼窗户，鼻子被撞得有些发红，这下是真成“joker”了。 没有等待太长时间，周科躺着休息一会儿，芬里尔就回来了。 “嗷嗷~~~”它昂着狼头乱蹭周科的下巴与耳朵，又绕着转圈圈，乖乖巧巧的，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刚刚那张迫切噬主的深渊巨口。 “知道你吃得开心啦。”周科无奈地捋了一把芬里尔顺滑的绒毛，发现手感不错，所以继续捋了二三四五六七八把。 颇有一种将方才的惊险给捋回来的趋势玩笑归玩笑，他自知要尽快着手解决《诸神黄昏·颚》的反噬问题。 不然连自己的真理都使用得小心翼翼，那感觉可太憋屈了。 现在是依赖【卫士恩赐】挡过一劫。 但是，芬里尔是随着他一同成长的，【卫士恩赐】勉强能扛得住现在的芬里尔，不代表扛得住未来的芬里尔。 “我目前对魔导师的神秘知之过少，只能等到去魔道学院报到后，再想想办法了。” 思索间，周科没想着返回安全区，就这么躺在原地睡了过去，等待传送到来。 持续十二小时的考试，尽管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摸鱼，也是很难吃得消的。 与此同时，其他区域。 “怪人统领已经被消灭，接下来不会再源源不断地出现新的怪人了，只要撑过十分钟，就能安全离开！” 以太眼球向考生们做着最后的播报。 不过这是属于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看人挑担不吃力。 “说的倒简单！有本事你来撑撑看！” 一名面容清秀的男生此刻狰狞着表情，拼命扇动羽扇焚出熊熊烈火，两名靠近过来的怪人顿时被烧得哀嚎打滚。 可是面对宛若大军压境般的局势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大街上，小巷里，高楼间，矮屋旁放眼所见的所有地方，皆是不断有怪人涌现。 杀了一个，出现两个；杀了两个，出现十个。 “周哥，我实在顶不住了！”一名身着藤甲，手拿木盾的胖子腿部受伤，止不住地后退。 “滚回去，拿命也要给我顶住，顶不住我们都得玩完！” 周愈骂声指挥，羽扇挥出火球，烧掉一个突破进来的怪人的脑袋。 只是这火焰，比起先前失色了几分，显然快要油尽灯枯。 他甩手又丢出几发小火球，却是熄灭在无穷无尽的怪人堆里，惊不起波澜。 怪人包围着他们，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恐怖的咆哮声近乎贴在耳旁。 他们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除却正在抵御怪人进攻的周愈、胖子等十余人，还有保护在中间的二十多名失去作战能力的考生。 他们这伙人是依靠考生们交替防守和监考员的一路护行，才得以有惊无险地走到安全区附近。 然而要赶去帮助其他考生的监考员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数之不尽的怪人将他们重重包围。 距离安全区仅剩的百米，是他们跨不过去的天堑。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的！”眼见怪人不断突破阻隔，周愈左右扫视身边的伤者，心中一狠：“我不能被这些废物连累，活不成是能力问题，又不是我的错！” 若是周先生在此处，定是要说上两三句闲话的。 譬如：“为什么逃命也要做心理斗争？你是把自己的形象立得多伟光正啊？” 譬如：“旁边不是有很多活着的可利用的诱饵嘛？把他们丢出去吸引敌人火力啊！” 譬如：“能不能用火烧一下前面穿藤甲的那个，我想看看能烧多旺。” 浪费时间给自己想了很多借口找补的周愈猛地咬牙，耗尽全身以太，手中的羽扇燃成一簇火焰。 火势壮烈，不稍半会儿就覆盖至全身。 随后他高高跃起，视后方众人的呼喊于无物，化作烈火向着安全区俯冲。 第57章 考试结束 “周哥，不要走，你不是说不会抛下我们的吗！” 望着火人烧向半空，底下仍在苦苦支撑的其他考生哪里还不明白周愈的意图，纷纷哭丧着恳求着。 “可恶”飞速接近安全区的周愈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他当然也想像中的主角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救人于水深火热，赢得个名利双收，赢得个满堂喝彩。 可是做不到啊！ 人生并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我只是自保而已，对，我只是自保这种局面，谁来都救不了他们，不是我的能力问题，绝对不是我的能力问题。” 周愈低沉着脸自我安慰的刹时，一缕清高的冷风从他身前飘然绕过。 与他奔往安全区的方向截然相反，对方恰恰是从安全区里面出来的。 “疯了吧？！没看到那里有多少怪人吗！”周愈鄙夷地回头，却兀然一愣。 对方发束狼尾，着装几乎由纯黑组成，不显阴暗，倒是透出一种与凡尘格格不入的孤傲。 尤其是姣好面容的那一抹薄唇下抿，突显寡情与锋利。 “苏舞谧？！”周愈惊得险些坠地。 苏舞谧却像是没看见有人经过一般，神色冷得像一座千古不化的冰山。 她以引力附着己身，踏在虚空与踩在实地无异，怪人们皆是昂首仰望，下意识地举起手臂。 那副光景，犹如信徒在狂热渴求神灵的恩赐。 只是这位神，降下的仅有——神罚。 “第一论点·牛顿第一定律。” 苏舞谧抬动纤细的手腕，无形的领域就此扩张。 『此乃星之伊始，此乃宇宙的缔造者，此乃引动万物又静止万物的原初之手。』 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顷刻间，怪人们的动作僵硬停滞，连张开的血口亦是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张张被定格的照片。 有些飞扑着的怪人，则是会朝着飞扑的方向无休止地做匀速直线运动。 溅射到空气里的鲜血，成了一颗颗浑圆剔透的圆珠，停留在半空。 “发、发生什么事了？” “怪人怎么都不动了？”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 身处领域却没有受到影响的考生们从困惑与震惊中回神，不可思议地环顾着静态的世界。 【牛顿第一定律：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在苏舞谧以《万有引力论》展开的领域内，一切事物的宏观上的“力”都会被消除。 如此大范围大计算量的操纵，致使静态世界的降诞。 这个招式不会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却能让贸然踏足此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化作一尊动弹不得的蜡像。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伤害。 “我完成了。”苏舞谧冷声道。 她的脸颊在白皙中掺杂了几分苍色，【第一论点】对以太消耗不高，但对脑力消耗极高。 尤其是还要将那些需要被救援的考生隔离在外，计算量更大了。 “干得好，苏大小姐，接下来就放心交给我们吧！”待在安全区边缘处的唐红柠回应了这一声。 她活力满满地摆动手臂，招呼着先前组织好的安全区内的考生，“拜托了，把你们的以太暂时借给我。” “当然没问题，唐大姐头！” 得到众人拥护的点头后，唐红柠阳光一笑，将两掌拢合在身侧，膝盖下沉，模仿出“龟派气功”的动作。 “第一论点·阴阳燮理！” 大量以太自愿从那些考生们的体内飞出，尽数集中在她的掌心，分别交融出宣纸般的白与砚墨般的黑。 两种色彩纠缠不清，斗转无休，最终汇出两仪之象。 『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 『圣手』华佗认为，任何能量皆有两面性，以太也不例外，平时阴阳属性是均衡的，维持着韵律和谐。 【阴阳燮理】就是主动将阴阳均衡打破。 阳是正面的能量，阴是负面的能量。 以太的阳属性过多，则对生物产生复原与疗愈。 以太的阴属性过多，便是导致生物衰老与腐朽。 此时此刻，唐红柠掌间的黑墨愈发浓稠，洁白的部分一点点的减少。 当蓄力超过十秒，达到她目前能够控制的顶峰时，六分黑四分白的以太洪流即刻释放！ 轰——！！ 混色的光柱如泉涌，接触到怪人静止的肉体没有引起爆炸，而是出现了某种侵蚀。 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击中的地方凹陷出触目惊心的巨大坑洞，但就是没有血液流出。 好比是泼洒浓硫酸造成的碳化，只是威力仍要大上许多。 光柱持续不到两秒，却几乎将一条街道的怪人消灭精光。 由尸体残骸铺成，直达安全区的偌大通道出现在原本心如死灰的考生们面前。 “你们还在等什么？”直到苏舞谧厉声催促，他们才蓦然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跑向安全区。 十分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随着刺眼的白光亮起，全部考生回归至现实世界的考场。 有些缠着绷带渗着血，有些脸上挂着泪珠，有些两者兼有。 也不顾地面是沙堆，个个躺着不愿起来。 要是有重选一次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来参加狗屁的魔导师考试，那简直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咳咳。”主考官席上，鲸目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地说道：“首先，我要向大家道歉。” “因监考方的内部人员问题，这次魔导师考试出现重大事故。” “对于考试过程里遭遇意外的考生，我代表【魔道协会】感到非常抱歉与遗憾，我们会对后续的追究负责。 并且承诺在最后一波怪人攻城时被监考员救助的考生依旧拥有考试资格，积分不作废。” 说罢，鲸目任由底下的考生议论纷纷，自顾自地坐下。 他的脸色依旧沉重，一方面是事故导致考生的死伤率远超往届，一方面是他已经想象到未来要加多少天班才能收拾完这烂摊子。 柳惜书干笑着，没敢触鲸目霉头，代替说道： “下面公布积分排行榜。” 第58章 一二三 哗—— 虚拟屏幕的画面陡然变形，竖立成一页长方形，照片、学号与人名从最底下徐徐映现。 【第二十名，吴友冰：997分】 此列一出，绝大部分考生唉声叹气，他们没有高过这个分数，统统被淘汰。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有进榜的他们旋即开始讨论排名，有的吹嘘着自家兄弟肯定能够挺入前二十；有的找借口说要不是今天感冒，自己也能进前二十。 而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是，前三名的人选。 与前二十名的分量完全不对等，前三名考入魔道学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还会上新闻和电视宣传报导，获得额外的奖学金。 “第二名应该是唐红柠吧，我记得在天幕消失的时候，唐红柠就是第二的位置。” “不不不，周愈才是第二名，女生怎么可能赢得过身强体壮的男生，你是没见过周愈双手举起来的火球有多凶猛！” “你们为什么只讨论第二和第三，第一呢？没人讨论第一名吗？” 这人才说完，旁边的人立马用看傻子的眼神瞧过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第一名还用说吗？肯定是苏舞谧啊！” 无视考生的喧闹，排名以两秒一位的频率陆续显示。 【第十九名，林峰：1001分】 【第十八名】 【第十一名，李华：1111分】 【】 期间有人欢呼，有人失望，但是反响都没有一开始那么轰动。 直到 【第四名，周愈：1380分】 人群唰的一下掀起轩然大波，他们原本认为排在第二名或者第三名的周愈竟然落到了第四！ “为什么？”最为难受的莫过于周愈本人，他怔怔地望着顶上的虚拟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正当众人纷纷猜测是何方神圣横空杀出，抢夺到周愈的第三名的时候，接下来显示的排名更是差点惊掉他们的眼珠子。 【第三名，唐红柠：1551分】 “第三名是唐红柠？！她不应该是第二名吗？” “和周愈有着近两百积分的差距，居然也被超越了？” “这第二名真厉害，连续超越了周愈和唐红柠，不知道是谁呢？” 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注视下，答案很快得到揭晓。 【第二名，苏舞谧：5503分】 “！！！” 全然不给考生们一丝从震撼中回神的空隙，位列最顶端最上方的那一列浮出名字。 【第一名，周科：50003分】 这个名字和分数出现，底下不再是人声鼎沸，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酝酿了好一会儿之后，压缩起来的喧哗回荡在整个考场，连风沙墙壁都有些颤动。 “多、多、多少？！” “是不是不小心写多了一个0？” “蠢啊，写多一个0，不就比苏舞谧的积分低了吗，那怎么可能是第一名等等，所以真的是五万分？！” 每个人都在唾沫飞溅地议论着这不可能有人料想到的结果。 如果说第二名对第三名拉开的三倍分差让他们惊为天人，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那么第一名与第二名的将近十倍的分差，足以让他们大脑宕机。 很少人去问“周科”是谁，毕竟他们在考试前期就曾经在榜首见到过这个名字。 只是没想到在考试结束后，依旧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名字霸占榜首！ 换个说法来形容，就是在英雄联盟里有个队友一级时拿了五杀，然后他就挂机了。 一直挂到已经被人遗忘，挂到天荒地老，挂到快要封号的时候，他又上线了。 并单人再次拿下五杀，且顺手把对面基地水晶给拆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 “作弊！他肯定是作弊了！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积分！” 人群里，周愈率先喊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嗓门是真的大，居然稍稍盖过了鼎沸的人声。 “绝对不可能！”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黑沉得跟锅底似的。 本以为自己至少位列三甲，谁知被挤到第四名，还是被一个无名之辈！ “对，有黑幕，我们抗议！” “取消作弊的考试成绩！” 有一部分考生被周愈煽动，跟着喊了起来。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二十名以内的，觉得周科不正当的插入，降低了他们的名次。 有一部分是觉得自己肯定是第二十一名，只要将周科拉下马，就能顺利上位。 还有一部分什么都不是，只是觉得自己公平正义。 “这家伙保护同学时没出什么力，针对同学的时候倒是龙精虎猛。”唐红柠远远扫了一眼奋声抗议的周愈，苦恼道。 她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性格，排名被挤落一位的也没什么情绪。 唐红柠单手扶着腰，转过身来看向旁边的周科： “话说回来，作为当事人的你就没什么表态吗？” 他们传送出来的位置，跟进【门】前的位置是大致一样。 同在一个小队的两人，出来也是肩并着肩。 “为什么要表态？”周科此时正阴恻恻地怪笑着，“闹吧，闹得越凶越好，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好不容易有了正儿八经的主角待遇，他高兴都来不及。 “这个桥段不错，回去之后就写进书里。” “咦”着实被周科扭曲的爽感给恶心到，唐红柠嫌弃地抱住了胸口。 于此同时，考场的另一边。 苏舞谧默然地凝视着公布出来的排名，“他不是第二名，与梅绫预言的【未来】不一样？” “那么他的未来会不会也” 清水般透亮的眼眸不断闪现出各种演算公式，最终勾勒出来的尽是疑惑的符号。 稍许过后，她用手指扶住微疼的太阳穴，道了一声：“走了，茉莉。” “大小姐，不留下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作弊吗？”茉莉心里有些不忿。 在她心目中，大小姐永远是同龄人中的天才！谁都比不上！ “你觉得主考官会将作弊得来的分数公布出来么？”苏舞谧淡淡的一句反问点醒了茉莉。 “对哦！” 茉莉恍然，快步追上前者，两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考场的出口。 走得风平浪静，就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苏舞谧缩在衣袖里悄然捏紧的五指，说明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般宁静。 第59章 魔道学院 “安静。” 平缓的声音蕴含着极为强横的以太波动，使得考生们体内的低级以太不受控制地紊乱，喧闹的考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个招数不错。”周科感受着呼吸的不协调，起了些兴致。 虽然对身体无害，但是容易造成目标的分神，十分契合他这种不声不响宰人一刀的战斗风格。 “考场庄严，注意纪律。” 鲸目敲着桌子站起身，眼神示意摄影师播放周科在【毕月乌之门】的录像画面。 当然，为了树立青少年的正确价值观，录像是经过剪辑的。 没有周科满大街闲逛，抢小孩的陀螺玩，与大猩猩怪人在高档西餐厅聚餐等画面。 播放的是周科先后猎杀犬之王与虫之王的精彩画面，甚至在某些地方进行了消音处理。 等到播放完这些反驳作弊谣言的强而有力的证据后，鲸目环视震惊到合不拢嘴的考生一圈，肃声说道： “在你们沉溺在击败小喽啰怪人，为微薄的积分感到喜悦和满足的时候。” “周科考生已是深谋远虑，思考到消灭怪人统领，终结这场纷争。更是为此忍辱负重，不惜成绩暂时垫底，也要蛰伏着等待机会。” “无论是实力、心性，还是大局观，你们都远远比不上他。” “榜首之位，实至名归。” 演讲期间，周科一直盯着鲸目时不时跳动的表情，深知对方正在强忍着恶心地夸赞自己。 “迫于维持考场纪律的责任，想方设法地为我辩解，身居高位有时候也挺痛苦的啊。”他心里幸灾乐祸道。 “下面有请前三名上台接受颁奖。”鲸目终究是撑不下去了，见考生们逐渐安定，摆摆手跳到下一个环节。 咕隆震响。 三道宛若白银锻铸的阶梯从地底升上地面，在黄沙的反衬下熠熠生辉，尽头通往至高处的特等席。 由于苏舞谧提前离开，周科和唐红柠各自选了一道白银阶梯。 他们才上去，摄影师便操纵着以太眼球，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 “接下来的获奖感言会在网络上播出，想好什么要说的没？” “诶，让我想想。”想到即将上电视，唐红柠难免有些紧张，面向奇特的以太眼球，磕磕绊绊地说道： “那就感谢学校对我的栽培，感谢父母对我的支持，还有我的姐姐，不是她的话，我可能没有勇气参加魔导师考试，更不会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 以太眼球动了一下，算作录像完成，摄影师又调笑一句：“好正式的感言，唐红柠同学不会是事先背过吧？” “以前看过一些颁奖节目啦。”唐红柠见被拆穿，有些窘迫，“没关系吧？” “没关系，只要发言不太出格，说什么都可以的。” 摄影师笑着说完，眼球转向周科：“到你了，周科同学，万众瞩目的第一名。” “按这前所未有的积分来看，你应该是省状元没跑了。”摄影师的语气既有羡慕，又有讨好。 他很好奇这位以不可阻挡的强势压败苏舞谧的黑马考生会说出些什么来。 是对其余考生的谦虚，是对考试过程的艰辛，还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推崇 可周先生岂会是那么容易被猜到的人？ “应该将阶梯改成电梯的，太长了走得怪累人的，而且也很老套。”周科指着下方的白银阶梯，煞有介事地说道。 “”摄影师表面冷静，心底如浪潮翻涌。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是要你说获奖感言，不是要你提建议！ 阶梯复古关你毛事，你就走这一回！ 难不成你还想再考几次，多走几回吗？！ “呃就是说，还有其他的-获-奖-感-言-吗？”摄影师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特别强调了重要的字眼。 “嗯。”周科点头，“你果然也觉得走在这种阶梯就像是将马桶建在高台之上，每次上厕所都要先爬一遍长阶，有种不伦不类的赶脚。” 喂喂喂，你怎么还在说阶梯的事？还越说越离谱了！而且是你觉得，不是我觉得，不要拖我下水啊！ 至此，摄影师已是满头大汗。 不伦不类的赶脚，他没感觉出来；但是电视台导演被气到吐血的赶脚，已经是如临在前了！ “除了阶梯之外，周科同学还有什么别的要说吗？比如你是怎么获得第一名的？”摄影师费尽全力将采访搬回正轨。 “哦，你是想知道我夺得第一名的过程？”周科道，“你早点说嘛。” “”摄影师的眼球布满血丝，也不想继续扯犊子，直接道：“对对对，我问的就是这个！” 他说完，亦是松出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然而，下一秒。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王国，里面居住着一位黑马王子和一位白雪公主” “停！”摄影师咆哮出声，“你说的这些跟考试有半毛钱关系？” “啊，我觉得用诙谐幽默的方式讲述出来会比较通俗易懂一些，你先别急，耐心听我讲。”周科倒是说得兴起。 “行了，时候不早，随便录几段画面就好。”鲸目走过来说道。 那是您老没听见他在发表些什么，这是随随便便就能播的吗？ 摄影师满腹非议，却是不敢顶撞鲸目，灰溜溜地走开了。 主考官说行，那就行呗。 “周科，我们又见面了。”鲸目走至周科面前，面色复杂地说道。 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的。 “鲸目考官，很久不见，想我了嘛？”周科露出和善的微笑，模样竟有几分阳光。 有过一次前车之鉴的鲸目自然不会被外在所欺骗，他绕至周科身后，一边给周科系上奖章，一边面不改色地问道： “你骗了我，你的真理到底是什么？” 周科抢先拿过奖章，自己给自己戴上，同样是神色自若地反问道：“待人要平等，你不也没把你那随地大小变的真理告诉我嘛？” 鲸目闻言心中微动，原来在学校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察觉到真理能力。 “恐怖的洞察力”他内心更加确信周科就是通关【鬼金羊之门】的人。 “我将我的真理告诉你，作为交换，你会说出你的真理能力嘛？”鲸目尝试套话。 他作为一个不想加班，却对工作极为负责的人。 有误的档案记录始终是他心里的一块小疙瘩。 但是他又不能将周科关起来严刑逼供，那样做是不合律法的。 并且退一万步来说，周科对真理的描述也没有什么问题。 真理的确是召唤一匹狼，只是这匹狼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 “卓越的身体能力、吞食虫之王的狼首、从狼口取出的怪异长刃”鲸目现今所知的情报就这三点。 “茄子。”面向摄影师的拍照，周科微笑着摆出剪刀手，“看情况吧。” “如果你的真理只能作用于非生物，我会觉得惋惜。” “如果你的真理可以作用于生物或者生物的某个部位上面，我会祝你妻子幸福。” 鲸目将黄段子统统无视，脑门青筋狂跳，“反正就是横竖都不告诉我是吗？” 鲸目找回那个感觉了。 找回与周科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恨不得将银河系缩小扣到其脸上的感觉。 “嗯？” 祝旭升这时候走了过来，他没听清说话内容，以为鲸目在招揽周科，便恭维道： “原来鲸目主考官与周科同学这么投缘啊！那不是巧了，鲸目主考官可是魔道学院的特别讲师，以后你俩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哈哈哈！” “哦”周科闻言玩味一笑。 鲸目则是单手捂住面庞，一道欲先杀人后填坑的目光从指缝里射向祝旭升。 旁边的柳惜书意识到不对劲，唯恐被血溅到身上，赶紧拉住祝旭升，低声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各位主考官和获奖考生，请微笑着看向镜头。” 咔嚓—— 在拍完最后一张照片后，魔导师考试在鲸目一声声充斥着辞职冲动的惆怅里落下帷幕。 而离场的考生们的心情其实也和鲸目大差不差。 他们之前觉得，天才是用来仰望的。 可如今他们又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在天才之上还有着别的存在。 那即是——怪物。 怪物，蔑视着天才。 不多时，魔道学院的校长办公室内。 白须白袍的老人安坐在酸枝木椅，似是借着月光赏花一般审看着手里的纸张。 “苏舞谧，资质理之力·九段，现烛芯级·五段。 不论天赋还是实力都是绝佳，但是心性不稳，在考试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着什么，浪费了不少时间。” 老人没有说话，声音是从纸张上传出的。 仔细看去，那一个个墨色文字都长出了一张张嘴巴。 每当老人需要，它们便说话。 “唐红柠，资质理之力·七段，现烛芯级·一段。 天生对肉搏近战得心应手，相当优秀。且与苏舞谧的清高不同，她具有极高的领导力，是不容小觑的大才。” 老人略微停顿后，又换到下一页纸。 终是看到周科那张双眼无神，没多想死也没多想活的丧气照片。 这页纸的文字是最多的，写得满满当当。 “周科，资质理之力·一段，现荧惑级·七段。 资质为最低档，却是历年来最快洞察【毕月乌之门】隐藏规则的考生，似乎特别擅长策划阴谋，性格方面有点问题。” 文字不知为何在此处稍作停顿，继续言道： “谁也没想到他会脱颖而出，先后斩杀两个怪人统领，夺得魁首。 在考试中出手极少，但每次出手都意味着奠定胜负，狠辣且果断，拥有难以看透的城府与心计。 据报告，疑似通关d级危险度的【鬼金羊之门】。” 老人在这一页停留良久，随后拿起毛笔，在纸张的末尾挥毫出新的文字——双重真理。 第60章 新门 【很久很久以前，丰饶美丽的塞纳河畔有一个王国，里面居住着一位黑马王子与白雪公主，他们参加了一场友谊狩猎赛。】 伴着发来的稿件截图，备注名为“光明童话出版社”的编辑敲出紧锣密鼓的回复： “开头到这里，勉强是没有问题的。” 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的周科心头喜悦，终于有伯乐识得欣赏他的才能了吗！ “但是”编辑话锋回转，又发来一张截图，“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段。” 【森林风起云涌，战场瞬息万变！万分危难之际，只听雷鸣一震，黑马王子骑着一辆川奇h2摩托机车飞驰杀出！】 “有什么问题嘛？”审视了两秒钟，周科不解问道。 “问题多着呢”文字隔空体现出编辑的无语，“首先，这不是中世纪的童话故事吗？哪里来的摩托机车？！” 仿佛是忍耐超出限度，他敲击键盘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且为什么要将摩托车的品牌写得如此详细，你是收了川奇的广告费啊？ 还有，为什么黑马王子的坐骑是摩托车，你的黑马呢？？？” 周科一本正经地回复道：“‘黑马"是形容词，我斟酌了很久。” “做标题党真是辛苦你了哈。”编辑擦去额头的汗水，第三次发来这篇童话稿件的重灾区： “结局也是，什么白雪公主承受不住落败的打击，痛哭流涕着哀求巫婆施展魔法将自己变成青蛙？！至于吗？一场打猎落败而已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王子和公主之间只有对手戏，一点儿爱情戏码都没有？” 周科不屑回复：“王子和公主当然是对手，一个想当国王，一个想当女王，不是对手是什么？” “敢情你的这个王子和公主还有血缘关系啊！你写的究竟是合家欢的童话故事，还是九子夺嫡的政斗啊？！” 谈到此处，编辑已是脸色涨得半红半黑，办公室的同事看得更是心惊肉跳。 “总之，这篇《黑马王子与白雪公主的狩猎头脑战》暂不予出版，你先回去慢慢修改。” 周科看着编辑发来的最后一句劝告，叹出似曾相识的一声：“唉，明明我觉得写挺好的。” “这还是根据我在魔导师考试的真实事件改编，应该没问题才对啊。” 周科乱挠着未经打理的黑发，仰躺进沙发，一副颓废阴郁的模样。 距离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里，周先生没有踏出过家中一步，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写作。 得来的结果却是三十多家出版社的严词拒稿，真可谓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其实没有描述的那么凄惨，他前世的时候试过同时给一百多家出版社投稿，甚至手动翻译给国外的出版社，依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对周先生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仅限于有灵感的时候，不论改稿多少次，他都是乐此不疲的。 “省状元的奖学金前天发放下来了，好像有五十万还是六十万来着？算了，记不清。”周科刷着手机呢喃着。 他不太关心金额数字，反正不会饿死就行。 “倒是暂时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周科满脸写着无聊，偶尔刷到好看的短视频时会笑出一两声。 “就是灵感快要枯竭了，得想办法找找新的。” 他翻开《罪与罚》扫了两眼，上面的信息没什么变动。 【持有者：周科】 【罪恶等级：lv4】 【待分配的自由点数：0】 【恐虐点数：166】 在【毕月乌之门】通关之后，罪恶等级提升了一级，获得的自由点数则被他全部加到恐虐。 顺带一提，或许是击杀虫之王的时候有吴败的参与，所以没有给予任何点数。 收回《罪与罚》，周科伸手插进沙发的缝隙里摸索，从不知哪里的旮旯底摸出一把通体幽黑的钥匙。 这正是无首绅士掉落的【鬼钥匙】，与开启考试大门的那把青铜钥匙相差无二。 至于藏匿的地点非常合理，毕竟沙发缝隙可是收纳着电视遥控器、空调遥控器以及各类小物件的隐藏空间。 “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去找点新灵感了。” 周科单手握住钥匙，模仿吴败开门时的动作，将自身以太灌注其中，缓缓滑落。 嗡—— 宛若是幕布被撩开，星空色彩的空间展现在他的眼前。 周科眯着眼睛，前脚刚踏进去，便迟疑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别的事情。 “万一我在里面的时候，家里进小偷怎么办？” 他想了想，决定先上网买个声控音箱和智能窗帘，调成一有动静就自动播放鬼哭狼嚎，并且不断收拉窗帘。 以制造出灵异氛围，吓退私闯民宅者。 安保措施做得深思熟虑，不过周先生也不想想，家里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较为值钱外，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惦记？ 莫说下手行窃，小偷进来都得萌生同情，留下两百块钱。 恐怕是连【门】都看不下去这般小心眼，趁着周科尚未将想法付诸行动，深处产生出一股吸力，把他吸了进去。 尔后，门扉缝合，重归宁静。 【欢迎来到，鬼金羊之门】 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从大脑消退，周科睁开双眼，面前的是粉色卡通风格的儿童房间。 为什么他敢如此肯定这是儿童的房间呢？ 除了矮小的迷你衣柜和满地的毛绒玩偶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张床实在太小了。 仅有一米五的长度，成年人乃至青少年睡在上边，都伸不直腿。 “不是上次那所敲门宾馆嘛？” 周科思索着，下意识想要低头，却忽觉脖颈刺出一阵彻骨的冰寒。 “嗯？”他伸手抓去，发现脖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圈像是钢索的限制。 并且更加让人感到惊恐的是——周科的真理失效了。 在摸到钢索的一瞬间，周科就想召出灵钥，但是没有作用。 “是这个房间的影响，还是这个钢索的影响？” 第61章 大家一起来找茬！ “失去真理的感觉就像是被挖出一个肾，明明不影响生活，但就是很别扭。” 周科一边吐槽着体内的空虚感，一边回身顺着钢索察看。 他的背后是铺着粉红墙纸的墙壁，钢索的末端钻进一个小洞，深入到墙后。 “嗯？”周科试探性地拉了两下，发现钢索居然留有延长的余地。 于是他单手拽着钢索，尝试向前行走，看看最远距离可以到达房间的哪里。 “唔” 大概走到房间的中心处，周科忽然听到一声痛哼，是女性的，意外的动听且带感。 他闻声转头看回墙壁，因为声音正是从墙后传过来的。 没等他从脑海中的一百个猜测里面选中答案，有着些许绷直的钢索瞬间回拉。 “哼”这回轮到周先生呼出一声痛哼。 嗯，并不动听，也不带感。 周科没有硬倔，任由钢索将自己回拉，重新回到墙边。 他若有所思地瞄向墙壁，心中已有结论：“有其他人在。” 摸了摸被钢索扯到的脖子，他主动说道：“别拽了，你是人类对吧？” 钢索传来的拉力顿时停止。 大约两秒钟后，一道平淡到接近冷淡的女声从墙后传来，仅有简单的三个字：“你也是？” 这说话的风格让周科联想到了苏舞谧。 不过细细听来，又有着质的差别。 苏舞谧的气质是清高冷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本身并无恶意。 而墙后的这位女生则是单纯的冷漠，且夹杂着一点针对于全人类的厌恶情绪。 周科思考了许多，但是现实仅是一刹，他秒回道：“不是，其实我是一只会说人话的鹦鹉，嘎唧嘎唧~” 说到最后，他竟真的神经病地模仿起鸟类的叫声。 “” 墙后良久没有声响，周科窃喜地以为对方被他整无语了。 刚准备说回正事，却听见那女生发音清晰地说道： “恭喜发财？” “恭你个头啊，你还真信我是鹦鹉啊？”周科难得的有些错愕。 “”墙后这回是真没了声响，估计是丢脸到自闭了。 周科亦险些忘记正事，愣了一秒才说道：“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吧？” “你问。” 或许是处境不妙，又或许是迫切想要遗忘方才的话题，女声回答得非常迅速。 “这根钢索是像宠物项圈一样毫无尊严地套在你的脖子上的嘛？” “提醒一下，你的处境跟我应该是一样的，这也是在辱骂你自己。” 周科的毒舌是下意识的，他完全没料到对方竟能对答如流，不免高看几分。 他接着道：“怎么会，你是女生，女生戴项圈就很涩” 话未说完，周科便感觉脖子被用力拽了一下。 这无伤大雅，他本来就不打算说完，因为容易过不了审。 “你真理也失效了吗？”周科又问。 “对。” “这样啊”知晓到对方跟自己遭受同样的限制，周科大概猜测出关卡的尿性。 无非跟【敲门宾馆】那时差不多，是对人心与智慧的双重试炼。 果不出其然，在周科正对面的小书桌上，一块竖着摆放的平板电脑自动开机。 乌漆麻黑的屏幕突兀闪烁了两下，一行鲜血凝聚的文字显示在最中心： 【若想解脱，寻觅真实】 血字向下融化、流动，直至全部消失，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幅色彩缤纷的画面。 画面里，一只卡通风格的穿着蓝色背带裤的龅牙兔子站在左边，它手拿胡萝卜，单脚翘起，僵硬地一晃一晃的。 在兔子的右下方，正正被胡萝卜指着的位置，新出现了一行q版文字—— 【大家一起来找茬！】 这是一个游戏，至今算是有几个年头的老游戏。 玩法简单来说，就是在两幅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画面里，寻找到不同的地方。 “什么鬼？是要我玩【找不同】的游戏嘛？那你倒是把平板给我放近一点啊。”周科眯着眼睛吐槽道。 谁知墙后的女生听到这自言自语后，竟有些惊疑不定，“找不同？你是怎么看到那个平板的？” “当然是用眼睛” 周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平板？她是怎么知道平板的，平板明明是在我的房间，这面墙也没有可以偷窥的孔洞。” 他很快抓住了疑点，问道：“你是说，你的房间也有一个平板，而且那个平板同样显示出【大家一起来找茬】的游戏界面？” “不，不对。” 不等女生做出回应，周科抢断喊停。 他瞥了一眼身体左边的地面，那里孤零零地摆着着一只小熊玩偶。 “你的右侧，是不是有一只小熊玩偶，装扮着白色衬衫的？” 女生闻言当即看向右边，语气因此变得更加困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小熊玩偶，我还知道在你房间的正对面有一座长着狗耳朵的时钟，书桌是粉白色的，床上的棉被有一角掉到了地板上。”周科以肯定的语气一连串说道。 他的目光落到平板上面，游戏界面绚丽多彩，卡通兔子活蹦乱跳，却唯独找不到“开始游戏”的字眼。 “【大家来找茬】这个游戏，不是在平板电脑上进行的，而是在我们两个房间之间。” 女生听周科挑明，也是立刻领悟过来。 “你并不能看见我房间里的情景，只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房间是大致相同的，所以才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bgo！（答对了！）” 周科已然进入解谜模式，手指习惯性比出手枪的姿势。 “现在是考验我们默契度的时候了。” 他暗自感慨运气不错。 在【鬼金羊之门】里，遇到太蠢或者太自作聪明的队友，都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刚才，若是他们之中的有一个脾气暴躁多疑，行动不考虑后果。 得知钢索另一端有人后，便拼命抢夺钢索的长度，导致一人死亡，现在游戏就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换言之，死局。 第62章 游戏进行时 【大家来找茬】这类考验观察力的游戏，对周科来说，简直比在记哄骗李华请客买单还要小菜一碟。 可是现在游戏规则不一样了，由单人模式转为双人协作模式。 获胜的关键取决于两人观察能力与描述能力的综合。 他对自己有信心，却对墙壁另一边的队友一无所知。 万一是对方出现了纰漏，看错或是说错某一件东西，他就算做到滴水不漏，也得重头再来。 “邻居，你会玩这个游戏嘛？”周科事先问道。 “邻居？”隔壁房间的女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周科给她取的外号。 她没什么异议，言简意赅地回道：“玩过，但不太会，你有什么提议吗？” “啊，有挺多的。” 周科见邻居这么服从，也不好借机夸耀自己，只能正正经经地说明起来： “分散开来找房间里的疑点只会是无头苍蝇，不如分工合作，由我们之中的一人负责描述房间里的物品，另一人负责比对是否相同。” 女声略作沉思，不吝赞美，“不错的办法，真亏你能在几秒钟内想出来。”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 她已是急不可耐地想要摆脱钢索束缚的困境，尤其是周科方才粗鄙地拿出“宠物项圈”的比喻之后。 “不急。”周科倒是异常冷静，无神的死鱼眼盯向摇晃着腿的卡通兔子，“游戏还没有给我们倒计时呢。” 【大家来找茬！】类型的游戏通常设有时间限制，不然让他们慢慢找，那就太轻松了。 恰恰是周科话音落完，卡通兔子的呆萌大眼睛红光一闪！ 平板电脑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惊悚的是摆放在床边的兔子玩偶以四肢扭曲的姿态缓慢爬起。 待到松软的棉布小腿站立起来，兔子玩偶的体型足以比肩成年男性。 面部的弯弯笑容在其两枚纽扣眼睛的映衬下，反射阴森、邪异的光，就好像它无时无刻不在看向你一般。 “我就说给小朋友买那么大的玩偶肯定会出事的吧，等身比例的玩偶让大人来买就足够了！” 周科脱线的脑回路令遇见同样场景的邻居分外无语：“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兔子玩偶自然不会跟两人唠嗑，它将双手平放在腹部，刺啦撕裂，当众表演了一个“掏心掏肺”。 蓬松的棉花絮絮地往外掉，双手却依旧不断地往里掏动，直至从最深处挖出一柄染血的菜刀。 接着，兔子玩偶单手握住菜刀，迈动着堪比木头人的迟缓步伐朝周科走来，纽扣眼睛凶光毕露。 “瞧，倒计时开始了。” 周科低头，花费几秒时间观察兔子的脚，又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大致估算出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仅需三分钟。 而在那三分钟后，真理失效又受限于钢索的他应该会在五到七秒内被斩首。 又会在五分钟后，头盖骨被敲出来当碗使。 “现在能开始了吧？”女邻居明显要比周科浮躁一些，或者说这才更像是正常人类的表现。 “没问题，你来描述，我来比对。” 周科闻言，也不再去计算自己的头盖骨能装多少毫升的酒。 他说：“从你房间最右边的角落开始，不仅要说物品的颜色，还要说物品的状态，是倒着的，是立着的，最好有具体一些的角度。” 最右边的角落正是兔子玩偶最初的位置，因其起身的动作，床头柜的杂物哗啦啦掉了一大堆，导致每件东西都是零散着的。 那里的找茬难度最大，周科推测最有可能出现问题。 “最右边的角落有一个床头柜，两层抽屉，上半部分是粉色的，下半部分是白色的。” 女邻居说着说着，又记起周科说的“物品的状态”，立马补充道：“上半部分的抽屉被拉出来了一点。” 周科无视兔子玩偶的举刀恐吓，一直看向床头柜的位置，见到上半抽屉的确是稍稍拉开的，便道：“继续。” “你不用顾忌我，尽管以你最快的语速描述，我没喊停，你就不用停。” 三分钟很短，房间的杂物又很多，容不得慢吞吞的对照。 “好，我尽力。” 既然周科放出豪言，邻居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语速明显提上一个档次，且越来越快。 到后面，一秒蹦出六七个字，咬字都做不到特别清晰，近乎成了说唱会场。 “柜上的黄色台灯掉到了枕头，旁边还有一张纸写着旅游。” “纸下垫着三枚机票，露出半角，印着夏威夷的海岛。” “棉被是粉红，枕头是粉红，窗台的日历写着儿童。” “” 从最远处的角落到身侧的角落，从最右边一点点地迁移到左边。 女邻居感觉嘴唇发干，舌头快要打结到一块。 肉体上的艰苦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在描述物品的过程里，你会看到手持尖刀的兔子玩偶一刻不停地接近。 随着它的接近，会有越来越多来不及仔细描述的物品被遮挡。 若是产生恐惧，更是会惊慌失措，接连犯错。 万幸的是女邻居心理素质不差，迄今为止没有出错过。 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周科那边的情况。 女邻居自认语速飞快，快到她脑子里根本记不住说过的东西，哪怕时间仅仅相隔一秒。 毕竟时间紧急，有时候一秒钟就描述了三处地方。 而在这种情形下，她居然一次都没有听到周科喊停。 仿佛是语速完全在其的承受范围之内，甚至偶尔还会听到周科喊再快一些，又或者是追加更详细的描述要求。 要知道她是只管看到什么说什么就行，周科则需要根据描述在房间内快速找到物品，并进行比对。 听上去似乎难度不大，可这样缜密的工作持续了近两分钟，期间无一错漏较为失礼的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人类的大脑真的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么，墙的另一边不会是一个机器人吧？”女邻居心底不禁狐疑。 第63章 若想解脱，寻觅真实 “书桌的左边有黑色的网格笔筒，里面放着一把透明直尺和三支蓝色圆珠笔。 笔筒附近散落着五支蜡笔，红色的与墙面呈大约四十五度角，白色的” 两分钟如流沙般悄然从指缝间流逝，拼了命地想去抓，反而流得更快。 即便邻居与周科争分夺秒地比对房间里的物品，并且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哪怕是一处不同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不论是物品的颜色、位置、角度，两个房间都没有不同的点。”周科无视迫在眉睫的兔子玩偶，捻着下巴低头沉思。 邻居口述的信息在他脑海里拼凑出画面，与眼前的房间相互叠合，无一丝缝隙。 “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接下来，周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询问了邻居关于兔子玩偶的外形特征。 遗憾的是，这份奇思妙想亦非答案。 想来也是，如果兔子玩偶是答案的话，那么它发动攻击的时必定会与他们有肢体接触，届时游戏就会自动胜利。 妄图单凭胆量通关，不过是自欺欺人。 “【若想解脱，寻觅真实】。” 周科反复品味着这句唯一的提示，“如果我是出题者，我会如何想方设法地让解谜者感到绝望呢？” “有什么东西是就算发生变化，也很难察觉出来的？” 他思索间，双手在背部与面部乱摸一通。 因为注意到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得提防自己身上的死角处有无被动手脚。 为此，周科甚至神经质一般地撑着眼皮，用手指去直接触碰两颗眼球，导致他现在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好痛啊” 他使劲眨了眨泪水滑动的眼睛，不禁纳闷起来，“身上也没有被贴什么物品，真是奇了怪了。” 当周科实施完诸多猜想，时间又白白过去了三十秒。 他抬头再次察看房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现在有九成把握觉得问题出在另一个房间， “邻居，停一下。”周科说道。 直到喊停为止，女邻居其实一直描述，周科也一直在进行比对。 他早已通过那抽象化的记忆能力将房间拍照下来，眼睛看向别处，又或者干脆闭着眼睛，都不影响比对工作。 至于大脑同时在思考其他事情一心多用而已，普通技巧，不值一提。 “找到了吗？”女邻居的声音明显有了些许沙哑。 “没。”周科仅是平淡地回出一字，接着说：“你房间里有什么你觉得有违和感的东西嘛？不用担心说错，大胆说，反正时间不多了，把它当做临终遗言一样说出来。” “你这种说法，怎么让人大胆起来”女邻居语气中透着郁闷。 她深知这是他们的最后机会了，稍顿了顿，不确定地说：“我觉得，桌上那幅蜡笔画比较奇怪。” “怎么个奇怪？” “不奇怪吗？”女邻居听到反问，语气疑惑起来，“这个年龄段，应该不会喜欢画那种大太阳，绿草原，弯弯笑脸的儿童画了吧？” “是嘛？我十八岁的时候还保留着这份童真。” 周先生不愧为心思机敏之辈，一句话就将自己的画技垃圾说得高大上起来。 但是玩笑归玩笑，他的思维不会暂停。 “儿童蜡笔画，很奇怪？”周科看向书桌，他很早的时候就比对过那幅蜡笔画，没有问题。 而如今的问题就出在——他并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和她会产生不同的感观？” 周科漆深的眼眸如恶狼一般，如俯瞰在天空一般，巡视着，嗅探着最终落在那张仅有一米五长度的粉红小床上。 “这个年龄段，儿童画”女邻居的话语与脑海里的违和感交织在一起，缓缓将【真实】拖出水面。 “呵，原来如此。”周科咧嘴微笑，那是一种即将把猎物吞入腹中的满足笑意。 “邻居，你房间的床有多大？”他唐突问道。 “床？长度大概是一米八，宽度的话，应该是一米二到一米四之间？” 女邻居尽力回答，她不知道周科所问何意，明明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比对过了。 “那我们赢了。” 周科弓身闪过兔子玩偶挥来的菜刀，话音伴着笑声：“邻居，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女邻居气息有些不稳，恐怕也在忙着躲避兔子玩偶的攻击。 “你，愿意相信我吗？” 周科说得模糊，女邻居却是瞬间领悟到意图，轻叹出一口气：“不用问我，我没有其他选择。” “那你忍一下。” 几乎是在话音脱口而出的刹那，周科猛然前冲。 由于彼此的链接，女邻居那边的钢索飞速收缩，脖子越勒越紧。 周科在奔跑期间，听见了墙壁的碰撞声，那应该是女邻居被迫勒至墙边撞出来的。 “难得有人这么愿意相信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周科以尽量不拉扯到钢索的小幅度动作闪避着兔子玩偶的菜刀。 可是限制过大加之空间狭窄，他侧挡起来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滴答滴答地流个不停。 他无暇顾忌疼痛，踢起脚边的玩偶射向书桌。 书桌咚的一下剧烈摇晃，又很快平稳，但桌上的笔筒却是掉落下来。 里面的文具似大雨倾盆，哗啦啦地洒出。 周科眼疾手快，从半空中接住了——一把直尺。 【游戏结束】 【你已寻觅到“真实”，获得胜利！】 平板的游戏界面绽放出五彩缤纷的礼花特效，两行q版文字陆续滚动出现。 同一时间，正要挥刀刺向周科后背的兔子玩偶丧失神采，萎靡地软了下来，变回普普通通的毛绒玩偶。 周科脖子上的钢索亦是化作雾气消散，除去脖颈上的红到发紫的勒痕外，再无存在过的证明。 “咳咳咳” 他摸了两下火辣辣的脖子，黑眸看向墙壁，问道： “你活着吗？” 第64章 父母（一） “你活着吗？” “没死成。” 两句简短到连情感都极为缺乏的话语经混凝土墙壁为中枢，叩响着各自心扉，却听不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直面死神的去来，两人的反应皆是冷淡得不可思议。 尔后，似乎是察觉到彼此的【不正常】，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现在安全了，我想问一问，你找到了什么茬？”女邻居只知道游戏获胜，不知道周科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你等等啊，我现在离得有点儿远，说话太费劲。” 周科随手扯落房间的窗帘，粗糙地包扎了一下流血的伤口，才向墙边靠近。 途中，他有仇必报地踹了两脚破破烂烂的兔子玩偶，从一堆棉花絮里找到了一颗f级魔晶石。 周科走到墙边，发现钢索消失之后，墙壁留下一个小洞。 他朝里面张望，没看到有人，估摸着女邻居应该是坐到地上休息，索性也跟着背倚墙壁坐下。 “推理过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周科故作高深地长吟一声，紧接着道：“但是我不怕麻烦。” 周先生向来钟爱彰显自己的智慧。 “”女邻居对此不做评价。 “先说说那幅儿童蜡笔画吧。” 周科拿手中的直尺指着桌上的画，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说道： “你之所以会觉得儿童蜡笔画不对劲，是因为你的房间给你的误导，让你下意识地认为房间的主人至少是一个十七、十八岁的少女或者更往上的年纪。”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听周科这么一说，女邻居心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顿然而解。 按周科的说法，桌上会有一幅儿童蜡笔画就说得通了。 但是她立马有了新的疑问：“你说房间误导我？它是怎么办到的。” 周科道：“很简单，床的大小，椅子的高度，水杯的大小你目光所及的一切，统统在误导你。” 人，依赖常识生活；人，会被常识束缚。 就好像他们二人从来没有搜集到有关房间主人的身份信息，但就是言之凿凿地肯定房间主人是女性。 粉红色调、数量众多的毛绒玩偶、印花窗帘，这些和那些都是常识所灌注给我们的女生印象。 “我们的房间看上去一模一样，却有着实质性的差别，那就是——大小。” 原本物品的大小异常可以通过旁边物品的参照来判断，但若是房间内所有物品包括房间本身同等变化，便难以发觉了。 “大小？难怪你会问我床的长宽。”女邻居有些明悟。 “对，我这边的房间是真实的比例。”周科应了一声。 “床是六岁小女孩睡的空间，椅子是六岁小女孩坐得上去的高度，水杯是六岁小女孩拿得起的大小。” “儿童蜡笔画当然不会令我感到违和，因为我的房间就是会画出简陋蜡笔画的小女孩的房间。” “那我的房间是你房间的放大版。”女邻居理解能力不差，大抵弄得明白，仅剩下最后一点：“所以什么东西才是这两个房间的【不同点】？” “既然你房间是我房间的等比例增大，那就说明变大肯定不在【找不同】的范围内，否则房间的所有物品都得算上。” “这样一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周科有意在此处停顿良久，让女邻居着实不明白哪里呼之欲出。 “不是变大的，那就是唯一没有跟着变大的。” “你觉得什么东西在变大之后，会很容易被看穿呢？” 周科抛出反问，又没留时间作答，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一米五长的床变成一米八长，变化的倍率是12倍。” “其他的东西变大12倍，你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些常见物品在现实生活中皆是有大有小。” “但是这个不一样。”周科用直尺轻轻敲击这墙壁，“这把直尺不一样，它是没办法作假的。” “15厘米长的12倍是18厘米，足足三厘米的差距，平时或许不会察觉，不过细心查看的话，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周科边说边比出手枪的手势，“而对于两间等比变化的房间来说，没有变化就是最大的变化。” 解释完毕，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 如果这种异常发生在周科的房间，从看到那幅蜡笔画开始算，不用三十秒就能察觉出来。 “我辛辛苦苦找来找去，到头来全是白忙活，这游戏真的得靠队友啊” 周科没有腹诽女邻居的意思，恰恰相反，他觉得对方称得上机敏。 在危机关头保持冷静，并能精确地辨识到异常点。 换成李华的话，他估摸自己已经死完八百遍，解锁出“菜就多练”的成就。 “这次，真是仰仗你了。”周科双手枕着头，说道。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女邻居搞不懂周科的古怪脾性，不明所以地回道。 稍顿了两秒，她又说：“我差不多休息完了，你呢？” “啊” 周科明白女邻居的意思，明明【大家一起来找茬！】已经通关，真理也恢复正常，却是迟迟没有传送的提示。 那意思显而易见，【鬼金羊之门】的试炼仍在继续。 他看向房间的左侧，那里有一扇门。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臂的伤口，流血算是暂时止住，但是动作过大的话，还是会有撕裂的风险。 没有办法，房间里没有医疗道具，这已经是最佳的处理方式了。 “那就走吧。” 周科没有考虑太久，想着到时候遇到危险，可以让旁边那位热心女邻居挡一挡。 吱呀——，吱吱呀呀—— 两道推门声略分先后，只不过一道是光明正大的推门而出，一道猥猥琐琐的开合张望再开合再张望。 “没有危险，出来吧。”女邻居带着无奈的声音从房间外面的极近处传来。 “我这是谨小慎微，谁知道外面会不会有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按门铃的鬼。” 周科见有人帮他以身试险，也放心地走了出来。 然而这一出来，他就看呆了。 第65章 父母（二） 古人云：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前半句话多被现代人所误用，浅显地认为是人的外貌会根据心灵善恶发生变化。 其实非然，这半句话的正确意思应是：一个人所看到的事物的外在，对事物的理解和观感，由他的内心决定。 后半句话的意思亦是如此，指一个人所处的环境会随着心境的转变而转变。 换言之，如果人的心境是苍凉的，那么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苍凉的。 如果人的心境是欢欣的，那么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花开烂漫。 对于此等唯心的说法，周先生一直是抱着辩证的态度看待。 究竟是心境影响眼前的风景？还是风景影响咫尺的心境？他至今没有定论。 直到刚刚为止，直到他推门而出为止，直到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姑娘身上为止。 门外是一条普通的走廊，不狭窄不宽敞，铺着白棕色的大理石砖面。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修，没有瘆人恶心的怪物。 门外站着的仅仅是一位芳龄少女，她没有童话故事中描绘的彩衣羽裳，打扮甚至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足下踩着一双黑色厚底的拖鞋，顺着如白雪般丰韵的小腿和大腿往上，是一条灰白的居家短裤；再往上，则是一件印着“星之卡比”的宽松深黑t恤。 她之脸庞是精致的画作，找不到瑕疵却也没有动态的情绪。 她之眼眸是望而不得的，纯黑的缎带将宝石藏匿于底。 她之长发偏偏是月色的洁白，是区别于常人的洁白。 在亲眼见到她后，周先生便偏颇于风景影响心境的论调。 因为他此时此刻真的萌生出一种“得见此人，死而无憾”的救赎感。 当然，这种感觉只在内心盘旋一刻。 周科很快恢复理智，并意识到方才除了对方美貌之外，应该还有未知的神秘影响了他。 “抱歉”少女张了张水粉的唇，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周科却是两手比出暂停的动作，打断了对方。 他清了清嗓子，注目着如半轮寒月般的少女，眼神惆怅地吟道：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 结着秋怨的姑娘。” 吟罢，他突的抬起右手，冲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拳。 暧昧的情愫舒放出来后，周科的死鱼眼逐渐恢复正常，冷静地道了一声：“好险，差点就被你魅惑住了。” “这并非我本意，作为使用真理的代价，从我身上逸散出来的以太会不受控制地侵蚀旁人的心智。”少女带着歉意解释道。 不过她亦有些纳闷，侵蚀心智的负面效果通常是会令人无来由的感到恐惧。 意志力较弱的人则会呆滞数秒，有甚者会止不住的狂笑或者狂哭。 最糟糕的情况是彻底陷入癫狂。 类似魅惑的效果，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没事。”周科一边摸着生疼的脸颊，一边摆摆手。 “你有一瞬间让我品尝到恋爱的滋味，相信以后我撰写爱情故事的时候会变得更心应手一些。” 待到魅惑效果完全消散，他才再度看向这位白发蒙眼的女邻居。 先前东扯西扯的一大堆华丽辞藻，大致可以归纳成以下四个字：“我超，美女！” 但是周科不擅长赞美别人，或者说他自认为没人需要他的赞美。 因而斟酌再三，委婉地说道：“你长得很有特色。” “”女邻居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接话，“我该说谢谢？” “不客气。” “” 不想在外貌话题上与周科多做纠缠，女邻居指着周科受伤的手臂，说道：“你得赶快处理。” 周科同样注意到女邻居腹部的衣衫沾染着大片血迹，却奇迹般的没有往外渗血。 “治疗类型的真理嘛？不，应该是拥有自愈能力的真理，不然她应该会给我治疗，但也不排除我被她嫌恶的可能性。” 正当他如此想着，女邻居似有所感地说道：“我的真理能给我一定程度的自愈，但是帮助不了别人。” “哦。” 周科平淡地点了一下头，目的不纯的视线继续往对方腹部的正上方移动。 女邻居的眉间微微皱了一下，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吧？” “怎么会呢？” 周科又不傻，女邻居能够精确说出房间里的各个物品，肯定有除视力外的特殊感官。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蒙着眼睛，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情趣玩法什么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些？” “快嘛？我倒觉得还好，我们已经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女邻居冷冷地笑道。 这个过命的交情，指的是周科差点勒死她。 “呵，说的也是。” 周科见女邻居对答如流，暗暗起了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他转过身来，面朝房间畅所欲言： “话说回来，房间里的洞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番剧，里面有一对姐弟厮混。 为了方便行事，就在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开了个洞口，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 话未说完，女邻居便抢过话茬：“没日没夜地和，还有。” 周科听着一大段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语，脸色像是惨败一般难看，“你怎么知道？” 按预想中的计划，他应该会被唾骂变态，以至于他提前做好防御一个巴掌的准备。 女邻居语气平静地直言道：“我看过，挺有意思的。” “那你好变态哦。”周科索性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我倒觉得是人之常情。”女邻居依旧不急不躁，“你们男生在街上看到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异性，不都会在脑子里臆想出这种还有那种出来吗？” “呐呐呐，你别乱说哈，我要告你诽谤，你诽谤我啊！” 周科顿时激动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是想要找一个公道人来评评理。 可是这儿哪里会有其他人。 找不到帮手的他又正了正衣领，一改态度，严肃地说道： “不过我愿意做你的污点证人，证明除我以外的男性都是这样的。” 第66章 父母（三） 在越走越偏的话题上，两人越聊越过火，以至于超出审核的极限，到达不能放出来的程度。 不过就过程而言，周科聊得相当尽兴。 “好，停一下。”他缓了一口气说道，“先休战，再说下去就不能过审了。” “不能过审？”女邻居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也赞同不能再继续浪费宝贵的时间。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她主动说回正题。 “啊，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先生，叫周科也行。”周科平淡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女邻居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为什么这货要将真实姓名放在代称后面？ 她顿了一顿，更加没有风格地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文小小，你叫我文就可以了。” “这个名字与你的气质严重不符啊。”周科细细琢磨着这个最多是配角五号的龙套名字。 怎么看怎么与女邻居的鲜明外在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哼，或许我父母也没想到我会长残成这样吧。”文小小轻描淡写地说道。 长残？不不不，你对长残这个词语肯定有什么误解。 闻言，周科不自觉地瞄向文小小。 谁知对方竟迅速捕捉到这一缕目光，抓住机会哼声冷笑： “男人果然是贪婪的生物，刚开始想知道你叫什么，然后想知道你怎么叫。” “喂喂喂，你再说下去，就真的过不了审了，我这个主角也得连带着玩完。”周科眯着眼睛吐槽道。 “爸比，妈咪，你们在干什么呀？” 正正处在这种不知算是闲暇还是忙碌的时间点，一个圆卜隆冬的小脑袋从走廊的楼梯顶了上来。 那是一个扎着两边小揪揪的小女孩，发圈是小樱桃的外形，衬托着红彤彤肉乎乎的小脸蛋，可爱到难以用文字形容。 注意到小女孩闪亮亮的天真眼神看向他们，周科倒吸一口冷气：“嘶，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你选择性失聪是吧？没听见她也喊你爸爸了？”文小小没好气地嗔了一句。 小女孩双手并用地趴在楼梯上，看了看周科和文小小脖子上的紫红色的勒痕，大眼睛里扑闪着好奇： “你们又在柚柚的房间里玩游戏了吗？” “柚柚的房间？”周科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出来的房间，在不知什么时候，原本的两间房间合并成了一间。 “应该是文小小那间虚假的房间消失了，这么说来，房间的主人就是这个小女孩了。 接下来的谜题，大概率也跟她息息相关。” 他脑子里想到很多，嘴里却不正经地说道：“倒也没玩那么大。” 文小小顿时踢了他膝盖一脚，“你别教坏小孩子。” 接着，她半蹲下来，让小女孩不用把脑袋抬太高，以与对待周科时天差地别的温柔语气问道： “小朋友，这里是你家吗？你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要喊姐姐和叔叔叫爸妈呀？” 小女孩六岁模样，不是还会认错父母的年岁。 “自己是姐姐，差不多年纪的我却是叔叔嘛，呵呵”周科不免咂舌。 他在文小话的时候就已经悄咪咪地躲至其身后。 就直觉而言，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随随便便问问题大概率会引起不好的结果。 反正周先生是如此谨慎且小心眼的，但是他不好将自身标准强加于他人。 索性先躲着，到时候出事了也有人在前面扛着。 是的，周科起初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他躲到文小小身后，忽觉背脊发寒，往后看去，一个眼眶空洞的骷髅恶灵自走廊尽头的墙壁穿出。 其浑身散发出浓郁至作呕的怨气，比之门铃鬼还要恐怖得多！ 这些仍不是重点，最为关键的是，周科此时此刻挡在了恶灵袭击文小小的必经之路上。 “不是，你怎么从那里出来啊？” 直面俯冲下来的骷髅恶灵，躲是来不及了，周科急速唤出灵钥。 噌——！ 森森白骨与漆黑刀刃激撞出迸溅的火花，单单是爆发出来的气浪便将近处的文小小震退数步。 “好重” 周科一手紧握刀柄，一掌抵住刀背，竭力抵挡着骷髅恶灵的冲击。 容不得他思考出对策，骷髅恶灵体表的怨气狂涨，一瞬间就撕碎了僵持的局面，顶着刀刃将他扑飞至半空！ 砰声巨响，周科以背部朝地的方式从二楼摔到一楼，一张玻璃茶几被砸得粉碎。 数不清的玻璃碴子弹跳着，划伤着他的皮肤，他手臂的伤口亦是受力开裂，一时间鲜血四溅，战况惨烈。 “不妙啊”周科撑住刀刃的手臂不断颤抖。 灵钥斩在骷髅恶灵的白骨上，竟只有浅浅的一道刮痕。 这些骨头比之合金要坚硬，比之钢铁要冰冷。 “而且。”周科想要发动灵钥的能力，补足门框，却发现进度缓慢，甚至越来越慢。 “我的真理正在被封印？骷髅恶灵跟那根钢索有相似之处。”周科的手臂撑得愈发弯曲，刀身愈发往下，几近要触及他的喉咙。 “周科！”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直到周科坠下楼去，文小小堪堪反应过来。 她果断唤出真理，那是一本被迷雾笼盖的书，看不出真实，其中隐隐闪烁着成千上万的眼睛。 唰—— 三根章鱼般的触手从翻开的书页里延展而出，不慢也不快地伸向骷髅恶灵。 然就于这一刹那，骷髅恶灵仿佛感知到前所未有的极大威胁，浑身战栗了一下。 整栋房子跟着开始变化，墙壁、地板、天花板皆是黑痕满布。 无数骷髅手臂蠕动着攀出，塞满视野所及的一切，密密麻麻的，一根根指骨像是好动的蛆虫。 房子俨然失去落脚的地方，身处区域内，文小小也感觉到真理正在被压制，触手僵停在半空。 “可恶”她不禁咬了咬下唇，意识到自己的贸然行动害得他们落入绝境。 第67章 孩子（四） 咔咔咔 刀身颤抖不已，散发着寒气的骨爪悬停于瞳孔之上。 真理完全无法运转，周科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去发动【卫士恩赐】。 虽说应该能够防御10秒，但是很难保证真理会在10秒内恢复。 时间一过，困境依然存在。 不过除它之外，他还有另一件道具可以选择。 “就决定是你了，去吧，门铃鬼。”周科以极快的速度腾出一只手，抓住口袋里的白布，用手指把它戳烂。 幽影浮浮，瀑发遮脸的鬼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骷髅恶灵背后，指甲缝塞满淤泥的十根手指牢牢拧住骷髅的头骨。 只听咔嚓脆响，骷髅恶灵的森白头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完成这一使命后，门铃鬼的虚影如来时般融化在空气中。 骷髅恶灵亦不再攻击周科，两双骨爪捧着快要耷拉下来的头骨，慢慢地退回地里。 屋内各处的白骨手臂跟着消散，恢复成原本的略带温馨的小房子。 “d级道具说没就没，有种一秒钟花掉好几十万的奢侈感。” 脱离险境，周科坐起身来，看着手里的灵性消散的白布，颇感心疼。 文小小匆匆走下楼梯，一言不发地来到周科身旁。 她不会去问“你没事吧？”之类的废话，因为周科明摆着有事。 “伤势不重，没有致命伤，但是需要及时止血。”她查看完伤口，说道。 “啊，现在没有致命伤，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周科胳膊搭在弓起的膝盖上，应了一声。 他的目光看向跟着文小小下楼，一脸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爸比，妈咪，你们在变魔术吗？好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柚柚呀！” 名叫柚柚的小女孩嘟着小嘴，模样天真无邪，看不出异样。 但是从她看到满身流血的人都不害怕，以及一点儿也没有被骷髅恶灵所影响来看，她绝对不简单。 “我觉得问题出在她身上。”周科趁着被扶起，凑到文小小耳边低声说。 文小小理解其隐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你问完她父母之后，恶灵就出现了。”周科继续说出自己的猜想：“两种推测，一是不可以询问与她父母有关的事情；二是不可以否认我们是她的父母。” “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从见面开始，她就一直称呼我们为爸妈。我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提示。” 没想到周科能够如此高效地搜集到信息，文小小尽量记忆。 略微思索过后，她感到有些别扭：“也就是说，我们要努力扮演好她的父母？” 这句话没有排斥的意思，她不是那种分不清孰轻孰重的蠢人。 “先照做吧，不然骷髅恶灵频繁出现，我们也活不到找到新线索的时候。” 周科被扶到沙发上，头发里的玻璃碴子掉了一地，“可以尝试与她交流，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文小小点头，她是第一次遭遇智慧类型的【门】，缺乏经验。 与其盲目独行，不如老实听从队友指示。 至少周科在房间时候的表现，称得上安全感满满。 “你坐着等等，我去帮你找药箱。” 文小小刚要离开，周科却将之拽住，眼神瞄向小女孩说道：“这不正是个交流的好机会嘛？” 两人心怀戒备的目光皆是投往小女孩身上。 周科最先问道：“柚柚，爸爸受伤了，你记得家里的医药箱放在哪里嘛？” 他的演技相当老练，说起谎话来跟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感。 不禁令文小小暗生出这家伙会不会真的诱拐过小女孩的猜疑。 “柚柚？”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头，“爸比你平时不是都喊我小柚子的吗？只有妈咪会喊我柚柚。” 话音落下的顷刻，熟悉的恐怖怨气在房子里重新弥漫，仿佛下一秒骷髅恶灵就会出现。 周科眼角微微抽动着，心里腹诽：“你那个乱取绰号的亲生父亲在哪里？我要把他像剥柚子一样剥开。” 文小小见情势不妙，连忙出声补救：“爸爸刚摔到脑袋了，神志不清醒，会说胡话很正常。” 或许是有了合理的解释，怨气缓缓消退，房子又回到宁静的氛围。 “哦，原来是这样。”柚柚开心地展出笑颜，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噜地一转，“药箱，柚柚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家里的东西都是妈妈收拾的。” “不过我见以前爸爸浑身红通通的时候，都会去卫生间，药箱应该是放在卫生间吧！” 两人闻言往柚柚指的方向看去，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的旁边，一间普普通通的卫生间不起眼地伫立着。 “浑身红通通好了，我们都知道了，这个卫生间谁去谁嘎。”周科小声吐槽。 “我去厨房找找。”文小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卫生间隔壁的厨房。 此时，客厅只剩下周科和不知底细的柚柚，以及满地的玻璃渣。 周科看着熟络坐到沙发旁的柚柚，保持着一定距离问道： “柚小柚子，爸爸好像有些失忆了，能不能告诉爸爸，平时我这个时候都在干些什么？” 确认到扮演父母的推测没有出错，他打算先借着头部受伤的理由试探一些情报。 这样有助于更好的扮演，避免像刚才那般在称呼上露馅。 “唔”柚柚翘起脖子，看了看墙壁的圆盘时钟，含糊地说道：“不知道诶，爸比之前都是晚上九点才下班回家的。” “晚上九点下班。”周科得到了一个新的情报，他同时注意到时钟的时针划向“2”的位置，分针则划向“6”。 结合窗外明媚的阳光得出，现在应该是下午两点半。 “那妈妈呢？妈妈在家里做什么？”周科又帮文小小试探。 “妈咪会要求柚柚待在房间里学习，然后不停地在房间外面走动。” “不停走动就这样？” 周科回话时有些动容，他看见柚柚的整张脸部在变化。 虽然细微，但是的的确确在不断变化。 眉角、嘴唇、鼻子、颧骨全在变化，各种特征拼合在一起，越来越有周科和文小小的影子。 仿佛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第68章 孩子（五） “这种感觉相当恶心啊” 注视着小女孩脸上某些熟悉的特征，周科有点儿笑不出来。 “好比是仅在网上双排过一局游戏的网友忽然有一天找上门，非说怀了我的亲生骨肉，明明我们最多是互相发过一个飞吻的表情包的关系。” “爸比，你在说什么呀？”柚柚眨着大眼睛。 “没事，我在思考我到底有没有碰过你文阿姨。”周科仔细想来，发现还真没有。 从走出房间到现在，他们之间连打招呼的握手都没有，更别说是亲密的肌肤之亲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明明柚柚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自己却是越想越偏。 就好像在不断地寻找理由说服自己去承认柚柚这个女儿的正当性。 “思维被影响了嘛？” 周科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柚柚，他观察得相当认真，若是后者有任何怪异的举动，瞬间就会察觉。 然而——偏偏没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异常。 柚柚坐在沙发边，天真烂漫地晃着小腿，在周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傻呵呵地笑着看过来。 周科甚至能从她的晶莹剔透的眼眸里辨识出浓浓的爱意。 “那是真情实感的。”饶是从小缺爱的周先生亦不禁落下肯定的结论。 “爸比，柚柚想吃糖。”柚柚吸溜着哈喇子，指着散落在玻璃碎堆里的大白兔奶糖。 “好吧。” 周科思索半秒，觉得并无不可，便弯腰捡起一颗奶糖，还贴心地撕去了包装纸，将微硬的糖果塞到柚柚嘴里。 “好甜！爸比亲手剥的糖最甜了！” 看着柚柚洋溢出开心的笑脸，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实则警惕万分。 就在刚刚，他险些再一次失去理性，不自觉地萌生出宠溺的情绪。 “我们既要去扮演父母，又得务必谨记真正的身份，否则很容易会迷失自我。” 周科大概猜测到这次的【门】的套路。 他应付完柚柚，起身打量着所在的客厅。 后方与右手侧各有一张暗红色的长形沙发，五个图案不同的靠枕散落在上，其中一个正被柚柚垫在背后。 正前方原本是一面玻璃茶几，摆放着装零食的果盘，现在已然粉碎，零食和果盘撒得七零八碎。 “嗯？果盘怎么少了一块瓷片？” 周科扫视着，顺带在脑海里拼了拼碎裂的果盘，随后伸手在背后一摸，拔出一块带血的瓷片，“哦，在这呢。” 丢掉瓷片，他往更前面望去。 与众多家庭的布局一致，沙发对面就是电视。 承载着电视的是一个半包围结构的柜子，邻边衔接着小书架，里面的书不多，尽是些《木偶奇遇记》、《小王子》、《绿野仙踪》等的儿童读物。 “奇怪，客厅怎么会放儿童读物？而且我记得在柚柚房间的书桌上，也有相同的几本书。” 踩着咔滋作响的玻璃渣子，仍在滴血的周科拖动伤痕累累的身体走了过去。 他翻开那些读物看了两眼，发现无一例外，书页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果然有蹊跷。”周科没有再继续翻看下去。 他用胳膊一口气将伪造的假书扫到地面，使得遮掩在假书后面的隐蔽空间显露。 那里灰尘扑扑，一副小相框孤独地躺倒着。 周科将之拿出，拂去上边的蒙灰，幸福美满的全家福照片呈现在眼前。 只不过这幅全家福令他感到陌生，感到不寒而栗。 照片的背景就在这个客厅，看上去更加崭新一些，似乎是新屋入住的时候。 小女孩柚柚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手里捧着一只兔子玩偶。 右边站的是文小小，穿着一身端庄的蓬松长裙。 左边站的是周科没错，他居然也在照片里，并穿得西装笔挺的，形象严重不符。 “要是能把照片单独剪出来就好了，以后需要证件照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拍照。” 周科的想法固然美好，但是显然无法如愿以偿。 因为照片里的他实在过于诡异不，照片里的三个人都十分诡异。 他们的眼睛不是看向镜头，也不是看向彼此，而是翻着白眼看向头顶。 就好像那里挂着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一样。 可是周科分明记得，这个位置的上方只是一盏华丽却不实用的吊灯。 唰啦—— 恰于此刻，周科的背后，正正在吊灯的位置，乍然有重物下坠。 重物没有触及地面，它被吊灯悬挂住，浮在半空，吊灯的装饰也因拉扯而晃荡出叮叮铃铃的脆音。 “哇哦！爸比你又变魔术了吗！”柚柚跟着发出一声惊呼。 “不会吧，又来？”切身感受着背脊发寒的危机感，周科僵停了一秒，没有回头。 他神色不动，照旧查看着手里的相框。 谁知照片里的三人竟然齐齐动了起来，他们向上翻动的眼球进一步往上。 直至黑色的眼珠部分完全消失不见，仅留下全白的瞳孔。 “行行行，不用你来提示，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懒得面对而已。” 周科一边保持着随时拔出【灵钥】的作战准备，一边将相框转到背面。 既然危险在这里触发，那么这里也势必会有解救措施。 【门】不会设造出一个必死的局面，让魔导师在生死一线间痛苦地挣扎、沉沦，才是它的企图。 不出所料的，相框的背面写着一行黑字。 【保护家庭整洁干净，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这么一回事啊”周科默默记下，眼睛瞥向脚边被扫倒的空白假书。 趁着吊灯下的东西尚未靠近，他果断蹲下，将那些假书一本本捡起，整齐放回小书架。 就在他进行这个举动的时候，背后的怨气逐渐消退，吊灯的摇晃也没有先前那么剧烈。 但是重物依然存在着，似有一层阴影蒙在天花板。 周科想了想，走到角落处拿起扫帚与簸箕，开始收拾那些玻璃渣子。 过程里他始终低着头，没有往上看。 随着他的行动，怨气亦在减少。 木讷地扫着地的周科不由得在想：“我莫不是被骗过来做免费保洁了吧？” 第69章 孩子（六） 长年独居的缘故，周科本身就挺擅长打扫家务，没一会儿就将地上的碎渣清理干净。 完成这一【责任】后，吊灯终于不再摇晃作响。 他抬起头，发现吊灯稳固牢靠，根本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方才的地板分明倒影出一个人影吊立在那里！ 他想了想，试探性地把簸箕倾斜，装在里面的垃圾掉出几块，似是触发什么开关一般，头顶的怨气陡然激增。 隐约间，他听见了宛若野兽般的低吼：“房子是我买的，你们不许弄脏！” 等了五分钟，周科又将垃圾扫了回去，怨气应然消退。 “嘶，有点好玩。” 玩笑间，他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房子里弄掉东西不要紧，重要的是及时清理。 “不及时清理其实也没有关系，只是期间不能抬头看。” 就在周科琢磨着要不要继续玩下去的时候，文小小捧着透明色的塑料药箱从厨房走出。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往后的受伤处理有了保障。 然而怪异的是，文小小的左大腿和肩膀处各插着一柄反射着利器光泽的水果刀。 “你这是” 周科刚想开口，文小小便抢先回道：“厨房里的物品会自动攻击人。” 她将药箱放下，面无表情地拔出入肉三分的水果刀，“没关系，我有自愈能力，小伤很快就会痊愈。” 仿佛是为了印证话语的真实性，周科清晰地看见，对方的两处伤口不再有鲜血流出。 而在伤口内部，有一层灰色的迷雾笼罩，等到灰雾消失，肌肤已然光洁如初。 “真是便利的能力啊”周科有些痴迷地猛瞅着文小小的大腿。 文小小没有在意这货的视线，她先是看了坐在沙发上吃糖的柚柚一眼，察觉到对方的面容变化，眉间不由得蹙紧。 “对吧，我也觉得这跟与素未谋面的网友隔空结婚生子一样难受。” 周科见文小小无声地看向他，不知该作何解释，于是浅浅评价了一句。 “倒没有难受得那么具体”文小小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绷带，做着包扎伤口的准备。 “请务必轻一点，我是敏感体质。”不太适应别人触碰自己身体的周科如是说道。 “你不说这些引人遐想的怪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文小小则毫不留情地将整一瓶酒精泼洒在周科后背，疼得后者龇牙咧嘴。 待到伤口包扎完毕，她想要将剩下来的绷带放回药箱，动作却忽的一滞。 迟疑数秒，文小小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件东西。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嗯？”周科略显僵硬地转头。 由于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后背，绷带几乎在他的上半身缠成一件束身的上衣。 他看向文小小手里的薄薄的物件，神色不由得怪异起来。 那是一张背景泛着草绿色，中心部分绘画着一朵向日葵的卡片。 奇特的是，那朵有着两片叶子的向日葵竟长着一对乌漆的豆豆眼，更有嘴角掀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吧，没什么奇特的。 相信大家对之早已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没错，这就是曾经风靡全球的《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植物——向日葵。 可问题是，为什么医药箱里面会有这么一张玩具卡片？ 周科和文小小二人齐齐看向柚柚。 到处乱塞玩具的事情只有小孩子会干吧？ 柚柚注意到父母探究的目光，慌张地吞咽下嘴里的奶糖，“柚柚不知道哦。” 文小小很快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应该与她无关，医药费放在厨房的壁橱顶，很高，她碰不到的。” “嗯哼。”周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拿过卡片端详着翻到背面。 卡片背面没有图画，有且仅有一句话： 【保护家人的健康，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这种文字格式似曾相识啊”周科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向小书架，第二次取出全家福的相框。 他将相框拆解，取出里面的诡异照片。 照片的底下赫然藏着另一张卡片，这张卡片的背面写着的正是提示他打扫房子的那一句—— 【保护家庭整洁干净，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周科将其翻回正面，卡片拓印的又是另一种植物。 紫圆的身躯，锋利的尖牙，是大嘴花。 “这么说来，帮助我们的提示都是这些玩具卡片给的？”周科捻着下巴，暗自思索。 如果将骷髅恶灵和吊灯悬挂的怨魂视为房子里邪恶的一方。 那么努力提醒他们生存规则的玩具卡片便是相对正义的一方。 柚柚身份不明，无害亦无利，暂且算作中立。 辨清局势后，周科将向日葵卡片交还给文小小，并叮嘱随身携带，说不定会在某一时刻能派得上用场。 虽然现在不知道卡片的用处，但是周科还是尽量想要多搜集一些。 反正情报这种东西，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两张卡片的共通点是背面都有【家庭一份子的职责】，大概是履行家庭职责就能获得新的卡片。” 周科看向墙壁的时钟，距离他们走出房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不到四点，不是晚餐时间，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职责或者活动呢？” “拼酒？” “蹦迪？” “摔跤？” “集体出去敲隔壁邻居的房门？” 他身为一个孤家寡人，严重缺乏家庭的生活经验，思考起来处处都是死角，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候，一直乖巧听话的柚柚瞟了一眼自己神经病一般自言自语的爸比，小步走到文小小身边，小声问道： “妈咪，爸比在做什么呀？” “在做不好的事，柚柚千万不能跟着学哦。”不知是出于教育目的，还是为了不妨碍周科的思考，文小小轻轻捂住柚柚的耳朵。 “嗯！”柚柚很是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又羞涩地戳起手指，“妈咪，我想尿尿。” 文小小下意识地看向客厅的卫生间。 根据先前柚柚的诡异描述，那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危险。 第70章 孩子（七） “尿尿？”同样缺乏照顾孩童经验的文小小愣了一愣，“柚柚，二楼” 询问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原本想问的是二楼有没有第二个卫生间。 但是，不能问。 她如今的身份是柚柚的母亲，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二楼是否有卫生间？ 一旦问出来，无异于否定母亲的身份，届时难缠的骷髅恶灵又会出现。 文小小看了一眼面壁墙角独自思考的周科，没有去打扰，她知道现在找出逃离这里的方法才是重中之重。 留在房子里的时间越长，处境越危险。 为了这点小事耽误宝贵的时间是不值得的。 更何况，她向来是一个倾向于独立解决问题的人。 “又要使用真理了” 文小小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柚柚，背后灰雾漫出。 任凭考官对自己的真理赞不绝口，她都喜欢不起来，因为稍不留神就会令周遭的人陷入困扰。 『我见到了宇宙蕴含的全部恐怖，在那之后，就连春日的天空和夏季的花朵在我眼中也是毒药。』 遥遥望不见尽头的灰雾之中，不断扭曲变化的触手无声蠕动，其中最为细小软弱的一支悄然附着在柚柚的脖颈。 柚柚宛若是被闪电击中，幼小的身躯剧烈颤动了一下。 她看向文小小，神情呆滞地重复道：“妈咪，我想尿尿。” “好，妈妈带你去。” 文小小这一回没有迟疑，她牵住柚柚的小手，行走的方向却是二楼的楼梯。 对此，与一楼卫生间擦肩而过的柚柚觉得并无不妥。 如果能够代入柚柚如今的视角，会发现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是混乱的。 房子的布局、物品的位置、脚步的距离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从所未见的奇异色彩，所有东西都在以秒为单位地进行着变化。 乃至于以为是往前走出一步，实际上可能是倒退出十步。 身处其间的柚柚却丝毫感觉不到不对劲。 这并非是《海市蜃楼》一类的制造幻象的真理，与其说是幻觉，倒不如说是一种精神操纵。 被作用者能看见山，但他会觉得那不是山；看不见河，但他会觉得什么都是河。 仿佛成了一个不自知的傀儡，一举一动都在随着文小小的指尖跳动起舞。 “真理影响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出问题，我得尽快。”见真理对柚柚奏效，文小小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忧。 她跟周科说了一声，便带着柚柚快步走上二楼。 想着先在二楼找找第二个卫生间如果没有，那就只能委屈一下柚柚了。 她会用真理的能力让柚柚将随便一个房间视作卫生间。 好处是不需要煞费苦心去寻找卫生间，柚柚不会觉察到这件事，也不会留下童年阴影。 坏处是——事后需要进行清理。 文小小行动起来效率极高，她先是回到柚柚房间的那条走廊，待看清这里没有其他房间后，就立即转向另一边。 与周科那种能动脑就不动手的节能派不同，她只要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毅力与动力推动前进。 今天可以完成的任务，绝不会拖到第二天。 三十分钟可以完成的任务，绝不会延长到一个小时。 以周先生的怠惰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来描述，那就是这种人可怕得很，简直是终结者再世的恐怖机器人！ 若是将诸多热血漫的最终boss换成文小小，主角大概率活不到第二集。 若是将前世负责催稿的编辑换成文小小，周先生当晚就得上吊。 咔嚓。 又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是杂物间。 堆放着吸尘器、洗衣机、旧衣服等杂物，具体细节描述不出来，毕竟她不是周科那种记忆力超群的变态。 她只知道里面没有卫生间，便转头调向邻边的房间。 咔嚓。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走廊拐角的另一边的第三个房间，她找到了卫生间。 这里是主卧，里面有独立卫浴。 文小小把卫生间门打开，确认到里面没有危险之后，赶紧解除真理，让理智恢复正常的柚柚进去上厕所。 她擦了擦脸颊的汗水，看着柚柚着急忙慌地将门反锁，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 下一刻，她顿时意识到不妥，运转真理驱散杂念，很快收敛起心神。 “刚才我已经将自己代入成柚柚的母亲，我的思维也被影响了。”文小小扶着头，想起在包扎时周科跟她说过的推测。 这种影响跟她的真理有异曲同工之处，都相当于一种专门针对精神世界的“污染”。 只不过她的比较强硬直接，植入的混沌意识会令人失去大部分自主能力。 而房子里面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很难发觉。一旦扎根思维，就会沿着记忆生长覆盖，永远无法清醒。 “其实就这样被蒙骗着生活下去，好像也不坏仅仅对我来说。” 文小小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一会儿，掌心残留着与柚柚牵手时的余温，上一次跟人有肢体接触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周科肯定还有家人在现实世界等着他回去，我不能麻烦到别人。” 她将手掌放下，抬起脸时眷恋的神色荡然无存。 墨色绸布朝向床头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结婚照。 诡异的是照片里面仅有右边一人。 那是她，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她这其实已经算是极度诡异了。 而更加奇怪的是照片的左边空白一片，像是被硬生生抠下一块。 “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的房子！滚出去！你们滚出去！！”男人沙哑的怒吼声从卧室的四面八方传来。 文小小没有被声音所误导，她感官敏锐，动作迅捷，哪怕踩着拖鞋亦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从地板伸上来的血红手臂。 “你知道吗？” 话语间，触手破雾，直插地板。 然血红手臂亦是极快，在触手到来之前就缩回地底，形成一团深色的黑影，于卧室各处攀爬、游动。 “我很特殊，我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觉醒了真理。” 第71章 孩子（八） “幼年时期的我并不知道何为真理，只是莫名地感觉到周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惧怕着我。” 没有皮肤，血管外露的手臂在墙边穿出，似是压缩过的弹簧一般骤然拉长。 然即便是如此猝不及防的袭击，亦是被文小小轻灵地侧身闪过。 呼啸的烈风将她的白发扬起，如月华绽放，如雪河融化。 “直到五岁、六岁？我记不太清了，或许是与柚柚差不多年纪的时候。” 明明是慢吞吞的动作，明明是慢吞吞的言语；不论是从正面强攻，不论是从背面偷袭。 血红手臂迄今没有碰触到文小小，蒙住双目的她就像是全身各处都长满了眼睛，无死角无间隙地注视着这片空间。 “那一天，父母带着许多人朝我虔诚跪拜。” 两只触手踮起文小小的脚底，使其缓缓浮空。 灰雾体积变大，涌现出越来越多的触手日冕的圆环，绚丽万花筒，邪祟的纹章，数不尽的触手构筑出不可名状的图案。 “他们狂热地奉我为『神』，超越已知范式的『神』，唯一可以救赎全人类的『神』。” “他们说得真情实感，馨香祷祝，但是我知道他们疯了，被我逼疯的。” 血红手臂再无动作，它恐惧地颤栗着，缩成无比蚊蝇大小的阴影，想要从卧室的犄角旮旯逃窜。 但已是为时过晚不，从文小小踏进卧室的那一刻起，什么都晚了。 “第一论点·螺湮之主。” 『祂有着臃肿肥胖的身体淌着粘液，巨大的绿色身躯蹒跚着从那黑暗的开口中拥挤而出，走进人们的视野好似一座山岭行走于天地之间。』 数之不尽的触手从容地伸向地板、天花板、四面墙壁。 尔后，宛若污浊的潮水，宛若阴天的湿气，宛若空气的雾霾抽屉里，夹缝里，被褥里，床底下，台灯上从能用肉眼观察到的一切缝隙里，触手蠕行而出。 祂无处不在，祂无所不在。 在已然成为怪诞乐园的卧室里，血红手臂插翅难飞，被触手硬生生拖拽出阴影。 文小小这才看清，原来对方是一具全身被剥了皮的通红人体。 挣扎拉扯间，她甚至能看清骨骼与肌肉组织的摩擦，格外渗人，是普通女孩子见到就能吓晕过去的那种。 不过在文小小面前，恐怕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你和这栋房子有什么关系？”她尝试问话。 “这是我的房子！这是我的房间！” 血红人体根本不回答任何问题，一味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见问不出信息，文小小便役使触手从血红人体的口鼻、耳朵、眼窝等孔洞钻入，彻底淹没了对方。 其实就算不主动役使，过不了多久，触手也会自行开始侵吞。 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所以她对柚柚使用时才会再三考虑，把控好时间。 真理解除，触手荡着水声潜回无形的深海，房间恢复原样。 唯有墙壁旁边，一个被触手重重包裹成蛹茧模样的人形证明卧室曾经发生过些什么。 文小小捡起地上的一张崭新的玩具卡片，冷漠又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我尽量压抑真理是我不想给别人造成困扰，但我也讨厌别人给我带来困扰。” 咔嚓。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柚柚红着小脸蛋走了出来，有些骄傲地喊道：“妈咪，我会自己上厕所啦！” “我们家柚柚真厉害。”文小小略微调整了一下语气，演技拙劣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上完厕所，我们就下去吧，爸爸会担心的。” “嗯，好！” 他们手牵着手下楼，回到客厅时，却找不见周科的踪影。 “他去厨房了？”文小小疑惑地看向厨房的位置，那里对她构不成威胁，但不清楚会对周科怎么样。 哗啦—— 文小小刚想进厨房看看，突如其来的抽水声将她惊得神情剧变。 “又有鬼怪要出来了么？”她将柚柚护在身后，戒备地看向发出水声的卫生间，随时准备攻击。 门扉敞开，面色倦怠的周科甩着微湿的双手走了出来。 这人见到文小小，还稀松平常地抬了抬手，视作打招呼。 “你”文小小困惑地看了看卫生间，又看了看周科，“你能在里面上厕所？” “我？”周科指了指自己，“我还好，只要别碰我，凭借我健康的肾脏功能，还是能顺利排尿的。” “谁问你这个了”文小小捂着额头，又叹了一口气。 这天或许能成为有史以来她叹息最多的一天。 “原来柚柚说的提示是虚假的，是我误解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经历方才那么一吓，文小小也有些想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她朝卫生间走去，却被周科伸手拦住。 “怎么了？” “我如一张离了枝头日晒风吹的叶子，半死，但是你嘴唇可以使它润洋，还有你颈脖同额。” 未等文小小对这句唐突的性骚扰做出回应，周科率先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因疼痛而清醒过来的他，用一种痛并快乐着的语气说道：“魅惑效果更严重了，你又用真理了？” “抱歉，我是迫不得已”文小小先是诚恳道歉，后狐疑地重新打量起周科，“不过你为什么记着那么多情话？你才这个年纪，不会已经是情场高手了吧？” 要是李华在此，定要仰天狂笑——情场高手？情场杀手还差不多！ “啊，文学造诣颇高罢了。”周科知道自己被误解，但他懒得过多解释，直接转回正题。 他撇过头，尽可能不去看文小小，指着卫生间，语气平淡地说道： “里面有一只涵盖天花板的巨型眼睛，并且不断重复着‘你躲在厕所偷偷摸摸要干什么！快出来！"之类的叫骂。”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待在里面的时间超过10秒，那只眼睛就会开始下降，大概30秒会堵住卫生间的门，导致无法出去，被活活压死在里面。” 第72章 家庭（九） “总之，我建议先不要进去。” 周科煞有介事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有信心在30秒内解决需求，我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 “后面那句可以不用补充的。”文小小微微扶额，“那你是在30秒内，上完厕所顺带洗了个手？这可真够极限的。” “不。” 谁知周科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说道：“我进去了两次，算起来大概有40秒吧。” “第一次应该在10秒内，我先是搜索了一遍卫生间里目所能及的区域，并在马桶的内壁发现了一道用鲜血刻写的小学数学题。” “”文小小没有接话。 或者说，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无论是对如何在10秒钟内搜索整个卫生间，还是对如何用目光探寻到马桶内壁。 周科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道数学题的题目是abc+ab+a=269，问：abc=？” “然后你把它解出来了？”文小小尝试跟上思路。 “这种小学生都会的数学题，没什么解不解的，我读完题目的同时，就已经算出答案了，是243。” 周科说话的语气从未出现过狂妄自恃，反倒是风轻云淡。 但恰恰是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令人莫名地想要揍人。 “由于题目是在马桶内壁写的，我又找不到合适的笔，没办法作答，我就先出来了。” 周科说着就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去客厅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 “出来之后，我喝了三大杯水，再用冷水淋了淋手对了，你知道吗？ 人体接触到冷水，会刺激到膀胱，从而达到利尿的效果。所以我通常不去公共泳池，还有” “好，你不用再说了。”文小小举手喊停，她此时此刻哪里还不知道周科干了些什么。 “我没去过公共泳池，而且也绝不会去你刚刚去过的卫生间。” 她看待周科的目光多了一丝异样再怎么说，也不会跟女生聊及这些吧？难道自己聊了几个黄段子就被剔除女籍了？ “好吧。”周科惋惜地摊了摊手，“那我就跳过精彩的作答部分，直接说结果吧。” 说之前，他还悲呼世态炎凉般地吁出一声：“唉，就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缺乏耐心，长篇童话才会越来越少。” 他用两根手指从裤子口袋里夹出一张玩具卡片，“在完成作答后，我拿到了这个。” 卡片显示出来的正面是一个有嘴巴有眼的浅绿色窝瓜，看起来闷闷不乐。 “这张卡片不会也出现在马桶里吧？”文小小盯着那张湿漉漉的卡片，脸色微变，却奇迹般的没有后退。 “不是，它在洗手池里。”周科边摇头边抬起沾湿的手肘，“在洗手之前，我用两边肘部把它夹出来了。” “那我得称赞你有风度。” “谬赞谬赞。” 文小小放心地接过卡片，又拿出自己新获得的那一张，并排在一起。 【共同学习进步，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保护家人的安全，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周科看了一眼文小小的那张卡片，卡面画着的是一朵豌豆，嘴巴嘟嘟的，像一个电吹风。 “豌豆射手啊，真是令人怀念，想当初就是种下一颗它之后，我家就从草坪种植物种到楼顶。” “当时这款策略类塔防游戏的确令我着迷，特别是有几关随机性较高，让年幼时期的我有一种《三只小猪》盖房子的危机感。” 说着说着，他扭头看向眼神里充斥着童真的柚柚，竟开始了拉人入伙：“作为孩子的第一款策略游戏，我十分推荐给你哦，小柚子。” “诶，可是柚柚不喜欢太难的游戏。”柚柚真诚说道。 周科被拒绝也不介意，感慨万千地仰起头来，“没关系，童年是该艰难一点的，毕竟当你长大，你会发现更加艰难。” “哇！” 这句话说完，柚柚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惹得文小小连踹了周科好几脚。 由于了解到房子里的绝大部分陷阱的触发条件，接下来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和平安宁的时间。 周科和文小小甚至同心协力地做了一顿晚餐至于为什么说是同心协力，那就要从那些漫天乱飞的刀具说起。 为了防止炒个菜就被扎成刺猬，主要是由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文小小负责挡住刀具，周科负责烹饪。 在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三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便新鲜出炉。 没错，仍是番茄鸡蛋面。 倒不是周先生不会做别的菜式，或者缺乏食材什么的。 主要是面条做起来省事，并且他打从心底觉得好吃。 真可谓初心不改，矢志不渝，一种面吃了两辈子。 不过周先生也没扯谎，他做的番茄鸡蛋面确实好吃。 起码颇有资产，吃惯了五星级料理的文小小也惊讶地发出赞叹。 柚柚更不用多说，她在看到爸比妈咪在厨房协力奋斗的时候，就已是笑得灿烂如花。 感觉就算是给她端出散发出索命色泽的焦黑煎蛋，亦会开开心心地吃下去。 “真是乖孩子”周科双手揣兜，站在床边看着柚柚熟睡的可爱面庞，暗暗唏嘘： “我小时候要是有柚柚一半乖，幼儿园老师见到我就不会闻声色变，绕道逃走了。” “你小时候到底对幼儿园老师干了些什么”床的另一边，文小小额头浮出黑线。 她的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科立马会意，轻手轻脚地跟在其身后走出柚柚的卧室。 掩门前，两人还贴心地关上了卧室的灯。 走到离卧室较远地方，他们也没有交流，一直是文小小在前面走着，周科在后面心领神会地跟着。 他们拐过走廊，来到大人的卧室。 来到门前，周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来真的吧？不是逢场作戏嘛，姐姐你怎么假戏真做啊？” 第73章 家庭（十） “难道这就是中喜闻乐见的女角色倒贴名场面？坏了，创造我这个主角的作者不会是个把米吃贵的死宅吧？” 在周科略显踟蹰的注视下，房门被文小小轻柔推开。 后者飒爽利落地扎起齐腰的白发，踢去拖鞋，樱粉色的脚掌踩在夜间微凉的地板，温度印出痕迹。 “呵，喜欢光脚踩地板，等到生理期的时候不得把你痛死。”周科小声嘀咕。 “我乐意。”然而走进卧室的文小小仍是听见，她对外界的感官是真的敏锐。“今天忙下来出了不少汗，又没机会洗澡，粘着难受。” 周科语气认真地说道：“那你带我来卧室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搓澡吧？是不是太开放了一些，我对待感情是慢热型的。” “”文小小着实被呛了一下，“有人说过你的那张嘴很欠抽么？”稍稍停顿，她又改口道：“不，应该没人会说你的嘴不欠抽吧？” “怎么会呢？”周科毅然反驳，“我初中学校门口卖冰糖葫芦的张大爷就从未说过。” 正当文小小觉得周科还是有底线，有尊老敬老的高尚品德的时候，这货接着道： “你可能不知道张大爷是谁，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吧——他是聋哑人。” “” 文小小无话可说，她现在后悔自己不是个聋子。 微叹了口气，她决心不再与周科作嘴上斗争，直言道：“你先进来。” “哦。” 周科面色肃穆，如同是奔赴刑场的死囚一般走进卧室。 随即的下一秒，他的眼神垮倒，瞬间变回了无精打采的死鱼眼。 “哦原来是谈正事啊。” 他看着那尊被活体触手重重围裹的怪异人体，听着那触手蠕动的湿渍水声，内心的波澜渐渐平复。 “不然你以为什么？”文小小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没事，与我预想的大差不差。”周科懒散地坐到床边。 昏暗卧室，孤男寡女，靡靡之音还多了点触手玩法，的确大差不差。 文小小没再多管，直入正题地说道：“这个怨灵是我在卧室抓到的。” “也不能说是抓到，因为按正常来说，它应该早就被我的真理侵蚀干净。 但是它好像有着外力的支撑，可以不断重生，以至于一直存在着。” 周科闻言凑到人体的极近处，似乎一点儿不害怕那些不断活动的触手。 “嗯可以松开它的头吗？”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后说道。 “怎么，你要亲它？”文小小报复般地讽笑道。 “它要是有你一半漂亮，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文小小吃下这套拐弯抹角的赞美，不好继续作对，冷哼一声将触手散开。 “滚出去！把房子还给我！这是我的房子！” 一经解除束缚，剥了皮的人头便嚎叫起来，差点吐了周科一脸血沫星子。 他嫌恶地远离开来，嘴里喃喃自语：“这位是男性啊我在一楼卫生间听到的声音是女性。” “一男一女？”文小小猜测道，“难道他们是柚柚的亲生父母？” 由于事先有了提防，他们皆是守好心神，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有迷失自我。 “我看未必，我在客厅乱扔垃圾时触犯了【职责】，也听到了声音，那声音是男声，但跟这位明显不一样。” 周科摇头否定，“排除一妻多夫制、老王串门的前提，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是进入【门】的魔导师，因为没有通关而被永远束缚在房子里。” 文小小蹙了蹙眉头，她可不想变成地缚灵。 “这么说来，它没有被消灭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它只是一个被捏造出来的分身，不是本体。只要本体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那真正的本体是？”文小小虽是疑问，但其实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答案。 一个残酷的答案。 察觉到文小小升起的杀意，周科劝了一句，“我建议还是先不要妄下结论。” 他不由得替柚柚捏了一把冷汗。 这位追求行动效率的女士，动起手来是真不含糊，明明几分钟前还柔声细语地哄着柚柚入睡，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过扮演父亲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出声劝止是因为觉得方法不可行，而不是出于同情或是不舍。 “迄今为止，那些玩具卡片带来的提示都是【家庭职责】，我们敌视女儿不就背道而驰了嘛？” 周科仍想讲述下去，门外却忽然传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那是稚嫩的、幼态的叫声。 “柚柚？” 两人皆是反应过来，急速冲出卧室。 然而他们没走出几步，房子的电灯全数熄灭，眼前被黑暗笼罩，什么都看不见了。 数秒过去，黑暗退散。 “嗯？” 尚未完全恢复视野的周科率先发觉到不对劲，他奔跑的姿势好像变了。 他立即观察起周围，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柚柚的房间门口，同样一脸茫然的文小小站在旁边。 “不对，完全不对我确实是朝柚柚房间的方向跑的，但是这白昼般的光线，还有我的手。” 周科看向疼痛的手臂，那里被利器划出一道狭长伤口，血止不住地流。 这伤口，他记得清清楚楚，是被兔子玩偶砍伤的。 他记得更清楚的是——伤口很早之前就进行过包扎。 文小小没有思考到那么多，她的思维停留在柚柚发出尖叫，然后房子突然停电熄灯的那一刻。 “柚柚！” 她用力推开房门，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粉红房间。 房间安静宁和，毛绒玩偶整齐排列，窗外有明媚阳光洋洋洒洒。 这一下子，她也愣住了。 “爸比，妈咪，你们在干什么呀？” 正于此时，柚柚从楼梯探出圆卜隆冬的小脑袋，天真又好奇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74章 家庭（十一） “你们又在柚柚的房间里玩游戏了吗？” 再次听见这句懵懂的话语，周科与文小小如梦方醒。 “怎么回事时间倒流？” 周科摸了摸后背，没有找到半点玻璃碴子割出来的伤痕，更别说缠满半身的绷带。 文小小踢踏着脚尖，本应留在卧室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脚上。 “爸比妈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表情好奇怪诶。”柚柚戳着手指，小脸流露出不安。 “没事的，柚柚，我们只是在想一些琐事。”为了避免骷髅恶灵现身，文小小赶紧过来安抚。 周科沉吟一声，问道：“小柚子，我们昨天晚上是吃番茄鸡蛋面吗？” 他问得极好，既不会暴露疑点，又能确认时间以及柚柚的记忆。 “番茄鸡蛋面？没有哦，柚柚好久没吃过面条了。”柚柚摇了摇小脑袋。 周科闻言与文小小对视一眼，两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先下楼看看再说。 楼梯不长，他们很快就下到客厅，并且看见了那张完好无损的玻璃茶几。 周科还谨慎地注意了一下钟表，时间快要指向下午两点半。 “真回去了啊”知晓到时间倒退的事实，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往裤子口袋里掏了掏。 “啧，门铃鬼的那张白布道具没有还给我，吃回扣了是吧？” 心疼是心疼，但他没有忘记正事，凑到文小小耳旁小声念道：“卡片跟着回去了，先按原来的方法试试能不能找回来。” 《植物大战僵尸》的那些玩具卡片是目前为数不多的线索，绝对不能丢失。 “嗯，我知道了。”文小小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她的第一张卡片就是来自那里的医药箱。 周科也不含糊，随便拿几句小女孩爱听的甜话把柚柚哄到旁边玩，随即去找相框里的卡片。 他遵循第一次的举动，把书本读物统统扫倒在地，背后的吊灯亦果不其然地晃出鬼影。 “跟第一次没有变化那为什么我们会重新回到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嘛？ 我记得时间倒流发生在柚柚尖叫之后，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俯身去捡地上的书，准备将之重新摆好的时候，文小小从厨房里出来了。 “等等，发展和第一次不一样？” 周科纷扰的思绪与捡书的动作同时顿住，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他记得上一次，自己把玻璃垃圾清扫干净完成，过了许久之后，文小小才出来的。 为什么这次不一样？ “对了，与第一次不一样，第一次她要找药箱的位置，而现在的她早就知道了。” 周科在一秒间想通了造成偏差的缘由，嘴里刚想喊出“背过身”、“闭上眼睛”、“趴下”之类的提醒。 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天花板上冒出。 周科根本来不及提醒，因为厨房正对着客厅，文小小几乎是出来的瞬间就撞见了悬挂在吊灯上的鬼影。 吐着长舌的森白面庞扯出狞笑，紧接着下一秒，轰鸣巨震，装饰绚丽的吊灯坠落在地。 玻璃茶几又一次倒霉的迎来粉碎，各类尖锐的小物件噼里啪啦的跳动着。 可是眼下的两人全然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细枝末节——鲜血，滚红的鲜血，大片大片的鲜血，在地板上不住流淌。 乖巧坐在沙发上的柚柚被吊灯的玻璃刺穿，血肉模糊；被铁框压扁，四肢扭曲。 “”文小小的眉头拧紧，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又是在搞什么鬼？”周科亦是面露难色。 触犯【责任】之后，没有对他们两个外来者造成影响，反而杀死了柚柚？ 未等作出反应，他眼前再度蒙蔽出黑暗。 绝非停电熄灯那么简单，连屋外的白日也被磨灭殆尽，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 又是一段似曾相识的停顿，周科的视野恢复清明，身体却回到了二楼走廊。 “这是哪位好心人给我存的档啊？” 他低声吐槽着，已是驾轻就熟般对着楼梯口的方向竖起掌心，恰恰在柚柚的小脑袋探出的那一刻，未卜先知地说道：“别问，问就是你爹。” “诶？”柚柚脑门上蹦出好几个问号，傻傻地呆住一阵后，开心地鼓起小手：“爸比好厉害，一下子就发现柚柚了！” 文小小倒是较为关心柚柚的，她贴心地给柚柚做了个全身检查，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仿佛先前见到的那些眼球被扎穿、嘴巴被划开的凄惨死相不曾存在过。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莫非柚柚的死是我们时间倒流的原因？最开始那一晚我们听到的尖叫可能意味着她遇害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 周科反应平淡，最起码丧气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挺好的，比我们的人生强，起码有试错重来的机会。” 经过两次时间倒流，他总结出三点： 一，【责任】不是针对他们的威胁，那些怨灵是冲着柚柚来的。 二，柚柚的每次死亡，都会引起时间的重置。 三，履行家庭的责任，保护柚柚的安全，才能使得时间继续流动下去。 “责任，家庭的责任，【保护家人的安全】就是最重要的家庭责任了吗？” “可是那张卡片先前我们就已经收集过了，是文小小拿到的豌豆射手。” 有了这些全新的线索，周科感觉自己距离抓住背后的答案仅差临门一脚。 时间继续流动，周科两人依旧是按部就班地收集玩具卡片。 只不过这一回他们学聪明了，在周科发出信号之前，文小小不会走出厨房。 随后进行伤口的包扎，又由周科看管住柚柚，文小小独自上楼解决了主卧室的剥皮怨灵。 再花半个小时憋尿，一次性完成一楼卫生间的谜题。 加上共同烹饪晚饭，他们将五张卡片尽数收回。 “还剩三张”周科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玩具卡片，颇有成就感地念道。 “你怎么知道还差三张？”文小小有些好奇。 周科咂舌一声，摆出一副“跟没有童心的人聊起来真费劲”的臭脸，解释道：“《植物大战僵尸》里，玩家一次性能带的植物卡片最多就是八张。” “为什么我非得知道一个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老游戏的玩法？” 文小小是一点儿不肯受气，指着自己弧线挺拔的胸口，反唇相讥道：“那你说说，各代游戏里的星之卡比总共有多少种形态？” “这不一样”周科没玩过《星之卡比》，而且他的注意力全被文小小指到的那个地方吸引住了。 “呵，双标狗。”文小小鄙夷冷哼。 “嘿嘿嘿，爸比妈咪感情真好！”躺在床上的柚柚忽然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哈？”周科当然不会承认这种谬论，“喂，有空带女儿去医院看看眼科。” “好呀，我顺便牵你去隔壁的宠物医院看看双标怎么治。” 第75章 家庭（十二） 酣畅淋漓地吵完一场，周科与文小小共同躺入温暖的被窝。 当然，中间隔着一只柚柚。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再加之周先生的精神洁癖，他俩是绝无可能如此放肆的。 说实话，若不是鉴于柚柚先前独自在房间睡觉时遭遇到未知的危险，周科这位不懂风情的蠢货铁定会跑去柚柚房间的那张一米五的小床挤着睡。 “差不多到睡觉的时间了。”周科扫了一眼指向八点的钟表，有气无力地念道。 让他来照顾小孩子，简直比通宵写完一万字的稿子还要疲惫。 只等文小小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倒头昏睡他们协商过工作，由文小小守前半夜，他守后半夜。 这样最为保险，即便连主卧室也出现危机，也能迅速反应。 “嗯，你休息吧。”文小小靠坐在床头，点了点头。 她的精神状态向来稳定，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肉体稍有劳累。 望着像是倦怠期的丈夫一般缩进被子里的周科，文小小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具体是哪里好笑，她又说不上来。 她将注意力转移，温柔抚开柚柚额间的刘海，轻声道：“柚柚，你也要睡了哦。” 柚柚眨了眨眼睛，抿起小嘴：“妈咪，我睡不着，想要听故事。” “故事”文小小微微犹豫答应了下来，这或许是新卡片的提示。 她鬼使神差地看向旁边的床头柜，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故事书，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书封粉红，醒目的书名《睡前小故事》印刷在最中央，旁边簇拥着许多小孩子喜欢的动物卡通形象，与柚柚房间的风格如出一辙。 “会有陷阱么？”文小小拿起故事书，却是迟疑着没有翻开。 以【责任】来说，父母给孩子讲故事理应是不会触犯什么的。 她刚刚想通这一点，就被两条向上摇摆的手臂喊停。 方才已经睡得近似尸体的周科表演了一出垂死病中惊坐起，颓废一扫而空，精神饱满，就连那对死鱼眼都擦亮了几分。 “我来，我擅长讲故事！” “好吧。”文小小心头不解，但还是信任地将故事书递了过去。 周科搓了搓手，兴奋接过，不过翻开故事书后，他的表情瞬间垮倒。 先是飞快地从头翻至末尾，又仰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吁出惆怅一声，颇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忧愁。 “喏，给你的。”叹完，周科从故事书里摘出一页造型简约的长方书签。 文小小狐疑着接过，书签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柚柚一个人在房间睡觉，作为妈妈的我很不放心，履行家庭一份子的责任，我会在晚上八点半前在柚柚房间门口巡查。】 “意思是要我离开？”文小小没有多想，掀开被子下床，拿走床头柜的用来计时的小闹铃，踩着拖鞋离开了主卧室。 她没有在过度在“柚柚房间”这个词汇上踌躇不定。 因为柚柚现在身处主卧室，所以会有很多人会疑惑原文里的“柚柚房间”指的究竟是柚柚自己的房间，还是现在待着的房间？ 文小小没有这个顾虑，如果书签指的是主卧室，那段话应该用“柚柚所在的房间”，而非“柚柚房间”。 并且，书签上也写了——“柚柚一个人在房间睡觉”。 只有柚柚一个人在房间睡觉时，妈妈才会不放心。 现在主卧室还有周科在，柚柚不是一个人的状态。 综上所述，需要巡视的地方一定是柚柚自己的房间，那里肯定藏匿着什么东西，以至于柚柚一个人睡觉时，作为妈妈的她很不放心。 文小小走得果断，甚至没有去问周科的意见或者说，在周科一字不提地交予书签的时候，两人就已相互达成了某种默契。 周科相信，文小小能够独自揭晓谜底。 文小小也相信，周科知道她能独自揭晓谜底。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都是如此。 有些人素昧平生，却是一见如故；有些人相识十年，却是形同陌路。 有些人，说一千句话道千万个字，聊天框敲出满屏绿幕，依然走不进彼此内心。 有些人，只字不言片语不发，单单是眼神的一触即离，便能交汇出高山流水。 “爸比，妈咪去干什么呀？”柚柚好奇地看着被掩上的房门。 “没事，你妈妈估计是看那玩意儿看多了，肾虚着呢。”反正文小小不在，周科满口胡诌也没人踹他膝盖。 “小柚子，准备好听助眠的童话故事了吗？” “嗯嗯！我超级超级期待爸比讲故事哦！”柚柚往周科边上蹭了蹭，两只小手像是树袋熊一般抱住他的半边胳膊。 “那你可真得好好期待了”周科呵呵地看向故事书。 里面的每一页都是崭新出厂的空白，一个字都没有，与那鲜明华丽的书封严重不符。 “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我一定上消费者投诉热线举报这些假书。” 其实也不是所有书页都是空白的，起码最后一页有着别的东西。 周科翻到末尾，浮现在洁白书页上的是一个面色发青的人脸。 人脸皮肤明显溃烂，两排发黄发绿的牙齿向外凸出，鼻子尖端裸露出骨头，两只眼睛看不见眼白，通体乌黑。 乌黑深邃，仿佛能反射出读书者的脸庞。 普通人翻着翻着空白的书，或许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跳脸”给吓一大跳，但是作为童话作家，内心充满童趣的周先生却只有满满的失望。 尤其是当他合上故事书，发现那张人脸并没有因此消失的时候。 没错，周科两手将书本闭合，原本被故事书挡住的视野后方，一张毫无二致的溃烂人脸出现在床尾。 溃烂人脸没有身体，一块黑暗的布将他包裹，仅露出面部，脖子和四肢全部看不见。 周科敢百分百肯定，直到文小小离开之前，那东西都是不存在的。 第76章 家庭（十三） 溃烂人脸的黑影部分像是泡发的海参，越变越大，越变越高。那张人脸弯躬着，一点一点地弯向柚柚。 冰冷机械的男声叨念着：“故事书，幼稚，有那时间，去学习。” 柚柚完全感知不到即将到来的恐怖，仍是一脸期待地抱着周科的胳膊。 周科先是想要尝试一下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黑影覆盖，仿佛泡进寒冬的冰水里，渐渐丧失了知觉。 “我懂了，是想让我即兴创作一个童话故事嘛”他徐徐翻动着空白的书页，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换作别的文学，周科可能没这个能力，但偏偏是童话故事。 这不就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睡觉捡枕头——巧了吗。 “你们俩就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周科看了看柚柚，又看了看溃烂人脸，掀起一抹自信微笑。 他决心要讲一个惊天地泣鬼神，令所有观众怦然心动，让人会心一笑的温馨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恩爱的国王与王妃，他们有金银财宝，有高堡阔城，有仆人无数但是他们的女儿死了。” 不知是讲故事的行为产生了效果，还是故事的内容发挥出奇效，溃烂人脸移向柚柚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抬了起来，望向了周科，乌黑的眼珠里似乎多了一丝迷茫。 若是他能说话，定会怒喷一句：“谁家的童话故事开场就死人啊？？？” 周科将外界的目光统统无视，深情地注视着空白的书页，抑扬顿挫地接着讲述： “女儿去世后，国王和王妃整日沉浸在哀伤当中，宫廷奏乐只能是忧伤的曲子，就连新年也不准放《好运来》。” “就在女儿忌日的那一天，国王和王妃忍耐不住思念之情，乘船来到女儿淹死的小湖。 据说淹死之人的灵魂会被永远囚禁在水底，他们就喊啊喊啊，一遍遍地喊着女儿的名字，希望能够重新再见女儿一面。 可是忽然之间，平静的湖面风浪大作，船只剧烈摇晃，国王不慎跌入湖水。” “”溃烂人脸一时不知进退，他严重怀疑周科不是在讲童话故事，又没有证据。 “湖水幽深，国王一下子就沉没其中，不见了人影。王妃划动船只四处寻觅，绝望地嚎啕大哭。 这时，真挚泪水感动天灵，自称湖神的灵体从水底飘出。 湖神问王妃：‘你掉的是这个年方十八、身强体壮的国王呢？还是这个四十多岁、头秃了一半的国王呢？" 王妃没有被诱惑所蒙骗，毅然决然地回答道：‘是我原来的丈夫，四十多岁的国王！" 湖神说：‘你真是个诚实的善人，那我就把年轻的国王奖励给你吧！"” 明明都说了是原本的国王，这湖神是听不懂人话是吧虽然有抄袭金斧头银斧头河神的嫌疑，但勉强算是一个童话故事，溃烂人脸身形缓缓缩回。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周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年轻的国王上船之后，马上就把王妃踢下了船。 湖神再次出现，问道：‘你掉的是这个年方十八、风华正茂的王妃呢？还是这个三十多岁，人老珠黄的王妃呢？" 国王诚实回答：‘是人老珠黄的王妃。" 湖神说：‘你真是个诚实的善人，那我就把年轻的王妃奖励给你吧！" 至此，年轻国王和年轻王妃回到自己的王国，对外宣称他们对已逝女儿的爱意触动天地，让他们重返青春。 从那以后，王国的国王与王妃似乎就未曾换代过” 听完周先生所杜撰的童话故事，溃烂人脸已不再是缩回，而是畏缩地退避开来。 真可谓是听得鬼都背脊发寒。 这讲的到底是童话故事，还是水鬼找替身的恐怖故事？？？ 愈是细思愈是极恐，溃烂人脸被吓破了胆，变成了泄气的气球，呼的一声消失在床尾。 “不愧是我，随便创作的童话就将苦大仇深的恶鬼给超度了。” 周科自满一笑，收起装样子的故事书，低头看了看柚柚，对方已经熟睡，小嘴微张着打呼噜。 听着这种故事还能睡得着，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 周科不准备睡觉，就这么倚着床头坐着。顺带拿笔在空白故事书上记写一下方才即兴创作的童话，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他思虑再三，想到国王一家人如愿在湖底团聚，于是将故事命名为《团圆》。 他写得认真，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睡着的柚柚倏然睁开眼睛，瞳孔的形状微微变形，显露出一种孩童所没有的冷漠与复杂。 短短一瞬后，眼睛重新合拢，又恢复成小孩子的安宁睡相。 嗒，嗒，嗒 大约是八点十五分，强撑着没有睡过去的周科听到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拖鞋踩地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不断向主卧室的门口靠近。 “嗯？”周科起初以为是文小小回来了，抬头看到时钟后，又疑惑起来，“不应该这么早啊。” 那张书签写的是“在晚上八点半前”，理应会巡视到八点半整。 那么，门外走动的人是谁？ 脚步声越发靠近，越发清晰，当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突然停止。 这并不是代表对方转身离开了。 周科眯着死鱼眼看向虚掩着的房门，他很清楚，发出脚步声的人就站在门的后面。 门板与门框之间开出一道半指宽的缝隙，从缝隙向外望去，是一片灯光渗不进去的黑暗。 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一个极为模糊的人影贴在门边窥视。 或许是风，门板隐隐被吹动，咯吱咯吱的，缝隙快有一指宽。 周科不动声色地摸向颈后，表面上是在按摩脖子，实际上是随时准备拔出【灵钥】。 一秒，两秒，三秒 门外再无声音，门内亦仅剩下柚柚的微小的呼噜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快有三分钟，嗒嗒嗒的脚步声才再次响起。 声音是沿着墙壁向走廊的另一头远去，周科记得那里是没有路的。 不出所料的，脚步声走至走廊尽头，又拐了回去，继续朝向主卧室这一回的脚步声是奔跑着的。 第77章 家庭（十四） 咚咚咚！ 门外在狂奔，宛若有野兽在追逐着猎物。 “呐呐呐，我警告你别进来啊。”周科尝试用心里话恐吓对方。 他的双腿到现在仍是难以自由动弹，若是鬼怪进来，他只能跟霍金一样瘫着下半身作战。 倒不是完全不可行，只是在那种状况下，他很难保障柚柚的安全。 届时柚柚死亡，一切都得重来，努力全白费。 万幸，跟先前那次一样，匆急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没有进来，始终与他们隔着门板。 这让周科不禁想到，如果他最开始的几分钟没有按捺住疑惑，出去查看情况或是出声询问，会不会就惹祸上身了？ “以恐怖电影里才会发生的降智桥段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见脚步声迟迟没有进来，周科稍稍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脚步声一直在门外的走廊徘徊。 等到八点三十分一到，声音自动隐没。 周科没有听到离开的动静，脚步声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没一会儿，从柚柚房间的方向，又传来另一阵脚步声。 走得平缓，且推开了主卧室的门，是文小小回来了。 她看见平安无事的周科与柚柚，才终于褪去担忧的神色。 文小小挺担心在她不在的时候，主卧室出现危险。 “士兵，战况如何？”周科走下床，凑了过来。 文小小知道这是在问书签上的事情，压低声音说道：“我按照内容在柚柚房间外面巡查。 一开始没有异样，直到房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隙。 我就顺着缝隙试着感知里面，看到那些毛绒玩偶在动。” 周科听下来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文小小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起码他听得是昏昏欲睡。 “然后呢？他们在开玩具派对？” “他们只是在用三二一木头人的方式接近门口。”文小小奇异地看了周科一眼，她自认为讲得挺吓人的。 “每当我移开视线，就会有一只玩偶从房间跑到走廊，我需要把他抓回去。” “有些跑得比较慢，我就慢点追；有些跑得快，我就跑着追。” 周科此时也注意到文小小身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跟主卧室外的动静基本一致，是时空的错位嘛”奇妙的巧合令他不得不深思。 文小小没有太在意周科的自言自语，反正她不擅长这些拐弯抹角的思考工作，干脆全程交出去算了，免得越帮越忙。 “对了，我在门口见到了第六张卡片。”她想到了什么，摊开手掌。 展示出来的是一张印着从土里钻出来的，长着龅牙的土豆。 “土豆雷啊，最好用的一张卡。” 周科还想说些什么，地板兀然抖动，恐怖的咆哮声自一楼穿透到二楼主卧，那声音的分贝是能直接将人类的耳膜洞穿的程度。 而更可怕的是，卧室的各个角落攀爬出数之不清的骷髅手臂，布满视野所及的一切。 “又来？我们这次扮演应该相当完美啊？”周科清晰地感应到真理的能力正在被封印。 “柚柚？！”文小小慌乱地喊出一声。 周科跟着看向床的位置，熟睡着的柚柚被骷髅手臂包围，稚嫩的身体瞬间被庞大的力量拉扯得四分五裂。 刹那间，黑暗涌动。 “爸比，妈咪，你们在干什么呀？”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墙壁，熟悉的话语周科与文小小又一次回到原点。 文小小的神情是愤怒的。 她无法接受【鬼金羊之门】的设计者的残暴行径，究竟是有着一颗何等恶毒的心，才会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不断重复死亡。 周科则更关注现实的结果，“幸好重置前，我想到了时间，看了一下那时候的钟表，刚刚好是九点整。” 晚上九点，是爸爸下班回家的时候。 周科捂着微疼的脑袋，问柚柚：“小柚子，我下班回家后会干什么？” “爸比回家？”柚柚仰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爸比回家之后，妈咪和爸比都会一起外出，留下柚柚一个人看家。 那时候，房子里就会有超级吓人的怪兽的叫声，不过柚柚已经习惯了，嘻嘻。” 说完，她拍了拍胸口，小大人似的咧着小牙齿。 “这样啊”周科大概明白了原委，回过头对文小：“八点半你回来之后，我们要在九点钟离开房子。” 她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柚柚提到“外出”、“房子里”等字眼。 “嗯，我知道了。”文小小对此没有任何质问。 尽管大门和窗户很早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了，是被一层以太阻隔，处于无法打开的状态。 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周科的判断。 照例分配好工作后，周科和文小小已是熟门熟路地进行生活，收集卡片。 由于上一回的失策，周科这回还跟柚柚聊了许多，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情报。 又是一天过去，已是连续吃番茄鸡蛋面吃得有些反胃的周科站在主卧室床边。 他在等着文小小回来，也在等着带柚柚跑路。 “我回来了。” 恰在八点三十分左右，文小小捏着卡片回到卧室。 “那就开始吧。”周科一手抱起熟睡中的柚柚，一手拔出灵钥。 文小小同样唤出真理，蠕动触手。 两位维持着大干一架的态势，戒备地走下楼，紧迫读着秒地数到九点整。 哐叱一声，房子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印证了那句“爸爸九点回家”的提示。 他们二人本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正对面，见状立即冲向大门。 正于同时，难关迎至。 骷髅恶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森白的骨臂伸展，将大门遮挡在后。 无数白骨手臂也在房子内疯狂滋生，导致他们的真理正在飞速失效。 但这是正在失效，而不是已经失效。 “哼。” “呵” 早就有所准备的周科与文小小爆发出提前积蓄的以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骷髅恶灵。 第78章 疯狂的我们（十五） “第一论点·螺湮之主！” 文小小率先出手，数量庞大的触手从灰色迷雾攀出，挟着力压白骨手臂之威势，眨眼间将骷髅恶灵捆成了色彩鲜艳的木乃伊。 骷髅恶灵似乎十分惧怕触手，在被束缚住后，整个房子的动荡出现了逐渐衰退、平息的迹象。 文小小没有因此忘乎所以，她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真理正在被无效化，当即喊道：“时间不多，尽快。” “哎，行动力高的女人真可怕。”周科叹息间，已是闪至骷髅恶灵正前方，钥匙末柄的剑刃以方方正正的路径斩出漆黑朴实的乱华。 四刀，连续四刀，皆是斩在包裹在外层的触手之上。 先前由于骷髅恶灵会使真理失效，需要直接接触敌人的灵钥没办法发挥效果。 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灵钥不需要接触骷髅恶灵，更不会被无效化。 “恭迎我，灵钥。” 空—— 滑腻汁液飞溅，森森白骨倾落。 触手连同着骷髅，一并被斩出方形的巨大空缺。 失去脊椎的骷髅恶灵根本无法支撑身形，头骨与手骨等部件哗啦啦洒了一地，仿佛就是普通的死物。 周科不会大意，一脚踩住骷髅头，招手道：“带柚柚出去。” 文小小没有多言，抱起柚柚冲出了大门。 确认两人安全离开房子之后，周科对着脚底的骷髅头怪笑一声：“上次你扑我扑得挺爽啊？” 秉持着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价值理念，他至今仍记着当初被扑倒的那一幕。 若是能根据骨相判断出对方是芳龄美少女，他还能既往不咎。 若是办不到，那就噗通！ 周科以一个不太标准的抽射姿势把骷髅头狠狠地踢到二楼楼梯，尔后退出房子，顺带关上大门。 吼！！！ 野兽的咆哮声压抑在屋内，从窗口望进去，可以看见家具在狂躁飞舞，时而撞击到一起，洒得漫天碎屑；时而撞击到墙面，撕下一大片白漆。 仅是稍许，白骨手臂席卷重来，一只只挤满在窗边，不断拍打着玻璃，极力想要钻出来把周科他们拉回去。 “呵，应该是出不来了。”周科看了有一会儿，说道，“看啊，多好笑，它们就像是上班高峰期挤地铁的社畜。” “你这是什么反人类的比喻？”文小小没好气地叹了一声，“你哪怕说是像人皮蝇产的卵都更贴切一些。” 她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天之内连续使用两次【第一论点】，差不多是极限了。 多么希望闯过这道难关后，这个【鬼金羊之门】就能结束。 文小小环视一圈，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房屋的院子。 通常来说，屋主们理应会在院子里培植品格高调的花圃，又或者是挖池养上几条锦鲤之流的观赏鱼，再不济也会改成菜地，种上有机蔬菜什么的。 可是眼前的院子有且仅有一面绿油油的草地，尽是些自然生长的杂草野花，没有经过一丝人为的打理。 乃至两侧的栅栏亦是歪歪扭扭的，围得非常不用心。 而院子出口的正前方，却是栽种着广袤到不见边际的茂密树林。 两者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周科，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不太对劲。”文小小下意识地揽紧柚柚，“而且我总觉得这里有一种区别于现实的失真感” “啊？” 未等文小完，周科已是神色惑然地怔出一声。 他的头像是失控的摇杆一般前后扫视，又着急地左顾右盼起来。 并在他第三次看向右边栅栏的时候，一个顶着铁锅的粗犷身影慢慢爬了上来。 “是敌人吗？”文小小当即想要先发制人。 周科及时拦住，眼神示意由自己来进行交涉。 明显察觉到什么的他朝着衣装古怪的身影走近。 这样子，他看得更仔细了。 不锈钢铁锅下边，是一大一小的充满着“智慧”的眼睛；下半张脸庞覆盖着浓密的棕褐色络腮胡，呆滞张开的嘴巴里面依稀可见不工整的牙齿。 周科认出了对方，脸上多了丝与老友久别重逢的惊喜。 在旁人不解的注视下，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问候道：“歪比巴卜？” 文小小的眉间鲜明地收拢着，她先是在思考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后放弃思考，选择坚信周科有病。 可令她万万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头顶铁锅的粗犷男人竟然回复了周科：“歪比巴卜，歪比巴卜。” 是的，两人就这么当着她的面，用一种她闻所未闻的语言顺顺利利地交谈起来。 “歪比歪比？” “巴卜巴卜！” “歪比巴卜！！” 聊着聊着，两人情绪忽然激动，好像是吵架了，铁锅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惊得文小小一时阴晴不定。 她在考虑是否要为了保护柚柚不做噩梦，干脆把周科和铁锅男人一块干掉算了。 怪异的聊天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周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后，铁锅男人不舍地扔下两个铲子，便跳回栅栏后面，消失不见。 周科神色如常地捡起铲子，回头交给文小小一个，说道：“开始准备吧。” “不”文小小脑子有些短路地捂住额头，“准备什么？” “你刚才没听嘛？这种重要关头走神可是不太好的习惯。”周科扬了扬眉毛。 “不是听没听的问题。”文小小摆手，“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啊，你听不懂？”周科闻言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堪比是见到了外星人。 “听懂了才怪好吧。”文小小动作凌厉地踹了周科膝盖一脚。 周科吃痛地捂住膝盖，带着一半疼痛难忍一半骄傲自满的扭曲语气说道：“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当一回免费翻译吧。” “他是克里兹托弗·戴维·闪亮三世，简称疯狂戴夫，也是我们的邻居。” 文小小被这个有头有尾的名字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本以为周科只是根据铁锅男人的微表情进行交流，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某种奇特的语言。 第79章 疯狂的我们（十六） 事到如今，文小小只得承认周科的神秘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范围。 她是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会养育出周科这种人来。 “然后呢？你就跟他讨要了两把铲子？”文小小接过铲子，意味不明地问道。 “不知道啊，他主动给我的。”周科摊了摊手。 “他没说什么吗？” “说了啊，他说他叫疯狂戴夫，是我们的邻居。” “”文小小心中纳闷，她记得周科跟戴夫争论了足足几十句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儿内容。 “真的没有了吗？”她狐疑问道。 “啊好吧，其实我也听不懂。”面对文小小的再三逼问，周科自暴自弃地眯起死鱼眼，“谁知道那疯老头在说些什么屁话。” 周先生当然不是真的懂什么“歪比巴卜语”，他之所以知道铁锅男人的信息，是因为对方正是出自游戏《植物大战僵尸》。 游戏剧情里，疯狂戴夫是所有植物的发明者，也是他教会玩家如何利用植物对抗僵尸。 “呵呵，那你们两个鸡同鸭讲聊得还挺投机的。”文小小缓缓拭去刘海下的一滴汗，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终于明白周科对话了大半天，其实就是在胡言乱语。 怪不得疯狂戴夫最后会气冲冲地走掉，敢情是根本没沟通起来！ “尝试嘛，人总得尝试新鲜的事物，比如皮蛋猪肉味奶茶。”周科说得跟真的一样。 言罢，他拿起铲子往草地一锄，将话题挪回正道： “总之，我们先遵循游戏玩法，将获得的玩具卡片种到土里，看看会发生什么情况。” 文小小完全搞不懂现状，学着周科挖出一个小坑，又把一张卡片埋下，将土堆回，期待着生根发芽。 做完这些后，她感觉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种卡片？等发芽？疯狂戴夫？ “啧，难道这男人跟我一样有着精神污染的能力吗？为什么我下意识就跟着做蠢事了？” 文小小有着一万句话想要吐槽，但统统被她强制遏止住了。 如果她真的吐槽出来的话，那就正中周科下怀了，所以她宁愿憋着难受，也不想见到周科那张欠揍的笑脸。 她昂头仰望着澈亮的月空，星辰就像是湖水的涟漪一般荡漾着，美得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去捞。 她忽然有些泄气，动了动唇，“周科，不如我们” “呃——！” 树林间突然传出一道呕吐似的声音。 随着第一声，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嚎叫在茂密林间回响。 周科与文小小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皮肤青黑的“人”正蹒跚着脚踝，向他们接近。 “来了啊。”周科对此并不意外。 《植物大战僵尸》，顾名思义，有植物，那就得有僵尸。 尽管这些所谓的僵尸，更像是丧尸。 “先是恶灵，再是僵尸是吗？”文小小的脾气就没有周科那么好商量。 见有敌人，二话不说就召出触手。 触手隔着极远的距离袭向走在最前面的那只僵尸，湿漉蠕动，僵尸连反抗的手段都没有，转瞬间原地蒸发。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与房子里的恶灵不同，外来的僵尸是可以被消灭的。 文小小念此，欲想乘胜追击，小腿却软了下来她显然高估了自身的体力。 时间重置仍会保留记忆，对精神的负担也不会减轻。 多日交叠的劳累，加之以太和体能的剧烈消耗，早已悄无声息地让她的状况跌落到窘困的地步。 主要原因并非是以太耗尽，恰恰相反，她体内的以太量仍是他人难以企及的充裕。 只是三番两次的大消耗造成的后遗症。 输出以太好比是水管输水，本来是平稳无事的，但是文小小使用【第一论点】的时候，就是往水管里塞入大冰块。 细小的水管难以承受，很容易会出现破裂。 对于常规的烛芯级魔导师，一天内释放一次【论点】就算是超负荷了。 毕竟正常来说，烛芯级的魔导师理应尚未领悟到真理的【论点】。 “糟了，身体提不上力气”文小小略显艰难地站起身。 另一边，周科也不好受，他又自抽一巴掌来解除魅惑，“啊，你别随随便便就使用真理啊。” 自从遇见文小小后，他的脸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痛，而且还是他自己动的手。 “我们没必要着急。” 直视着如潮水般逼近的僵尸大军，周科依旧是平静如水。 “就像是青蛙王子最终等到愿意亲吻他的公主，就像是丑小鸭最终成长为美丽的白天鹅，就像是卖核弹的小女孩最终让全村人都看见她的奶奶，任何结局早已被环环相扣的情节所注定。” “”文小小低头看了怀里睡得香甜的柚柚一眼，越发好奇周科先前究竟给柚柚讲了个怎样的睡前故事。 弄不好柚柚不是睡着，而是被吓晕过去了。 “你有计策？”出于垂死挣扎，文小小姑且问了一句。 周科却是摇摇头，“还没到用计策的时候。”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无动于衷地等着，三秒，五秒，十秒！ 宛若是奇迹降临，翻动过的土壤破出嫩绿的芽叶。 周科见状，果断地掀开泥土，揭露出底下的青绿色的奇特植物。 【名称：豌豆射手·卡片】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经土地种植后，生成有且仅有的一株豌豆射手。 豌豆射手具有与大部分手枪相近的攻击性能。弹药可消耗以太进行补充。】 【冷却时间：无】 【备注：勤奋工作、承担责任，以及一份健康的早餐——阳光与高纤维二氧化碳的合理搭配，这就是的我的成功秘诀。】 周科将长着两颗小黑眼睛的豌豆射手拿在手中，仔细把玩着。 与效果的说明保持一致，这东西跟手枪其实没什么两样。 嘴巴是枪口，叶片是扳机，握在手里便可以射击。 第80章 疯狂的我们（十七） 约莫三十分钟前，树林外围，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伫立。 此刻月黑风高，附近一盏灯都见不着；此地荒郊野岭，方圆几公里不见人烟。 两个人影怎么看怎么奇怪，很容易让人产生犯罪组织、异闻诡事等联想。 而说起两人的衣着打扮，更是奇葩。 较为高瘦者，黄裳道袍加身，冠顶黑道巾。头发花白，脸上皱纹不在少数，却是精神矍铄。 光看这身架势，就定知其不容小觑。 “好了没有，春才？”他捏了捏发红的酒糟鼻，深邃的目光穿透圆框老花镜，如鹰隼般直入林中深处。 春才较为矮壮，穿着民国风格的粗布麻衣，身形厚实，但脸色暗沉疲惫。 “马上就好，师父！”春才手持三炷点着了的烧香，牢牢扎进地里。 他拍着泥尘起身，见师父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有些好奇地问道：“有问题吗，师父？” 他和他的师父是道教茅山派的正统道士，他虽名不见经传，不过师父在教内可是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 有人颂：八方恶鬼勤来觐，一横慧目荡邪魔！ 说的就是他的师父——慧目道人。 而他，春才，慧目道人的大弟子，为了有朝一日继承茅山派的衣钵，成为与师父一样响彻四方的道人，至今仍在刻苦学习中。 不远千里跟着师父来到这片穷山僻壤，也是学习的一部分。 好吧，主要原因是他们缺钱翻修道观，受富商之邀，前来驱鬼。 其实不来也是没有关系的，他能看出富商只是借个托辞，卖师父人情。 只是师父迂腐死板，绝不愿无缘无故受此俸禄，拾人牙慧。 想到这里，春才唉声叹气起来，“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我还想继续见识见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呢。” “哼。”慧目道人一甩长袍，挪开望向林中的视线，严肃道：“有什么好的，不如我们道观清净。”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家那个叫什么。”春才甜美地回味着。 “对！时代广场！人家那个时代广场有几层楼高的液晶屏幕，我们道观连一台小破电视都没有，也太不与时俱进了吧” “有看电视的闲工夫，不如埋头苦学。” “师父，我在学，我当然在学！只是我们要劳逸结合对吧？” “你学了？”慧目道人扫了一眼心性浮躁的徒弟，出声打压道：“那正好，给为师说一下林间的情况。” “啊？呃” 春才探着头望向前方的阴森树林，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蠢材！拿牛眼泪！”慧目道人恨铁不成钢地踢了春才的屁股一脚。 “对，对！我记起来了，对不起，师父。” 春才恍然醒悟，忙从腰间取下牛角水袋，手指往里沾了两滴，抹在双眼处。 抹完牛眼泪之后，他的视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周遭不再黑灯瞎火，有一种微亮的灰光映射在瞳孔里，让他的眼睛穿破迷幻的树林，落到一栋民宅小屋。 小屋共有三层，还有一个院子。 浅色外墙，方形窗户，三角屋顶，普普通通的装修，甚至可以说是平凡到不起眼。 可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深山老林！ 光是下山的路就要走两个多小时，谁会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行吧，他们道士的确会住。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师、师、师父！”春才望着房子，两腿直打哆嗦。 在他的视野里，那不是什么房子，而是一头蛰伏在阴影之中的凶戾。 滔天的煞气纵贯云霄，数不尽的冤魂坐缚其间。 血海翻涌，门窗似是一张张獠牙大口，宛若是人间炼狱。 “嗯这件事不简单。”慧目道人凝重颔首，指向地上的烧香，“你看这三炷香。” 特殊炼制的香烧得很快，有两炷香已经烧得见底。 唯独有一炷不知是被风吹灭，还是被杂草扑打，竟仅烧下去一星点，长度几乎没有变化。 春才想起师父教过的道法，疲惫的脸色又暗沉了几分：“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对啰。”慧目道人满意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指向林间小屋，“如果任由怨气积郁不散，假以时日，必会铸成大灾。” “这趟算是没有白来，此地的恶灵一定要诛灭！” “诛灭？怎么诛？”春才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怪他恐慌，这是他拜师学艺以来，遭遇过的最为恐怖最为凶恶的邪祟！ 再加之，平日里师父为了锤炼他的胆量，基本都是让他来先行探路。 “哼，不成器的东西！”慧目道人嘴上不饶人，但心是软的，没有狠心到让自己唯一的徒弟以身犯险。 “幸好我有些阴德，路边遇了个乱葬岗，也不忘引渡他们归乡。”他深吸一口气，单手掐了个法印。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一个年岁悠久的黄铜铃铛凭空显现在慧目道人手中，他抓住握柄轻轻摇动。 锒铛，锒铛！ 铃声回荡在山间，漫山遍野的佝偻身影自两人身后行出。 “有劳诸位先替我们探探虚实。”慧目道人对着众多尸体拱手作揖。 噗，噗，噗。 青翠圆润的豌豆射击在僵尸半腐烂的肉体上，贯穿出一个个豌豆大小的孔洞。 画面既真实，又儿戏。 “子弹缺少击退效果，枪械的后坐力也基本没有，射击时发出的噪音更是微乎其微，倒是意外的适合暗杀。” 周科捻着下巴，细心观摩着植物与僵尸两方。 “与传统的丧尸设定不同，这些僵尸就算大脑被破坏，也能再坚持一两枪，躯干被打中更是能扛住十发左右的子弹。” 他觉得这种事很离奇，也很有意思。 仿佛是有人给死去的尸体强硬加上血条，让它们得以行动。 一旦注入的血条被打空，就会重新变回尸体。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铃铛声，难不成外面有一只‘僵王博士"嘛” 周科的思绪越想越跳脱，最后忽转警惕：“得先找机会探探虚实。” 第81章 疯狂的我们（十八） “她好像还没恢复过来。” 周科瞥了一眼脸色稍显发白的文小小，有些不情愿地想到：“探情报这种体力活，只能我上了嘛” 虽是情非得已，但是一经抉择出最优方案，他还是鲜有推脱的。 “我去外面看看，就先不帮你忙了，要加油顶住哦。”周科说着就往林间闯入。 “呵呵，你帮的挺好，没你帮忙我一定比现在艰难很多吧？” 一手抱着柚柚，一手握着豌豆奋力射手抵御僵尸的文小小偏过头，冷笑道。 说得义薄云天，其实除了一开始挖了几个坑，种了几张卡片之外，这家伙全程作壁上观，僵尸明明都是由她来打倒的。 得亏豌豆射手的以太消耗量极少，就算是通道受损的她也可以随心使用。 周科大抵是听到了那声冷笑，留下一句“不用谢。”，便隐没在黑暗深处。 他不疾不徐地穿行在僵尸群，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腐朽的肢体凡有触近，立马会被漆黑刀刃切得四四方方。 他走得谨小慎微，又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步调。 深知只要不被大量包围，这些动作迟缓的僵尸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唰！ 挥刃将一只僵尸摸来的双臂斩落，周科又顺势绊了它一脚，饶有兴致地看着僵尸在地上苦苦挣扎、滚动。 玩够之后，周科看向僵尸的脚底，上边沾染着未干的泥泞，再往远方望去，一行行密集的脚印依稀可见。 “有意思尽管在行进过程中逐渐被树木隔开，但大致可以分辨出它们都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周科略略沉吟，没有贸然以身犯险，接下来将由幻影追入更深处。 他算了算自身残存的以太量，所剩无多。 他当然没有像文小小一样释放过什么杀招，可荧惑七段的以太等级本就不高。 撑到如今，纯粹是因为招式消耗微薄。 “那没办法了，戴一下吧。”周科从腰间摘出一顶圆鼓鼓的针织帽。 【名称：向日葵·卡片】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经土地种植后，生成有且仅有的一株向日葵。 向日葵会向佩戴者不间断地提供以太回复，直到太阳能耗尽。太阳能可通过晒太阳进行补充。】 【冷却时间：无】 【备注：我是不是给你阳光给多了？】 这是第二张种植出来的卡片，对文小小没什么帮助，周科就顺走了。 “豌豆射手勉强算是一柄枪械，这朵向日葵连头盔都称不上了吧。”他嘟囔一句，把底部为花盆颜色的针织帽戴在头上。 穿戴完成，帽子与脑子仿佛产生了链接，茎叶硬生生直挺起来。 排球大小的向日葵腆着笑脸直面前方，与周科的脸始终保持同一个方向。 “噔噔噔，植物人合体！”周科双手抱胸，神经气息十足地冒出一句台词。 然而附近只有徘徊的僵尸，根本没有任何回应，更别说他期望中的热烈掌声。 “可惜，可惜回去之后，再在文阿姨和小柚子面前表演一次好了。” 周科叹出一口气，右手比出手枪的手势，对准前方的空气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聚集尘光，一个与周科别无二致的人像显出。 “你，去看看。” “好嘞。” 如周先生这般寂寞如雪的人，跟自己的幻影自说自话也是不足为奇的。 幻影前脚刚走，周科后脚就想把他拉住，“啧，应该让他来先给我鼓个掌，热热场子的。” 而周科万万没想到，幻影还真回来了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 哈——！ 林中深处震起一声怒喝，化成碎片的尘光追随着猛烈的狂风扑打在周科的脸上，令本就疏于打理的黑发吹得缭乱。 “啊，我死得好惨。”目睹幻影被瞬杀，周科警戒地眯起眼睛。 且听月光下，风舞起，茂林间，沧桑悠长之声吟吟循来。 “森森鬼影遮不住，正气黄袍踩四方。试看风骨已昂藏，除魔卫道志天下。” 吟诗者负手行出，令周科得以看清对方的真正面目。 那是一位道士，戴着老旧的圆框眼镜，有着一只红塌的酒糟鼻。 慧目道人收起气场，他见到周科，亦是为之一怔，“人？”，待看清周科的确是人类后，疑惑更深，“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这句台词应该由我来说吧。”周科心底吐槽一声，镇定回道：“我不小心迷路了。” 他心中同样不解，对方条理清晰、磊落不凡，显然不是什么恶灵或者僵尸。 与先前的谜题风格完全对不上，为什么偏偏会出现这样的一号人物呢？ “迷路？”慧目道人长眉拧紧，“此山凶煞阴骘，岂是活人能够居住的？” 他掐着指尖算了一卦，再观周科额角白润，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于是说道： “听本道一句劝，要是想活命，就赶紧有多远逃多远。回去之后，切记要用柚子叶洗澡，驱除衰运。” 周科见道士没有恶意，背后的灵钥藏得更深一些，顺着话说下去：“那敢问大师你又是来作甚的？” 或许是一声“大师”叫得舒坦，慧目道人点着房子的方向，“本道当然是来降妖伏魔，捍世卫道。” “降妖伏魔？”周科假装听不懂。 “你没有学过道术，定然摸不清门路。”慧目道人侧目一眼，也没当回事，只觉得是周科好奇心作祟，解释道： “就在前方，有大凶之物，现虽幼弱，但是长久滋生下去，势必酿成大祸。” 周科沿着慧目道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里正是他先前走出来的家。 “现虽幼弱？难道恶灵的本体真的是柚柚嘛，那我是该引导道士帮忙，还是说” 许多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 周科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同时眼睛往道士出现的位置看去。 锒铛锒铛隐隐有轻微的铃铛声。 “这道士还是团伙作案，不止一个人啊。” 第82章 疯狂的我们（十九） 思绪再三，周科悄然收起准备拿来敲闷棍的灵钥。 他面露善色，语气和蔼：“既然前面危险，我就死道友不死贫道，先走一步了。” 说完，抬脚就要离开，猝不及防的果断令得慧目道人错愕，赶忙出言拦住：“慢着。” 慧目道人有些郁闷，这个突兀出现的年轻人藏着许多可疑的地方，他怎能轻易放任其离去。 先前劝说周科逃命的说辞不过是欲擒故纵之法。 想着如果周科是误入此地的普通人的话，肯定会因那番话慌忙逃窜，急匆下山。 而如果周科是与恶灵有关的人，不愿甘心遁逃，肯定会留守此地。 这样也好方便慧目道人监视周科的一举一动，做好提防。 “刚刚在黑灯瞎火下被我掌风打散的灵体，我起初以为是跟他脱不开关系的，现在想来，难道只是野外的孤魂？” 卦象占不出真切，慧目道人认真盯了周科那张懒散脸良久，说道： “天黑路滑，独自下山危险，你还是先跟在我身边。等我办完事，亲自护送你回去。” 他始终是不放心，怎么看怎么觉得周科不是寻常百姓，觉得事有蹊跷。 “那好吧。”周科迟疑后答应了下来，放松地笑出一声：“呵，多个人多个照应嘛。” “小友说的是，走，我们快去快回。”慧目道人见周科掀起微笑，内心的怀疑不由弱了几分，主动走在前面。 可转过头去的他显然没有看到周科瞬息融化的笑容。 “完全上当了啊。”周科眯着死鱼眼，双手揣兜跟在后方。 慧目道人使得是欲擒故纵之法，他使得又何尝不是呢？ 早在对方劝他早些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差不多猜透慧目道人的心思。 于是故意顺着意图，假意离开，实则是让慧目道人主动挽留自己，好显得自然不做作，也顺带削减一下猜忌。 顺从永远是人际关系的粘合剂。 要想装作无辜无害的局外人，你不能刻意扮蠢。 那样的话，普通人会厌恶，聪明人会怀疑，两者皆会增加不必要的关注。 要想置身事外，你得学会顺从。 迎合，奉承，塑造出一个缺乏主见的形象。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会在意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这样一来，你就时刻处于暗处，可以随心所欲地布棋落子。 不过 周科目视前方，距离走出树林，闯进院子仅剩不到百米的距离。 这么点时间，定然是不足以完成上述的布置了。 “唉，又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周科望向道士的背影，对方留了个心眼，跟他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以道士出场时的威势，实力还在烛芯·九段的吴败之上，偷袭成功率微乎其微，甚至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秒杀。 欺负僵尸之流的弱者，周先生可谓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可是对付实力差距悬殊的强者嘛似乎有些捉襟见肘了。 想来想去，周科还是动了动嘴皮子： “大师，你们这一行那么辛苦，有没有考虑给自己放个假，去马尔代夫放松放松什么的？ 我裤兜里正好有一张消费满二十万减五元的优惠券，私人慷慨赠你。” 满二十万减五？还慷慨？怕是乞丐都嫌吧 慧目道人听得皱纹拧巴，正经回道：“没有假期这种说法，修行之道讲究勤学苦练，怎敢懈怠。” “那就是说，今天这个魔是非除不可咯？”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顿，慧目道人警惕回头，“小友，你想作甚？” 风萧萧，月冷冷，徘徊在附近的僵尸哀嚎着围近，腐臭腥浓。 “我的意思是我们到了，大师。”周科面对尸群包围，平静得不似常人。 “周科？” 恰好，走出林间的他们暴露在文小小的视线之中。 文小小对周科拖带出一位长者回来感到疑惑不解，但她也差不多习惯了。 自打认识以来，周科就没做出过什么正经事。 “这位是？” 她尚未问完，慧目道人猛然回首，绽出金光的双瞳直射文小小。 更准确的说，是射向文小小怀里的柚柚。 “好凶邪的煞气，你快把她放下！” 同样是话未说完，周科以更大的音量将慧目道人的话语声覆盖：“文阿姨！有本事你今天把我射死！！” 文小小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调转豌豆射手的枪头，扣动叶片扳机就是一通神速连射。 这自然不是被三言两语气到，而是她读懂了周科的意思。 “？” 慧目道人给周科事出突然的喊声恍了心神，反应过来时，数枚青翠色的豌豆排成一线，已经快要触及他的面门。 “哼，雕虫小技！” 然，慧目道人能成一派人物，岂会是虚有其名。 他双手合印，右手食中二指竖起，单脚跺地，跺出大地震颤，跺出粼粼金光。 豌豆子弹碰到金光，仿佛撞到韧度极高的实体，速度肉眼可见地放缓。 接着他双臂张开，双掌划出圆阵，竟以人躯将动能堪比手枪子弹的豌豆统统弹飞。 文小小惊得蹙眉，周科却是对此早有预料，在豌豆出膛的那一刻，他已是不声不响地靠到慧目道人身后。 “大师，吃我一剑！”话音喊出的同时，灵钥斩出。 慧目道人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矫健敏捷，一个抖肩侧身就闪过剑招。 他躲得轻而易举，剩有余力嘲讽两句：“小友，偷袭的时候就该悄无声息，不要大喊壮胆。”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周科。 周科斩出的剑刃并未用出几分力，几乎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踹出的右腿上。 也就是说，喊出来的剑招只是虚招，真正的偷袭是下三路。 慧目道人料想不到这一层，没有设防的腹部挨了一记狠踢，身形顿时倒飞出去，连续在半空翻了三个跟斗才得以卸力落地。 “卑鄙！” 刹住脚步，捂着生疼的肚腹，慧目道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愤恨的字眼。 “大师过奖。”周科不紧不慢地收回踹出的右腿，还拱手道了声谢。 第83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 “卑鄙，无耻，下流！”慧目道人忿忿有声。 “你确定这是在夸你？”文小小跟着嘲笑，有人帮她骂周科，甭管是谁，她都是乐的。 周科对骂声和嘲讽不以为然，摊了摊手，“我觉得是，有句诗说的好：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他说到此处，略顿一下，反击道： “大师，你说我卑鄙无耻，我认了，你骂我‘下流"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该说的台词吗？搞得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一样！” “我老婆都没踹过我！”慧目道人揽着衣衫道。 “够了哈，你这牛鼻子老道搁着跟我撒娇呢？”周科眯着眼睛斥骂。 正于二人反目成仇，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文小小悄然挪近周科：“怎么一回事？” 她和周科初见慧目道人时的反应差不多，都是不明不白。 “牛鼻子老道是对道士的一种讽称，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和尚的秃驴，尼姑的”周科贴心说明。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是哪里来的。” 见文小小把豌豆射手的枪口对准他，周科老实了下来，“哦，你问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僵尸应该是他们放出来的。” “他们？”文小小敏锐地注意到周科的用词。 “嗯哼。”周科难得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自己是如何推理出对方不止一人的，言简意赅地继续说道：“到刚才为止，我还不确定他们的目标。” 说着，他的目光移到文小小怀里，“现在知道了。” 慧目道人见到柚柚时的激动表现，足以说明其指的大凶就是小柚子。 “二位明明是人，为何执迷不悟？” 在文小小跟周科互通情报的时候，慧目道人趁机又算一卦。 文小小的卦象与周科一致，皆非大奸大恶之辈。 尽管这位女施主形象怪异，白发垂柳，眼蒙黑缎，但道行高深的慧目道人仍然一眼就能识出窍中善心。 “看得出来，大师你是正义之士，但是我们这边也是情非得已啊。”周科交涉道。 没有办法，万一柚柚出了什么差池，他们又得读档回初始点，一切都得重来。 任由慧目道人对付柚柚是行不通的。 他若想的不错，这第七张玩具卡片的主旨就是——【坚定不渝地选择家人，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你！”慧目道人不理解他们的苦衷，指着柚柚，高声喝道： “等到妖魔醒来，她第一个吃的就是你们。再之后，煞气大涨的她为祸人间，你们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会处理的，不劳大师您费心了。” 周科这回用上了敬词，言辞礼貌谦逊，脸上却露出极为险恶的微笑。 文小小稍稍侧目，不知为何，此时她居然觉得周科有点儿魅力。 周科很快收敛起笑容，呼了口气：“如果大师你可以就此打道回府，我们不会拦你，并且会做出承诺，绝不会祸及他人。” 他们必须尽可能地保存余力，如若纷争可以避免，那就再好不过了。 “哼，自古正邪不两立，我跟邪魔歪道没什么好谈的！”慧目道人大力跺地，金光罩身。 “啧，这老家伙，正得发瘟啊”周科咂舌一声，念道：“那没办法，我是你逼出来的。” 文小小当即瞅了过来。 “瞅什么瞅，我可没有在说什么黄段子哈，你这个思想污秽的女人。”周科做了个无语的表情。 多日的熟络加之彼此相近的本性，他哪里会不知道文小小在想些什么。 “哼。”文小小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转而问道：“你有几成胜算？” “啊？你问我？我们这边明显是你实力比较强好吧。” 周科操着一副没有希望的语气，说出了一个近乎狂妄的回答，“勉勉强强九成九。” 尸潮翻涌，腐臭污天。 无数僵尸似是受到命令一般，吼叫着扑向周科与文小小。 两人心照不宣，齐齐跃向高空，但是这样一来，待会他们的落脚点就会爬满僵尸，届时插翅难飞。 周科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枚卡片，往脚下掷出。 【名称：窝瓜·卡片】 【类型：一次性道具】 【等级：e】 【效果：无需土地种植，使用后生成有且仅有的一株窝瓜，窝瓜拥有极大的体型与重量。】 【冷却时间：无】 【备注：窝瓜喜好平静，只有僵尸靠近的时候才会抖动，我的意思是迎面走来的你让我如此蠢蠢欲动~。】 轰——！ 薄薄的卡片顿时变幻成巨大的有嘴巴有眼睛的浅绿色大瓜，如同一个寺庙的撞钟骤然下坠。 行动迟缓的僵尸根本不知道躲闪，刹那间压碎一大片。 幸好都是些枯干的尸骸，场面不至于太过血腥。 “这又是何种妖法”慧目道人拧眉看向站在窝瓜顶部的两人，排掌打出：“空鸣！” 无色无形的波动在空气间急速钻动，杀机暗蕴。 周科与文小小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同时往两侧跳开。 正于后一刻，掌风击打在窝瓜顶部，炸得瓜肉四溅，坑洞阔大。 文小小扫过一眼伤害的规模，脸色微变，这个道士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 惊讶归惊讶，她的攻击没有停止。 在跳下地面的顷刻，数枚豌豆射向慧目道人。 可惜有金光护体，慧目道人不受侵害，又是一掌空鸣打出。 这次瞄准的是周科一人，他算得门清，优先击败较弱的一个，折损敌方战力，再收拾较强的。 “大师，你重女轻男啊？”周科虽然看不见掌风，但可以根据慧目道人挥掌的动作来预估轨迹。 呼——！ 凌冽的劲风擦着耳边掠过，几缕碎发被切断，周科也得以接近到慧目道人身旁。 “大师，看拳。” 这招是故技重施，嘴上说的是拳，其实是拿着灵钥斩去，令得慧目道人嘴角直抽。 卑鄙的招数一次不够，还要用第二次？ 第84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一） 黑刃形似无限缩小的深渊，呼啸不出烈风，却让人嗅到剧毒的气味。 “这刀有古怪。” 慧目道人无愧慧目之名，仅是短暂的凝视，便已察觉出灵钥的危险。 他果断舍弃空手硬接的念头，脚步再跺。 “天灵灵地灵灵，缩地！” 周科只觉眼前晃动，斜后方忽有阴影覆盖，而原本慧目道人所在的正前方竟是空无一人。 “加速？还是瞬间移动？” 来不及思考太多，周科当即躬身，灵钥转了个方向斩向背后。 嗵声巨响，他感觉肩胛骨处有一块烧得滚烫的烙铁印下，炙痛难忍，受力的身形止不住地前扑。 他顺势单手撑地，以前空翻的姿势将自己摔了出去。 这是最好的解救措施，要是还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指不定被印上多少巴掌呢。 “真疼啊”躺倒在地的周科努力挣扎了一下才起了身。 他伸手按了按后背，骨头应该是裂开了。 这还是他及时抽刀回砍，逼迫慧目道人收力躲避的情况。 “结结实实挨上一巴掌的话，我的肩膀可能就报废了。”周科想了许多，现实里经过的只是一秒。 他见远处的文小小投来询问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他必须尽可能地吸引住慧目道人的注意力，好让其忽略远处支援的文小小。 只有这样，他的计策才有可能成功。 慧目道人亦是有些吃惊，他本以为那一掌足够令周科丧失行动能力。 “武艺粗糙，技巧缺乏，没有系统性的学习，全凭反应力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了不得。” 这令慧目道人联想到大徒弟春才，两人年纪相仿，却是云泥之别。 如果周科是他的徒弟，他躺进棺材时都得是敞开笑口的。 可此乃他与周先生接触不深时的臆想。 如果周先生拜入茅山派，役使僵尸的赶尸术很快就会被拿来取快递、拿外卖。 不到两个星期，他就得被气得口吐三升鲜血，郁郁而终。 埋地里的时候，怨气之凄厉要万倍远超恶鬼。 当然，慧目道人现在还不知道残酷的真相，他见周科横刀对峙，酒糟鼻子哼出火气：“冥顽不灵！” 他刚要运气打出掌风，却兀然听见自怨自艾的颓丧之声。 『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地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 周科吟唱着，吟唱着，手心在灵钥刀刃抹过，“第二论点·狩魂无双。” 【名称：狩魂无双】 【等级：e】 【效果：选定一个对你造成过伤害且正面交战胜率低于百分之五十的目标，围绕彼此筑造擂台。 擂台持续时间内，目标攻击，你将会偷取对方少部分攻击性能。 目标防御，你将会偷取对方少部分防御性能。 目标逃跑，你将会偷取对方少部分速度性能。 如果目标脱离擂台，你将会偷取对方少部分三项性能。 请注意，如果你在目标死亡前解除擂台，你将会陷入一小时的反噬状态。】 【冷却：上一个目标死亡，无冷却/上一个目标未死亡，冷却三十天】 【备注：擂已立，死方休。战为裁，杀为判。胜者无罪，败者无赦。】 血幕渐起，似是一个个战旗高竖，似是一个个士兵昂首，似是一个个骨砌高墙。 虚幻的角斗场为半径五十米的圆圈，庭院与房屋也一并囊括域内。 文小小同样身在内部，但她不是作用的目标。除环境的变化外，没感觉到不妥。 慧目道人却是暗暗郁结，笼罩于他的金色光芒变得黯淡：“奇怪，我的金光咒怎么薄了些许。” 几乎是同时，他诧异地发现周科身上隐隐有金光攒动。 那道金光，有点眼熟 “原来是这种感觉嘛，还不错。”周科尝试用拳头攥住金光，却没有反应。 因为这是偷取的效果，并不属于他。 当慧目道人转守为攻时，金光便会消失。 “那就先试试效果吧。”有着一层保护，周科行动也大胆起来，踏步前冲。 “天灵灵地灵灵，缩地！”慧目道人不敢托大，提防着晃身遁去。 可闪躲之后，他才发现缩地速度和距离都不对劲。 而偷取到速度性能的周科更是不对劲！ 几乎没有慢上几分，周科掠至慧目道人身前，灵钥如漆黑月牙的坠落。 “天灵灵地灵灵，金光咒！”心中警铃大作，慧目道人立马掐了别的手印，喝道。 恢复原样的护体金光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将周科震飞出去。 那一种诡异的虚弱感再度袭来，金光的一小部分不受控制地转移别的地方。 此时，周科的刀刃已然斩至。 嘣——！ 刃与芒，斩与御。 以太迸溅，能量四泄，或艳丽或灰暗的火星激撞出络绎跳动的华彩。 “切，削减后的防御还是这么硬啊” 周科双手握刀，货真价实的刀刃仅能割入慧目道人的半分皮肉，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再难寸进。 灵钥就像是一把电锯在割动金光，再等三四秒，应该就将之穿透。 可他等不了三四秒，不带迟疑地抽身急退。 恰恰在他退开的后一刻，布满老茧的赤红手掌打在空处，隔空在青草地面印出一个荒芜黄褐的手印。 慧目道人面色凝重地扫了手印一眼，又环视围绕的血幕，问道：“你给我施了什么妖法？” “啊，这个东西说起来很复杂你等等。” 周科眯着眼睛，正打算编几千字的长篇大论出来拖时间，但是无奈慧目道人已经攻来。 想必是发现灵钥造成的伤口正在撕裂。 见慧目道人高高跃起，周科预感不妙，低声抱怨道：“现在不止是年轻人，就连老年人都这么没有耐心嘛？” 他抬头仰望，望着慧目道人在半空微微滞停，尔后晴朗的夜空毫无征兆地劈下一道青蓝闪电。 闪电没有落地，于空中被慧目道长高举的手掌收束。 “天灵灵地灵灵，掌心雷！” 第85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二）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前。 行！ 九字真言于慧目道人手中结成，正气如泉海磅礴喷发。 刹那间，轰隆雷鸣，青兽掣电。 “嗯？”雷霆的光速快过周科的反应，他未曾看清沐浴在青雷中的慧目道人做了什么动作，听到什么动静，便顿觉全身一麻。 紧接着，是渗透到每一个细胞的剧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熔浆做成的无数根细针，无孔不入地刺插着身体各处。 灼烧，撕裂。 “切”周科的意识险些昏厥，但他仍是咬着牙撑了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雷霆击飞到数十米开外的栅栏边，衣衫破损，散发着难闻的焦糊气味。 没有时间去照顾伤口，周科一边提防着慧目道人的下一次攻击，一边伫刀站起。 他现在握刀的是左手，那发掌心雷似乎是打在身体偏右侧，他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该怎么办呢，快想想办法啊，周先生”周科让自己微笑起来。 仅仅是挨中一发，就已成风中残烛，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若是再中，能够活下来就算是运气不错。 而且他现在尚不清楚慧目道人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是因为掌心雷存在冷却，还是单纯的善心怜悯，留给他回头是岸的机会。 “前一种后一种都没差吧。”周科叹了口气，开始无规则跑动起来。 雷电是光速没错，但是操纵雷电的人不是光速。 这样做多多少少会令对方的瞄准出现误差。 他的确没有做错，无规律的跑动对慧目道人造成了不少困扰。 因此，慧目道人改用双手。 一左一右的雷霆，将周科夹在中间。 轰——！ 尽管没有直接命中，但周科依然被巨大的爆炸弹飞出去，大量锋利的碎石在他脸颊刮出触目惊心的伤痕，身形翻滚着摔到一边。 这一回，慧目道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电光疾闪！雷霆轰声袭至，正面击中了无力闪躲的周科。 漫天尘埃荡起，烧焦的烟味如雾气般笼罩。 在足以令肉体粉身碎骨的天之威光下，一朵圆润的金辉浮出端倪。 “卫士恩赐，启动。” 周科被号称无敌的黄金光罩庇护着，神色略显萎靡。 他摸了摸盾牌形状的耳环，内部的灵性正在以秒为单位迅速衰减。 “让我想想以太所剩不多，右手动弹不得，道具聊胜于无。”周科自嘲地笑了一声，“呵，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嘛？” 正如【卫士恩赐】的道具说明，这十秒内他是个真男人，十秒过后，他连是不是人都难说。 轰！ 又是一道雷霆倾泻在黄金盾罩上，这件稀有的道具依旧岿然不动，令人安心。 轰轰轰！慧目道人似乎是有点儿不信邪，更为密集的雷光近乎将盾罩拥挤成亮茫茫一片，周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咔嚓脆鸣，待到狂轰滥炸的第九秒，盾罩出现裂痕。 眼看下一秒即将崩溃，周科又拿出一张拓印着“坚果”的玩具卡片。 将之使用会得到一面坚硬盾牌，往内注入以太会获得更佳效果。 这是他最后的防御手段。 而即便尽可能地竖起阻挡，坚果盾牌也在两秒后出现缺口。 几乎是在坚果彻底消失的同一时间，在周科被雷霆击飞出去的同一时间，“门框”姗姗构筑完成。 “恭迎我，灵钥。”他全身发麻，咬住牙齿哼出声音。 空声穿透，周科模糊间听到有重物从天空摔落的响音，暴怒的雷天戛然而止。 骤雷过后，鸦雀无声。 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连微风都不存在，四处弥漫着电解出来的臭氧的味道。 一分钟，两分钟或许是五分钟。 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的周科撑着胳膊直起上半身，他呸出嘴里的鲜血，抬头看向远处的人影。 慧目道人跪倒在地，皱纹沟壑的脸上写满了虚弱和痛苦，他的一只手捂住另一边。 刺眼的暗红流淌在整个手掌，黄袍袖边被染红了一大片。 周科扫了一眼地上的半截断臂，无奈地叹出一声，“如果能好好谈谈，何必闹到两败俱伤呢？” 他说是这样说，但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好好谈谈，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了。 周科捡起地上的灵钥，当做拐杖插地，一瘸一拐地走近过去。 “大师，现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了吧？”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慧目道人的断臂，特别在“高抬贵手”一词上加重了语气。 现今对方失去一条手臂，应该是没办法再度结印，施展方才的御雷道术了。 虽然他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但是他可以装啊，装个狐假虎威，装个虚张声势来吓唬吓唬对方也好。 “呼”慧目道人狠喘了口气，掌心雷对他的消耗不可谓不大，断臂又令他大量失血。 自打习道以来，他还是第二次受那么重的伤。 饶是如此，他仍是倔起脾性，一步不退，朗声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我作为道士，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妖孽愈发强盛？！” “那我看是难办咯。”周科叹声道。 “难办？那就别办了！” 慧目道人闻言，竟刚烈地咬破手指头，在空气中刻画出缭乱的血字。 周科不敢阻止，眯着眼睛望向慧目道人身后显出的黄色符篆。 那东西出现的方式好像他们的真理。 『天灵灵地灵灵！四方八面显神灵，七星明灯引尸路！』 吟毕，慧目道人背后的符篆射出七道烛光，幻化成七盏莲花油灯。 与此同时，一股滔天的邪性拔地而起。 七星明灯围绕的中心，一口棺材从地底钻出，腐朽的泥土气味渗入鼻腔，使得心肺湿冷。 “咳，这是本道早年收服的僵尸，也是最后的杀招，你要是接得住，我就无计可施了。”慧目道人敞开说完，喷出了一口淤血。 “喂喂喂”周科此时却是无暇顾及，他脸色难看地望着那只从棺材里伸出指甲修长的苍白手掌，心脏跟掉进冰水一样冷。 “你这算是开挂了吧？没人管管吗？” 第86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三） 僵尸，喉聚阴怨，有魄无魂，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游离于天地间，与千万种鬼物精灵，皆不相同。 先前那些所谓的“僵尸”不过是人为操控的普通尸体，而现在躺在棺材里，爬出一只白手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僵尸。 光是目睹到那只指甲尖长的手掌，周科便觉全身汗毛竖起，仿佛是触碰到不可一战的人之天敌。 僵尸尚未出世，他的血液就隐约翻滚，好似被隔空吸食着。 “大师，算你狠！”周科从牙缝里挤出不甘不愿的一声，但他没有逃走。 可能是知道逃走也没有用，又可能是掷出的底牌终于回到了他的手里。 “你想跟我拼个两败俱伤，我得夸赞你正气凛然、视死如归。” 周科说话时，慧目道人意味不明地看了过来，他并不相信眼前已是穷途末路的小子还留有对付僵尸的手段。 别说是周科了，就是如今的他也没把握在七星灯熄灭后，让那头千年僵尸乖乖听话。 然，没办法对付僵尸，难道还对付不了操纵僵尸的人吗？ “大师，动手之前，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周科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阴恻恻地说道，“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反悔的余地。” 瞧着周科那张小人嘴脸，慧目道人心中无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等他问出，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间传来。 “师父，救我” 慧目道人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恰见文小小信步走出，而被她推着行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材矮壮，其貌不扬，正是慧目道人的大弟子春才！ “不可能！” 慧目道人猛地转头，看向另一侧。 那里也有一个文小小，手持着豌豆在僵尸堆里四处闪躲。 他一直有在留意周围，见文小小没有余力干扰自己，才全神贯注地优先对付周科。 然而，就在他看向僵尸堆里的“文小小”的时候。 那个“文小小”也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对视过来，随后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在僵尸触碰的顷刻，“文小小”化作尘光脆弱破碎。 “是幻象？！”慧目道人此刻恍然醒悟，愤怒地拧住长眉，质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挺早之前了。” 周科有气无力地捏了捏鼻梁，一边防御慧目道人的攻击，一边控制伪造成文小小的幻影躲避僵尸，属实是让他身心俱疲。 从最开始遭遇慧目道人，意识到对方团队不止一人，他心里便有了谋划。 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藏在后方的人是慧目道人的同门师兄弟，实力相当乃至更强。 这种可能的概率较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得派硬实力较强的文小小前去偷袭，抢占两招先机。 不然让对方与慧目道人联手，他们再无胜算。 二是藏在后方的人是慧目道人的徒弟，实力贫弱。 若是这种可能，那么先前发生的一切都说得过去。 周科最先分出的幻影才稍微接近那里，立马就被慧目道人打散，这是护犊子的行为。 如今打到如火如荼的局面，对方仍不出来帮忙，是对方的能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会成为慧目道人的软肋。 “唉，搞得我跟反派一样。”周科低着头叹出一声，抬起头又换上一副兴奋的狂笑：“老登，别动啊，小心你徒弟的小命。” “你——！卑鄙！”慧目道人今天不知道是多少回重复这个词了。 文小小在满身是伤的周科身上停顿了数秒，又看向近乎张开三分之一的棺材，冷声道：“那是什么？收回去。” “” 慧目道人没有说话。 引动千年僵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此番收回，必然元气大伤，等到恢复，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也就是说，收回僵尸等于亲手丢弃他最大也是最后的底牌。 届时，说他们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都不为过。 见慧目道人迟疑不定，周科朝文小小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驱动真理。 春才黝黑的脸色顿时痛苦起来，感官被不断扭曲着，“师父，我好害怕好像有章鱼的触手从我的眼窝里面伸出来，它在舔我的脸！” “它说，要在我的脑子里，产卵，快救救我，师父。” “救救我” “唉！”慧目道人看着春才满身乞怜和挣扎的脸庞，终究是放弃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 他服软道：“你之前说，只要我们不干预此事，你们就会放我们安全离开，依然作数吗？” “我有说过嘛？”周科恶劣地笑道。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大不了拼了我这条老命！” “好啦好啦，我的确有说过，但那是当时，现在不一样了。”赶在慧目道人发飙前，周科又道。 “我想知道，你们之前是打算如何消灭恶灵的，大师你心系苍生，应该不会介意告知我们吧？”他盘算着打听情报。 周科可没有忘记，即便赶走慧目道人，也仅能获得一张卡片，合计七张。 尚差一张的他们仍是没办法通关。 “消灭恶灵？” 慧目道人闻言一愣，他是没想到周科二人竟真的不是与恶灵一伙的。 他眼神踌躇地望向文小小怀里的柚柚，说道： “以本道占测，要想消灭凶煞，必须找到其之本体所在，正所谓——浪从风来，草从根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说”周科自然注意到慧目道人的视线，也跟着看向柚柚。 慧目道人却是苦笑摇头，“那个小女孩并非本体，仅是一个分身。” 如果本体那么轻松找到，他又何必枉费心机，跟周科斗死斗活，直接灭杀小女孩不就好了？ “分身，本体” 周科捻着下巴略微斟酌，了然点头。 最后，两伙人达成协议，慧目道人收回僵尸，拾起断臂，带着大弟子春才全身而退。 恐怕今生今世都难以忘怀这一回的除魔经历，指不定回去之后，还要让全体茅山派的师长弟子规听，说—— 切记要小心一个手握钥匙柄黑刀，脸上经常衔着微笑的少年郎。 第87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四） 周科和文小小目送着二人消失在阴暗林间，终于得以放松时刻紧绷的精神。 周科更是二话不说地仰面倒下，惊得文小小赶紧松开柚柚，伸出双手去接。 “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文小着担忧的话语，却听不出担忧的语气。 “托你的福，仅剩的一滴hp（血量）没有被摔掉。” 周科睁着死鱼眼，脸上并无太多痛苦，就好像重伤濒死的人不是他一般。 先前慧目道人在的时候，他本着“决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的念头一直强撑着。 其实挨中一两发掌心雷，他就已是强弩之末。 那玩意儿劲大！ “你抱人的技巧很生疏，抱得我难受，你还是把我放地上吧，先去找找卡片。”周科略一犹豫，实话实说道。 “好。”文小小闻言，竟没将周科就地摔下去，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动作轻缓地放平周科，起身寻找卡片。 没一会儿，她拿着一张崭新的卡片回来。 卡片正面印着一个酷似电风扇的三叶草，反面写着与周科猜测的意思相近的句子—— 【坚定不渝地站在家人身边，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玩具卡片要种植过一次，才会变成真正的道具，所以现在看不到三叶草的效果。 不过也没心思探究道具的效果，重要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文小小透过窗户看向屋内，里面仍旧是乱作一团，各类家具的飞舞乱撞一刻不止，仿佛有龙卷风在搅动。 “不可能回去了。”她又看向身处的荒郊野岭，“那第八张卡片该怎么办？” 忽然间，文小小瞥见始终酣睡的柚柚慢慢爬起娇小的身子。 “柚柚？”她下意识喊了一声。 柚柚却是没有回应她这个妈妈，一声不吭地迈步走近。 姿态褪去先前的活泼与青春，充斥着一种无言的陌生。 “柚柚？”文小小又喊了一声。 当她看清柚柚毫无表情的冷漠脸颊时，心头一震，身体不自觉地退开了一步。 柚柚注视着文小小后退的动作，抬起头，冰冷说道：“你们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我们” 不等文小些什么，她攥着卡片的手里突然空荡。 眨眼间，所有卡片不知不觉被柚柚全部抽走。 柚柚拿着卡片，看都不看一眼就拿出一张将之具现，枪型的豌豆射手变化成形。 “留下吧，永远。” 柚柚一边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笑着。 笑得冷漠，笑得嘲讽，笑得跟那张稚嫩天真的脸严重违和但文小小分明从笑声中听到了一丝哀求。 砰！ 柚柚开枪了，对着自己开枪。 随着一声决绝的枪响，随着妖魇的血花盛放，时光倒流，万物重置。 周科和文小小不知道第几次回到房子二楼的走廊。 他们伤痕累累的肉体复原如初，以太量同样充盈。 就连【狩魂无双】带给周科的败者反噬和长达三十天冷却时间，也被一并清除。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啊，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人相视无言，默默等待着楼梯间的小脑袋探出，好奇地问上一句： “爸比，妈咪，你们在干什么呀？” 柚柚投以伪装的懵懂，她自知事态发展到先前的地步，已是不可挽回。 但她还是想要当做无事发生，想要继续扮演下去，想要扮演着一个虚假的家庭，就这样持续到永远。 “啊，在想今天晚上要给小柚子做什么好吃的大餐。”周科平静说道。 “对呀，在想爸爸今天晚上要给柚柚做什么好吃的豪华大餐。”文小小跟着轻笑，只是她说的依然是周科做饭，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出乎柚柚的意料，谎言没有被残忍揭穿。 柚柚也被这一变故弄得愣住。 按理来说，她的时间回溯仅能重置肉体层面，且局限于和房子相关联的人或物。 周科与文小小应该是清楚记忆着当时她翻脸自杀的一幕才对。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柚柚百思不得其解。 事到如今，她只能顺着演下去，这正合她的心意。 “好耶！柚柚要吃糖醋里脊，红烧茄子！还有番茄炒蛋诶，番茄和蛋还是算了。”柚柚满口答应下来，说了一大堆菜名。 跟上几次的生活几乎完全一致，爸爸打扫卫生，妈妈为爸爸包扎伤口，保护家人，辅导学习，齐心协力做晚餐。 很快到了夜晚，妈妈照例离开房间，爸爸负责讲故事。 除了晚餐的菜式不同之外，他们的生活如同每一日温馨的日常，让她感到幸福。 而到了讲故事的环节，爸爸却换掉了上一次那个充满暗喻，令她听起来非常不舒服的“水鬼找替身”的童话，讲起了别的。 爸爸说：“很久很久以前，童话森林里居住着一个小红帽，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家里人都很疼爱她。 小红帽每天开开心心地采花摘蘑菇，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柚柚蜷缩在被窝里，有样学样地学着周科平时的模样，眯起眼睛，腹诽道：“这不就是格林童话里的《小红帽》吗？真当我是没文化的小孩子？” 然而周科所创作的童话向来都是富有创新性的是的，句中的“创”是指将人创飞的意思。 “忽然有一天，小红帽采到了一株长着猩红眼睛的黑色蘑菇。” 那不会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毁灭菇吧？ 正当柚柚思考着小红帽会不会被毁灭菇炸死的时候，周科接着说道： “小红帽将疑似毁灭菇的黑色蘑菇吃了下去，因此获得了穿梭平行宇宙的超能力！” 喂！谁家正常人会生吃野外的陌生蘑菇啊？还是这种看上去就不对劲的？！ 正在装睡的柚柚不可以发出动静，感觉浑身不自在。 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周科没察觉出异样，自顾自说了下去：“小红帽来到第一个平行宇宙。” “在这里，她成长在一个悲催的家庭，父母从她出生开始就不和谐，吵架打架常有，以至于最后严重到闹离婚。” “不过小红帽聪明伶俐，仅仅是通过一根钢索和两个房间等简单的道具就让父母重修于好。” 第88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五） “”柚柚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她现在确信爸爸保留了记忆，却不知为何没有挑明，而是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羞辱她的所作所为。 爸爸的童话故事到此为止，空白的书本被合上，九点很快到来。 遵循上一回的策略，爸爸与妈妈顺利攻破大门，到达庭院。 庭院月明风清，没有疯狂戴夫，没有僵尸，也没有慧目道人和他的徒弟。 四周遍布着雷霆击出的深坑，还有许多干涸的血渍。 这是因为柚柚仅能回溯房子与父母的时间，屋外的时间是照常流逝的。 至此，事件无法进行下去。 柚柚再次拿走【豌豆射手】，再次瞄准自己的脑袋，再次回溯时间。 她知道这不符合【门】的规则流程，是会受到惩罚的。 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结束，哪怕再多一天也好，哪怕让这份幸福再温存一秒钟也好 “对，只要这样就好。”柚柚将眷恋敛在眼底，换上好奇与天真的小脸，问出初次邂逅的那一句： “爸比，妈咪，你们在干什么呀？” “在想你。” “在等你。” 爸爸和妈妈没有任何质疑，他们又一次开开心心地度过了一整天。 相较于柔软又温暖的被褥，身旁父母的体温更让柚柚安心，也更让她感到依依不舍。 在睡前童话讲完之后，一天的时间又得结束了。 可是被她依偎着爸爸似乎不那么觉得，明明疲劳不堪负重，却仍是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讲述着： “小红帽穿越到第二个平行宇宙，她这次面对的难关是要将变成怪物的父母恢复原样。” “二号平行宇宙的父亲浑身长满棕黑的鬃毛，身形魁梧，脾气狂躁，最不喜欢别人弄脏他的东西，稍微有点噪音就会大发雷霆。 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发泄一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柚柚表面听得满眼期待，实则心底鄙夷。 她当然听得出来，这又是一个暗讽家庭陷阱的童话故事。 “怪不得妈咪总是忍不住踹爸比柚柚也快忍不下去了。” 柚柚硬了，拳头很硬。 “二号平行宇宙的母亲有八只形似虾蟹的眼睛，性格强势，不容违抗，对子女的掌控欲尤为强烈。 母亲的眼球伸缩自如，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在小红帽，乃至上厕所和睡眠都规定了细分到秒的时限。” “小红帽在这个家庭生活得异常艰难，但她未曾想过放弃。在一次又一次勇气和智慧的讴歌后，她成功让凶恶的父母找回了‘爱"。” 故事落幕，九点将至。 柚柚迎来了她的第三次自杀回溯。 在这一次回溯里，柚柚发现了一个错误，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 她本以为重复的日子终会感到厌倦，到那个时候，她就会停止时间回溯，放任【门】被通关。 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一次又一次的回溯里，她反而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种枯燥乏味的日常。 周科与文小小二人的到来，仿佛是永无尽头的黑夜里撕开一片阳光。 见过阳光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黑暗里生存。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回溯都会令我的感情变得更深，这不应该发生” 无法割舍的事物拖赘着柚柚，她的精神显得萎靡，一时连伪装都忘记了。 爸爸和妈妈却是毫不在乎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关怀着。 这个放在平时会使她感到舒适的举动，成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 柚柚猛地拍开周科揉动的手掌，后者掌骨因此骨折。 “够了。” 冷若寒冰的话音呼出，房子里的温度急速下跌，幢幢鬼影窜动着。 “柚柚，你怎么了？”文小小一脸心切。 “我说，够了！” 柚柚娇小的身体凌空浮起，庞大的骷髅恶灵在她背后显现，像是保护内脏一般将她包裹在肋骨骨架之中。 “你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吼出一声后，柚柚属于孩童的那份天真全然涣散，留存下来的唯有憎恨与孤独。 “我根本不是什么柚柚，我连名字都是虚假的。” 她俯视着扶住周科的文小小，俯视着握住骨折手掌的周科，冷声道： “你们的女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世间所有被抛弃的没有得到过爱的孩童的怨念集合体！” 柚柚本以为话都说到这一份上，两人应该会干脆利落地拿出武器，与自己决出生死。 然而她冷场了。 被拍断了手掌的周科若无其事地念道：“你女儿终于到中二病的年纪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嘘，谁还没那个时期呢，你待会说话注意点，很容易会给孩子留下尴尬的童年阴影的。”文小小接道。 “喂！搞什么呀！我才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是恐怖大恶灵！” 柚柚很不乐意，说话的音调拔高了两节，试图恐吓二人。 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彻底将自己的煞气给灭了，周科更是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你，你们”柚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被两人弄得搞不清楚状况，差点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由于过度代入父母身份而迷失自我了。 “你们听不明白吗？我就是你们要消灭的恶灵！我诞生的唯一意义就是获得你们的【爱】！” 她按着胸口，身后的骷髅恶灵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崎岖的牙齿一张一合，无数道幼小的声音重重叠叠。 “为了索取【爱】，我迷失你们的心灵，禁锢你们的肉体，最终目的就是令你们永远留在这里陪伴我！” 周科和文小小仍是无动于衷，“孩子想要父母多陪伴在身边不是很正常嘛？” 柚柚被气笑了，“你老糊涂了是吗？难道忘记了迄今为止那么多次让你们陷入死地的陷阱？” “我的确是记不太清。” 周科耸了耸肩，温和的语气就像是对待叛逆期的女儿： “我只记得，一根钢索和两个房间来源自孩童对父母不要分离的希冀； 满屋子的乱象来源自孩童对家庭和睦的期盼； 外来者的入侵来源自孩童对安全港湾的渴求。” 第89章 疯狂的我们（二十六） 即便是怨念的集合体，也终究是一群孩童。 与恶毒狠辣的大人世界相隔断，柚柚保留着独属于孩童的那份稚幼与单纯。 在听到周科一一列举，回忆起那些过往的幸福片段的时候，柚柚的眼睑还是忍不住流落两行清泪。 越是留恋的事物，割舍时就越是痛苦。 她的内心是矛盾的，越是不想承认这份爱的真实，就越是难以否定。 但是她不得不否定 “你们不要自以为是地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柚柚狠狠抹去泪迹，一挥手操纵骷髅手臂袭向周科与文小小。 两人的反应自是不慢，翻身跃下一楼躲避。 “这么暴躁，我就说她叛逆期到了吧。”周科抽空说了句。 “嘘！都说小点声，叛逆期的时候就是说不得的。”文小小抽空在半空中踹了周科一脚。 到最后，一人平稳落地，一人扑着落地。 “你们说够了没有！” 柚柚见自己真被当成小孩子对待，怒火更盛，屋内的墙皮哗哗掉落，裸露出无数森森骸骨。 慧目道人先前所言，要想消灭恶灵，找到本体最为关键。 而柚柚的本体则是这栋房子不，这样说不太准确。 怨念集合体其实并无本体，或者说每一个构成房子的怨念个体都是她的本体。 换而言之，想要消灭她，要么轰杀范围涵盖整栋房子，要么将怨念个体逐个斩杀。 无论哪一种，都是周科二人办不到的，也是不想办到。 感受着真理正在飞速被封印，周科一点儿不慌张，说道：“爸爸认错，今天晚上做红烧茄子给你道歉怎么样？” “红少扯开话题！”柚柚无声地张了张小嘴，又立马阴沉下来。 “你们说你们对我的爱是真实的，那就证明给我看！” 她冷笑一声，伸手掰断庞大骷髅的小拇指的指骨，丢到二人面前。 一页信息直接在周科与文小小的脑海里跳出。 【名称：童怨铭刻的指骨】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d】 【效果：受其伤害者将会被诅咒，遭到“童怨集合体”永世束缚。】 【冷却时间：无】 【备注：光凭言语是分不清谎言的，你得用行动去证明。】 “我只要你们其中一人的灵魂，剩下的那个人，我可以放其离开。” 柚柚白皙的掌心翻动，一张玩具卡片被凭空变出，赫然是周科他们缺失的最后一张。 事到如今，柚柚仍旧觉得二人是在演戏，是想蒙骗自己。 她现在要亲手摧毁这层伪装，撕破这份虚假的情感。 短暂的沉寂过后，文小小率先捡起了锋利的指骨。 “看吧，来吧，争吧，斗吧，为了求生而撕破脸面吧！一切情感都是虚伪的，根本没有爱的存在。” 柚柚戏谑又凄凉地笑着，迫不及待地等着二人抢夺指骨，互相厮杀的场面。 唰—— 利芒闪烁，血线浮涌。 预想之中的争斗没有出现，文小小一言不发地在自己的小拇指划过一刀。 “你疯了吗？！” 未等柚柚说些什么，周科第二个拿过指骨，神情平静地学着文小小，同样在自己小拇指划出鲜血。 划完，他瞧了瞧伤口，轻声道：“这样就行了吗？好简单。” “”至此，柚柚已是无言。 她噙住嘴唇，似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灰败，甜蜜，幸福，遗憾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幼小的脸颊一闪而过。 柚柚缓缓从半空飘落，她烂漫地笑了起来，发自真心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走吧。” 她将手里的那一张卡片丢了出来。 这时，周科看见了那张卡片的背面——【爱，是家庭一份子的责任】。 爱，向来是矛盾的。 先是索取爱，当得到爱之后，又会甘愿为了这份爱而放弃。 因为柚柚爱他们，所以不想他们丢弃生命，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卡片掉落在地板的霎时，全屋都在搅动，藏在其中的七张卡片跟着飞出，交织到一起，旋转着围绕出一个圆形的传送门。 时隔多日，终于见到返回现实的希望。 周科与文小小却是谁也没有踏出那近在咫尺的一步，他们皆是敏锐地注意到柚柚不对劲的神色。 “那诅咒怎么办？”周科举起指骨，问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应该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诅咒也会失效的。”柚柚依然在满足地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消失？为什么？”文小小语气严肃。 柚柚犹豫了一下，实在拗不住文小小逼问的母爱目光，眼神躲闪着解释道： “原本在爸爸妈妈击退道士的时候，这第八张卡片，我就应该给出的。 因为第八张卡片的获取条件就是主动杀死我，利用时间回溯的次数少于三次。” 慧目道人的实力太过强悍，本应要通过时间回溯不断消耗对方，才能艰难取胜。 没想到周科与文小小能够做到一命通关。 “只是我不舍得你们离开，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发动回溯将你们强行挽留。” 事到如今，柚柚仍是不后悔，如果没有这样做，她现在也不可能收获到爱，“违反【门】的规则，我很快就会被清算。” 试炼的设计就像是一个剧情固定的话剧，而违反规则的她成了不按剧本出演的演员，理所当然会被剔除。 更为主要的原因，柚柚不想令二人愧疚，并没有说。 为了索取爱而诞生的童怨集合体，如今得到了货真价实的爱，那么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先前她不停地否定爱，是生存的本能；周科与文小小证明爱的过程，则是在杀死她。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童怨集合体的柚柚注定爱而不得。 如果她能够狠下心来，夺走周科与文小小的灵魂，亲手扼杀得到的爱，或许还有维持存在的机会。 但是她又怎么做得到呢 与其无爱的永生，她宁愿怀抱着爱意渐渐消亡。 “再多坚持一下下吧，起码要目送着爸爸妈妈离开。”柚柚开怀笑着，努力不让悲伤流露。 可是下一瞬间，涣散的身体忽然被两个温暖的胸怀紧紧搂住。 “爸爸，妈妈没用的。”柚柚有些哽咽。 文小小不善言辞，她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有用。”周科说，“我还没跟你讲《小红帽》的结尾呢。” 第90章 爱（完） 红顶小木屋内，来到第三个平行宇宙的小红帽正在质问着往竹篮里放入蛋糕和葡萄酒的妈妈： “为什么我一定要被狼外婆吃掉，然后被猎人叔叔救出来？” 是的，小红帽知道自己的结局。 因为她已经很多次很多次经历过这一走向，每当世界上有人念起《小红帽》的故事，她就必须按照剧情重走一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小红帽就是这样的呀。”看不清脸的妈妈温柔地抚摸着小红帽的头。 “可是我已经厌倦” 小红帽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塞入竹篮，推出大门。 有人讲故事了，她现在必须要送东西去外婆家。 在又一系列事件后，小红帽坐在濒死的大坏狼旁边，不免唏嘘和怜悯尽管是她把石头缝进大坏狼肚子里，害其摔死的。 “大坏狼，你甘愿一次又一次死去吗？难道就不曾想过反抗？”小红帽问道。 “反抗？反抗什么？”大坏狼死气沉沉地眨了眨灰色的竖瞳，“我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迎接这一个结局，反抗不就意味着否定自身存在的意义？” 听到这番话，小红帽陷入沉思。 直至世界重塑，她重新回到早上出门前的那一时刻。 “又有人讲故事啦，快，快，小红帽，快拿上竹篮，送去外婆家。”妈妈着急忙慌地吆喝道。 “妈妈，我不想再去外婆家了，我不想再当一个傀儡，不想重复墨守成规的生活。”小红帽张了张嘴，没有接过竹篮。 “傻孩子，妈妈是过来人，懂得比你多，听妈妈的话，才是最幸福的生活。” 妈妈却还是强塞过竹篮，将小红帽推出了家门。 木门关上的前一秒，小红帽分明地看到妈妈的头顶也戴着一顶丝绒做的，鲜艳的，可爱的小红帽。 前往外婆家的路上，小红帽一直在思索着大坏狼和妈妈的话语。 的确，相较于前两个平行宇宙，她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妈妈，外婆，还有森林里的小动物，他们都喜欢自己，都真实地爱着自己。 这对一直渴望着被爱的小红帽来说，是无比甜蜜的诱惑。 不过 小红帽还是出手了。 她将大坏狼绑起来，胁迫对方像外婆一样给自己唱童谣。 她将外婆恐吓，让对方躺在大坏狼怀里，装成小婴儿一般酣睡。 她将猎人的枪夺走，威胁对方跳天鹅舞。 童话被改写，故事成了糟粕。 碧蓝的天空，翠绿的森林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崩溃。 又或者说，世界正在恢复自由，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将拥有他们自己的故事。 不再固定，无法被预测，未来一片空白的故事。 沙土般崩塌的世界边缘，小红帽站立在那里，而在她的身后，妈妈、外婆、大坏狼所有人都在。 “这个世界因《小红帽》而存在，依赖故事存在。 你不演绎，就没有这个故事，世界就会不复存在，我们也会离你而去。” “你确定要抛弃这份来之不易的爱吗？”他们声音重叠，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没有抛弃你们的爱。”小红帽摇头，“我会怀抱着它，然后去迎接新的爱。” “新的爱？”人物们面面相觑。 “大坏狼，你说错了，诞生的原因不代表人生的意义，意义是要穷尽一生去找寻的。” 小红帽看了大坏狼一眼，又看向妈妈。 “妈妈，你说的对，或许规规矩矩地生活比我如今的离经叛道要容易许多。 但这就是我啊不是别人书写的千篇一律的听话乖巧的小红帽，而是独一无二的我。” 小红帽缓缓摘下那顶象征着她的丝绒红帽子，用力往天空抛去，畅快欢笑： “我爱你们，现在我也要去爱自己了。” 语毕，故事落幕。 “爱自己？”柚柚木讷地叨念着最后一句话。 “没错，你存在的意义没有消失，你还差最后一份爱没有得到。” 早已推理出背后真相的周科轻声低语：“你还没有索取到对自己的爱。” 柚柚濒临消失的手心突然被塞入一根坚硬冰冷的条状物。 那个感觉，就像是父母给孩子递来的第一根糖果。 那个轮廓，应该是一把钥匙。 几乎是在同时，空灵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 【童怨集合体已获得鬼钥匙，条件达成，是否接受晋升】 “嗯。”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柚柚下意识应了一声。 【恭喜你，你已晋升为鬼金羊之门的话事人之一】 【星官代号：『舆鬼』】 柚柚的身体停止了消失，渐渐由虚转实。 她能感受到自身能量越发磅礴茂盛，位格也迈向了新的阶梯。 仿佛是从只能遵从剧本演出的话剧演员，纵身一跃成为撰写剧本的编剧。 以她现在的权限，就算是违反【门】的规则，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她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这算什么？明明我已经做好了分开的心理准备！” 柚柚分不清到底是情绪激动，还是喜极而泣，她完全控制不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两只小手拽着周科与文小小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谁也没有出声安慰或言语，享受着湿润的氛围，三人紧紧相拥。 良久，待到柚柚发泄过后。 三人终于有机会正常地坐下来好好聊聊。 首先，因先前柚柚不顾自身安危的危险行径，文小小将其架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抽了一番屁股。 周科坐在旁边，一边抿着咖啡，一边聆听着女儿的痛呼求饶，一边感慨着和平的美好。 别说他冷血无情、袖手旁观，他要是试图去阻止，指不定得一块挨揍。 咳咳，丢脸的事情暂且不谈，我们来谈谈现实的。 表面上，周先生失去了一把能够随时打开【鬼金羊之门】的用处极大的鬼钥匙。 这对以后的实力提升或多或少会造成负面影响。 但是实际上，他仍然拥有着打开【鬼金羊之门】的能力。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女儿柚柚，继承了无首绅士的地位。 也就是说，如果周先生想，只需要通知柚柚一声，立马就能把自己拉进去。 甚至，他能够在危急关头短时间地召唤柚柚，上演一个“老的打不过，小的上”。 要知道作为童怨集合体的柚柚升格之后，跟无首绅士的实力是差不了多少的。 大约处在【花火】初阶，碾死实力尚不及【焰环】的周先生，简直跟玩儿一样。 “别人家的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我家这个算什么？防弹衣嘛？” 第91章 欲孽 周科思来想去间，文小小那边育儿大法亦差不多施展完毕。 只见柚柚可怜兮兮地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抹着眼泪，未有什么动作，那八张卡片自行漂浮半空。 “呜按照规则，爸爸妈妈可以任选八张里面的四张，我动了点手脚，现在八张全都可以拿走。”柚柚抽泣着念道。 “很好，没枉费为父教导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周科闻言，老气横秋地捻了把莫须有的胡子。 “我只从你那里听到过滴人之恩水鬼相报”柚柚眯起眼睛，显然是记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周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转身对文小小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 并在零点零一秒后，自己抢先摸到左边的卡片。 对周先生来说，优先十毫米也是优先。 文小小倒是见怪不怪，看去右边的卡片。 两人并无协商，各自选了无重复的心仪的四张。 这些卡片大多是永久道具，且使用方式简单，以太消耗极低，刚好适合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新手使用。 又从柚柚手里接过两颗d级魔晶石，周科和文小小的通关奖励总算是拿完，是时候到分别的时间了。 说是分别，其实没什么哀伤的氛围。 由于先前的指骨诅咒，他们已经在无形之中牵扯出一缕联系，随时都可以相聚。 嗡—— 柚柚像是涂鸦一般用手指画出七彩缤纷的水彩传送门。 她在门前顿了一顿，水润的圆瞳里透出期待，说道：“爸爸妈妈，再帮我一个忙吧，我想要一个新名字。” “新名字啊”周科大概理解到柚柚的心思。 他第一次听到“柚柚”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就有了揣测。 “柚”即“you”，对应一个家庭的三个人。 最早体现在柚柚房间里的那幅儿童水彩画，里面的爸爸、女儿、妈妈画出来的形象就很像这三个字母。 所以柚柚大概率是一个假名，也或许是无数怨念里的其中一个名字。 “你那么会讲故事，取个名还不简单？”文小小对周科说道。 这话听上去有讥讽的语气，但实际上她的确非常佩服周科的创作能力嗯，各种意义上的佩服。 “话是这么说没错。”周科接下赞赏，略有迟疑，“但我只会一个针对于刚出生的婴儿的取名方法。” “说来听听。”文小小居然真敢问。 “比如，家庭里有一个女儿，名叫百合，是因为女儿出生的那天，病房窗外飘进一朵百合花瓣，恰好落到女儿头上。” “还不错。” 文小小点头，听上去挺浪漫的，但是对柚柚来说，显然不适用。 “对了，他们家还有一个痴呆的儿子，叫做砖头，是因为唔！” 文小小没有给周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单手捂住了他的嘴，转而建议道：“用中州的传统方法吧，命里缺什么取什么。” “缺什么取什么？”周科有口不能言，眼睛却没闲着，缓缓挪下，心里想到，“确实挺缺‘小"的。” 尔后，他的眼睛就被戳了，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过了好半晌，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说道：“不如叫‘童心"吧，我觉得恰如其分。” “好！童心，就决定是这个了！”柚柚或者说童心眼前一亮，立即答应。 不由得她不心急，就在周科躺倒的时间里，文小小已经取了好几个诸如“大力”、“健康”、“长寿”之类的俗名。 童心见文小小似乎有意见想要反驳，匆忙挥手后果断沉入地板：“爸爸妈妈再见！” 正如周先生魔改的《小红帽》的结局，童心如今对屋子外面的世界尤为好奇。 脱离了父母之爱的束缚，她自然要到处旅行，走走看看。 周科和文小小相视无言，觉得在情理之中，又颇有一种孩子长大离家的失落感。 两位都不是那种容易表露情绪的人，更谈不上什么聊以慰藉。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周科主动伸出手掌：“和你合作很愉快。” 文小小伸手轻握，坦诚回应：“我也是。” 礼貌性的握手一触即分。 周科迈步走向传送门，文小小的大长腿后发先至，几步间走到与他同一水平线。 “那么再见了，文小姐。” “再见，周先生。” 嗡—— 穿过传送门，回到现实世界的周科骤然摔到柔软的沙发上。 他身上找不到伤痕，就连衣服也跟进去之前别无两样。 这是在回来前，童心使用时间回溯将他的肉体修正回最初的状态。 不过精神上的疲劳仍是确凿存在的，他现在是真想直接倒头就睡，睡足二十多个小时。 如果脑子里没有声音在吵吵闹闹的话 【你已通关鬼金羊之门，获得物品：植物大战僵尸卡片4】 【你的爱悦行径得到了『欲孽』的赞美，欲孽点数+50】 【你不择手段的卑劣勾起了『奸奇』的笑容，请继续努力】 【目前的罪恶等级：lv6，待分配的自由点数：10】 “啊，好像又多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周科将四张扑克牌大小的道具卡片丢进沙发缝隙里，接着打个响指唤出《罪与罚》。 有了『恐虐』的经验，这一回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科微笑着堕入极恶的绝望，在『虚无君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引下，他来到了紫彩汪洋的天空。 与血神要塞那时的感官截然不同，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再不是浓郁的血腥味。 而是一种十分好闻又诡异的气味。 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周科描述不上来。 那种气味好像什么都有，上一秒闻到的好像是美人的清新香水，后一秒又像是美食佳肴的喷香，再后一秒似乎变成了大堆钞票的油墨香 仿佛你想要什么，它就给你什么。 无所不有，无所不予。 第92章 爱情与艺术之神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起码比恐虐那时候舒适多了。”周科晃了晃脑袋，维持住清醒。 他目光往下，地面是瑰丽的深紫，高耸的生满荆棘的宫殿座落在最中心。 于其周围，一圈圈城墙呈同心圆环环绕，结构如同嫩幼的竹笋。 或许是罪恶等级的上升，对《罪与罚》的解析加深，周科放眼望览的同时，大量信息自动汇入脑海。 “欢愉之殿总共划分为六个王国，每一环皆是『欲孽』的盛宴，也是祂的防线。” 瞬息间，周科被转移到宫殿的最外环——贪欲之环。 此处，黄金俯拾即是，闪闪发光的宝石无可计数。 周科没有停留，他对财富没什么渴求，只要能够过活即可。 他不带丝毫眷恋地向前迈出一步，身形晃动间来到第二环，饕餮之环。 这里遍地酒池肉林，纵横的桥梁连接着美酒海洋中的糖果岛屿，每个岛都摆满了奢华的盛宴，并且每一桌都比上一桌更丰盛。 周科依然没有停留这是废话，你指望一个全年无休只吃番茄鸡蛋面的废人有什么美食价值观？ 第三环为放荡之环，是一个充满肉欲快感的邪淫之地。 为了过审，周先生对此不做描述。 来到第四环，主宰之环。 这个地方有许许多多衣着相貌皆不相同的人类，有文臣无数，有武军千万。 他们膜拜着周科，忠诚听命于周科，让周科感受到君临天下的权利快感。 但这仍旧打动不了周科。 对他来说，权利固然方便，却也意味着一种责任和麻烦，弊大于利。 第五环，虚荣之环。 这里是一个能催眠人的花园，风景美丽的曲折小径覆盖着鲜花和青草。 温和、芳香的微风赞颂着他所创作的童话的妙笔生花，有多么多么受人欢迎，有多么多么被人津津乐道，拿到过许多个国际安徒生奖。 说实话，周科的确有了些许心动，但最终还是走了。 他明白，这些是虚假的幻象；他也明白，凭他现今的作品是远远达不到那种水准的。 这不叫虚伪，这是自知之明。 依靠外力得来的称赞除了听个爽外，毫无意义，要是他真的那么想得奖的话，早就去绑架编辑和评委了。 抵达第六环，也是最后一环。 此名颓惰之环，天籁般的歌声萦绕在一望无垠的沙滩，歌声宽慰且轻柔，海水芳香使人困顿。 和煦的夏日阳光平息着灵魂，海浪的温柔抚慰着心灵。 没有美色、金钱、权贵的熏陶，这里带来的唯一感受就是轻松散漫、自由自在。 仿佛来到了《圣经》中描述的天堂。 没有东西诱惑你，没有东西限制你。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做。 没费多少力气就通过前五环的周科自认为是一个欲望淡薄的人，『欲孽』对他理应造不出什么影响。 殊不知欲望淡薄，也是一种欲望。 佛门有语：“遁入空门，四大皆空。”，追求的是祛除欲望，心寂洗涤。 可是对于『欲孽』来说，追求无欲无求的本身，也是一种欲望。 如果说，『恐虐』是暴力、杀意和仇恨的混淆，一旦爆发，破坏性极大。 那么『欲孽』就是一颗潜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小小种子，无法根除，更无法压抑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摆脱『欲孽』的种子。 踏入第六环，周科顿时感到困倦难忍，原本就松散的眼皮耷拉着，浓重的黑眼圈令他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嗯？”似梦似幻的朦胧间，周科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股诱人芬芳的迷烟喷吐在脸上，那是——“拥抱饥渴，世界从我。” 越是舒适，周科的眼皮越是不堪负重。 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是如此的处境，他就应该休养生息，补足睡眠之后，再来翻开《罪与罚》的。 “这是一个坏习惯，以后得改改。”周科的左眼已经完全合拢，右眼也仅剩一丝缝隙。 眼看即将沉沦在颓惰之环的顷刻间，他恶劣地怪笑起来，像是开玩笑一般陡然睁开双眼，竖起一根手指： “诶，我刚找的灵感还没有写下来，你先自己玩吧！” “” 周科话音落下没多久，附近的景物烟消云散，他的精神回归肉体。 【你已得到『欲孽』的认可，欢迎成为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一回生二回熟，周科娴熟地从汗液里爬起，不带感情地念道：“哇哦，好像比上次少了一点。” 但是半秒后，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的手脚居然在微微痉挛着，呼吸也有些粗重和急促。 “不会吧”感受着身体的异样，他跑向浴室，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镜子里面的他脸色红润得反常，全身温度很高。 “啧，这家伙对我的身体做了些什么？可恶，居然不让我爽到！”周科恨恨地捶了一下洗手台，不得已暂且放下一切事务，优先准备洗澡。 他随手将上衣丢到淋浴间外，一边踢着裤子，一边拧着花洒的水阀。 而就在第一滴水珠在半空划动，快要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周科猛地抽身后退。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他本人也非常疑惑，“怎么一回事？” 他想了想，试探性地往花洒底下伸出手掌，冰凉的冷水打在掌心，感受不到暖意。 周科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看向连接热水器的插座。 那里空荡荡的，一个插头垂吊在旁边。 “原来是插头松掉了啊”周科自言自语着，心里却想到别的事情。 刚才，他明明还没有接触到冷水，为什么会有一种想要躲开的预兆呢？ 稍加思索，周科觉得问题只能出在那里。 真理显现，《罪与罚》被翻开。 【持有者：周科】 【罪恶等级：lv6】 【待分配的自由点数：10】 【恐虐点数：166】 【欲孽点数：50】 由于恐虐点数是通过杀戮强敌来获取的，先前的通关过程没有达成条件，所以没有变化。 周科目光快速扫过，直接落到最后一行。 欲孽不再是晦暗苍白，魅惑的深紫色萦绕着它。 手指点动，紫花绽放。 【欲孽：爱情与艺术之神的赐福】 【欲孽点数可以大幅提升包括五感、六感乃至七感在内的感知机能，以此来帮助你更好地品味到欲望的美好】 第93章 《诸天穿越之小红帽》 “这应该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周科闭上眼睛，不依赖视觉也能大致辨识出水滴在地板摔碎的形状。 在认识文小小之后，他就一直挺希望能够扩展自己除视觉外的感知能力。 不然面对偷袭，很容易陷入被动，乃至于连武器都没拿出来，就被压制至死。 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这种状况，都是多得周科超脱常人的反射神经，以及几乎是神经质的谨小慎微。 很难保证，这种后知后觉对今后的危机仍旧有用。 万一敌人突袭的速度快过他的反应速度，那么他将成为待宰羔羊。 周科想了想，决定把10点自由点数全部加在欲孽点数上边，使其数值变成60。 在完成加点后，他对外界的感知明显又变得敏锐了一些。 倘若此时有人在背后朝他开枪，他会在枪声传来前，意识到子弹的存在。 当然，躲不躲得开是两说。 收回杂念，周科插回热水器的插头，美美地洗漱一番，随后裹着浴袍就出来了。 他径直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如狂蜂起舞。 比起休息，周先生更在意尚且丰沛的灵感。 周先生在被世人讽称的孤僻古怪的艺术家群体里面，也是万中无一的一朵奇葩。 有灵感时，他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进行创作。 没灵感时，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写。 哒哒哒 周科敲字速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讲给童心听的小红帽故事全篇打出。 再花两个小时进行剧情延长，细节补写。 之后又用半个多小时进行润色修改。 等到凌晨十二点，这篇长达两万字，命名为《诸天穿越之小红帽》的童话总算是初步完结。 不同于【门】内时间受限的口头讲述，终于可以在笔墨上为所欲为的周科添笔许多。 比如，小红帽穿越多个平行宇宙的目的是为了找回她原本所在的宇宙。 比如，小红帽在第一个平行宇宙是如何用钢索与房间令父母旧爱复燃的。 比如，小红帽是怎样斗智斗勇，唤醒第二个平行宇宙的怪兽父母的 这些细节在原本的讲述里是没有的。 周科现在写得那么详尽严密，是因为他打算把作品连载成长篇童话，后续将不止三个平行宇宙。 找到上次被拒稿的那家“光明童话出版社”，把稿件投递过去，周科便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 他没有起身回床，伸懒腰的动作才做到一半，他抵达尽头的精力消耗殆尽，噗通一声脑袋砸在电脑上，彻底昏睡过去。 于意识消沉的睡梦之中，周科朦胧感应到心灵深处的某种东西有了复苏的征兆。 那种感觉，很像觉醒《诸神黄昏·颚》的时候。 暮色苍茫，远在中州的另外一边。 梳着背头，戴着黑框眼镜的社畜编辑仍在加班审稿。 社畜编辑的名字叫胡悲河，男性，34岁，住在扈城市中心商务区一带，未婚。 他在光明童话出版社工作，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一点才回家。 喜欢抽烟，但酒止于浅尝。 凌晨随机挑时分睡觉，每天的下限是睡足三个小时。 睡前，一定要整理第二天的工作行程，然后盯盘股市。 直到被绿光刺到晃眼，抱着愤恨爬上床，盖紧被子。 生气到无法熟睡，坚持将疲劳和压力带到第二天。 就连医生都问他怎么还没死。 没死的原因，胡悲河当然清楚，那是因为他是一个生命力强悍的魔导师。 除了编辑这一主业外，他背地里还有散人魔导师的副业。 业界人送威名——“不笑的笑面人”。 虽说副业给他带来的酬劳远远高于主业，但是稳定的工作是分外难求的。 两者间又没有冲突，胡悲河索性就打算干编辑干到退休为止。 可是这年头，真没有一份工作是轻松惬意的。 “狗屎！” “一坨！” “厕纸！！！” 在其他同事早早下班，寂寥无人的办公室内，审着稿的胡悲河时而指着电脑屏幕破声大骂，时而拍着桌子从椅子上蹦起。 “现在的人都把童话当成什么了？小学生写的日记都敢拿过来投稿？！” 拿喝酒的架势猛灌自己一口黑咖啡，胡悲河望着天花板，无可奈何地长叹出声。 叮叮。 就在这时，电脑显示又有人投稿了。 胡悲河坐回椅子，不抱期望地看过去在这种时间段投稿的，能是什么好货？ 当他看到投稿人的笔名时，眼神却是微微一滞。 这个笔名，胡悲河有印象。 不久前曾给出版社投稿过童话《黑马王子与白雪公主的狩猎头脑战》。 尽管结果是不予过稿，但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 “也罢，看看这次你能给我整出什么新活，让我精神精神。” 带着那么一丝丝警惕，胡悲河点开了《诸天穿越之小红帽》。 这一点开，就是一个半小时过去。 胡悲河向天发誓，他担任编辑以来，从没有那么入迷过，连自己规定的下班时间都没有忘记遵守。 平常十五分钟就能看完的字数，现今多花了好几倍的时间。 他如痴如醉地品味着童话故事，仿佛是回到孩童时期的年夜饭，回到奶奶慈祥的怀抱。 他仿佛找回了爱。 “没错！” 胡悲河倏地大力点头，鼠标滚回稿件最前，重看了一遍。 这篇童话的文笔并不华丽，行文随意放荡，语言不精不炼。 单从以上的方面来讲，顶多是勉强令人满意。 但是，与他审稿过的大部分童话皆为不同。 《诸天穿越之小红帽》拥有真挚饱满的情感。 那是一种能从文字里感受到的温度，让胡悲河在冰冷疏远的钢铁丛林里找寻到和煦的柔情。 而且故事情节设计得夸张，却一点儿都不虚浮。 恰有一种真实感，就好像童话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过一般。 “小红帽，我的小红帽” 当胡悲河看到童话的结尾。 看到小红帽背离家人，决心突破书中的枷锁的时候，尚未成婚的他也有了一种女儿长大的欣慰与喜悦。 他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鼠标重重点击“过稿”二字的按键。 第94章 庆功宴 昏睡过去的第二天凌晨，周科打着哈欠醒来。 期间若是有人进过房子，百分百会以为他是死了。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奇怪，我记得睡着之前明明是0点12分啊，怎么睡一觉后反而变成0点11分了？时光倒流？” 周科挠了挠凌乱的黑发，又看到了日期，“哦，原来是睡过去一天了啊。” 恍然醒悟过来的他发现在睡眠的一天内，手机共收到13个未接电话，还有8条信息。 这或许超过了他买手机以来的所有联络的相加通常只有李华和班主任才会给他打电话。 见对方是一个陌生号码，周科双手抱胸，想到：“如果是一个肤白貌美的二次元美少女就好了，最好是拿着一张指腹为婚的婚约。” 短暂的幻想过后，他将这种小事搁置，选择去厨房煮了碗面，犒劳犒劳快要饿死的自己。 说实话，如果周先生去掉幻想的功夫，早就把信息看完了。 大概耗时七分钟，周科端着一碗朴素的葱油蛋面从厨房走到餐桌，边吃边浏览起信息。 知晓号码主人是光明童话出版社的编辑后，周科便按照留言，回拨了过去。 夹杂着嗦面的声音，两人进行了一番较为融洽的交谈。 首先是稿费问题，编辑答应以税后300元/千字的稿费收掉《诸天穿越之小红帽》。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价格，给周先生带来了些许不胜惶恐的错愕。 不过仅是两秒，他就骄傲自满地仰天长笑起来。 其次是笔名问题，编辑说他这个笔名不太合适宣传推广，希望另取一个。 “不合适嘛？”周科看着自己的笔名——“红色是力量，蓝色是智慧，黄色请发给我”，陷入沉思。 思考良久后，懒得再想一个笔名的他索性跟童心商量，直接拿童心的名字作为笔名使用。 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毕，周科干脆瘫在床上不起来了。 又因为奖学金和稿费到账，钱包充裕的他连饭都不做了，奢侈地点了好几天的外卖。 每天醒了吃，吃了玩，玩了睡没有人打扰，也不用外出，那滋味神仙见了都羡慕。 猪圈里的猪兄见了都得甘拜下风地奉承一声：“还是你会过日子啊，大兄弟。” 终是有一天，不时回来一趟的童心忍不住了。 她的灵体从指骨诅咒里跳出，指着废人父亲的鼻子训斥：“爸爸！你有多少天没有干过正事了！又有多少天没有出门了！” “哈” 睡在沙发上的周科从被子底下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眯着眼睛，“世界末日了嘛？还没到的话就先不要喊我。”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哪有正常人睡到现在的？” “深夜25点，怎么了嘛？” 瞧着周科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童心的面色逐渐升温。 她全然无法将眼前怠惰至极的懒人与在【门】内无所不能的爸爸联系到一起。 而且正常来说，不应该是父母劝导宅家的子女吗？为什么到她这就反过来了？？ “对了，有一个好玩的东西。”周科揉着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机。 由于卧室离厕所比客厅离厕所多出五米，所以他更喜欢在客厅的沙发睡觉。 又由于窗帘被拉上，灯也没有打开，房子显得昏暗，芬里尔理所当然地被召唤出来照明。 “我刷到一个智能换脸的ai特效，一起来试试看？” “行吧，拍完之后，爸爸你要正经起来哦。” 童心当然不会介意和爸爸拍照，自动自觉地把小脸凑到了手机屏幕前。 咔嚓—— 就在那一秒，周科按下快门。 这时，童心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跟爸爸换脸，而是跟旁边的狼首相互换脸了。 她疑惑的脸蛋出现在芬里尔上边，芬里尔的呆滞狼脸出现在她的脖子上，看起来非常滑稽。 “哈哈哈，好玩，好玩。”周科笑着保存了照片。 “”童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的爸爸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悲悯过后，她用力拍了拍脸颊，“不行！再这样下去，爸爸连妈妈都见不到了，废柴老爸由我来拯救！” 可还未等童心付出实际行动，周科却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她环顾寻找，看到对方已经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更衣。 “诶？”童心问道，“爸爸，你是要出门吗？” “啊，对。”周科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抹了把脸，回道：“今天有一个同学组织的庆祝魔导师考试的庆功宴。” “同学？爸爸你的同学？”童心张大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那么不长眼的人敢邀请爸爸参加团建。 更想象不到的是，爸爸竟还答应赴约了？！ “在我的宝贝女儿看来，我就是一个社交恐怖分子嘛？”周科眯着死鱼眼，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也是，所谓的团建就是把一群人组织起来强健。”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难道不恐怖吗童心暗暗吐槽。 “但是今天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出门一趟的。” 周科嘴上说着特殊，出门时却是随便套了件纯白t恤和卡其色夹克。 童心的灵体现世的时间也是差不多用完，被迫回到门中的世界。 周科一个人出门，刚拐过弯就碰见灿色的人影迎面走来。 “科仔？” “早上好，儿子。” 周科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李华。 这么多年来，李华每次约他，说是下午一点半到，那就是下午一点半到，绝对不会迟到哪怕一分钟。 “早上好？你知道现在是深夜二十五点半吧。”李华笑嘻嘻地勾住周科的脖子。 “最近过得怎么样？”周科双手揣在兜里，寒暄道。 在魔导师考试后，李华受伤进了医院。 他也曾前去探望过，听说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没事，本来就是小伤。”李华摆了摆手，“就是当时负责现场急救的那位漂亮姐姐监考员不小心把我的肋骨按断了。” “她后面还来医院跟我道歉来着，说是为了在攻略【门】的时候发挥更大作用，她最近在练拳击，有点控制不好力道” 第95章 吵闹 周科和李华打车来到一家k，进入预订的包厢。 里面有挺多学生，只是大多周科都不认识。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即便是同班同学，他也未必会刻意保留记忆。 更别说是其他人邀请过来的。 周科粗略地数了一数，称得上眼熟的有两人，唐红柠和吴败。 他进门的时候，这两人当即迎了上来。 “周科，好久不见！”唐红柠还是那副阳光明媚的模样，刺得周科眼睛微疼。 “早上好，龙套女。”周科平静地应了一声。 唐红柠在这里，他能够理解。 毕竟对方不单是魔导师考试的考生，更是庆功会的提议人兼筹办者。 说实话，这女人的现充和开朗，让他感到恐惧。 “啊，好刺眼，这世上果然唯有太阳和人性不可直视。” 周科看着唐红柠伸手作握的手掌，没有去握，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喂，为什么握个手都要说句不明觉厉的哲理？”唐红柠不自然地收回手，脸上写满无语。 “很正常啊，常年蛰居在下水道的阴暗蛆虫当然会排斥像体委这样阳光的大女孩。”李华比喻道。 “说的对。”周科肯定地点了点头，但是赞同不代表他可以容许损友当面损自己。 他抬起一脚，直接将李华踹进了包厢，惊呆住一众同学。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肯改啊。”险些被牵扯的吴败侧过身子，微微扶额。 吴败今天脱去玄黑盔甲，穿上了一身价格不低的笔挺黑西装。 健硕的腰身将双肩衬得宽大，面容棱角分明，看上去不像是成功人士，倒像是大老板的贴身保镖。 “哼，弱者才需要改变。” “又来反派台词了是吧！”吴败吼道。 周科语气变回正常，“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当监考员，改当学生装嫩了？” “是我邀请吴监考一起聚会的，毕竟考试的时候，受到了他不少照顾呀。”唐红柠接话回道。 “有道理，毕竟待会买单肯定得有一个长辈抢着来的，你说是吧？”周科揶揄着看向吴败。 这是敲诈吧，这绝对是敲诈吧！ 吴败心里委屈，嘴上却不得已硬气地说：“没问题的，小钱而已，大家随便吃喝，我请客！” “吴监考，别理他，我们是aa制的。” 唐红柠说完，便赶紧领着周科落座，生怕这人嘴里又扯出些什么幺蛾子。 然而，周科才一落座，一帮学生就围了过来。 “哇！这就是我们的省状元吗！” “听说苏舞谧都不是你的对手，被远远甩在后面，深藏不露啊。” “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简直羡慕得要死！还有你当时发表的那些感言是什么意思？” 有男有女，众人像是跟踪采访的记者一般问东问西，嘈杂得不可开交。 他们都是些没有参加魔导师考试的学生，或觉醒了真理，或平凡人一个。 而广城第一中学真正有过参与的考生 除了苏舞谧以外，全在这里了。 是啊，刘星和安东尼尼永远留在了门内，六人可不就剩下四人了吗。 碰巧的是，他们四人全都通过了考试，及格率堪称百分之一百。 这么看来，广城第一中学真是人才辈出。 没一会儿，周科被众人围得团团转的阵仗得到了平息。 基本上，他每说一句话，身边就会有人面色难看地逃开。 几句话下来，身边自然就没人了。 “真是气抖冷！”李华从地上爬起，名正言顺地坐到周科旁边。 他起开两罐啤酒，一罐递给周科，一罐灌入自己口中，“咕噜噜明明我跟科仔的排名也没相差多少，怎么就没人对我纠缠不清呢！” “第11名和第1名，相差很远好吧，更别说你还是单个考场的11名，周科是全省的第一。” 唐红柠坐在了周科的另一边，手里捧着一盒柠檬茶。 在她看来，李华的成绩掺杂不少水分。 没有刻意贬低的意思，李华的真理并不算出类拔萃，战斗素养也仅是平庸。 能够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主要依赖的是理之力七段的上等资质，以及从【鬼金羊之门】获得的一枚d级魔晶石。 两者相辅相成，使得李华于考试在即，便拥有了烛芯·三段的以太水平，比当时的唐红柠还要高，更是遥遥领先绝大部分考生。 “不过，真是所有人都想不到”唐红柠眉毛扬起，回想起排名揭晓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兴奋，“居然是你夺得了第一！” 她有一定的竞争心，但没有强烈到势要争得榜首。 拿到魔道学院的入学资格，唐红柠就已经很满足了。 “魔道学院在燕城，那我们一个月后岂不是要飞去北方？好远哦。” 她托起红润的脸颊，想象着未来，“北方能看到雪诶，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在雪地里玩雪，最好可以像兔子一样在厚厚的雪堆里钻来钻去！” 唐红柠一旦打开话匣子，就进入无法刹停的状态。 更为关键的是，她总能找到话题让其余人附和着加入，以至于闲谈人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货是哪座森林的喜鹊之王嘛？”周科是一秒钟都坐不下去，麻溜着躲到最远处的角落。 “科仔。”李华跟了过来，一脸认真地说道：“比起玩雪，其实我更想尝试在北方舔铁杆子是不是真的会被粘住。” “你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个干嘛？你跟他们一起聊啊。”周科眯着眼睛说道。 “嘿嘿，因为我觉得还是跟你待在一起舒服。”李华摸了摸那一头榴莲色的金发。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的傻笑渐渐收敛：“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嗯哼。”周科闻言停下了掏口袋的动作，恰好他也有事情要说。 不过既然李华先提起，那他不介意再等等。 “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啦，就是” “喂，那边的两个不合群的小子。” 一道血气方刚的男声打断了李华。 第96章 改变一个人 包厢内灯光迷离，歌声喧哗，仅是少许功夫便喝得醺醉的吴败摇晃着脚步走来。 在年轻人堆里不合群的他，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同样不合群的周科与李华。 或许是酒精的影响，又或许是长久积压的情绪作祟，吴败原本端正严肃的成熟性格，变得有些释放。 他看向周科两人的目光明显不对劲起来，语气莫名惆怅：“你们两个，应该认识挺久了吧？” “认识时长两年半了，老师。”李华乐哈哈地回答，说完愣了一下，“对哦，要说认识，我和科仔碰巧也是在一家k里正式成为朋友的。” “什么什么？说来听听！”唐红柠跟只野兔子一样忽然窜出。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周科微微咂舌。 他是生怕对方的热情光环招来一大帮同学，到现在他的耳朵还是嗡嗡响的。 “我刚刚饮料喝多了，来上个厕所，没想到听到个有意思的话题。”唐红柠眨动一只眼睛，做了个卖萌的表情。 “李华你快说呀，你和周科到底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见周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李华才敢接着说道：“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跟朋友在k玩，结账的时候碰到了一伙小混混，要挟我们把他们的账单也给付了，就是在那时候，科仔出面替我解的场。” 李华说起回忆，自豪地双手叉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大显身手。 “你们是没见着，那淡若清风的气场、那举轻若重的威严简直霸气侧漏！我的一个妹子朋友都跟我说，她一见钟情了。” 李华戏精上身，两手托在下巴下面，模仿着妹子，看得人胃口难受。 “你以前来过k呀？我还以为孤僻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呢。”唐红柠诧异地看向周科。 “我又不是来玩的。”周科平淡地摊了摊手，“我是来工作的。” “工作？” “对啊，保洁之类。” 唐红柠天生八卦，对同学的信息基本了解，知道周科父母早年离世，生活比较拮据。 “抱歉，我之前一直对你的经历没有什么概念，原来你过得那么艰苦” 原来是这样，虽然每天看上去泰然自若，暗地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怪不得学习成绩那么好，怪不得在魔导师考试里能够夺得第一 思绪逐步繁多，唐红柠眼睛红了起来，不由得泛起同情。 然未等她说些安慰的话语，李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听科仔胡说八道，他哪里是做保洁。他是专门潜伏在那些经营违法生意的夜场会所，等到时机成熟，通报警察。” “在警察包围之后，就跟那些快要落入法网的黑道大哥说，自己可以助人为乐地将保洁衣服让出，让他们瞒天过海，从员工通道离开。 借此机会套取饰品财物，最后还收获到黑道大哥的人情，堪称名利双收！” 对这一番惊世骇俗的指证，周科点头承认： “啊，多得那帮黑道的名头，我上学以来，从来没有不长眼的混混跑来勒索，和平真是美好。” 不是，你有这关系还上个鸡毛学啊？混混遇到你才比较惨好吧！ 唐红柠和吴败听罢，皆是脸色复杂。 唐红柠更是为先前的怜悯感到浪费，心中腹诽道： “感觉自己的这位同学误入歧途的话，社会肯定会出现不得了的动荡不，这已经算是误入歧途了吧？！” 短暂的交流很快就被摇曳的霓虹灯光冲淡，伴着悠扬又悲情的歌声，庆祝会热热闹闹地进行下去。 期间，有的学生趁着难得的假期不醉不归，释放压力；有的则顺着气氛，唱着情歌，向不久后即将分别的暗恋对象深情告白。 顺带一提，总共有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向唐红柠表白。 十分遗憾的是，无论是捧着99朵玫瑰花的，还是叫来好兄弟摆pose的，他们无一不被唐红柠或委婉或强硬地拒绝，落魄收场。 倒是让周科和李华免费看了一出苦情大戏，两人不断拍手，连连叫好。 而在他俩收割着别人的痛苦的时候，吴败也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获得『欲孽』的周科感知得很清楚，吴败看向他们的眼神愈发深邃，眼角隐隐透露出一种犹豫和挣扎。 “不会吧难道你也好这口？” 就在吴败径直走来的时刻，周科心底已经琢磨起对方究竟是不是追随大流，要向他们告白。 “你们两个的感情真好啊，简直跟亲兄弟一样。”吴败停住脚步，有些羡慕地说道。 “兄弟算什么，我们可是父子，对吧？科仔。”李华嘴皮子滑溜地抢着道。 “记的那20块钱。”周科眼神瞥过。 “好吧，科仔是我义父。”谈起欠款，李华果断服软，搞怪地拱手作揖。 “哈哈没错，就是这样无厘头的打打闹闹。唉，让我很怀念啊”吴败抬头望着天花板，语气留恋。 “我当初也有一个和你们一样的好兄弟，起初是同学，是死党，后来成了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只是没想到” 说着说着，吴败的眼神灰暗了下来。 这种眼神，周科见过。 在【毕月乌之门】，虫之王使出『海市蜃楼』时，吴败也曾流露出同样表情。 那个被吞噬的监考员是叫蛟海是嘛？ 两人似敌非友，渊源颇深啊。 “我们当时都还太年轻，以为觉醒真理就能成为英雄，名扬天下，却不知道藏在背后的代价。 到头来不过是不上不下的无名小卒，死了也没多少人知道。” 吴败怅然若失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两手猛地拽住周科与李华的手臂，呐喊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众人的喧闹。 “不要成为魔导师！听我一句劝吧，不要成为魔导师！” 周科没有抵抗，也没有闪避。 距离很近，他能感知到吴败没有恶意。 只是周科观察着对方埋在阴影底下的邋遢胡渣，灯光闪烁下的眼球里的血丝。 与第一次见面时的作为总监考的意气风发截然相反。 吴败如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强大的神采，净是无能为力的落寞。 周科不知道在考试结束之后，吴败经受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彻底改变一个人，可能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第97章 生日快乐，我的朋友 吴败体内的酒精很快被以太中和，他酒醒了，他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跟周科道歉，说自己醉酒导致言辞激动，希望周科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吴败没有改口，他仍是坚定地警醒周科：“不要成为魔导师，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宝贵的事物到那个时候，就太晚太晚了。” 周科结合实际情况理解这句话，觉得对方应该是在担心自己和李华会像他和蛟海一样落到悲惨的下场。 或是反目成仇，或是有人牺牲 前者的话，周科深知李华没有这个勇气，他亦是懒得跟傻子计较。 就算是他们之中有人死掉，另外一个人多半不会忧愁太久 顶多在葬礼上竖起一个中指，扔下一包薯条，骂出一声：“你这个混蛋一定要在下面打赢复活赛啊。” 除开发自内心的劝诫，吴败还留下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忠告——“无论再怎么渴望力量，也千万不要尝试【扮演法】。” “扮演法？这个像是从别的地方抄袭过来的玩意儿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尝试？” 在晚餐过后，庆祝会很快就在周科的思索间迎来尾声。 同学们走的走，散的散，遗憾不舍地挥泪道别当然，主要是向唐红柠道别。 “所以说，热情的女生真是令人讨厌。”看着宛若失恋般佝偻身子离开的落寞少年，周科毫不留情地嘲弄道。 “跟你经常打招呼就会开始在意，互相发过几次消息，就会心潮澎湃，要是有电话打来，更是会在之后的几天看着通话记录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但那只是女生的热情，对你热情的人，对待他人也很热情。” 夜间微冷，唐红柠打了个喷嚏，摩擦着光洁的双臂走过来，“怪怪的，总感觉有人在说我坏话。” 她张开五指，朝周科和李华夸张地挥动，“今晚就到这里吧，再不回家老妈和老姐又要说教了，你们开学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哦！” 聊了没几句，唐红柠这位堪比喜鹊的聒噪少女终于是一蹦一跳地顺着朱红街砖远去，消失在微凉的夕阳与月色之间。 周科和李华都没有送女孩子回家的素养，他们也不觉得唐红柠需要他们的保护。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老地方。 那是记，有着免费的ifi和空调，客人少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可谓是穷学生党的最佳聚会场所。 更主要的是，它好比是福寿螺的卵，开得遍地都是，平均每个大型商场都会有它们繁殖的踪影。 两人找到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照常进行了一番插科打诨。 “唉，一想到以后还得跟你做同学，就顿感身心疲惫。” 周科笑得有些累了，甩手抛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串钥匙。 “科仔，这是什么？”李华有些慌乱地接过钥匙，不明所以地问道。 他甚至把这当成打火机，呆呆傻傻地在边角处按了两下。 “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讲个不停嘛？这辆车叫什么来着？”周科故作遗忘。 “宝马5系！”李华的大拇指使劲搓揉着钥匙的蓝白车标，他做梦都能记起来。 “对。”周科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五十多万，可怜我发下来没多久的奖学金啊。” “可恶！为什么我的奖学金没有那么多，我也超级想要一辆！” 得知钥匙是真货后，李华搓揉的劲力更大了，仿佛松开一秒都是浪费。 “这辆就是送给你的。”周科单手撑着下巴，以一种没有半点儿欢喜，近乎办丧事般的语气念道： “生日快乐，我时长两年半的同桌。” 若不是记起今天是李华的生日，庆祝会什么的，他真的懒得来。 他顿了顿，瞥到旁边有一桌正好有父母给孩子过生日，又道： “不过你别指望我给你买个生日蛋糕，点上几根蜡烛，再给你唱个煽情的生日歌什么的做人要知足常乐哈。 当然，给你讲个《忌日快乐》的童话故事还是可以的。” “科仔” 真正得到心心念念的豪车，李华反而松开了爱不释手的车钥匙，他低垂着脑袋，金黄的发色像一簇枯萎的黄色郁金香，久久没有言语。 “哭了？快抬起头让我看看，桀桀桀。”周科是真的有点想看人哭。 其实不必太过感动，周先生送车也是有私心的。 考虑到以后在魔道学院的出行问题，周科觉得还是有一辆私人座驾会比较方便。 但他懒散成性，不想浪费大量时间去考驾照，干脆以利诱让李华代劳。 这样一来，他既省下考驾照的麻烦，还多了一位不花钱的专属司机，何乐而不为呢？ “科仔，这就是你之前想说的那件事吗？” 李华用衣袖抹了抹不干净的鼻涕泡，他看向玻璃墙外，两人没有对视。 “嗯哼。”周科抿着可乐的吸管，轻轻点头。 他觉察到李华的表现有些反常。 平常来说，这货应该会直接用滑跪的姿势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随后将眼泪鼻涕蹭自己身上。 “我要说的事，可能会令你有点失望。”李华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停地说道：“我决定不去魔道学院了。” “哦”可乐恰好在这一刻喝完，冰块的冷气似乎沿着吸管爬上嘴唇，周科表情不变地问道：“没信心？” 唐红柠能看出来的，周科当然看得更为透彻。 李华能拿到那么高的成绩，已经是大大出乎意料了。 “这应该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李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主要问题是家里出了点变故，我需要回去解决。” “需要帮忙吗？”周科记得李华只是来广城上学，家庭是在别的城市。 “不是什么大问题啦，我一个人花点时间就能轻松摆平，用不着麻烦科仔。”李华拍着胸膛傻笑。 “最好是。”周科简单地回了句，没有继续追问。 以他对李华的品性了解，对方绝不是独自逞强的性格。 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绝对会哭着喊着，使出浑身解数来求他。 不用他来帮忙，有两种可能。 一是，的确是小事，没有必要帮忙。 二是，李华自己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不论是哪一种，周科都失去了插手的意义。 第98章 入学报到 明明是交代完离开的讯息，周科与李华的氛围亦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悲伤或是留恋。 两人的个性向来如此，表现出难舍难分才是不对劲。 “科仔，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见面，你就不能伤心一小会吗？”李华手指比出一点点的姿势，打趣道。 “有什么好伤心的？你死了我都不会伤心。”周科的语气更是冷漠得吓人，“而且我大概猜到你离开的原因。” “尊嘟假嘟？” 周科晃着空可乐杯里的冰块，煞有其事地念道： “以作者的视角推算，你这个挚友角色差不多已经算是完成工作，所以特地让你提早杀青下线。” “你滚！我相信作者不会这样对我的！！” 玩着只有彼此能够领会的梗，两人有病一样地笑了起来。 “对了，既然你都要走了，那你还欠我的二十块钱”擦了擦笑出泪光的眼角，周科忽然记起了什么。 “呃，那个，科仔，我想起行李还没收拾，先走一步了哈。” 李华的声音越说越远，当周科睁开眼睛时，对方已经走到十米开外的记大门。 并在说完之后，匆匆跑出门口，跑到桌位正对的玻璃墙对面。 隔着透明的墙壁，一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人用看猴戏的蔑视眼神观赏着。 周科读懂了李华比划的意思，大概是“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没错，他甚至知道这是一个感叹句。 人群攒动，彩灯迷离，分不清具体是哪一瞬间，李华并不高大的身影淹沉不见，彻底没了踪迹。 周科始终注视着玻璃墙外，漆黑色的眼瞳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 只觉街道的傍晚仍是车水马龙，斑斓的衣裳如鱼群游动，作伴同行的人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唯有他是形单影只。 寂寞么？ 不寂寞。 周先生深知，孤独是人间常态。 留念么？ 稍微有一点。 周科放下空掉的可乐杯子，刚要起身，却忽的想起什么，望向空荡荡的桌面。 “坏了，我免费的私人司机呢？” 他赶紧拿出手机，找到李华那一行，将“好儿子李华-20”的备注修改成“没出息的儿子-500020”。 李华走的一个月，生活显得无聊许多，除每天必要的晨练外，周科基本没有出门。 他简直是将“无所事事”这一词语诠释到极致，说是颓丧堕落的废人也不为过。 懒散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手握两枚d级魔晶石，一枚e级魔晶石，两枚f级魔晶石的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以太等级仅是堪堪突破到烛芯·一段。 魔晶石落到他手里，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不如拿来喂狗。 说到喂狗，周科的确尝试了一下将魔晶石喂给芬里尔。 效果是有的，他冥冥中感觉到下一次役使芬里尔的代价会削减一些。 但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索性及时止损，没有再搭理这个无底之胃。 当然，周科也不至于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在家当废人的日子里，他惊奇地发现欲孽点数居然在上升。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欲孽点数从60涨到了70。 关键是他什么都没有做，真正达到了躺着变强。 周科猜测，恐虐点数是通过杀戮获取，那么欲孽的获取方式应该是满足自身的欲望。 遵循本心，行所欲之事可以说是非常适合周科的成长方式了。 再之后的日子，亦是风平浪静，周科回校拿取毕业证和魔道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班主任老陆趁机跟他促膝长谈了一番。 “周科，你真的不” 无非又是来来回回的那几套劝导，这一次他比较有耐心，坚持听到第四个字才睡着过去。 回到家，周科拆开录取通知书，里面的内容跟正经大学写的东西大差不差。 第一行是亲爱的周科先生。 第二行是感谢您选择本校。 第三行是关于魔道学院的粗略介绍。 末尾处是校长一笔撩过的签字——文成居士。 “啊，就不能写点有营养的信息嘛？” 正当周科准备随手将其丢掉的时候，通知书角落处的校长签字嗵的一声长出一张嘴巴。 “新生周科，请不要将我扔掉。”签字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道。 “嗯这是什么真理呢？” 周科第一次碰见这么新奇的小玩意儿，试着用手指摁住签名的嘴巴，却是没有碰触的感觉。 指尖压住的仍是薄薄的纸张，签名的说话声也没有受到影响。 “接下来，我会说出您的学号，请您务必牢记，并以此为凭证登录本校的官网。” “真是新颖的保密方式。”周科没有去拿纸笔，就这么将十二位英文数字混合的学号记忆在脑子里。 在签字的指导下，他很快打开了魔道学院隐藏起来的学生官网。 在上边，他可以查询到报到时间，还有前往学院的具体路线。 “待遇挺好的，包括床单被褥、毛巾拖鞋在内的生活用品全部免费提供，校内还建有百货商场，连衣服都可以购买” 周科滚动鼠标，阅读速度极快地浏览了一遍重点提到的入学须知。 “五星级酒店都没有那么宾至如归吧？敢情我只要带个人过去就行了，行李箱都不用准备。” 没什么好挑刺的，报到当天周科果真背着一个单肩背就出发了。 而就在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着登机的时候，一个身上散发着高温的影子从下至上地遮盖住了他。 “早上好，龙套女。”周科的目光压根没有从手机上移开一刻，头也不抬地说道。 “哈哈，好呀，早上好。” 唐红柠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紧紧握拳，露出了一个当今许多演员都演不出来的愤怒微笑。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问你什么时候出发，你是一条都不回啊？”她质问时，背后隐有五种兽影咆哮。 第99章 天才的盛宴 “回不回都一样不是嘛？”周科依旧低着头，扬了扬手里的登机牌，“今天去往燕城的只有一趟航班。” “假如你的报到时间跟我一致，那么我们肯定会在这里碰面。” 唐红柠被一番有理有据堵得没话说，火气瘪了下来，软倒在旁边的座位，“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好歹跟我说一句，哪怕回个‘嗯"也行呀。” 叮叮。 唐红柠话刚说完，手机里就收到一条消息。 是与她近在咫尺的周科发来的，只有一个字——嗯。 “你现在发有什么用！！”唐红柠险些把手机屏幕捏碎。 “此言差矣，俗语有云：亡羊补牢未为迟，我起码有个积极认错的态度。”周科眯着死鱼眼，毫无诚恳地念道。 “你哪里有认错的态度了？”唐红柠捂脸以对。 “啧，区区一个龙套，居然有那么多句台词。”周科倒是先不耐烦了。 他心想，如果是文小小的话，肯定不会拿这种无意义的小事跟自己纠缠。 不文小小压根不会给自己发消息。 维持着不和谐的氛围，两人乘载的飞机启航，蜂鸣渐起，长翼割开碧蓝天空，如银鸟般在云层翻涌。 三个小时的航程匆匆而逝，二人抵达燕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魔道学院规定的列车站。 车站无需买票，出示录取通知书便可。 也没有什么芯片刷卡，只要拿出录取通知书，校长的签字就会自动说话，证明学生的身份。 周科对这个真理是越发好奇。 想着如果签字的发声是远处的人声传播过来，跟电话一个原理，那真理的使用者铁定得口干渴死。 进入车站，内部的装潢与平日里见到的高铁站没有太大区别。 进站口，安检门，候车厅配置完全相同，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等车的乘客吧。 普通的车站鱼龙混杂，男女老幼皆有。 但是这里清一色的少年少女，每个人的身上都若有若无地浮动着以太的波动。 前脚迈入车站的那一瞬间，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唰唰落到他们身上。 审视着，打量着，搏斗着 毋庸置疑，他们都是正式考入魔道学院的魔导师。 这里是专门负责搭乘学院学生的车站。 “有趣。”周科对外的感知力告诉他，只是扫眼略过的三十多人里，便有好几位拥有着与身边的唐红柠相近的以太等级。 要知道，唐红柠不止是考场排名前三，亦是全省第三，天赋异禀的她经过一个多月的苦学，以太等级估计已经到达烛芯·五段乃至六段。 可以说是超过了当初来自各个公会的负责监考的大部分监考员。 资质平平的监考员花了数年刻苦功夫，甚至不惜舍生忘死才终于攀登企及的境界，被唐红柠轻松跨越，往后更是朝着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峰迈进。 最为残酷的事实是——这种天才，在魔道学院随处可见。 没错，唯有万里挑一的天才有能力通过魔导师考试，有资格踏入魔道学院的大门。 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来到此地的每一个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天选之子。 旁边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似乎看破了周科的思绪，展开礼仪的笑容，说道：“欢迎来到，天才的盛宴。” 若是普通人见到此情此景，听闻此言此语，大概率会百感交集，坐立难安，并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勇争上游！ 然周先生岂是常人？ 走过安检通道，周科转身就对唐红柠说：“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好像说车站有豪华餐厅来着。” 身后的工作人员听得身形一阵踉跄。 等了不到半分钟，一架通体洁白，外壳光滑精细得如同航空火箭的车体减速着驶入站口。 车体底部没有轮子，无色无形的以太吸附着又排斥着。 “应该是运用了磁场和电力相关的真理”周科推测道。 “这是魔道学院的专车，时速约为900公里，因速度过快，初次乘坐可能会有不适感，请见谅。” 在乘务员的细心指引下，新生们陆陆续续上车，周科和始终没找到餐厅的唐红柠也跟着进入车内。 对应那超乎想象的时速，车内的空间以白和蓝为主调，铺设出简朴而不失高尚的格韵，充斥着未来的科技感。 分辨率极高的虚拟屏幕漂浮在各处，似是水母游动，上边显示着到站的具体时间、今日天气、学院鸟瞰图等等。 “哇哦，这就是魔导学院的资本吗？好酷！” 包括唐红柠在内的一众新生为之感叹，周科则是直接上手体验。 “软椅质感不错，就是没有夹缝，不好藏东西。”他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点评道。 “谁会在夹缝里藏东西呀？” 唐红柠顺势坐在对面的座位，她还是懂的一些距离感的，知道周科不喜欢别人挨近。 “嘶，你不会吗？”周科倒吸一口凉气，摆出堪比见到外星人的震惊表情。 “”唐红柠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由衷说道：“我认识那么多位朋友，几乎每个人都说我是个话痨，我也承认自己的确是一个话痨。” “但是，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多次丧失搭话欲望的人。” “什么？我的美貌让你哑口无言？” “”唐红柠彻底不出声了。 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毒哑，又或者把周科毒哑。 相较于这边的僻静，另外的座位就显得热闹许多。 由于新生报到是分批次不同日期进行的，车内一点儿也不拥挤，空出一排排座位。 每节车厢大概只有零散的六七人。 而就在周科与唐红柠的座位斜对面，一伙新生的目光不时扫来。 “张哥，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咱们广城的省状元？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染着红头发男生指着昏昏欲睡的周科，低声说道。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省状元是我们张哥才对，哪轮得到别人？”旁边另一位戴着橙色墨镜，打扮比较时尚的瘦高男生拍着桌子反驳道。 围绕在话题中心，被尊称为张哥的男生有着一张毫无特点的平凡脸。 他一言不发，只是出神地凝视着周科。 第100章 我叫张力 “等等我们过去，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拿到状元是因为张哥的施舍。” “噶哈哈！没错，挫败周科是张哥称霸魔道学院的第一步！” 听着红发男和墨镜男你一言我一语，张哥抱胸不动，闭目养神。 张哥全名张力，乃百越省第二考场的第一名，总分省排名第五。 别看他被同伴一口一个张哥夸得眉飞色舞，满脸写着沉着自信。 实际上他内心慌得一批。 “怎么办，怎么办？之前还跟他们几个吹牛说如果在第一考场，自己铁定是省状元，偏偏在这里碰到正主了！” 张力抱在腋下的双手哗哗流着虚汗，已是将衣衫捏得湿漉。 魔导师考试的内容全省统一，同样的考试难度，相差巨大的分数，令他清楚地认识到自身的几斤几两。 也就是这几个脑子缺根弦的狐朋狗友才会相信那些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吹牛逼。 张力注意到红发男和墨镜男跃跃欲试的气氛，心里着急：得赶紧平息一下，得罪人就完蛋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怂，破坏我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威武形象。 “咳咳，强者要有身为强者的傲骨，你看那人双眼无神，精神状态不佳，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对方了。” 张力抓着周科的死鱼眼大做描写，编了个正义形象的借口。 “是吗？”红发男怀疑地斜过去一眼，紧咬道：“我觉得他肯定是在装睡！” 装个屁！ 张力心中咆哮，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他吹牛吹太狠了。 当初他吹得可谓是气势磅礴、风云叱咤。 什么三回合之内生擒苏舞谧，十招内必败周科，动起真格来，监考总指挥都不一定拦得住。 就差在左脸上雕一个“天下无敌”，右脸画一个“唯我独尊”，额头还得刻个“独孤求败”。 还说自己是为了不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才隐藏实力低调行事。 想起那些豪言壮语，张力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遗憾的是，列车的材质非同寻常，没有足够的实力还真挖不动。 “我记起来了，你的真理不是可以侦查弱点吗？先给张哥打打头阵，去！”红发男对墨镜男说道。 “说得对，你提醒我了！”墨镜男恍然醒悟，伸手就要去摘橙色的墨镜。 “这样做不太礼貌吧？” 恰于张力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的此刻，坐在一行人之中最角落的白净男生说道。 男生不高不矮，长得瘦瘦弱弱的，戴着一副椭圆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浑身散发出怯懦老实的气质，看上去就很容易受欺负。 朱子恩，说得好！没白费我一直罩着你！！ 对于白净男生犹如天神下凡般的劝止，张力表面故作冷静点头，实则感激得涕泗横流。 “朱子恩，我们这儿哪有你这个吊车尾说话的份？” 可红发男和墨镜男似乎是铁了心要让老大张哥出风头，怎样都不肯改变主意。 几句话下去把朱子恩骂得退缩，墨镜男摘下橙色墨镜，使出真理《生活在别处》。 『把自己交给他人的眼光来评判，正是产生不安和怀疑的根源。』 墨镜男圆形的瞳孔逐渐变化，歪曲成一个人坐着的形状。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人形的坐姿与周科极为相似。 他的真理能够无视角度和距离的限制，全方位地探查一个人的内外，从而找到目标的弱点。 墨镜男能力有限，最多只能探查到一到三个弱点。 探查弱点的准确度，还会受到双方以太等级的限制。 “哈？！”墨镜男原本已经做好探查失败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过程出奇的顺利。 顺利到难以置信，以至于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怎么样？是不是对方太强，没找到弱点？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以你的水平，应该探查不到什么吧？”张力急迫问道，企图找到合理的理由来摆脱这场闹剧。 “找是找到了”墨镜男有些犹豫，“就是很奇怪。” “什么奇怪？”张力不解。 “真理的结果显示，他的弱点是以太等级为烛芯·一段。” “烛芯·一段？不可能！”张力闻言，立马断言。 如果是在魔导师考试的时候，烛芯·一段的水平确实厉害，但是现在距离魔导师考试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有着学院奖励的魔晶石的辅佐，就连他们之中的吊车尾朱子恩，也是突破到烛芯·二段。 另外两人则是烛芯·三段。 张力更是达到烛芯·五段。 “那我再试试。”墨镜男不信邪又用了一次真理，结果还是一样。 “”得知侦查无误，张力深深沉思起来。 难道跟传闻一样，周科的省状元其实是黑幕？他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张力壮起胆子扫了一眼黑眼圈浓重的周科，“好吧，也不中看。” 起了疑心之后，张力的小算盘哐哐敲动，“要是他真的有那么弱，那我岂不是可以踩着他立威？第一名被我打败的话，那我不就成了第一名？” 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着周先生那种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价值观。 世上的大部分人仍是以利益为重，注重声誉和地位。 在往后注定竞争激烈的学院生涯里，名头越响，行事反而越便利。 惧你者，退让；服你者，追随。 伴随着势力的壮大，好处也会滚滚而来。 最有力的铁证就是红发男和墨镜男，他们俩就是在张力于魔导师考试大展身手后，自愿鞍前马后的。 弱者依附强者，强者依附更强者，这是群居动物铭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再次从墨镜男口中得到探查结果没有出错的回答，张力的腰背慢慢挺直起来，他觉得这是一个机遇。 运用得当的话，说不定可以一飞冲天。 说干就干，张力一拍桌子，大步朝周科的方向走去。 “哼，你这个虚假榜首的黑幕，就由我来揭穿吧！” 第101章 忽悠，接着忽悠 “玩什么啊”上车之后，周科顾忙着手机，但是不时瞥来的窥视实在过于拙劣明显，让他没法不注意到。 他看到斜对面的远处，有四个人时而抬头望来，时而低头密语。 甚至过了一会儿，还有一道发散着以太波动的目光打来。 恍惚间，周科感觉到皮肤被羽毛挠过，略微发痒。 “我这是被查户口了嘛？”他意识到异样感来源自某种探查。 由此延伸思考，周科大约花费两秒钟弄明白了这伙人商讨了半天的意图。 无非是他取得榜首，上了电视，知名度变高，因此不少新生想踩着他出名。 当周科见到其中的一名较为高大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阔步走来时，心中的猜想更是得到了证实。 “喂，你就是那个” 张力挑衅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周科用电影导演的方式强行喊停——“卡。” 这冷不伶仃的一声，吓住了本就有些紧张的张力。 “什么？”张力不禁问道。 “你这开场白太俗套了，重来。”周科扇了扇手背，做出驱赶的动作。 “哈？”张力面露困惑，搞不清楚周科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说了，不及格，重来！” 张力被唬得一愣，竟然真的转身往回走了几步。 但他很快就看见同伴们怪异的眼神，立马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你少跟我扯犊子！你就是那个百越省的第一，周科对吧？” 张力夹着恼怒的粗嗓子一下子吸引住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纷纷投来好奇又探询的目光，省第一的名头可不小，没有人会不在意。 “嗯哼，是我，然后呢？”周科眯着死鱼眼，承认起来倒是相当大方。 “那好，我要向你” “你要向我发出挑战。”周科再次抢断张力的话语，眼睑微敛，摆出一副“朽木难雕”的失望表情。 “呃”台词被抢的张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我为什么要接下你的挑战呢？”周科又道，“好，你的下一句话是‘你不接就是没胆量，是不如我，是惧怕我"。” “呃对？”张力被整得有点儿不自信了。 周科说的，可都是他的词儿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在乎这点名声，偏不搭理你，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没有留给张力思考的机会，周科再说： “要么你莽撞一点，直接动手；要么你灰溜溜地回去，靠着一张嘴大肆宣扬我拒战不接的事实 其实两者于你都不占理，外界对你的评价更会变成诸如‘没脑子的莽夫"、‘野蛮原始人"之类的。” 周科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旁人暗自点头。 “那我该怎么做？”张力呆滞地张开着下巴，两眼放空，居然向作为被挑衅者的周科询问。 “没关系，我教你。”更加让人费解的是，周科还答应了。 好比是歹徒蹲点打劫，却要事先请教受害者如何打劫。 受害者非但没有报警，反而热心告知歹徒，要在什么时间点，哪条街哪条巷，拿什么武器进行打劫。 周科示意张力蹲下，又用眼神瞥向对座的唐红柠。 “看到对面的女生没？长得还可以吧。” 正捧着手机跟闺蜜聊天的唐红柠抬起头来，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你应该从她入手，先搭讪她，让她感到困扰。”周科说道。 “呃，我目前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而且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张力认真点头，又摇了摇头。 “啧，谁让你真谈了？”周科不耐烦地冷哼道。 “你是要借着她为跳板，你搭讪她，对她纠缠不休，如果届时作为同行人的我不帮忙，就会有舆论压力，迫使我出手管这事。” “到那时，你再顺理成章地跟我提出约战，这就显得合理不做作，我也没有借口拒绝。” “下战书也是要有技巧的。” 张力闻言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好有道理！” “行，听明白了就重来一遍。” 顺着周科的摆手，张力原路返回又原路过来。 他装模作样地站到唐红柠旁边，吹了个口哨：“美女，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谢谢。”唐红柠心情复杂，搞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真的要照着周科说的做，这人是白痴吗？ “你有男朋友吗？” 遵从周科的悉心教导，张力一手叉腰，一手撑着唐红柠的椅背，俯下身子。 搭配上那张最多算是普普通通的面貌，只能让人感到油腻。 “暂时还没有。”唐红柠假笑着，以所剩不多的礼貌回道。 “那为什么我刚才在厕所看到你男朋友了？” “什么意思？”唐红柠脸色渐暗。 “我把他拍下来了，你看看。”张力拿出手机，点开相册。 唐红柠狐疑着凑了过去，发现显示出来的是张力的自拍照。 “喏，这不就是你男？？！” 嗵——！！！ 张力嘴里的台词还没念完，棕毛巨熊的虚影轰然撼地，野性的以太旋成爪掌击出，在空气中震出圈圈涟漪。 被正面打中的张力连反应都来不及，宛若一颗炮弹飞降在车厢墙壁。 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张哥！？”红发男和墨镜男赶紧跑过来扶起张力。 万幸，唐红柠懂得下手轻重。 熊戏的劲力看着吓人，其实造成的杀伤只是将张力的上衣打至粉碎，并在胸口处留出一片淤青。 “女人，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你们有意见？”唐红柠嘴巴呈现出一条直线，眼神被蒙在刘海底下，看不清神情。 唯有捏动着拳头的咔咔声，回响在车厢内部。 红发男和墨镜男被吓得口水吞咽，此刻才认清唐红柠的面容。 “她、她是百越省排行第三的唐红柠？” 两人瞬间激出一身冷汗，半句话不敢哼，拖着张力的胳膊一溜烟就跑回原来的座位。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周科淡定地从桌底的自助小冰箱拿出一罐可乐，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马马虎虎吧，下次再接再厉。”边喝，他还边对张力的搭讪发出评价。 三言两语间摆平一处麻烦事，周科还顺带做了个小测试。 测试结果显示——天才之间也存在着悬殊的差距。 实验的例子便是唐红柠一招秒杀张力。 虽说是在后者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但已足够说明两人的孰高孰低。 不过比起不显眼的张力三人组，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伙人中的另外一个人。 周科的眼眸投向角落处座位的名叫朱子恩的白净男生。 “以太等级应该是四人里面的最低，但是刚才唐红柠瞬败张力的时候，全车厢的人只有他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就好像他早已知晓结局。” 第102章 《老人与海》 叱—— “魔道学院终点站即将到达。” 虚拟屏幕播报着到站信息，雪白列车外的像素点逐渐变得清晰，凝聚出一幕幕翠绿色的林间野貌。 周科看见了参天拔起的杉松，足有二十多米高。 三两只抱着松果的栗毛小松鼠蹲坐在枝头，亮黑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列车这座庞然巨物的缓停。 松树底的灌木丛生长得茂盛茁壮，隐有与高林争辉之采。 这些原始自然的景物无一不在说明他们如今所处的方位远离浮华喧嚣的城市，再无人间烟火气。 “倒不失为一个抛尸的好地点。”身为童话作家的周科心思敏捷，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许多，“怪不得学院内部要设有商场，敢情是外出一趟都堪比西天取经。” “终点站已到，请新生们有序下车。” 单侧闸门开启，急不可耐想要见识魔道学院的新生匆匆下车。 周科没有兴趣跟别人挤来挤去，慢悠悠走在最后面。 不过当他下车，也难免被眼前的人造建筑给震撼得眉毛轻挑。 车站的出站口没有设置任何安检关卡，车门外便是一条连接着楼梯的宽阔到足以百人并行的白砖大道。 大道尽头是两扇黑铁之门，表面熔刻出直立如剑的君子兰和栩栩如生的梅花，寓意“坚强的生长”。 黑铁之门工艺精巧，单一黑色却不显单调，反而拥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风采。 硬要说有什么缺陷的话，应该就是两扇铁门交汇处的顶端，那里有一个类似于校徽的圆形图案。 圆形图案既没有画着灵花，也没有写着“魔道学院”的名号。 上边精细雕琢出来的是一张人脸，一张胡须拉碴，头发凌乱到像刺猬般扎起的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脸。 中年大叔除了笑脸外，还竖着一个大拇指印在图案上。 与黑铁之门相互衬托，要多违和有多违和，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暂且跨过大叔的脸和铁门，周科目光往更内眺望。 魔道学院的规模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起码从他所站的俯视角度望去，没有办法将学院的十分之一收入眼底。 但这惊鸿一瞥间，他已是看见诸如哥特式尖塔、佛香庙宇、四合院、古典教堂以及现代高楼在内的繁多建筑，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建筑设计师看到这肯定要疯总之先记下来当素材吧。” 周科眨了眨眼睛，像是拍照一样将魔导学院的第一印象存储在脑子里。 伴随着逐步向学院大门走近，他又发现了新的端倪。 他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全身的细胞从未有过如此活跃，“以太浓度挺高啊，大约有魔导师考试的考场的三十倍。” 稍慢上几秒，也有新生觉察到以太浓度的变化，欢喜高呼起来。 “这一定是西方的炼金术《凝华与升华》，提炼出来的以太是纯粹完美的！”有人断言。 “说什么屁话呢？这分明是我们东方《周易》的太极聚气阵！不然哪有那么好的效果。”有人反驳。 “就不能两者皆有吗”有人客观。 “哦，原来是中美合拍啊。”周科旁听一番，默默颔首。 跟在后边的唐红柠听得满头黑线：“你这老梗至少是五年前的了吧？” 她自下车以来就一直处于闷闷不乐的状态。 什么原因？ 那当然是周先生所害。 本来高高兴兴的学院报到，高高兴兴的跟闺蜜聊天，只因坐在周科对面，便被祸水牵引。 遭到一个陌生油腻男搭讪就算了，最多回去洗洗眼睛。 关键是她没忍住使用暴力，闹到最后下车时，车厢里的新生看过来的眼神都隐隐透着畏惧。 不过唐红柠仍不是最惨的。 “这是哪儿？我是到天堂了吗？”张力被两个同伴拽着胳膊抬出，脑袋一晃一晃的，至今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朱子恩跟在三人后面，表现得毫不起眼，镜片底下的眼睛透出兴奋的光。 周科对其特意留了个心眼，时刻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欲孽加持的感知力下，对方似乎未有察觉。 “真奇怪，除了格外低调之外，他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单纯的想要隐藏实力嘛” 略一沉吟，周科直接甩手不管，“算了，我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就算他是劫持学院的恐怖分子，也有学院人员处理，与我无关。” 周科将问题抛诸脑后，向大门走去，却迎来了新的问题。 “慢着。” 身形魁梧的高大阴影挡立在众人面前，平稳又处处发散出野性的声音震慑人心。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黑红色的拳击手披肩，粗壮的手臂和正中的胸肌与腹肌展露无遗。 男人脸上有着许多或新或旧的疤痕，拳头指骨老茧纵横。 然而从稚气未脱的外貌来判断，对方应该跟他们一样，只是新生里的其中一位。 “我叫谢锋。”男人环视一圈，说道，“你们就不用告诉我名字了，我只对强者的名字感兴趣。” 他大致确认完所有人后，眼神忽的凛冽起来：“你们谁是强者？” 在场的都是天才，面对此番叫阵，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能来到魔道学院的大家，都是强者！”有人跳出来喊道。 “哦？我看未必。”谢峰冷冷一笑，扬起拳头，“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教训了不少自以为是的‘强者"。” 众人姗姗发现，那饱经磨练的拳头上布满了斑驳的干涸血迹。 “瞧，这才是约战的教科书版本。”周科转头朝向张力的位置说道，也不管对方是否听见。 “他这样肆意妄为，学院没有人管吗？”唐红柠疑惑道。 “当然不会。”认真浏览过学院官网的周科指着黑铁之门，肯定回复：“看到那两种花的图案没，寓意我们要在学院里‘茁壮、顽强地生长下去"。” 若是肤浅地认为魔道学院会比整天忙着攻略【门】的公会轻松、安全许多，那就是白日做梦。 魔道学院实行的是英才教育，为了培育学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期间发生少量的牺牲。 第103章 《老子的海》 “怎么？没有一个有种的吗？” 拜谢锋的狂妄所赐，和和气气的氛围愈演愈烈，渐有剑拔弩张，风雨欲来之势。 微尘拂过洁白砖石，一位面色和善的白衫少年笑脸盈盈地走出，“呵呵，小生不才，先来打个头阵吧。” “我叫夏桑松。”白衫少年拱手说道。 与夏桑松同行而来的新生们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伤疤男要倒霉了，夏桑松可是九江省的榜首。” “是啊，就连【毕月乌之门】的最终boss也被他击败，同个考场的考生根本不是对手。” “活该，谁让他那么嚣张！” 耳畔传来阵阵夸耀的声音令夏桑松笑颜添悦，他乐于享受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但当他瞥见谢锋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态时，心头莫名一拧。 他低头观察到谢锋的拳茧，心想：能有气魄说出那些话，这家伙应该不简单 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夏桑松倒没有临阵推脱。 他暗暗打起精神，试探道： “我想我需要重新申明一下，我叫夏桑松，目前烛芯·七段，请多指教。” 谢锋闻言已是急不可耐，紧握双拳就往夏桑松的方向迈步走去。 他边走，边狂气地哼声着，“没有指教，只有尖叫和惨叫。尖叫是给我的，哇！好酷哦。惨叫是给你的，哇！好糗哦。” “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了些吧？”夏桑松见对方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有些恼怒。 他当即唤出真理——《断头王后》。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吟唱间，以太由虚转实，于夏桑松身前凝聚出一个三米高的巨型娃娃玩偶。 玩偶是一个仿人形的女娃，穿着奢华蓬松的公主裙，主体为粉白色调。 眼睛、鼻子、嘴巴是针线缝制，显得灵动俏皮。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其头顶的王冠，比之两个脑袋加起来还要鼓大。远远望去，就像是顶着一个甜美的大蛋糕。 “居然是这个真理啊” 化身吃瓜群众的周科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摩着娃娃玩偶。 他看得出来，这玩意儿并不是真理的造物，而是夏桑松的真理本身。 “你好像知道什么，快跟我说说？”唐红柠满脸好奇地凑近过来。 一有八卦听，她总是少不了的。 她的气度亦是相当阔大，哪怕前不久才被周科坑了一次，她也是一点儿没长记性。 “《断头王后》，即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曾经是某个以白旗作为国旗的国家的王后。” 周科无所谓地讲解起来，顺带玩了一个夹杂侮辱性质的梗。 说话时，周先生还将两手微举，标准地行了个“法国军礼”。 “怎么说呢？”他略略沉吟，念道： “某种意义上，她也称得上是一位天才，花钱上的天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亏空国家财库，也是少有的被人民推上断头台的王后，落得个摸不着头脑的下场。” “你这话说得才让我摸不着头脑。”唐红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两人闲扯间，谢锋与夏桑松的交锋已然开始。 “去吧，玛丽。”夏桑松温声轻喝。 一柄像是拆卸出来的长方形的铡刀从《断头王后》的掌心处延伸而出，弑杀生灵的寒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手持与人同高的大型铡刀，《断头王后》扭着僵硬的步伐，直迎谢锋。 玩偶躯体看似由柔软的棉花构成，实则踏出的每一步都会激起厚重的尘埃。 有时候，可爱的外表未必意味着好对付。 看着《断头王后》一步一步地接近谢锋，而谢锋却迟迟没有唤出真理，夏桑松觉得已有七成胜算，“哼，空口大话，黔驴技穷。” 许多人都意识不到，藏匿在巨大玩偶的威慑力背后，他的真理特性才是最为危险的。 《断头王后》每一次没有命中的攻击，都会累计到下一次攻击，一次再一次，无穷无尽，直到攻击命中为止。 简而概之，即是随着对手的闪躲，《断头王后》的攻击力会无限叠加。 可若是不躲夏桑松望向锋锐无比的铡刀，恐怕第一击就能要了小命。 “来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狼狈逃窜的？” 大失所望的是，谢锋没有采取夏桑松所期望的躲闪。 他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视巨大玩偶于无物，依旧是沿着无比笔直的直线迈步走来。 头顶正上方，铡刀的阴影近乎快要将他的健硕身形全部遮蔽。 “你疯了吗？！”夏桑松一时有些慌张，不知道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 应战归应战，他可不想入学报到第一天就闹出人命，连忙操纵《断头王后》转向往肩膀位置砍落。 只是他的这番担心，显然是自作多情。 咕噜—— 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能够轻而易举将肌肉和骨骼一分两断的铡刀被遏制住了。 没有血花飞溅，没有骨肉分离，没有惨叫痛呼。 谢锋肩膀处翻涌出流线型的浪花，碧蓝荡漾，充盈着勃发的生机。 而偏偏就是如此细弱的东西，把坚硬锐利的铡刀拒之外侧。 “不可能”夏桑松当然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命令《断头王后》连续发动攻击。 铡刀起起落落，挥斩出的尽是水流滚动的细响。 攻击每每快要接触到谢锋的身体，涓涓清水就像是一面有意识的护罩在体表流转，守护在外。 “哼，就这？”谢锋蔑视地瞥了一眼不知道多少次砍动的铡刀，“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他举起单手，五指握拳，震声摆动腰部——“冲拳！” 这一回，碧蓝的海水于拳骨间汇成暗流，激发出来的是犹如海啸的浩瀚不息。 简单朴素的拳头砸在玩偶腹部，体型庞大的后者顷刻间遭受到不亚于列车冲撞的动能。 轰然一声倒飞出去，直直弹飞到学院围墙，砖瓦倒塌大片。 第104章 没有面包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仅仅用了普普通通的一拳” 围观群众无不瞠目结舌，被寄予厚望的夏桑松几乎是一个回来下来，便遭受重挫。 在魔导师考试里，《断头王后》面对二十之数的怪人围攻，亦没有暴露出此等狼狈的疲态。 谢锋的拳力看得众人心惊胆寒，更有心思细微者发现这一拳根本没有裹挟多少以太。 这一拳，是切切实实的肉体力量！ “玛丽！！！” 夏桑松瞳孔瞬间扩张到最大，心痛的情绪溢于言表，那份真情实感就好似亲眼目睹到长相厮守的爱人受伤。 饶是先前攻击没有奏效，他也没有如此剧烈的表情变化。 他的双颊咬得鼓起，以太随着心情躁动，“混账，你居然敢对我的玛丽动粗！绝对饶不了你！！” 夏桑松张开掌心，对准《断头王后》，满怀爱意地呼唤着：“第一论点·穷奢极欲的百合王冠。” 以太大量被消耗，掩埋在墙石之下的《断头王后》急速膨胀，如同充满的气球，体型由三米转为六米。 华美的王冠如百合花向外绽放，鲜红的糖浆向外渗透，针线钩织的双瞳染得赤红。 『没有面包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呢？』空灵动人的女声唱起。 甜美的声音触动人心，勾起的却是人们无端的愤懑与敌意。 “呼”夏桑松放下手掌，脸色发白地喘着粗气，他至今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施展【第一论点】。 留意着剩余三成的以太量，他看向谢锋，“好了，现在你该如何对敌呢？” 谢锋仰视着体型与压迫感翻倍的《断头王后》，伤疤满布的脸庞反而扯出一抹兴奋的狞笑。 “来啊，打我！希望你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唰！ 铡刀应声斩落，谢锋的身形与同样变得庞大的刀身比起来，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死肉。 此招的威力已经清晰说明，《断头王后》并不是只有视觉上变大，力量也是跟着发生增幅。 然而，谢锋仍是挡下了。 他扫动开来的拳臂激荡出龙卷形状的海浪，只是稍微碰触到，铡刀立马被弹开。 《断头王后》没有放弃，一次攻击徒劳无功，便紧接着发动下一次攻击。 “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空灵的女声从娃娃玩偶体内传出，诚恳又真挚，手里的夺命刀刃却是一刻未停，看不出丝毫怜悯和动情。 唰唰唰—— 铡刀一下一下地挥动，一下一下被阻遏、被推走，仿佛是在与大自然的海浪对抗。 刀光残影间，谢锋依旧是毫发无损地屹立原地，坚毅得不可思议。 “你的真理太过软弱？” 准备结束战斗的他刚想张嘴嘲讽，横斩而来的铡刀击打在胸膛，竟使得他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这破布偶的力气变大了？”谢锋疑惑地拍打了一下大腿，“不对，是我的力气在变小？” 在《断头王后》连番不断的频繁进攻下，他的体力在慢慢流失。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饿了几天几夜没有进食过一样。 谢锋能够感觉到腹部的胃酸在上涌，饥肠辘辘地向他渴求着营养。 如果说《断头王后》先前的特性是将“敌人没有受到攻击”视作一种免费的馈赠，以此来叠加“累计的攻击”这一个无形的高昂价格。 是一种厚积薄发，争取一招定胜负的瞬杀战术。 那么如今的第一论点——【穷奢极欲的百合王冠】。 便是此消彼长，削敌意志的鏖灭战术。 论点映射着当初那个年代，受玛丽·安托瓦内特奢侈挥霍下的国民饥寒交迫的生活状况。 受到《断头王后》的攻击，体能会被大幅削减，长时间持续下去，甚至会造成活活饿死的效果。 这个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断头王后》惧怕防御力高超的敌人的弱点。 见谢锋有所察觉，夏桑松不介意说道：“我奉劝你一句，别想着爆发以太来填补体力的空缺。 你调动的以太量越多，玛丽一次攻击削减的体能就越多。” “”谢锋沉默着承受着斩击，没有回应。 于外人的视角看来，好似是《断头王后》的动作变快了许多，铡刀无休不止，快到谢锋根本来不及反抗。 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觉，只是谢锋的速度变慢，导致参照物看上去变快了。 “两个人都好强”唐红柠心情忐忑地念道。 她先前对于魔道学院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 甚至由于近期的刻苦修行，实力飞速提升，导致稍稍产生了一点小骄傲。 认为即便是进入学院，亦能稳坐上游。 但是现在，唐红柠终于有了些许明悟。 单单拿眼前比拼的两人来说，她就没有信心绝对胜过。 特别是夏桑松，那个看上去显得笨重的娃娃玩偶，其实力量与速度并存。 一旦被纠缠住，几乎不可能摆脱。 并且真理不存在生物肉体的弱点，哪怕是将之轰杀至渣，只要真理使用者的以太仍有盈余，娃娃玩偶就可以无限次复活。 “应该是胜负已分了吧？”唐红柠注视着只能被动防守的谢锋，很明显这一方陷入窘境。 “对啊，胜负已分了。”周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他的那双死鱼眼看向的也是谢锋的方位，只是眼神里夹杂的情绪不同。 “这家伙的真理怪吓人的” 周科尚且不清楚谢锋真理的详情，但这不妨碍他探究到对方的底蕴。 与水有关的真理，他很久之前遇到过一个，是《五行学说·水篇》。 而同为流水，两者可谓是天壤之别。 《五行学说·水篇》形容起来是柔软和变化，是一捧清澈干净的可以直接饮用的纯净水。 能够跟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得温和，又或者变得具有攻击性。 谢锋的真理不一样。 从来没有体现出流水的柔软，时刻迸溅出来的是足以将磐石击碎的惊涛骇浪。 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海啸吧。 第105章 受伤的地方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不够。” 铿锵有力的男声冲破铡刀击打水流的杂音。 “你说什么？”夏桑松看向身形显得无比渺小的谢锋，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够，根本不够，果然不够” 谢锋仿佛没有听到反问，一直处在被动局面的他缓缓将腰背挺直，不断倒退的脚步逐渐刹停。 “你的刀子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太钝了。” 说罢，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将覆盖全身的以太收回，窜动的流水同时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主动解除了防御，将肉身赤裸裸地暴露在尖刀之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夏桑松完全来不及命令《断头王后》停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铡刀斩落。 尔后刀刃切入皮肤，止于筋肉。 谢锋就这么站在那里，屹立得如同一座高耸山峰，岿然不动。 闪动着锐芒的铡刀停在他的肩膀，刀身微微颤抖着，娃娃玩偶仿佛在穷尽全身的力气。 可是平日里连粗壮的树干亦能横刀截断的刀刃，此时此刻却全然不听指挥，懈怠地僵停在皮肉夹缝，半寸难进。 谢锋侧头瞥了一眼铡刀造成的伤口，细不可察的血液从中流淌出，出血量基本等同于拿刀片轻轻划过一下。 对于此等伤势，他还是一脸不太满意的表情，双手抱拳扭动着，说道： “你的回合结束了，接下来该到我了。” “不好，玛丽快逃！”夏桑松反应极快地喊道。 不过反应再快也没有用，《断头王后》在第一时间尝试拔出铡刀，铡刀却像是嵌入钢筋岩石，无法往下，亦无法往上。 那是谢锋提前用肌肉夹住了刀刃。 趁着对手受困，他挥舞另一只拳头，蓄力向前轰击。 “吃我一招——冲拳！” 嘣！！！ 又是一招朴实无华的直拳，又是一招以太稀薄的直拳，又是一招直来直往的直拳。 谢锋的拳头，纠扎着肌肉，挥霍出热汗，撕裂开风声，向所有观众诠释着至纯至粹的力量之美。 这一拳，击打的位置比起上一次更低，仅是碰触到《断头王后》的腿部。 但是以腿部为中心，破坏力化作圆形飞速扩散，将整体在一秒钟内如同橡皮擦抹过铅笔字一般破灭。 噗通。 夏桑松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 真理被摧毁，以太被清空，他的精力已到达极限。 临近昏迷前，他强留一口气，不甘心地恨声道：“怎么会这么硬？” “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谢锋张狂地高举双臂，就像是一位夺得冠军，迎接着掌声和欢呼的拳击选手。 他傲然着，他兴奋着，为再一次击败对手的胜利而激昂，为自身的成长而激昂：“叫做” 『我们总会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谢锋周身卷起湍急的水流，倒竖出三角形的尖牙，宛若是一张白鲨大口将其笼罩着。 『斗争冠军』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所著——《老人与海》，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真理。 《老人与海》发动时，谢锋可以操纵巨浪为他所用。 但是期间，他遭到任何攻击和负面效果，影响都会呈倍数增大。 被攻击时，哪怕是有浪涛抵挡，本体还是会承受双倍乃至更多的攻击所造成的疼痛。 被《断头王后》削减体能时，削减的幅度会变得比寻常效果要大得多。 而与这一副作用相对应，每一次的“副作用”都会永久强化他的肉体，并且产生同种类型的抗性。 所以，惊呆一众眼球的最开始，恰恰是谢锋最弱的时候。 解除真理之后，他才真正恢复到本身该有的强悍。 “弱者就是弱者，即使是第一个跳出来，也改变不了事实。” 谢锋见夏桑松彻底昏死过去，鼻子哼出无趣的一声，转而看向围观群众。 “下一个，是谁？” 满场寂静，前不久还傲气昂然的新生们，现在却无人敢与谢锋对视。 没办法，连九江省的榜首，有着如此棘手的真理的夏桑松都不是对手，他们有什么本事凑热闹。 “一个个都没有胆吗？事先说好，在出现真正的强者之前，我是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踏入大门的。” 谢锋跨前一步，如一座石山挡住了学院大门。 有几名新生被惊得后退数步，生怕谢锋冲上来就是开天裂地的一拳。 “欺人太甚！他跟我们一样只是学生，有什么资格拦路？” 谢锋的嚣张与霸道已经点燃了众人的怒火，不少学生开始密谋拉拢，准备来个以多欺少的围攻。 谢锋显然注意到此事，但他毫不在意地朗声说： “想一起上就一起上吧，绵羊成群总归是能对猛兽造成一点麻烦的！但是领头的那几只可就惨了！” 他这话一出，密谋围攻的人反而陷入迟疑。 是啊，谁都不想当领头羊、出头鸟。 谢锋拳头的威力大家看在眼里，怕在心底。 “呸，一帮懦夫。” 过了一会儿，见迟迟无人应战，等得不耐烦的谢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断头王后》的第一论点终究是有些作用的。 起码他现在因为过度饥饿出现了胃出血的症状。 “既然没人主动，那我就自己来。” 不愿就此离开，喜好搏斗的谢锋环顾人群，开始挑选心仪的对手。 他左看看，右瞧瞧。 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位气质颓废，黑眼圈稍显浓重的死鱼眼少年身上。 为什么会选他呢？ 因为其他人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就这货捏着一把瓜子在嗑。 神似看戏没有看过瘾，还会吆喝一嗓子煽风点火的看客。 谢锋顿时起了兴致，径直走到那人面前，大声问道：“你是强者吗？” 突然被问话的周科放下快要拿到嘴边的瓜子，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地回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当之无愧的弱者。” 他内心则是暗道：唉，就算我极力隐藏，也掩盖不住我那股威震八方，浑然天成，一看就能写出畅销童话的王霸之气嘛？ 第106章 巨人 “你是弱者？”谢锋看着眼前一脸淡定地嗑着瓜子的周科，有些狐疑。 “那你的真理是什么？”他问道。 通过真理来判断一个人的强弱是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 周科似乎早就料到此言，想都不想就答道：“张力，你听说过嘛？” “张力？液体的表面张力？由托马斯·杨最早发现和研究的《论表面张力》？” 谢锋看上去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塞满着“干架”的莽夫，没想到还有着一定的学识。 “你骗我，这个真理明明不弱。”他咔咔捏动着拳头，倒映出周科的眼神里充斥着兴奋。 面对广泛作用于液体的《论表面张力》，与水有关的《老人与海》可能还会被克制。 不过争斗越是困难，对手越是强大，谢锋就越是心花怒放他爱死这种扬起船帆与暴风巨浪角逐的感觉了！ 那会让他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活。 “不是，张力是我同学。” 然而，满心期待着的谢锋被周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弄熄了火。 “谁教你说话大喘气的？”谢锋不爽地撇撇嘴，“而且我是在问你的真理，你扯你同学干嘛？” “哦，我同学有自信单挑百越省榜首，我觉得他是强者。”周科伸手指向张力的方位。 周先生说得言之凿凿，仿佛并无半句谎言事实上，确实没有谎言。 他是有一番助人为乐的善心在里面的。 你们看，张力想要踩在别人头上出名，谢锋想要被别人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简直天生绝配。 “敢挑战百越省的榜首？”谢锋眼前一亮，也不再去管周科的身份，转身朝张力大步走去。 被放任的周科继续看戏，小声煽风着：“打起来，打起来。” 旁边的唐红柠看得满头黑线：这家伙居然用两三句话就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而另一边，迷迷糊糊的张力被同伴使劲拍醒。 “我们这是在哪儿？”张力茫然地看着脸上写着恐惧的同伴。 “张、张、张哥，他朝我们来了！”墨镜男手指都不敢指，低着头打眼色。 “谁？”始终处在昏迷的张力仍是不知情。 “那个男的刚刚击败了九江省的榜首，现在冲你过来了，张哥！”红发男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什么？！”张力闻言打了一个哆嗦，霎时精神了不少。 他惊恐万分地抬起头，看向正前方。 一个身材高大，古铜色肌肉线条犹如蟒蛇扭动的男人正在走来。 每每踏出一步，震有春雷绽响。 “你是强者吗？”谢锋口鼻呼出滚烫的热气，疤痕满布的脸庞恶煞凶神。 “我是吗？”张力注意到其余人聚焦过来的目光，拉不下面子。 “是就行！” 谢锋不管那么多，龙卷状的水流缠绕在臂膀，出拳直打，半点儿都不含糊。 此拳威势狰狞，有覆海断浪之能。 张力匆忙交叉双臂挡住面门，发动真理，希望能够输得没那么凄惨。 然而就在谢锋的拳头靠近到一定范围后，那些狂躁的海水居然开始飞速地消散！ “哈，我的水被蒸发了？”谢锋最先察觉到不对，从拳骨为起始点，逐步向手臂延伸，水流正在一点点蒸发。 “这家伙名字叫张力，真理也是张力？” 命运恰恰就是如此奇妙，张力的真理正是《论表面张力》。 无论是海水、乳汁、石油所有的液体都具有内聚性和吸附性，两者皆是分子引力的表现形式。 表面张力则是由分子间的内部分子吸引力所产生的一种拉力，负责维系液体的表面受力均衡。 简而概之，液体之所以是液体，是因为表面张力的存在。 如果表面张力消失，那么液体就不再是液体，而是会全面转化为气态。 通常来说，张力惯用利器，先是割破敌人的皮肤，让其流血。 然后再以真理渗透，将敌人的血液蒸发成气态，致使大量失血死亡。 如今他下意识使用真理保护自己，误打误撞地消除了谢锋的真理。 但这并不幸运。 谢锋的真理持续时间内，完全是一个负面的状态，连发力都会受到减弱。 限制突然被解开，他的力量反倒变大了。 他来不及收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拳头横冲直撞。 “这一拳下去，他会死的”谢锋看着缩颈抱头，完全是一副外行人姿态的张力，心里想到。 “算了，弱者活该。” 谢锋闭上眼睛，冷冷等待着头骨碎裂，脑浆清洗手臂的滑腻触感。 他不会特意针对弱者，但也不会对弱者施予怜悯。 或许有人说他残暴野蛮、冷血无情，可这就是他一以贯之的生存守则从六岁开始，他就这么一路在八角笼里活过来的。 呼——！ 忽有一道劲风扑打，将谢锋从旧时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什么东西？”他猛然发现，自己收不回来的拳头被看不见的透明东西打歪了轨迹。 胳膊肘硬生生偏出快有六十度角，拳峰擦着瑟瑟发抖的张力耳边掠过，凌冽的烈风将后者的耳轮刮出了血痕。 “啊！好痛！！”张力被刺痛吓得瘫软在地。 谢锋没有去管张力，他回头扫视人群，目光极力找寻：“是谁？” “到底是谁出手？”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有实力，却要躲躲藏藏，你是属老鼠的吗！” 谢锋见那人不肯出现，脾气一下子火爆起来，刚想把人抓来一个个验明。 他踏出第一步，眼前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不，不是消失了。 是变远了。 从他的视角里，脚下的砖路一下子延长了许多倍。 “不，不是变远了。”谢锋抬起头眺望，望见了比泰山还要高耸的人群，“是变大了。” “不，是你变小了。”一道语气严肃的人声从谢锋身后的极高处传来。 接着，他就感觉到身体被巨人抓握，被当做玩具一般被手掌提了起来。 “我说门口怎么那么吵，原来又是你在闹事。”鲸目一手抓着谢锋，一手捋动发丝，颇为生气地念道。 第107章 舍友一号 “那应该是学院的老师吧？” “居然一下子就摆平了谢锋，好厉害” 鲸目的出场就像是给学生们的一剂定心丸。 无法无天的谢锋眨眼间被拿捏，鲸目的形象简直比巨人还要高大伟岸。 “活力满满是好事，但是你闹腾过头了。” 鲸目指了指倒塌的围墙，随后拿出随身携带的透明色的装昆虫用的亚克力盒子，将谢锋丢了进去。 昆虫盒对于被缩小的谢锋来说，实在太深太滑，完全不可能爬得出去。 “喂，老东西，你想弄死我吗！”见盖子快要合拢，谢锋敲打着亚克力盒，喊道。 鲸目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拇指很快将盖子摁合，“安心，盒子有呼吸孔，死不了的。” 关押完刺头学生，他收起昆虫盒，抬头看向今日报到的新生。 鲸目的视线略略扫过，当经过周科时，他稳重的气质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松动。 “好久不见，鲸目老师。”周科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 “最好永久不见。”鲸目一脸不熟地说道。 他取出今日的新生报到名单，看到赫然在列的周科，也不好抗拒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唉，早点办完早点下班。”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站到一起，我会告诉你们宿舍的门牌号和开锁密码。 到达宿舍后，整理行李，处理自己的事就好。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暂时不会有课程。” 众多新生闻言面面相觑就这么轻松？没有严酷的训练吗？ 他们本以为开学之后马上就会迎来氛围紧张的学习，以至于在家中勤加修行，早早做好了准备。 鲸目似是没有看到新生疑惑的眼神，继续说明： “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熟悉一下学院环境，但是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注意一下特别标注的警示牌。” 接下来，他更是嘴不带停地开始点名。 周科看得出来，鲸目是真的很想快点下班。 “哈”喜好找茬的主角被收服，再也没有好戏看的周科只能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顺带观察了一下宿舍的分配。 人员分配应该是随机的，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一人、两人、三人都有他在官网上看过，宿舍都是四人间。 所以这部分人的舍友或是之前报到了，又或是明、后天报到。 “d404，周科，朱子恩。” “嗯？”这时，周科看见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影向他这边走来，饶有深意地笑了笑。 “呃，那个，你好。” 先前跟张力一伙，性格有些懦弱的白净男生保持着一定距离挥动着手掌。 “很高兴认识你。”朱子恩略显怕生地说道。 周科对这个表现很满意，像是看到新玩具一般愉悦地笑着： “有多高兴？笑一个给我看看。” “呃这么多？”朱子恩不明意义，但还是听话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也没多高兴嘛。”周科玩味道。 “不想几天都睡不着觉的话，你最好少跟他说话。”鲸目先是提醒了一下朱子恩，又对周科说道： “刚一报到，就在老师面前欺负舍友，你也想被我关到盒子里吗？” 好不容易抓到周科的一个把柄，他自然得上上嘴脸。 周科只能摊手作罢。 不过他也不是无缘无故调侃朱子恩。 就在谢锋拳头快要击中张力的时候，人群里唯有朱子恩一人爆发出强烈的以太波动。 那一拳打偏的原因，百分百跟朱子恩脱不开关系，所以他才对其来了些兴趣。 “应该是操纵空气或者水蒸气的真理吧”周科心想。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如果路程太远，路上还有全智能的观光车接送。” 或许是有周科在，鲸目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说完便调头离开了。 可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就在鲸目前脚走上一辆观光车的同时，周科和朱子恩后脚跟上了车。 “唉，你生肖属蚊子吗？追着我不放。”鲸目扶住额头，尽量不想去跟人对视。 “不，我是苍蝇。” “意思是骂我是屎对吗？” 周科坐到鲸目隔壁的座位，两人之间横着一条过道，就这么隔空对话。 朱子恩作为一个相较正常的人类，不太能理解两人聊天为什么不坐一块。 他迅速且安静地入座后排，双手摆放在膝盖上。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后，鲸目仿佛记起了什么，主动搭话道：“你对谢锋的第一印象如何？在这一届的新生里，他是校长颇为器重的一位。” 这句话还有后半段没说，那就是周科也是其中之一。 “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像人。”周科半褒半贬地回道。 如果非要偏向一侧的话，那他确实觉得谢锋挺好的。 性格耿直简单，目标明确且不加掩饰，利用得当就是一枚强而有力的好棋子。 鲸目拿出昆虫盒，被困在里面的谢锋仍在顽强地敲打着透明墙壁，一点儿都不服输。 “他出身云真省，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从小在地下黑拳场长大，靠打拳维生。因此好勇斗狠，法制观念淡薄。” 身世可怜归可怜，但鲸目也是不惯着他，用力摇晃了一下盒子，里面霎时天旋地转。 “那、那学院为什么要招这么危险的人进来呢？”朱子恩忍不住问了一句。 “只要有实力，狗都能进。”周科眯着眼睛，一语成谶。 “话糙理不糙，谢锋虽然没有团队意识，也不怎么擅长动脑筋。” 鲸目毫不介意地点点头，“但是遇到需要单打独斗的【门】，他发挥出来的作用可不小。” 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否认。 行驶出一段不远的路程后，鲸目抬起手臂，由人工智能运转的观光车适时停了下来。 鲸目就此带着谢锋下车，沿着一条偏僻的鹅卵石小路远去。 周科远远眺望，小路的尽头伫立着一栋通体黑曜，无数荆棘向外突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堡。 光是隔着一段距离，他就出现某种恶心感，以太都显得萎靡不振。 往右边看，古堡旁边的警示牌用黑红色的字体写着——【戒律所】。 第108章 舍友二号 鲸目走后，蓝白相间的观光车载着仅剩的两人朝着d404宿舍的方向行进。 一路上经过，所见所闻的各类奇形怪状的建筑不在少数。 大约十分钟，他们到达了宿舍楼。 宿舍楼是正常的瓷砖白墙，层层隔断，分出走廊和阳台。 周科学着鲸目，朝车顶的摄像头举起手掌，车辆即刻刹停。 等到他和朱子恩下车，观光车又一声不响地调头离开，效率极高。 “果然，没有一个学校会把学生当人看。”周科捻着下巴，初见便毫不留情地数落起这座略显老旧的小楼。 其实宿舍楼的条件只能说是一般，算是不好不坏，并没有差到刘禹锡连夜删除《陋室铭》的程度。 但是与那些或气势恢宏或精妙绝伦的迥异建筑座落到一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按理来说，魔道学院财大气粗，又是百货大楼，又是观光车接送，不应该在住宿方面对学生那么抠门。 因此，周先生料定其中必有猫腻。 “没有猫腻的话，那油水肯定流进学院高层的腰包里了。”周科认真点头。 “嘘！周同学，你小点声。” 朱子恩被周科的语出惊人吓了一跳，连忙环顾周围，见没有被校领导撞见，才松出一口气。 他默默侧退一步，尽量与周科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朱子恩的入学体验称不上美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没事找事。 先是列车上的张力的找茬挑衅，再是谢锋的拦门堵人，现在又跳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科。 不严格来说，这三件事都跟周科有关。 要不是周科将谢锋祸水东引，他也没必要出手替张力解围。 幸好鲸目老师及时出现救场。 不然他平静祥和的大学生活梦就得在踏入校门之前，先一步破碎成泡沫。 “被听到就听到呗，到时候我会用我亲笔所写的童话故事来教化他的。” 只一眼就看穿了朱子恩在想些什么，周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呵呵，呵呵。”朱子恩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保持一种既不亲近，也不得罪的态度。 他是比较听得进去劝的，鲸目的忠告铭记于心。 他们很快乘坐电梯去到四楼，寻找门牌号为d404的房间。 期间，兴致大发的周先生已经跟朱子恩同学攀谈密切，简直是到了无话不谈，知心好友的好感度。 还约定未来一定会以朱子恩为主角，撰写一篇《朱子恩强娶罗密欧》的脍炙人口的短篇童话。 当然这些全都是周先生单方面认为的。 朱子恩全程的回应就只有“呵呵”和“你开心就好”。 找到d404，朱子恩趁着周科仍在长篇大论的时候，赶紧按动密码锁。 满心希望进到宿舍之后，自己的这位神经舍友能够消停消停。 可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糟糕的舍友，不止周科一人。 咔嚓—— 门扉堪堪开出一道缝隙，浓郁不散的酒气迎面熏来。 朱子恩没注意，大口呼吸了一下，连连咳嗽。 “咳咳咳，怎么回事？为什么宿舍会有酒味？” “嗯是贵城的白酒。”周科淡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朱子恩有些吃惊，闻味识酒这种事他只在电视上看过。 “很简单啊。”周科微微扬起嘴角，吊足了胃口后指向地面滚出门口的酒瓶，“我识字，那瓶子上写的。” “” 朱子恩缄口不言，伸手将宿舍门拉到最大，一方面是快点驱散酒气，一方面是为了看清里面的状况。 由于不是《名侦探柯南》的片场，所以房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命案。 里面只有一个躺在上铺的人，以及一地的酒瓶。 此处的“一地”不是什么抽象的、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具体写实的“一地”。 望眼所及，从门口到尽头的阳台和浴室，全部铺满了空掉的酒瓶子。 如同杂色的玻璃水晶打造的地毯，红的，白的，绿的在门外的光透进去之后，扑闪扑闪起来。 “嗝~，谁啊？” 似乎是推门的声音惊扰到床上的人，那人打着酒嗝，费劲弓起上半身。 那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身上穿着一件外黑内橙的兜帽外套，头顶一顶同色调的鸭舌帽。 穿着有一种嘻哈的风格，而人却长得朗眉星目，棱角分明。 有着一张堪比乃至超越娱乐圈小鲜肉的面庞，身上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气质。 不过现在，这些都被浓烈到呛鼻的酒味所覆盖。 “你是学生？”朱子恩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学生？哦！”醉酒少年听到这个词，酒醒了一些。 他想要下床，却忘记手里还捏着一个酒瓶不放，一时间没抓稳扶梯，踉跄着直接从上铺摔了下来。 噗通一震，又是啷啷当当的玻璃瓶碰撞声，大量瓶子像水流一样淌出门口。 这个发展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刚见面就行大礼，新舍友好热情啊。”周科玩味地俯视着摔了个脸着地的醉酒少年。 “呃，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校医室？虽然我可能不知道校医室在哪里。” 朱子恩是比较有良心的，想要过去查看，但地上都是酒瓶，他实在迈不开脚。 “嗝~，不碍事不碍事。” 由于魔导师的体质坚韧，这点高度连小伤都算不上，醉酒少年揉着发红的鼻子就坐了起来。 他一心想着招呼周科二人进来，开怀大笑地说： “终于来伴了，来，快进快进！‘蓬门今始为君开"这两天一个人喝酒可闷死我了。” 周科敏锐地注意到“两天”这个时间，低头扫视了一眼酒瓶的数量，吐槽道：“两天里你喝了有十箱，超过一百瓶了吧？” “唉，这不是‘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嘛。”醉酒少年叹了声酒气，“寂寞啊，心情不好，喝得少了点。” 第109章 白菜开会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间，醉酒少年又拿起酒瓶，往嘴里灌了好几口。 直至瓶内滴酒不剩，才遗憾倚倒在桌边，醉醺醺地看向周科和朱子恩：“对了，‘与君初相识"，我还没跟你们自我介绍一番呢？” “我姓我姓什么来着？诶，我又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哼哼停停，仰天晃地了好一会儿，动作娴熟地开出一瓶新酒，抿了一口道：“‘青山不识我姓字，我亦不识青山名"哈哈哈，算了，不重要！” “无名兄，好诗，好雅。” 面对此等不正常的酒鬼，周科倒是觉得别有一番乐趣，拍着手掌附和。 他还顺手牵了桌上的一瓶未开封的啤酒，自顾自地对饮起来。 “”看着愉快碰杯的两人，朱子恩已经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彻底绝望了。 这时，醉酒少年啪嗒一下搭过朱子恩的肩膀，乐呵呵地说：“朋友，我跟你说哦，学院的商场太赞了！它可以预支学分抵扣买酒，我的学分已经是个负数啦，哈哈哈哈。” 朱子恩闻言，完全不知道对方在笑些什么。 负数学分，不就得被退学了？ 这家伙刚报到两天就要退学了？都可以去刷新吉尼斯世界记录了吧？！如果真的有世界上最快被退学比赛的话！ “啊，居然这么便利，正好我身上的钱也用光了。”周科捻着下巴沉吟。 那架势，颇有一种时刻准备将学分刷爆的赶脚。 “喂，怎么连你也来啊？省状元的奖学金不应该有好几十万的吗？你买了什么鬼东西花完的？”朱子恩内心疯狂吐槽。 他心累啊，今天对他精神上的摧残要远超十八年叠加起来的苦日子。 就在朱子恩犹豫着是否要逃离这个宿舍，然后去找老师申请换宿的时候，肩膀上的手骤然发力，把他拖着带进了宿舍。 乒乒乓乓的玻璃瓶声被鞋子碰个不停，仿佛里面不是卧榻休息的地方，而是一个废品回收站。 “妈妈！”以为要被宰杀当做下酒菜，朱子恩差点就喊出声了。 然而周科和醉酒少年只是将他带到阳台。 “下雪了。” 周科摊出手掌，恰有一枚六角形的冰晶躺落在掌心，很快被体温融化，模糊形状，化成了一滴清凉的水。 这是他第一次看雪。 也是燕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糟糕，我怎么唱起来了。 周科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已经十一月份了啊” 距离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有多。 这段日子里，他道别了许多人和物，又新交了许多人和物。 时光荏苒，好像什么东西都在进行着他最为讨厌的无法被确定的变化 “不过偶尔的时候，这种变化也不错。”周科轻轻摸了摸小拇指指骨，“童心，出来看雪了。” “好美。”同为百越省出身，同样没有看过雪的朱子双眼痴迷。 下雪的时候，天色已是有些暗淡，云朵却仍旧洁白如新。 漫天的雪花就像是有人从白云上一点点地撕扯下来。 美景之下，周科看见醉酒少年难得放下手里的酒瓶，任由越下越大的雪花混入美酒。 少年忽而作诗吟道：“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 吟至半途，他皱着眉停顿良久，举瓶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倒灌咽喉，抬起头望向皑皑白云，剑眉得以舒展。 他醉醺醺地大笑起来，高声接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嗯？”周科的感知力察觉到醉酒少年的以太波动陡然攀升，似乎是瓶颈得到突破。 他前世对古诗词不太感冒，没什么记忆。 但是据今世的他所知，蓝星现存的诗词里面没有关于这一首的记载。 而现存的诗词是通过历代真理觉醒者或者魔法时代遗留的残章进行记录的。 也就是说，醉酒少年要么觉醒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真理，要么就是其已经突破了所有前人抵达的境界。 当然，也不能排除周科不小心遗忘记忆的可能性。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好好，那就各取一字，我以后的名字就叫天白了。” 醉酒少年借着酒香反复品味着诗的尾联，一琢一磨，把自己的名字给琢磨出来了。 “改名换姓是这么简单就能决定的事情吗”朱子恩大为不解。 “我觉得没问题，我给童话里的角色取名，也是上厕所抽纸的时候想出来的那个最合适。”周科表赞同意见。 “哈哈哈，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啊。”醉酒少年不，是天白热泪盈眶。 朱子恩对这沆瀣一气的两人也是无可奈何，婉拒天白递来的酒瓶。 他取出包里健康的矿泉水，以水代酒地饮了一口，站在两人中间，一起观赏今年的第一场雪。 谁都不会想到，此刻安安静静饮酒赏雪的三位少年郎，会在日后成为臭名昭著的『极恶四流氓』之中的三人 嘶等一下，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周先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问道：“宿舍不是四人间吗？还有一个舍友没报到吗？” “你说他啊，咕咚咕咚” 天白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酒水，“今天有个老师跟我说了，我们有一个留学生舍友，他路上遇了点意外，可能要晚些才能到。” 与此同时，燕城警察局。 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坐在椅子上，他长相奇特，不像是中州人，也不像是人。 头发如雪一般纯白，如干叶一般枯槁；眼睛如血一般鲜红，如尸体一般迷离。 看上去病弱得吓人，仿佛树上的一捧雪掉下来就能把他给砸死。 少年出神地坐着，他抬头往窗外看去，非常迟钝地说道：“下雪了。” “都下好一会儿了。”正对面的警察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 又是这样，每隔几秒钟，没问上几句话呢，少年就会酣然入睡，听他说话有那么困吗？ 第110章 群英荟萃 “警察先生，我是无辜的。” 病弱少年的声音细若蚊蝇，不仔细听甚至很难分辨有无在说话。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办案流程还是要遵守一下的。”谈起案情，警察无端地脸色一紧。 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夹了一丝惧怕。 “先说说你被连环碎尸案凶手绑架的全过程。” 警察说话间，穿戴好白手套，从证物袋里取出一个血迹斑驳的手机。 “绑架？我被绑架了吗？”病弱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男孩的反射神经迟钝过头了吧，连自己被绑架了都不知道吗？ 警察有些无奈地说：“嗯，你就说你与死者相遇的过程。” “好。”病弱少年点头，“我当时从机场出来，说要去学院报到，那位好心的司机先生很热情，非要载我。” “上车之后” 病弱少年说到此处，又睡着了过去，还是警察将他喊醒，接着说： “因为我白天通常是比较困的，所以上车就睡着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仓库，而且司机先生死掉了。” 病弱少年讲述死亡时，语气和神态无一丝一毫变化。 仿佛这是一项与吃饭洗澡睡觉没有差别的，再正常不过的生命活动。 比起犯下连环碎尸案，以杀人取乐的杀人魔，其实病弱少年的思想更为可怕。 前者是清楚意识到自己在杀害别人的，是清楚知晓自身的残忍的。 但是后者连死亡都不曾意识到。 “你确定？”警察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他拿着杀人魔的手机，里面记录了那些对方引以为豪的碎尸视频。 日期是今日，视频是最后一条。 画面里，满脸横肉的杀人魔，也就是病弱少年口中的司机先生，正扛着昏睡的病弱少年走向一架碎石机。 杀人魔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就将体重较轻的病弱少年丢进了机器口。 或许是过程太过轻松，他笑得凸起大黄牙。 很快，碎石机轰隆轰隆地启动，血肉与骨头的搅碎声不断传出。 唯一让杀人魔不满的是，这次他没有听到惨叫声。 直到骨渣与肉碎全部从碎石机的孔洞流出，他依然没有听见心心念念的惨叫声。 他听到了别的声音，手机也收录到了别的声音。 那是在非清醒状态上呼吸道受到阻塞所发出的声音，简称——打呼噜。 没错，仅是一眨眼间，被打成渣滓的病弱少年安然无恙地躺在地面。 身上的衣物干净完好，周遭的血迹消失不见。 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但是既然可以被手机拍摄下来，并且警察也能看到，那就说明这不是幻觉。 可惜当时的杀人魔没有想到这一层。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呆滞着又扛起病弱少年往碎石机丢入。 轰隆轰隆再响一次。 跟上一次没有变化，上一秒渣滓流出，下一秒复原如初。 杀人魔彻底魔怔了，每当病弱少年完好出现，他就一次再一次地重复着碎尸过程。 哪怕疲惫到口水甩出，眼球布满血丝，他也没有放弃。 一直坚持到第64次，杀人魔疯了。 他没有扛起病弱少年，而是选择亲自实践，癫狂地纵身一跃，跳进了已经启动的碎石机。 结果显而易见，他在惨叫中变成了一摊不可能修复的碎肉。 长久传奇qq群:60542619再之后的两个小时左右，病弱少年揉着惺忪睡眼醒来，满脸疑惑地拿起了这部手机报警。 “”观看完视频的警察，以及他身后的众多同事忍不住捂住口鼻。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弄得市里人心惶惶的碎尸杀人魔，最终会以如此可笑的方式“自投罗网”。 “警察先生，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我还有点急事。”临近夜晚，病弱少年没那么困倦了。 “这个我们无权管辖，得看『魔道协会』那边的通知。” 虽然极力不想让这种危险人物留在局里，但是警察也是情非得已。 警察打开电脑，准备进行常规的笔录，“你说你要去魔道学院报到？” “是的，警察先生。” “那你的名字是？” “哈雷。”病弱少年顿了顿，重申道：“艾蒙德·哈雷。” “方便告知一下真理吗？” 不少魔导师对这个问题会有些忌讳，但是哈雷非常坦然，吐字清晰地说道： “罗伯特·胡克先生的《细胞》。” 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雪漫白砖的傍晚，混迹于芸芸新生之中，一名长发飘动如仙，气质冷傲的少女尤为惹人瞩目。 她如一柄破雪的宝剑，使人单是接近就感觉皮肤刺痛。 而恰巧，她的腰间正正别有一把合鞘的宝剑。 剑全长三十一寸，鞘身红杉，上下两行雕刻出诗文二联： “暮年逋客恨，浮世谪仙悲。吟咏留千古，声名动四夷。” 在旁人自主分开的大道中间，少女怀抱着一种强烈的荣誉感径直走向学院大门。 “先祖真理，绝不容外人辱没！” 傍晚后一个小时，又是一趟列车到站。 然而这回仅有一名新生下车，他是一位眼角写满轻佻的少年，黑褐色的头发扎起马尾，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物件。 通常来说，别人叼的都是狗尾巴草或是牙签，而他叼的却是一枚闪烁着寒芒的银针。 “唉，更年期大婶就是更年期大婶，非要我在这个破学院拿到毕业证书才能继承【神农】的副会长之位，有那个必要吗？” 随着轻佻少年的自言自语，他嘴里的银针跟着一晃一晃，折射出幽绿的光，“明明都是些下三滥的小角色，” 当他走出列车，车内的景象得以窥见。 里面并非没有其他学生，但是那些人就跟无法动弹的雕像一般，以各不相同的姿势定格在原地。 太阳彻底落山的入夜，周科相较熟悉的人影走到先前谢锋与夏桑松打斗时所制造出来的损坏痕迹前。 那是苏舞谧，以及她的贴身女仆茉莉。 “他来过吗？”苏舞谧对着墙壁问道。 “来过。” 回答她的不是茉莉，而是全身蒙在阴影编织的纱幕里的另一位女性。 听声音，年龄应该相差不大。 “跟你说的一样，他的未来被改变了。” 阴影女性对着周科白天所站的地方迟疑了一会儿，念道：“在我的预言中，那位叫谢锋的男性会在这里被他杀死。” 凌晨零点时分，连月色也被隐蔽的无名浓雾之中。 白发蒙眼的女性悄无声息地踏过森林，所行之处，皆纳静谧。 猫头鹰缄默不语，松鼠紧缩洞内。 整座森林，尽化作生灵的禁区。 女性远远眺望着灯火通明的魔道学院，内心不禁踌躇。 她真的适合这种人烟稠密的地方吗？ 女性叹了口气，摸了摸指骨，“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会有可能在这栋学院吗” 长久传奇qq群:60542619 第111章 神学，文学，科学 时光匆逝，距离周科来到魔道学院报到已是过去两天时间。 期间印证鲸目所言，没有任何课程与训练的安排。 仅是在学院内网上传了一个时长不到二十分钟的教学视频，要求事先预习。 这种宽松的管理虽好，但给周先生的感觉怪怪的。 “不是都说‘一流学校抓学术，二流学校抓纪律，三流学校抓卫生"嘛？这儿一样都不抓是闹哪样？” 周科仰头靠在椅背，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天别说是什么开学典礼，老师都没冒头几个。 “坏了，我不会是来到本子世界里的下流学校了吧？”念及此处，他的嘴角咧出一抹淫笑，“嘶，好像也不错。” 看得旁边忙着扫地的朱子恩连连摇头。 万幸，周科及时刹车，没再用丰富的想象力继续臆想下去。 他总算是奔往干正经事的方向，点开了笔记本电脑的预习视频。 笔记本电脑是学院赠送给每一位学生的，款式为今年最新，可谓是财大气粗。 网络也很流畅，鼠标点击的顷刻，视频就播放出来了。 那是一个于听众席正中央面向讲台的角度，讲台布置着五米长宽的虚拟屏幕，看上去像是某个几千人共同参与的大型讲座。 虚拟屏幕的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下身是一条深棕短裙，身材颇好，且处处透出睿智的知性。 她维持着不苟言笑的表情，在视频进度条到达三秒前，即刻拿起教棒开始授课，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我们先来对真理进行一个简单的分类。”白大褂女老师语速极快地说道。 而从对方迄今为止的雷厉风行的种种体现，满脑子想着偷懒的周科得出一个结论： “嗯我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能选她的课。” 视频里的白大褂女老师自然听不见周科的松散，她挥动教棒在虚拟屏幕点出三个图案。 “总的来说，真理分成三个类型。” “神学类。”教棒敲在最左边的图案。 图案整体呈现橘红色，有着许许多多男女或是双掌合十，张口诵读、或是双手紧握，闭目祷告。 “文学类。”教棒移到中间。 图案为玄墨色调，依旧是有男有女，他们手里拿着狼毫笔、羽毛笔、钢笔不知疲倦地伏案挥墨。 “科学类。”教棒敲到最右边。 图案是严谨的深蓝，人们的头顶悬着行星和宇宙，脚下是包括显微镜与星球仪在内的众多科学仪器，伸出的手臂触向星空。 听到这里，周科产生了诸多疑惑。 他好像还是分不清自身两个真理的分类。 《诸神黄昏·颚》，理论上说，应该属于神学类。 但是这玩意儿又是他胡乱捣鼓出来的，前身是《狼来了》，那又感觉是文学类？ 《罪与罚》，乍一看是文学类，可是其内部连通着类似于“神灵”的特殊存在，说是神学类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苏舞谧的《万有引力论》，唐红柠的《五禽戏》，甚至是张力这个龙套之中的龙套的《论表面张力》，都可以具体分类。 唯独他，分类不了一点。 这不纯扯淡嘛？ “淡定，能力异于常人也是主角的必备特征，不可不品尝。”周科沉吟一声，找了个借口说服自己。 “不同类型的真理，修行解读的方法亦不相同。”白大褂女老师继续讲述着。 “最适合神学类真理的修行方式是【信仰法】。” 她甩动教棒，画着圈圈，“顾名思义，你必须让自己心悦诚服地信仰、取悦你真理的神灵。信仰程度越高，获得的赐福越多。” “文学类真理适应的是【苦学法】。” 白大褂女老师吐字依然飞快，完全不给学生们理解的时间，可能是考虑到这只是在录制视频。 “务必认真观读、领悟真理缔造者在创作真理时的心境，最好是做到身临其境。” “科学类真理则是【解离法】。”她总算是换了一下呼吸。 “这个方式需要较强的动手能力，你得尝试还原真理缔造者做过的实验，并确保实验数据准确。” 交代完分类与方法，视频到此结束。 “奇怪”周科却仍是有着不少疑惑。 他本以为不同的修行方法总该能帮助分类真理，结果还是毫无用处。 神学类的取悦神灵，文学类的身临其境，他的两个真理同样符合两者。 “还有就是【扮演法】的问题。”周科舔了舔嘴唇，想起了吴败曾经跟他说过的信息。 吴败说，千万不能实行【扮演法】。 但是学院的教师并没有说明此法，也没有关于此法的警示。 “总不能是给不起版权费吧？” 周科嘟囔着关闭视频，转到学院的官网。 接上内网之后，官网兼有类似论坛的功能，辅助学生间相互交流学习。 想着有没有什么新乐子，他登上了自己注册的账号id——“我还是很自卑，上街不敢牵别人男朋友的手”。 这短短的网名其实蕴含着大智慧。 据周先生长年累月的网络观察，偏女性化的网名问问题更容易得到帮助，且不会轻易被骂。 周科熟练地划到公告栏，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新鲜的乐子。 两天来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的学院官方发出一条通知，直接把热度炸开了锅。 公告标题是——【对学院宿舍分配不满意的学生，可参加宿舍晋级赛，获胜者将获得移居a级宿舍的资格】。 “呵，果然有这一出。”周科冷笑着撑住脸颊，一副不出所料的高深模样。 从看到宿舍的第一眼起，他就料定其中必有猫腻。 两天居住下来的体验，更是让他肯定了这个猜想。 因为居住条件实在太差了。 这个“差”不是指装修破旧、漏雨漏风之类的问题。 而是地理位置，从d栋宿舍楼到最近的餐厅和商场大约有七八公里。 步行的话，一来一回耗费两个小时。 或许会有人想到观光车，但是观光车设定的自动驾驶路线压根不经过d栋宿舍楼。 除非有人跑到同样是八公里外的观光车巡逻点，操纵一辆观光车过来，否则坐车就是痴人说梦。 长久传奇qq群:60542619 第112章 壁水貐之门 “唉，说到底连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都没有，宿舍楼里的环境会被娇生惯养的少爷公主们糟蹋成什么样啊？” 周科唏嘘的时候，拿着扫帚和簸箕从后面走过的朱子恩一脸匪夷所思地看了过来。 好似在说：“为什么没有搞卫生的你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d级宿舍条件差，得到学生们的一致公认，官网论坛也一直有人讨论这件事。 如今推出一个比赛，摆明了就是画个圈钓人入套。 “怪不得学院一点儿都不着急学习进度，相较于外界督促，让学生们自发产生动力的效果确实更好。” 没有必要鞭牛策马，没有必要赶驴上架，学生得自己学会拼搏。 想要舒适的环境？好啊，用行动来证明你值得这份价值。 有能力者获得更好的资源，这就是竞争的意义所在。 周先生倒没有那么迫切想要改变居住环境，随遇而安的他早早从商场买来了酒精灯和小铁锅。 以及和一家餐厅的老板沟通，采购到一箱面条、一些番茄和鸡蛋。 这些东西足够让他半个月不出宿舍门。 如若末日降临，他绝对是生存概率最大的那一批人。 不过出于猫一样的好奇心，周科还是点进了公告，“我看看” “壁水貐之门，北方第七宿，主意志、生存。可由宿舍四人进行组队，难度等级：e，建议烛芯级以上的学生参与。 注意，宿舍晋级赛仅允许本届新生报名，高年级生不予参加。 有意者请在周四中午十二点前于d栋教学处报名，过时不候。” 周科低头扫了一眼电脑时间，今天是周三，也就是到明天十二点截止。 “周科，你不会想要报名吧？” 这时，倒完垃圾回来的朱子恩看见电脑的屏幕，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早些时候便看过公告，却是从未提起，怕的就是周科和天白两人一时兴起就报名了。 尽管宿舍条件不好，但朱子恩并不想为此冒着不必要的风险闯入危机四伏的【门】内。 他考进魔道学院的唯一目标是安安稳稳地度过学年，然后直通魔道协会的高阶层的文职工作。 从此远离危险，平步青云，过上纸醉金迷的滋润日子！ 对于朱子恩的愿想，周科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各有志嘛。 可是他理解，不代表有用。 “像我这么通情达理、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当然是懒得跑去报名的。” 周科侧开身子，指向屏幕的一角，“只是他会不会，我就不清楚了。” 朱子恩定睛望去，周科手指点住的地方写着一行小字：“报名者可免费领取一打啤酒？” 恰好是念到此处，宿舍大门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天白仰天长笑着走进，提了提手里的一打啤酒，“哈哈哈哈，知己好友们，看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朱子恩嘴巴张大，一反文静常态，快步冲上去拽住了天白的衣领，“喂！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宿舍少了个舍友吗？跟其他宿舍怎么竞争！我们斗地主vs麻将吗！” 前天晚上，他们就收到了通知，说是最后一位舍友要延长到校时间。 据说是涉及到命案，需要遣返回国，重新办理签证。 “不，不对，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取消报名！”情绪发泄一通后，朱子恩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刚要跑出宿舍，周科就喊了一声，敲着屏幕道：“这里写着取消报名会扣减5000学分哦。” 学分是维持学院生活的基础，学院内部仅设立学分消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钱币。 学院每月固定发放给每一位学生1000学分，购买力等价于1000中州货币。 除此以外，上课考勤和完成作业等学业活动也会增加学分。 若学分长期为负数，将会予以退学处理。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算了算5000学分的损失，朱子恩绝望地瘫倒在地。 直至第二天下午，他被笑脸盈盈的天白拖进了【门】。 “欢迎来到，壁水貐之门” 熟悉的天旋地转过后，一道喉咙里蓄满了水，仿佛是快要淹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而过。 周科尚未睁开眼睛，脚下忽然传来剧烈摇晃，不得不单膝跪了下来。 “这触感是木头嘛？”他睁开双眼，看向手掌触碰到的底下。 那是一面表皮粗糙的木板，手心用力按下去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而且有些潮湿。 周科的目光延伸着向外，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片简易的木筏。 木筏底下是提供浮力的滚木，最上层则是由四角四块木板，共计十六块木板组成，宽一点八米，长一点八米。 面积比一张双人床还要略小一些，他和另外两人站在上边，更是显得无比狭窄。 基本上三个人坐下来，周边就没有空位了。 周科此时不禁有些庆幸，“幸好没带剩下的那个舍友，我可不想跟三个大老爷们玩‘扭扭乐"。” 目光再向外扩展，腥咸的海风吹得眼睛干涩。 眩闪的阳光下，放眼所及的一切都是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 看不到岛屿，看不到陆地，甚至连一丁点的凸起都找不到。 无边无际的海平线是一条完完全全的直线。 天空，海洋，孤独的木筏这就是他们仅有的。 “刚刚那阵摇晃原来是海浪啊。”周科站起来查探时，木筏又是不稳的起浮。 “完蛋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类型，我们就事先带点食物进来！”朱子恩也是很快意识到困境。 “‘出师未捷身先死"，朱兄的方法应该是行不通的。”天白一副惋惜的表情，伸手拉开空荡荡的外套，“我随身携带的应急酒自动消失了。” “为什么会有‘应急酒"这个词汇，你发明的啊？”紧张不到两秒钟的朱子恩忍不住捂脸。 长久传奇qq群:60542619 第113章 木筏求生（一） “重中之重是淡水和食物。” 确认到肉眼观察的范围内没有陆地，朱子恩火急火燎地开展部署。 这些工作他早已是轻车驾熟，原本跟张力他们一伙的时候，便是由他来负责出谋划策。 “在茫茫大海上，普通人很难获取食物和淡水。”朱子恩看向从木筏旁边飞快游过的海鱼群。 正如他所说，大海看似资源丰富、不愁消耗，实则是一座挖不开的金矿。 再好的东西，也得拿到手才有用。 普通人一没渔网，二没钓竿，哪怕鱼群贴着脸跳起来都不一定抓得住。 “不过我们是魔导师，抓一两条鱼应该不成问题。” 朱子恩从自身能力出发，很快找到问题的关键：“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要在海面漂流多长时间。” “要是长达三四个月的话，那就麻烦了。没有蔬菜和水果，无法摄入维生素c，我们会患上坏血病！” 坏血症又称“维生素c缺乏症”，亦称“航海杀手”，于医学知识落后的大航海时代，成为了无数水手的恐怖梦魇。 比如，我们所熟知的首次完成环球航行的『破海先锋』斐迪南·麦哲伦。 他率领的约270名身强体壮的魔导师组成的五支船队，从西班牙的塞维利亚出发，开始了一段波澜壮阔的环球旅行。 按理来说，他们个个都是能施法术，体质卓越，一等一的好手。 但是当三年后，船队再次回到西班牙时，全员只剩下18人。 其中有一半死于坏血病。 “希望漂流的时间不会那么长，你们有什么别的建议或者方案.........吗？” 朱子恩从筹划中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幻想出来的两人安分静听的场景终究只是幻想。 “大家好，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存专家，周尔·科里尔斯。” 周科面向海浪的正前方，手里虚握着一个空气麦克风，有模有样地学着某位家喻户晓的探险大师的台词。 他说着，还摊手指了指扛着空气摄像机的天白，“这位是我的搭档，摄影师。” “但愿一识韩荆州！（‘识荆"为敬辞，指初次见面）”天白配合地打着招呼。“如大家所见，我们正漂泊在一片大海之上，我们没有带任何工具，却要在这里生活........” “你们在搞什么啊喂！”朱子恩粗暴地打断道。 由于周科和天白演得太过逼真，以至于朱子恩的乱入就好像屏幕外的观众冲进去给了二人一巴掌，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感。 “真以为是在做节目啊？”朱子恩的吐槽跟连珠炮似的，“小心被贝爷告侵权！” “你说的对。”周科颇觉有理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面向空气镜头： “大家好，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存专家，周*·科***。” “你以为人为消音就行了吗！”朱子恩咆哮道。 “够了，你们看过贝爷的节目，却没有学到一点儿野外生存的常识吗？” “有啊。”周科举手应道。 朱子恩松了口气，“真的吗？” “嗯，我曾试过零资产在都市生存一个月。”周科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这不是野外生存吧.......不，好像还真是。”朱子恩有些迟疑。 “不，这比野外生存的难度高多了，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啊。”天白跟着补充一句。 “等等，话题又被带偏了。”朱子恩回过神来，“这些问题重要吗？重要的不是我们要如何生存吗？！” 他真的搞不懂两人，为什么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却一点儿紧迫感都没有！ 心态好也得有个度啊！ 就在朱子恩积蓄着一肚子训话的此时，周科忽的眯起眼睛，望向海浪拍打的方位。 “来了。”他淡定地道了一声。 朱子恩和天白闻声转头，赫赫看见海面陆陆续续飘来许多物件。 塑料、木板、棕榈叶.......这些海洋垃圾对于受困木筏的三人来说，无异于沙堆里淘出的金子。 甭管有什么用，他们先上手捞了几个。 仔细查看着手里的有着融毁痕迹的废弃塑料盒，朱子恩当然不会觉得这只是凑巧碰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朝周科问道：“你早就知道会有东西飘来？” “啊，大差不差吧。”周科无所谓地承认了下来。 海上飘来东西确实是他事先预料到的一个猜想。 以他的逻辑推算，进入【壁水貐之门】的每个宿舍队伍，应该都和他们的处境一样。 而【门】势必不会一开始就设计出一个必死的局面。 因此，在提示明确给出之前，周科并不着急干些什么。 朱子恩很快理清个中缘由，暗暗点头：省状元就是省状元，名头不假，是我太过慌张，反倒乱了分寸........ “可是这些东西又要如何利用呢？”他把捞到的塑料和木板堆放在木筏中间，怎么看都是垃圾，无从下手。 “嗯.......”周科略微思索一阵，又拿起两个相较完好的塑料杯端详了一会儿。 确定到材料足够，他一根根撕下棕榈叶的叶片。 这些细长叶子韧性好，是天然的绳子，有不少人拿它来做编织玩具。 制作出绳子后，他又将一块足以用来遮阴的大叶片捆绑在塑料杯子侧面。 另一个塑料杯子则是盛满海水，用木板架起，底下放置一个最大的塑料盆，往里面丢入剩余的木板。 最后再将绑有大叶片的塑料杯子摆到木架边缘，使大叶片恰好遮挡在装有海水的塑料杯的上方。 “这是.......蒸馏器？” 待到装置完工，朱子恩终于认出了周科制作的是什么。 只要把塑料盆里的木板点燃，就能烧沸塑料杯里的海水，蒸发出来的水蒸气会被大叶片拦住，顺着叶片的弧度滴落到边缘的塑料杯！ 这样即可获得可以饮用的纯净水！ “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朱子恩掩不住诧异。 现代人根本用不着这种级别的专业知识吧，更别说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从我一个月的零资产都市生存记开始说起吧。”周科清了清嗓子，就等着别人问出这个问题。 “对不起，能不能当我没问........”朱子恩自知上当，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114章 木筏求生（二） “身无分文的日子异常麻烦，由于交不起水电费，我只能自制蒸馏器，然后跑到附近公园的公共水龙头接水回来提取饮用水。” “午餐可以蹭兼职的工作餐，晚餐的话.......我会到郊外采一些蘑菇。” 接下来的十分钟，周科抱有教学性质地讲述了一遍他的《零元都市生存记》。 尽管没人想听，也没人有必要学习这种离谱至极的知识点。 “对了，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期间我疑似邂逅到《海螺公主》。” 回忆起往昔，周先生不自觉地掀起怀念的笑容。 这份笑容使朱子恩与天白二人皆是预感不妙。 “在某天清晨起床时，我出奇地发现家里的杂物被收拾整齐。 刚开始，我以为是营养摄入过少导致记忆力衰退。 但是当我兼职结束，采完蘑菇回家时，却是切实闻到了饭菜的油香。 再一看饭桌——摆满了整整一桌子好菜好肉。” 朱子恩听到此处，心里吐槽道：不会是小偷都觉得你可怜，特意做好人好事吧？ “自此之后，家里三番屡次会出现相同的状况。甚至有好几次，我更是隐约瞥见一位浑身萦绕着水汽迷雾的仙气女子。” “事情发展跟《海螺姑娘》的故事一模一样，可惜我那里毕竟不靠海，所以说她是‘海螺姑娘"不太恰当，所以我亲切地称呼她为‘福寿螺姑娘"。” 朱子恩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他直接蹦了起来，大声骂道： “神特么福寿螺姑娘，分明是你哪天晚上从野外摘回来的蘑菇有毒吧！” “嘶........”周科恍然捶手，“我就说她怎么每次都在我吃过蘑菇之后出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特么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诀窍是一分运气，两分勤劳，七分智慧。” 周科宛若一位蕴有大智慧的尊师，郑重地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还有九十分的顽强。” “呵呵........” 朱子恩这回没有接茬，只是默默竖起一根中指，随即返回蒸馏器前，不再搭理这个神经病。 天白更明智一些，他在周科说到“福寿螺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捂住耳朵跑掉了。他正忙着用木条竖着垫在木板上，双掌不断搓动，想要效仿钻木取火。 但是钻木取火这种摩擦生热的点火方式本来就是一门困难的技术活。 更别说他们捞来的木头都是湿哒哒，泡过海水的，几乎不可能通过一丁点热量就点着。 “哈.......钻木取火实在是‘北行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天白累得躺下，习惯性想从衣服里拿酒，又是摸了个空。 先前一直笑口常开的他此时侧卧着撑头望天，俨然化作满眼惆怅的郁郁不得志之人。 若是有人事先告诉他，【门】内不允许带酒，他肯定不来。 没食物？可以。没水喝？可以。海上漂流？可以。 没酒喝，不行！ “我来生火吧。”朱子恩见天白一副酒瘾犯了的模样，自知是没办法继续深藏，于是主动拿起木棍和木板。 他效仿的也是钻木取火，但是与天白那时不同。 随着木棍的快速转动，潮湿的木板竟真的跳动出火星！ 起初是萤火虫一般微弱的橘色光点，慢慢的逐渐盛大，变成火柴大小的焰火。 朱子恩赶紧护着难以不易的火源，将之妥善安放到塑料盆内较为细小的木枝堆里。 嗵！ 可燃物的增多一下子助长火势，很快就烧出了一簇小篝火。 “哇哦，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了三十年大魔法师的功力。”周科鼓着掌靠近火焰。 他无需动用感知，就知道朱子恩使用了真理。 不然同样的方法，没理由天白点不着火。 但是他刚才确实是没有观察到朱子恩钻木取火时有什么异样的外在变化。 也就是说.......这种变化是肉眼观察不到的。 “是气体？”周科略一思索，问道。“对，氧气和氢气。”朱子恩知道自己瞒不住，索性明说。 “我聚集了大量的氧气，增加燃烧物与氧气的接触面积，降低燃点。再用极少量的氢气，令火星发生爆燃，扩大火势。” “所以说，你的真理是操纵各类气体？”周科饶有兴致地问道。 朱子恩直接无视了问题，绕到木筏一侧继续打捞漂流的物件。 “呵，藏那么深干什么嘛。”周科毫无自知之明地摊了摊手。 似乎遗忘了关于他的两个真理都尚未登记在册。 见朱子恩忙着打捞，天白忙着看管蒸馏器，没人有空搭理他，周科索性在木筏的各个角落寻找线索。 他可不认为e级难度的【门】会只让他们待在木筏上求生那么简单。 无垠汪洋之上，谁又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浪潮推动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昏黑，阳光明亮的海洋失去碧蓝的色彩。 它浸染漆黑，仿佛成了一潭搅不开的死亡沼泽。 带着暖意的海风跟着躁郁起来，阴恻恻地掠过人的咽喉，刺得口舌发干。 “兄弟们，我回来了！” 此刻，一位身高体壮，鼻子下留有两条鲤鱼般胡须的男人伸出胳膊攀住了一片木筏。 他也是参加【壁水貐之门】的学生之一，真理为神学类的《海坊主》。 光听真理名字就知道，胡须男十分擅水。 说实话，当他被传送到木筏时，嘴巴都差点笑歪了。 这不瞎猫碰见死耗子——巧了吗？水域正正好好是最为适合他发挥的场地。 于是在跟舍友们吹嘘一番后，他义不容辞地将生存重任揽在自己身上。 “我回来啦！”胡须男一手拎着捕到的海鱼，一手支撑着身体爬上木筏。 他上去才发现，木筏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人影。 “咦，人呢？”胡须男困惑地挠了挠头，大声呼喊道：“喂！你们人呢！跑哪里去了？” 回应他的只有阴冷的风声和木板被海浪拍打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第115章 木筏求生（三） “你们躲哪里去啦！” 胡须男人朝乌墨无光的四周大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传到远方。 直至海浪将他的声音扑卷撞散，也依旧没有得来任何回应。 “不会都掉水里了吧？”胡须男人把头探出木筏，看向海底。 海水黑沉沉一片，能见度非常低。 他穷极目光，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描述不出形状的漂浮物。 胡须男人捞起最大的一块，用手去触摸。 “外面是偏软的，包裹着一根有些尖锐的硬物，好像有绒毛，是类似海参的生物吗？” 他仔细摸索着，手掌缓缓往下，“奇怪，海参怎么会有l字型的？” 手掌再往下，“而且还有触角？一，二，三，四，五.......五根触角？” 叱—— 就在这时，胡须男人的身后忽有一丝暗黄的灯光打来。 光线不算太亮，犹如一盏埋没许久，蒙蔽着很多灰尘的老旧提灯。 但恰恰是借助这束不清晰的光，胡须男人得以看清手里捧着的物体。 不是海参，不是杂物，而是.......一截裸露骨头的惨白的人类小腿。 断口处的皮肉和骨头凹凸不平，似是遭受过大白鲨的利齿撕咬。 血水与海水混杂的腥臭液体不停地流淌到他的衣袖，染黑了大片。 “啊！！”胡须男人浑身剧颤，猛地丢掉手里的小腿，双手撑着往后倒退。 可是他退着退着，后背却突然撞到了什么。 胡须男人如同是触电一般抬起头来，发现那束神秘的黄光赫然悬在头顶！ 光线离得很近，他的眼睛被晃得眩晕，不由自主地闭合了起来。 噗通！ 紧接着，胡须男人听见了跳水声。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光线消失了，海上重新变回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世界。 “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胡须男人的恐惧并没有随着黄光的消失而消失。 他急喘着粗气，瞳孔扩大，两条胡须触电一般地收紧，愈发生长的惊恐如荆棘穿出心脏。胡须男人用双手疯狂摩挲着屁股后面的木筏，他百分百肯定刚才身后站着一个人！ “.......或许不是人？”胡须男人摸到了两滩滑腻的粘液，那是两个脚印。 叱—— 暗黄的灯光又一次出现了，出现在距离木筏不远处的海面。 圆圆滚滚的，像极了一个灯泡。 胡须男人心惊胆战地盯着那一圈暗黄的灯光，而在他的视野里，灯光一个接一个从海里浮出。 一盏接一盏，包围着脆弱的木筏。 黑暗自古以来是人类的恐惧，如今胡须男人对光明产生了恐惧。 ......... 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的早晨，忙碌的朱师傅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劳作。 他守立在木筏边沿，手持一柄削尖的木叉，炯炯有神的双眼直射翻涌的浪潮。 等待着，紧盯着，握紧着....... 唰！ 正于鱼尾拍打出泡沫的瞬间，木叉脱手飞出，直插海鱼的身体。 搏命挣扎着的海鱼被大力拔起，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宛若价值连城的璀璨钻石。 趁着这最为新鲜的一刻，朱子恩把它甩到一个临时搭建的烤架上，并不安详地结束了鱼的生命。 “嗯——！” 鱼肉烤得的滋滋作响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住了另外两人，几乎全程张嘴等吃的他们扑向烤架的动作倒是飞快。 “我说你们两个，既然会饿的话，那就跟我一起捕鱼啊？”朱子恩固定好木叉，没好气地说道。 昨天到现在，他们总共进食了三条鱼。 这些鱼，全都是他捕上来的！ “非也非也，有云是‘莫道闲中一事无，闲中事业有工夫"（不要说我闲暇时无所事事，因为闲暇中也有可称之为事业的努力）！” 天白振振有词地指了指烤架和蒸馏器等装置，表示自己负责看管，防止海浪把东西冲到海里。 周科更是言简意赅，只道了一声：“同上。” “唉.......”朱子恩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蒸馏器、烤架.......还有船帆什么的，都是周科制作的。 换作他们，还真不一定弄得出来。 “只是这船帆，真的有在起作用吗？”朱子恩抬头望向那一页用大量棕榈叶堆砌出来的简陋船帆。 按理来说，借助海浪和风力的加速，他们的木筏理应快上许多。 但是航行了那么久，别说见到陆地，就是周围的景物都没有发生过丝毫变化，完全判断不出行进距离。 好似这片汪洋是永无止境，永远游不到尽头的。 朱子恩摇头甩去消极的想法，问道：“周科，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他记得从昨天开始，这人就一直在寻找线索。 不过是否是借着理由好吃懒做，那就有待商榷了。 “啊，一点点吧。”周科对朱子恩怀疑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地丢出一块木板。 朱子恩接过木板，左右看了两眼，随即指着上面雕刻出来的一小篇童话，念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找线索？” “哦，是另一面，你拿反了。” “那你也是偷懒了对吧！” “啧，真麻烦。”周科见自己被拆穿，不爽咋舌。 “劳逸结合都不懂，你这种性格出到社会，绝对会被老板加班压榨到死，然后被死灵召唤术复活成骷髅继续加班。” “呵呵，理屈词穷，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 朱子恩冷哼着将木板翻到另一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用来怼周科。 然没想到，木板背面竟然真的密密麻麻地刻写着许多信息。 “二，九。” “十七，九，一，十四。” “七，一，十四，七。” “十九，八，二十一，九。” 默念着一连串意味不明的中文数字，朱子恩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周科挑起一块鱼肉，如实回道：“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木筏的边沿分别刻写着其中一段。” “就几个数字？没有其它的了？这让人怎么破解？”朱子恩话刚说完。 仿佛是就等着这句话，周科顺滑接过话尾：“挺简单的啊。” 第116章 木筏求生（四） “简单吗........”朱子恩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做评价。 或许对于吃致幻蘑菇还能平安长大的人来说，的确算是简单吧，反正他无法代入理解。 “最大数为21，最小数大于0，我首先联想的是二十八星宿。” 周科将鱼肉放到嘴里，用木签指了指朱子恩与天白两人。 “遗憾的是我对天文学知之甚少，所以我五分钟前就问你们有谁了解二十八星宿，你们却都摇头否定。” “我只好将其排除。”咽下浅淡无味的鱼肉，他接着说，“然后我想到时间。” “以时钟的时针分针摆动到相对应的图形进行组合，依旧没有得到合适的答案。” “再之后，我想到了特殊的日期，看看其中有没有包含宗教意义的。尽管拼凑了几个，但含义都很牵强。” 周科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当时做出这些判断所耗费的时间约莫不到半分钟。 朱子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翻回木板刻有一短篇童话的背面，心中诧异：这家伙在捣鼓那么复杂的线索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力偷懒？ “【门】不会出一个我们知识领域之外的谜题，所以这个谜题一定是被我们熟知的。” 周科比出手枪的手势，摆明已经找到了正确答案：“于是我想到了拼音。” “以二十六个字母的顺序来逐个匹配，分别可以得到bi，qian，gang，shui四个拼音。” “其中没有iuv开头，且拼音组成连贯，没有出现fv、gi等无意义的拼合。 再加上那些数字本身是用中文描述的，这相当于一个引导我们向拼音思考的小提示。” 到此，周科的推理算是初步结束。 他微微露出思索的神情，“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水缸铅笔"，‘闭肛潜水"还是‘水浅必刚"呢？” “你哪怕说‘迁港避水"，我都觉得你起码有一个认真推理的态度。”朱子恩无奈吐槽。 他低下头，反复琢磨着木板上的四行数字，“木筏四边各有一字.......” 四个字无论如何排列，都感觉少了点什么。 朱子恩哑然地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些什么，抬头对周科说：“你有没有查看过木筏底部？” 四边都有的话，说不定木筏底部也会有一个字，那样或许就可以排列出一段完整的句子！“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周科听到如此猜想，一点儿不惊讶。 他慢悠悠地吃掉木签上的鱼肉，“所以我想着把鱼吃完就下去看看。” “把鱼吃完？”朱子恩闻言一愣，倏然低头。 那条钓上来不久的海鱼此时仅剩下残缺不全的骨架，连鱼眼都被吃得两眼空空。 周科吃的那一口恰恰是最后一口。 朱子恩先前的注意力全被周科的话题吸引，一口都没吃上。 “你们两个畜生！”朱子恩刚想发火，便听见噗通一声水花飞溅。 周科竟毫不犹豫地跃进海里。 同样填饱了肚子的天白随着海浪翻滚，躺着滚回到岗位，无事发生般继续看管着设施。 朱子恩是有气没处撒，郁郁不乐地拿起木叉，重新站到木筏边缘捕鱼。 也有可能是在等周科露头，给上一叉子。 卟噜卟噜........ 水底下，周科憋着一口空气，以仰泳的姿势跟在木筏底部游动。 海浪的推力很大，他需要相当费力的游动和细致入微的调整才能稳住身形。 脚下虚浮，完全找不到着力点。 顺着阳光自上而下俯视，视野逐渐衰弱至无，海底似是一片通往地狱的黑暗深渊。 意味着一旦溺水，你只会无止境地往下沉落，直至尸体膨胀之前，都不可能浮上来。 “真够吓人的，幸好我没有深海恐惧症。”周科鼓着嘴巴，心里念叨。 他的动作很快，手脚模仿着八爪鱼勾住木筏底部的凸起点。 水下的能见度较低，他只能借着木筏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勉强摸索。 六七分钟过去，在激烈浪潮冲刷下的周科终于在木筏底部的角落处找到了一行中文数字。 “二十三，一，十四，七........”几乎是在找到数字的同时，他的大脑自动进行了编译处理。 “，a，n，g.......ang，往？”周科憋着气思考，“五个字组合起来就是‘前往避水港"？” 他一边推敲着，一边继续摸索木筏，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不对啊，不可能只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如果是 “除非........”周科眨了眨被海水侵蚀到涩痛的眼睛，“它是在提示某种顺序。” 第三遍摸索木筏无果后，周科向上游去，在呼吸和体力剧烈消耗的时候，他的思维仍旧没有停滞。 “我记得‘前往"两个字的数字是17，9，1，14和23，1，14，7。” “代入经纬度的话，那就是经度17.9114，纬度23.1147.......避水港的坐标嘛？” 恰在答案得出之际，周科的脑袋钻出水面。 而当脱离能见度极低的水下环境时，他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庞然大物的阴影遮蔽住枯叶一般的破烂木筏。 朱子恩与天白二人皆是目瞪口呆地仰头注目，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嘶.........我记得我下去应该不到十分钟，这么快就天黑了嘛？” 周科装傻充愣着，没有不识相地回头去看，身形缓缓向下沉降。 “游泳的小帅哥，可以劳烦你先上船么？” 赶在周科的脖子消失在海面前，一道带着些许倦意的妩媚女声传来，与之一同的还有枪械上膛的清脆声音。 无需转头，周科如今清晰地感知到瞄准在后脑勺的凉意。 他只好爬上木筏，虚着眼睛质问两位同伴： “发生这么危险的情况，你们怎么就不想个法子通知一下我？” “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 天白眼睛斜了过来，因长期戒酒，他那怪里怪气的“诗腔”有了些治好的迹象。 “可是朱兄说，要是周兄你知道有危险，肯定会自己跑掉，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周科闻言，竟也颇觉有理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第117章 木筏求生（五） 浪花翻涌，孤舟木筏。 三个人举着六只手，不远不近地并排站立，表情各不相同。 有偏向正常的着急，有没喝到酒的濒死不死，也有打着哈欠琢磨自己眨眼次数的。 “危难时期，你有功夫记仇，还不如赶紧用你的脑细胞想想办法。” 朱子恩见周科暗戳戳的眼神一直瞥向自己，嚅动嘴唇小声念道。 “大侠，我有精神洁癖，待会埋的时候，麻烦将我和另外两个人分开。”周科眯着眼睛跳过朱子恩的求救，顺带转了个身。 这时，他终于得见庞然大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大型游轮，有百米之长，通体金属。 尽管外层的镀漆出现大面积缺漏，似乎没有完成上色。 但是比起他们脚下的小小木筏，说是星际战舰降临蓝星也不为过。 “不是，凭什么啊？她充钱了？”周科仰头仰得脖子痛，才能看见游轮上的女性。 女性身材高挑，目测有一米八左右。下身一条米白的西式长裤，丰满的上身覆盖着纯黑的露脐装。 缭乱的长发用一根造型简单的象牙白发簪扎起，看上去既大胆又狂放。 她的嘴角衔着一抹让人莫名心脏紧缩的笑容，正弯着腰肢探身俯看。 笑靥如花的眼睛前后扫过周科和朱子恩，最后在天白身上停留，念道：“灵玉，那个男人就是你要找的吗？你的眼光真差。” “乐颜姐，你又说这种话，小心灵玉姐又跟你打起来。” 站在高挑女性旁边，一个身材娇小，戴着飞行员皮帽的小女孩捂着嘴，瓮声瓮气地说道。 之所以周科最开始没有看见她，是因为她的身高甚至不足以从防护栏边露出头。 “呵呵，正合我意不是么？上次我们都没分出胜负呢。”乐颜魅笑着，似有所感地回头。 一位腰间别着长剑的冷傲少女直直走来，她的步姿稳健，神态昂扬，俨有一种军官的肃穆。 此女姓李，名灵玉，为中州鼎鼎有名的魔道世家的正统传承。乃血脉源远流长的李氏族人，也就是『谪仙人』李太白的后裔。 “乐颜，吾无心与汝胡闹，速速将他们绑上来。”李灵玉不苟言笑地说道。 “是是是，我可真是劳碌命。”乐颜自怨自艾地挑起兰花指，“你挑中的那个男的先不管，其他两个丢仓库对么？” “乐颜你先停手，事情没那么简单。” 即将动手之际，跟在李灵玉身后的另一位气质稳重的短发女生出声喝止。 “哎哟喂，这不是我们的老熟人，令狐女侠嘛？”游轮底下的周科得见，不出意外地认出了这位女生。 对方正是与他在最开始的【鬼金羊之门】有过相遇的令狐女侠，令狐诗雨。 “你也给我闭嘴！”令狐诗雨显然也认出了周科。 实话说来，她虽然早有预料会在魔道学院再见周科，毕竟凭后者的本领，通过魔导师考核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这份倒霉的重逢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有些猝不及防。 “咦.......有猫腻的样子，你的熟人么？”乐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在令狐诗雨与周科间徘徊。 “呀！待会令狐姐不会也要揍乐颜姐吧？我先跑走！” 飞行帽女孩捂着脑袋跑开，可惜由于腿短，迈了十几步才逃出几米距离。 “诗雨，怎么一回事？”李灵玉问道，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军师如此失态。 “唉，说来话长。”谈起周科，令狐诗雨的表情不自禁拧紧，就好似回想到什么非常恶心的记忆。 “在进入魔道学院之前，我曾跟他遭遇过一次。 虽说是在他的帮助下渡过难关，但是事后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令狐诗雨很是贴心的没有讲述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以防伤害到她的三位同伴。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警醒：“总之，绝对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他在刚成为魔导师的时候，就已经杀人了。” “周科，其中一个女生好像跟你挺熟的，要不你跟她攀个关系，求个情？” 朱子恩望着游轮上的四人聊得不可开交，暗暗对身旁的周科使了个眼色。“嗯........”周科略略沉吟，“我敢保证，如果我跟她攀关系的话，我们连尸体都别想留下。” “你不到处得罪人会死是吧？”朱子恩这回算是听明白了。 “错了，是生不如死。”周科诚实回答。 他嘴上气着人，脑子里亦在思考着对策。 对面显然是一个宿舍的四人，相较之下，他们只有三人，人数上处于劣势。 而装备上，对方是铁皮游轮，他们是烂木小舟，更是劣势中的劣势。 “按理来说，我们同为进入【门】的魔导师，起始点应该是公平的，不可能存在条件悬殊的差别。” 周科外放出感知，触及游轮时观察到以太波动，证明游轮是真理造物。 “这种真理应该没办法作用于正面作战，局面还是三对三。”周科仰头想到，“这样的话，主动出击比较划算。” 恰逢此时，他看见乐颜挥动衣袖，以太奔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 一只散发着白炽光芒，通身莹亮的飞鸟从袖中腾起，展翅翱翔。 飞向的方位赫然是他们所在的上空。 “切，被抢先一步了。”周科果断放下双手，准备跳水躲避。 砰！ 一枚子弹射在他脚尖的正前方，穿透了木筏，硬生生阻遏住周科前进的脚步。 就在这分秒必争的瞬息，荧光飞鸟如导弹般俯冲直下。 当下降到一定高度后，飞鸟爆裂开来，大量羽毛漫天散落。 周科三人根本来不及躲闪，被一些羽毛黏附。 离奇的是，羽毛碰触到他们便融化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而更加离奇的是，他们的头顶同时出现了一个由白光组成的阿拉伯数字——5。 第118章 木筏求生（六） “嗯？” 周科当然是看不到位于自己头顶的数字，他是通过两位舍友的变化从而判断出来的。 “这个5是什么意思？预言我未来会有五个肤白貌美的妻子？”他语气兴奋地念道。 “你干脆说有五打后宫得了。”朱子恩此时也一一扫过周科和天白的头顶。 他正打算往前走几步，想要利用海水的倒影来观察头顶。 却不料，那个5恰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陡然变成了4。 “哎哎哎。”周科立刻喊住了朱子恩，“朱朱bond，你先等一下。” “这个跟某头动画片里的猪极度相似的绰号是闹哪样？”朱子恩满头黑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头顶的数字好像在往不太妙的方向变化，感觉下一秒就会变成3，2，1。” 周科顿了一顿，“再下一秒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不待朱子恩有所辩驳，游轮之上霎时吟诵起李灵玉苦楚的诗音。 『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 一道凌厉的剑光急坠海面，迅速铺展成一条寒冷刺骨的坚冰道路，尽头通往周科他们的木筏。 乐颜迈着笔直的大长腿从上方跳落，单手叉着腰，一双桃花眼尽显暧昧情愫： “你们知道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她同时向三人眨了个媚眼，“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大胆奔放"了嘛？” 周科瞥了一眼乐颜手里的复古燧发枪，表示对方的甜言蜜语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几位漂亮姐姐，我们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吧？”朱子恩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正在尝试交涉。 “小眼镜你说得没错，姐姐我也不是什么嗜杀的坏人。”乐颜妩媚一笑，指着天白说道：“只要你们把这个男人交出来，我们就不会对你动粗。” 她说是这么说，其实修长的食指早已扣住燧发枪的扳机，似乎是料定周科他们抗争到底。 然而........ “啊，就这个要求？你早说嘛。”周科两手一摊，当即把天白推了出去。同时，他注意到天白脚步向前时，头顶的数字5没有发生变化。 “喂喂，周兄你竟是如此冷血绝情之辈？”猝不及防被推到最前，天白踉跄着差点摔到冰面。 此刻他看向周科的眼神多了一丝小怨妇般的忧愁与可怜。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朱子恩见到都打了一个哆嗦，道德和良心过意不去。 “有什么不好的，留着这个酒鬼又不能干活，现在好不容易有下家愿意接收，简直是两全其美。”周科甩出一个毫无负担的眼神。 “额........”朱子恩不说话了，因为他也颇觉有理。 “........”冰路对面的乐颜同样沉默不语，她在为三人间的塑料舍友情感到悲哀。 尽管她和李灵玉性格不合，经常互找麻烦，但是遇到此等状况，也是会顾及情谊，出手相助的。 哪里会像周科那般比呼吸还要流畅的背信弃义。 “你们不再考虑考虑吗？我们可是情同手足的舍友啊！象征性地抵抗一下都行啊！” 感觉自己背后正在被枪指着，天白不敢乱动，只能以言语勾起两位伙伴的同情。 但是很可惜，他收获的唯有白眼和漠视。 “对不起，天白，每天给你收拾酒瓶子真的很累人。”朱子恩闭上眼睛。 “你就安心去吧，失去了‘诗腔"的你好比是一个没有半点个人特色的龙套，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周科说得更为残忍。 就在两位舍友的袖手旁观下，天白被手铐绑住，被乐颜糊里糊涂地拖上了游轮。 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别说天白，就连四位女同学亦是有点搞不清事情的发展。 直到驾驶游轮远去都没见周科他们有所行动，才收回监视的目光，放下心来。 朱子恩眺望游轮离开，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安心还是愧疚。 抛弃伙伴得以苟活的他，或许在未来也会被伙伴抛弃吧？ “朱朱bond，在想菲菲嘛？”周科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你能不能别提这个破绰号了！”朱子恩无语。 尔后他看见周科一脚踩碎附着在木筏的冰路，并在木筏的末端塞入一张卡片。“你在干什么？”朱子恩疑惑地问道。 “追上去救那个酒鬼啊。”周科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脑门上好像刻着：“这是什么废话？” “啊？可是我们刚刚不是已经........”朱子恩更加不解了。 “原来你没看懂我和酒鬼的眼神交流嘛？”周科眼神变得鄙夷，“那你是真心想要出卖舍友咯？” “.......怎么会呢，我当然看懂啦，哈哈。”朱子恩尬笑以对。 看懂个屁！ 一个两个不是眯着眼就是双眼迷离，神经病才能加入你们的眼神交流活动！ “刚刚那个局面，我们要是选择正面硬来，几乎是必输。”周科抬眼望向找不到落脚点的大海。 一旦厮斗起来，对方可以占据游轮，肆无忌惮地对缺乏躲闪空间的他们进行攻击。 这跟古代攻城难，守城易一个道理。 “因此，我们必须偷偷潜入游轮，再与酒鬼来一个里应外合，从内击溃。” “.......” 朱子恩一言不发，他怎么也想不到随随便便就背叛同伴的周科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谋划出计策。 “不过如今的重中之重还是要处理这个玩意儿。”周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他的数字不曾改变，始终为5。 朱子恩的数字在变为4之后，也没有再发生改变。 “起初我以为数字代表行走步数的限制，是我猜错了.......” 周科看向海面，他刚才走动了两三步，数字并没有变化。 抱持着多次实验参照对比的科学精神，他准备围绕木筏边缘走上一圈。 正于他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他头顶的数字变了。 但不是变成了4，而是变成了——6。 “咦，我未来的后宫数量增加了！” 第119章 宿舍斗争（七） 周科嘴上吊儿郎当，思维却是洞若观火。 他再往前走出一步，头顶的数字跟着变动——7。 “欲孽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告诉我，数字越小，威胁越大。”周科捻着下巴沉思，“我得找到数字变化的规律。” 思考期间，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数字的变化也一直没有停止。 从7变到了9，自此戛然而止。 周科拐过木筏边缘之后，数字便没有再次变动。 而当他顺着原路后退，数字骤然下跌，恰恰在回到最初的位置时，数字恢复成5。 “接近那个女人，数字会减少，远离则会增加。”周科回头望向身后远去的游轮，初步有了些许眉目。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应该是近在咫尺却无法交融。” 他反复咀嚼着乐颜释放真理时的吟唱，又做了个令朱子恩看得目瞪口呆的举动。 周科弯曲膝盖立定跳远，蹦到木筏的另一侧，木板剧烈摇晃，险些翻倒。 “喂，你小心点！”朱子恩抱住蒸馏器喊道。 周科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透过起伏的海面看到了头顶的数字——6。 这不对劲。 “我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的话，数字理应是9；但是相同距离下，我跳过来，数字仅是加一。” “那就是说它并不是按距离来加减数字的。” 伴随着周科的嘴角越咧越开，思维运转的速度亦越来越快，完全不受控制。 仿佛是一座处于崩坏的钟塔，时针分针秒针飞速转动。 脑海里的白昼与月夜疯狂颠倒，短短瞬息间便是年月斗转。 “是按接近对方的行动次数啊，并且是主观意识上的接近行动。” 周科记得，天白被他推动时，明明朝乐颜的方向移动，头顶的数字却没有减少。 他还看见，天白被推向前时，乐颜的眉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原来是害怕自己的真理被人察觉出端倪啊。”破解出最后的疑问，周科即刻打了一个响指。以太如臂使指地灌输到木筏夹缝里的卡片，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纤弱的绿茎缓慢长出，于顶端分散出三张宽薄的叶片。 叶片的中心是一张豆豆眼的呆笨面容。 【名称：三叶草·卡片】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经种植后，生成有且仅有的一株三叶草。 三叶草具有超大功率电风扇的吹力，消耗以太可以吹走离开地面的大部分漂浮物。】 【冷却时间：无】 【备注：分子间存在空隙，所以........你，双脚离地了对吧？】 以太注入，三叶草使劲伸长根茎，叶片奋力旋转。 庞大的风力鼓动海浪，推得木筏头部翘起，化身汽艇逆着海流向前移动，直直朝向游轮离开的方向。 由于此次行动有周科的主观意识参与，所以他头顶的数字又减回了5。 接下来木筏的接近没有他的主观意识，数字不会再减少。 但是这仍然不够。 单有5次机会，行动起来只会束手束脚。 没有丝毫犹豫，周科转动身体做了个热身动作，随后在重心不稳的木筏上开始倒退跑步。 每一步的幅度都非常小，几乎看不出在移动，他头顶的数字却是在飞速猛增。 几个呼吸间就跳到了三十之数。 因为加减数字的标准是行动次数，不管移动多少距离，只要抬脚判定为一次远离，数字就会增加。 利用这一缺陷，周科可以无所顾忌地刷分。 “再等等吧，起码刷到9999，我再去救你。” 联想到安危不知的天白，周科心中半点儿紧迫感都提不起来，甚至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跃出海面的海鱼。 “倒着跑也挺累人的，要不......还是先吃个午餐？”于周先生盘算着午餐的同时，游轮上。 天白艳福不浅地被四位女同学裹挟在中间，这个裹挟没有想入非非的暧昧成分，是拿着真刀真枪的裹挟。 “乐颜，你确定抓捕时没对他动粗？”令狐诗雨注视着犹如尸体一般没有生气的天白，深表怀疑。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我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乐颜不悦地撇了撇红艳的嘴唇。 “看来周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轻，遇到我们算是帮你脱离苦海了。”令狐诗雨闻言点头，十分干脆地将责任全部怪罪到周科身上。 她说完，视线暗暗瞥过闭目跽坐的李灵玉，心道：“不过她会对你做些什么，就不是我们可以插足的范围了。” 李灵玉两膝着地，臀部坐在贴地的小腿和脚跟上，双目合拢，呼吸清净。 整个人似乎处于一个冥想的最佳状态。 “吾试问汝，觉醒的真理是否为『谪仙人』的《李太白集》？”李灵玉闭着眼睛问道。 “酒......我要酒，给我上好酒.......” 趴在对面的天白却是听不进一个字，他声音沙哑着，全身上下唯有嘴巴嗫动。 李灵玉宁和的表情骤然缩紧，她缓缓睁开眸光动颤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狼狈男人。 “汝说什么？” “给我酒，有酒就行，什么都好........”天白干涸得两眼望天。 “竟向敌人讨酒，汝之荣誉呢？汝之自尊呢？”见得天白的落魄，李灵玉的表情反而愈发阴沉。 “荣誉........那是什么？能换几壶酒？又能买几碟花生？” 听见此番无赖说辞，李灵玉沉下去的脸色渐渐平静，但这番平静底下潜藏着的，是见血封喉的杀机。 她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为什么天白这种毫无才华与文礼的酒鬼能够觉醒《李太白集》？ 为什么她就偏偏不能？ 明明备受家族期望，得到无数心血栽培，日夜拼搏奋进的自己才是众望所归不是吗？ 身为『谪仙人』的直系后裔，血脉至今无人觉醒先祖真理，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凭什么？”李灵玉想问。 “凭什么！”李灵玉反问。 第120章 宿舍斗争（八） “呼........” 李灵玉深吸一口气，取下腰间的佩剑，横置在身前。 两联入木三分的诗文映在眼前： “暮年逋客恨，浮世谪仙悲。吟咏留千古，声名动四夷。” 这柄宝剑乃是家祖遗承的a级道具，即便处于无法使用的封印状态，也拥有着使人收心敛性的奇效。 她激动的情绪很快得到平复，垂首对着天白道歉：“望汝见谅，是吾言辞过激了。” “然吾始终认为，才能若是诞生在不正确的地方，那便不再是才能。” 李灵玉弓膝站起，缓缓拔出鞘中长剑。 叱叱锐鸣间，一股极寒的白雾从剑刃与剑鞘的缝隙中弥漫，游轮的甲板兀然铺盖出一层雪霜。 六角形的雪花晶体不断凝结，展成一面冰画，上有笔墨文诗晕动： 『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 出自《杜工部集》，撰者——『诗圣』杜甫。 这便是李灵玉的真理，与『谪仙人』李白生于同一朝代的诗之魔道。 噌——！ 散发着寒气，宛若白银锻铸的剑尖停留在天白鼻尖一寸，无丝毫颤动的平稳述说着持剑者的坚定意志。 “吾要向汝发出决斗！”李灵玉铿锵言道。 听到这话，不止是天白愣住，就连她的另外三名舍友也啪的一声捂脸。 “又来.......” “灵玉姐好像遇到什么人际交往的矛盾都只会用决斗来解决诶。” “她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武状元吗？” “朝代？唐朝的酒应该最好喝。”天白对着剑尖痴痴地笑了起来，显然已经神游天外。 李灵玉脸色霎时黑沉，长剑凛冽前戳。 剑锋在空气中斩动，犹如划开湖中涟漪，水滴状的冰晶浑浊纳垢。 “唉，要是这片大海全部是酒就好了.......”如此来势汹汹的一击，却被天白无意识的仰天长叹躲开。 剑刃轻松割破鸭舌帽的帽檐，并在切口处冻出冰晶。 重量与冲力叠加，鸭舌掉落了下来，暴露出天白一头迎风吹扬的飘逸长发。 “运气吗.......？”李灵玉以为是偶然，于是抽刀横斩。 又于长剑挥出的前一刻，天白伸着懒腰，撑住脑袋改为侧卧姿势。 好巧不巧的，冰霜剑刃又一次与之擦发而过。 除了冻断两三缕发丝，再无疾恙。 “哼！”过到第二招，李灵玉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她当即冷哼，反握长剑往地面伫插。 剑尖洞穿甲板，苦寒的冰刺如荆棘飞速蔓延。 冰面缺乏自然环境的清澈，表现出一种沉郁的灰败，蕴含着万民万众的哀嚎，使人目不忍视。 这不是普通的寒冰，而是承载着人民疾苦的苦寒。 不止无法用火焰融化，而且一旦触碰，就会被怨魂拖拽，身体会一点点变得沉重，连以太的运转也会迟缓干涩。 对此，乐颜深有体会，厌恶着后退数步。 “你跟男人打情骂俏就算了，不要连累我们！” 乐颜还想多骂几句，飞机帽小女孩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乐颜姐，有人进船了。” “咦，是那个人的两个同伴么？”乐颜问道。 飞机帽小女孩认真点了点头，游轮是她的真理造物，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她的皮肤，遭到入侵肯定会发现。 “怎么可能？我的真理明明还在奏效。”乐颜有些不相信。 以她的真理特性，所有主观接近她的位置的行为都会扣除分数，扣除到0，则会进入长达一个小时的“禁锢”状态。 即目标会被束缚在原地，无法以任何方式自行移动。 她现在设定的最小分数为5，仅有5次行动次数，怎么可能光靠一艘小木筏追上游轮？ 不.......即使是真理失效，木筏追上游轮也是匪夷所思吧？ “对那个恶棍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作为团队里的军师的令狐诗雨似乎早有预料。她本来就准备着一个周科两人追及的后手。 用不上自然最好，用得上更是无所谓。 “小芬，你想办法把他们两人隔开，再将我和乐颜分别送到两人的位置。” 令狐诗雨对飞机帽小女孩特别叮嘱一句，“记住，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不然后患无穷！” “嗯！”小芬用力点头。 她把飞机帽的护目镜拨下，遮住了怯弱的上半张脸，留下了果敢坚毅的下半张脸。 “『内燃之父』卡尔·本茨先生，请赐予我创造的伟力吧！” 吟罢，护目镜底下的小巧眼眸跳动出难以估算的复杂公式。 这些公式抛动着集中在瞳孔中央，仿若无数木柴被丢入火焰中燃烧。 『我坚信：人类的创造热情将如同内燃机的熊熊火焰——永不熄灭！』 随着小芬的意念操作，蓄势待发的令狐诗雨和乐颜脚下的甲板顿时空出一条几秒前莫须有的滑梯隧道。 两人滑入其中，很快被送到了合适的地方。 这边离开，另一边的战斗仍旧没有休止。 苦寒似尖笋般拔地而起，哀鸿遍野，天白不可能再以轻散的动作躲避。 他干脆在贴着甲板连滚几圈，最后翻身起跳，一举跃到游轮第二层。 “大姐，我跟你无仇无怨吧？又是绑架，又是砍人是作甚？” 天白终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因为再被这疯女人肆无忌惮地攻击下去，他真的得见阎王。 “再说，你绑就绑，砍就砍，能不能先赏点小酒喝喝，马戏团的猴子跳完火圈都有香蕉呢！”天白真的是三句离不开酒。 “无仇无怨？好一个无仇无怨。”李灵玉冷哼一声，膝盖微弯就跳到了二层。 手中长剑交叉连斩，挡在她身前的铁围栏整齐断成数截。 “吾最厌恶的便是汝这等人，明明拥有着他人求之不得的资源，却终日尸位素餐，碌碌无为。” “明明可以努力去拯救更多的人，却贪图享乐，对普通平民的危机视而不见。” “明明将这份能力给吾，【门】就会被破除得更多，就不会有无辜百姓被卷入其中。” 李灵玉一字一词充满着真情实感，语气铿锵有力。 第121章 童话VS短诗（九） 诚恳的说，李灵玉嫉妒天白吗？ 她嫉妒，甚至于她恨。 为了觉醒先祖真理，她自幼勤学诗词，苦练剑法，碧玉年华全数耗费在日复一日的修习当中。 不允许产生异心，不允许嬉戏荒废。 终日传授的家训如头悬梁锥刺股般警醒着——她如今所承受的一切磨练都是献身于拯救全人类的无私奉献。 李灵玉默认了这一命运，肩负了这一责任。 可偏偏是她做好准备的时候，愿想之中的真理并没有降临。 后有消息传出，陇城出现了觉醒《李太白集》的魔导师。 李灵玉抱着不甘心的情绪暗中调查，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输给了怎样一位才华横溢的人杰。 她下定决心，如果那位人杰是一个刚正不阿、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那么她会认同，乃至甘愿辅佐称臣。 但是当她得到天白的资料，知晓对方出生于鸿商富贾，却拿着父辈给予的创业资金整日浪迹在酒吧买醉，不然就是四处去游山玩水。 不知上进，过得浑浑噩噩。 李灵玉不甘心，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何处。 因而不远千里奔赴魔道学院，想要亲眼看看天白。 然当她见到天白的落魄模样，怒火再也遏止不住了，这才与周科他们发生了一开始的冲突。 李灵玉觉得先祖遗留的真理受到折辱，更觉得这份本该用于惩奸除恶的伟力被彻彻底底地浪费。 “汝目光短浅，当然不会知晓【门】的活跃逐年频繁。 更不会知悉近年来究竟牺牲了多少位魔导师来镇压【门】的暴乱。” 李灵玉握紧长剑，竖斩出一道浊冰弯月。 唰！ 位于狭窄通道内的天白纵是极力躲避，胳膊侧也被刮去了一层皮肉，流出的血液覆成了冰霜。 苦寒渗入骨髓，无缘由的凄凉感涌上心头。 『暮投......石壕村.......』 忽然间，天白的耳畔响起嘶哑的人声，呼吸顺着皮肤直下，腿边似有什么重物在扒动着裤脚。天白低下头，赫赫看见一位面黄肌瘦，干枯得像是皮包骨头的老妇抱着他的大腿呜咽，一双空洞的眼孔正冷不丁地凝视着他。 天白再一眨眼，老妇消失不见，但是那份沉重感依在，仿佛老妇已经与他的腿脚融为一体。 『有吏夜捉人！』 同一时刻，背后无人的通道传出凄厉的诵读声。 天白刚回头，一链不知从何而来的铁钩窜至面前，勾中他的肩膀后，迅速往回收紧。 他有意识地站定，快速伸手拔出血淋淋的铁钩，才得以不被拖走。 转眼间，天白身上已多出两处伤口。 但是他从未想过投降认输，神情亦无惧色或愠怒，云淡风轻中显露出来的其实是遗憾。 “要是有酒就好了，与你同饮，肯定别有一番风采。”天白至今想的依然是酒。 李灵玉所言，他并非没有听在耳里。 恰恰相反，他十分钦佩对方忧国忧民的大志向，所以才想要与之同饮共醉。 他也知道，李灵玉的剑招并无杀意。 只是想要挫败他的自尊心，逼迫他内心产生恨意，以此为动力奋进图强。 天白怅然摇头，“只可惜........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 咚！ 周科以屁股着地的方式掉到地面。 “这艘船是豆腐渣工程啊，我好端端在甲板上走着走着就踩出一个坑来。”他摸着屁股站起，扫视着周围环境。 他首先往上看去，那个崩塌的坑洞此时已经重新复原回一面铁板。 “原来是被发现了.......”周科知道行踪暴露亦不慌张。 他淡定地转了个身，看着摆在眼前的锅碗瓢盆，以及一个个大铁盒子。 “这里是厨房，难不成是要和我进行一场美食争霸赛？” 他一边吐槽着，一边打开储藏食材的冰柜，发现里面雪藏着几条带鱼。周科顺理成章地拎了一条出来，放到水池边洗了洗，又拧开煤气灶，俨然一副亲自下厨的态势。 砰！ 就在他准备点火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刺痛感如芒在背。 周科果断召唤芬里尔拔出灵钥，剑刃往身后竖直格挡，轻轻一挑间将子弹打飞到天花板。 “好厉害呀，躲子弹我见过不少，拿剑砍子弹我还是第一次见。”乐颜夸张的赞扬声悠悠传至。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刀剑神域》没看过嘛？《死侍》呢？”周科持剑转身，透过一条狭长的走道望见了乐颜。 对方正翘着大长腿，端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木椅上。 华美精致的燧发枪被她当做拐杖一般倚靠着，双手垫着下颚线性感的下巴，抵在枪柄处。 依周先生的眼光来看，那柄燧发枪多半是一件道具。 不然为什么放着现代那么多先进的新型枪械不用，跑去钟爱缺陷明显的燧发枪呢？ 而且这样才更符合现实，有那么多人经历过【门】的试炼，不可能只有他获得道具。 “对啊，即使我是主角，也得给配角一点儿活路啊。”周科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呢？”乐颜问道。 “我说，女士你的餐点马上就好，请稍加等待。”周科微笑着回应，做出的举动则是提着刀走近。 “那就不必了，我暂时还不饿。”乐颜婉拒好意，她慵懒的下巴离开了燧发枪的枪柄。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以太翻涌，她的身后描绘出黄金璀璨的秋景，飘零如落叶的短篇纸页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静静枯萎着。 “你的真理是泰戈尔的诗集嘛？”周科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是的哦。”乐颜大方承认，“『竺震旦』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的《飞鸟集》。” “我本想让你们领会短诗的美感，不过你们似乎不太乐意呢。” 乐颜瞅了瞅周科头顶标注为991的数字，深知【飞鸟与鱼的距离】已经被破解。 “那我们就换到下一句吧。” 她撷取纸页的一张，两指夹着送入嘴里。 第122章 童话VS短诗（十） 拓印诗篇的纸页经由朱唇含入口舌，又将从口舌诵返世间。 乐颜拿起一枚弹丸，深情亲吻，宛若对待爱人般的温声细语道： 『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吻后将弹丸装入枪膛，抽出通条将弹头压至底部，举枪瞄准。 在乐颜完成上述动作的时候，周科必然是一步不停，飞奔着接近。 他所在的厨房与乐颜的位置隔着一道长约五十米的狭窄过道。 正常情况下，周科穿梭过去仅需三秒钟。 然而就在他快要进入过道之际，墙壁突发侧出一面厚实的铁板。 这是真理造物的主人在影响。 铁板硬生生将周科阻隔在外，只有头部能够越过铁板看到平举枪身的乐颜。 砰！ 枪声响了。 感知力始终集中的周科当然有所反应，他猛地歪头闪开了迸发的弹丸。 弹丸擦着耳边飞过，嗡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吵死了。”他刚想挥动灵钥把铁板斩开，却忽觉不妥，身形往左边跃开。 他的眼前，一枚直线飞行的弹丸堪堪掠过。 弹丸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枚弹丸是从他的身后飞来的。 周科事先观察过厨房的布局，除了乐颜方向的过道，再无其他出入口，也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那弹丸跟之前的是同一颗？”周科心中猜想方起，弹丸便立马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他的猜想。 只见黝黑的轨迹呈弧形急转，再一次朝他袭来。 “自带追踪效果嘛........”周科侧闪飞退，眼睁睁看着弹丸连番拐弯。 他的推测对了大半。 乐颜的短诗【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可以向物体灌输自身的意念，使其执行一些类似持续追踪目标的简单指令。 不过指令归指令，该遵守的物理规则依然是不可违背的。 任何掷出去的物体都会在飞行过程中与空气摩擦，不断损耗动能，最终停止。所以手里那支燧发枪是不可或缺的。 【名称：丘比特的燧发枪】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弹速慢，装填慢，优点是在以太影响的范围内射击，弹丸不会受到磨损，弹丸的动能也不会损耗。】 【冷却时间：等同于使用者的装填时间】 【备注：爱神丘比特实习期间使用过的燧发枪，本意是为了撮合分居异地的情侣们，但是祂后来觉得异地恋狗都不谈，于是改用射程更短的弓箭。】 武器与真理相辅相成，共同构筑了永不休止的追击能力。 “在精疲力尽之前，要好好享受哦，小帅哥。”乐颜眨动媚眼间，又塞入一枚弹丸。 砰！ 第二发弹丸应声而至，与前一发弹丸形成一前一后的包夹之势。 “啧。”周科咋舌一声，干脆背身倒在地板，灵钥往上空斩击。 他的手臂灵巧自如，斩出的刀锋恰到好处地切过两枚弹丸。 “恭迎我，灵钥。” 真理发动，框线交连成四方，弹丸顿时空出方形的缺口，剩余的部分仅是指甲片大小的铁屑。 可是下一秒，铁屑自动增生复原，恢复完好的弹丸直坠周科面门。 “切，还没有办法消除啊。”周科翻滚身体躲过，嘴上也不忘叨叨着。 灵钥拥有无坚不摧的破坏力，唯独被复原愈合类型的能力所克制。 砰！ 第三声枪响来了。 表明现在共有三颗弹丸追逐周科。 而且随着时间拖延下去，乐颜势必会射出更多的弹丸。 到时候哪怕他的身手再矫健，反应再灵敏，也会被围堵落败。 “她的真理能力真是棘手啊。”周科通过厨房里的铁制器皿的反光看到了头顶偶尔变化的数字。由于他提前刷至最大值999，即使先前潜入游轮时消耗了一些，也不需要担心数字的扣减。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不然在这种情况下，行动还被限制，那就真的完儿蛋了。”周科思考的时候，不忘分出左脑夸耀自己一番。 他一边在算不上宽阔的厨房内以各种极限的姿势躲避着子弹，一边想到： “敌人还有三人........朱子恩那边应该也会有一人对付，那就姑且当他被秒杀吧。” 周科理直气壮地删掉朱子恩的戏份，毕竟他谋划时向来喜欢做最坏打算。 “有一人的真理能够探知游轮内的情况，但是正面作战能力不强，我这边其实已经相当于以一敌二了。” 每当周科想要接近乐颜，过道的铁板立马就会被人操纵着封闭，仅暴露出一个脑袋大小的缺口，方便乐颜瞄准。 若是不管不顾地砍墙直冲，身后的弹丸很快就会追上。 他不得不受困在半封闭的厨房，疲于和子弹奔命。 “谨慎起见，还是尽量少暴露些底牌吧。”度量好后续的计划，周科准备决出胜负了。 或者你会觉得，明明身处困境，被人当靶子乱射一通，却仍旧满口空话，好像嘴上说赢就随时都能赢一样，是否太过嚣张了些呢？ 处于劣势的时候，最起码要尊重一下强敌，把强敌放在眼里吧？ 周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这么嚣张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已经赢了。 “呼。”周科放开屏住的呼吸，有些气喘地念道：“射射姐，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福寿螺姑娘》的童话故事。” “那是什么呀？还有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有点大胆了呢？” 乐颜耸着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是手里装填弹丸的动作并没有因周科的话语出现一秒停滞。 塞充火药，挤入弹丸，拿起通条将弹丸压至枪膛底部........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早已被时代淘汰的燧发枪有一种复古艺术般的美感。 “每次见到福寿螺姑娘前，我都会有一些先兆，比如说，头晕、胸闷、恶心呕吐等等。” 周科习惯性无视掉拒绝，经验丰富地述说着感受，调侃的眼神眺向乐颜，“我想，你现在也差不多该有相同的症状了吧？” “小帅哥，能否说说你对我做了什么？”乐颜神色微变。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她的脑袋确实有一点迷糊。 但她其实没有必要得到答案，她问这话主要是为了分散周科的注意力。 反正就算遭到对方的真理影响，只要真理使用者失去意识，能力也会自动解除。 找不到任何错误，乐颜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火药撞发。 第123章 童话VS短诗（十一） 轰——！！！ 扳机扣动，火药撞发。 于弹丸击出的一瞬之间，于火花擦出的一瞬之间，声势浩大的爆炸产生了。 滔天的焰火以乐颜的燧发枪为起始点，沿着过道狂涌进入厨房。 烧至厨房时，又是爆燃炸起。 剧烈的冲击令得庞大的游轮都出现了晃动。 炭木成渣，灰烟窒息。 爆炸过后的燎燎烈火中心，全身笼罩在【卫士恩赐】的黄金屏障里的周科悠然现身。 他用拳头斯文地捂着口鼻，回头瞥了一眼乌烟瘴气的厨房，最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拧开的煤气灶上稍作停留。 是的，周先生自打摔落下来，便感知到乐颜的存在。 想起对方惯用燧发枪，灵光一闪间想出了利用煤气爆炸的暗算。 之前他打开冰箱拿带鱼，装出一副准备烹饪的模样，为的就是掩盖真实的意图。 “温馨提示。”周科模仿着消防警示语的语气，念道： “不要在厨房打枪哦，小心引起煤气爆炸，真的见到福寿螺姑娘。” 接着，他顺利走出过道，来到了乐颜先前所在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餐厅，摆放着不少桌椅。 尽管已经被炸得七零八碎，有些木头更是碎成了炭渣。 “逃走了嘛？”周科环视烈火灼烧着的餐厅一圈，并没有找到乐颜的人或者尸体。 “也对，烛芯·八段的魔导师怎么会因区区一次爆炸而身亡，不过重伤是跑不了的，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威胁。” 周科无所谓地双手插兜，离开了火热过头的餐厅。 追击的可行性不大，对方团队毕竟有着一个可以随心修改游轮构造的人员，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乐颜简直是易如反掌。 “嗯.......先去找朱朱bond吧，希望他不要被人做成烤乳猪了。”打定主意，周科外放着感知在游轮上闲逛起来。 前段时间，游轮的另外一边。 啪！朱子恩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倒在地板。 “好痛........这里是哪里？”他捂着下巴爬起，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直到有人把灯光打开，眼前的环境才明亮起来。 这是一个遍布油污的地方，四处建造着大型管道和嵌合的齿轮。 “这里是游轮底部，最靠近海水的地方。”令狐诗雨从楼梯走下。 “额，谢谢。”朱子恩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 “咦？”令狐诗雨略显疑惑，问道： “你很腼腆啊，看起来也不像恶人，确定是跟周科他们一伙的？还是说你是被他们拐来的？” 跟他们两个待在一起，已经可以百分百可以被认定为恶人了吗？！ 朱子恩心里吐槽，嘴上尴尬回道：“我也希望我是被拐来的。”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令狐诗雨想了一想，语气柔和了一些。 “没人适合与那两人为伍，也没必要为了他们拼死拼活，我们之间本就没有矛盾，倒不如来跟我们和平相处？” 她提出了一个相当诱人的建议。 “我们的游轮经过一个岛屿，那里有传送门可以返回现实世界。 我作为团队的军师，有权利私自决定，放你从那里离开。” “........”朱子恩犹豫了一下。 他当然想要快点离开食不果腹的【壁水貐之门】，回到安全温暖的学院宿舍。 虽然失去了升级宿舍的资格，但是总比丢掉小命强。 朱子恩之前的确是这样想的。 只是后来........出卖天白一事，周科鄙视的眼神戳醒了他。 今天他抛弃队友，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自己被队友无情舍弃。 这就像是一个搅动着负罪感与不信任的漩涡，只要陷进去，此生此世都别想逃脱。 “对不起，我想战斗。”朱子恩深吸一口气，毅然说道。 “好吧。”令狐诗雨见策反不成，也不多做眷恋，真理具现化的小锤子显于掌心，“不要怪我没有劝你。”朱子恩同样做好了准备，只是他的真理没有任何具现化。 或者说，他的真理具现化微不可察。 “什么东西？”令狐诗雨倏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她明显感觉到温度在无端升高。 这种温度升高不同于天气的正常变化，它是一种局部的变化。 仅有一小部分区域的温度在变高，所以特别明显。 令狐诗雨不知道到底发生着什么，但她仍是选择相信人类对危险的直觉与谨慎。 她迅速远离了那片温度异常的区域。 而就在她离开后的两秒钟，空无一物的半空忽然轰声爆炸！ 爆炸的范围不大，杀伤力仅囊括在一个篮球大小。 不过还是把令狐诗雨吓得心惊，因为这种攻击是完全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通过温度变化来判断。 “你的真理似乎挺厉害。”她摁着回荡有嗡鸣声的耳朵，转头盯向朱子恩。 “其实没多厉害........”朱子恩苦笑一声。 作为真理使用者的他才知道，刚刚那一发爆炸究竟消耗了多少脑力。 从压缩氢气和氧气开始，再到加剧两者间的分子运动，逐渐升温到燃点，总共耗时五秒有多。 单纯的时间描述或许不太容易理解.......这么说吧，他这招想要命中目标，有两个前提。 一是，目标是傻子，感觉皮肤被烫到也呆站在原地，等着被炸。 二是，朱子恩提前五秒钟预判目标行动的路线，准确到对方第五秒恰好经过他升温的小范围。 “你出过招了，现在轮到我了。”令狐诗雨见朱子恩半天没动，索性握着小锤子迎面袭来。 手无寸铁的朱子恩自然是不想被近身，他双手往前推动，喊道：“氮气堡垒！” 前冲着的令狐诗雨当即感觉到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身形止不住地后退。 “操纵空气的能力？”她很快联想到了与周科判断一致的推测。 粗浅的思索过后，令狐诗雨果断挥动手里的小铁锤。 『恐惧让你沦为囚犯，希望让你重获自由。』 第124章 无妄牢狱（十二） 朱子恩是属于稳重小心的类型，一切行动以小心为上，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苟”。 因此他喊招式名的时候都是偷偷喊的，避免暴露信息。 令狐诗雨仅感觉到无形的气体阻隔着自己，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种气体，不过也无关紧要。 她握紧鹤嘴形状的小铁锤，往前空挥，嘴里默念： “解！” 锤子击下，被以太紧密连接的氮气瞬间崩散，恢复到它原本在空气中分布的形态。 “什么？”朱子恩大惊失色。 他附着在氮气的真理在刚才被封印住了........不，与其说是封印，那种感觉更像是被凿碎。 仿佛是找到了真理最为脆弱的缺口，只需轻轻掘动，真理就会如同一面危墙彻底瓦解。 “氮气！”朱子恩有些不死心，集聚氮气形成一只巨大的巴掌，朝令狐诗雨横拍而去。 “哼！”令狐诗雨提前察觉到攻击的来临，毫不畏惧地往氮气打来的方向踏出一步，鹤嘴锤发力挥打。 与前一次完全相同的结果，氮气巨掌碰触到锤子的刹那，便脱离了朱子恩的真理的操纵。 于令狐诗雨的真理《肖申克的救赎》面前，任何意图阻挡她的【束缚】都将粉碎。 “怎么办........” 朱子恩摸不透令狐诗雨的真理能力，只觉得对方无比霸道，任何攻击都阻挡不了其前进的脚步。 “她好强，不是说自己是军师吗？为什么这么有压迫感？”朱子恩的鬓角冒出冷汗。 “会不会只是恰好比较克制气体攻击？我换别的试试。”他四处扫看着环境，想要找到能够利用的物品。 朱子恩只是在周先生那个怪咖身边时显得比较迟钝，放到正常人堆里，他必然是出类拔萃的聪明人。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天花板底部焊接的铁杆。 预设好氢气炸弹，他奔跑着勾引令狐诗雨过来。 分毫不差的第五秒，被炸断的铁杆哗然坠向令狐诗雨所在的位置。 “这下子总归有点效果了吧！”朱子恩露出希冀的神情。 然而下一刻，他的希冀就僵在了脸上。 令狐诗雨望着掉落下来的铁杆，丝毫不显惊慌。她踮着脚尖不轻不重地往上跳动，手里的锤子触及铁杆，撞出嗵的响声。 就是如此简单的触碰，铁杆却犹如是遭受过千万年风霜。 金属飞速生锈，落到地上时已经是一捧沙子粗细的锈屑。 “没用的，不论是怎样的攻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令狐诗雨踢去鞋边的锈屑，冷冷说道。 她这话虽有唬人的企图，但是本质上没有撒谎。 与第一次经历的【鬼金羊之门】那时截然不同，令狐诗雨如今已经能够娴熟运用自身真理。 她的真理的作用范围仅与方向有关。 比如，她在前进时，朱子恩驱使的气体阻挡她前进，那么真理就可以破除气体。 她往侧跨出一步时，气体朝侧边打来，真理亦可破除。 铁杆从天上掉下来时，她只要跳起来，铁杆也会被列为阻挡她的【束缚】，真理同样可以发挥效果。 乃至于........阻挡她脚步的人体。 不过未到情非得已的地步，令狐诗雨不会对人类使用这招。 她到底是一个较为理智的正常人，与乐颜和周科那类不在乎人命的疯子不同。 “你也看到了，你是赢不了我的，现在有投降的念头了吗？”令狐诗雨劝说着。 “........”朱子恩脸色难看，沉默不语，良久后呼出一口气，道： “你说的对，我赢不了你。” 话音落下的顷刻，风卷升腾，空气包裹着他的身体，将他抱到了半空。 “但我也不能让你赢我。”朱子恩俯视着令狐诗雨，身形逐渐飘远。 他的意思很明显。 打不过，那就苟，苟到增援到来为止，苟到对手对他失去兴趣为止。 “作为策略而言，你非常明智。”令狐诗雨抬头仰视，叹了一口气。 她几乎没有对空的远程手段。 而放任朱子恩去找队友麻烦，她也是做不到的。“我原本的计划是尽快解决这个看起来最弱的人，然后去帮乐颜对付周科。” 尽管乐颜实力强悍，但令狐诗雨仍旧有些担心。 尤其在刚才那一声晃动船体的巨响之后，她心中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了。 “没想到.......你比我预想中的要难缠许多。” 令狐诗雨望向朱子恩，对其孱弱的外表稍稍有了些许改观。 “既然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原计划取消，我要拿出真本事了。”她遣散了真理具象化的锤子。 空出的双手十指相对，构成一个包围的手势，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囊括住处在半空的朱子恩。 “第一论点·无妄牢狱。”令狐诗雨轻声吟道。 『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如果你感到痛苦和不自由，希望你心里永远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不要麻木，不要被同化。』 铛——！ “她怎么待在原地不动.......？”飘飞着的朱子恩忽然感觉背后撞到了什么东西。 回头看去，一根根黝黑冰冷的铁柱正在迅速延展。 仅是转眼间的功夫，由铁柱围成的正方体栅栏彻底将他困住。 这还没完，在酷似监狱牢笼的栅栏外层，一圈又一圈胳膊粗的锁链不停捆绕。 宛若缠住猎物的蟒蛇一般，几乎把牢笼封闭得密不透风。 “糟糕！”等到朱子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是无路可逃。 这时，他第一时间在意的是令狐诗雨，唯恐对方趁此机会发动攻势。 但是他想多了。 令狐诗雨并没有乘胜追击，或者说，她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她也被束缚在一个大同小异的栅栏牢笼里面。 “啊？”朱子恩有些茫然，可他管不了那么多，连忙催动氢气，想要炸毁牢笼。 嘭！ 爆炸被精确控制在破坏笼子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范围。 震音响后，栅栏却是毫发无损。 第125章 无妄牢狱（十三） “省点力气吧，凭【无妄牢狱】的坚硬程度，你的攻击是不可能奏效的。”令狐诗雨提醒道。 同样受困在牢笼里的她倒是从容不迫。 因为这就是她的第一论点的能力，将目标与自己束缚在条件相等的牢笼里面。 真理的能力对牢笼近乎无效，受困者只能通过物理手段解脱。 “那不就正合我意了吗？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跟你硬碰硬。”朱子恩强装着镇定。 以他的推测，对方一定藏有后手。 果不其然，令狐诗雨昂着脸，沉着冷静的眼神里闪烁出一抹自信的光泽，“这可不一定。” 真理构筑完成，朱子恩所在的牢笼哐啷砸地，他的脑袋更是转得七荤八素。 未等他想明白令狐诗雨话中的意思，一汪腥咸冰冷的海水不知从哪里打到他的嘴巴和鼻子。 “咳咳咳.......”朱子恩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他想把嘴里的咸水呸出，可刚张开嘴巴，又咕噜噜地饱饮一大口。 关键是这一口快要窜进肺部的海水还无法吐出。 “唔？唔唔唔？”朱子恩忍着酸涩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从游轮底部掉到了海里。 强烈的窒息感裹挟着他的口鼻。 他尝试调动水里为数不多的气体托着牢笼往海面浮动，却是如何都办不到。 没有绳索固定的牢笼既没有往深海下坠，也没有上浮的迹象，它就像是跟空间固定到一起，纹丝不动悬挂在海里。 “唔！”朱子恩赶紧开始想办法挣脱这个古怪的牢笼。 他很快发现正前方的栅栏的背面有一个钥匙孔，通过开锁可以推出缺口。 但是这个发现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根本没有钥匙！ 朱子恩只能迷惘地环首眺望，在右侧的不远处，他看见了另一个牢笼里的令狐诗雨。 对方跟自己一样鼓着嘴巴憋气，只是神色冷静许多。 似乎是注意到视线，令狐诗雨看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朱子恩，随后从短发里取出一枚夹头发的一字夹，拿在手里炫耀般地扬了扬。接着，她贴在牢笼栅栏上，用手指钳住一字夹，往锁孔里探动。 耗时两秒钟，栅栏的缺口打开了。 但是仍旧不足以脱逃，牢笼外的许多条铁链捆住了栅栏，导致缺口根本推不开。 于是令狐诗雨摸索着，一条一条铁链地解开。 在大约半分钟后，所有铁链脱落至深海。 令狐诗雨推门游出，她把一字夹重新夹回短发，还不忘朝朱子恩挥挥手，道别后游向海面。 朱子恩就惨了，寂静无声的大海仅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有令狐诗雨那般高超的开锁技巧的他无计可施。 他无助地观望着深海与游动的鱼群，费力抽取溶解在海水里的空气，好让自己苟活得长久一些。 噗—— 令狐诗雨从船身打开的通道爬回船内，浑身湿漉漉的她却是胜者。 “呼........”她捋了一把贴住眼睛的头发，躺在地板喘息着，“咳咳.......果然，第一论点的消耗好大，险些就要脱力了。” 休息了六七分钟，等到以太空乏的虚弱感稍稍好转，她跪着膝盖爬起，思索道： “再等个五分钟左右，他差不多就该溺水昏迷了吧？” “再等五分钟，他昏不昏迷我不知道，反正这游轮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流里流气的轻佻嗓音缓步接近，惊得令狐诗雨急切唤出小铁锤转身。 “周科，是你？” 待她看清来者相貌，内心的不安放大到顶点，“乐颜人呢？你把她怎么了？” “啊，她挺好的，起码不会像你一样又湿又冷。”周科一脸善良地摊手回应。 他开着感知在游轮上转悠了一会儿，没找到朱子恩，倒是找到了令狐诗雨，索性下来看看。 下来之后，他才感知到朱子恩的位置。 “不当朱朱bond，跑海里当美人鱼去了啊，怪不得我在上面怎么都找不到人。”周科自言自语道。“我警告你，你别乱来，你有同伴在我手里！” 令狐诗雨的以太耗损严重，自知现在肯定不是周科对手，只能放狠话威胁。 “这话有意思。”周科无所顾忌地走近几步，“在你眼里，我会是那种有团队意识的人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挺希望令狐诗雨回上一句“有啊，你不是唱过‘团结就是力量"吗？”。 可惜，对方压根接不通他的脑电波，只是戒备地提防着。 “唉，寂寞的人听着伤心的歌~，只为寻找曾经的快乐~~。”周科深感寂寞地唱了起来。 令狐诗雨一脸害怕地看着周科，宛若是在看一名唐突发病的精神病人。 心底止不住暗骂：这破魔道学院，招生前不能先做一个心理检查吗？！！ “与其对付我，你不如赶快去救你的同伴，我不会妨碍你的，他就在游轮的正下方。”她见威胁不成，干脆弃车保帅。 “他不需要我救，倒是你的处境比较危险。”周科抢断了令狐诗雨的话茬，接着道： “看在我们曾经合作得较为愉快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吧。” 他眨着死鱼眼，话音停顿间指向空气，“船舱里全是氢气。” “不可能。” 令狐诗雨断然否定，她见识过朱子恩操纵气体的能力。 在陆地时，也远没有聚集到那么大范围的氢气。 更别说，现在朱子恩在海里，海里的空气少之又少，能否维持住呼吸都是一个未知数！ “要是他对气体有这种级别的操纵能力，我早就输了。”令狐诗雨觉得周科这是在使计唬她。 她摆出一副“我见识过你的无耻，所以你的阴谋诡计对我无效”的不屑表情。 周科挑着眉头，故作疑惑地反问道： “你跟朱朱bond挺熟啊，我都不知道他的真理是操纵气体，你倒知道了？” “不是操纵气体？”闻言，令狐诗雨脸色大变。 她迟疑不定地观察着周科的表情，企图从中窥探出一丝破绽。 第126章 诗人（十四） 遗憾的是，要想从这张星球毁灭都不一定动容的脸庞上找到破绽，简直比登天还难。 见令狐诗雨依然犹豫，周科再次劝说： “放开他吧，朱朱bond现在的状态就是卖核弹的小女孩，生气起来，我们一船人都得去见他的祖奶奶。” 他自然不是顾及双方莫须有的情谊，浪费口舌的主要原因还是舍不得这艘游轮。 说到底，周先生追击令狐诗雨她们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救回天白吗？ 开什么玩笑，怎么看都是游轮的价值更加勾动人心吧！ 救天白反而是顺带的。 当对方驾驶着游轮驶进周先生的视野范围内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单方面默认游轮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物品。 “你的比喻还是一如既往的奇葩。”令狐诗雨终究是深深叹出一口气。 前文有言，她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思维偏向保守和慎重。 抱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赌不起的她将海里的【无妄牢狱】召回。 两个黑铁栅栏凭空闪现到与令狐诗雨相距不远的一处空地。 “咳咳咳！”其中一个栅栏里的朱子恩狼狈得跟落汤鸡似的，回到陆地后连连咳嗽，吐出大滩海水。 “这样你满意了吗？”令狐诗雨还是有点小心机的，她虽然捞回朱子恩，却没有解开牢笼。 唯有手握人质，她才有谈判的资本。 不过这其实毫无用处，周科早已算准令狐诗雨的道德与善良。 这类人就算抓着人质，也干不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嗯哼，给你五星好评。”周科不屑轻笑，看向朱子恩，“你也快点把氢气放走，吸得我心闷。” 大量以太附着在氢分子上，遍布整个空间，严重影响他的感知能力。 “咳咳.......周科？” 朱子恩跌跌撞撞地倚在栅栏边，看了看周科，又看了看令狐诗雨，声音虚弱地问道：“你终于来救我了？” 他待在海里的时候，脑力全部消耗在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拆解水分子提取氧气和氢气。尽管氢元素和氧元素是朱子恩最早熟练掌控的元素之一，但是从化合物内抽调原子，他还是第一回尝试。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以太对分子的均匀分配，正离子与负离子之间的吸引力，氧气和氢气的分别运输........ 细分到点的每一步都要经过精确的计算，大脑几乎全程在超负荷工作。 若是周科没有出现，他顶多再坚持一分钟，再之后只能冒险用氢气爆炸攻击游轮，迫使令狐诗雨收回真理。 如今周科到来，朱子恩也没必要费劲聚集氢气。 他解除了真理，积压在船底的氢气很快因密度轻而飘散。 周科感知到附近的以太消退，满意地点了点下巴。 他见游轮安全，抬脚准备离开，“好了，既然隐患排除，朱朱bond就任凭你处置吧，我先走了。” “喂！你走什么？原来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朱子恩抓着栅栏怒喊，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本来他看到周科营救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但是现在，他只想说——“把我的感动全部还回来！！” 不知是否是朱子恩的内心咆哮引来神明怜悯，又或者是周科的不仁不义惹得天理不容。 就在周科走向出口之际，一道浊色的冰凌洞穿他身前的铁板。 紧接着，他同时听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暴怒的壮年男人的叫骂声，一种是凄惨的妇人哭声。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别殃及到我啊.......”周科预感不妙，果断蹬腿后跳。 此时，浊冰倒影出一个模糊的凶恶人像，他甩动钩子骤然掷出，竟穿透至冰外，形成真实的铁钩。 幸好周科反应及时，铁钩与他擦肩而过。 可这还没完，伴随着怒骂与哭泣，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在冰内，钩子犹如天罗地网一般铺盖袭至。 周科被笼罩其中，身形似蝶蜂烁动，动作幅度明明不大，却是每每躲开无数的夺命铁钩。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嗯.......和我想的一样，欲孽提升的感知力恰好可以辅佐恐虐的杀戮性能。” 周科得感谢假期时间的偷懒，为他增加了不少欲孽点数，否则他不可能闪躲得如此轻松。 大概摸清铁钩的攻击范围，他迅速拉开与浊冰的距离，退回到安全区域。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有些眼熟的黑影扑通摔到周科前边的不远处。 “酒鬼兄，就是你把敌人带到这里来的？”周科指着从入口走出的李灵玉，眯了眯眼睛。 “周兄，我这不是慌不择路吗？”天白灰尘扑扑地爬起，露出伤痕累累但乐观浅笑的脸庞。 如今的他与刚上船时区别很大。 头上那顶鸭舌帽不见了，衣服有着许多道切痕，破布缕缕，看上去像是从乞丐身上剥下来的。 另一阵营，令狐诗雨见到李灵玉追来，不禁喜上眉梢，“灵玉，你来的正好！” “吾在。”李灵玉先是点头回应，后扫看到周科，剑眉微沉：“乐颜败了么........” 她有想过令狐诗雨有可能会败，偏是没料到乐颜输仗。 因为她与乐颜性格不合，曾切磋数番，皆是不分胜负。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男子，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啊，算了，来都来了。”周科无视李灵玉上下打量的视线，大放厥词道：“正好趁着主力都在，一网打尽。” 蓝焰燎燎的芬里尔缠绕在脖颈，他竖起三根手指，“三对二，优势在我。” 周科这回又把朱子恩算进去了，主打一个虚张声势。 “不。” 天白却是摇了摇头，“周兄，朱兄，你们不必助我。” “嗯，好。”周科理由都懒得问，直接答应。 废话，有人主动揽活，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待在牢笼里的朱子恩则是用眼神回应了，他在说：“你看我像是有能力帮你的样子吗？” 第127章 诗人（十五） “这是她向我发起的决斗，我必须单独回应。”天白炯炯凝望着李灵玉，铿声说道。 他说得光明磊落，但是迄今为止的实际表现嘛........ 好听点，叫做且战且退；难听的话，那就是被打得抱头鼠窜，直接从甲板逃到船底。 “只可惜.......” “只可惜你没酒就施展不了真理，对吧？”周科打断了天白的忧愁，甩手丢出一个玻璃罐子。 天白伸手接过，定睛读出玻璃罐的字体，豁然开朗，“消毒酒精，75%酒精溶液！” “我顺路找到的，不知道算不算酒。”周科念道。 “这玩意儿上看下看都不算酒好吧！它甚至不能食用！” 朱子恩即便没有看清具体的使用说明，单看玻璃罐子的形状就能猜出个大概。 “天白，快住手，那东西不能喝的！！”他急忙冲天白大喊，像极了一位制止孩子的母亲。 然而已经晚了。 在看到玻璃罐的包装的时候，天白的眼睛和脑子便自动过滤掉除两个“酒”字以外的所有文字。 “酒！是酒啊！”他迫切拧开盖子，一口气就畅饮掉半瓶。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天白喉结滚动，而后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身体逐渐摇晃。 “哈哈哈哈！” 渐渐的，大笑豪放，酒气四溢。 枯涸的颓势全然扫空，天白的气势有如是鲤鱼跃过龙门，节节攀升，步步登高，似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喝酒后的天白步履虚浮，酒臭熏天，酒液顺着下巴流淌一身，仿若风吹即倒，却莫名让人产生一种出鞘利剑，锋芒难挡的怯惧。 “不错，不错！这酒够烈！！”言语间，他又抿了一口消毒酒精，畅快吟道：“生酒清於雪，煮酒赤如血，煮酒不如生酒烈！” “终于回来了啊。”周科掏了掏耳朵，长时间听不到天白的诗腔，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哼，垂死挣扎。”李灵玉同样注意到天白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但她不当一回事。 一方面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另一方面是她不认为这种懈怠堕落之人能有厉害的本事。天白对李灵玉藐视的目光毫不在意，他瞅着玻璃罐里所剩无多的消毒酒精，面露挣扎之色。 好一会儿后，才姗姗举起玻璃罐，大方邀请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你要喝吗？）” “惑人心智的毒物，吾弃之如敝履！” 李灵玉不懂酒在天白心目中的价值，还以为自己被轻视了。 “有一说一，确实是毒物没错。”朱子恩听见两人的交谈，忍不住吐槽。 正常人的肠胃怎么可能受得了消毒酒精，只能说千万不要模仿。 “那可真是........‘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天白遗憾地收回酒瓶。 “其实，我有一种直觉，觉得我们可以成为知己好友。” “吾与汝？”李灵玉不可置信地皱紧了眉头。 先不谈性格、志向之类的问题，她前不久可是追着天白砍了一路。 “唉，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知己难寻）........”天白一点儿不在意身上的伤痕从何而来。 先前奔波在逃命的他，此刻终于有机会反驳李灵玉的观点。 “应愁晚泊喧卑地，吹入沧溟始自由。”他举高酒瓶，仰首饮入，咽着酒气道： “我明白你心系天下的苦心，但是能力与职责无关。 人生来自由，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谁也无权干涉。” “你的执念太深，以至于眼前被雾霾蒙蔽，又怎能识得庐山真面目？” “哼，汝是想说汝就是那座庐山吗？汝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李灵玉听不进去这些酒后胡言。 在她看来，天白说那么多无非是在为自己开脱。 “如汝这般终日怠慢的人，除了糟蹋浪费才能，还能做些什么！” 天白别无说辞，只是咬着酒瓶，摊手做了个“请战”的手势。 或许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单靠说是说不明白的。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李灵玉更是雷厉风行，舞剑画出一面圆形的大冰镜。冰镜反射出来的并非是现实的景物，而是三个手持斧钺，身披盔甲，脸上沾染着战血的勇猛士兵。 他们跨步走出冰镜，由虚转实。 “杀！”随着李灵玉一声令下，三名士兵朝着天白冲杀而至。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面对杀来的士兵，天白却是闭上双眼，醉意悠然地吟诵诗句。 他是经常吟诗没错，但是灌注以太的诗........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 避至远处的周科更是灵敏地注意到，天白吟诗的时候，腰间显现出一个黄梨色的葫芦。 “那就是他的真理嘛........”周科低声念叨着，又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的脑子好像变得昏昏沉沉的，脚步也有些不稳。 “不应该啊，难道这儿也有煤气泄露？”周科仔细嗅了嗅，没察觉出什么气体。 倒是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酒香，光是闻到，就已经有些酒醉。 “吾这是怎么了？”李灵玉出现了相同的醉酒症状。 她使劲摇晃脑袋保持清醒，抬头发现召出的三名士兵居然也被醉倒了。 一个个停下脚步，撑着斧钺跪在地上。 “不愧是先祖真理，道法深奥。”李灵玉见天白终于使出真理，她为表尊重，自是全力以赴。 哗—— 强横爆发出来的以太，连酒气都被驱散几分。 她平举长剑，直指三名士兵中的一员。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剑尖射出寒光将一名士兵彻底冰封，而旁侧的两名士兵受到寒气侵蚀，眨眼间被蚀得只剩空荡的白骨。 这些覆盖着冰霜的白骨无视醉人的酒气，咔嚓咔嚓扭动着骨头站起，凶厉之气比起生前不减反增！ 天白没有李灵玉那种剑指沙场的斗意，他恣意潇洒，用食指沾着酒瓶瓶口的酒液，于无纸无画的半空挥毫写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第128章 诗人（十六） 同为觉醒文学系真理的魔导师，同为遗承诗之魔道的诗人。 李灵玉与天白，一人以剑代笔，书悲画怨；一人沾酒为墨，挥斥方遒。 诗人之间的交锋，并无刀剑相向。 二人隔空吟诗作对，全凭诗词幻化出来的意境对决。 斗诗，斗才，更是斗境。 霜雾渐起间，散播着死气的骸骨士兵大步踏进，两个尽皆有着堪比烛芯·三段的魔导师的实力。 毫不夸张的说，单凭此招，李灵玉便可压垮大部分魔道学院的新生。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眼见冰冷刺骨的钺刃将至，天白的情绪仍旧沉浸在诗中，仿若未觉。 千万分感慨蕴在酒气，倾世吐出。 无形的诗意化作无形的苍发，向他奔袭的骸骨士兵似是被一根根发丝缠绕，动作越来越慢。 可那不是发丝，那是远比发丝要残酷冰冷、难以挣脱的世俗与时光。 骸骨士兵越走越慢，坚硬的身躯不断被光阴折磨，碾碎成齑粉。 它们越走越慢，手中的斧钺于最后一刻悬停在天白头顶正上方。 尚未触及，便呜咽着散作了漫天飞尘。 能够影响时间的真理，简直是神乎其技，在场的人都看得有些呆住。 “不可能！”李灵玉对此的反应最为激烈，但她不是惊讶于天白的真理。 作为李氏后裔，宗族珍藏着的关于《李太白集》的一些残卷记载，她都是倒背如流的。 她知晓这一首【将近酒·君不见】有着加快非生命体时间流速的能力。 天白有本事使出此招，固然令李灵玉有些动容，但是她真正为之震惊的是—— “他居然没有遵循诗词的顺序........”李灵玉觉得匪夷所思。 她清晰记得，天白是先使出【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后使【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而在正确的诗篇里，两句的先后顺序应该是相反的。 这是不正常的。 真理赋予的诗章必须遵循顺序吟诵，以太按照运转路线分毫不差地行入经脉，才可以慢慢追随意境，发挥出效果。天白的行为则是胡搅蛮缠，想到哪一句念哪一句。 好比是有人捡到一本《降龙十八掌》，却倒过来从第十八掌开始练，按二四六的偶数开始练。 这种不正常的做法非但没有令他走火入魔，反而还真让他给练成了。 “汝.......究竟耍了些什么把戏？”李灵玉握剑的手微微颤动着，天白的所作所为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呵呵.......美酒相伴，神仙不换！”天白没有回应，仰头把酒小口饮入，继续弯手请战。 “好，吾满足汝！” 李灵玉姣好的面容阴沉着，黑直的长发无风自动，气势陡然上升。 这是遵循诗词顺序的作用。 随着意境的一点点深入，魔导师对真理的解析和领悟也会变得透彻。 所以魔道这边始终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说法，那就是千万不要和诗人打持久战。 时间越长，吟诵的诗词越多，诗人就会越发强盛。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碎做粉末的骸骨被风卷动着汇集，遭受冰封的那一名士兵破冰而出，双方交融到一并。 骨白砂砾紧密贴合，附着于士兵，形成惨白色彩的战甲、盾牌与双面巨斧。 士兵的体型茁壮生长，兀然大出两倍。 如果说先前的它仅是精锐强悍的士兵，那么现在它便是万夫莫敌的将军！ 融合三人之力，实力攀升至烛芯·七段！ 无需李灵玉指挥，具备自我意识的骨胄将军单手持斧，奋力砸向天白。 天白迅速后退，巨斧落到空处。 轰隆巨震，金属打造的甲板被击打出一个凹陷的大坑。 坑洞周围裂痕满布，些许海水浸了进来。 见此情形，周科有点儿坐不住了，这船可不能出事啊。 天白隔空抬了抬手，拦住了周科。 此时，他手里那瓶消毒酒精已经喝完，化作脸上的两浮绯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白脚步摇晃地虚踏着，势大力沉的斧头滑过他的衣袍，却始终抓不住。 他摸索着摘出腰间葫芦，拔开木塞，溢出如假包换的浓烈酒香。 如此好酒，天白仅取一掌饮，剩存的被统统洒出。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心心念念的美酒暴殄浪费，天白却畅怀地哈哈大笑起来。 快要流至地面的酒液被他的笑声震晃，竟失而复还，违背物理规则地漂浮至半空。 紧接着，酒、诗、剑三体合而为一。 登门显现的是一柄清澈无浊的，由酒水凝聚的透明宝剑。 酒剑悬于天白的正前方，恰恰与斩落的斧头碰撞在一起。 两者相触，被震开的反而是来势汹汹的斧头，刃面甚至崩出了缺口。 看似柔弱无害，不显山不露水的酒剑则是无一丝动摇。 直至天白握住了酒剑，压抑其中的剑意锋芒得以滔天跃出。 有道是：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没有声势浩大的招式，没有绚烂华丽的剑舞。 甚至无法称为招式，天白仅是握剑，直臂，竖劈。 就是如此简单的斩击，使得时间的流动为之停滞。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诗诵毕，不再受到制约的剑气如狂澜奔涌，万丈川流。 途经的所有事物仿佛都是脆弱的白纸，在剑气没有抵达之前，就已先行割裂分离。 剑气纵横，白芒如日昼的天幕。 摧枯拉朽一般，先是首当其冲的骨胄将军，再到游轮甲板，钢铁墙壁，再到游轮本身，最后到豁然开朗的大海。 将军一分为二，游轮一分为二........大海一分为二！ 等到白芒收敛，喧哗的浪潮声冲击着耳膜，众人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宽阔浩瀚的海洋此时分割出一道五百米长的天堑渊谷，深不见底。 海流如同瀑布倾倒在谷底，又似乎永远都填不满。 第129章 太阳（十七） 呼隆呼隆——！ 坠流的水声响若雷鸣，天地间的其他声音都被掩埋。 当然，周科自己的心声还是相当清晰的。 “我就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眯着死鱼眼，有些无奈地看着撕裂成两半的游轮。 “关键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周科转而望向天白斩出的海中深谷。 “以这种级别的排水量，我们就跟抽水马桶里的排泄物一样，想逃也逃不掉咯。” 在一段别有风味的比喻过后，分崩离析的船体果真被汇往深谷的水流所拉扯。 天旋地转间浪花扑打，拖拽着他们直堕海水深处。 水的温度愈发冰冷，光线也愈发黯淡。 按理来说，激流冲刷之下，很难睁开眼睛。 即便睁开眼睛，亦难以从黑暗的环境里看清什么。 但是周科的感知力尚在，他勉强可以探知到一些东西。 “那是落日嘛？”他看到了半轮澄黄的太阳，只是很奇怪，这半轮太阳好像是从海底映上来的。 没等周科想出个所以然来，湍急的水流就把他冲开，丢失了感知。 后面他就一直被浪潮恣意推拍，憋气忍耐了好一阵子，水流的速度才渐渐平静。 周科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立即往海面游去。 全力游动大概有三分钟，他看见了光线较为明亮的海面，以及海面上的一片小阴影。 没功夫想太多，他转向往阴影游去。 噗通！ 周科的脑袋钻出水面，双手扒拉住阴影的本体，也就是一片木筏。 几近窒息的他扫了一眼木筏上的陌生男人，也不管对方的意见，啪嗒一声躺倒下来，活像碰瓷的无赖。 “呼.......哈.......”周科调整呼吸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期间他估计自己吐了快有一升水，还从衣服的口袋里抓出来两条小鱼和一只螃蟹。 在他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同样爬上了这片木筏。周科撑起上半身，环顾一圈，包括他和陌生男人在内，总共坐满六人。 天白，朱子恩，令狐诗雨，李灵玉都在。 小小的木筏有些不堪负重，圆木完全沉下，海水浸上来薄薄一层。 “好巧哦，大家的命挺硬啊。”周科友善地打了声招呼。 毕竟两个阵营的人四目相对，气氛多多少少有点儿尴尬。 天白虚弱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不知是酒力耗光，还是在海里冲刷太久，竭尽了力气。 朱子恩趴在木筏边缘吐着海水，短时间应该是缓不过来了。 李灵玉倒是没看出哪里不舒适，只是眼神空洞地枯坐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受到什么重大打击。 令狐诗雨状态比朱子恩好上一点，她抹去嘴角的水渍和胆液，心急如焚地扫视着海面。 “乐颜和小芬呢？有没有人看到她们？”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朱子恩，他是最后上来的。 “咳.......应该没有。”朱子恩强撑着晕眩感回答，“上船前我往后看过，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人？”令狐诗雨始终放不下心，带着李灵玉一同下水找寻。 结果却是不尽人意，和朱子恩说的一致，方圆百米内的海底找不到其余人迹。 她们只好回到木筏，希望乐颜和小芬两人仅是漂流到别的地方，而没有葬身海底。 稍微休整过后，周科几人又不得不重新着重于生存问题。 首先是空间。 三四个人还好，但是六个人挤在这张没有双人床大的木筏上，实在是有些行动受阻。 稍不留神做个小动作就有可能把身旁的人给撞下海，更别说自制什么生存设备。 “说到底，都是酒鬼闯的祸，要不然我们还在游轮上享福呢。”周科撑着侧脸抱怨。 旁边都是人的感觉令他的精神洁癖格外难受。 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他宁愿待在水里。“为什么你们能在我们的游轮上享福？”令狐诗雨斜过目光。 “哈哈哈，‘情到深处难自禁"嘛！”天白毫无歉意地应道。 “不错，祝你喝酒喝到天天尿失禁。”周科嘀咕一句就懒得纠缠下去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继续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嗯，是名副其实的活在当下。 周科思考时下意识想要戳起笑容，手臂刚抬起来，胳膊肘就碰到了旁边的陌生男人。 他侧眼瞥向这位明明是木筏主人却无人搭理的胡须男人，自私地念道： “胡须兄，让一下，不如你先坐角落那边吧。” “........”胡须细长的男人张着嘴，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说起来，这个人好像从始至终都在坐着，没有移动过。 如果不是嘴唇仍在颤动，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活人。 “周科，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古怪？”令狐诗雨皱起眉头俯过来小声问道。 “怎么，你瞧不起社恐人士啊！”周科大声念了出来，颇有种自己脊梁被戳中的窘迫。 “你这个社交恐怖分子到底在感同身受个什么劲呀？”令狐诗雨无语。 反正被周科暴露，她干脆敞明了说：“我是说，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一种非常独特的臭味。” “怎么，你瞧不起不爱洗澡的人啊！”周科又道。 “你够了哈！而且我就是瞧不起不洗澡的人！” “胡须兄，她这么说你，你忍得了？”周科拿手指戳了戳胡须男人，“我是你的话，立马就用又长又性感的大胡须把她捆起来。” 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胡须男人包裹全身的大衣外套时，一节东西突然从大衣里掉了出来。 众人围看过去，赫然看到那是一节粘黏着不明污迹的黄褐色的骨头。 解剖经验老道的周科几乎一眼下去就看出这是人类的前臂骨头。 “嘿，胡须兄，你的手骨掉了。”他又拍了拍胡须男人。 胡须男人应该是被周先生拾金不昧的善良所感动，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男人的头就掉了下来。 第130章 太阳（十八） 啪嗒！ 在众人心惊肉跳的注目下，胡须男人的脑袋掉到木筏，滚动到海里，浮沉着逐渐漂远，像是一个玩具水球。 “啊！！” 短暂的沉寂过后，令狐诗雨和朱子恩齐齐尖叫出声。 但是很快，他们又不叫了，转而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大气不敢喘出一下。 只因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胡须男人断裂的脖颈处散发出来。 仅是嗅到点许，便觉天灵盖如遭雷击，大脑被臭味勒紧。 绝非生活垃圾和狐臭之流所能比拟，那是.......尸体腐烂的气味！ 完全不敢直视，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嘴巴和鼻子拿针线缝合，最好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就算是闷死，也总比被这种气味臭死要强！ “嗯.......”周科抵住口鼻，好奇地往前探了一眼，发现胡须男人的脖颈处已经找不到成型的血肉。 大衣领口下边是一团棕绿色的粘稠半液半固体，尸臭几乎达到肉眼可见的程度。 “有点儿像是芥末，又或者是没有完全煮化的带渣绿豆糖水。” 周科尝试用自己的文笔进行描述，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众人仇视的目光。 恐怕他们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以后也无法再正视这两种食物。 “呕！” 朱子恩是第一个忍不住的，趴在木筏边缘大吐特吐，半个脑袋都快泡到水里。 有了第一个起头，自然会有第二个。 木筏上的人陆陆续续趴伏着呕吐。 更有天白纵身跳到海里，扶着木筏不想上来。 直至他看到木筏底部的缝隙也开始渗出那些粘稠的尸液，才火急火燎地爬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呕吐物的气味稍稍冲淡了尸臭，大家出奇的好上不少。 起码勉强能够说话，不至于一呼吸就呕吐不止。 “你是没有嗅觉吗？”令狐诗雨捏着鼻子，朝若无其事的周科问道。“还好，我忍耐力比较高。”周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对比尸臭，还是人群密集的体味更让他难以接受一些。 “其实我有一个方法可以缓解这种臭味。”见众人气息奄奄，乐于助人的周先生出声念道。 “什么方法？事态紧急，你别吊人胃口啊！”朱子恩急忙问道。 他真的很需要缓解尸臭的方法。 换作平时，朱子恩尚且可以操纵氮气吹散臭味，可是现在他的以太早就在海里冲刷时消耗殆尽。 “你们之所以觉得尸臭无法忍受，是因为人类的基因作祟。” 周科见到众人殷切的眼神，少有的不卖关子，大方说道： “自古以来，尸体........尤其是同类的尸体，这些东西所散发的臭味实际上是在警告我们踏进了危险的区域，提醒我们远离。” “因此，我们闻到尸臭时，大脑会变得高度紧张，压抑不住逃离的念头。”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给他人一点消化的时间。 “弄清楚尸臭恶心的原理，接下来就好办了。” “既然尸臭代表危险，那我们就让嗅觉闻到安全的气味。” “安全的气味？”朱子恩想象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 “是粪臭的气味哦。”未等众人想出个答案，周科淡然揭晓。 “粪便的气味代表附近有同类生活，可以有效安抚基因的恐惧........如果是大量粪便的气味，则代表有大量同类，效果应该会更好。” 周科说得有理有据，但显然是白费口水。 李灵玉落寞的眼神很快低了回去。 天白疑似酒精中毒，眼睛都没睁开过。 “谁要用这种鬼方法！！！”而朱子恩和令狐诗雨比出来的中指都快戳到周科脸上去了。 “好吧........”好意不被接受，周科也不伤心。 他面无表情地扯住胡须男人大衣的衣角，“那你们可得忍着点了。” 语毕，他一举把大衣掀开。 掀开的时候，大衣的内层与皮肉之间粘连着一根根黏糊糊的丝线，说明两者已经交融到一起。大衣的里面，缺少头颅的肉团全然看不出人体的形状。 只能从裸露出来的黄褐骨头的排布粗浅判断出这是一个抱膝坐姿。 骨头之间不是凭借韧带连接的，它们是被凝固在上边。 大量肉酱垮塌着，已经有一些堆积到腿部。 随着大衣被掀开，积蓄其中的尸臭宛若毒气弹一般迸发出来。 除周科以外的其他人，又迎来了一次集体呕吐。 尽管他们的胃里空空如也，呕吐出来的仅有胆汁的苦味。 “这不像是正常死亡的现象啊。”周科仔细观察着尸体。 尸体的形态像是融化了。 不是指高温灼烧那种融化，更类似于硫酸、王水等化学药品的腐蚀融化。 “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把他推下去！呕——！”朱子恩抬头吼了一声，又立马低头呕吐。 “嗯哼，可以了。”周科继续看了几秒后说道。 听到肯定的答复，坐在最近位置的令狐诗雨二话不说就脱去身上的外套，裹着手掌捡起胡须男人的大衣。 隔着两层防护才敢触碰那坨肉糊，将其小心翼翼地推了下去，随后把大衣和外套一起丢了。 纵使如此，尸体所在的位置仍旧有着一个湿漉漉的印子，臭味萦绕不散。 谁都不想靠近那个印子，唯独周科凑近过去瞅了两眼。 多亏这坚持不懈的瞅瞅，还真给他看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咣，咣，咣。】 【噔，噔，噔。】 【人的头上长着灯，鱼的头上长着灯，人的头上长着鱼，鱼的头上长着人。】 三行用指甲刻出来句子歪七扭八地排列在印子上边，痕迹很新。 “先前这个位置被那些垮塌的肉酱挡住，那应该是胡须兄生前刻下的。”周科思维敏捷地想到。 “就是这句子是什么意思？”他想着想着，忽然误入歧途，“‘鱼的头上长着人"？难不成是美人鱼！”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美人鱼吧！”令狐诗雨想要大声吐槽，又不敢张大嘴，声音说得非常小，“应该是海妖。” 第131章 太阳（十九） “嗯........”周科闻言略一沉思，毅然道：“海妖也不是不行。” 是海妖还是美人鱼，对于周先生来说都无所谓。 他主要是想探讨安徒生童话里《海的女儿》的原型。 倒是令狐诗雨的反应令他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海妖？” “咦？你没有解出木筏的谜题吗？”令狐诗雨同样疑惑。 她觉得以周科的智慧，破解这种级别的谜题理应是易如反掌。 “谜题的答案显示，在木筏最中间的那一棵圆木里有一封信，信的内容就是关于海妖的记载。” “哦，每张木筏的谜题都不一样啊。”周科了然点头，“我的木筏谜题是一个名叫‘避水港"的 这么说来，他们与令狐诗雨的相遇或许不是偶然，而是【门】的有意为之。 组合不同木筏的谜题答案，有可能会得到一个重要线索。 只是【壁水貐之门】可能也没想到，他们相遇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起来。 “原来如此。”令狐诗雨没想太久就明悟了过来。 她想着，反正大家都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情报自然要共享。 于是把那封贴身保管着的信件从裤子口袋里取出，豁达地交给了周科。 由于海水浸泡，泛黄的信件已经出现一部分破损，所幸没有影响字迹。 周科接过信件，尽管上面全是英文，也没有影响他一目十行地阅读。 【致艾丽博士： 见字如晤，距离我们上一次的通信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比起前一次又延长了半个月。 送信的水手都说，海面变得更加凶险。 不知道得到你的回信又会是多久........唉。 如信的附件所示，海洋表面积已经占据了星球总面积的96%。】 看到此处时，周科抬头望了一眼令狐诗雨，“附件呢？” “没有，我找到的只有这封信。”令狐诗雨摇头。 周科只好继续往下看。 【这是一个惨痛的噩耗。 可能距离人类灭亡的日子真的不远了吧，但是至少我们尚在。这一次来信的主要原因是我们这边最新掌握了一些关于“海妖”的情报，望你务必谨记。 第一点，海妖的习性与鮟鱇鱼和真鳄龟相像，平时不喜活动，主要依赖引诱猎物自投罗网进行捕食。 第二点，海妖拥有拟饵器官。 类比鮟鱇鱼形成发光球体的鳍棘； 真鳄龟舌头上的鲜红色且分叉的蠕虫状的肉突； 也不排除会是神话传说里塞壬用来吸引航海者的美妙歌声。 我们至今尚未确认究竟是何种类型的拟饵，万事小心。 第三点，是海妖！快来救我，我在........】 信的内容戛然而止，不见后文。 并非是信纸残缺损坏，而是写信的人没有机会再写下去了。 周科摸了摸信的右侧尾部，那里有一层浅浅的棕绿色的痕迹。 仔细看，可以看到人类的掌纹。 “这种棕绿色跟胡须兄的尸体化成的液体很像，写信的人也被溶解掉了嘛？ 那就是说，胡须兄和写信的人都是被海妖杀害的？” 结合书信的最后几行，周科有了一个可信度较高的猜测。 “鮟鱇鱼会发光的拟饵，会不会跟我之前在海底见到的那半轮‘太阳"有关？” 他稍微在脑中做了些整理后，便将自己的情报和推测一并公开。 但是也没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什么线索。 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朱子恩亦说见到了半轮太阳，证明周科没有因水流晕头转向而看错。 其实是否是错觉也不重要。 对于周科一行人的重点是找到避水港。 对于令狐诗雨和李灵玉的重点是找回乐颜两人。 而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意的重点是胡须兄的死因、海妖以及新一轮的生存问题。 前两者固然重要，关乎着他们的生命安全。 后者则是眼下急需进行的作业。“只能等木头垃圾飘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周科心怀不轨的目光打向李灵玉腰间的宝剑。 这玩意儿看上去跟木叉差不多。 “是岛！看到岛屿了！”这时，朱子恩高声呼道。 周科转头看去，竟真的有一座小岛漂浮在大海中央。 这让多日未曾见过陆地的他们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随着离岛越来越近，周科忽觉不对。 “这座岛的颜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树木和泥土比灰姑娘的童年都要灰暗。” 他的提醒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大伙都是铁了心上岸。 甭管是个穷山僻壤还是乱葬山坟，就算竖着路标，上边写着“十八层地狱”，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岸。 只要远离木筏上的尸臭，去哪里都行。 在一顿以掌代桨的操作过后，他们顺利抵达暗灰色的岛屿。 “妈妈！我感觉我活过来了！” 朱子恩最先上岛，后续几人急不可耐地紧随其后，大口呼吸着没有尸臭掺杂的新鲜空气。 而周科确认到众人登岛后安然无恙，最后一个上了岛。 他粗略地打量着岛屿的近貌，感觉除了颜色暗沉之外，也没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岛屿的树木生长得不算密集，也没有太过高耸，个个弓弯着树干，姿态萎靡。 野草倒是郁郁葱葱，遍地茂盛，高一点的能到膝盖处。 “嗯........居然还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周科半蹲下来捡起陷在地里的一块破木板。 有木板这类人为加工过的木材，证明岛内至少曾经有人长时间居住过。 “周科，我在右边的小路发现了一个坏掉的灯笼，往里面走应该会到达村落。”令狐诗雨跑来说道。 “令狐女侠........” 周科刚想说自己不是队伍的指挥官，不必事事向他汇报。 恰在此时，天白提着一个脏坛子从左边走来，“周兄，我找到了一个空掉的酒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酿酒？” 两人俨然将他当做了团队的主心骨。 这对爱好偷奸耍滑的周先生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第132章 太阳（二十） “这样下去不太妙啊........”周科嘀咕着。 “按照传统套路，主心骨定位的角色必定会经历大灾大难，即便最后活下来也会缺胳膊少腿，吃力还不讨好。” 感受到一种危机的他望见远处的朱子恩，顿时心生一计，边摆脱身边两人，边装傻喊道： “朱朱bond，你有什么超级棒棒糖可以让木板和烂灯笼变成酒嘛！” 朱子恩回过头来，给了一个“你特么故意找茬是吧”的眼神。 他目光不善，却隐晦地对周科比着手势。 “嗯？”周科立马会意，转身对其他人道了声：“我要去寻找上岸的美人鱼了，你们就先分散开来搜索一下岛屿附近。” 其实无需周先生多说，众人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他们都不是些初次试炼的新人，各自有着一套经验行事。 周科脱离人群，独自走向朱子恩。 “你发现美人鱼了嘛？” “别惦记你那破美人鱼了。”朱子恩嘴角抽了抽，“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科顺着朱子恩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隆起两块表面较为光滑的石头。 在荒芜的大地上显得死气沉沉，宛若两座墓碑........不，这就是两座墓碑！ 他注意到石面雕刻有字，左边那座竖着念是“乐颜之墓，卒于.......？” 周科接着看望右边，“孙淑芬之墓。” 他自然认得乐颜，是前不久被他用煤气炸过的那位爱打枪的露脐辣姐。 孙淑芬的话........应该是那个操纵游轮的戴飞机帽的小女孩，令狐诗雨她们都管她叫小芬。 这两人目前都是下落不明，没想到会在岛上碰见，还是以此等特殊的方式。 看完两座墓碑之后，周科的表情未有明显变化。 倒是朱子恩紧张兮兮地低着声音说：“你看，闹过火了吧，现在怎么跟令狐诗雨和李灵玉交代........” 于朱子恩看来，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告诉她们俩的。 万一她们知道队友遇险，届时肯定会秋后算账，甚至不惜拼个两败俱伤，严重影响团队的和谐。喊周科过来，就是要商量怎么掩藏此事。 不料，朱子恩刚准备开口询问，周科便直起身呼来众人。 “喂，你们过来一下，大事不妙了。” “你在干什么啊喂！你喊她们过来才是大事不妙吧！”见其他人围了过来，朱子恩刻意压低的声音近乎沙哑。 他感觉竭力为大局着想的自己就是个长着红鼻子的跳梁小丑。 “这是........？”令狐诗雨和李灵玉很快看到了墓碑，面色严肃。 “假的吧？”思忖少许后，令狐诗雨念道。 “乐颜缺乏雕刻墓碑的耐心，淑芬手无缚鸡之力，假冒的可能性较高。”李灵玉跟着点头。 “呵呵.......那样再好不过了，我们也很担心她们的安全，呵呵。” 朱子恩抹了额头的一把冷汗，幸好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 “刨出来看看不就能证明真假了？”这时，周科又是一番语出惊人，且说话间已是动起手来。 其他人的表情都出现了些许松动。 即便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确认是假的，也还有百分之十的概率是真的啊？ 为什么能够如此干脆利落地开始刨坟呢？多多少少得对死者抱有一点尊重之心吧！ 朱子恩更是内心翻涌：“能不能有点廉耻，当着人家队友的面，我都知道要藏着！呸，恶心！” 无视众多怪异刺挠的视线，周科反握着灵钥一点点划开了“乐颜”墓碑前的土壤。 不多时，一具高挑的白骨呈现在眼前。 从骨架的粗细判断，应该是一位女性。 “这下肯定是假的了。”令狐诗雨看到白骨，马上说道：“我们分开还没有一天，就算是死亡，也不可能变成白骨。” “难说，【门】内不能用正常的时间逻辑推算。”仿佛是见不得别人欢喜，周科泼了一盆冷水。 “万一埋在土里的东西会以百倍时间流速腐化呢？ 又或者是地下繁衍着某种奇特的蛆虫，可以在短时间内啃食干净死者的血肉呢？”“........”令狐诗雨再无言语。 朱子恩则是默默翘起了陷进泥土里的鞋尖，尽量隔开地面。 “保险起见，另一个也挖了吧。”握住灵钥，周科接着挖起“孙淑芬”的墓地。 其余人看得是心惊肉跳，朱子恩不由得暗自庆幸令狐诗雨她们比较理智，不然指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周科这回掘得更快。 挖开土壤，地里躺着的依然是一具白骨。 只是骨架比较矮小，看上去真挺像孙淑芬本人的骨头。 “这儿还有一封信。” 周科注意到头骨枕住的地方有纸张的一角露出，便将其拿了上来，头骨则丢在旁边。 【诗雨姐，灵玉姐，倘若你们有机会找到这封信，说明我和乐颜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必为我们过分悲伤，从成为魔导师的那一日起，我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吧，请原谅不成熟的我，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为我和乐颜姐流出一点点眼泪，一点点就行！真的！】 周科摊开纸张的时候，旁边的人都从后面探头过来。 “竟与淑芬的口吻和字迹如此相像........”李灵玉有些动摇了。 “先看完再下定论。”令狐诗雨安抚地拍了拍李灵玉的背。 她知道，李灵玉表面看上去淡漠疏远，实际上是面冷心热，对同伴无比关怀。 【好啦，眼泪流过就行了。接下来我写的东西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哦。 首先，我们是在三天前抵达这座岛屿的。】 看到这一行时，周科心里有些起疑。 尽管在没有钟表的茫茫大海上不太好估量精确的时间，但日出日落是能清晰得知的，不至于连天数都记错。 【当时，乐颜姐因爆炸受到重创，游轮又四分五裂，被卷入乱流之中。 幸好我的运气没有太差，拖着乐颜姐死死扒住一块游轮的残骸一直漂流。】 第133章 太阳（二十一） 【我也不知道我们会漂流到什么地方，只记得精神恍惚间一座岛屿出现在眼前。 虽然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当时乐颜姐快要撑不下去了，我们后来还是上了岸。 上岸沿小路前进，可以找到一个荒废破败的村落。 村里只有一位老方丈居住，听他说其他村民都搬走数年有多了。】 看到这里，周科的眼神微微明亮起来，有人就代表有食物来源。 屡番磨难以来，他的肚子里仅仅有过两条小鱼做客，早已是闲饥难忍。 【方丈人挺好的，给我们提供了住宿，就是言行举止有点怪，一直劝我们喝泉水。 还说，不喝的话，身体迟早会出大问题。 不过诗雨姐你放心，你教过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每次都婉拒了方丈的请求。】 字体大大咧咧，正面一页到此写满，剩下的内容翻到背面。 从背面开始，字里行间完全变了一种口吻。 如果说前面是身处困境依旧保持从容的乐观，那后面的每一行每一字都透露着绝望与无助。 【诗雨姐，灵玉姐，我好像做错了。】 “........”令狐诗雨和李灵玉莫名的心头一紧。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和乐颜姐的身体出现了大面积的溃烂，皮肉在一点点的脱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应该早些听方丈的劝告，去喝泉眼里的水？ 乐颜姐的情况比我要严重得多，她本就有伤在身，创口的增加让她不堪负重。 她在太阳落山之后就没了呼吸........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听方丈的劝告。 第三天太阳升起时，我的手掌已经有骨头扎了出来，缺口附近的肉是黏糊糊的绿色。 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幸好........好像不是很痛。】 周科仔细摸了摸纸张，真的发现了与先前那封信件极为相似的绿痕。 【第三天中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太痛苦了，我根本活不了，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全身腐烂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对不起，诗雨姐，对不起，灵玉姐，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请原谅我央求方丈杀死我。我让方丈将我和乐颜姐安葬在岛屿入口处，留下这封遗书是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方丈是好人，他说的话最好要听，应该能帮助你们渡过难关........】 或许是来不及写下，句子没有后续的落笔，留存下来的省略号不知是泥巴与泪水的混合，还是少女干涸的血液。 “嗯.......”周科拿着信件蹲下，拉起“乐颜”的尸骨，特别在手掌部位仔细瞧了瞧。 “好消息，你们的姐妹减肥大成功，一下子减掉了几十公斤。”看完之后，他拍去手上的泥土，说了一句风凉话。 “勿要口出恶言！”李灵玉着实被气得不轻，手掌已是搭上剑柄。 令狐诗雨及时拦住了她，“灵玉，事情没有定论，不要冲动。”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尽快破关，攻略【门】。” 令狐女侠说得理智，但仍是忍不住狠狠剜了周科一眼。 一方面是对这种伤口撒盐的行为尤其不满，另一方面是他们双方矛盾激化，今后的行动不好合作。 就连朱子恩亦有些过意不去，凑过来低声道： “还是少触霉头吧，她们虽然是主动招惹在先，但是现在大家好歹是合作关系。” 周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自有盘算。 跟在气氛沉闷的众人最后方行进小路，他的眼睛始终观察着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小美人鱼，你到底躲在哪里呢........” 路途不远，周科一行人顺着树林围绕的小路，很快找到了一座村落。 村落位于山崖峭壁之下，房屋建筑皆为古代的茅草土屋。 如墓地遗书所言，没落萧条。 莫说是人烟生气，放眼所及的茅屋倒的倒，塌的塌，根本没几处是砖瓦完好的，墙壁上爬满了黑绿色的苔藓。 吱呀—— 似乎是听到动静，不远处的一间相较完好的茅屋门扉推开。 走出来的是一位面容邋遢，眼睛快要被皱纹堆没的枯槁老人。 “稀客，稀客.........”老人动作迟缓地摸着自己的光头，朝着众人招手。 “施主们请来吧，这村子就贫僧一人独居。”周科他们面面相觑，也没有其他选项，索性跟着老人进屋。 这是一间木屋，破烂得漏出湿冷的风，潮气浸透着木板，有些地方甚至可以挤出水来。 走进去的时候，一步一声吱呀，感觉随时都会塌陷。 屋内的布局与私塾教室有些相似，空间称得上阔大，起码容纳他们六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向来注意细节的周科有些疑惑。 “年代转换得有点儿快吧，明明之前海上还漂浮着塑料垃圾，现在却好像回到了十四世纪。”他重点瞥了瞥老人身上的粗布衣衫。 “请坐请坐，施主们是从海上来的吧？这里好久没人来了。”老人佝偻着腰拎来了几张小矮凳。 有人坐下，有人站着。 站着的自然是性情慎重的令狐诗雨与朱子恩，他俩都害怕突发变故，坐着会反应不及。 周科倒是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有两位门神替他站岗，没什么好顾虑的，不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嘛。 “老人家，您说好久没人来了？” 令狐诗雨盯着老人那颗长有癞子的光头，心想对方一定是遗书里提及的方丈，不由得泛起疑惑。 若是乐颜和孙淑芬前不久才死，怎么会说好久没人来呢？ “是的。”老人诚恳点头。 “可否见过两名年轻女子？”李灵玉追问。 “女子........”老人闻言陷入沉思，似是睡着一般低着头，迟迟没有回应。 “你的文言文太复杂了，老人家听不懂，我代为翻译一下吧。” 周科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那么安逸，插话道： “咳咳，她的意思是说：老登，最近埋没埋过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他的声音略高，沉入睡梦的老人惊醒过来，茫然道：“好像埋过。” “好像？”心系舍友的令狐诗雨接受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又问道： “老人家，就最近三天，她们上岛，您接待了她们，您再认真想想？” “好像是的.......好像是的，嘻嘻。”刚刚还挺正常的老人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第134章 太阳（二十二） “大家小心！” 老人袒露出黄牙的诡异笑容令人心惊，除周科外的其余人霎时站起，纷纷摆出战斗架势。 “时间到了，贫僧要喝泉水，贫僧要喝泉水！” 于众人警惕的注目下，老人猛然从凳子上窜起，飞奔着跑到木屋的后院。 他不顾狼狈地趴伏在地，脸庞朝下，好像在吸食些什么。 周科果断跟了过去，探头张望。 “这是........一根竹子？” 没有如他丰富想象力所设想的吸食人脑的残暴画面，老人的嘴巴仅是含住一根发黄的竹竿，贪婪嘬饮着。 “真的只泉水啊？”周科失望的目光顺着竹竿另一头望尽，见到竹子末端没入峭壁。 看样子应该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 “咕咚咕咚！”老人喝得很响，宛若饱饮甘露一般，良久才把嘴松开。 “多喝泉水，不要溶化了，多喝泉水就不会溶化........” 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泉水咽下，老人舒畅地呼出一口散发着臭味的空气，眼里的癫狂和渴望渐渐抚平。 神志恢复正常的他站起身来，用手指数着屋内的五人，摇头自语道： “可悲可怜，泉水只剩三人份，要溶化了，有两个人要溶化了，可哀可泣........” 老人背着手从众人面前走过，赤脚踩在屋外的发绿的泥泞上，渐行渐远。 “他到底怎么回事？”令狐诗雨纳闷道。 “老年人容易患上老年痴呆症很正常啊。”周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以前就碰过一个老人倒地上，明明离得远远的，却非说我撞到他的。” “那摆明是碰瓷想要讹你吧........”朱子恩无语吐槽。 他来到后院，神色凝重地盯着那根向上翘起的竹筒，说道：“这里可以装水，找找屋里有没有容器。” 木屋的空间阔大，但是家具属实稀少。 不多时，他们翻找出了几个粘土烧成的粗黄陶碗。 依次拿碗盛水，当盛满第三碗后，竹筒里恰好不再有水流出。 “三碗代表三人份，和老人说的一样。”令狐诗雨脸色有些难看。按照遗书的说法，待在岛上不喝泉水，会全身溃烂而亡。 她看着碗中清澈见底的泉水，犹豫不决。 先不说泉水有可能存在问题，就说三碗，也不够他们五人分。 “【门】是故意想要分裂我们。”令狐诗雨出声提醒，“我们可不能上当！” “那肯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一致对外。”朱子恩得出相同的判断，附和着点头。 “这三碗不知底细的泉水就先放在桌上，等我们查清来源再作商议也不迟。” “如此甚好，接下来又当如何？”李灵玉非常信任自家军师的判断。 令狐诗雨望了一眼屋外的昏沉天空，说道：“天色不早，休息为重。” “夜晚或许会变得凶险，我们就别出去........？”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朱子恩和天白，兀然发现周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家伙人呢？”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天白指向门口处。 令狐诗雨顺着找去，赫然看见周科蹲在木屋的门口附近，翻动着土壤，不知道在埋些什么。 “饿到饥肠辘辘，也没能阻止你发神经？”令狐诗雨完全搞不懂周科的脑回路。 “我这不正在种点东西，好给大家吃嘛。” 周科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手上挖土埋土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对了，你听过《杰克与魔豆》的童话故事嘛？说的是一个小男孩.........” “打住，你浪费自己的体力就行，别折磨我不堪负重的精神！” 令狐诗雨听到几个不妙的字眼就立马捂着耳朵跑回了木屋。 “真可惜，明明挺有意思的来着。”周科难得的没有追着为难，低下头继续专注种着植物。 大约忙碌了四十分钟，天色暗沉得快要看不清道路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屋内。 周科进来时，木屋的家具摆设已经有了一些变化。 遵循男左女右的规律，两男两女分别休息在屋子两侧。 不偏不倚的中间则隔断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的就是那三碗泉水。这样最为公平，有利于相互监督，避免有人偷喝泉水。 “看样子你们休息得不怎么舒服啊。”周科走到男生这边，说道。 “怎么可能舒服，别说等海妖来吃我，我现在的胃酸都开始消化自己了。”朱子恩气息奄奄地给了一个白眼。 “话说回来，你在外面干什么？不会是藏着什么偷偷一个人吃吧？” “硬要说的话，确实算是有。” 此话一出，就连天白的视线亦不由得侧了过来。 诗人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关键是现在一粒米都没有。 周科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说道：“坚果和土豆，你们要选哪一个？” “你有这些？怎么不早点说！”朱子恩兴奋得快要蹦起。 “有是有，但能不能吃不好说。”周科丢给朱子恩两张卡片。 “坚果可能比较考验牙口，土豆的话........可能得看命硬不硬。” 朱子恩疑惑地看了两眼道具说明，脸色绝望地黑了下来。 “我就知道不该对你抱有期望的。” 他刚想吐槽两句，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拿起那张印刷着“龅牙土豆”的卡片重新审视。 “你刚刚在外面就是在布置这个东西？” “嗯哼。”周科随便找了个墙角靠坐。 “可是......为什么？你在防备那个老人？”朱子恩不解地问道。 “不是。”周科闭上眼睛休息，布置【土豆地雷】耗费了他大量以太。 “是防备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玩意儿。” “一直跟着我们........？”朱子恩闻言心头巨震，眼睛下意识透过破烂的木板望向屋外。 外面夜色漆黑，看不到任何光源，也听不到虫鸣鸟啼。 万籁俱寂，宛若一片死地。 可是在心理因素作祟下，他竟真的好像从黑夜里找出了一双双窥探的凶目。 那些多是垂吊在树枝的枯叶，又或者是蜷缩着的毛草，此时此刻都被幻视成一双双瞳孔。 第135章 太阳（二十三） 长夜漫漫，烛影相照。 小小陶碗里摇曳的柴火将人和物的影子拉得高大雄壮，不时晃动，似是要从墙里钻出。 自从听到周科说有东西一直尾随着他们后，朱子恩辗转难眠。 哪怕对此并没有确切的例证，他亦是心慌不已。 毕竟那可是周科说的! 对于周先生说的话，朱子恩心里有一个统一的规律概括，那就是——好消息通常不能信，坏消息一定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朱子恩躺在地板上一直往屋外张望，就这么一夜过去。 第二天起床时，他眼圈乌黑，眼睛血丝密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守夜没有换岗。 “怎么啦，朱朱bond，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周科走在朱子恩身侧，步履散漫。 “你没资格那么说我！” 朱子恩与周科那双不管什么时候都好像半死不活的死鱼眼对视，鄙夷地哼出一声。 “还不是你害的，说什么有东西跟着我们，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啊.......别太当真，说不定我只是胡说八道”周科装傻地吐了吐舌头。 他当然记得昨天晚上说的话，但是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 毕竟以他的感知能力尚且没有办法捕捉到那个东西，发现的行踪还是靠蛛丝马迹推理出来的，告诉其他人也无济于事。 至于为什么单独告诉朱子恩？ 当然是因为吓唬胆小的人很好玩啊。 此时，一腹黑一脸黑的两人前后脚绕上山路。 他们今天有任务在身，根据商议分配，他们负责上山查探泉水的真面目。 令狐诗雨和李灵玉两人则是寻找老人，看看能不能撬出有用的线索。 天白留守木屋，看管那三碗宝贵的泉水。 “啧，为什么不能是我留守呢？”常年没有人力疏通的山路崎岖难行，周科抓住凸起的岩壁，顿感费力。 “还不是因为你的印象卑劣，远没有天白那么光明磊落，大家都怕你偷偷下毒。” 朱子恩走在前头，身体素质不如周科灵活的他更是攀爬得艰难。 “切，被看穿了嘛。”“你承认犯罪事实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光明磊落了！” 两人吵吵嚷嚷地前行着，灰暗色的杂草被锋利的灵钥割去一茬又一茬，也有可能是受不住唠叨，自行了断的。 山崖虽是险峻，但不算高耸。 在尽量保存体力的状态下，他们俩也仅是耗费约莫一个半小时就登上了顶峰。 山顶的风景跟一路上的没什么差别，相较平坦的岩地上依旧是杂草丛生。 由于周科和朱子恩是清早登山，枯草间沾染着雾水凝结的露珠，走着走着，衣衫便被打湿大片。 “奇怪，能够称得上是水的就只有这些露水了。”周科环顾山顶，别说是泉眼，就连水渠都没见着。 “会不会是在山体内部？”朱子恩喘着粗气说道。 “就算是在山体内部，也得有开采的地方，但是我们上山以来什么人工痕迹都没找到。”周科摇了摇头。 一无所获的他也不执着，拔刀斩出一片空地，席地坐下。 “来都来了，正好验证一下。” 周科瞥向朱子恩的撑着膝盖的手腕，“你的手表是准确的嘛？” “这个？”朱子恩还没喘过来，他茫然地抬起手表，回道： “应该是准点的，我的手表本来就是为了在【门】内使用订做的，防水防摔。” 朱子恩摘下手表，交给了周科，“不过上边显示的是燕城时间，你要拿来干什么？” “没什么，给猜想做个验证。”周科接过手表，调成三十秒一个定时。 尔后从地上精挑细选一根笔直的木棍，将之竖立在地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周科都没有言语。 他默默地盯着木棍，每隔三十秒，便用手指在地面写出一个数字。 朱子恩不敢打扰，凑头过去瞅了两眼。 “12：55：30 5.20。” “12：56：00 5.18。”“12：56：30 5.17。” “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朱子恩搞不清楚。 “向来都是【门】给魔导师出谜题的，现在怎么轮到魔导师自己在【门】里面出谜题？倒反天罡了吧？” 朱子恩认真想了想，觉得如果是周科的话，那还真有点合理性。 大概过去五分钟，周科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数据，手指在地面画出一个圈。 他丢掉了木棍，改用两边手的食指左右开弓，宛若演奏钢琴一般狂蜂划动。 这一回，朱子恩更加看不明白了。 地面划出来的不仅有数字，还有一大串英文字母。 t-s=arl h，h=22.3，l=5.11........等等？” 朱子恩忽然领悟到什么，心中哑然，“他不会是在计算岛屿所在的经纬度吧？就靠一个手表和一根木棍？” “你答对了。”周科列着式子的同时，也不忘揣测朱子恩的内心。 这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吹嘘自己的机会。 “设今天太阳直射纬度为s，阳光作为平行光以与赤道平面s度夹角射入我的纬度时，阳光与木棍的夹角t-s度。 木棍形成的影子的最短长度l为5.11，木棍长度为22.3，所以.......” 周科说到此处时，嘴巴和手同时停了下来，“经纬度算出来了。” 其实在前一段说明的后边仍有着大量的式子，只是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是因为答案出来后，他需要分心进行一次验算。 二是他估计朱子恩也听不懂，而他又不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民教师，反正达成吹嘘的目的即可。 不出所料的，朱子恩似懂非懂地张着嘴巴，良久才反应过来：“不对，你身边连尺子都没有，是怎么测量木棍和影子的长度的？” “我的眼睛就是尺！”周科激昂地说道。 “别给我玩烂梗！” 朱子恩真不知道该说周科是思维超常的天才，还是脑子有洞的疯子。 “很简单啊。”周科腾出一只手点了点太阳穴，“把储存在记忆里的尺子拿出来用用不就行了？” 第136章 太阳（二十四） “记忆里的尺子？”朱子恩眉头快要皱成一把锁，“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拿出来用？” “可以啊，只要记忆的画面足够深刻。”周科指着地上的木棍，真情实意地说道： “你瞧，这不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红帽举着尺子帮我测量嘛？她正在对我微笑，真可爱。” 朱子恩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真的很想报警。 “对了，结果我验证完了，你有猜到答案嘛？”周科拍去手掌的尘土，站起身来。 “不需要猜吧，我眼睛不瞎。”朱子恩的目光落到周科手指最后划动的位置。 “经度17.9114，纬度23.1147。” 这正是避水港对应的坐标方位。 当然，周科的纸面计算做不到小数点后四位那般精细，所以他画了个大差不差的约等号。 “我们如今所处的岛屿就是木筏谜题提到的避水港。 原来天底下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啊，随便漂了漂就到达目的地了。” 周科嘴上说是巧合，可语气充斥暗示性的阴阳怪气。 “你是意思是说，那些谜题非但不是有益的信息，反而是一个陷阱？”朱子恩说话时，始终警惕着附近。 山顶的冷风卷起被斩落一地的枯黄杂草，吹拂在半空，吹拂在周科身后，仿若是在酝酿着一场埋尸蚀骨的沙尘暴。 “倒没有那么夸张。”周科摆了摆手，示意朱子恩冷静一点。 “我只是觉得有狡猾的东西在背后借题发挥，欲盖弥彰。” 他心里补充道：假墓碑、泉水和老人都是障眼法，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掩藏起真正重要的信息。 周科竖起三根手指，代表着他们最开始的木筏，令狐诗雨她们的木筏，以及胡须兄的木筏。 三片木筏，三个谜题。 后两者分别记载着海妖的捕食习性，以及大致描述了海妖的外形。 如今第一个谜题所指引的避水港亦有溶化现象，证明此地也与海妖有关。 所有的线索都联系到了一起，都指向了传说中的海妖。 周科由此联想到【壁水貐之门】的主旨——生存。“何为【生存】？海上求生算是生存嘛？杀死海妖算是生存嘛？ 字面意义上的生存，指的应该是逃离危险，长久持续地存活下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无法【生存】呢？我们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生存】下去呢？” “海妖的拟饵是什么？鮟鱇鱼和真鳄龟.........我们究竟有没有被拟饵蛊惑？海妖的本体又藏在哪里？” 诸多疑问化作虚幻的文字，徘徊在仅周科可见的世界里。 在他眼中的一切俨然成为由无数问题和问号堆砌的苍白山峦。 朱子恩看着周科快要咧至耳根的笑容，赶忙走开。 他现在有点儿怀疑周科被海妖附体了，只是仔细一想，海妖应该没那么可怕。 “海底的半轮太阳又代表着什么？”周科下意识望向头顶的炽热发光的太阳。 他沉思得忘我，眼睛受到强光刺激太久，以至于出现模糊不清的重影。 视野逐渐被黑暗笼盖，太阳彻底消失。 正于此时，他的灵感受到启发，兀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真的假的，开玩笑的吧........” “周科，不好啦！”朱子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指着身后说道：“我们走上来的山路崩塌了！” “嗯？”周科收起思绪，跟过去查看。 发现那道仅能贴着岩壁攀行的半臂宽窄的落脚点竟真的塌陷了一大截。 这条唯一能够通行的山路，他们先前勘探过。 尽管狭窄，但是坚硬厚实，不可能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垮。 也就是说，这是有外来者在捣鬼。 “呵，终于按捺不住杀心了啊。”周科不在意地笑了笑。 “是那个一直跟着我们的东西干的吗？”朱子恩有点儿发怵。 他提议道：“趁着对方现在还没有露头，我先用真理把我们一个一个托过去，然后快点下山跟大家会合。” 朱子恩剩存的以太量不多，真理的运用程度亦是有限。他一次最多仅能做到将成年男性体重相当的重物以气体托举，且重物不能有大幅度动作，不然就会摔下来。 “那玩意儿阴险着呢。”周科却是抬手制止。 “我敢保证当我们贴到狭窄的山路上，它立马就会发动袭击，届时我们连反抗都很难做到。” 论阴险，周先生自信没人比得过他。 这种低级把戏，他八岁那年就不玩了。 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猜出对方的心理活动。 “那我们留守原地，等其他人过来找我们？”朱子恩觉得这是一个安全有效的措施。 “我可不想陪一个眼镜吐槽役野外露营。”周科还是摇头，时间是很宝贵的。 他刚嫌弃完朱子恩，立马就做了一个把手直直伸向下半身的猥琐动作。 随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将之高高举起。 “噔噔噔——竹蜻蜓！” “你够了哈！多啦a梦都出来了，你到底要把我们这些人的童年摧毁成什么样才甘心！” 朱子恩指着卡片，骂声连连，“而且这不是之前那张《植物大战僵尸》里的三叶草吗！别以为我不记得！” “形状差不多就行了。”周科将【三叶草】种到土里，嘴上反驳道： “我的盗版竹蜻蜓还比正版多一片叶子呢，功能更强劲，一代更比一代强。” 他说这话时，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直视无人的空气，仿佛在向观众们打广告。 等了十秒钟，周科把生长出来的三叶草掘土拔出。 再之后，他单手举着高速旋转着扇叶的三叶草，拉着满脸不情愿的朱子恩跳下山崖。 以三叶草的转速，尚且不足以支撑一个人飞行。 不过有着朱子恩的真理辅佐，倒是足够他们二人接近匀速地降落。 或许是避开了危机潜伏的山路，他们下山进行得异常顺利，很快就回到了邻近木屋的山脚边。 然而，周科和朱子恩脚步都没有站稳，便从木屋里听到了嘈杂的争吵声。 “你把泉水喝掉了？！” 第137章 海神（二十五） “屋内只有你一人留守，又没有其他人回来过，怎么看都是你喝掉的吧？” “话虽如此........” 大门敞开，各执一词的争辩声传进周科与朱子恩耳中。 他们齐步走进木门，看见令狐诗雨和李灵玉挡在桌子前，天白则被驱逐到对面。 周科先是眺了一眼桌上的陶碗，最右边的那一个空空荡荡，里面的泉水不见踪影。 “泉水非我所饮，我看到的时候已是空碗，你们万不可‘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糊涂）"”天白言辞薄弱地辩解着。 其实他不在乎有无受到冤枉，只是对自身的失责感到愧疚。 令狐诗雨听到地板踩踏的吱呀声，回过头来恰好撞见周科两人，“周科，朱子恩，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周科眼睛撇过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早知道你们聊得那么和睦，我在门外躲着算了。” “你正经点吧，泉水事关重大。”朱子恩走到桌子前，拿起空碗颠倒了一下，居然真的一滴液体都没有剩下。 “天白，怎么一回事？有人进来过？”他看向天白的眼神仍是信任。 相处的时日较长，朱子恩对自己的舍友还是相当了解的。 天白虽然嗜酒如命，玩世不恭，但是骨子里有着文人的傲气与浪漫，绝不会做出鸡鸣狗盗的卑劣行径。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选择让天白留守，而非周科的原因。 “我没见到‘梁上君子进我门（小偷进门）"。”天白否定地摇了摇头，“当我注意到异样，泉水已经不见了。” 这应该是实话，毕竟撒一个这样的谎言毫无意义，反而会加重嫌疑。 “没人进来过，泉水却凭空消失。”朱子恩闻言望向另外两碗泉水，“另外两碗没事，也不可能是因为性质特殊而蒸发。” 他转而看向令狐诗雨和李灵玉，“你们回来时，碗里就已经是空的？” 令狐诗雨如实回答，“对，两三分钟前，我和灵玉进门就见到天白盯着空碗看。” 李灵玉沉默着点头。 天白亦没有反驳的意思。 证明令狐诗雨所言句句属实。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偷窃泉水的家伙会隐身？”学习着周科推理时候的模样，朱子恩正绞尽脑汁地进行着思考。 他希望能够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以此洗清同伴的嫌疑，并且揪出幕后的威胁。 然而—— 本就渺茫的希望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无情破灭。 “吵架多伤感情啊。”周科不知何时走到桌子边，他伸出单手，五指扣住桌底，抬手掀动。 桌子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失去立足之地的陶碗更是扑飞到数米远。 清澈透亮的泉水洒到木板的缝隙里，很快渗透了下去，仅留出浅浅的湿印子。 “既然大家都说没喝，这样不就公平了？”周科摊着手掌，一副合情合理的模样。 他觉得有理，其余人只觉得有病。 “你这个扑街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令狐诗雨最先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她飙着家乡的粤语冲过来，想要拽住周科的衣领。 周科预判着侧身躲过，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必要过分执着一两碗水，我和朱朱bond上山时找到了泉眼，那里的泉水多到根本喝不完。” 令狐诗雨这才压制住拔锤子的冲动，嘴上还是忍不住骂道：“那你好歹说清楚再行动！之前居然还有脸说团结，明明最独断专横的人就是你！” 跪在地上，木讷盯着陶碗看的朱子恩被连绵不绝的斥声惊醒。 他望向周科的眼神尽是茫然。 山上根本没有什么泉眼，这是只有陪同着上山的他才知道的情况。 “嘿嘿........”周科对视了过来，眨动眼睛暗示着不要暴露。 “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子恩心底不解，但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巴。 泉水分配的问题被蒙混过关，队伍的内部矛盾暂时得到平缓。 众人围着圈坐下，一边分享着情报，一边拿李灵玉斩获的海鱼煮着汤。 细嫩的鱼肉被树枝挑得软烂，一缕缕的，像是凝结的雪花和糖霜。自带盐分的海水蒸腾出咸鲜的白烟香气，低头看时，鱼汤翻滚成诱人的奶白色。 没有花里胡哨的佐料，有的只是大自然的清爽。 “咕.......”令狐诗雨刚准备讲话，肚子就先一步咕噜噜被香气勾起。 “不好意思。”她有些尴尬地吞咽着飞速分泌的唾液，随后又响起一声咕噜。 这一次，是别人的肚子在叫。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中心的一锅鱼汤。 “我和灵玉先是在村庄里找寻老人，逐间房子排查，最后在一间小庙找到了他。” 或许是为了早点吃到鱼汤，令狐诗雨的语速略快。 “他跪在发霉的蒲团上，面朝一尊雄伟的佛像，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小声念叨着。” 她说到此处，似是回想起什么诡异的事物，神色微变。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发现........那尊佛像是没有头的。 脖子的位置像是被斧头从侧边一下一下地凿开，金漆摩擦得坑坑洼洼，简直是在流血一样。” 佛像遭到亵渎，众人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一种恐惧感。 这份恐惧主要来源于见证强大事物遭到毁灭所带来的不安。 李灵玉给令狐诗雨盛来一碗鱼汤，她顺势接过话尾： “吾听力尚敏，听到了老人家叨念的祷词。” 她努力回想着，争取一字不差地念出。 “伟大的海神，我要向你谢罪，我要代替我的家人向你谢罪，我要代替我的祖祖辈辈向你谢罪。” “碧蓝的大海是海神您所慷慨给予，我们人类造孽苦多，早已失去享有陆地的权利。” “凡是踏足陆地者，必将受到惩戒。” “须饮下山间之泉，成为海神信徒，虔诚叩拜，方可得到饶恕。” “海神.......海妖在老人眼里却是海神吗？”朱子恩仔细琢磨着。 第138章 海神（二十六） “凡是踏足陆地会受到诅咒？” 朱子恩回想起令狐诗雨当初劝降他的话术。 “不对啊，令狐同学你之前不是说你们登上过有传送门的岛屿，你们不也没事吗？” “呃........那是我为了诈降你而编造出来的谎话，你到现在还信着？” 令狐诗雨略显错愕，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天真过头的朱子恩，莫名有一种欺骗老实人的内疚感。 “........”朱子恩久久无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伙人里就他依然恪守着仁义礼智信的良好品德。 其余人多多少少带点儿性格缺陷，都不是正常人........不，准确来说，只有非正常人才适合成为支配真理的魔导师。 “算了，你们继续聊，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朱子恩自觉跟这伙人聊不到一块。 为了避免信任再次被辜负，他起身想去角落里蹲着。 旁边的天白却是伸手拉住了朱子恩。 “天白........果然还是你比较有人性。”朱子恩有些感动。 不料天白眼神痴迷地说：“朱兄，你好香。” 吓得朱子恩连忙甩开手臂，“换宿舍！回去之后我立刻换宿舍！” 本来天天给人收拾酒瓶子就够烦的，现在还得担心菊花不保，这种危机四伏的宿舍生活谁爱过谁过！ 天白似是没有听见朱子恩的咆哮，仍是如痴如醉地深望着肌肤触碰过的手掌。 甚至于他低下头，鼻子使劲嗅闻残留在掌心的味道，发自内心地赞叹道：“香气扑鼻入口润（兄弟，你真的好香）！” “滚！”朱子恩的回复唯有一字。 下一秒，他如遭雷击般窜起，捂着后颈，猛然回头，“周科，你也来！？” 周科缓缓收回触碰朱子恩后颈的手指，放到鼻尖闻了闻，“嗯，确实挺香。” “你们够了哈........”朱子恩刚想怒斥几句，令狐诗雨又紧跟过来。 “我看看。”说着，她就用手掌在朱子恩身体间轻轻扇动，闻到气味后稍显惊异：“咦？真的有一股香味？” “哈？”得到几乎全部人的一致认可，朱子恩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突发的同性事件。 “我的真理也没有魅惑的能力啊？”他疑惑道。 “朱朱bond同学，你有点太自作多情了吧。”周科眯着眼睛，投来鄙夷的目光。 “我们说的香，跟荷尔蒙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揉搓着手指，确认到油腻的触感。 “这种香，是油脂的香味，是评价食物的意思。”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朱子恩更加惊慌失措，“你、你们不会把我当食物吧？” “暂时不会。”周科答道。 “暂时.......”朱子恩眼皮直跳。 “其实不止是你，在场的所有人。”周科环视一圈，“包括我在内，全都隐隐散发着油脂的香味。” “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指着围绕鱼汤的座位，那里残留着一层薄薄的黑印。 令狐诗雨看了看木板的油印，又闻了闻自己的胳膊，附和道：“周科说的没错，是油脂。” “可是为什么？我们近段时间也没有激烈运动啊？”朱子恩不解。 为了保存体力，他们行动起来都是尽量轻手轻脚的。 “我有一种不一定正确的猜测。”周科捻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念道：“有没有可能........溶化是先从人体的脂肪开始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沉了又沉。 他们原本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早晨醒来没察觉到身体有异样的变化，便下意识地觉得溶化是子虚乌有。 “走，立马带我们上山！”令狐诗雨捏紧拳头，却又不敢捏得太用力，唯恐被手指戳掉一块肉来。 肉体无声无息地溶化，即便是男性亦会恐惧，更别说在意容貌的女性。 她可不想跟胡须男一样变得一坨烂肉。 “你先别急。”周科淡定坐下，瞥了一眼屋外的昏暗天色。 “上山下山一来一回需要三个多小时，现在时候不早。等到我们去到泉眼，都已经是夜晚了，看不清山路会有坠崖的风险。” 他打量着手臂皮肤分泌的油脂，还觉得挺新奇。 “何况依目前的溶化速率，我们三四天不会有事，现在就当燃脂减肥了。” “不运动就能瘦身，多美好啊。” “我不同意！”令狐诗雨无法理解周科的悠闲自在，求生欲旺盛的她已是走到门口。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如趁着有力气的时候行动，就算看不清山路，我们也可以在山上过夜。” “呵呵，令狐女侠不愧是令狐女侠，没有一昧盲从，坚信自己的判断。” 周科咧着唇角微微一笑，“不过很遗憾，我今天的体力用光了，得等凌晨刷新。” “要是你们实在想去的话，可以找朱朱bond，他也认识路。” “我？”朱子恩迷茫地指了指自己。 不等朱子恩答应，斟酌过后的令狐诗雨无奈地走了回来，“那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明天早上就要启程！” “喂，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朱子恩见自己被舍弃，心里苦楚。 但他又不敢喊那么大声，谁让他根本不知道周科编造的泉眼在何处。 咸腥的海风推搡着时间，太阳转眼间落入西山，月光稀薄的夜空悬挂天幕。 由于明天的上山行动，大家睡得很早。 听不到虫鸣的夜间，浅睡着的朱子恩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不经意的一瞥间兀然看见四个扭打在一并的人影。 “哈？”他怀疑是在做梦，不信邪地将眼皮撑到最大。 然而这一回，他连声音都听见了。 “对，酒鬼，把她的嘴巴给封住，别给她念诗的机会，桀桀桀。”这是周科阴恻恻的声音。 “封住了，剑也拿掉了........周兄，你可真是‘神机妙算超群出，万难困局尽能摆"！”天白的声音跟着传来。 “等等，你说的‘摆"是哪种摆？” 第139章 海神（二十七） “唔唔唔！” 朱子恩眼前，天白正手缠布条，牢牢捂住李灵玉的嘴巴。 后者虽是拼命反抗，但是由于嘴巴被封，念不出诗句，真理无法发动，体力始终处于劣势。 “周科！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你的！” 另一边，周科已是拿麻绳利索地捆绑住令狐诗雨的手臂。 令狐女侠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她刚想具象化《肖申克的救赎》的鹤嘴锤，一柄寒芒闪烁的黑刃即刻伫插在距离她鼻梁不足三公分的面前。 “不要乱动啊，刀剑可没有我这么善解人意。” 周科单手握着灵钥，以膝盖压住令狐诗雨的脊背，一脸风淡云轻地说道。 对方的真理，他见过不止一次，无论是能力还是缺陷，周科都是了如指掌。 只要让其没有具现真理的机会和时间，再强大的“解”也无济于事。 “你们.......在干什么？”满脸写着茫然和错愕的朱子恩终于反应过来。 “你真能睡啊，朱朱bond。”周科挑了一下眉毛，没有正面回应问题，而是望向李灵玉。 “你最好也不要乱动哦，难保你的朋友不会受伤。” 说着，他将灵钥的刀刃往令狐诗雨的脖子处倾斜了几分。 “唔！”李灵玉受此威胁，一时间不敢挣扎，任由天白把她绑住。 “唔——！”折辱的过程中，她一直在用足以杀死人的愤恨目光盯着周科。 若是怒火能够转化为高温射线，周先生现在估计得有个十二分熟。 “呵........”周科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哪怕李灵玉哼不出话，他亦能从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里读出“无耻小人，吾宁死不屈！”的意思。 “把我说得跟绑架女骑士的哥布林一样，害得我都有点儿兴奋了。”他的笑容忽转愉快。 “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已比喻成哥布林的........” 朱子恩抹去额头的冷汗，不忍直视令狐诗雨和李灵玉。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为什么要绑住她们？” “不绑她们，你带路去找泉眼啊？”周科没好气地念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朱子恩想要反驳，周科抢断话语，“当失去第一碗泉水的时候，本就岌岌可危的团队和谐就已经正式宣告破裂。” “之后无论怎么解释，也注定无法解释清楚。” “打翻另外两碗，撒谎找到泉眼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她们放松警惕。 不然正面爆发冲突，我们都会有所损伤。” 这番话，朱子恩没有办法反驳，他想了又想，还是不赞同周科的卑劣手段： “反正你都要丢掉两碗泉水，不如当时就给她们，这样也不会起矛盾啊？” “那你会愿意嘛？”周科说道。 “........”朱子恩彻底沉默了。 是啊，他会愿意吗？ 周科倒是满不在乎，可他朱子恩呢？ 他真的会甘心放弃那一碗有可能会成为救命稻草的希望吗？ 在不可后悔的生与死面前，他真的舍得拱手相让吗？ 周科一直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似满口不正经，实则是将在场所有人的人心算得最为透彻的那个人。 此人以最坏最阴暗的角度去猜忌他人，致使自已不可能受到任何坑害。 这么比喻吧.......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迎面朝周先生走来，他会觉得对方有可能会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杀人电锯，又或者屁股里埋着一颗小型核弹。 甭管有无，做好防备肯定不会出错。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握拳良久，朱子恩下定决心般问道。 周科没有说话，他在令狐诗雨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嘛........ 他又朝天白打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同时动手，以求万无一失。 得到天白领会的点头后，周科一手握剑，一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 二。 朱子恩绷紧脸部的肌肉，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动手！”最后一根手指收回的刹那间，漆黑凶煞的灵钥与美酒凝聚的清剑同时斩下。 然又在快要贴至他人肌肤时骤停！ 正于此时，周科倏地沉声喊道：“六点钟方向，五十米。”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 天白于倒数三秒前无声吟动，诗词的最后一个字恰到好处地念完。 噌——！ 清剑由下转后，弯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精粹纯白的气雾犹如扶摇直冲的云团，短短半秒间便渗出木屋缝隙，速度不减地射向周科描述的方位。 咔咔咔。 深寒的冰冷姗姗出现，云团经过的地方皆是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冰霜虽薄，却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顽强气势。 “打中了嘛？”周科也懒得再压制令狐诗雨，起身对天白问道。 “不知，我已是使出‘弓如霹雳弦惊（最快）"的一招。”天白看向霜层的方向，心中并无定数。 “解！解！”伴随着两声真理发动，令狐诗雨与李灵玉从束缚中脱离。 “吾欲斩杀汝等小人！” 李灵玉恢复自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剑，第二件事就是拔剑朝周科二人劈来。 令狐诗雨赶紧伸手阻拦，她的情绪初步平稳，迟疑不定地问道：“你们刚才是在演戏？” “是啊，演技不错吧，拿个金像奖应该不成问题。”周科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甚至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将话题引向朱子恩，“不过比起朱朱bond，我还是略逊一筹。” 听到结冰声音才睁开双眼的朱子恩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局面的变化。 “啊？呃........哈？”他像一座做工粗糙的半融化的蜡像，呆滞地站在原地，显得局促又尴尬。 “难不成你真把我和酒鬼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不成？” 周科明知故问，又捂着胸口装出一副悲伤的神态，“那可真是令人伤心啊。” 类似的语气，朱子恩好像在他们商讨抛弃天白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一次。 朱子恩这才明白自已又上当了，而且当当都一样。 第140章 海神（二十八） “到底怎么一回事？”令狐诗雨保持警惕的视线始终落在周科身上。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科比了个手势，自已却是一步未动，干等着其他人探路。 最后还是李灵玉性情勇敢，一马当先地踹开木门。 顺着野草伏首的白霜小径观望，一座半人高的冰雕伫立在终点。 “这是........什么生物？” “海妖吗？” 当众人来到冰雕面前，表情都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禁锢在白冰里的是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但是与光彩优雅的美人鱼简直是云泥之别。 它有着灵长类的瘦长四肢，头部却是鱼的脑袋。 面部向前凸出，没有眼皮的污浊珍珠般的眼球位于两侧，再后方，是被凝固住的鱼鳃。 张开的嘴巴密密麻麻地生长着细小的尖牙，跟食人鲳鱼非常相似。 体表是光亮滑溜的鳞片，背脊的地方更是长出锋利的鱼鳍。 通体呈现灰暗的绿色，跟岛屿的怪异色调融为一体，成为天然的保护色。 若不是遭到冰封，恐怕他们很难用肉眼观测到这个生物。 确认到疑似海妖的生物动弹不得，周科饶有兴致地凑近过去。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海妖头顶竖出的触须。 触须的末端悬吊着一个灯泡模样的肉瘤，内部是透明的，似乎真的可以发光。 “【咣咣咣】和【噔噔噔】原来也是在描写外形啊，还玩谐音梗........光光光和灯灯灯是吧？” 周科的思维发散能力一如既往的犀利，瞬息间就将脑中的线索连接起来。 得益于此，他甚至有时间开玩笑：“这究竟算是鱼劈了腿，还是人出了轨？” 打算将海妖写进童话里的周科半蹲下来，观察得格外仔细。 “怪不得尾随了我们那么久，我都感知不到。” 海妖脚下的位置，实体的土地泛动着涟漪，宛如是松软粘稠的泥潭。其有一半的大腿浸入泥里，估计天白的攻击慢上个半秒，对方就会成功遁逃。 “尾随？你是说这只怪物从上岛以来就一直跟着我们？”令狐诗雨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看着尖牙利齿的海妖，她感到有些后怕。 如果对方找到机会，潜伏在地里偷袭落单的人，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呃........”朱子恩不太敢出声解释。 他的确在挺久之前就听周科说过有东西跟踪他们，碍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不知道如何说明。 “啊，事实上这位海妖........”周科本想称呼其“先生”，却不知道怎么辨别海妖的性征，索性换了个称呼。 “这位海妖朋友是跟着你们过来的。”说话间，他看向令狐诗雨和李灵玉。 “什么意思？跟着我们不就是........等等？”令狐诗雨眉头紧皱。 “你猜的没错。”周科点点头，“在我们和你们相遇之前，海妖朋友就已经跟在你们的游轮后面了。” “以至于它无比熟悉你们宿舍四人之间的用语习惯、字迹和性格，更能知晓我们战斗时候的详细情况。” “原来是这样！”顿了两秒，朱子恩明悟地喊出一声，“岸边的两座墓碑是假冒的！是它在故意迷惑我们！” “好，朱朱bond同学回答正确，令狐同学扣一分。”周科鼓掌表明朱子恩没有说错。 “谁闲的没事跟你玩综艺节目........”令狐诗雨吐槽着，脑内的思路差不多理清。 “的确，如此一来，乐颜她们的‘遗书"就能解释了。” 知晓同伴安然无恙，令狐诗雨与李灵玉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作为舍友的我们都没能分辨出来真假，你又是怎么知道墓碑是伪造的？” 想到了新的疑问，令狐诗雨直接问道。 她看周科早有预料的嘚瑟样子，百分百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确定墓碑和遗书是冒充的。 “很简单。”周科摊开手掌，拎起一根手指，说道：“看指骨。” “船上的爆炸，是露脐姐开枪引发的。 那种距离下，她扣动扳机的指骨起码得被炸断个两三根，坟墓里的那个骨架却没有。”周科解释到炸断别人指骨的时候，还挺自豪地舔了一下嘴唇。 令狐诗雨暂时不想跟这货计较，说回正题：“按你的意思，这海妖智商不低，但是缺乏常识。” 她大概弄懂海妖的行为和目的。 制造假墓碑和假尸骸是想要加剧两支队伍之间的矛盾。 遗书里多番提及的泉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是想以分配不均引起争夺，亦可能是本身含有剧毒。 这么想来，最先不见的那一碗泉水同样是海妖在捣鬼，都是为了分裂他们的团队，削弱他们的战力。 “哼，净会在背地里耍些阴谋诡计，实际上也没多厉害。” 令狐诗雨面朝被冰封的海妖说话，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对周科指桑骂槐。 “骂得好！”朱子恩心里直呼过瘾。 早已对辱骂产生抗体的周科毫不在意，他如今感兴趣的是海妖。 “酒鬼，能把它的头露出来嘛？” “哈哈，好。”天白做事干脆，从不过问缘由，拂袖间白霜化雾。 “咯咯咯——” 海妖的鱼头脱离冰层，立马奋力挣扎，可惜手脚都被束缚着的它又怎能抗衡坚冰。 “不会说人类语言嘛？伤脑筋.......” 周科认真听了一会儿海妖嘴里不断发出的怪音，略显苦恼地按了按额头。 “听应该是听得懂的吧。” 他又想到对方既然会模仿人类的笔迹，说明肯定能够听懂他们说话。 于是他以拿麦克风的方式举起灵钥，刃尖对准海妖的嘴部。 不知该说是采访，还是拷问，反正语气是客客气气的。 “咳咳，海妖朋友，实不相瞒，我是一名游历四方寻找灵感的童话作家，现今正打算撰写一篇与海底世界有关的故事。” “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些海妖种族的信息........不用很多，就一些偏日常的生活面貌。 比如你们平时爱吃什么，会不会洗澡，排泄频率，生儿育女的方式，结婚需要多少彩礼等等。” 第141章 海神（二十九） “咯咯咯——” 在众人惊奇的注目下，海妖脑袋昂起脸，牙嘴张开，似乎真的有与周科交流的意愿。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知道不止正常人对周科神憎鬼厌，非正常的生物亦是如此。 “嗬呸！” 周科闻声后退，堪堪躲开海妖口腔吐出的唾液。 他俯看着地上那一滩清澈如水的液体，面无表情地念道：“看上去也不像是带有攻击性的样子，你是单纯想要侮辱我啊？” “咯咯！” 这次海妖倒是回应了周科，用一种无疑是嘲笑的怪声。 “好吧。”周科虚情假意地叹了一声，“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只好亲自动手‘剖析"一下了。” 说着，灵钥黑光闪动，刃锋顷刻间在海妖的额头最上方画出一个规规矩矩的正方形。 “恭迎我，灵钥。” 空—— 空间割裂，海妖的头盖骨从前至后被削去了一个长方体的部分。 创伤看着唬人，实际上远没有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但是剧烈的疼痛是在所难免的，这点从海妖撕心裂肺的哀嚎里就能听出来。 无视旁人带有惧意的异样目光，周科甩着刀花将海妖的头盖骨彻底掀开。 完工后，他立马往前瞅了瞅。 颅骨内是一坨长条形的近似鼻涕的半透明胶状物。 “嗯.......聪明到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筹划反间计，大脑的构造却还是跟鱼的脑子差不多嘛？真是神奇。” 周科求知若渴地点了点头，眨着眼睛给海妖的大脑拍了张照片。 “恶不恶心啊你？”令狐诗雨不想见到任何生物的脑子，主动移开了目光。 “周科，我们还是赶紧把它杀掉吧，以免有意外发生。”朱子恩出声劝道。 “杀是肯定要杀的。”周科话音方落，海妖便叫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叫声的音调很高，且延绵不绝，似歌非歌，似怨非怨。 众人只觉得耳膜一痛，脑袋开始发昏，附近要是有玻璃肯定得被震碎得七零八落。唰！ 周科推剑刺穿海妖的大脑，尖啸声戛然停止。 他转头看向埋没在浓浓黑夜里的山谷与森林，悠悠接上后半句：“就是不知道杀不杀得过来。” “什么意思？” 未等其余人理解周科的话语的含义，他们的视野里突然晨光辉煌。 深夜的天空宛若是白昼东升，所有东西都明亮了起来。 澄黄的光线驱散着黑暗，却并没有令得众人感到温暖。 迎光而来的是阵阵刺骨的危机感。 “不会吧.......咕咚。”朱子恩吞咽着唾沫，颤抖着抬头。 一盏盏黄灯，铺设在漫山遍野，距离最近的不到十步，距离最远的则是蔓延至望眼所及的边界尽头。 一盏盏黄灯，如雨后春笋齐齐扎穿大地，仿佛是一场热火朝天的庙会。 但是这里没有人声。 死寂的环境里此起彼伏的唯有他们越发难以压抑的心跳，以及海妖们越发贪婪的呼吸声。 “五千........还是六千？”令狐诗雨光是见到这副阵仗，内心的【希望】就有了些许减少的征兆。 “没差，身上多碎几块或少碎几块的区别。”周科处变不惊地拔出插在海妖脑子里的灵钥。 其实他知道令狐诗雨数错了。 就目前从地里显露出来的发光个数，海妖数量起码在一万以上。 “稍稍有点出乎意料。”周科虽然想过这些智力不凡的东西是群居生活，但也没想到数量会庞大到如此地步。 “啧，跟人一样，数量少的时候，觉得还挺有趣的，数量多的时候，就只剩下恶心了。” “别顾着你的反社会言论了！快想想办法，不然我们也得变成很多块了！” 朱子恩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为什么呢？ 因为已经有一只海妖跳出地面，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他赶忙运转真理，聚起一面氮气墙壁将之推出。幸好海妖的力量与荧惑级魔导师相当，与烛芯级有着质的差距。 朱子恩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便连续拍退数只海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占据上风。 “这些怪物也太灵活了吧？！”朱子恩很快捉襟见肘。 那些遭到他攻击的海妖跌倒在地，又会立刻沉浸土壤之中，仅露出头部触须的黄灯。 海妖在土里飞速游动着，让人难以锁定踪迹。 狡猾的它们会时不时地探出头来，佯装攻击，实则是在吸引注意力，给同伴创造机会。 它们甚至懂得多面夹击、穿插迂回等战术。 朱子恩刚分心击退右边的敌人，左边的海妖马上趁机扑来。 他反应不及，眼看着就要受伤，身边忽然传出朗朗诗声。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剑舞凝寒，快要触及朱子恩的海妖眨眼间变成了一块浑浊的大冰雹。 不止如此，一链血迹斑斑的铁钩更是自冰面掷出，狠辣地勾住了旁边的另一只海妖，拖拽着把它拉入深寒。 逃过一劫的朱子恩呼出一口气，赶忙道谢：“李同学，谢谢你救我。” “不必多谢，吾只做吾应做的。”李灵玉全神贯注在周围，随后将长剑往地面直插。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以太大量爆发，凌冽的蚀骨寒风在众人脚下画出一个圆圈。 圆圈的白色线条以外，无数冰凌骤然刺出，扑到半空的海妖纷纷被穿成了模糊的血肉。 “咯咯咯！”海妖一时不敢冒进，叫喊着包围冰圈。 它们嘴巴张开，朝天吐出清澈的唾液。 唾液划出一道抛物线，精确落向圈中的周科几人。 “原来是有攻击性的，我还以为前一次是单纯想要吐我口水呢。”周科说着，望向了令狐诗雨。 无需提醒，令狐女侠早早唤出鹤嘴锤，瞄准时机跃起，一锤挥天：“解！” 唾液与铁锤接触，产生出一个大范围的分解场，笼罩天空的唾液尽数消失。 使出这招后，令狐诗雨踩回地上的身形显得矮小，双臂下意识地夹紧着，“糟了，一直处在缺乏安全的环境里，【希望】还没有恢复过来。” 第142章 海神（三十） 不知名的岛屿，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上。 天空月黑星稀，陆地却是亮如白日，整座小岛此刻如同是大海上的唯一光点，炽热地发散着。 窸窸窣窣........ 或土里游动着，或地面奔跑着，或爬上屋顶虎视眈眈着，一盏盏黄灯爬满了周科他们的视野。 长久对视，不禁出现眼花目眩的症状。 “海妖朋友视力、听力超群，不太好忽悠啊。” 周科一边嘀咕着，一边灵钥下斩，将一头从地底钻出的海妖削成两半。 “你再不使出真本事，什么都晚了！” 令狐诗雨拼命挥动鹤嘴锤阻挡着那些看似无害的海妖唾液，几轮下来，已是气喘吁吁。 她不仅相信周科的智谋，亦猜到周科隐藏着不俗的实力。 毕竟与李灵玉旗鼓相当的乐颜也被对方轻松击败。 “没办法了。”周科见冰圈外密密麻麻包围着的海妖，无奈喊道： “朱朱bond，你快去木屋前，把我之前藏在地里的秘密武器挖出来。” “哈？”朱子恩闻言一脸惘然，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已。 连抵御海妖的动作都慢了几分，脸颊被锋利的鱼鳍刮出一道血痕，看上去狼狈至极。 先前浏览过玩具卡片的信息，他是清楚周科在地里藏了什么。 周科的发言无异于让他主动找坑安葬，所以他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可是在朱子恩犹豫着没有行动的时候，海妖们却是雀跃了起来。 包围冰圈的一部分海妖分散出去，潜游着赶往木屋前的空地。 自以为抢占先机的它们并没有注意到周科悄然咧起的嘴角。 潜入地里的海妖很快找到了周科藏起的秘密武器。 只是这武器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的模样。 “咯咯咯？”海妖凸出的大眼珠子转动着凝视眼前正在呆呆傻笑的龅牙土豆。 察觉不到危险的它大胆地伸手拿取。 尔后，比之它头顶更加闪亮耀眼的炽光伴随着土豆的笑容绚丽绽放。 【名称：土豆地雷·卡片】【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经土地种植后，生成一株且同时间最多存在十株的静待成熟的土豆地雷。 土豆地雷需要五分钟的成长时间，成熟之后一经触碰或者感受到较大的压力，便会产生等同于反坦克地雷威力的爆炸。】 【冷却时间：30秒】 【备注：以最原始的方式，献上最原始的艺术.......艺术就是爆炸——喝！】 嘭！嘭！嘭！！！ 一株土豆地雷的爆炸牵动着另一株土豆地雷。 土地被大面积翻开，深坑大洞触目惊心，接二连三的轰鸣巨响震荡着岛屿，碎肉骨渣溅射得遍地皆是。 浓郁的血腥味尚未弥漫，就被充斥着烤土豆的香气的硝烟掩盖过去。 【你残暴地粉碎了异族，恐虐点数+1】 【你残暴地粉碎了异族，恐虐点数+1.......】 及时捂住耳朵的周科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头脑发晕，他聆听着真理的述言，感到些许意外之喜。 “也是，这些海妖比【毕月乌之门】的小怪厉害一些。” 周科认真想了一想，觉得少有的刷点数机会不能浪费，于是对众人说了一句与他性格严重不符的发言： “你们往海边跑，我来负责殿后。” 从爆炸声缓过来的朱子恩和令狐诗雨都没有逃跑，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周科的脸。 “你是周科吗？你不会是海妖假扮的吧！？” “喂喂，我在你们的印象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嘛？”周科眯着眼念道。 “既然你认知那么清晰，我就放心了，拜托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很吓人！”朱子恩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松出一口气。 他刚刚是真心怀疑周科被调包了。 “唉，我那么善良的人却总是会被人误解。”周科叹息间收起灵钥，气焰汹涌的幽蓝狼首盘踞在脖颈。 “你这是........”朱子恩当即明白了周科的意图。 这是想要支走他们，方便使出底牌！ 朱子恩也不再犹豫，转头对李灵玉说：“李同学，可以给我们开路吗？”李灵玉表达敬佩地深望了周科一眼，点头道：“好。” 众人里她的魔导师等级最高，为烛芯·八段，剩存下来的以太量也是最多。 侠肝义胆的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噌—— 浊霜剑芒在空气中斩出道道锐鸣，李灵玉口唇快快吟诵：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两句诗词一气呵成，先是冰凌铁钩开路，再是三名威武士兵持钺现世。 铁兵左劈右砍，横扫竖砸，一时间竟叫海妖无力靠近。 再加上受先前被土豆地雷的爆炸声影响，一部分海妖胆怯地匍匐在地。 朱子恩等人的面前赫然开拓出一条空旷的大道。 几人没时间思考，只能照着周科说的火急火燎地前往海边。 离开的时候，他们甚至没人回头看周科。 并不是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好吧，其实多多少少是有点儿怨气的。 但是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们信赖周科，觉得周科肯定有自已的谋划。 毕竟这个混蛋可不是什么舍已为人的大圣人。 “真的就这么抛下我一个孤家寡人，现在的人真是无情啊，一看就知道童年时期没被温暖的童话故事感化过。” 周科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嘴里不停叨咕着，右手则伸入芬里尔的狼口之中。 “不过........正好留给我愉快的找灵感时间。” 他偏过头，斜视向灯泡如鱼卵堆砌过来的海妖群，“你们觉得呢？” “咯咯！” 海妖当然不会搭理周科，纷纷嘶吼着难听的怪音，从各个方向围攻这位落单者。 可是很快，它们就发现总共没有出手过几次的周科，居然........如此的暴戾。 暗绿鱼鳞淹没之间兀然缭乱出血光，人影瞬息间突出重围，他之双手各持一柄猩红的短匕。 『喰噬他们，吾之猎群。』 第143章 海神（三十一） 短匕的刀刃约有一掌长，正面弯弧锋锐，反面笔直刚硬。 通体覆盖着血腥的绯红鳞甲，完全不像是钢铁锻铸的死物，反而给人一种隐有血管跳动的恐怖生命力。 咕噜—— 一枚黄铜兽睛于刃面豁然睁开，深红色的眼珠先是转了一圈，打量着周边环境。 最后挪回正中，直勾勾地仰视着周科，眼睛弯成小巧的月牙，像是小狗在讨好主人。 “呵，挺乖的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周科手指摩挲着刀柄，满意地笑了笑。 他握刀的手型缓缓展开，只见原先的两柄短匕居然变成了四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两具海妖尸体急速干瘪，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吸走了一般。 “咯咯咯！” 其余海妖尚未意识到问题所在，它们只知道同伴惨死，以及必须尽快绞杀眼前的人类劲敌。 嚎叫着刺耳尖声的海妖呈四面八方围来，势若灰绿色的滔天巨浪，践踏之处草木死绝，无不摧朽。 周科自然不会硬碰，灵巧轻跳间跃上旁边的屋顶，且随手掷出两发短匕，将最先扑跳上来的两只海妖的脑颅洞穿。 剩余的两柄匕首紧握手中，一柄割喉，一柄穿心，左右开弓下又是两头海妖殒命。 海妖的尸身在倒下的过程里化作枯干，神奇的变化再度于周科掌心显现——留存下来的两柄短匕恢复成了四柄。 并不是收回先前掷出的短匕那么简单。 因为那两发钉在海妖脑袋上的匕首依然存在，并且同样由二分四。 换言之，从周科最开始拿出的两柄绯红短匕，现在场上共有八柄。 而这就是芬里尔胃液铸成的新武器——『猎群』。 精华部分取自【犬之王】无穷无尽的分裂炎弹，【虫之王】快捷的捕食消化系统。 『猎群』每狩杀一个猎物，便会从中汲取生命力，以此为营养繁衍增殖。 如此一来，周科永远不用担心再次发生像【毕月乌之门】时玩飞刀，飞着飞着就摸不到刀的窘境。 不过若是『猎群』的能力仅此而已，也配不上芬里尔出品的身份。『喰噬他们，吾之猎群。』 周科沉吟间，往天空抛出两柄短匕。 细小的阴影旋转着、翻飞着、坠落着........血气暴涌着！ 无垠夜空，影子似乎被海妖的灯光拉得伸长变大，又形体扭曲，撕裂出血腥味极重的四肢利爪，以及满口的刀锋尖齿。 那是两只黄铜兽睛，浑身喷薄着绯红血气，体表生长出短刃状倒刺的犬形怪物。 怪物面相和芬里尔有几分相像，只是体型更为瘦削细长，缺乏不怒自威的神性，取而代之的是隐匿的阴毒。 此为『猎群』，喰尽万物，噬为党羽的『猎群』。 “嘶........” 化为犬形的猎群已是通晓捕猎的本能，它们尚未落地，便各自锁定到心仪的目标，张狂着刀锋牙齿就腾空扑压。 “咯——”两头追向周科的海妖根本来不及反应，喉咙瞬间被猎群交错的犬牙锁咬。 海妖急切扑打着想要推开猎群，掌蹼却反被猎群体表的倒刺钩住，越陷越深地结束了生命。 尸骸残存的生命力直接被吃干抹净，化作营养，增生出全新的两只猎群。 从周科召出猎群的短短几分钟过去，海妖减员十名，猎群增至十名。 尽管与庞大到以万计量的海妖群依旧有着绝对的数量差距，但是他们这边有着质量上的优越。 四只猎群仗着鳞甲坚硬，完全无视海妖脆弱的鱼鳍，纵情享受着狩猎的本性，钻入海妖群里就是一辆辆残暴的战争机器。 海妖仅是不小心地触及，就有可能损失一条手臂或是一条腿。 正面遭受啃咬的，更是连完整的脑袋都没办法剩下。 食肉断骨，片甲不留。 “呵，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飞刀这种省力的远程武器。” 边跑边掷刀的周科抽空打了个响指，令之前丢弃的短匕跟着幻化成犬形，壮大猎群队伍，提高狩杀海妖的效率。 他喜欢猎群的第二个原因是这柄武器除了最开始召唤的短匕需要消耗少量以太，其他通过喰噬增殖的同类完全是零消耗。正正好好适合他那贫弱的以太量。 “咯咯咯！” 时间过去两三分钟，当猎群的数量扩张到六十多只的时候，妄想以人海战术压垮敌人的海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它们畏惧猎群穷凶极恶的兽性，更对猎群那不可预估的增殖能力胆战心寒。 于是海妖一个接一个潜入地底，尽可能地躲避猎群，将进攻的矛头转移到周科身上。 它们真的不比人类愚笨，一下子就能联想到猎群与周科之间的主次关系。 可惜海妖的聪明有上限，周科的卑鄙没有下限。 他早早预料到海妖的计策，先一步往海边的方向奔走。 海妖必然不会放他离开，只能跳出地面拦人。 这恰恰中计，护送在周科身旁的猎群会立即撕咬上去，将阻拦的海妖啃得四分五裂，再由此增加种群数量。 等到快要突破包围圈的时候，周科又会折返回来。 连番数次下来，损失惨重的海妖明白了。 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想逃，而是想把它们猎杀殆尽。 身处食物链顶端的海妖群害怕了........ 长久以来，只有它们猎杀人类的份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被反当做猎物。 “嗯？”杀得正兴起的周科刹住脚步，死鱼眼有些不解地扫向远远散开的海妖，“你们怎么能当逃兵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满，不明情况的还会以为是朋友说好请客却在结账时躲厕所跑路了。 在凑足一支猎群大军前，周科肯定不会满足，果断指挥猎群追击。 吱呀。 正于攻守逆转的此时，破旧寺庙的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秃头老人双手合十着走出，淌着口水的嘴里神志不清地祷告着：“海神保佑，碧蓝的大海是您所慷慨给予，我们人类造孽苦多........” 第144章 海神（三十二） “说起来也差不多该到boss登场的时间了。” 周科见到老人出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海神保佑.......”老人并没有如想象中的突然变身成海妖，仍是痴呆地祈祷着，视眼前的异象于无物。 紧接着，两三只海妖从老人旁边浮出，掌蹼拉扯住枯瘦干柴的手脚。 “嗯？”周科微微扬起眉头，“难不成你们还想用人质威胁我？” 顿了一秒后，他欣慰地笑道： “呵，你们也觉得我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好人对吧。” 他刚想夸赞一下海妖慧眼识人，便看到海妖把老人举过头顶，朝向天空高高丢出。 “我可什么意见都没说，你们就撕票啊？”疑惑归疑惑，周科倒没有去救老人的意思。 越发觉得不妥的他反而抽身急退，飞快地远离老人。 果不其然，老人在上升的过程里，腹部开始不断肿大，显得渺小的头和四肢皆是萎缩凹陷。 人体结构彻底崩坏，变成了一个装满水的气球。 “等等，他不会是要炸了吧？”始终盯着看的周科产生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他赶快召回最近的猎群，让它们爬上自已的身体，堆叠成一栋足以包裹全身的血肉堡垒。 噗嗤！ 气体泄漏和水花溅开的声音夹杂着出现，天空好像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 具体情况周科没办法用眼睛去看，埋在猎群堆里的他只能依靠其他感官辨认局势。 “奇怪，没有味道？”他吸了吸鼻子，非但没有闻到做好心理准备的腐烂气味，甚至连人体炸开的血腥味都没有。 “那外面淋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周科思索着的时候，护在他旁边的猎群们接二连三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还没有弄清楚原因，右手侧的猎群被几只海妖的掌蹼拖拽着垮塌下来。 周科的右手被迫暴露在外，从老人体内溅射出来的不明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臂。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顷刻而至，那种感觉宛若是硫酸泼到肉体，是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腐蚀。 周科低头查看手臂沾到的无色无味的清澈液体，莫名感到熟悉。 他合上眼睛，暂时关闭多余的感官，仅发散触觉的感知，仔细观察。这时发现所谓的清澈液体实际上是由无数条细菌大小的虫子组成。 如今这些小虫子正蠕动着钻入他的皮肤，在他的血管里恣意畅游。 而在肉眼可见的范畴上，周科右手处的皮肤正在一点点的剥落、溶化。 “原来这就是海神惩戒的真相嘛.........” 不止如此，周科还探查到，清澈液体与海妖口腔吐出的液体以及三碗泉水有着极为相似的特性。 那不难猜测出泉水其实就是海妖的唾液........说是唾液也不太恰当。 因为周科注意到小虫子在啃食他的血肉后，出现了明显的成长趋势。 说明这些虫子有可能是海妖的幼体。 换言之........ “那你们朝我喷这些岂不是.........嘶，这算是一种性骚扰啊，会不会过不了审？” 周科承受着幼虫啃咬的痛楚，亦没有慌张和恐惧。 对周先生来说，面对新奇事物的求知欲完全能够压倒那些无用的糟糕情绪。 但是他也理智地明白，继续纠缠下去，自已恐怕会被活活溶化在这里。 雨声休止的瞬间，周科驱散猎群，自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手里连续唤出短匕。 每每掷出，便有一头海妖头颅绽开。 可海妖的数量固然在减少，周科的以太量亦是快要见底。 以太的绝大部分消耗是用于抵御海妖幼虫的入侵，不然他的下场很快就会沦落到与那些同样淋到雨的猎群一样。 周科环顾着裸露出骨头的猎群，心里念道：“一场虫雨几乎将我的小狗全灭了啊。” 他接着看向穷追不舍的海妖，“它们不怎么喜欢用吐口水的招式，难道是比较珍贵，不舍得用嘛？” 这个现象越发佐证“唾液”实际上是海妖幼体的猜想。 不管如何，周科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撤退。 要不然逼急了海妖，指不定拼着种族灭绝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更何况......... 周科将以太聚集在右手手臂，阻碍着幼虫的入侵，“我可不想变成你们的育婴奶粉。”他拿出提前种植好的向日葵针织帽戴在头顶，补充以太，手里飞刀纷飞散华。 胆敢接近者，刃锋夺首。 化为犬形的猎群继续绞杀，极大程度地拖延海妖的追击。 周科走走杀杀，顺着朱子恩他们离开的小路前往海边。 期间他途经一个横跨道路的深坑，底下积埋着数之不尽的累累白骨，流淌而过的全是海妖清澈的唾液，状若涓涓细流。 “原来如此，我就说山上怎么找不到泉眼，敢情都在地下。” 周科跨过深坑时瞥见水里漂浮着被压断的枯叶和树枝，霎时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坑。 “海妖已经聪明到能够制作陷阱了.........” 不得不说，这东西的大脑已经比大部分人类发达。 想到或许有人落入过陷阱，周科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在将海妖群甩出一大段距离后，周科终于来到海边。 朱子恩等人都站在离海浪不远的沙岸上，与零散的十多头海妖殊死搏斗。 他们遍体鳞伤，倒在周围的海妖尸骸不下百数，双方皆已是强弩之末。 “是周兄，周兄平安归来矣！”天白最先看到周科，喊了一嗓子。 天白是笑着喊的，但是从那诗不成诗的说话方式来看，他体内的酒气应该快要耗光了。 “哼！”李灵玉见最后的成员到位，深吸一气甩出浊霜冰月，将剩下的海妖全数腰斩。 使出这招后，她也是坚持不住，撑着剑半跪在地。 “我们来到海边的时候，木筏已经被毁了.......”她抿着鲜血，低声道。 周科闻言先是估摸了一下追兵到来的时间，并不急于逃跑，也不看停木筏的位置。 他找到躲到人群中间的朱子恩，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已头顶的向日葵，问道： “朱朱bond，这么怪的帽子，你怎么不吐槽一下啊？” “谁理你啊！多多少少有一点危机感好吧！”专注凝聚以太抵挡海妖幼虫入侵的朱子恩忍不住吼出声来。 掉进过海妖陷阱的他本就心烦！ “听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周科真切地舒了一口气，他是挺担心脆弱的朱子恩不知不觉就死掉的，毕竟待会的计划需要对方的真理能力。 第145章 海神（三十三） 笑容满面的向日葵随着海风摇曳，阳光开朗的氛围与阴森的岛屿格格不入。 “既然大家平安无事，那我们下海吧。”周科掀起与向日葵别无二致的微笑，说道。 “总觉得你的‘下海"有别的意思........”朱子恩纵是五官都快疼到拧到一起，也不忘吐槽，实在是敬业。 “木筏已经被摧毁了。”令狐诗雨以为周科没听见李灵玉说话，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啊。”周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下海又不需要木筏，身体好就够了。” 说话时，他若有若无地瞥向令狐诗雨的刻意隔开的右手。 心想：“令狐女侠也中招了啊，应该是朱朱bond掉进陷阱后，她伸手拉了一把，所以被感染了。” 暗自在令狐诗雨身上标注一个切勿接触的警示牌，周科望向朱子恩： “朱朱bond，你有没有办法制造出五人份的氧气面罩？” “等等？你的意思是游进海里？” 朱子恩尚未回应，令狐诗雨就皱住了细眉。 她觉得这个方法不太明智。 先不说朱子恩能否制造供给呼吸的氧气面罩，就算制造出来，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要知道他们乘坐木筏时漂流出那么长的距离，也就脚下的岛屿可供停靠。 除非他们不停不歇地游个三天三夜以上，否则连见到陆地的可能性都没有。 再说，海妖群仍在追逐着他们。 处在陆地时，海妖就已是难以对付，更别说进入海里。 他们人类的游泳速度远逊于海妖的灵活水性，届时只会被牵制至死。 “没办法。”周科透过眼神，对令狐诗雨的内心想法洞若观火。 他承认了计划的危险性，却没有丝毫更改的意思，“这是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 “我们可以不离开。”令狐诗雨接道。 她看了一眼周科，又看向其余人，“凭我们的实力，海妖群固然是巨大的威胁，但也绝对无法歼灭我们！”令狐诗雨的估算是，在场的魔导师都拥有着不俗的战力，各自倾尽全力搏杀，海妖群有大概率会先一步败亡........ 尽管他们五人里肯定会有两到三人牺牲，但总比团灭来的要好。 理所应当的，她也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右手受创的她或许是除朱子恩之外，最有可能遇险的。 英勇就义称不上，只是比起死亡，她更不愿意让那些滑腻恶心的食人怪物得逞。 “啊，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周科说话时微微一停，往脚边的地里掷出飞刀，正中一头潜伏着的海妖的天灵盖。 海妖的大部队被猎群拖延着，现在跟来的海妖都是些漏网之鱼。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猎群化为自主巡视的犬形，周科接着道： “我指的离开‘这里"，不是指离开岛屿，而是........” 他手指指向夜空，“离开这只大美人鱼的胃里。” “什么？！” “你够了，不要再把那么恶心的生物叫做美人鱼了！” 所有人听到周科的这番发言，皆是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海妖的胃里？不可能吧！”朱子恩光是想象了一下，全身的汗毛就不禁竖起。 “其实我也不确定。”周科用一种不负责任的语气回道：“这里有那么多美人鱼子嗣，可能不是胃，是子宫也说不准。” “谁在跟你讨论具体器官！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可能在海妖的体内！”朱子恩感到头皮发麻。 小概率是被周科气的，大概率是海妖幼虫在他身上蠕动。 “我们早上不才看过吗？”朱子恩顺着周科的手指望向天空，忽然想起了什么，举例论证道：“当时那么大的太阳！” 说是理性争辩，其实他更多的是不愿相信这个说法。 任谁知道自已正待在一个庞然大物的体内之后，都很难接。 “太阳？”周科闻言阴森地笑了笑，弯腰拧断倒在脚边的海妖的头颅，提着海妖触须生长的灯泡面向众人，“这不到处都是嘛？” “.........” 见他们陷入无言的思索，周科继续说道：“好好想想吧，那封致艾丽博士的信，里面写着——海妖会以拟饵的方式进行捕食。” “何为捕食？我们先前见到的胡须兄，他除了肉体溶化之外，身上有任何缺失的部分嘛？骨头有任何被啃咬的痕迹嘛？” 一具散发着剧烈恶臭的尸体，也只有你会观察那么仔细吧........众人心底吐槽。 “还有，稍微思考一下信里的最后一句求救，就能看出端倪。”周科一字不差地记着信的内容。 “正常来说，遇到危险首先要做的不应该是逃亡嘛？为什么要傻傻地写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回应的求救信？” “除非.......” “他知道凭借自已是逃不出来的。”令狐诗雨若有所思地接过了话尾。 “不对！”她后一秒恍然摇头，举起了遭受海妖幼虫入侵的右手，“同样是捕食，这也符合你说的。” 被海妖幼虫所寄生，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是啊。”周科眯起眼睛，“但是我们的溶化真的是触碰虫子之后才出现的嘛？” “溶化是在........？”令狐诗雨呆住了。 最先发现身体溶化是在前一个晚上，朱子恩身上的脂肪溶解。 但是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接触过泉水，不可能有被寄生的可能。 “你们再仔细回想一下，溶化真的是在踏足这座被诅咒的岛屿之后才开始的嘛？” 周科抛出疑问，虽是有心等人回答，但身后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大群海妖翻动泥土的声响，索性自已答道： “不，不对.........我们进入【壁水貐之门】后，溶化就开始了。” “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刚开始的溶化程度轻微，让我们误以为只是单纯的体力和水分流失。” “从进【门】开始，从漫长的漂流开始，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溶化。” 周科越说，其余人心中越是慌乱。 “没错，我们并不是意外被美人鱼吞食，我们.......从始至终都在美人鱼的体内。” 第146章 海神（完） “咯咯咯咯咯！” 海妖尖锐的啸声由远及近，压迫着神经，逼迫着选择。 众人无法判断周科所言的真假，可是事到如今，一万个不相信又有何意义呢？ “朱子恩。”令狐诗雨低下头，郑重道：“接下来拜托你了。” 在水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害怕发生意外后，朱子恩会抛下她和李灵玉。 “........我尽力。”朱子恩错愕地点点头。 整整五人的性命，他的肩膀上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压力。 “你们记得待会不要离开我五十米范围。” 朱子恩紧咬牙关，挤出用来抵御海妖幼虫的一部分以太，脑力全速运转，分配着空气中的各类分子。 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昏倒了。 只不过在失去意识之前，朱子恩完成了任务。 众人都感觉到有一圈无形的薄膜囊裹住头部，呼吸因此有了细微的变化。 “干得不错嘛，朱朱bond。”周科第一时间察觉到变化，双手甩动间掷出大量猎群阻隔住追来的海妖。 他的以太量降至谷底，头顶的向日葵亦是不复笑容，茎叶朝下地萎靡着。 没有余力再作迟疑，周科单手提起朱子恩的手臂，马不停蹄地奔往海里。 “你别碰他........”令狐诗雨见周科直接触碰朱子恩，还想提醒些什么，周科却抢断道：“也不差这点了。” 他抬了抬右手，胳膊处的表皮近乎全数剥落，裸露出淡红色的真皮层，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瘙痒。 那伤势比朱子恩都要严重许多。 “这家伙在保护身体的以太都耗光的情况下，依然面不改色吗........”令狐诗雨惊异地想到。 换作是她，可能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身体，根本抽不开思绪来破除困境。 “哼，算你厉害。”令狐诗雨不甘心地冷哼一声，紧随其后跃入水中。 噗通！噗通！ 浪花溅岸，一声声入水拉走了一个个人。 眨眼的两秒间，岸边已经找不见人影，姗姗赶来的海妖扑了个空。 它们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纷纷也要追入海里。“嘶........” 这时，嘶声兽鸣的猎群拦在它们身前，零散的十数只却裹挟着尸山血海般的凶势。 “咯咯.......”海妖群不敢轻视。 高智力的它们很清楚，猎群这种怪物若是没办法一口气消灭，就会源源不断地滋生，后患无穷！ 海妖群必须留下大部分战力来对付猎群，潜入海里的追兵仅能是少数。 这也正是周科的阳谋，以猎群的威胁迫使对方不得不分散兵力。 “不过就算这样，追过来的数量也有近千啊。”周科往下游动着，回头看向海面附近宛若蚊子成群的黑影。 从黑影逐渐变大的速度来看，海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上他们。 “不知道这东西能撑多久。”收回视线，周科琢磨起包裹头部的透明轮廓。 这个像是肥皂泡一样的头盔就是朱子恩制造的氧气面罩。 在岸上的时候看不见，进到水里便浮现出形状。 作用的原理应该是与鱼鳃类似，能够自动过滤水里的氧气。 而且让他有些意外，朱子恩的真理在失去本人操纵后，仍然维持着运转。 “呵........事到如今你们俩都还在藏着掖着，明明是舍友，却是一点儿信赖感都没有啊。” 周科的目光从朱子恩身上移开，恰好与天白对视到一起，双方皆是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进到【门】以来，三人之中从未有人使用过【论点】。 “来魔道学院真是选对了，这就是我们这类人该待的地方。” 垂直潜入深海五十米，稀疏的月光渐渐被海水所淹没。 海底一百米，周遭漆黑一片，分不清翻涌着的是鱼群摆动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经过身旁。 海底两百米，他们已经超越了人类徒手潜水的极限，但仍在无止境地下潜。 这是周科的意思——在真正的光明到来之前，不要停下。 海底三百米。 此等深度下，人类的肺部会被水压压扁而无法呼吸，朱子恩制造的氧气面罩也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破裂。 更糟糕的是，海妖追上来了。 周科能察觉到锐利的爪牙伸向自已的脖颈，他只好拔出灵钥一边与之厮杀，一边继续下潜。洒出的鲜血融入海水，顷刻间变得冰冷。 麻木的肢体感受不到疼痛，手脚的划动愈发迟缓，甚至要花费两三分钟才能前进一米。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不知道下降到多少深度。 他们现在即便想要放弃，亦不可能重新回到海面。 他们唯有不停地游，不停地往下游，不停地往危险重重的海渊深处游........ 饥寒交迫，力竭气衰，皮开肉绽，生机枯萎。 正于这最为艰难困苦的绝境，众人幡然明悟。 对于【生存】，最不可或缺的东西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坚持人类从约两百万年前的远古生存至今？ 优越的体能？机警的智慧？或许两者皆有........ 但是最为关键的，应该是——那无数次跨越死亡的求生意志。 为了求生，人类削尖长矛，敢于狩猎体型差距悬殊的猛兽。 为了求生，人类挖掘坑洞，利用陷阱伏杀猎物。 为了求生，人类点燃了第一簇原初之火。 当周科等人坚定着求生意志，不依不挠地继续往下游时——光，出现了。 那是波纹涟漪的半轮太阳。 那是一道无比耀眼无比温暖的曙光，被照拂到瞬间，心灵与肉体都得到了安宁。 深海的庞大压强好像也在逐渐减轻，并非是心理作用，而是的的确确在减轻。 越是往光亮的方向游，那种轻松感越是显著。 同时，周科意识到重力的方向发生了颠倒。 原本重力是拖拽着他们进入海底的，现在却是拉着他们往回走，好似发光的地方才是海面。 “应该是大海妖有倒转引力的能力，让我们一直以为自已脚踩大地。 实际上我们在海里见到的半轮太阳才是真正的太阳透进来的倒影。”这与周科的推测完全一致。 “该说不愧是海妖，知道把出口藏在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 他回头瞄了底下一眼，那些追来的海妖尽数撤离，似乎是知道纠缠无望。 第147章 饥渴提灯 【生存条件已达成，因达成人数为5，脱离者每人各获得e级魔晶石*5。】 【未脱离者将在10秒内开启强制传送。】 【脱离者可随时选择传送，最后一位脱离者将会获得额外的奖励。】 哗啦啦—— 历经漫长黑暗的深海，眼睛挣脱海水的刹那，日冕光晕映入眼眶，无垠波浪拂过脸颊。 那一刻，海水再不是咸腥苦涩。 他们对此甘之如饴。 “咳咳咳.......终于结束了。”令狐诗雨漂浮在水面，单手捂着肺部，嘴里大口咳出鲜血。 庞大的水压令她的脏器苦不堪言。 不止是她，其余人亦是差不多的状况，嘴角都衔着一抹血红。 脸上和身上到处布满皮肉翻开的爪痕，那是海妖的杰作。 “一二三四........看来大家都还活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周科拿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大致扫了一眼。 海里的视野非常模糊，又要急于逃亡，他们谁也没办法顾及到另外的人。 “哈.......从你的表情，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贺喜。”朱子恩喘着粗气吐槽道。 这位昏迷过去的老兄在半路时被水压挤醒，然后就离开了周先生堪比拖猪的援救，自食其力地游动起来。 “此怪是否会二次吞食吾等？”李灵玉心有余悸地眺望着远方。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见一座萦绕在云层之间的高耸山峰。 但是众人十分清楚，海上哪有什么山，那分明是大海妖的向上张开的巨大双颚。 “安心，我们的体型在它眼里恐怕连浮游生物都算不上，合拢嘴巴的消耗都大于我们的营养。”周科掏了掏耳朵，泰然自若。 “他说的没错，【门】既然已经给出通关提示，那就说明危险解除。” 见李灵玉依然有些不放心，作为同伴的令狐诗雨出声安慰了一句。 “不过........”她说着说着，目光瞥向周科，“【门】的危险解除了，但有些人型危险还在。” “哎，令狐女侠，大家都那么熟了，无所谓最后一名的小奖励啦，多伤感情啊。” 周科打着马虎眼，他确实没有争夺额外奖励的欲望。“算上前一次，就当我欠你两个人情。”令狐诗雨不领情地冷哼一声，游到李灵玉身旁。 等到十秒过后，两人选择了传送。 “在还完两个人情之后，我们最好没有下一次偶遇。” 撂下一句似曾相识的狠话，她们主动放弃争夺额外奖励的机会。 “你的仇恨值比海妖都高。”朱子恩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着实抹了一把冷汗，生怕一言不合就干起架来。 “不知道啊，可能是对我的才华心生妒忌吧。”周科一脸悲天悯人地叹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朱子恩无语。 先是不问意见的掘坟刨尸，再是二话不说的掀桌倒水，最后更是将令狐诗雨和李灵玉两人绑起来，佯装要杀掉的模样。 即便事后有合理解释，这道坎也迈不过去吧。 越是注重团队协作的人，越是会讨厌不按常理出牌的周科。 试想一下，大伙斗地主打得好好的，周先生突然一下子甩出两张青眼白龙，又掏出一张幺鸡，喊上一嗓子：“uno！” 这谁顶得住啊？ 结局或许是好的，可陪他走到结局的人肯定不好受。 “周兄，朱兄，事情告一段落，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紧随着离开的是天白，戒酒多日的他早已是心痒难耐，拱一拱手便掉到海里消失不见。 “走得倒是干脆，他也不想想到底是谁贪图那几打啤酒害的我们！”朱子恩满腹怨言地跟着传送。 稍许过后，大海中央仅剩周科一人，【门】的提示适时而至。 【恭喜你已成为[最后的幸存者]，获得奖励·e级魔晶石*2，e级道具·饥渴提灯。】 “加上通关奖励的5枚，我现在手头里共有7枚e等级的魔晶石........” 周科随手把玩着魔导师们视若珍宝的尖尖角角的小水晶，心里琢磨。 先前提示，有多少个人逃离出来，每人就会分配得到多少枚魔晶石。 要是逃出一百个人，那就是每人一百枚，加上去就是一万枚的天文数字。 当然，这只是想想。逃出来五个人已是天随人愿，软弱一点的人连深海的压强都撑不过去，更别说最后时刻的屏息冲刺。 “这门的奖励还挺丰厚。”周科嘴上说着稀罕，其实压根没当一回事。 指不定回到现实就丢哪个犄角旮沓里，又或者给芬里尔当零嘴吃。 他将魔晶石装进口袋，查看起漂浮在水面的道具奖励。 【名称：饥渴提灯】 【类型：永久道具】 【等级：e】 【效果：消耗极少量以太点亮后，待在光照范围内，饥饿和干渴将会缓慢减少，并会恢复过低的理智。光照强度越高，效果越佳。】 【冷却时间：无】 【备注：海陆空适用，出门在外，打工人必备良品！ 以下为回头客评价： 顾客a：“好饿啊，早知道不玩《三国杀》了.......” 顾客b：“很好用，比学校食堂做的饭管饱。” 顾客c：“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我现在已经吃饱了。”】 “这备注写得比道具说明都要长了吧，而且我严重怀疑这玩意儿减少饥饿的原理是降低使用者的食欲。” 周科眯着眼睛拎起这暗绿色，与海妖头颅有九分相像，触须吊出来当灯泡的提灯。 【饥渴提灯】不像玩具卡片一样好收拾，周科只能把它夹在腋下。 他伸开右手，用感知仔细查探了一下失去知觉的手臂。 可能是不适应外界环境，寄生在上边的海妖幼虫在脱离大海妖体内时自动死亡。 了却后患的周科索性浮在海面继续等待。 他不着急传送，大海妖体内的猎群还在刷着恐虐点数呢。 抱着闲也是闲着的态度，周科悠然开口： “我想问一下，你体内的那个老头为什么要把你称作海神？人类造孽苦多又是个什么意思？” 第148章 越王楼 苍茫大海，潮起潮涌；漫漫长浪，鱼群卷动。 周科面朝空无一人的海平面发出疑问，不料竟真的得来了回应。 “污染即亵渎，破坏即罪孽.......” 那是一道悠长久远，仿佛从千万年前跨越时空抵达的声音，平和而淡泊，像是一位看破红尘的迟暮老人。 “你们逃出我躯，理应知晓【生存】的艰险，却无法对其他物种感同身受。” 随着言语，碧蓝的海水变得黝黑腐臭，大量鳞肉溃烂的死鱼漂浮上来，沥青质感的杂质粘住周科全身。 “这是.......石油嘛？”周科抬起手掌，黑色液体有一种难以洗净的油腻感。 “不止，远远不止，里面包含有许多种你们人类避之不及的污染物。”大海妖祥和的声线夹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正是诸多恶行惹起我等的暴怒，这颗星球才会大部分被海洋覆盖，这里的人类才会走向灭绝。” “你们人类似乎忘却了，生存是众生万物的【生存】，而非人类一个种族的独裁。” 不知用了何种能力，反正大海妖真切地看到了周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难道你就一点感想都没有吗？”大海妖不禁问道。 “没办法啊，谁让我们人类是至高无上的星球统治者呢。” 身为人类的周科听闻人类灭绝的消息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似是一个局外人，无动于衷地评价道： “加害自然的人类反被自然所毁灭，仇怨相抵，自食恶果........说是最为公平公正的故事结局也不为过。” 他之所以跟大海妖交谈，一方面是为了确认对方是否为【壁水貐之门】的话事人，探探底，获取一些情报。 不过动手是没必要的。 从直觉判断，大海妖的恐怖程度要远在【无首绅士】之上。 从体型判断，先前令他们颇感棘手的小海妖说不定只是负责运输营养的红细胞。 交谈的另一方面，是为了收集灵感，不然留着谜题不解，周先生心痒难耐。 “公平公正........”大海妖细细品读着周科的用词。 历久至今，曾有过不少位魔导师向它投出质问。这些人得到真相后，有悲戚，有愤怒，有无奈，有恐惧........唯独没有周科此般漠然。 “倘若终有一日，你们的世界同样遭受自然的反噬，你是选择站在自然，还是人类.........” 大海妖的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它已然找不到周科的身影。 那家伙在确认到恐虐点数不再增加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传送，连听人把话说完的耐心和礼貌都没有。 嗡—— d404宿舍，周科从传送门掉出，一身的血污和泥迹滩涂在地，却是管都懒得管。 如今他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吃！ 吃吃吃！我踏马吃吃吃吃吃吃！ 周科第一时间翻找柜子，发现储放在里面的面条、番茄和鸡蛋全都不翼而飞。 再一抬头，只见提前回来的天白和朱子恩在宿舍走道的正中间架起了铁锅。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周兄，等你好久啦！” 天白左手两根手指钳住一瓶伏特加，两根手指握住一瓶老白干，吨吨吨往嘴里灌。 灌完还不忘右手使着筷子，架起锅里的面条往嘴里送。 “嗦嗦........对啊对啊，我和天白都快等不及了。”朱子恩双手各持一双筷子，像只螃蟹一样划拉着锅里。 “我完全看不出你们有等我的样子。”周科揶揄一声后，赶紧拿起碗筷加入。 乒乒乓乓，筷子相互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人如饿死鬼投胎，蝗虫再世，吃着半生不熟的面条，咽着没有切块的番茄，锅里漂浮的蛋花就没有成形的机会。 下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们进食的效率，眼看周科囤积的食材即将见底。 三人便撺掇着彼此有什么拿什么。 天白掏出了压箱底的昂贵名酒，统统倒进了沸腾的锅里。 朱子恩那里仅有巧克力和咖啡等高热量的快捷食品，于是也丢了进去。 一锅乱炖的好处是不会分配不均。 坏处则是.......味道难以评价。不过浪费是不可能存在的，他们三人连锅底的黑红色的汤汁都没有放过。 也不怪他们，毕竟在【门】内几天几夜几乎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 现在啃块泥巴，他们都得赞叹含有的微量元素丰富，是绿色健康食品。 扫荡完宿舍里最后能吃的一点东西，三人连上床的力气都不剩，各自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地板沉沉睡下。 眠至半夜，还能听见朱子恩惊骇到浑身痉挛的梦话——“不要，不要，不要【壁水貐之门】，会饿死的........” 呼呼呼—— 风声急啸，吹得宣纸飘逸飞扬，楼却巍然不动。 仙气云雾氤氲，一座唐代风格的高楼座落此间。 筑是昂斗飞檐歇山式，盖是屋顶琉璃瓦，雕栏玉砌，碧瓦朱甍。 建于山巅，高有百尺，俯瞰直下，清江百丈。 有诗曾作：“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李灵玉踏步走上台阶，恭敬仰望高楼的牌匾——越王楼。 民众所熟知的诗华横溢的名楼大多是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却不知天下诗文第一楼乃是名不见传的越王楼。 这是因为真正的越王楼早在魔法时代遭到焚毁，诗章百不存一。 不必哀叹惋惜。 实体的越王楼虽是不复存在，但是有能的诗人将越王楼的全貌保留在精神空间。 而今，李灵玉所踏足的地方正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越王楼。 “晚辈李灵玉，拜见诸位前辈。” 她停在楼门之前，腰部微曲，不卑不亢地双手拱礼。 “宝剑还在，你失败了？” “应该是无功而返了。” “我早就说她资质不足，难成大事。” 越王楼内明明一个人影都没有，风吹过衔挂的诗篇时，却是吹出人山人海的话音。 第149章 舍一救百是对是错？ “........”李灵玉面对众多贬低和非议，身形微微一颤，又很快立定，语气坚毅道： “辜负前辈们的期望，吾羞愧难当。” “吾自知愚钝，此行亦有些领悟，吾没有资格干涉他人的自由，更不能因个人武断而剥夺他人的性命和才华。” 李灵玉单膝跪地，双手托举宝剑送上。 这柄宝剑正是从越王楼借来，是a级一次性道具，可以将剑下亡魂的真理纳为已用。 按原本的设想，如果天白实在难堪大任，那么她将杀而代之，夺走《李太白集》的真理。 可是，在亲眼见识到天白的《将进酒·君不见》后，她郁结的执念反倒烧却殆尽。 “蠢材，你不杀他一个，日后会有千百万人牺牲。” “唉，朽木不可雕也！” “终归是妇人之仁。” “先人的真理是给你们用于挽救苍生，而非浪费在酒色之徒身上，你连权衡利弊都不会吗？” 楼宇灯火明亮，伴着满堂斥责剧烈晃动，焚灭着人的自尊。 普通的唾骂不可怕，但是千夫所指的谴责好比是一把残忍无情的剥皮刀，能将人的模样刮改得面目全非。 然后你就会认为，自已不按他们说的做，就一定会失败。 李灵玉嘴唇嗫动，不自觉地回忆起天白斩出的豪放潇洒的诗意。 构思良久的说辞，涌到嘴边却是变成了天白说过的话语：“每个人都有自已想做的事情，才能与职责.......无关。” 这般过于自我的观点，理所应当的引来了更为严厉的批驳。 “目光短浅，见地愚昧！” “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收回宝剑，你将永远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才。” “及至乱世当道，白骨露野，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重重叠叠的人声蕴含着诗意威压，压迫着李灵玉的脊梁。 这份沉重太过熟悉，取得宝剑的那一次亦是如此情景，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低头。 “天下危亡，吾必当竭尽所能。”李灵玉的声音宁静而铿锵，竟盖过楼内的无数道人声。 她说的仅有短短的一句话，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郁顿挫的气势，胜过千卷万宗。 意境拔升，瓶颈突破，烛芯——九段！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家族曾有长辈断言，觉醒《杜工部集》的李灵玉极有可能今生都晋升不到【焰环】。 根据协会考究，撰下《杜工部集》的杜甫本人生前的名气不响，没有什么实绩的事迹，难以判断其魔道造诣的高低。 之所以尊崇为『诗圣』，是因为后世在钻研历史诗词的时候，姗姗觉察杜甫诗集大有文道。 李灵玉觉醒真理的初期，也觉杜诗晦涩难懂，解读效率极低。 她付出远超常人百倍的勤奋，才有了如今的境界。 所以说，突破至烛芯·九段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换作以前，李灵玉或许会喜上心头。 而现在，她只有愈发坚定的意志。 “你真不后悔？” “不后悔。” “好！” 稀世宝剑缓缓飘离李灵玉的掌心，她的眼神依旧毫不动摇。 即将收回楼宇的宝剑忽的一转方向，安然飞回李灵玉手里。 “此为何意........？”她不解道。 越王楼的人声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得李灵玉手足无措，终于露出了些许小女孩的窘态。 “哈哈哈，后生，此剑你尽管拿去挥砍。” “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 “是的，品德高尚的人最契合这柄剑了。” 人声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令得李灵玉始料未及。 如果说，斥责的时候他们像是一帮高高在上的严肃长老，现在倒像是一帮童心未泯的老顽童。 “莫要见怪，之前一直都是在磨练你的心性。” 在一番解释过后，李灵玉总算是明白自已是被诓骗。 越王楼赠予她宝剑，并不是真的想她杀死天白，夺取《李太白集》。 只是为了让她有所觉悟，以平复焦躁的心境，不必困于杀一人以救百万人的桎梏当中。 李灵玉沉沉松了一口气，她又不禁问道： “晚辈还有一问，难道诸位前辈有百分百的把握认为吾不会杀害天白吗？”这个问题很重要，若是她真的动手，磨练便失去了意义。 “哈哈哈，多此一问。” “凭现在的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小子厉害着呢。” 听到前辈的答复，李灵玉内心疑惑加深........为什么会知道她无法击败天白？ “难道？”李灵玉眼睛睁大，“他也来过越王楼？” 越王楼是诗人的聚所，只要真理为诗集，且得到多缕先人残魂的认可，便能自由进出。 “那小子自然来过。” “对，许久之前来过一次。” “仅仅一次。” 李灵玉再次问道：“为什么？” 文学类真理最好的提升方式是【苦学法】，需要体会文学的意境。 越王楼内有古代诗人的残魂指导，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资源，不可能来过一次之后就不来了。 “哼，那小子来的时候就对我们这些老前辈不闻不问。” “他提着酒看完越王楼共计一百五十四首诗，便自顾自地走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天白的印象，人声皆是有些不高兴。 “他心高气傲的很，临走前放言道：‘写不出压倒越王楼古今诗篇的诗，再不来越王楼！"” “自那以后，他就从未出现过。” 李灵玉闻言，暗暗握紧剑鞘，“原来他比吾来得更早，那吾更不能懈怠........” 正于李灵玉下定决心超越天白的时候，a404宿舍内的日常仍在愉快进行中。 “天白！你喝酒能不能回房间喝！不要在客厅乱丢酒瓶子！” 围着围裙打扫卫生的朱子恩一边说教着，一边捡起滚得满地都是的酒瓶。 “嗝~，朱兄，不好意思，我的房间已是‘金玉满堂应不守"，嗝~。” 头仰在沙发上，屁股坐在地板的天白伸手摇摇晃晃地指着独立卧室。 那边的门扉开出一条缝隙，几个酒瓶子哐哐啷啷地满了出来。 “救命！搬到新宿舍才几天！你到底喝了多少？！” 第150章 《海的女尸》 “不多，就五箱，嗝~。”天白竖起两根手指，醉醺醺地滑落沙发，头一歪在地板上酣睡过去。 “你比的手势明明是七。”朱子恩满头黑线。 他偏过目光，看向周科，“还有你，不要把腿搁桌子上，待会还不是我来擦！” “啊，因为这样子架起笔记本比较方便。” 周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说话时眼睛也没从屏幕移开，显然是开启了少有的专注工作模式。 “卧室里有书桌，你回自已卧室敲电脑啊！”朱子恩像个老妈子一般说教着。 “是哦........忘记说了，昨晚天白喝醉进错我房间，然后吐了一地。”周科面不改色地阐述着自已离开卧室的缘由。 “昨晚？你现在才说！而且你不会自已收拾吗！”朱子恩急得跳脚。 “抱歉抱歉，我有精神洁癖，比较嫌弃活人的呕吐物。” “死人的尸臭都不怕，偏偏怕活人........” 朱子恩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拿起扫帚和簸箕走进周科的卧室。 距离攻略【壁水貐之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他们在第二天时，便集体搬离逼仄的d级宿舍，来到了这幢四室一厅的独栋宅邸。 没错，你没有听错，这甚至不是宿舍，而是一栋独立的居所。 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四个各自配备了卫浴间的大卧室，一个厨具齐全的厨房，两侧的开阔阳台........ 别说是四个人住，哪怕搬来四个小家庭亦是绰绰有余。 除了没有二层外，基本可以说是别墅待遇。 并且，或许是比赛最后优胜者的原因，宅邸的地理位置亦是极好。 出门向左小路拐个弯就到了百货大楼，向右小路走几步就是教学区。 “嗯........”笔记本屏幕前，周科咬着拇指指甲，时而愁眉不展，时而舒眉轻挑。 字数增增减减，改之又改，最后落成一个空虚的句号。 抱着不太满意的态度，他将稿件发送出去。 发送之后，周科面露愁容，“不行，完全不行，故事结局不够震撼人心。”于是他又将传输完毕的文件撤回，以至聊天框另一头的编辑疑惑地打出一个“？”。 周科没有理会，打开稿件又是一番修改，终是掀起满意的笑容。 叮叮—— 被迫等了半个多小时的胡悲河编辑如愿收到稿件。 “这个是.......”他刚想满意地点点头，点开稿件却是差点两眼一黑。 第一眼下去，书名是《海的女儿》，心想应该是安徒生童话的改编。 第二眼下去，胡悲河发现发现自已看错了一个字。 他怀疑是加班太久，导致视力模糊，于是揉了揉眼睛再看—— “还真特么是《海的女尸》啊？！” 大哥，你是写童话故事的，从书名开始就不对劲了吧？ 满腔郁结的胡悲河保持着敬业精神，继续往下看内容。 【遇难落水的王子在岸边醒来，他发现旁边躺着一条神奇的美人鱼。 美人鱼多么苍白，多么美丽，多么柔弱，只不过没了生息。】 “到这里为止，跟《海的女儿》原版差别不大。 但是美人鱼死了，难道是想写一个王子历经千难万险复活美人鱼的悲情故事吗？” 胡悲河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编辑，阅读过无数个投稿，自然对情节的发展极为敏锐。 然而他如今面对的对手是周先生........ 【远处，王子的属下寻了过来，关切着王子的安危，并不忘给王子整理衣冠，戴上象征尊贵身份的白色头巾。】 “原来你这个王子是迪拜王子啊？”先入为主以为是西方中世纪背景的胡悲河又被坑了一次。 【王子名叫哈基米，又因长相如同蜂蜜般细腻甜美，外号蜂蜜王子。】 “哈........”胡悲河已是无力吐槽。 【哈基米王子指着美人鱼的尸体，对属下说：“她救了我，是我的大恩人，我要报答她，我要跟她结为夫妻！”】 【哈基米王子说得好听，但是属下们都清楚，他们的王子是十足的变态腿控。哪有什么恩情之说，分明是看上美人鱼那一双光洁白皙，似是珍珠涂抹而成的绝世美腿。】 “再怎么喜欢腿，也不至于跟一具尸体结婚吧........”胡悲河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违和的地方。 “等等？美腿？” 他一边迟疑着，一边迅速翻出周科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嗡嗡嗡—— “桀桀，能够写作这种伟大的绝世佳作，我真是天才。” 客厅里，仍在为大作完工感到自鸣得意的周科见到桌上的手机振动，随手拿起放到耳边。 “喂喂？” “谁家的美人鱼有腿啊！？有腿的话，为什么会知道她是美人鱼啊？” 胡悲河的唾沫星子快要从手机屏幕喷到周科脸上。 “你别激动，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也算美人鱼吧？”周科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淡然解释。 “那特么叫怪物！” “啧，真麻烦。”周科眯起死鱼眼，“原来编辑你是比较钟爱上半身的类型啊。” “重点是哪个半身吗！” 恰逢朱子恩扫完呕吐物出来，听见那么大的说话声，好奇地问道：“你在跟谁吵架？” “没有吵架，一个喜欢脸和胸部的大叔在跟我辩论自已的性癖罢了。”周科回道。 朱子恩闻言露出恶寒的表情，心想果然跟周科在一块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你再诽谤我，我现在就给你寄律师函。”胡悲河稍微冷静了下来。 “电话开着，我继续往下看，遇到有问题的地方，我会直接跟你说。” 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他光靠打字压根宣泄不了情绪。 【哈基米王子在豪华游轮上举办婚礼，宴请各路达官贵人。 不料，宴会的海鲜食材曾经遭受过王子产业的石油污染，进餐的客人都出现了头晕脑胀、呕吐不止的病状。 只有哈基米王子安然无恙，这是因为王子怀抱里的美人鱼尸体拥有分解污染物的神奇能力。】 第151章 童心 【哈基米王子十分钟爱美人鱼，就连进口的食物也不忘让美人鱼的性感鱼唇优先品尝，自已再做吞咽。 正是由于美人鱼的净化能力，王子幸运地避过污染。 从小饱受逐利思想熏陶的他也因此灵光乍现，决定好好利用美人鱼的净化。 此后，王子国家无所顾忌地开采资源，大力发展重工业。 大气、海洋、土地.......所有的污染处理问题全数推卸在美人鱼身上，并与某个国家达成交易，秘密处理污水。】 胡悲河读到这里的时候愣了愣，故事的发展已然完全脱离《海的女儿》，似乎还有往现实映射的意味。 【可惜，秘密终究被国际所知晓。 为了争抢拥有着绝世美腿的美人鱼，国家与国家之间发生了战争。 不论是参与的，亦或是没有参与的。 各国唯恐落后，军火武器大量投入生产，污染继而加剧。 有着美人鱼当把柄的哈基米王子则是不慌不乱，无视掉几十个国家的招揽示好，舒适入眠。 起床之后，他依照习惯，每天清早享用一份海鲜大餐。 然而，当哈基米王子伸手抓向一只清蒸海蟹的时候，海蟹忽地伸出钳子夹住了他的手指。 王子疼得呜哇乱叫，更加惊恐的是，那只夹着他手指的螃蟹居然口吐人言： “很熟吗？动手动脚的。” 与此同时，全球的海鲜餐厅都是怪事频发。 先是有客人投诉鱼肉不新鲜，叫来厨师当面解释。 厨师还未发话，盘子里的鱼就跳起来甩了客人两个尾巴，发怒骂道：“放屁，我新不新鲜，我不知道？”】 “呵呵........我怎么一点儿都不吃惊呢。”胡悲河疲惫地抬起眼镜，按了按鼻梁。 周先生的文字很有鲜活力，他感觉自已真的被故事里的鱼尾巴抽中，脸庞微微发麻。 【等到人类被异象惊醒，已是无力回天。 巨大的海啸与地震转眼间将百分之九十的陆地淹浸沉没，长相怪异的深海生物陆续上岸，向人类展开疯狂的报复。这时，人们才姗姗明白过来。 美人鱼并没有什么净化污染的神奇能力，她只是将污染转移到人类所接触不到的深海。 现在醒悟，却是为时已晚。 人类种族危在旦夕，而在暴雨雷霆的时刻，出现在海中山巅的红帽红袍的娇小身影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剧情到这戛然而止，有一种刻意引诱读者消费的嫌疑。 其实稿件往下，还有一行文字留于故事总结，便于孩子们理解。 但是周先生写的却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随随便便乱捡尸体。” “神特码乱捡尸体！你给我写个保护环境都算你认真了！”胡悲河在手机里长吁短叹。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重审一遍稿件，再次抱怨道：“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在某些地方描写得太过详细........” “详细不是好事嘛？细节的描写可以使故事本身变得形象具体，更有画面感。” 周科嘴上说得入情入理，心里却想着：“这样可以尽快凑齐投稿的字数。” “王子和鱼头人腿的美人鱼洞房那一段，你确定要写那么详细吗？你知不知道童话是儿童读物啊？” 胡悲河毫不留情地驳回周科的说辞，任由其说到天上去，他也不可能给予过稿。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是儿童读物，你觉得这种内容能够在人类社会中的任何一个角落过审出刊吗？” “切，又不是人与人洞房，有什么问题。”周科不爽地咋舌一声。 “问题大了去了，人与人顶多是色情，你那算是猎奇。” 胡悲河待会有攻略【门】的副业在身，不想再跟周科胡搅蛮缠下去，语气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稿子你拿回去严加修改，绝对要在明天下午之前发给我，最晚不能超过.........” 后面的话，周科没有心思去听。 他挂电话的迅速和果断令得旁听许久的朱子恩不禁眼角直跳。“呃，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他应该是你的编辑吧？” 朱子恩从通话里听出个大概，无非是编辑与作家相爱相杀的那点儿事，没多罕见。 他近年看过不少新闻，编辑为了催稿跟作家结婚的，编辑为了催稿追杀作家的； 作家为了拖稿反杀编辑的，编辑送违法作家锒铛入狱的，作家逼疯编辑送精神病院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周科是童话作家的身份，还是狠狠震惊了朱子恩一把。 回想起那个《福寿螺姑娘》，他浑身跳起鸡皮疙瘩。 “没灵感，不想改。”周科瘫倒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不太好吧，工作总归是要完成的，而且无视别人也不太礼貌。” 朱子恩看着桌上不断震动的手机，苦口婆心地又劝了一句。 “当我需要没有灵感却要写作的时候，我真希望有个路人冲过来把我给捅了。” 周科捡起手机，娴熟地点开飞行模式，随后将手机丢飞出去。 “要不然我就随便抢个银行，然后进监狱避避风头算了。” “进监狱避风头是什么鬼？而且你的眼神很危险啊.........”朱子恩完全分辨不出周科是否在开玩笑。 略感疲倦的周科刚想躺回沙发，却忽然感觉到指骨微微刺痛着。 “嗯？”他比出“六”的手势挂到耳边，边往阳台走去，边对朱子恩说：“朱朱bond，我出去接个电话。” 朱子恩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被摔到地面的手机所吸引。 “哈？你手机不是在这里吗？” 他想要提醒周科，回头看到对方依然维持着打电话的手势，嘴巴张动着，在阳台上踱步交谈。 那模样，要多神经有多神经。 而在周科的视角里，一身白裙的童心漂浮在半空。 “小童心，你终于回来啦，你爸爸今天又被坏人欺负了。”周科假模假样地抹着眼泪，向女儿祈求安慰。 “你这种懒虫饿死算了。” 第152章 星官 “不，说你是懒虫有些太过抬举了，毕竟虫子也不会一日三餐只吃番茄和鸡蛋。” “嗯........童心，你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儿变了？” 周科低头望着表情冷漠得吓人的童心，察觉到异样的违和感。 童心的外貌没有丝毫改变，内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并非夸张的修辞。 从鄙夷的神态、双手抱胸的动作习惯以及脚尖岔开的角度，周科都发现眼前的童心与以前的童心有着较大的差别。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废材老爸。”童心斜着眼睛对视。 周科对这种摆明了挑衅的态度有些不爽，想当初文小小打童心屁股的时候，他可是用眼神极力劝阻过的。 “你这没大没小的态度从哪学的？小心我跟你妈说。”周科威胁道。 闻言，童心的小脸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仿佛被拿捏住痛点一般。 “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高傲的神态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尴尬又可爱的小笑脸。 “爸爸对不起，刚刚是我不久前融合的新妹妹，性格有些乖张，时不时会跳出来。” “融合？”周科挑了挑眉毛。 “是这样的。”童心解释道：“掌握【鬼金羊之门】一部分的控制权后，我可以在各个【门】内自由穿梭。” “途中，如果我遇到和我一样可怜的童怨，我就会把她们吸收，让她们能够有机会感受到爸爸妈妈带来的爱意和温暖！” 说完，她还讨好地冲周科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 看得出来，童心是真的很怕文小小。 “原来如此.......”周科接受得挺快，“也就是说，我和文阿姨的女儿非但不止是一个集合体，而且还在持续增加中。” 这种拥有数量众多，且性格迥异的女儿的感觉很是奇妙。 好比是早晨跟女儿有说有笑，下午女儿就莫名其妙地给你摆出一张爱搭不理的臭脸.........咦，这不是很正常嘛？ 理解清楚状况，周科又说道：“所以你这一次回来，是特地让新的妹妹骂我一顿？” “当然........不是啦。”童心心虚地撇过眼睛，“其实是我发现了一只童怨，但是以我的权限无法融合她。”童心飘了过来，可怜兮兮拽着周科的衣角，“爸爸，小童心需要你的帮助呀，嘤嘤嘤。” 明亮的眼眸弯弯闪闪的，宛若两轮明月，再铁石心肠的杀手被照到也得动容。 这般动作和神情，周科曾在玩具店门口，从别人家的孩童身上见过多次。 当时他不以为然，如今亲身体会才知晓此招威力甚大。 “你身上不是有钥匙嘛，为什么会没有权限？”周科稍稍定神，问道。 “爸爸给我的鬼钥匙让我成为了『舆鬼』星官，但是除了我以外，【鬼金羊之门】还有另外六位星官。” “他们分别是『积尸』、『爟』、『天狗』、『外厨』、『天社』和『天记』。” 童心掰着细嫩的小手指，一个个数着。 “我和他们各自管理【鬼金羊】七分之一的门。” “我找到的那只童怨恰好在『积尸』管理的门内，我没有权利干涉，十分讨厌！” 提到这件事，童心的脸颊气到鼓起一侧。 “那我大概懂了。”周科点点头。 他忽然起了兴趣，又问道：“那你们这些【星官】的职责是什么？” “职责？没有什么职责哦。”童心懵懂地点着下巴，“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想办法设计一些让魔导师难以通关的【门】吧。” “因为大部分星官需要通过汲取【门】内的魔导师的负面情绪的方式来修炼。 但是设计出来的【门】反被通关，他们则会承受一定的代价。” “呵呵，搞半天是出题人和考生啊........”周科舔了舔嘴唇，“那为什么星官不干脆亲自下场呢？效率应该会高很多。” 以童心的实力举例，他们魔道学院一个年级的新生齐齐上阵，也不见得能苟活下来半个。 届时濒死之人所产生的恐惧和绝望等负面情绪，理应足够庞大。 “这是不被允许的。”童心晃着小辫子，“【门】只会筛选理论上有几率通关的魔导师进入。 假如【门】的难度设计得过高，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根本没人进来，要么进来的人强大得离谱。” “也是。”回想起四次通关的细节，周科颇觉有理。“那说回正题，我和文阿姨该怎么帮你？” “诶？” “疑惑什么？既然你喊了我，自然也会喊妈妈吧。”周科双手揣兜，一副料事如神的孤高模样。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爸爸呀。”童心戳着手指傻笑两声，说道： “不用刻意帮我，只要按正常流程通关就行啦，到时我会找准机会接收那扇【门】的。” 说着说着，她顿了顿，千叮万嘱道：“对了，爸爸妈妈一定不能逞强哦，遇到危险就喊我，我会带你们出来的！” “你觉得我像是会勉强自已的人嘛？”周科无精打采地念道。 若是懒散起来，他指不定进【门】后磕到小拇指就退了。 “.......”童心翻了个白眼，“那我现在开启传送门？” “等等。”周科平举手掌，神经兮兮地走出阳台，回卧室拿了个奇形怪状的提灯。 他又翻开《罪与罚》，查看状态。 【持有者：周科】 【罪恶等级：lv.7】 【待分配自由点数：5】 【恐虐点数：200】 【欲孽点数：85】 自上一次出来后，周科一直忙于撰写新童话，没有理会过真理。 现在一看，发现增加的地方还真不少。 等级提升了一级，恐虐点数提升了34点。 据不太精确的估算，周科当时杀的海妖得有好几百。 可是越是杀伐，海妖与他的实力差距越大，获取效率越低。 到后面要杀几十只海妖才能勉强提升一点恐虐点数。 到达200点数这个分水岭更是判定海妖为弱者，不再增加点数，仅恢复体力和伤势。 第153章 炎帝四人组 200恐虐点数估计是一个瓶颈期，处于无法加点的灰色，或许需要借以某种契机突破。 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也足够。 有着恐虐点数的强化，本身以太等级为烛芯·三段的周科的身体素质甚至要略高于烛芯·十段。 欲孽点数由70升至85，15点的少量提升亦是合理的。 毕竟在【壁水貐之门】里，他基本没有什么愉快的心情。 周科翻了翻真理的记录，觉得里面有5点可能是来自于捉弄朱子恩他们，另外10点则是撰写《海的女尸》所获。 将5点自由点数全部加到欲孽上，周科总算是准备万全。 于童心的协助下，他顺利进入【门】内。 失重的空虚感随之充盈全身，略微等待了五六分钟后，周科的双脚落回坚实的土地。 “欢迎来到，鬼金羊之门。” 一道语气不夹杂任何情感的空灵的小女孩的声音回响在脑海，听起来是与童心相仿的年纪。 周科视野恢复正常，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灰败的教学楼。 教学楼高有六层，每一层都是灰扑扑的，如同被雾霾浸泡过一般，让人光是看到就感觉呼吸不顺畅。 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装修的墙漆早已剥落，露出粗糙干硬的水泥。 却出奇的找不到苔藓和霉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遏制生命的涉足。 最令周科印象深刻的是，楼顶正中央的外墙上的圆盘大钟。 时钟同样被岁月所腐蚀，右边1到5的刻度消磨不见，仅剩下左边6到12的数字。 此刻大钟的时针正正指向6点的位置。 周科当即仰头望向乌云笼罩的昏暗天空，“这种鬼天气，也确认不到现在是傍晚还是上午。” 稍微整理了一下肉眼可见的信息，他转头看向附近的六人。 是的，除他与文小小之外，还有五名魔导师身在此地。其中的两男两女约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穿着统一的橘红色制服，背部和领口的位置有燃烧的火焰纹路，左胸处绣有字样——【炎帝】。 另外一人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身穿普通的条纹西装，戴有无框眼镜，梳着背头，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气宇轩昂。 “从相互间的距离远近和服装来看，他们五个好像是一伙的........”粗略瞥过站到一起的五人，周科的目光落到文小小身上。 对方就站在他左手边的对面，依旧是那般的白发蒙眼，依旧是那么的冷丽动人。 衣着风格倒是换了一套，上身是图案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下身是纯黑短裤，胳膊处还有深紫色的针织袖套。 一顶星之卡比样式的绒帽戴在头上，远远看去就像是文小小的脑袋被星之卡比咬住了半个，富有童趣。 对比上次初遇的居家拖鞋风，文小小这回起码有时间穿上外出的服装。 尽管这套打扮也是随意搭配，但架不住文小小本身的美貌。 白发蒙眼本就吸引眼球，更别说那一身区别于正常人类的神秘气质。 制服四人组的两男两女的魂魄霎时被牢牢勾住。 “呵，一个两个都淫虫上脑了是吧。”周科暗自嘲讽两声，完全忘记他自已也在看，并且是猛盯着看。 别人好歹懂礼貌知廉耻，只是被惊艳得多看了几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而周科则是为所欲为，直到文小小有所察觉地对视过来，也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 似乎是见周科没有主动打招呼，文小小亦没有开口寒暄。 她无所谓周科的视线，转而看向教学楼，打算优先搜集线索。 “胡哥，为什么除了我们公会的人以外，还会有其他人？”制服四人组里，一个剃着平头的男生问道。 “【门】的强制拉人，或者和你们一样用钥匙进来，什么都有可能。”西装男用中指抬了抬眼镜，瘦削的脸庞写满了成熟和老练。 “啊？那我们雇佣花的大价钱不就白白被占便宜了？”平头男肉疼地抱怨了一句。 “早知道先进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撞见别的公会大佬，省钱又省力。” 西装男闻言，眼镜镜片反射出不善的光泽，“你的意思是觉得吃亏，想要扣减尾款？”“呃.......”平头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不敢回应。 “我应该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跟你们提前说明了吧。” “我这里唯有三件事，绝对无法讨价还价。”西装男的语速放缓，每一声都叩响在四人的心脏。 “第一，是钱。” “第二，是钱。” 他第三次比出搓钱的手势，以一种比生命更为沉重的语气念道：“第三，还是钱。” “如果你们觉得价钱不合理，大可以委托别人协助你们攻略【门】。” “胡哥，您误会了，阿勇他不是这个意思。”皮肤白净，长相文质的男生连忙出来劝解。 “对、对，胡哥，我是太紧张了，刚才说话没经大脑！”受到旁人提醒，阿勇也是猛拍脑袋，连连道歉，“反正有胡哥在，肯定会通关，多带他们两个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钱的事？” “胡哥放心！尾款我们【炎帝公会】一分都不会少给！我们以后绝不会再提关于钱的任何一个字眼。” 听到白净男拍着胸口的保证，西装男气场收敛，注意力放到教学楼。 制服四人组得以松出一口气，始终悬着的那颗小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是真的害怕胡哥翻脸。 到时候不帮他们通关事小，若是升起杀心，要将他们全部埋葬在【门】内，那他们连逃跑都困难。 在【门】里，不可能有人调查是故意杀人还是意外身亡，魔道协会对此向来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怎么感觉胡哥心情不太好？”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低着头，小声问道，“前两天谈合同的时候，我们不是有说有笑的吗？” 另一位染着棕发的女生偷看了西装男一眼，低声回道：“好像是有人一直不接他的电话来着。” “对，你们没看到吗？在进【门】之前，胡哥还在不停地打电话。” 白净男回想起西装男边抖腿边打电话的表情，后怕地摇了摇头。 那模样，简直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出灼热岩浆的海底火山。 第154章 有话直说 约莫十分钟过去，众人大致完成了对周遭环境的勘察。 他们应该是在一所废弃的中学里面，具体是初中还是高中暂时分不清楚，只是知道不可能是小学。 毕竟小学通常没有那么大的建筑规模。 制服四人组获得的信息仅此而已，他们见胡哥仍在细致观察，也不敢出声打扰，默默围在一起交流起来。 “这【门】是e级难度，应该难不到哪里去吧？” 挑起话题的棕发女名叫沈欣，真理与治疗相关，是团队里的医疗人员，也就是魔导师里相较抢手的奶妈，以太等级为烛芯·五段。 “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听以前的同事说过，【鬼金羊之门】邪得很，不能单纯以实力衡量，不少高等级的魔导师也吃过大亏。”白净男提醒了一句。 他叫楚星，担任小队伍的队长，以太等级最高，为烛芯·八段。 “虽然我们几个都没有攻略这类【门】的经验，但是e级的【门】，我们也是通关过的好吧。”平头男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他是赵义勇，烛芯·七段，擅长近身肉搏。 光从名字便可得知，他的胆子非一般的大。 赵义勇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胡哥，压低声音道： “为了通关这扇【门】，还特意雇来外援.......他一次拿到的报酬都顶得上我们四个人的工资加奖金了！” 忿忿不平是很正常的反应，一般发生在得知别人的日薪是自已的月薪的时候。 “没办法，公会正处在发展阶段，人员紧缺，好不容易拿到一把钥匙，肯定不容失败。”马尾妹子出声安抚。 她叫苏沐风，与赵义勇同为烛芯·七段，有着追踪和巡猎的专长。 从统一的队服就能看出，他们四人同属广城新晋公会【炎帝公会】。 其实不久之前，他们还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的骨干成员，只因后来炎帝公会以高薪挖角，才组成如今的小队。 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支队伍的东拼西凑而小瞧他们。 四人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在门内摸爬打滚多年的资深履历，攻略过的f级难度的门亦有二十之数。 “话说回来.......”赵义勇聊着聊着，略显急躁的目光忽然转到远处，“这货到底看够了没有？” 他看向的地方正是周科所在的位置。从进门到现在，周科的眼睛始终猛瞅着文小小，基本没有移开过。 那模样比之即将面对抽背，开始临时抱佛脚，默读课文的小学生都要全神贯注。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货也太放肆了点吧！”赵义勇攥着拳头，内心愤懑。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而实际上........他也想看，只是碍于脸皮和胆量。 “真亏那位妹妹能够容忍下去。”苏沐风同情地摇了摇头。 “那不如阿勇你过去制止一下？”性格最活泼的沈欣转动着眼珠子，狡黠地笑道：“正好给那位女生留个好印象。” “对啊，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不是说家里最近总在催婚吗？”队长楚星跟着撺掇。 队伍里年纪最大，已经快要奔三的赵义勇老脸一红，慌张摆手，“去去去！” 可是他的犹豫终究抵不过旁人的推搡，很快改变了主意。 “你们说的有道理，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么被欺负，我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赵义勇拍了拍裤子，往文小小的方向大步走去。 苏沐风则在同一时间走向周科。 这是楚星的意思。 他让赵义勇搭讪文小小，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文小小的底细。 至于周科........由于过分色迷的行径，楚星已经将其认定为百分百纯新人。 这种新人大多缺乏常识，胆小如鼠，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所以楚星派苏沐风过去谈谈。 要是对方不听指挥，他们就果断舍弃，免得拖累队伍。 “那边的小哥，你是新人对吧？”苏沐风语气柔和地搭话道，“不需要惊慌，我们是资深魔导师，可以帮助你的。” 苏沐风身材高挑，自觉颇有姿色，本以为对付这种青涩的稚嫩少年本该手到擒来。 谁知周科压根一眼都没瞥过去。 他见赵义勇有意用背影挡住视线，并往文小小的方向走去，暗道一声不妙，快步越过苏沐风。惨遭无视的苏沐风呆滞当场，挥动着的手臂和友善的笑容僵停在空气中。 “姑娘，你是不小心被拉进【门】的吧？”赵义勇一边说着，一边接近文小小。 为了博取好感，他宽厚强壮的背部阻隔在文小小和周科之间，以免后者继续进行视奸骚扰。 “.........”文小小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 赵义勇觉得正常，毕竟对陌生人要保持警戒心。 “我们是【炎帝公会】的成员，你一个人在门里单打独斗可不是很危险的，不如.......” 赵义勇话未说完，便见文小小抬起脸，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呃......姑娘，我们之前见过吗？”赵义勇茫然地指了指自已的鼻子。 “我不能找你嘛？” 慵懒的男声从后方传来，这时赵义勇才反应过来，那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他猛地转头，赫赫撞见周科那双写满了轻佻的死鱼眼。 “怎么那么冷淡啊，我们以前不是总睡在一起嘛？”周科挑着眉毛念道。 “哼.......” 隔在两人中间的赵义勇看了看周科，又看了看没有否认的文小小，感觉自已快要碎了。 挫败和崩溃汇作烈酒滚入心肺，好比是亲眼见证白月光女神怀着身孕跟开鬼火的黄毛跑了，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他当然是一秒钟地待不下去，低沉着脸跑开。 等到赵义勇离开，剩下两人独处，文小小姗姗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会先跟我装作不认识，给自已留一张阴人的底牌。” “呵，你这么懂我啊。”被识破的周科正好省下解释的功夫，调侃道：“你的真理该不会隐藏着什么读心相关的能力吧.......” “我用真理的话，你应该会第一时间知道。”文小小有话直说。 “说的也是。” 周科无奈摊手，那种摄人心魄的独特魅惑力，他即使想要压抑，也很难控制得住。 第155章 捉迷藏（一） 文小小想的不错，周科起初见到五人团队，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彼此装作不认识。 这样一来，不论那些人是善意还是恶意，是招揽还是打杀，他们都有更多的回转余地，可以达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周科现今主动打招呼，说明他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因为据周先生短暂的观察，这帮人的行动井然有序，分工明确，必然是纪律性极强的老手。 越是经验丰富，就越是能够明白团队协作间的明争暗斗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行事势必会以合作为主，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知晓到这一点后，周科他索性坦明自已与文小小的关系。 既让那五人减少不必要的监视和提防，集中精力攻略关卡，也令之后的行动变得简单明晰，无需遮遮掩掩。 “有人带的感觉，真不错啊。”周科平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赵义勇离开，又换出另一白净男性过来攀谈。 正走过来的楚星和善地笑了笑，新人想要被带是好事，总好过一些自以为聪明的莽夫刚愎自用，到处惹祸引难。 “二位认识呀？”楚星作为队伍的领导者，心思机敏，眼力非凡，大概从赵义勇的精神状态猜出是个什么情况。 周科与文小小相互瞥了一眼，几乎是同时说道： “过命，但不熟。” “啊，普通关系，言简意赅来说就是我的女儿的妈妈是她。” 楚星怔在了原地，内心的思绪翻江倒海：“什么叫‘过命不熟"？足以将性命交托给对方，但是完全不熟悉的意思吗？ 还有——‘女儿的妈妈"又是个什么鬼称呼？你直接说妻子不行吗？！” “咳咳.......”略微平复心情，楚星尴尬地笑道：“看来二位的关系有些复杂。” “复杂嘛？你的阅读理解能力不及格啊，回去记得好好复习。”周科睁着死鱼眼念道。 “我觉得也是。”文小小跟了一句。 你们怎么还管上我了！我的语文成绩跟你们有毛线关系啊！ 而且就算换一个高考语文满分的状元去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摇个三天三夜也理不清你俩的关系吧？！ 强压下旺盛的吐槽欲，楚星扯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是我冒昧了.......我只是想邀请你们暂时加入我们的团队，合力通关。”“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啊。”周科食指指了指楚星，拇指又指回自已，“你们负责带，我们负责躺。”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自已才是带赢的那个。 周先生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你们信心十足，那他就偷闲躲静。 这伙人有本事顺利通关自然最好，倘若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他再出手也不迟。 “正好对比一下学院新生和在公会拼搏的魔导师有什么差别。” 周科跟着楚星走向队伍，心底却已是盘算起如何利用对方，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我叫楚星，是队伍里的队长。” “我是沈欣，虽然你们年纪看着比我小，但我还是习惯小欣这个称呼，所以你们直接喊小欣就好啦。” “我是苏沐风.......” 在一轮简略的自我介绍过后，周科与文小小算是和四人组稍微认识。 这时，围绕教学楼巡视一圈的西装男走了回来。 他听到了众人的交谈声，迅速理解到事情经过，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叫胡悲河，古月胡，非心悲，水可河。” 介绍完姓名，他侧眼扫过周科与文小小，特别在周科脸上停留了两秒。 胡悲河感觉自已好像在哪里见过周科，但是具体是在大街上，还是在某张纸质复印件上，他记不起来。 五人报完姓名，便轮到文小小，她仅仅口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文。” 不熟识的众人都被这份刻意疏远的冷漠刺了一下，本想着跟文小小联络感情的沈欣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她缩回队伍后方，拍了拍仍是魂不守舍的赵义勇的肩膀，怜悯地长叹一声： “唉，阿勇，放弃吧........这类美女，即使人家没有男朋友，也绝对不是你能喜欢的。” 文小完之后，大家都不怎么敢与那张深黑缎布对视，目光纷纷转移到周科身上。 周科受到瞩目，当然是把这视作崇拜。 他动作浮夸地抚胸鞠躬，又故意营造出神秘感地怪笑两声：“桀桀，我姓周，你们可以叫我周先生。” “姓周？”胡悲河忽然想起曾在一份签约合同上见过的名字。周科没有察觉出异样，继续说道：“现今18，未婚，有一个女儿。” 这句话的槽点可就多了去了。 赵义勇瞪大着眼珠子，差点从地上蹦出两三米高，“为什么你18岁就有女儿了！” “重点还有未婚.......”苏沐风的眼睛在周科与文小小之间徘徊不定，充满着不理解也不尊重。 “嗯？”周科反倒疑惑地歪了歪头，“我有说过我的年龄嘛？” “你刚才不是说你18吗？” “噢，那不是年龄.......”周科刚想回答，膝盖立马被踹了一脚，疼得抱膝蹲地。 “介绍你自已，不是介绍你的器官。”文小小收回小腿，冷冷地说。 此时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周科说的是什么，讪笑着缓和一下气氛，“哈哈，小哥挺幽默的......” “那是当然，我可是立志要成为令所有人展开笑颜的——” 周科的话语没有说下去的机会，沉闷压抑又无比响亮的钟声回荡在整个校园。 铛——，铛—— “嘻嘻嘻。” 紧随钟声的是一阵小女孩的欢笑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无处不在。 【跟我捉迷藏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请记住我的模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你真的记住了吗？】 【水沟和花朵，每一个角落，我都有可能躲在那里。】 【我在这里，只要你用心，就一定能发现我。】 【快来吧，我们一起快乐地捉迷藏吧！】 【发挥你的想象，天台和车轮底下，每一个地方，我都有可能藏在那里。】 【只要你仍然记得，就一定能找到我........】 第156章 捉迷藏（二） 【跟我捉迷藏吧，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欢快的童谣以一种阴森诡异的语调悠悠哼出，令人毛骨悚然。 尚在众人惊恐提防着四周之际，天空的月光忽然稀疏，似乎被什么杂乱的东西遮挡住了一般。 他们抬头仰望，纷飞如雪的缟白纸屑不知何时出现在上空，正在缓缓飘落。 定睛细看，那些经过统一裁剪的圆形穿孔轮廓是那么的眼熟。 “纸？.......不对，是纸钱！”纸屑越飘越近，楚星率先反应过来，吆喝了一声。 队伍里的另外三人闻言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冲进教学楼躲避。 倒不是嫌晦气那么迷信，只是担心碰到纸钱会触犯到危险的陷阱。 虽说有些杯弓蛇影，但是谨慎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他们就是凭借如履薄冰的行事准则，成功在骨骸铺成的魔导师道路上熬过了数年之久。 “等等，纸钱上有字。”经验更加丰富的胡悲河却是横手拦人，示意不要着急下定论。 周科更是百无禁忌，直接捏住一张飘落在头顶的纸钱。 “捉迷藏规则三：人在鬼找到你之前，不要被鬼找到。” 他读完环绕圆孔纸钱一圈的灰色小字，低声吐槽道：“这年头，阴间也流行废话文学了嘛？” 文小小并拢二指，蒙着眼的她压根不用去看。 手臂一张一回间，于漫天纸钱中，无比精确地拈出带有文字的那一张。 “捉迷藏规则四：鬼须注意，不要找错陌生的人。”她照着念道。 “我的是规则一。”胡悲河将捡到的纸钱翻转过来，让文字那一面朝向众人。 他的那一张写的东西最多，字迹密密麻麻的，快要将纸钱染得变色。 “捉迷藏规则一：捉迷藏分为‘鬼"和‘人"两方阵营，选定一人为寻找的‘鬼"，其余的人为躲藏的‘人"。 请注意，每人最多仅能当值一轮‘鬼"，重复视为作弊。” “呃，胡哥，我好像看不到纸钱上的字。”沈欣望着胡悲河手里的纸钱，犹犹豫豫地说道。 经她那么一说，其余人跟着附和：“对，我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胡悲河皱了皱眉，将纸钱又翻了过来，发现上面的文字并没有消失，“难道这张信息只有我能看得见？” 旁观着的周科从胡悲河和文小小手里的纸钱收回目光，低头扫了一眼落到地面的纸钱。 在他的视野里，除自已的那张以外，所有的纸钱都是空白的。 “嗯.......每人一条信息，七个人就是七条信息的意思啊。”周科沉吟道。 胡悲河同样想通了这点，指挥着另外四人：“你们快找找地上有没有带字的纸钱。” 炎帝四人组恍然大悟，匆忙翻找带字的纸钱。 果不出其然，他们四人分别找出了四张只有自已能够看到字迹的纸钱。 “捉迷藏规则二：捉迷藏必须进行五轮，每轮游戏限时六十分钟，其中十五分钟是躲藏时间，四十五分钟是寻找时间，游戏区域为以教学楼为中心的半径五十米范围。” “捉迷藏规则五：鬼需要触碰人，并同时说出‘找到你了"，视作找人成功。” “捉迷藏规则六：人不可以用任何方式提示鬼自已躲藏在哪里。” “捉迷藏规则七：被找到的人会转化为鬼，一同寻找剩下的人。” 全部纸钱加起来，正正好好七张。 没有人再从地上见到其他的带字的纸钱。 “我们先整合一下情报吧。”楚星老练地拿出纸笔，将七条信息根据众人的口述抄录下来。 紧接着，他竟然拧开笔盖，嘴巴含住笔芯的末端，猛嘬了一口！ 凭借不容小觑的肺活量，大量黑色油墨被他吸进嘴里。 “你们的队长好像是真的饿了。”周科闲不住嘴地调侃了一句。 旁边的赵义勇不满地哼出一声，“你往下看就知道了，楚队的真理可是很有知名度的。” “呼.......”两瓣嘴唇明显发黑的楚星呼出一口气，把手掌压在那份抄录好的笔记本上。 掌心压下又松开，干透的墨水自发地浮出纸张，犹如被拉起的面条一般。 它们翩翩起舞，它们灵动飘逸。 最终在半空挥墨出一行苍劲有力的行书书法——『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以太翻涌，真理发动。 墨字缓缓降落，重新回到楚星的笔记本当中。 依旧是分毫不差的七行字，只是从圆珠笔的笔迹变成了毛笔临池的行书，并且由一页纸增作了七页。 每张纸的内容都是完全一致，简直跟打印没有区别。 “大家随身携带着吧，这样不容易忘记信息。” 楚星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唇的墨痕，撕出那七页纸分发给其他人。 轮到周科接过时，他瞬间明白楚星的真理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到那些书法文字的第一眼，画面就烙印进脑海深处，入木三分。 即便想忘，也很难忘记。 “『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集》.......”周科稍加联想，猜到了楚星的真理。 同时，他算是差不多摸清对方真理的具体能力。 “通过书法的深刻印象进行简单的记忆加深。” 这个能力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大作用，但实际上，可以利用的地方有很多。 例如，在纸上写：“往左走时，必须先迈右脚。” 敌人因为对这句话印象深刻，本能反应的行动必然遭受影响。 尽管可能会后知后觉，但是那一瞬间的干扰是实实在在的。 高手对决，往往一秒钟就足够分出高低胜负。 又例如，在一条小路旁边写上：“此路不通。” 看到这句话的人下意识就会相信，从而另寻出路。 再例如，面对强大的敌人时，给惊慌失措的队友贴上一句：“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胆小的队友立马会变得勇敢无畏。 削弱、功能性、补强........各个方面皆有适用，足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辅助能力。 第157章 捉迷藏（三） “我的真理的生效时间在三十分钟左右，如果超出时间，可以再将纸条拿出来重看一遍。”楚星收起笔记本，说明道。 这时，周科走了过来，把手里的纸条递还，“我有9块9包邮的记忆秘传，不需要这种方式。” 他的记忆能力比较抽象化，工工整整的行书字体反而会影响思考效率。 “那........好吧。”见周科意见坚决，楚星只好收回纸条。 其他对周科不了解的人，有些颇感好奇，有些觉得硬装。 毕竟不是谁都能眨一下眼睛就能跟拍照似的将一页书分毫不差地记忆下来。 “纸钱的捉迷藏规则和现实里的捉迷藏基本没什么区别。”胡悲河用中指推了推眼镜，率先展开讨论。 说话之前，他提早看过教学楼的时钟。 此刻时间为6:40，秒针移动速度正常。 如果要按【捉迷藏规则二】所说，进行五轮游戏，每轮六十分钟，他们最晚须在7点开始。 不然游戏时间超过五个小时，时针将会划过12点，划到空白的地方。 那时大概率会发生不可控的危险事件。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规则三】和【规则四】。” 众人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思索着纸条的信息。 【三，人在鬼找到你之前，不要被鬼找到。】 【四，鬼须注意，不要找错陌生的人。】 “规则三中的‘鬼"应该分别是两种含义，前者指的是我们扮演的负责寻找的‘鬼"，另一方是........”楚星条理清晰地发表着观点。 “另一方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苏沐风说话时看向教学楼。 废弃的大楼内不见灯火，昏黄的月光打在破落如尸体皮肤的水泥墙壁，尽显阴森和冷凄。 “既要快点被我方阵营的人找到，又要防止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发现，这感觉太别扭了。”沈欣被冷风吹得缩紧身体。 “要是可以留暗号就好了。”赵义勇苦恼地拍着脑门。 【规则六】表明他们无法通过任何指引表露方位。 “不赖嘛。”周科静静观察着努力思索的四人，微微挑眉。这些人的以太等级与魔道学院的新生差距不大，但是阅历明显高上一个层次。 每个人对局势都有着自已的判断，不至于无头苍蝇，手忙脚乱。 “我想到了一个技巧，或许会有用。”楚星灵光乍现，猛地抬起头。 “规则限制我们不能留下自已躲藏在哪里的线索，那我们就留下不躲藏在哪里的提示！” 旁人听毕，恍然点头。 “对哦，那我们可以把一些东西故意摆放成有迹可循的模样，表示我们不在那里。” “这样可以排除大量的错误答案，减少搜寻时间。” 教学楼共有六楼，每层楼估计有八个课室。 即使每个课室仅仅用一分钟搜寻完毕，也要四十五分钟，规定的四十五分钟完全不够。 “不愧是楚队，一如既往的厉害，哈哈！”赵义勇大笑着夸赞。 “别恭维我啦。”楚星谦虚地摆摆手，望向周科与文小小的方向，“你们呢？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周科看了文小小一眼，见后者没有反应，便微笑着点了点下巴：“挺好的，在七个小矮人里面，你算是拔高的那个。” “你这是什么比喻........” “不会夸人就别硬夸好吗？” 对于周科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混子行为，除楚星和胡悲河外的三人颇有非议。 也不求周科感恩戴德，好歹是他们在出心出力通关，起码得有一点点感激之心吧？ “那你有什么良策吗？”胡悲河忽的开口。 不苟言笑的眼神利若刀尖，穿透镜片，直射周科。 面对突如其来的逼问，普通人难免心慌。 可周科却是眼前一亮，心中窃喜：终于有人问我了！ 他故作高深地冷笑一声，说道： “呵，根据我童年时期玩捉迷藏得来的宝贵经验，捉迷藏最重要的要素既不是‘捉"，也不是‘藏"。” 他晃动着手指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胸有成竹地说道：“而是‘迷"。”“意思即是——越是让人感到迷惑的地方，越是难被发现。” “........” “你现在就挺让人迷惑的。” 以为能听到什么见解的众人一阵无语。 “我们是在问你有什么办法破解【门】，不是在问你捉迷藏的玩法。” “说得谁没玩过捉迷藏一样。”赵义勇这个糙汉子忍不住从鼻子哼出一声。 “我没有。”沉默寡言的文小小忽然说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她以极为平静的神色与极为冷淡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语，却是令在场的几乎所有人无来由地泛起内疚。 “姑娘，对不起.......”赵义勇现在是真想扇自已两个大嘴巴子。 周科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这有什么的，我玩捉迷藏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啊。” 你确定你玩的是捉迷藏，谁来捉，谁来藏？ 现在的氛围下，已经没人敢接周科的话茬，只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不懂捉迷藏玩法的话，我可以私人传授一些经验给你。”周科对文小小宽容地张开了臂膀。 那模样，简直是将口头传述形容得跟武侠中男女合修差不多。 “呵，说说看。”文小小的好奇心被勾得盎然。 “简而言之，就是《小蝌蚪找妈妈》。”周科的简而言之是货真价实的大道至简。 “不是.......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苏沐风忍不住插入话题。 “你是想说小蝌蚪是负责找的鬼，青蛙妈妈是躲起来的人？”文小小居然一下子理解到了。 “bingo！”周科惊喜地比出手枪的手势，表示回答正确。 “怎么看都太牵强了吧.......” 周科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质疑，继续说道：“当时年仅五岁的我初看这篇童话便一眼明悟——为什么小蝌蚪只找妈妈，不找爸爸？” “因为小蝌蚪是黑色皮肤的，所以它们没有爸爸。” “喂！你突然整个黑人没有父亲的地狱笑话是闹哪样啊？！” 第158章 捉迷藏（四） “真是的，好好的童话故事被你搞得一塌糊涂。” 听完周科对《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诠释后，众人连声哀叹，皆有一种童年被毁的破灭感。 看见大家像是吃了腌臜之物的憋屈模样，周科恶劣地咧起嘴角。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背后冷风阵阵，蓦地有幽幽阴影矗立——“找到你了。” 话音宛若死神的丧钟回响在耳畔，飘散出死亡的气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怒火。 “大叔你认错人了，你已经不是蝌蚪，我也不是青蛙。”周科回头看去，见到是胡悲河阴沉着的脸庞。 胡悲河没有接周科的烂梗。他的眼神完全被镜片上某种诡异的光线覆盖，看不清情绪。 但是两侧太阳穴鼓出的青筋足以说明他已经忍耐到极限。 “我从刚才开始就对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稍微开口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你。” 胡悲河一直对周科的身份有所怀疑，觉得对方与他旗下的某个轻率懒散的童话作家有几分相像。 不过鉴于全国人口众多，姓周并且气质轻浮的远不止一人。 所以他仅仅是怀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是百分之一百肯定！ 因为能够对童话故事有着如此扭曲的理解的人物——全世界仅此一家！ 胡悲河缓慢抬头，笑露八齿，成熟稳重的面容扯出一抹恐怖片级别的笑容：“周科，稿子什么时候给我？” 这句话在周科脑中转了零点零一秒后，胡悲河的身份呼之欲出。 于是他立马强装镇定，并掐住喉咙，憋出一副公鸭嗓：“周科？谁啊？我叫周愈。” 说话时，他还刻意往后瞟了瞟，仿佛在帮助胡悲河寻找名叫周科的人。 这般足以拿到奥斯卡金像奖的演技却是丝毫动摇不了胡悲河的笃信。 他粗暴地拽住周科的衣领，蛮力直接将后者整个人提了起来，积郁许久的怨气滚着骂声吼出： “他妈的真是你！快把稿子吐出来！” “编辑，你先冷静........”周科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举起双手示意胡悲河平复情绪。 可他的手举到一半，又想到待会要被催稿，求生欲望渐渐衰退。最终他双手垂下，脑袋万念俱灰地歪向一边，“算了，你还是一刀捅死我吧。” 这突发的变故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楚星和赵义勇赶忙上前拉架，“胡哥，怎么回事？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说！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胡悲河毫不理会两人，双手依旧死死钉在周科身上。 仿佛在说，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将你大卸八块。 “我的手机坏掉了。”周科两眼望天。 “怎么坏的？” “我把它调成飞行模式丢出去，然后发现它根本不会飞。” “你脑子有泡啊？！”胡悲河无比头疼。 当了这么多年编辑，拖稿的作家他见多了。 而像周科这种理直气壮地耍无赖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稿子呢？我让你改，你改了没有？”胡悲河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前脚被挂电话，后脚就在【门】内遇到周科，怎么可能来得及改稿。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周科居然会是一名魔导师。 童话作家和魔导师，就像编辑和魔导师一样，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 “亲，这边会在七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周科用着客服的句式搪塞道。 “........”胡悲河一阵无语，他不知道怎么跟周科保持在同一个脑回路上。 总感觉聊着聊着，周科忽然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并说着另一个世界的方言。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你这篇稿原本应该在上个月的时候交的。”胡悲河额头青筋跳动。 “哎呀，拖个稿，偷个懒怎么了嘛。” 周科听罢还是没有愧疚，一本正经地说道： “童话作家这个职业就算懈怠罢工也不会给别人带来不可挽回的麻烦。比起那些需要亲力亲为、落实到位却是敷衍了事乃至看钱办事的职位，我可踏实太多了。” 周先生的借口听得胡悲河这位社会人士眼角抽搐，“你是写童话的，不要给我映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他与睁着死鱼眼的周科大眼对小眼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松开双手。 胡悲河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推着眼镜转身，嘴里说道： “那边的女士，你的朋友欠了我很多稿子，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所以........烦请你收起杀气。” 正于胡悲河侧后方三米距离，文小小不知不觉间站在了那里。 尽管不清楚文小小的真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距离下，自已很有可能受伤。 被点明的文小小沉默无言，不进不退。 胡悲河也不好多说什么，任由对方僵持在原地，又回身看向周科，劝道： “如果你对稿酬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商谈，没必要拖稿不交。” 他恐怕是误会了，觉得周科是处于急迫用钱的窘境。 因此才会无心写稿，跑来当魔导师这份来钱快的风险职业。 “你先前的那本书销量不错，以我的职权可以私自为你提升一下稿费。” “真的假的，一字万元也可以嘛？” “做梦等到睡着之后再做。” 炎帝四人组旁观着周科与胡悲河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抬头望向教学楼的时钟，心急如焚。 “呃.......胡哥，还有这位周哥，不要紧的事情我们可以通关之后再聊吧？现在时间.......” 楚星话未说完，就被胡悲河凶恶的眼神瞪了回去，“你说什么？工作怎么会是不要紧的事情？” “我觉得墨水兄说得在理，工作就是不要紧的事情。”周科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对自已有利的一方。 胡悲河闻言眉头直皱，伸手往西装内衬摸索。 正当周科以为自已要因拖稿而被枪杀的时候。 胡悲河从怀里掏出的却是一个鳄鱼皮材质的小皮袋，打开夹扣，里面全是金光灿灿的金币。 第159章 捉迷藏（五） 借着黄金的光辉晃乱众人的眼睛，胡悲河郑重其事地说道：“工作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唯有工作，才能获取金钱，唯有获取金钱，才能拥有人生。” 虽然这话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炎帝四人组无可否认胡悲河说的正确。 因为那一袋子金币，赫然是他们公会交托出去的定金。 被业界誉名为『不笑的笑面人』的胡悲河，私自设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支付的报酬不能是纸币，也不能通过银行转账。 胡悲河的雇佣费用仅接受黄金，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有传言说是与他国魔导师结算尾款的时候，委托对象所属的国家忽然宣布破产，导致货币大幅贬值。 也有传言说，黄金与他的真理有关。 “嗯........这是妥妥的炫富行为啊。”周科不悦地眯了眯眼睛。 黄金的诱人夺目非但没有激发出周先生的上进心，反而引出了他的仇富心理。 他几乎下意识想要一脚踹飞胡悲河的充满着欲望臭味的钱袋子。 然而，周科还未来得及动手，那个鳄鱼皮皮袋的底部倏地裂开一个大缺口。 沉甸甸的金币如雨点坠落，零零散散地滚动在地。 “哈，好耶。”周科幸灾乐祸地笑出一声。 胡悲河迅速弯腰，心疼地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金币，嘴里喊道：“劳烦大家帮我捡一下。” 其实无需胡悲河开口，其他人见到滚到脚边的金币，肯定会主动帮忙。 就连文小小亦是顺手捡起一枚距离很近的金币，交还给胡悲河。 没什么机会接触黄金的周科捻起一枚金币掂量，觉得跟普通的一元硬币差不多，只是稍重了一些。 把玩了一会儿后，他便将其还给了胡悲河。 只是放回去之后，周科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低头摩挲着手指。 碰触过金币的位置沾染着灿金的闪粉，怎么搓都搓不掉。确认到这些金粉来源自金币，周科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我就说一个守财奴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已的钱财外露呢。” “一，二，三........十一。”胡悲河拿到所有金币后，数了一遍又一遍。 “很好，还是十一枚，还是457.6克。”直至验实金币的数量和重量都没有发生改变，他才安心地舒出一口气。 等到胡悲河将全部金币妥善地装回口袋，此时的时间经过多番耽搁，已经来到了6:55。 自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果断说道：“第一轮，我来负责当鬼。” 说这句话之前，他们没有进行过人员分配的商议。 但是听胡悲河的语气，似乎有着十足的信心。 “不用顾虑到我，你们尽量躲得隐匿一些。” 说着，胡悲河背过身去，不再看向教学楼的方向，转而专心致志地继续第二轮清点金币。 “好，阿勇你来开路。” 炎帝四人组尽管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但对胡悲河格外信赖，组好阵型便义无反顾地奔往教学楼。 周科和文小小则是跟随其后。 “那个人对金币动了手脚。”看着前方四人越走越远，文小小冷不伶仃地说道。 “啊，我猜到了。”周科应了一声。 他低头偷瞄了一下文小小的手指，有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都沾染着不起眼的金粉。 “我的编辑真是个工作狂，忙着催稿的同时，也不忘劳碌当前的工作。”周科颇感恶寒地吐槽道。 胡悲河是受到雇佣的身份，他是从炎帝四人组对待胡悲河的语气和态度推理出来的。 “继阳光现充唐红柠外，又一个与我严重相性不合的角色出现了，看来世界对我这个主角的恶意相当之大啊。” 仰天抱怨着走入教学楼，月亮被水泥墙壁掩埋，光线瞬间阴暗了下来。 周科只好拿出挂在后腰的【饥渴提灯】，注入以太点亮，充当照明工具。 咣——邪恶鱼首龇牙咧嘴，触须的灯泡如同活饵般轻轻晃动着。 不太均匀的黄光向四周发散，仅仅照亮出半径三米大小的圆形，是类似于油灯的范围光照，没有手电筒那种远距离照射的功能。 “你的品味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文小小感受到光照，瞥了一眼【饥渴提灯】，不自觉地回想起周科脑袋上顶着一株笑脸向日葵的蠢样。 “喂，你有资格说我啊？”周科不服气地咂咂嘴，不知第几次打量起文小小的装束。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穿得一身黑，结果现在也是，你不会只有黑衣服吧？” 据周先生多年收集素材的观察，这种几乎不打扮自已的女孩子是少之又少。 “我一般不外出，所以怎样舒服怎样穿。”文小小正了正星之卡比的帽子，诚实答道。 “知道啦，宅女小姐。”周科拌嘴的同时，也在观察着教学楼的内部环境。 粗略地看，或许会觉得没什么，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废弃中学。 可是细看之下，又有着许多诡异的地方。 就好比，他和文小小现在所路过的一间教室。 门口的班牌锈迹斑斑，早已看不清字样。 而透过灰蒙蒙的窗户往里面看，会发现所有的课桌整齐排列，椅子微微往后隔开着，好似真的还有学生坐在上面正在上课一般。 伴着他们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回响，仿佛还可以听见齐读朗诵的声音。 仔细去听，又会觉得是错觉。 整栋教学楼都弥漫着同一种的压抑，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却硬是让人不自觉的冷汗直冒。 走着走着，前方的炎帝四人组悄无声息地不见了两人。 他们都找到了自已躲藏的地方，并且没有告诉同伴。 这是受到【捉迷藏规则七：被找到的人会转化为鬼，一同寻找剩下的人】的限制。 这条规则乍一看，好像是对他们相当有利。 毕竟每多找一人，找人的效率就会大幅提高。 但也变相增加了团灭的风险，被找到的人转化为“鬼”，这个“鬼”未必一定是已方阵营的鬼。 第160章 捉迷藏（六） 万一真实的怨灵找到了已方阵营的人，并拥有将其转化的能力。 那么遭到转化的人极大可能会临阵倒戈，帮助怨灵揭露同伴。 因此，告诉队友自已躲藏的位置或者干脆全部人躲在一起都是行不通的。 有概率会由于一个人的失误导致全军覆没。 炎帝四人组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各自分散，降低风险。 在不久前四人已全部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找好躲藏的去处，还是上去其他的楼层。 趁着十五分钟的时间仍有盈余，周科和文小小打算优先观察环境。 不要忘记，除开人阵营的躲藏任务之外，他们或许还要轮值鬼的寻找任务。 提前熟悉一下地形，之后找起来会方便许多。 两人经过一间间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厕所，拐角处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周科在此处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女厕所的方向。 “你想躲在女厕所？”文小小从周科的眼神里大致看出了这么个意图。 “是........也不是。”周科莫名在文小小的黑缎上看出了鄙夷，“我想起了一些灵异传说。” 他说着说着，竟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女厕所。 “其中的一个叫做‘滴血的水龙头"。 说是学校的女厕每到深夜，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就不再是自来水，而是某位已故学生的血水。” 周科走到洗手台前，看见墙壁镶嵌着一面镜子。 镜子是破碎的，肮脏模糊，每一块碎片都倒映着他拎着提灯的身影。 只是那些倒影的面貌是那么的狰狞，那么的凶恶，那么的不真实。 “呵，你们都没我帅。”周科对着镜子里的无数个诡异倒影比出一个中指。 “你说的这个灵异传说跟我们现在的捉迷藏有什么联系吗？”文小小无视周科的自恋行为，轻声走至隔间前。 在周科走进来之后，提灯的光芒照射到整个女厕，文小小分明见到其中一个隔间的底部缝隙浮现出黑影。黑影不大不小，有着人体的四肢轮廓。 分头行动的炎帝四人组可没有进入这里，难不成还有别的人会特地跑到一栋怨魂纠缠的废弃教学楼来上厕所？ 迷雾漫出，触须蠕行。 形似章鱼的触手从文小小的袖套内钻出，缓缓推开了隔间的门。 就在她准备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袭击之际，却看见门后空空荡荡。 除了一个被塑料垃圾填埋的蹲厕之外，别无他物。 “黑影不见了？”文小小提防着后退一步，骤然发现人形的黑影去到了第二个隔间。 “联系倒称不上，就是忽然想起来而已。” 周科透过镜子看到了文小小那边的异象，也没当一回事，自顾自地拧动水龙头。 呜呜—— 年久失修的管道发出近似于人声的哀嚎，随后一股红通通的液体冲出水龙头，浸染了洗手台。 有几滴经过溅射，弹到周科的脸上，干涸成点滴血印。 他非但不嫌弃，反而饶有兴致地伸手抓了一把血红的水流，又放到鼻子前细细嗅闻，就差喝上一口了。 “你不觉得挺有趣的嘛？”周科说道。 “女厕的水龙头有血水流出，教学楼的楼梯数着数着由十三级变成十四级。 生物教室的人体模型会在走廊巡逻，还有楼上的弹珠声........这些匪夷所思的传说简直是最好的童话素材！” 此时，文小小推开了第二个隔间的门。 与前一扇的状况基本相同，黑影这回跑到了第三个隔间，有意跟她躲躲藏藏。 “水龙头流血是管道生锈老化，楼梯多一级是施工队失误，中州的中学大多没有冗余的资金购买人体模型。” 文小小一边反驳着，一边推开第三个隔间，“楼上的弹珠声是日夜温差导致钢筋水泥热胀冷缩或者是霉菌在侵蚀混凝土。” “啧，你的性格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周科惋惜地叹出一声，“正常女孩子不应该会被吓飞到我怀里嘛？”有些不愉快的他径直往隔间走去，并于文小小打开第四个隔间的同时，他一脚踹倒了第五个隔间的门。 按理来说，女厕内总共五个隔间，如今所有的门都敞露无疑，那个诡异的人形黑影应该是没有地方躲藏才对。 但是不论是眼前的两个隔间，还是先前打开的另外三个隔间，全部都找不到黑影存在过的痕迹。 “被它逃掉了？”文小小疑惑地念道。 “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不明白你在找什么。”周科淡然地回了一句。 “一个黑影，最初在第一个隔间。”文小小面向周科。 以她对周科的了解，这货绝无可能疏漏任何细节，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别的地方。 “我的眼睛在进女厕前被你用鄙夷的目光狠狠刺痛过，导致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周科装傻地仰头望天，说的却是实话。 接着，他举起那只被血水染红的手掌，“我的手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文小小认真盯了周科的手掌好一会儿，最后也是摇了摇头，“没有异常。”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周科别扭地揉搓着五指。 血液的粘稠，以及腥臭的味道，他都能真实地体会到。 他竖起食指，毫无公德心地在厕所的墙壁上画出一个猩红的问号。 “是幻觉嘛？那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幻觉是不一样的？” 周科闭上眼睛，尝试在脑海里回溯五分钟内发生的一切。 嘀嗒，嘀嗒....... 然而就在他回想到“楼上的弹珠声”的时候，头顶恰好传来了弹珠声。 嘀嗒嘀嗒，清脆的声音一蹦一跳，仿佛有几名顽皮的孩童正在二楼活泼玩耍。 “文小姐，你有听到嘛？”周科抬头望向弹珠声传来的天花板。 “听到什么？”文小小语气严肃地问道。 她此刻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厕所隔间，因为那一排隔断门不知何时全数关闭，恢复到他们进来前的原样。 模糊的人形黑影又一次出现在第一个隔间。 第161章 捉迷藏（七） 提灯的黄光被周科和文小小的身形遮蔽，在墙壁上虚立出两个幽黑陌生的影子，莫名有一种厕所内不止他们两人的拥挤感。 “每个人眼里的幻觉都不一样是嘛........” 周科凝望着依旧在推门寻找着什么的文小小，头顶的弹珠声越发嘈杂。 嘀嗒嘀嗒的碰地声仿若要敲碎天花板，掉进他的脑壳。 无奈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周科朝文小小问道：“你会害怕嘛？” “不太可能。”文小小沉吟着回答。 鉴于真理的特殊性质，她对恐惧的理解，仅限于通过字典中的词语解释来认知。 “你问这个干什么？”文小小停下了搜寻隔间的动作，她隐约察觉到黑影有可能只是幻觉。 “我在假设，教学楼内存在某种力量，能够依据人的恐惧幻化出不同的幻觉。” 周科松开双手，勉强从连绵不绝的弹珠声中听清文小小的话音。 文小小理解到周科的意思，关注点却不由自主地偏向奇怪的地方，“你的意思是说........你真的在害怕水龙头流出血水？” 不知是否是受幻觉影响，周科总觉得文小小的唇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的弧度，语气甚至略带玩味。 “拜托，我是正常人，当然会有恐惧的情绪啊。”周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不过不至于胆小到对真实性存疑的灵异传说感到恐慌。” 正如所言，灵异传说对他来说，顶多算是一些喜闻乐见的灵感和素材。 “再加上你也说自已不会感到恐惧。” “所以‘根据恐惧生成幻觉"这一个推论基本可以排除。” 思绪飞转，周科前一句话刚刚说完，又立马提出一个新的推测：“我第二怀疑的是‘糟糕的事情"。” “越是不利于进行捉迷藏游戏的内心想法，越是会具现出幻觉。” 这是周先生从结果利弊逆推出来的猜想。 为什么会有幻觉？因为想要干扰他们的判断能力。 为什么干扰他们？因为不能让他们顺利完成五轮捉迷藏。如此想来，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很大。 “有点像是墨菲定律？”文小小微微颔首。 她觉得有道理，应该是怨魂在利用幻觉令他们疑神疑鬼，无法专心躲藏，从而露出破绽。 “墨菲定律？糟糕的事情总会发生.........你形容得挺恰当啊。” 周科轻笑一声，接着补充道：“现在线索太少，不能完全肯定，还是先持保留意见观望吧。” 默算一遍时间，估摸快要过去十五分钟，他与文小小一起走出女厕，随便找了个教室躲藏。 他们没必要跟炎帝四人组一样分开行动。 他们进【门】的主要目的是协助童心，若是其中一人遇到危险，那么另一人也要跟着退出。 倒不如始终结伴行动，彼此间有个照应。 文小小拉开一面窗帘蹲着躲了进去，从教室外看恰好有桌椅掩护，不走近很难发觉异常。 并且左右道路宽阔通畅，就算突生变故，她也能够迅速逃离。 而周科就显得神经许多。 他唤出两柄猎群，分别钉在教室正门的上方，然后纵身跃上，双脚稳稳踩住短匕的刀柄，就这么蜷缩到九十度的墙角里。 不得不说，这种看似有病的藏匿方式，确实具有一定的隐蔽性。 即使有人走进教室搜寻，只要不抬头，就不可能找到周科。 文小小仰头望着满脸写着兴奋，像是小孩子一样入迷的周科，无奈扶额：“你还真是贯彻了捉迷藏里的‘迷"。” 铛——，铛—— 教学楼的时钟划到七点十五分，意味着人阵营的躲藏时间结束，鬼阵营的寻找时间开始。 摩挲着金币的胡悲河缓缓转身，看向没有什么变化的死气沉沉的教学楼。 尚未做出些许行动，身旁忽有阴冷的劲风掠过。 他凝神细看，空气中有几个若有若无的透明轮廓正在飞速冲往教学楼。“那些就是我的对手吗？”胡悲河稍作迟疑，旋即加快步伐，追赶过去。 同时以太翻涌，嘴里诵读：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损耗”。 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 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展露着滑稽笑容的黄金面具于胡悲河身后显现，璀璨逼人的高贵光辉连高天之上的月光都要退避三分。 这即是胡悲河的真理，『浪漫天翁』维克多·雨果的《笑面人》。 黄金笑脸面具与胡悲河体表的黄金光芒一闪即逝。 他指缝间夹着的三枚钟爱的金币，无需升温到一千多摄氏度的熔点，金币自行融化屈伸。 宛若一坨拥有生命的史莱姆，粘稠搅动，反射着鲜艳的光泽，追随着主人的指令。 不断地变形，不断地延展。 最终温和地贴附在胡悲河的左手，成了一副轻薄的纯金手套。 手套的手背部分托举着一根细针，样式近似于指南针，随着走动一晃一动。 “先找最近的人。”胡悲河抬起左手，平稳下来的黄金细针指向了一楼的某间教室。 他先前借着其余人帮忙捡金币的契机，在每个人的手上都留下了洗不净的黄金粉末。 现今胡悲河仅需遵照真理的指引，就能顺利找到躲藏的众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自告奋勇，担任最开始寻找的鬼。 有着稳妥的定位追踪能力的他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站出来试探，以此积攒经验，告知后人。 “希望他们不要出差错，第一轮就减员的话，下面的游戏难度会剧增。” 胡悲河右手甩动，手表向前射出一束锐利的白光，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郁黑暗顿时被驱散。 这个手表是一个f级道具，无需充电，可以将以太转换成对灵体敌人具有伤害的光线。 第162章 捉迷藏（八） 哒，哒，哒....... 胡悲河孤身走在幽静黑暗的走廊，散发着灰尘气味的狭长空间里回响着的唯有他的脚步声。 教学楼周边连的鸟叫和虫鸣都没有，静得可怕，仿佛团队里的的另外六人早早离去，此地仅剩被抛弃的他。 相较于躲藏的人阵营，捉迷藏游戏对负责寻找的鬼阵营造成的心理负担更大。 前者只需找好位置隐匿，就可以等着别人来找自已。 后者却要独自搜寻整栋教学楼，直至找到全部人。 途中若是找少了人，找错了人，又或者是找多了人，都是相当不妙的展开。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捉迷藏。 这是........人鬼捉迷藏。 哒——哒。 胡悲河忽的急停，若有所觉地回头望向走过的长廊。 面朝空无一物的地方，他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了两个脚步声。” 有一道脚步声几乎跟他同起同落，如果不是他突然停下，很难听出来先后。 “也有可能只是回音。”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儿，胡悲河转身继续往前走。 然，就在抬起前脚的刹那，他猛地拧腰回身，右手的手电筒手表炽光大绽。 呜——！ 白芒笼罩的空气里激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伴随着阴风吹起课室的窗帘，惨叫声逐渐衰微至无。 “哼，想要跟在我身后，等到我找到人再捷足先登，这种投机取巧的想法在职场里是无法被容忍的。” 运用道具驱除掉一只尾随的灵体，胡悲河瘦削的面庞严肃且无情。 他拍了拍手表，将亮度调暗，训斥的态度与领导对待下属如出一辙，“所以，你被解雇了。” 确保附近没有其他东西跟踪之后，他转身往走廊前方走去。 一间间课室路过身旁，胡悲河看着里面摆放整齐，似乎近期仍有人坐过的桌椅，见怪不怪地在心中暗道：“【鬼金羊之门】常见的唬人套路。”作为业界知名的散人魔导师，他对各种类型的【门】都有着一定经验。 深知鬼金羊最擅长的伎俩就是心理战。 以恐惧的情绪来干扰魔导师的判断，令对方在小失误上丧命。 “这应该就是他们做的暗号。” 胡悲河低头注视着课室门口的一张倒放的椅子，很明显有着人为搬动的痕迹。 “暗号代表他们没有躲藏在里面，只是.........” 胡悲河抬头顺着光线眺望，放眼所及的课室门口全都摆放着相同的椅子。“........这数量会不会太多了些？” 他尝试无视暗号，遵照左手的黄金指针寻找，最终停在一间课室门前。 具体是第几间课室，胡悲河无从得知。 因为一路走来，所有的课室皆是一致的装修样式，乃至模糊不清的班牌和桌椅的数量都是一模一样，让人有一种始终原地踏步的错觉。 “真理告诉我这间课室里有人，但是暗号却说没有。” 胡悲河看了看黄金指针，又看了看门口倒放的椅子，声音有些低沉：“那么椅子究竟是谁摆出来的？”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说明他们的暗号方案完全被识破，甚至被拿来反加利用。 若非他提前留有定位的手段，说不定已经因错误的暗号找漏了一个地方。 “第一轮游戏过后，必须终止这个方案。”胡悲河坚信自身的真理不会出错，伸手就要推开课室的门。 啪嗒—— “谁！” 突如其来的一道重物落地声惊起，胡悲河反应极快地调转手表的光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那是课室邻边的女厕，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望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狼狈地从地板爬起，又被墙后的另一个长发女性人影匆匆拖走。 “那是........周科和文？” 团队里的人员的身高体宽差距挺大，胡悲河仅凭粗略的两个影子就足以判断出具体是谁。“文一个女生躲在女厕倒是不意外，周科为什么能跟着瞎凑合？他真的一点儿节操都没有吗？” 胡悲河嘴角抽动了一下，刚想进去女厕将两人找出来。 可是走过去的时候，他无意识间瞥到了黄金指针，抬起的脚顿时往回紧缩。 “怎么回事........”胡悲河凝重地看着仍然指向远距离的课室，而非指向近处的女厕的黄金指针。 “他们两人沾了金粉才对。” 金粉是《笑面人》的特性，除非胡悲河自已解除，或者失去意识，否则不可能擦除。 “排除掉他们沾染到金粉的手指不小心被切断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冒牌货的可能了。” 胡悲河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将手表亮度调高，保持着直面女厕的方向，缓缓后退。 在强光的映照下，女厕墙壁的一角浮现出两个站立的人影。 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胡悲河没有犹豫，安全退回到课室门口时，便推门躲了进去。 他如今不清楚女厕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所以必须抱着比对待股票还要谨慎小心的态度去处理。 进入课室内，黄金指针微微颤动，指引愈发强烈，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找到你了。”胡悲河绕着桌椅巡视半圈，很快在窗帘后面发现了文小小。 文小小亦是毫不意外，她知道对方留了金粉定位。 她快步来到课室门口，原地跃起拍到周科垂在膝盖下的手，“我找到你了。” “啊，我还想当最后一个被找到的。”玩的正兴起的周科惨遭拆台，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 没料到课室内躲藏着不止一人的胡悲河见到周科，又联想到自已刚刚从周科的底下经过，脸色顿时一黑。 “通关之后，绝对要往死里催你的稿。”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想要催稿是源于工作的责任心，还是源于想要折磨周科的欲望。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考虑的事情，胡悲河带着周科和文小小走出课室，光线指向女厕的两个人影，“你们躲藏的时候，对它们有印象吗？” 第163章 捉迷藏（九） 光尘相拂，娑影依在。 周科与文小小顺着手表光线的方向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这与周先生的预料一致。 从胡悲河的言语描述来看，不难猜出对方是见到了些幻觉。 但是这并不妨碍周科有心故弄玄虚。 他装模作样地探头张望，说道： “它们？什么它们？我们可什么都没看到，编辑你是撞见以前被你催稿逼死的作者冤魂了嘛？” “先不提你这很明显夹带私货的发言，而且你把催稿这份神圣的工作说得跟高利贷催债似的是想闹哪样？” 胡悲河就算用眼镜的边框来想，也知道周科在胡乱扯谎。 不过他亦是从中明白了一件事——女厕里的人影好像只有他能看到。 “我的视野里........厕所的墙壁上有两个和你们极度相像的影子。”胡悲河语言精炼地描述道。 “真的假的？”周科一脸不信。 “那是幻觉，我们知道。”文小小冷冷说道。 “你们知道？”两人几乎完全相反的一言一语令得胡悲河恍然顿悟。 那就是——别管周科扯的是什么犊子，反正文小小自会拆台说真话。 “难道是单独针对某一个人的幻觉？”胡悲河稍加思索，很快推出了答案。 “很不幸，你猜对了。”见其推论正确，周科微微正经了一些。 他原本还想着倘若胡悲河理解能力不足，他就不告诉对方真相，免得额外增添麻烦。 太多人知晓幻觉产生的原理，未必是一件好事。 “依文小姐所言，这个幻觉跟墨菲定律差不多。” 周科朝文小小摊了摊手，念道：“凡是你心中想到的会对捉迷藏产生不利影响的东西，都有可能呈现出幻觉。” “哦.......”胡悲河扶着眼镜低头沉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你之所以遮遮掩掩，是担心我得知幻觉产生的原理之后会疑神疑鬼，导致幻觉出现得频繁？”以这个思路来定论，确实不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但是不知道的人又会很容易遭受蒙骗，竟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所以我才说你很不幸。”周科瞪着死鱼眼，语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其实猜出幻觉原理后的不久，他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已思维过于活跃，脑子跟火箭一样停不下来。 就在他和文小小躲藏着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见到“胡悲河”走进课室。 并且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嘴里喃喃自语：“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周科当然不会蠢到上幻觉的当，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个玩意儿很吵.........不管是对耳朵，还是眼睛。 当时周先生半蹲在门顶，生怕胡悲河的幻觉突然冒出一句：“你稿子什么时候交？” 暂且将这些令人畏惧的杂念放到一边，周科瞥向胡悲河，“你跟那四个小矮人挺熟的，要告诉他们吗？” 他不了解炎帝四人组，分析不出知晓幻觉对这些人的孰优孰劣，于是将决定权交给胡悲河。 “他们的素养不差，跟他们说一下会有用处。”胡悲河想了想，说道。 周科闻言退到一边，不置可否。 “咳咳。”胡悲河走到走廊边沿，捏了捏嗓子，深吸一口气存于腹部，全力释放—— “所有人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要回应，最好一直留在原地！！！” 通知消息的方式，胡悲河选择了最为原始的喊叫。 这也是最为简单且有效的方式。 寂寥的环境下，胡悲河的声音囊括六层的教学楼里里外外。 不管剩下的四人躲在哪里，肯定都能听到........是啊，肯定能听到吧。 周科听着回荡在走廊的叫喊声，面无表情地眨动着死鱼眼，“说不准啊。” 教学楼五层，某间课室的阳台外围。 身材较为瘦小的沈欣举着一面快有她身高大小的旧纸皮，蜷缩在墙角，仅露出些许棕色的发梢。 她所躲藏的地方十分精妙，正正位于阳台的前下方多出来的部分，也就是四层窗檐的延伸，夹在两层中间的位置。这部分自然是不允许站人的，但是现在不是遵守校规的时候，她也早早过了上高中的年纪。 “会不会躲得太好了？不知道胡哥能不能发现。”沈欣对自已的藏身处信心十足。 很少有人会想到，阳台外面还有一处“阳台”，观察不仔细的话，大概率会错过。 为了降低难度，她还主动将自已的头发暴露出一部分，防止胡悲河找不到。 “咦？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沈欣忽然听到一声朦朦胧胧的回音。 具体内容是什么，她竖起耳朵去听，也没能听清。 “奇怪........难道是胡哥他们在喊我吗？”无法确认声音的来源，沈欣不敢贸然探头。 她俯首看了一眼手表，脸上万分惊诧，“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了吗！？” 开始躲藏的时候，她按照楚星的要求，将手表调成与教学楼时钟一致的时间。 现在电子手表显示的时间为7:45，距离第一轮捉迷藏结束剩下不到15分钟。 “坏了坏了！肯定是我躲得太好，他们都没发现我！”沈欣不由得有些急躁。 谁也不知道游戏失败代表着什么。 “要不我试着发出些动静，提醒一下他们？”她心中刚冒起一个念头，立马就被楚星的《兰亭集序》掐灭。 【捉迷藏规则六：人不可以用任何方式提示鬼自已躲藏在哪里。】 “这法子不行，那该怎么办？” 正于沈欣踌躇不定之际，三两成群的人声在教学楼的大门口附近传来。 “胡哥，第一轮辛苦你了。”这是楚队的声音。 “哈哈哈，这游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嘛，我们一下子就全员过关了。”这是痞子般的阿勇。 “说得跟你有功劳一样，等到你当鬼来找的时候，指不定一个人都找不出来呢。”这是苏姐姐在调侃。 “嘻嘻嘻，胡哥真厉害！”这是.........她。 沈欣愣住了。 嘈杂的人群当中，她听到了同伴的话语声，包括周先生与文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会有她的声音？ 第164章 捉迷藏（十）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她的声音？ 她就在这里啊。 她还没有被找到啊！ 沈欣以为自已听错了，直至那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又一次响起。 “胡哥，第二轮准备换谁当‘鬼"呀？” “这个需要慎重考虑，有能力者可以自荐，我们投票决定。”胡悲河的声音回道。 “那我来吧，我已经弄清楚规则了。” “不！不能听她的，她是冒牌货！！”听到对方明目张胆地伪装着自已，沈欣险些叫出声来。 幸好《兰亭序集》第二次发挥作用，令她本能地捂住嘴巴，没有真的发出声音。 但是注意力仍是不由自主地偏向教学楼外的交谈。 沈欣再也忍不下去，她小心翼翼地从旧纸皮后面探出半边眼睛。 她看到了，就在他们最初集合的地方，熟悉的背影围拢着。 胡悲河，楚星，赵义勇........所有人都在那里，包括她自已。 沈欣瞪大着眼睛，惊恐地注视着待在人群中的另一个“沈欣”。 发型，身材，穿着，跟她别无二致的冒牌货堂而皇之地站在同伴身侧欢声乐语，有说有笑。 “胡哥他们找错了人？” 沈欣一下子联想到【捉迷藏规则四：鬼须注意，不要找错陌生的人】，怀疑是有怨灵顶替她被找到。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沈欣认定了这个可能性，却是无计可施。 受规则的限制，仍处在躲藏中的她无法通过任何手段传递信息。 “怎么办？快想想，楚队这时候会怎么做？” 沈欣越想越心慌，作为后援工作的团队成员，她十分不擅长随机应变，往日里的决策都是由楚星负责。 这时，教学楼底下恰好传来了楚星的话音。 “如果其他人没有意见，第二轮就交由沈欣当‘鬼"。” “不........”沈欣喉结滚动，失声自语： “不要把希望寄托给我，不要相信我.........冒牌货来当‘鬼"的话，我们一个‘人"都找不回来了！”她的声音衰微弱小，根本传不到楼下众人的耳中。 “我们都没意见。” “我相信沈欣。”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游戏吧。” 眼睁睁地看着队伍即将陷入团灭的陷阱，沈欣握紧的指甲戳到肉里。 带有温度的淋漓鲜血浸湿手掌，让她维持住一丝理性。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与楚星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是经历过无数次出生入死建立起来的羁绊。 “违反规则又怎样！我沈欣今天偏要舍已为人！”抱着赴死的决心，沈欣骤然掀开旧纸皮，从窗檐站起。 “大家不要相信那个沈欣，她是假冒的！”她大声提醒道。 声音在空旷的校园扩散至远方，显得短促无力，仿佛是昙花的花瓣落到水面，看着色彩缤纷，却是惊不起纹丝波澜。 “我在这里！真正的沈欣在这里！”沈欣见楼下的众人迟迟没有反应，又连续喊了好几声。 可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人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出神地怔在原地，徒留一个个沉默的背影。 “为什么没人理我？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吗？”沈欣喘了几口气，盯着众人并排的背影，内心莫名有些发毛。 这种感觉不像是在看活人，倒是与她曾经参加葬礼看到死者的遗照的时候极为相似。 恍惚间，沈欣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我可以被冒牌货顶替，那么其他人呢.........”念头产生的刹那，她的衣衫被冷汗浸透。 她想要蹲下，想要逃走，但是什么都做不到。 身体被无形的束缚拘束在原地，白皙的皮肤上不断多出许多个青黑色的手掌印。 沈欣感觉全身都被死死抓住，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 “呃........”无法动作，无法言语，乃至无法移开目光的她只能惊惧地盯着楼下的背影。 看着他们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转身，又抬起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些人的脸色无比惨白，缺失生气的乌黑嘴唇嚅动着。 沈欣下意识地读出唇语，他们在说——“找到你了。” 砰！ “嗯........？”周科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什么，探出窗户瞄了一眼。 教学楼外依然是万籁俱寂，找不到半个活物的踪影。“怎么？”文小小问道。 “我隐约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听错了，别在意。”周科嘴上那么解释，但心底还是牢牢记着。 他缩回窗内，继续跟在胡悲河身后。 除开他与文小小外，后边还跟着楚星、赵义勇和苏沐风三人。 凭借胡悲河提前留好的手段，他们找人非常快捷，且不会有出错的风险。 时间过去三十分钟，仅剩下沈欣一人尚未找到。 哒。 走在最前方的胡悲河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毫无反应的黄金指针，断然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先离开教学楼。” 炎帝三人闻言愣了愣。 离开？可是还有人没有被找到。 “那沈欣呢？”苏沐风上前发问，却被楚星拦住。 他摇了摇头，说：“我们走到六楼的尽头了。” 苏沐风茫然地望向胡悲河的前方，那是灰败干硬的水泥墙壁。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遍了所有楼层。 然而........并没有找到沈欣。 苏沐风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眼睛酸涩，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早已将天真活泼的沈欣当做了自已的亲妹妹。 “先出去吧，沐风。”赵义勇安抚地撑住苏沐风的肩膀。 “真好啊，要是我死了的话，绝对没人为我哭泣。”周科在旁观望，装可怜地拭了拭眼角。 “会有人为你哭的。”文小小搭了一句，“你的死相过于难看的话，别人看到应该也会有人哭的。” “那是被吓哭的吧，阿姨。”周科眯了眯死鱼眼。 文小小的前一句的语气略显暧昧，害他以为对方会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语。 不过周科也不在意，反正只是随口胡诌罢了。 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因他的死亡而悲伤。 眼泪之于死亡没有意义，悼词之于死亡没有意义，任何事物之于死亡没有意义。 探究死亡是否具有意义也没有意义。 第165章 捉迷藏（十一） 以周先生的话来说，人生就是一条工厂流水线。 任凭中间如何将自已包装得华丽昂贵，奋力抓着输送带逆行，到最后也终究会跟其他的廉价商品一起掉进名为“死亡”的集装箱。 夫妻结婚时都有一段誓词：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我们将永远不离不弃。 但这些誓词百分之九十九会成为谎言，唯一对你不离不弃、不憎不厌的只有死亡。 它才是真正的永远在尽头等着我们。 所以，不必为一个既定的结果而哭泣，眼泪这玩意儿又不能当复活币使。 周科这种人就算死后，亲眼看着自已的骨灰被拿来刷墙，他也丝毫不介意，甚至会一种烂泥扶得上墙的洋洋得意。 不过话也说了，这是周科，正常人又怎么能跟神经病相提并论呢。 六人围聚在教学楼前，悲伤与不安的情绪在蔓延感染。 第一轮捉迷藏便损失一名队员，并且是在胡悲河这位资历最深、实力最强的魔导师的带领下，很难不让人意志消沉。 “沈欣她一直害怕自已会拖团队后腿，幻觉对她的影响肯定是最大的，唉.......”赵义勇叹声道。 他们在被找到的时候，便从胡悲河口中得知幻觉的具体信息。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魔导师的道路注定危险。”楚星说道：“没时间给我们伤感了，捉迷藏还没有结束。” 虽然说得冷血，但是作为队伍的领导者，他必须以身作则，指引队伍走向正确的方向。 “第二轮让我来吧。”楚星看向胡悲河，自荐道。 振作士气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危难之际，能够有人勇敢地站出来。 “根据我第一轮的经验，幻觉应该是无法影响真理的。”胡悲河深思熟虑过后，点了点头。 “由你来负责寻找.........或许是最优解。” 楚星的真理作用于纸片，恰好除周科外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携带着，可以通过定位纸片进行追踪。 “这下子你没理由拒绝我的真理了吧？”楚星走到周科身前，友善地笑着，重新递出那张多余的纸片。“你先别急，我们还没发表意见呢。”周科没有接过纸片，他像个流氓似的歪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文小小。 “我躲腻了，也想试试当找人的‘鬼"。” 此话一出，原本就心情不太好的几人顿时怒气噌涨。 “喂，兄弟，你闹着玩要顾及场合，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暴脾气的赵义勇忍不住出声训斥。 “小哥，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你就不要瞎掺和了，你的小命全得仰仗我们呢。”苏沐风亦是有些忿忿不平。 她以前单独行动的时候，遇到过不少与周科口气同出一辙的蠢人。 自以为有本事撑起场面，结果却搅得局面越来越浑，害死了不少人。 见自已难得的一回解囊相助，还要遭人指指点点，周科不爽地咂了咂舌。 “这样吧，作为补偿，我给大家免费讲一个童话故事。”他以德报怨，掀起一抹微笑，平和地说道。 这算什么补偿？谁要听你讲故事啊！拿我们当幼儿园小孩哄呢？！ 众人刚想谢绝，却是没能抢过周先生的话茬。 “一说谎某个部位就会变长的匹诺曹的故事想必不是孤儿的大家都应该听说过。”周科疑似用着温柔的口吻骂人。 “我这里就不多赘述了，直接跳过吧。” 既然都要跳过，那你讲来干嘛？！ 队里的低迷氛围有了明显的改善，无需怀疑，就是被周科气上来的。 “你们觉得匹诺曹说：‘我说完这句话后，我的鼻子会变长"之后，他的鼻子到底会不会变长？” 以为周科会说些死缠烂打的借口时，突然冒出的问题令得众人脑子里充满疑问。 “匹诺曹？变长？哪里变长？”赵义勇摸不着头脑，觉得还不如死缠烂打呢。 “假如匹诺曹说的是真话，他的鼻子就不会变长，那么这句话变成了假话，那么他的鼻子应该变长，但这样又变回了真话。”苏沐风倒是有在认真思考，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思考这种问题。 “大家冷静一点啊，匹诺曹什么的根本与眼前的困境无关吧？”仍算清醒的楚星意识到不对劲。 “匹诺曹的鼻子只有在说谎时才会变长，谎言的定义是知道事实的前提下，通过刻意隐瞒并提供与事实不符的语言信息的行为。” 或许是太多人入套，胡悲河居然也加入了探讨。 且是一本正经，有理有据。 “因此可知，匹诺曹说的那句话只是对未来的预测，并不能称作谎言，所以他的鼻子不会变长。” 文小小抬头望了一眼快要划至八点的时钟，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都不对，你们被他绕进去了。” 她有意撇开黑缎，不与周科对视，“他只是想说你们太过自以为是，明明预测不到未来，却能够面不改色地信口开河。” 听到文小小的阐述，不单单是其他人，就连周科自已都有些吃惊。 “文小姐，赶紧回我肚子里。”他急切说道。 “滚。”文小小冷笑着轻吐一字，“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也不准备被你拉出来。” 两人的炸裂对话让其余人汗颜，姗姗回想起自已刚才被嘲讽了一番。 “我们信口开河？要不是大家心地善良，早就不管你的死活了！区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赵义勇大步走到周科身前，想要以健硕的气场胁迫后者妥协。 “他们不是新人。” 周科尚未开口，胡悲河抢先说道。 这位老谋深算的成年人戳着眼镜看向周科和文小小，语出惊人：“周科，你和文是魔道学院的学生吧。” 瞒得过其他人，不代表瞒得过他。 在胡悲河的视界里的文小小与周科，一人是远超同龄魔导师的烛芯·九段。 另一人虽是以太等级不高，但是身手矫健、灵活敏锐，隐藏着精粹到无与伦比的肉体力量。 第166章 捉迷藏（十二） 更为关键的是，两人遇事皆是心态平稳，这是很多经验丰富的魔导师都做不到的。 综合年纪、以太水平和心理素质三项考量，胡悲河觉得只有魔道学院的学生这个可能性。 可是他能看出来，不代表其他人看得出来。 “魔道学院？！” 楚星等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他们惊愕地注视着周科，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也不相信自已当年拼死拼活都没考上的顶尖学院，居然会录取这种似乎只有一张嘴特别厉害的学生？ 人总是喜欢以外表评判他人，比如文小小沉默不语，旁人会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个高深莫测的高手。 而垂着黑眼圈的周科寡言少语，旁人就会认为——妈的，阴郁死宅。 无视众多质疑的视线，周科故作佩服地朝胡悲河哼出一声：“嚯，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他发出寂寞如雪的哀叹，“正如烈阳之于大地，即便有意日暮西山，也会有月亮映射我的璀璨光洁。” “果然，我超脱凡俗的气质与出神入化的身手是怎样都掩盖不了的，唉........” 周科的自卖自夸听得胡悲河一阵恶寒，“你出神入化的身手是指像如厕一样蹲在门檐上方吗？” “啊哈，你还不是从粪坑下面经过了？”周科娇俏地眨了眨眼。 “我要杀了你！” “胡哥，冷静！冷静啊！！” 楚星和赵义勇赶忙拉住准备痛下杀手的胡悲河。 铛——，铛—— 时针指向八点的圆盘时钟适时响起，叫停了众人的纷争。 “糟糕，第二轮捉迷藏要开始了，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 楚星还想劝一劝周科不要逞强，胡悲河抓住了他的肩膀，摇头说道：“走吧，让他来。” “可是.......”楚星显然不信任周科。 “没什么可是的，你觉得他这个混账性格会听你的好言相劝吗？”胡悲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学楼。 “........”楚星无言地看了看正朝他吐舌头的周科，又看了看教学楼。内心一番挣扎过后，终究是带着另外两人跑进了教学楼。 没办法，周科摆明的个人主义，争执下去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等到其他人离开，尚未动身的文小小冷不伶仃地问道：“没关系吗？” 周科理解到句中的意思，无外乎是担心罢了。 毕竟上一回的【鬼金羊之门】，自已所展现的真理并无追踪相关的能力。 “嗯.......大概没问题，我童年时期玩捉迷藏从来没输过。”他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在玩吧。”文小小轻轻叹气，抬脚走上教学楼的阶梯。 周科目送文小小消失在黑暗之中，略显烦躁地挠乱着头发。 “啧，好烦，为什么她每次都能看穿我在想什么？这才是最离奇的灵异事件吧？”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从他和文小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已初现端倪。 口头间的针锋相对也被对方取得上风，这是周先生从未有过的挫败。 好比是宝可梦遇上四倍克制的效果拔群，让他颇为怀疑若是有一天自已忘记穿内裤，也会被文小小识破。 心情不爽的周科想要发泄一下，他刚背过身去，又转回来面朝教学楼，喊道： “小心不要躲在有钢琴或者邮箱的地方，那里很危险。” 未来得及走远的众人听到了周科的提醒，准备默默记在心里，却听见周科唱道： “因为钢琴住了几个妖~，邮箱住了几个魔~。” 原本信以为真的人脚下踉跄，险些扑倒。 若不是时间紧急，他们非得追出去怒骂。 “哈，我的歌喉真不差。”将苦闷倾倒在他人身上，周科心情舒畅不少。 他悠悠转身，背对着教学楼，终于提起兴致琢磨【门】的规则。 “单单是幻觉的话，不应该有e级的难度啊。” 以超常的记忆力将迄今为止的所见所闻从头梳理一遍，周科察觉到违和的地方。进来之前，童心就曾跟他说过，星官『积尸』所设计的e级门的难度在所有e级里面都算拔尖的，通关率甚至低过一些d级的门。 周科好歹有着进过三种级别的【门】的经验，对级别的难度还是有着一定揣摩的。 但是就目前看来，他远没有感觉到艰难。 “而且【鬼金羊之门】的尿性不是通常伴随着分裂团队的人心操纵吗？这一回怎么没有？” 捉迷藏游戏怎么看都像是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圆满通关的类型。 “或许有，只是我没有发现。”周科习惯性地微笑着，给除文小小外的每一个人都打上了怀疑的标签。 以他神经质的小心眼，谨慎到将失踪的沈欣也列入了嫌疑名单。 铛——，铛—— 十五分钟的躲藏时间很快结束，周科只能从思绪中回神。 他转向教学楼准备找人，却猛然发现所有人就站在面前，一个都没有躲进教学楼。 “怎么，回来吃饭啊？”周科眯着死鱼眼盯着众人。 “当然不是。”胡悲河严肃开口道，“我们刚才重新研究了七条规则，发现里面没有写明人阵营一定需要躲藏。” “对，只要作为鬼阵营的你比其他怨魂更早碰到我们，这轮游戏就胜利了。”文小小点头附和。 “兄弟，赶紧过来！说不定那些脏东西正在接近我们！”赵义勇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催促道。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周科捻着下巴，故作沉思，“想要我触碰你们，并说出‘找到你了"，对吗？” 根本容不得周科思考出结果，正于他自言自语地说到“找到你了”的顷刻，众人的脸庞立马扭曲变形。 面部血淋，全黑色的眼球凸起，裸露出牙龈——所有人的脸皮都被剥落下来。 他们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碰到周科身体，裂成八瓣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念着：“你找错了！” 密集的青黑色手印爬满了周科皮肤，血管红肿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到了里面，马上就要炸开。 然而下一秒，周科的躯体化作《狼来了》的尘光幻影破碎。 不远处，周科本体悠悠踏入教学楼大门，口中鄙夷地念着： “好像全天下就你们会骗人似的，一群颠鬼。” 第167章 第N次捉迷藏 哒哒哒。 拎着饥渴提灯，周科孤身漫步在长廊，附近连风都是枯萎的，空气里流动着尸体的腐臭。 楼顶的弹珠声至今未绝于耳，女厕的水龙头似乎忘记关上，洗手台的血水漫洒出来，沿着走廊浸湿到他的脚边。 至少在周科的感官里，这个世界又臭又吵。 “看来想象力过于丰富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周科抬了抬脚，瞥了一眼粘稠在鞋底的血浆。 他无比清楚眼前的恐怖景物都是些幻觉。 但正因如此，他才无计可施。 毕竟是真实的鬼怪的话，他尚可提着刀杀上门。 “幻觉的规模如此夸张，要想找人的话，只能通过真理了吧。” 周科自言自语间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向日葵针织帽。 在以太补充的支持下，他一手五指张开，猩红的刀刃如同凶兽爪牙般弹出。 『喰噬他们，猎群。』 数只猎群由匕化形，甩着锋锐的尖刀鬃毛四足立地。 周科半蹲下来，微笑着抚摸猎群们的脑袋，“乖狗狗，去吧。” 收到命令的猎群皆是发出温顺的嘶吼，它们迅速分散开来，逐个地方开始搜寻。 猎群生为犬型，自然有着犬类极为发达的嗅觉和听觉。 又因是真理，不会受到教学楼内的幻觉影响。 不过是找几个人，对它们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仅凭这点，周科或许是所有人里面，最适合担任鬼阵营的人选。 若非规则限制每人至多当值一轮鬼，周科甚至可以做到五十分钟内结束五轮捉迷藏。 他算是明白了，《诸神黄昏·颚》看似是一个暂时无法控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略显鸡肋的吞噬秒杀。 但是随着机遇增长，锻铸的武器种类越来越多，他所拥有的能力其实是向着全方面发展的。 其他人一定会有难以逾越的短板，周科则是无时无刻不在弥补自已的短板。乃至于今天是短板，明天可能就变成了长项。 “嗯？”周科没走多远，见到一头猎群在前方的课室门口停下脚步，原地转着圈，似乎是在提示他过去。 “这么近的地方就躲着一个人嘛。”他相信猎群的判断，推门走进课室。 后者立马跟了进来，轻巧地跃上书桌，冲着天花板低吼。 周科抬头仰望，看见老式的三叶风扇的旁边，柔韧的黄金捏造出奢侈的吊床形状，西装革履的瘦削身影正腰板端正地坐在上边。 “编辑，你这是抄袭我的创意吧？”周科朝胡悲河问道。 “这叫借鉴。” 胡悲河不为所动地推了推眼镜，他的确觉得藏在高处的点子不错。 有着猎群的佐证，周科也不怕认错幻觉，直接击掌视为成功找到第一个人。 胡悲河操纵着黄金形成绳索平稳落地，瞥了一眼正在低头嗅闻着地面的猎群，立刻明白自已是怎么被找到的。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真理？《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一个精彩篇章。） “啊哈，猜错了。”周科半真半假地回道：“是《狼来了》。” “谁家的童话故事会具现成这种能把小孩吓哭的怪物.........” 胡悲河再次打量起全身长满荆棘和刀刃的猎群，表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既然周科不说，他也不纠缠，转而回归正题：“分头行动吧，这样更有效率。” 胡悲河躲在一楼的盘算便是如此，只要周科找到他，可以定位到金粉的他就可以像第一轮那样快速地找到其他人。 “嗯哼，先去二楼再分开，一楼没有躲人了。”周科走出课室，大致看了看猎群的行踪，附和点头。 两人排开一前一后的距离，顺着楼道中央的大楼梯走上二楼。 只是到达二楼时，周科毫无征兆地拐进了一间教师办公室。 走在前头的胡悲河望了一眼没有反应的黄金指针，不明所以地问道：“这里面没有我们的人，你进去干什么？” “来找当年被老师没收的青春。”周科略显朦胧的声音从办公室内传出。“你才多少岁，哪来的文艺病？”胡悲河犹豫了一下，担心周科一个人会遇到危险，索性跟着进去。 由于第一轮捉迷藏，胡悲河的黄金指针能够精确定位其他人所在的位置，所以他们有很多房间都没有进去过。 这个办公室就是其中之一，既没人找过，也没人躲过。 咔—— 门扉推开的瞬间，胡悲河几乎是与灰尘撞了个满怀，身上的昂贵西装的色泽都变暗了一些。 呼吸实在困难，他只能拿出手帕捂住口鼻。 眼前尘埃漫天，镜片被染得灰蒙蒙，胡悲河试探性走出几步，脚边就踩到了什么隆起。 他俯首凝视，发现那居然是蜷缩成团的被褥。 “有人？”见惯风雨的胡悲河倒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惊慌。 他看见蹲在被褥旁边微笑着的周科，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也弯腰查探了起来。 胡悲河幅度轻微地掀开被褥，里面居然是空荡荡的！ “不合常理........”他皱紧了眉头。 在幻觉的影响下，不论被褥里是否有东西，应该都会根据他的想象力创造出一些东西。 但是眼前偏偏没有。 “这个办公室里好像没有幻觉。”周科出声说明了一句。 他很容易辨认出来，因为靠近办公室的时候，他头顶的弹珠声明显出现了衰退的迹象。 而在他进到办公室后，始终萦绕耳畔的弹珠声直接消失了。 “那就意味着，这里肯定有一些信息等待我们挖掘。”胡悲河理所应当地领会到意思。 “与这个流浪汉有关吗？”他看着床单上的污秽的人形汗渍，想要找到一个切入点。 不料，周科开口便是反驳：“他不是流浪汉。” 周先生眼神散漫，语气却是言之凿凿，“他至少在学校废弃之前就住在这儿了。” “什么意思？”胡悲河抬头望了一圈排列整齐的办公桌，又低头望向明显格格不入的被褥床单，仍是不理解周科话中的意思。 而作为一名热爱工作的敬业者，他习惯性地想到：“有人加班？” 第168章 第N次捉迷藏（十四） “加班？你杀了我得了。”周科给了胡悲河一个不加掩盖的嫌恶表情。 旋即，他食指指向床单一侧的边缘，“这里有着许多人为踩踏的印迹，与办公室的走道恰成一线。” “说明这一套东西在学校仍在正常运转期间就存在了，教师与学生来来往往，走道又狭窄逼仄，难免会踩到床单，留下脚印。” 他将棉被完全掀开，像是品读文学巨著一般观察着里里外外。 “被子和床单内侧却基本没有脚印，代表那个时期有人睡在里面，所以没人敢踩。” 胡悲河有自已的见解，反驳道：“你说的有可能只是巧合，流浪汉捡到什么都不稀奇，一张边缘被人踩过的床单证明不了什么。” “你说的对，但是这些你怎么解释？”周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散落在床单尾部的罐头。 里面被吃掉一半的食物已经成了腐烂发黑的肉糜，看不出形状，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胡悲河捂住口鼻的手帕按得更紧了一些，赶在周科拿起第二个罐头前，喊道：“停，你什么意思？” “啧啧。”周科闻言抛出一个不屑的眼神，“稍微有点流浪经验的都知道——没有流浪汉会浪费来之不易的食物。” “我堂堂一个社会精英阶级为什么要有流浪经验，况且这种经验正常人也不会有吧.........” 胡悲河嘴上吐槽，但心中觉得有理。 他看向堆叠在床单尾部，大量没有吃完的罐头，有一部分甚至是接近满的。 真正的流浪汉连一餐温饱都难以解决，更别提浪费食物。 那问题来了，既然对方不是流浪汉，为什么会在办公室里住下，并且大概率是在学校废弃之前住下。 “从被子的品味和尺寸来看，这货应该是一个未成年人，说不定还是这里的学生。” 周科来回翻动着被子，三言两语总结出有用的信息。 “魔道学院总是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学生........”胡悲河在旁听着，对周科的印象稍稍有了些许改观。 自已手下的作者尚且如此勤勉，作为编辑的他自然不能懈怠。 他站起身，将被褥那一块地方留给周科，自已则走去调查其他地方。 胡悲河踩着有条不紊的步履，绕着办公室的走道过了一圈。 等到回来时，手里俨然多出了一叠材质各不相同的纸张。“看看吧，可能有隐藏的信息。”胡悲河分出纸张的三分之一递出。 “寻人启事？”周科伸手接过，疑惑道：“这么多啊？这开的是中学还是缅甸园区啊？” 他粗略地翻了翻，发现纸上的内容是清一色的初中学生无故失踪。 为了不放过任何线索，周科将所有寻人启事都看了一遍。 恰好在他看完的同时，胡悲河也看完了。 从纸张的数量上推算，胡悲河的阅读速度差不多是他的两倍。 仿佛是察觉到周科饶有兴致的目光，胡悲河面色如常地回道：“你要清楚，编辑一天需要审查的稿件在千数以上。” “呵呵，每天都加班拒我稿，真是辛苦你了。”周科耸耸肩，把手里的寻人启事与胡悲河交换。 两人显然都有着自成一格的判断和行事准则，比起旁人的眼光，他们更愿意相信亲力亲为。 这次是胡悲河比周科稍快一些看完。 他等到周科阅读完毕，便将全部寻人启事按失踪日期的先后整齐排序。 “失踪总数162名学生，初一至初三皆有，班级间找不到规律，性别也是随机。” 说着，他单独取出最顶上的一张寻人启事，说道： “为数不多可以确认的是最早出事的学生是在2004年7月13日失踪的。” 周科没有去看底下的第二张寻人启事，单凭记忆力念道： “第二位失踪的日期是7月20日，恰好在第一位失踪后的第七天，头七回魂是吧........” 接过第一张失踪者的寻人启事，周科看着上边的面容扭曲成螺旋的照片，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不仅这一张，其他的所有寻人启事的照片都看不清人脸。 好似模样和存在都被夺走，永远迷失在深渊之中。 虽然脸看不真切，但是从那扎着双马尾的发型来判断，对方应该是一位小女孩。 “初二学生，性格腼腆害羞，下午放学后在校内失踪。出门时随身携带一个篮球，至今人与篮球皆未找回........”其实寻人启事上的特征描述还有许多，只是年代久远，大部分字迹早已掉色模糊。 砰。 恰好是周科和胡悲河念完这一段的时候，办公室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篮球落地的声音。 两人透过灰尘蒙蔽的窗户往外望去，一个球状的影子正受到反弹，从地面高高蹦起。 周科下意识以为那是寻人启事里的篮球，刚想吐槽巧合来得太突然。 可是下一秒，他瞥见了球状影子向两边扎出的类似于双马尾辫子的东西。 “哈........”他低头重新扫了一眼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的无脸照片，默默憋回吐槽，朝胡悲河示意了一个眼神。 后者同样察觉到异样，回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们都知道，身处办公室内是不会受到幻觉影响的。 因此外面的东西绝不是幻觉。 两人僵持着，一动不动，片言不发，像是两尊雕塑。 唯有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一弹一跳的影子，同时积蓄着以太，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砰，砰，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扎有双马尾的球状影子依然在窗外上下弹跳着。 明明看不见有人拍打，动力却仿若无穷无尽。 砰，砰，砰。 影子一上一下，每一声都弹跳在两人心脏，沉闷压抑。 周科默算着时间，胡悲河时刻留意着手表。 等到五分钟过去，见影子仍然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的脸色皆是显出不耐烦的神情。 “吓一吓就得了，别得寸进尺啊。”周科轻声放下饥渴提灯，脖颈处的芬里尔幽蓝燎燃。 胡悲河没有那么多的自言自语，他袖间的黄金手套悄无声息地融化着，最后化成了一面长满尖刺的盾牌。 第169章 第N次捉迷藏（十五） 砰声上下回荡，蓦有破空夺锐。 两束猩红的刃芒毫无征兆地从周科掌间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办公室窗户。 噼啪—— 二者不分先后，同时奏起玻璃粉碎的尖鸣。 并且余势不减，径直穿向外面的球状圆影。 然而，正于即将命中之际，弹跳着的圆影骤然加速跃向天花板，堪堪擦过两柄短匕。 “反应挺快啊。”周科一点儿都不吃惊对方能躲过自已的突袭，他果断打了个响指。 掷出的猎群顿时转化形体，四肢踏在走廊墙壁，借力跳向上空，利牙交错扑咬。 谁知圆影撞击到天花板后再一次加速，这回它斜着砸落，正正击中其中一头猎群的头部。 后者的脑袋就像是被货车车轮碾压的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炸裂成数不清的细小残渣。 幸好猎群并非正常的生物构造，迸溅出来的只是逸散的以太，而非脑浆之类的秽物。 不然周科和胡悲河都得体验一次“狗血淋头”。 胡悲河这时手持黄金盾牌走到外面，准备拦截圆影。 他的真理不属于先手抢攻的类型，所以一直在等着周科动手，自已再静候时机。 而就在他等到自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周科却是忽然喊停。 “等等。” “等什么？” 胡悲河虽是不解，但还是及时刹住脚步，架起盾牌提防，手表的光线顺着圆影照射。 这一看，他当即明白为什么周科要喊自已停手。 “是球吗？还是头？” 圆润的影子没有下坠或是上升，它停滞在半空........停滞在犬形的脖颈上方。 球体通体暗灰，橡胶材质的外皮剥落大半。 乍看之下，不过是一个老旧的皮球。 但是在皮球的两侧，却是诡异地生长出两根人类头发扎成的辫子。 让人难以分清，这些毛发到底是粘上去的，还是从球内长出来的。长久凝视，隐约能从皮球的纹路上看出一张人脸。 这比单纯的一个会动的人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请记住我的模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霎时，小女孩轻灵稚嫩的欢笑声从皮球内部传出。 那声音，分明与他们最先听到的歌谣一模一样！ 未等胡悲河有所动作，皮球动了。 并非是如开始那般上下直升，而是宛若一颗真正的头颅在摆动。 仔细望去，脑袋被撞碎的猎群躯体居然直挺挺地站着，并没有倒下。 它脖颈处的以太血肉与皮球的橡胶外皮黏连着融合，成为了一个全新的整体。 “坏了，我的真理不受控制。”周科尝试收回那头猎群，但没有成功。 他不至于心疼，果断命令旁边的另一头猎群扑咬过去。 被皮球夺舍的猎群似乎得到了大幅的强化，速度更快，力量更为凶狠，抬头一顶，轻松将正常猎群的脑袋撞个稀巴烂。 在后者头部粉碎的同时，皮球竟然再一次夺舍肉体，来到了其脖颈处。 原本的那头猎群失去控制，很快倒在地上，化成以太消散。 “要是被这玩意儿砸一下，估计会起两个包.......”周科喃喃道，“头上一个，山上一个。” “你讲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胡悲河抬起持盾的手臂，牢牢护住颈部以上。 因为皮球操纵着的猎群此刻赫然往他的方向撞来。 砰！ 皮球与黄金相碰，却是激荡出沉闷的震响。 巨大的冲击令得胡悲河不得不后退数步卸力。 再看黄金盾牌，已是凹陷出一个圆坑，凸起的尖刺也被磨平。 尽管黄金的硬度不如钢铁，但总归是金属。 在具备一定厚度支撑的情况下，黄金依然遭受损耗，可想而知对方的攻击强度作用于人体时，将会产生何种后果。 其实皮球自身也不好受，它摇晃着脖子，似乎脑袋被撞得有些发晕。趁此机会，周科从芬里尔口中拔出灵钥，双脚蹬离窗户，直冲竖斩。 皮球意识到危险，于漆黑刀刃来临之际，主动舍弃猎群的躯体，斜着落地后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回弹，飞向周科的脑袋。 周科见状，立马甩出一柄猎群，命它化为犬形，防御在身前。 噗嗤！ 等到猎群的肉体被皮球贯穿，周科已是有足够的时间弯腰躲避，并将灵钥竖立在上方。 他看出皮球没有附身时，只能通过与物体碰撞进行弹射，无法更改直来直往的运动轨迹。 不出所料，皮球明知前方有刀刃阻挡，却没有办法闪开，直愣愣地冲过去被灵钥划出一道缺口，暗红色的腐败液体不断渗出。 由于灵钥的特性，周科一击得逞后没有马上追击。 他等在原地，专心控制着能力起效。 当然，他嘴上也没闲着。 目光停留在皮球的辫子上，周科调侃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皮球也分公母的。” “你们都是坏人，杀了你们，一定杀了你们！”受伤的皮球如同是被逼进末路的困兽，凶戾之气暴涨。 上下弹跳的速度逐渐加快，几近快要肉眼看不清的时候，骤然弹向走廊空缺的一侧。 它没想过缠斗，它是想要逃跑！ 周科见此没有阻拦，因为已经有人提前布局了对策。 就在皮球脱逃的刹那，一个黄金编织的大网铺天而下，将其收拢在半空，生路从四面八方彻底堵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不存在那么划算的事情。” 黄金大网的末端紧攥在胡悲河手中，他用力拉动，织网便收紧一些。 皮球仅能借用碰撞的反作用力来加速，而在狭窄且柔软的网内，它的伎俩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 并且在顽抗的时候，皮球发觉自已变得越来越迟钝，越来越笨重。 “有活力是一件好事，有活力的人连身价都会水涨船高。” 被胡悲河这么一提醒，皮球猛然意识到球体的一部分已经被浸染成了黄金的色泽。 那部分失去知觉，无比沉重，仿佛脱离了自已，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黄金。 “我的真理恰好可以让无价值的事物变得值钱。” 第170章 第N次捉迷藏（十六） “哇哦........”周科眯眼注视着在织网内拼命挣扎的皮球，越是乱动乱撞，覆盖在球体表面的黄金越是扩张。 “不止是操纵、生成黄金那么简单，触碰到你的真理也会被变成黄金。” 他瞬间联想到什么，望向自已沾染金粉的手指，怪异地笑了一声：“你好毒啊。” “不要见怪，对待工作一丝不苟是我的专业素养。”胡悲河领会到周科所指的意思，却是没有半点悔改的态度。 “这点，你不也一样吗？” 他一手拎着精疲力尽的皮球，一手推动眼镜，“你跟文在第一轮捉迷藏长时间形影不离的举动非常可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偷藏着后手。” “呵呵，怎么会呢。”周科亦是丝毫没有被点破的尴尬。 寂冷长廊，手表的光线因缺少注入以太而变得稀微。 扑闪扑闪的白光之中，两人面悬假笑，心照不宣地对视着。 “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双马尾皮球？”周科出声打破了僵持。 “它好像知道不少情报，我打算使用一些较为残酷的手段对它进行逼供。” 胡悲河站在皮球旁边，明目张胆地将自已的计划托出。 制造心理压力也是逼供的一部分。 说完，他便收紧织网，加快黄金的【损耗】。 损耗的那一部分化作轻得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将皮球同化。 “不，别伤害我，我怕疼！”皮球终于意识到挣扎无用，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说实话，不去看皮球的实体，单单是听这与小女孩无异的童真嗓音，或许真的会有人心生怜悯。 可是啊，它面前的两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 “编辑你听到没有，一个皮球说它怕疼？”仿佛是戳中了周科的笑点，他连拍胡悲河的肩膀，捂嘴大笑。 胡悲河无视肩膀的震动，冷冷说道：“你的待遇取决于你的价值。” “只要别杀我，什么都行.........”皮球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破除教学楼里的幻觉！” “噢？”胡悲河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本事。 “嗯........”周科陷入思索。 他原本是抱着“好不容易逮到个有意思的玩意儿，必须好好捉弄”的恶趣味，打算调戏对方一番再宰掉。谁知皮球还真给他们爆了些猛料。 即使分辨不出皮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值得冒险一试。 毕竟破除幻觉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有着幻觉的影响，真理缺乏搜寻能力的魔导师根本没办法担任寻找的鬼阵营。 而如今，他们还有三轮捉迷藏需要进行，剩下的人员里又有几个能够胜任呢？ “如果你能办到，我们可以保证不对你动手。”胡悲河的措辞十分严谨。 他说的是“不动手”，而非“放走”。 皮球的攻击性有目共睹，对他们的团队具备不小的威胁。 就算成功破除幻觉，也不能轻易放对方自由行动。 “好，一言为定。”皮球的心智似乎跟它的声线差不多年龄，很容易就相信了胡悲河。 “但是我现在破除不了幻觉，我需要你们帮我找到我的主人，也就是最早出现寻人启事上的女生........啊啊啊啊！” 此话一出，织网倏然收缩，皮球已有三分之二的部分变成了黄金色泽。 胡悲河的想法很简单，皮球提出的要求已经超出了价值所得。 所以无需迟疑，他当机立断要处刑皮球。 “编辑，等等啊。”周科想了想，还是出声叫住了胡悲河。 他觉得就这样杀掉，终归是有些浪费。 “........”见周科一副伸手讨要的模样，胡悲河犹豫了一会儿，随后把织网递了过去，“你不要放它出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我先去四、五、六楼，三楼交给你。” 说完，他便径直走远，直到最后的一点微光消失在黑暗尽头。 “呵，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力。”周科知道胡悲河的意思是兵分两路。 由对方来找人，自已则继续探究皮球的秘密。 他也不多做停留，拎着皮球往走廊的反方向离开。 “说说看，我该怎么帮你找你的主人。”周科边走，边朝皮球问道。“我好疼！你等我喘一会儿！” 胡悲河离开之后，皮球没有那么胆怯了，似乎是认为多次帮它求情的周科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也是，你那么累，是该透透气。”周科上下打量着通体不见有呼吸口的皮球，嘴角阴森勾起。 他的另一只手唤出两柄猎群，一柄化作犬型带路。 一柄维持刃锋，正握掌间。 “你知道《木偶奇遇记》里木匠老人雕刻木偶匹诺曹的时候，一共用了多少刀嘛？”周科问道。 “诶？”皮球仍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所以.........”周科不管皮球有没有回答，他的刀刃缓缓落了下来，“让我们试试看吧。”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了幽静的走廊，且连绵不绝，好似要持续到世纪终结。 受到困扰的人自然是存在的，躲藏在杂物间门后的赵义勇正经历着叫人肝胆俱裂的恐惧。 在他透过门缝的视野里，楚星的背影一直站在远处。 是的，没有躲藏，没有遮掩。 从一开始便站在远处，后背有意无意地对着他的这扇门。 那个背影，干枯又惨白。 赵义勇全然没有在队长楚星身上见到过此等萎靡不振的体态，因此他坚信这是幻觉。 可是再怎么说服自已，心底依旧会产生惊慌和害怕等情绪。 尤其是当他发现每一次眨眼过后，楚星的背影都会离他更近一步。 起初是肉眼无法察觉的距离，时间拖长下来，背影已经快要完全遮蔽赵义勇的视野。 他只能硬憋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已转身逃跑或者发出声音。 这时，楼下忽然传出的惨叫声差点让他跟着叫出声来。 惨叫凄厉，像是有人正在遭受千刀万剐。 而且不知是否是错觉，那惨叫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第171章 第N次捉迷藏（十七） “小皮球，圆又圆，我送妈妈上幼儿园.........” 周科一手拎着皮球，一手剜刮小刀，哼唱着五音不全的小调走上三楼楼梯。 脚边的猎群叼住饥饿提灯为他照明前路。 耳旁回响的惨叫声虽是有些聒噪，但好歹是真实的，总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弹珠声悦耳许多。 “你说，你的主人最后是在柜子里消失不见的？”周科淡然跨过凭空多出的一级楼梯，问道：“具体是哪一个柜子？”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所有的柜子都长一个样！”浑身遍布刀痕的皮球瑟瑟发抖。 先前的那番熊孩子的刁蛮与倔强，在熟读儿童心理学的周科的调教之下，终究是没能撑过三分钟。 “我没骗你，你要相信我，呜呜。”若不是皮球没有眼睛和鼻子，现在肯定是涕泗横流。 “我怎么会觉得你在骗我呢，我当然相信你啊，好孩子。”周科摩挲着皮球的双马尾，面容和善地安慰道。 只是他手里的短匕始终没有收起，让人很难信服。 不过对于对方没有说假话这一点，周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所有的柜子都长一个样.........只能用排除法一个个找嘛？”他心里琢磨。 在第一轮捉迷藏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每间课室的末尾都有一排储物柜。 储物柜是金属质感，分成一个个带锁的小柜子，应该是给学生们放贵重物品的。 “可是，那些柜子的大小别说是初中生，就算是发育较晚的小学生也不可能藏得进去吧？” 周科往下瞄了一眼近似人头的皮球，心里念道：“不过拆分出来就另说了........” 这时，走在前方的猎群忽然刹住脚步，两眼凶恶地盯着杂物间的门缝。 “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嘛，这么快就找到第二个人了。”周科抬脚踢开大门。 同时，门内的赵义勇看到的是另外一幅光景。 他听着凄厉的惨叫声愈发走近，胸膛内的心脏几乎快要蹦出。 而且随着惨叫声的逼近，楚星的背影飘忽远去，仿佛有着更为恐怖的幻觉即将降临。 赵义勇捂住耳朵，想要无视那一声声惨叫，但是声音依然清晰渗入。 那哀嚎，他越听越是感到熟悉。“是沈欣？........不，是苏沐风！”赵义勇猛然想到，“苏沐风遇到危险了？！” 他刚想起身，又赶紧将念头压下。 “不可能，苏沐风她很擅长隐藏，不会被轻易找到的........又是幻觉，是幻觉想要勾引我露出破绽！” 反应过来的赵义勇打了一个寒颤。 他念头通达的霎时，惨叫声果然停止了。 然而，还未等他松出一口气。 门外蓦地闪出一道灯影，赵义勇下意识望去，顿时被惊得瞳孔剧震。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苏沐风的头颅。 自脖颈溅洒出来的暗红血液沾满脸庞，无神的眼珠里深深刻写着怨毒与绝望，发梢的末端被一只苍白的骨手拎着。 恍惚间，赵义勇见到苏沐风的眼睛转向了他所在的位置，嘴唇在艰难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赵义勇下意识模仿着口型，“不要相信他.........” 吱呀—— 在他发出声音之后，杂物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那只骨手的主人此时也暴露在赵义勇面前。 “是你？”他惊愕地看着周科，身形急退数步，喘着粗气低喝：“你是人是鬼！？” 不怪他如此惊慌。 赵义勇的视野里，周科包括脸和手在内的半边躯体化作了森森白骨，脚边还跟随着一只血腥味极重的畸形猎犬。 那模样，简直跟来自地狱的死神没什么区别。 “废话，既然是我来找你，当然是‘鬼"啊。” 随着周科轻佻的嗓音响起，赵义勇眼前的光景再次发生变动。 周科的身体恢复成正常的人形，手里拎着的也不是苏沐风的头颅，而是一颗怪异的皮球。 猎犬仍是凶煞，但是多了一丝以太的灵性。“呼.........不好意思，幻觉在影响我。”赵义勇终于敢大口呼吸。 他抹了一把额头，手掌被冷汗打得湿透，像是赤身裸体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有些尴尬地在裤子上擦拭了一下，赵义勇主动向周科伸出手掌，“你找到几个人了？” “你是第一个。” 赵义勇闻言刚想说这有些慢，却兀然惊觉自已的手掌被周科握住后抽不出来了。 噬骨的寒流沿着他的手臂急速直上，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 “你！”赵义勇不敢置信地望向周科。 此时的周科又变回了半边白骨的恐怖面容，手里的皮球重新化作苏沐风的头颅。 头颅的嘴巴往外淌血，发出尖啸：“我提醒你了——不要相信他！” ........... “找到你了，队长兄。”三楼另一侧的杂物室，周科略显嫌弃地戳了一下楚星的肩膀。 “这个绰号是不是有点太过随便了.........”楚星讪讪陪笑道。 “我长话短说，你知不知道其他小矮人躲在哪里？”周科还有事情要忙，也不想跟一个男人闲聊。 “沐风跟我提过，她会躲在六楼，只是具体的位置，我就不清楚了。”楚星的回答亦是直截了当。 “那你去六楼找她。”周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远，独留下在凌乱的风中欲言又止的楚星一人。 考虑到楚星的真理可以用于搜寻，他甚至没给对方留下一头猎群。 周科加快脚步，从最近处的课室开始排查可能会藏有皮球主人的储物柜。 他本来做好了撬锁的准备，但是被调教好的皮球格外听话。 每当他走近一个储物柜前，皮球就会主动帮它排除错误答案。 周科也有怀疑这货会不会在耍自已。 因为一路走过七个课室，得到的回复皆是清一色的“不是”。 直至走到尽头的第八个课室，皮球的情绪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是这里了，应该就是这里！我的主人就是在这里失踪的！” 第172章 第N次捉迷藏（十八） “嚯.........”其实无需皮球提醒，周科自已就能有所察觉。 先前遇到的所有储物柜都是紧锁关闭，唯独眼前的这一个有柜门向外敞开。 他没有贸然接近，而是谨慎地保持距离绕到柜子的正前方。 饥渴提灯往前伸了伸，微黄的光晕碰触到柜内的空间，立马被浓郁的黑暗所吞噬，无法照进。 “只有一个柜门是打开的。”周科确认了一下邻近的柜门，又歪过脑袋，看向柜门的序号，“24号。” 稍稍思索两秒，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吉利的信息。 教学楼内的班牌皆被抹去，能够找到的数字不多。 其一为教学楼外墙的圆盘大钟。 其二是他刚刚在办公室里找到的162张寻人启事。 除去最先失踪的双马尾女生，后面的学生的失踪日期都是没有规律的。 但是人数却是固定的，每次失踪都以7人为单位。 即七人在同一天内一起消失。 恰巧，捉迷藏规则总共七条，他们魔导师同样是七个人。 那是否有一种可能？ 历年来失踪的学生跟他们一样，也曾参与过捉迷藏的游戏。 如果是的话，那么162-1除以7等于23，代表进行过23轮捉迷藏。 他们则是第24轮。 “论证有些牵强，但是办公室会有学生住下恐怕和捉迷藏脱不开关系。” 线索不足，周科暂持保留意见，“只是捉迷藏的规则里没有相关的提及。” 他拎起皮球，问话的语气隐含威胁的意味：“好孩子，你确定你主人是在这里失踪没错吧？” “是、是的，不会错的。”皮球哆哆嗦嗦地答道。 “嗯........”周科凝视着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的幽黑柜口，迟疑半秒，决定先让猎群探个底。 就在他准备命令猎群过去的时候，猎群却发出一声低吼。 这种叫声很熟悉，猎群找到其他人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反应。周科愣了一愣，疑惑地看向猎群，“你是说，有人进去过柜子？” “嘶.........”猎群点了一下荆刃凸出的下巴。 “呵，哪个倒霉蛋那么不走运。” 好不容易遇到个比自已运气差的，周科刚想嘲笑两声，尾指忽然受到感应，尖锐的刺痛钻入指骨。 疼痛来源于童心的诅咒，而与他遭受相同诅咒的人，世间仅有一位。 “不会吧.........”周科眯起死鱼眼，“居然会是她。” 他摸了摸尾指，心里琢磨：“童心没有传送我们离开的意思，说明文小姐在在柜子里尚且安全。” “那她为什么会进去？” 周科没有思考太久，以对文小小超高行动力的了解，很快想通了对方出现在柜子的缘由。 “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找到了有关24号储物柜的线索。” 他挥手命令猎群爬进柜子，犬型的纤细身躯不费多少功夫顺利挤入，只是刀刃剐蹭得附近铁锈掉出一地。 “靠近也没有危险，难道是拘束类型的陷阱？” 周科感应不到猎群的存亡，只是听内部久久没有动静，又无法将猎群召回，所以得出如此结论。 力所能及地摸索完储物柜，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距离第二轮结束大约还有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交给胡悲河和楚星找到剩余的两人应是绰绰有余。 “可是文小姐怎么办呢.........” 周科如今触摸不到文小小，也就无法完成找人任务。 “只能亲自进去看看了嘛。”没有迟疑的必要，他大大方方地走近柜子。 周科留了个心眼，即便是准备进入柜子，他的手里依旧拉着皮球。 如若发现陷阱，他第一时间就会发动灵钥的能力将其切开，避免留下这个威胁。 心中思定，周科半蹲身子，举着饥渴提灯靠近24号柜子。 几乎是贴到一起的距离之下，光线仍然照不清柜子内部。 并且，在周科脸凑近的时候，他嗅到了一股恶臭的气味，像是死老鼠和大量蟑螂粪便的混合。抱着牺牲一条手臂的取舍，周科将左手缓缓伸进柜子。 从柜子的外形来看，只是一个长宽四十公分的正方体。 然而，周科伸进去整一条手臂，却是摸不到底，里面仿佛是一个无底洞。 “嗯.........这是什么？”他的手掌碰到了一个半柔软半枯干的物体，有着皮毛和骨头。 “死掉的老鼠？”周科通过骨架大致推断了一下，“怪了，这座教学楼应该没有生物存在才对。” 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柜内骤然生出一股庞大的吸力！ 他的手臂被牢牢吸住，身体也被拉得踉跄，砰的一声撞到储物柜边。 “疼疼疼......好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周科一边对抗着吸力，一边抓起皮球。 “.........”皮球没有回应。 他定睛看去时，皮球的形体已经逐渐透明，化作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穿过黄金织网，消散在半空。 “这些是以太？皮球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周科这时才感知到构成皮球的能量。 知晓皮球并非实体，发动灵钥已是无济于事。 他干脆省下力气，拿出猎群在地板刻下“有内鬼”三个潦草的大字。 周科还想再补一个“终止交易”的梗，但是没时间写完。 柜内的吸力再也无法抵抗，他的人体变得七歪八扭。 先是左手手臂，再是脑袋和胸膛，再是腰身和双腿，最后仅剩下一条右手晃荡在外。 紧接着柜门砰声合拢，右手彻底消失在柜内。 课室重新迎来死寂，直到过去两三分钟，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并停在了柜子前。 短暂的无声后，一只鞋子从阴影内伸出，不偏不倚地踩住周科所刻写的字迹。 鞋尖踩踏着磨动，水泥地面龟裂成碎片，留在上面的刻痕同样化作无迹可寻的碎石。 ......... 周科被吸入柜子后，并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出现窒息等情况。 恰恰相反，他好像来到了一个极为宽阔的地方，四肢不受限制，完全不似在一个狭小的柜子当中。 第199章 玫瑰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从匹诺曹的鼻子上收集到了一篮筐的木柴，她很感激地向匹诺曹道谢。 此时天色蒙蒙亮，匹诺曹准备离开，小女孩却叫住了他。 “大哥哥，既然你不想要愿望，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小女孩将装满木柴的竹篮放下，取出了另一个被布条蒙住的神秘竹篮。 “这是什么？”匹诺曹好奇地问道。 “这是可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神奇妙妙工具。”小女孩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算了吧..........”心灰意冷的匹诺曹还是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能够拯救他的东西。 他转身欲走，却听小女孩咋咋呼呼地喊道： “难道你还想被同学霸凌吗！难道你还想继续经历绝望的人生吗！难道你不想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吗！” 匹诺曹迈步的脚步停了下来，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 他回过身，仅存的一丝希望死灰复燃，“真、真的有东西可以让我摆脱饱受欺凌的校园生活吗？” “有啊，比如这个——” 小女孩欢笑着从竹篮里掏出一件通体金属质感，有着扳机和枪管，散发出浓烈危险气味的器物，“m1917美国制史密斯维森！” “.........”匹诺曹沉默着张大木头嘴巴，仿佛化成了一棵不会动弹的树木。 他盯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害怕得一动不敢动。 “咦？你不喜欢它吗？”小女孩灵敏地捕捉到匹诺曹不对劲的脸色。 她把m1917美国制史密斯维森转轮手枪随手丢在地上，又从竹篮里神乎其技地掏出体积和危险程度都更为庞大的物件。 “这个呢？ak-47自动步枪！”小女孩粉红稚嫩的脸蛋跟手里的狰狞枪械形成了极具破坏力的反差。 匹诺曹完全被吓呆过去，至今都没说出一句话。 而这种态度让小女孩误以为匹诺曹不满意，于是连续从竹篮里拿出更多的东西。 “这个如何？——m1式加兰德步枪，这款换弹时需要特别注意，它有一点点调皮，有可能会咬你手指哦。” “还有这个，m3式冲锋枪，全长74.5公分，空重3.5公斤，造价低廉却威力不俗！” “m1928a1式汤普森冲锋枪，因其射速极快，设计声音和打字机敲击键盘的声音相似，所以被叫做"芝加哥打字机"，深受黑帮喜爱！” “刺雷，又名拔粪宝，对付坦克有奇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小女孩语速极快地推销着收纳在竹篮里的货物，掏出的武器一件比一件更具杀伤力。 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笑得像是纯朴阳光的农家少女，“呼，你好挑剔呀，不过我有耐心，我们继续看下一件。” “不不不——不用了！”看着铺满街道的各类枪械和炸药，匹诺曹急忙喊停。 他总归是弄明白了。 对方既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也不是买木柴的小女孩。 这特喵是卖军火的小红帽！！！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小女孩点着粉红色的嘴唇，歪了歪小脑袋，“不用跟我客气的，每一根木柴都可以换取一件东西哦！” “真的不用了，我拿这些东西也没用。”匹诺曹匆匆摆手，慌不择路地想要远离这位危险人物。 谁知未等他跑出几步，一只看似软弱的手掌后发先至，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肩膀死死捏住。 紧接着，匹诺曹后背一沉，感觉有一双如白雪般细腻的大腿翘坐在他的脖子上。 “你别着急呀，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没用呢？”小女孩轻灵的嗓音在此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从天真懵懂跨到勾魂摄魄，从圣洁真善的天使堕至来自地狱的魔鬼。 “你觉得面对霸凌，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隐忍吗？不对，那毫无用处。” “是乞怜吗？不对，那只会使得灾祸变本加厉。” “你真正要做的.........是反击呀。”在匹诺曹迷离的意识之中，一柄冰冷的坚硬的物件被放入他的手里。 “现在，由我来给你伸张正义的力量。” .......... 今天，乖巧听话的三好学生匹诺曹少有的迟到了。 那些以欺凌匹诺曹为乐的学生们感到无聊，一个个围坐在草地商量着以后的“新玩法”。 正于讨论进行到兴高采烈的部分，匹诺曹缓步走入校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同学们玩味的眼神宛若追到猎物的豺狼，他们吆喝着让匹诺曹滚过来。 可是这一回..........匹诺曹没有听话，他已经不会再做别人的提线木偶了。 更何况他如今也听不到其他人的说话声，他的木头耳蜗里戴着一个mp3。 这是从小红帽那里购买货物的赠品。 比起那些琳琅满目的杀戮器械，一个mp3可就太小儿科了。 不过匹诺曹却非常喜欢这件赠品，里面播放的优美旋律给予他坚定自我的勇气。 来自同学的肮脏的辱骂声，匹诺曹听不到。 面对掰响着拳头，步步紧逼的同学，匹诺曹无动于衷。 他只觉得周围好安静，除了歌声陪伴，什么杂音都没有，令他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 “谁把谁的身体，变成囹圄囚禁自己~” 砰！ 枪声响了。 他扣动扳机了。 血花绽放了。 看着中枪的那名同学满脸惊愕地倒下，匹诺曹感到从所未有的放松。 于是........他又开枪了。 砰！ “你并没有罪，有罪是这世界~” “生而为人无罪，你不需要抱歉~” 砰！ 第三次开枪，匹诺曹看到往日嚣张跋扈的同学如今跪倒在他脚边哭丧着求饶。 只是很可惜，他听不见。 匹诺曹用枪口指了指被mp3堵住的耳朵，平淡地开出第四枪。 “喧哗如果不停，让我陪你安静~”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匹诺曹在行人疯狂逃窜，乱作一团的校园里漫步行走。 每每遇到曾经欺凌过他的人，枪口便会跟着旋律倾泻出愤怒的玫瑰。 第200章 黑暗英雄·花匠 匹诺曹从校门走到操场，从操场走到教学楼，从教学楼走到图书馆。 草地上，楼道里，大厅中央......... 凡是所经之处，遍地盛满鲜艳的红玫瑰。 大家都不知道平时唯唯诺诺的乖学生匹诺曹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残忍模样..........不，他们知道，他们只是装作不知道。 但是匹诺曹其实并没有变化，他依然是那个乖学生。 乖到什么程度呢？ 他进入禁止喧哗的图书馆时，会自觉给手枪装上消音器，难道这还不足够吗？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砰！砰！砰！ 欺凌过匹诺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鲜红的河漫过他的脚底。 他安心了，他平静了，他不再恐惧，他不再做噩梦。 匹诺曹明白了——“霸凌跟幻觉是一样的，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是将它想得强大，它就越强大，反而当你真正直面它的恐怖，你才会发现也不过尔尔。” 砰！ 玫瑰绽放在别人身上，又溅射到匹诺曹的身上。 朽木纹路的身躯仿佛得到了滋养一般，渐渐生长出了娇艳欲滴的玫瑰。 那才是生命该有的色彩，而不是压抑低沉的木色。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妳都行~” “会有人全心的爱你~” 伴随最后一句歌词的唱出，匹诺曹从世界上消失了，好似从没有来过。 而与这微不足道的存在彻底被遗忘的同时，一位全身长满荆棘玫瑰，自称『花匠』的木偶人游荡于世间。 他每次出现都是全副武装、真枪实弹，没有人知道这些危险的武器从何而来。 只知道『花匠』仅针对那些欺凌者下手，当负责执法的骑士赶到现场，迎接他们的皆是惨烈的无人生还。 有人蔑称他为穷凶极恶的冷血罪犯，有人高呼他为惩恶扬善的黑暗英雄.........具体定论，谁也无法统一。 不过人口相传的坊间蜚言倒是流传出一个较为贴切的说法—— 传说，『花匠』是一位辛勤又暴躁的园丁，总喜欢亲手铲除花园里的害虫，让那些弱小的花苗得以健康成长。 《匹诺曹的谎言》的童话故事至此告一段落，看完全篇的胡悲河沉默良久。 他没有第一时间给予意见，思忖少许后，低头看向末尾处的故事总结。 此处的书写格式通常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但是周科将其改写成书信的格式。 【致不论是蓝星的，还是外星的；不论是三维的，还是二维的.........致所有被霸凌者： 请勿隐忍，请勿惧怕，请勿息事宁人——去发疯吧。 你需要的是反击，需要的是将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天翻地覆，闹得人尽皆知，从无人问津闹成社会丑闻。 将周遭无视你的悲惨遭遇的人统统拖下水。 让那些漠不关心的人，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让他们无法置身事外。 这样他们才会体谅、帮助你，他们就会真正地学会感同身受。 所以——去发疯吧！】 “唉.........”胡悲河无言地摘下眼镜，揉捏着眼角叹了一声又一声。 缓和半晌后，他打字道：“在"卖军火的小红帽"登场前的前半段尽管槽点颇多，但尚且处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胡悲河说的“可以接受”是单独对于周先生的标准，要是换作其他作家，他早让对方卷起废纸滚蛋了。 “只是.........这后半段是怎么回事？哪来的校园枪击案？匹诺曹最后还变成了黑暗英雄是吧？！这是哪个平行宇宙的匹诺曹！！！” 面对编辑连珠炮似的毒辣吐槽，周科淡然回复：“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和行动能力的魔法木偶会成为超级英雄不是很正常嘛？” “你.........好好好，算你勉强说得过去。”胡悲河出奇地接受了这一荒谬无厘头的说法。 他继续打字道：“那前面的呢？一个善良质朴的学生拿起武器就杀人，这个发展怎么说都太突兀，太难以理解了吧？” “难以理解才是现实啊。”周科的行文间夹了一个朴素的笑脸表情，“改变一个人，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小丑"的台词！而且你还事无巨细地发个笑脸是闹哪样？玩角色扮演吗？！” 胡悲河的吐槽欲望愈演愈烈，“我早该看出你不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类，哪有正常人会把油漆涂到自己脸上的！” “顺带一提，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洗掉油漆哦。”周科略带骄傲地回道。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胡悲河捂着被气到生疼的眼眶，万分无奈地说道： “你知道这篇"童话"是不可能刊登出来的吧？无论是在儿童文学的书刊，还是别的什么分类。” “无所谓。”周科的字里行间依旧是一股云淡风轻的态势，仿佛早就料到如此结果。 “有些东西不会因为没人看见就失去意义。” “那么说，你还挺心系苍生？”胡悲河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他敲出这行话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到周先生会夸张到用上无数的华丽辞藻来地标榜自身。 不过，要是周先生真的那么容易被猜到，那就不叫周先生了。 “不，我并没有那么伟大。” 周科的态度一改正经，并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屑。 “我写出来只是因为我想写，我不在乎它是否会发挥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呵呵，我早就过了患中二病的年纪了。” 即便相隔千里，胡悲河也能感受到坐在屏幕面前的周科此时正瞪着死鱼眼，懒懒散散地用单手敲击键盘。 “那你这是........” “硬要说的话，跟发泄差不多吧，好比是婴儿不高兴时会嚎啕大哭，这是我的发泄方式，仅此而已。” 第201章 上课 胡悲河不好多说下去，他重新阅读了一遍原稿，语气委婉地说道： “.........其实改改还是可以刊登的，比如将涉及血腥暴力的部分改成胖虎和大雄的程度。” “不改。”周科答复得毅然决然，甚至带了点小脾气，“一字不改。” “好吧。”胡悲河没有勉强，但还是保存了原稿。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工作上如此迁就，“你不想改的话，我也有另外的办法可以出版，只是不能出现在"儿童文学"那一栏。” 就连胡悲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这么执着。 或许是故事里有什么东西撬动了他那颗冷硬得像金子一样的心。 “我得稍微加点班了，晚些回到家再把【门】的补偿发给你。” “居然肯为了我加班，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崇高到能够为此打破原则的程度了嘛？” “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跟自然界里的蟑螂差不多，从阴暗的角落探出触须，将艺术的病菌散布到整个世界。” 讥讽着敲完最后一段话，胡悲河将聊天页面关闭，不再搭理周科，全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另外一边的周科在连发了好几条骚扰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后，自讨没趣地合上了电脑。 他仰起上半身躺倒在椅子上，正准备闭眼休息，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朱子恩的喊声同一时间传来：“周科，起床没有？到时间上课了！” “啊........”周科眯着那一双更显浓重的黑眼圈瞄向手机屏幕。 原来他跟编辑讨论了快有一个多小时，现在时针已经悄然划至八点钟。 “第一节课的话，还是去一下吧。” 周科想了想，终究是拖起快要升天的疲惫身躯洗漱一番，与朱子恩和天白汇合。 并非是在乎第一节课的仪式感，或者是重视校规纪律，更别提莫须有的集体荣誉感。 之所以想来，是因为他对魔道学院的课程抱有一点儿兴趣。 而且往后的出勤频率，会根据这第一节课的信息密度做出调整。 周科推开卧室门，便看见右手抱着电脑，左手拎着笔袋和笔记，连眼镜都擦得锃亮的朱子恩。 而在朱子恩左手边，则是站着装模作样拿着纸笔的天白。 “"故人相见似河清，恰逢梅柳动，高兴逐春生！"........周兄，许久不见！” 见到周科从卧室走出，天白立马迎了上来，以别具一格的热情拱手招呼。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舍友的平安归来感到高兴。 不过周科更为关心的是今天对方的身上竟然没有多少酒气，最起码不是那副醉醺醺的邋遢模样。 “你这个酒鬼会对上课那么严阵以待？”周科疑惑地问了一句。 “严个屁！”朱子恩哼声吐槽。 不等解释到来，周科自行推理出了答案，“哦，学分花光了，没钱买酒啊。” “啊哈哈........"知我者，谓我心忧（你们果然懂我，能够理解我的忧愁）"。”天白讪讪地笑了。 “对，他就是看上出勤的学分，才屁颠屁颠地跑来上课的。”朱子恩回应道。 他以一种看待无可救药的瘾君子的眼神看向天白，语气匪夷所思地念道： “之前通关【壁水貐之门】，学院给我们每人奖励了50000学分，居然短短数天就全部花光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前几天还问我，能不能拿两部手机，同时消费两个商品，将一份学分掰成两份花？” 听着朱子恩叹出一声又一声，周科捻着下巴，渐渐陷入沉思。 朱子恩还以为对方是在思考如何教育天白，谁知这货张口就是一句： “嗯.........有道理哦，如果在顺产的同时剖腹产，是不是可以得到双胞胎？” “有你马个头道理！你脑子瓦特了？！！”朱子恩狂吼。 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三人走出屋门，前往教学楼。 这处地方，先前报名宿舍晋级赛的时候，他们来过一趟。 只是那时人群没有如今的密集涌动，熙熙攘攘的人头宛若是寄生在大地上的五颜六色的蛆虫。 今天是开学第一课，所有学生都被要求参加，应该会是聚集学生最多的一次。 以后则会按照三种真理的类型划分不同课程的时间，人流会分散许多。 在朱子恩堪比亲生母亲般的细心带领下，三人顺利抵达了他们的课室。 说是课室，其实是跟一个礼堂差不多大小的阶梯教室。 周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座位全部坐满的话，大概能塞进个五百人左右。 他们应该算是来得比较晚的，此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快有一百人。 尽管后面仍有两三人进入，但是基本上学生已经到齐，座位空着许多。 在这些人里面，周科也看到了一些熟面孔。 比如热切挥手的唐红柠，比如依然冷着一张脸的苏舞谧，比如畏畏缩缩的张力等人，再比如........ “咦？”周科来回移动的死鱼眼愣了一愣。 目光停留在一位坐在最前排右侧座位，双眼蒙着黑缎的白发少女身上。 “哦豁，文小姐也在啊。”他内心叨念一句。 文小小似乎感应到视线，转过脸恰好与周科对上。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周科也学着点了一下下巴，权当回应。 再之后，周科就坐到了教室最后排左侧的昏暗角落里，与文小小的位置成一个对角线，距离最远。 三度重逢的两人不能说是毫无交流，只能说是形同陌路。 比之上次见面，两人这一回都有意疏离彼此，具体原因不明。 而且就算认认真真解释阐明，也定然不是正常人类所能理解的。 周科坐在座位上瞌睡了大约三分钟后，一阵清脆响亮的平底靴踩踏地板的声音响起。 他闻声抬头，见到一位同样有些熟悉的女性身影。 身披一件垂至膝盖的白大褂，深棕短裙，年轻得过分的面容没有一丝搽脂抹粉的精致，全为睿智的知性之美。 这就是周科曾经在预习视频上见过，并且单方面暗暗决定以后绝不能选课的那位女老师。 第202章 为何解读真理？ 包括周科在内，阶梯教室内的学生基本都认识这位在预习视频里出现过的成熟知性的女老师。 却也有人为此感到错愕。 “奇怪？”坐在周科旁边的朱子恩疑惑地呢喃了一声。 “怎么了，朱朱bond？你要喜新厌旧，抛弃菲菲公主了嘛？”周科撑着脸颊，调侃道。 “闭嘴吧你！”朱子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说道： “前天学院召集宿舍代表开会，提醒一些注意事项，那时候是一位姓王的脾气和善的中年男老师主持。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跟我说，他是负责管理我们班级的导师，当时我们还聊得挺投机来着。 他还说，因为我们宿舍在【壁水貐之门】的出色表现，对我们抱有很大期望呢。” 说话间，朱子恩望向站在讲台上的年轻女老师，神情变得更加困惑，“怎么会变成这位老师呢？” “那就是你被诈骗了。”周科摊了摊手，仿佛在说以朱子恩的智商，被诈骗也是理所应当。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弯起眼睛做出只有里番题材才会出现的鬼畜表情，用一种猥琐至极的语气念道： “他肯定是这样跟你说的："朱同学，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会给你很多很多学分哦，桀桀桀。"” “你能不能有点节操啊喂！”要不是上课时间，朱子恩估计已经拽着周科的衣领大声咆哮了。 无视教室最后排的小动静，女老师一言不发地走到讲台，一手启动全息投影，一手握起教棒。 这种连自我介绍都省略掉的雷厉风行，跟预习视频那时如出一辙。 眼见教学即将开始，有人坐不住了。 “老师，请问王老师去哪里了？他应该才是我们的导师吧？”一位坐在前排的女生举手问道。 如此大胆的发问，如此奔放的女声，周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是唐红柠。 事实证明周科没有猜错，唐红柠此刻伸长着脖子，好奇地朝女老师张望。 她跟朱子恩一样，亦曾参加过宿舍会议，遇到过王老师，所以才会发出疑问。 她没有周科疑神疑鬼的小心眼，只是单纯地担心老师走错教室而已。 女老师停住手里的工作，挥动教棒示意唐红柠放下胳膊，用一种接近机器人的冰冷声线说道： “他昨天进【门】后意外死亡，所以由我来顶替他的职位。”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和情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甚至话语里连王老师的姓名和意外的详细情况都没有提及，似乎在陈述一件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然而，这件“小事”却是在学生人群里炸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每个人都在跟身边的好友窃窃私语，声音积小成大，乃至于课堂上渐渐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求知欲旺盛的同学在猜想，王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在了哪个类型的【门】？什么级别？ 目光长远的同学在惊惧，连魔道学院的老师都这么轻易就死掉了，更何况羽翼未丰的他们呢？ 共情能力强的同学在斥责，不满女老师对待离世同事的冷血态度。 而在各种各样的反应当中，没有参与进去的周科一直在观察女老师。 他感觉得出来，比起冷酷无情，对方的情绪更接近于一种习以为常。 咚咚！ 女老师挥动教棒敲了两下讲台，令得学生们的议论声如退潮般徐徐停息。 对于课堂方才的吵闹，她也不生气，冷漠地说道：“安静上课。” “那个.......老师，您不介绍一下自己吗？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导师了对吧？”一名周科不认识的男同学举手道。 这种行为被周先生毫无根据地恶意认定为拉关系。 即——通过课堂发言加深导师对自己的印象，逐步提升好感，以便后续可以抛开学术，仅仅依赖关系和情面快速展望前途。 “唉，真亏他能在沉重得跟追悼会一样的课堂氛围下，还能想着讨好领导，事业心挺强啊。” 朱子恩听着周科的自言自语，眼皮一阵抽搐。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为什么要对一位上课积极发问的同学阴阳怪气，但是真正把课堂变成追悼会的是你才对吧！！”他指着双掌合十，正在默哀缅怀的周科，低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没有这个必要。”讲台上，女老师一言驳回了介绍自己的建议。 “我只负责传授知识，其余一切与我无关。” “在老师的称呼上多加一个姓氏的前缀，对学业起不到任何帮助。” 此番古板严词，逼得那位乐观过头的同学只能蔫蔫坐下。 女老师则是一刻都没有停歇，她毫不在意同学们的复杂情绪，背过身摆弄着全息投影。 “我接下来要教的知识，在外面的世界是鲜少听闻的理论，而在魔道学院内却是最为基础的常识。” 好一会儿后，她半转过身，面向阶梯教室的窗户。 从里往外眺望，可以看见许多风格迥异的建筑群。 “神学类真理的【信仰法】，文学类真理的【苦学法】，科学类真理的【解离法】........三种方法皆是解读各自真理的最佳。” “想必有些聪慧的同学已经提前想到，我们学院建造有许多类别的建筑。 其中有适合修行【信仰法】的教堂、寺庙和道观； 有适合修行【苦学法】的书屋、诗阁和竹林庭院； 也有适合修行【解离法】的最高级别实验室。” 这些充足丰裕的教学资源，同学们是越听越兴奋，仿佛已经想象到未来自己大展宏图的美妙画面。 “以上........都不是我要重点讲述的。”女老师来了个话锋一转。 “毕竟这种东西连蠢材都能弄明白，根本不需要教导，你们只要动动手指花费相应的学分，就能进入其中学习。” 身为老师的她现在反问了同学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如同是探讨自己出生的意义那般认真的想过——我们为什么要解读真理？” 第203章 逆解读 “我们为什么要解读真理？” 此问一出，绝大部分学生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解读真理，当然是为了修行成长，让自己不断往更高层次的阶梯攀登，最终成为独当一面的强大魔导师！ 不过奇怪归奇怪，还是会有人认真回答导师的问题。 “解读真理会提高吸收以太的效率！”我们的张力同学自信满满地站起来说道。 闻言的周科瞪着死鱼眼默默摇头，张力的说法没有错误，却是跟问题完全不沾边。 解读真理确实会小幅度提升以太吸收效率，但那只是额外的附带作用。 如果将解读真理的功夫花费在集中精神吸收以太上，以太等级会上升得更多。 更别提，还有着魔晶石这类外物的加成。 凡是细心对比过两者效率的人，都知道为了提高以太等级专门去解读真理，是得不偿失的。 果然，女导师几乎是无视了张力的回答，继续看向众多同学，等待着答案。 “解读真理有助于我们挖掘出真理的更多能力？”一位怀里抱着洋娃娃，翩翩书生风度的男学生不太确定地说道。 周科依稀记得对方，名字叫夏桑松来着，真理为《断头皇后》，曾经在学院门口跟谢锋大战一场最后惨败。 夏桑松作为领悟到【第一论点】的天才学生，他所说答案有那么一点儿合理。 只是周科仍然觉得太过粗浅。 在烛芯级领悟到【第一论点】的魔导师可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但是升至焰环级后通晓【第一论点】的魔导师比比皆是。 这根本算不上在外界鲜少听闻。 “不对，都不对。” 女导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也不再提问。 “我们必须解读真理的主要原因是........”她一边用教棒敲击全息投影，一边说道。 投影的画面泛起涟漪，最终显现出三个简朴的黑体大字——“逆解读”。 台下的学生议论纷纷，普遍对这个新词汇不明所以。 “受到过义务教育的你们都应该知道，人类的历史长河里曾经存在过一个辉煌的魔法时代。 只是后来没落消亡，而我们的真理统统来源于当时的古人研习创造出来的魔法。” “既然两者同源一脉，那么是否可以说明........” 以上的部分皆为中学历史课本的知识，然而此时被女导师提起，却是令得周科眉头微微蹙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他思绪极快，瞬间理解到女导师话语背后的意思。 只是这个理论对世界观的冲击略显庞大，连周先生都有点儿消化不良。 他干脆转过头去问道：“朱朱bond，你有健胃消食片嘛？我胃疼。” “你有没有搞错，关键节点打扰我上课！” 朱子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女导师的故设悬念当中，手上急促地从包里掏出胃药，递了过去。 这时，女导师刻意停顿的后半段话悠悠接上。 “是否可以说明我们可以通过真理逆推魔法，让魔法重新回到世间？” 话音落下的顷刻，所有的讨论声和私语声统统消失，教室内静得针落可闻。 直到满脸呆滞的朱子恩没拿稳胃药，半开的瓶子摔落在地，圆状药片跳得滴滴答答，持续了快有十秒的死寂才轰然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真理逆推魔法？！！” “这就是"逆解读"的含义？” “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办到吗？天方夜谭吧？” 对初出茅庐的学生们，女导师所说的理论简直是震撼心灵。 完全不亚于是将一位百岁老人变回婴儿.........不，不对，简直是变回腹中胚胎或者更加夸张！ “你们可能会以为我说的仅仅是一个假说，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女导师无视学生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事实却是，这个理论已经被证实可行，并且经历过许多次实践。” 她敲击全息投影，“逆解读”的黑体大字转变为一幅竖起大拇指的人脸肖像。 那是一张胡须拉碴的中年大叔的笑脸。 “这个丑玩意儿不是雕在学院大门上面的校徽嘛？”周科对于能够拿来当做童话素材的学院风景记忆得非常仔细。 “他是魔道学院最初一届的学生，同时也是中州第一位荣获"诺贝尔魔法奖"的学者。” 女导师毫不客气地拿教棒怼着那张邋里邋遢的大叔脸的鼻孔，并无太多尊重地说道： “"逆解读"理论由他创立，他凭此理论获得国际最高奖项。” “还真有这个奖啊。”周科经常在网上冲浪，对所谓的诺贝尔魔法奖有所耳闻。 据说是各国魔导师机构联合给予在魔导领域为人类作出重大贡献的伟大先驱者秘密颁发的奖项。 本以为是相当于都市传说之类的莫须有的幻想杜撰，没想到确有其事。 “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刷手机了。”想着一个毫不相干的结论，周科一把将刚捡起来的胃药塞到嘴里。 “在以前，你们或许会觉得磨砺自己，对抗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门】，就已经是魔导师的全部使命了。” 女导师撑着讲台说道，“但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们的使命远不止如此。” “我们需要重铸魔法时代的荣光，我们必须在前代的遗骸上走得更加深奥长远。 唯有如此........人类才能在不可估测的未来抓住唯一的胜机。” “导师，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将"逆解读"理论公之于众呢？这样不就有更多人参与进来了？” 这回的提问人同样是周科认识的，正是为人坦荡的令狐女侠。 “不错的问题。”女导师不怒不喜地点评了一句，随后翻找讲台的资料，找出一份念道：“苏舞谧同学。” 她看向坐在教室中心处的苏舞谧，连带着其他同学的目光唰唰引来。 “我的资料显示，你动用家族关系，提前使用过学院的实验室，感觉如何？预估需要多长时间完全解读《万有引力论》？” 苏舞谧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但碍于对方是导师，还是回答了提问：“四十五年左右。” “如果没有学院实验室的支持呢？”女导师又问。 “时间太长，无法估量........” “请大胆说，这里不是实验室，不需要你给出多么精确的数据。” 苏舞谧深吸了一口气，给出一个极其夸张的模糊答案，“两百年以上。” 第204章 智能之父 女导师与苏舞谧的对话，总共给学生们带来一浪更比一浪高的三惊。 一惊是已经有人提前使用过实验室。 二惊是苏舞谧的真理为赫赫有名的《万有引力论》。 三惊是“四十五年左右”和“两百年以上”这两个数字夸张的年日。 不用女导师重复说明，他们也该知道为何不将“逆解读”理论公诸于世——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在场的学生哪一位不是从中州各地严格筛选出来的天之骄子？ 而就连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苏舞谧，亦需耗费整整半个人生才能做到完全解读，并且是在学院的高端实验室的支持下。 缺乏物理条件的外界，即便是再怎么聪颖的魔导师，也绝无可能做到完全解读，更别说实现“逆解读”了。 好比是将一份详尽到每一步骤的核弹制造说明书派发到家家户户，也没有人能够徒手搓出核弹。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 接下来的课堂时间里，女导师没有再顺着“逆解读”理论往下展开，而是讲起了【门】的知识。 有一部分是周科先前已经从童心口中得知的星官信息，以及【门】的难度等级与魔导师等级的对应关系。 例如，最低等级f的【门】对应荧惑级魔导师，e级对应烛芯级，d级对应焰环级等等........ 好巧不巧的是这三种级别的【门】，周科都有幸进入过。 通常来说，【门】被通关后会彻底湮灭，直到星官设计出全新的【门】为止。 但是也有性质比较特殊的，比如魔导师考试的f级的【毕月乌之门】。 它就像是一个始终存在且无限刷新的副本，只要有钥匙，便可随意进入。 说起钥匙，又分本源钥匙和仿造钥匙。 是的，你没听错，这玩意儿居然还能仿造。 本源钥匙相当于星官的心脏和力量源泉，除非杀死对方，否则不可能获取。 仿造钥匙则是某些魔导师利用真理模仿本源钥匙制造的赝品。 从造型上看，两者几乎没有区别。 但是在价值和作用上可就差了许多，本源钥匙可以随意进入该星官麾下所有的【门】。 仿造钥匙仅能通往特定的其中一个，且是消耗品，仅能使用一次。 中州魔导师考试统一采用【毕月乌之门】就消耗了不少仿造钥匙。 这个耗资庞大的成本由当时的炎帝公会担下，所以公会副会长祝旭升才说是亏本买卖。 讲述完关于钥匙的知识，课堂时间已是接近尾声。 女导师似乎没有拖堂的习惯，简单地说了一句：“下周再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除开一周一节的“基础理论课”是强制要求外，其他的课程都是交给学生自行选择。 当然，你也可以不选，只是每月学分达不到某个及格线，下一个月学院将不会给你发放免费的学分。 以正常人的生活消费，不出三个月，学分不达标的学生就得被饿成皮包骨。 不过这种小事对于熟读城市生存指南的周先生来说，算不上什么困难就是了。 好不容易撑过一节课的他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在电脑上拼命抢课，而是转身走回宿舍，准备休息。 独自回到宅邸的周科简单煮了个面条填饱肚子，然后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洗澡。 等到头发自然吹干之后，慢吞吞爬上床睡觉。 尽管正处在人人忙碌的正午时分，也丝毫不影响他心安理得的睡眠质量。 嗡嗡嗡—— “哈........”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到自然醒的周科隐约察觉到身边有东西在震动。 随手拿起来往脸庞凑近，只见一个模糊泛绿的屏幕上显示出22的数字。 周科使劲眨动两下眼睛，发现手里拿的不是手机，只是空调遥控器而已。 “原来是空调遥控器，我还以为睡那么一小会儿就有22个未接电话呢，呵呵........” 他神志不清地吐槽着，刚想合眼，又惊觉嗡嗡的震动再次摇晃床板。 周科的手往床头的另一个位置摸索，这回摸到的总算是手机。 只是拿到手之后，震动恰好停止，他反倒有些后悔了。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自编辑的23个未接电话，周科略显犹豫，“嗯.......看来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想了两三秒，他依然打算搁置不管，毕竟编辑大概率会发脾气。 为了避免自己刚刚休息充分的好心情被影响，他决定再去煮个面条吃。 嗡嗡嗡—— 谁知第二十四次电话轰炸来了，颇有一股子黑帮老大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态势。 周科被编辑锲而不舍的毅力所打动，同时也为自己的小命在未来不会被“打动”，思索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死了。” 电话接通之后，胡悲河冒出来的第一句就是简短朴素的三个字。 “啊，暂时还没有。”周科给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复。 “你耳朵不聋的话，应该能注意到我那句话的语气不是疑惑的询问，而是肯定的宣判。”胡悲河声调都没有变化的口吻里尽显杀机。 “我注意到了，所以我回的是"暂时"。”周科顺势沿用了上一句话的退可守。 短短半会儿的交谈，已是让胡悲河怒气噌涨，“你别逼我，我知道你住哪！” “切，我早知道了。”周科不屑地回道。 “........”胡悲河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怒气也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 他转移话题道：“你周围没有其他人吧？” 周科闻言瞧了瞧正伏在床头酣睡的狼首芬里尔，又摸了摸没什么反应的小指指骨。 “人的话........应该是没有。”他较为准确地回道。 “好，那你马上打开电脑，登录通讯软件。” 虽然不清楚此话的意图，但是周科猜测跟“通关补偿”脱不开关系。 摆放电脑的桌子就在旁边，他很快登上了软件。 接着，他立马收到了胡悲河发来的消息。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文档，甚至没有标题。 而当周科点进去，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眼却是令他不禁咂舌。 “【图灵机魔法】，文献来源——『智能之父』艾伦·麦席森·图灵？” 第205章 图灵机 图灵机，全称图灵计算机。 它并非是实体存在的机器，而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模型，由『智能之父』图灵所创造。 图灵机可以假设出一条无限长的纸带，纸带分为一个一个的小方格，每个方格有不同的颜色。 有一个负责读写的头部在纸带上移动，读写头每一时刻都从纸带上读写一个方格信息，然后根据程序输出信息到纸带方格上，并转换自身内部状态，再度进入无休止的移动。 图灵机魔法的问世，使得人类脱离用纸笔进行数学运算的繁琐过程，让那些脑力难以企及的复杂运算交由一个个虚拟的以太机器替代进行。 原本需要千人万人共同协作才能实现的计算，图灵机魔法能够独立完成，且更加高效更加精确。 以【无限计算】为基础，破解密码、分析情报，乃至解析他人的魔法为己用都不在话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身负国家重任的『智能之父』图灵殚精竭虑，不断完善【图灵机魔法】。 凭一己之力发挥出超越万千大脑的运算效率，将敌军的行踪情报破解得体无完肤，极大加速了战争胜利。 “可惜，伟大的人物通常落不到好下场啊。” 周科目光停留在文档标题的第一行，感慨地挑了挑眉。 由于某种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指控，图灵遭受到世俗歧视以及化学阉割，最终在42岁时服用浸泡有氰化物的苹果自杀身亡。 “图灵是智能上的天才，却是人性下的愚人。”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是周科还是瞪着死鱼眼哼出一声。 换作是他，定然是不会把有可能会将自己置入险境的部分暴露在阳光之下..........周先生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人。 言归正题，尽管图灵英年早逝，却依然给后世留下了不可估量的庞大的知识财富，他是所有关于人工智能方向的科学类真理的鼻祖。 相应的，不存在实体，却拥有着【无限计算】潜能的图灵机，是所有现代计算机的原型。 历史长河潮起潮落，时代车轮滚滚向前，人或物都将在其中磨灭，但是.........真理是不会消失的。 正如《罪与罚》中的『虚无君主』陀思妥耶夫斯所言——“一切都会过去的，惟有真理长存。” 由于图灵的真理遗产对现代社会影响巨大，他的名讳基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传言，苹果公会的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那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正是为了纪念啃咬毒苹果逝世的图灵。 当然，周先生猜测大概率是误传。 他并不觉得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会有闲工夫拿出实际行动来纪念人类先驱。 “如果真是【图灵机魔法】，那么按照女导师所说的逆解读难度，这玩意儿应该是价值连城才对啊。”周科略显狐疑地往下瞄去。 果不出其然，文档标题下面标注了一行醒目的深红色的注意事项。 【注意：本文献是图灵机魔法的残页，研习的学者须有较高的悟性与资质。 学习过程中可能会对非适格者产生精神冲击，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万一出现头晕脑胀、肢体僵硬、说话语调变得机械、逐渐失去情感的以上症状，请立刻终止学习！！！】 “这些特征.........难不成学着学着还会变成机器人不成？”周科默默记下，继续往下看。 注意事项下方不再是文档的文字，而是一张粘贴上去的png格式的照片。 照片里拍着的是一张黑字黄纸，一整篇全都是手写的。 “比起残页，这更像是盗版吧.........” 他两三眼扫过所有内容，发现有很多句子的前后衔接不通顺，就好像割断再拼接一般。 “废话，我怎么可能有原版给你。”胡悲河在电话里冷哼了一声。 “不过你放心，上面的知识是正确的，我已经试过了。” “试过了？”周科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说辞。 “对。”胡悲河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这份残页总共可以学习三次，我是第一次，还剩下两次。” “总共三次.........”周科无法理解话中意思。 一张照片，为什么会设有次数限制？谁看到都可以学习不是嘛？ 他看向屏幕里的文档，忽然注意到照片的一些字迹正在褪色。 “哇哦，这又是什么原理？学院电脑的显卡是挖矿回来的？” 文档被隔空修改尚可用黑客技术理解，但是格式固定的图片怎么可能发生变化？又不是gif动态图？ “你应该发现了，不用怀疑，上面的字迹的确在消失。”胡悲河早有预料的话音从电话里传来。 “而且你也能大概察觉到，那些消失不见的文字段落此时已经被你的脑子牢牢记住。” 对于这点，周科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以他的记忆力，略过一遍就差不多烂熟于心了。 “你是说，这里面掺杂着队长兄的真理？”周科联想道。 “表层的效果相似，但是内在.........差远了。”谈及楚星，胡悲河语气有些古怪，“话说回来，你不会已经忘记楚星的名字了吧？” “谁？” “敢情你压根没记住过啊！”仿佛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无语，胡悲河啪啪地拍着脑袋。 “楚星的《兰亭集序》作用在文字，但是我给你的残页，重点在纸。” 周科闻言滚动鼠标，放大照片里的黄纸。 先前没有仔细看，只以为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陈旧纸张。 现在看来，这纸与现代的纸张大为不同。 “纤维痕迹明显，纸质粗糙过头了吧........” 即便没有亲手触摸，也能用肉眼看出那凹凸不平的颗粒纸面。 连最廉价的纸巾都比它要光滑平整，更别说那些用于写字的纸张。 “通体颜色均匀发黄，不像是放置太久被氧化，应该是最初的颜色就是黄色。 而且与其说是黄色，倒不如说是棕褐的木色，跟树皮十分相似。” 周科观察之后，简单总结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蔡侯纸。” 第206章 不知名的好友申请 “你说对了。” 电话里的胡悲河肯定了周科的推测，说明道： “这张蔡侯纸是觉醒《造纸术》的魔导师的真理能力，唯有此种特殊材质，才能承载住深奥浩瀚的魔法知识。” “懂了，这些知识没办法通过常规手段保存呗。” 周科结合文字消失的现象，很快想到个中缘由。 他的联想还远不止于此，甚至发散到魔法没落的旧时代。 “看上去就像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小玩意儿在刻意阻止人类追寻魔法领域啊........” “对。”胡悲河不清楚周科思考得那么深远。 “这也是为什么我发给你之前，要确认你在独处，不然可能会被别人先看见残页，那样你就什么补偿都得不到了。” 周科听到电话里传出手指敲击键盘的脆声，紧接着又一份文档发送到了他的通讯软件上。 他点开来看，依然是【图灵机魔法】的说明文档，只不过底下粘贴的照片拍摄角度稍有差异。 “残页剩存的以太量不多，你看过之后，最多还能供一人使用，你早点把它转交给文，免得出现意外。 等到文看完，我这边的残页就成废纸了，我也好尽早收拾处理。” 听胡悲河这么一说，周科大致明了。 “以太散尽就会变成普通的纸，那就无法继续承载魔法知识，上面的字迹都会消失........” 他想了一想，试探性地打开电脑的录音，“既然文字不行的话，直接口述又会怎么样呢？” 周科打算将【图灵机魔法】的知识通过声音记录。 他随便从脑海里摘选一段【图灵机魔法】的文献口述，谁知录完后点击播放却发现什么话语声都没有录进去。 整段录音静幽幽的，音量拉到最大细微的电流声和椅子摩擦地板的在噪音。 “不行啊.........”周科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这种事情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吧，如果真有那么简单，有必要大费周章弄出【蔡侯纸】来吗？” 胡悲河也不着急，从容等到周科试验完毕才开口说话，他了解周科的性子。 与其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倒不如像是听不懂人话，别人越阻止，周科越会想做，所以阻止也没有用。 “人总得有点儿求知精神嘛。”周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你对待工作的时候能够拿出这种动力，我就欢天喜地了，头发都会少掉几根。”胡悲河不满地数着周科的欠稿。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道： “总之，这份文献就算作是通关奖励的补偿。 虽然珍稀罕见，但是残页记载的知识是最为浅薄的那一部分，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学成之后，最多做到解析人或者物品的情报，解析真理乃至解析未来什么的就别想了。” 胡悲河之前亦是凭借从残页中学来的【图灵机魔法】解析周科和文小小，因此准确知晓两人的以太等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周科点了点下巴，淡淡应道。 因为是极小部分的残页，所以价值较低。 因为学习难度较大且具有一定危险性，所以需求市场不高。 若是缺少以上两点中的其中一点，残页的价值恐怕会比【丹书铁券】都高。 周科和胡悲河皆是没有寒暄的习惯，在交待完事情后，两人几乎在同时挂断了电话。 胡悲河那边要赶着去炎帝公会完成报销流程，随后安心享受度假。 周科则是兴趣盎然地研究起刚刚到手.........不，应该是刚刚到“脑”的新玩具。 “【图灵机魔法】的重点在于无限计算.........我一个初学者做不到无休止高频率的计算，那就降低要求，先尝试有限的低频率计算。” 他展出微笑，闭合双眼，全身心沉浸思维世界。 约莫五分钟过去，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周科毫无征兆地晃开手臂，闭着眼睛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无限长的方格用纸代替，笔就是负责读写的头部。” 精神过于集中的他嘴里念念有词，涓涓细流状的以太开始平稳流转。 “眼睛用于读入信息。” 周科兀然睁开眼眸，漆黑的瞳孔渐渐失去光亮和焦点，看上去有些瘆人，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冰冷机械。 “大脑是计算的核心，必须无时无刻处于运转..........” 他的语调跟着变得木讷，脖子僵硬卡顿地拧动着，目光聚焦在手里握着的圆珠笔。 刹那间，巨量的信息通过以太携带，从眼睛涌入大脑。 【名称：光晨牌中性圆珠笔】 【类型：工具】 【品质：脆弱】 【构造材料：塑料、碳化钨、中性墨水】 【剩余耐久：约为198000笔】 【已使用年限：2天】 【备注：谁说笔不能当武器的？不论从何种意义上，笔都是极为锋利的武器。】 信息解析完毕的同时，以太尽数溃散。 “嘶..........”周科丢下圆珠笔，无力地躺倒在椅背上，脸色略显苍白。 “脑力倒还好，消耗的以太量未免多了点吧，解析一支笔就几乎将我抽空了。” 他揉搓着发麻的太阳穴，认真思索一番，觉得应该是没有经验的缘故。 以太绕来绕去，缺少准确的运转路径才会导致损耗过大，等到熟练以后就会好上许多。 “真麻烦，为什么不能像游戏里那样学习技能立马升满，秒升999级，屠龙宝刀点击就送啊........” 仰躺在椅子上，周科瞪着死鱼眼，对着天花板发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无赖宣言。 要是让胡悲河知道周科接触残页不到十分钟，进行第一次实验便能使出魔法，恐怕得指着文档上的“学习难度较大”那一行小字破口大骂。 如若再让他知道，周科居然还对这种效率不满意，胡悲河的脸都要被气红。 心路历程估计得从绝不相信，过渡到怀疑人生，再到怀疑周科。 纵使最终坦然接受，以后看待周科的目光肯定也会多出一种别样的异色。 “反正以太耗光，没办法继续实验，不如刷刷手机休息。” 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周科正准备回到床上，余光却扫到通讯软件上的消息提醒。 那是一条好友申请。 退出转码阅读完整内容，或请下载更好的阅读体验！！！！诚招广告合作：telegram联系@luniuniu9527 第207章 三种可能 叮叮！ 看着备注姓名为“苏舞谧”的好友申请，周科心里面的第一个念头是——“谁来着？” 他扫了一眼高中时期的共同群聊，才堪堪联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哦，那个第二名。” 自从魔导师考试踩着对方上位后，周先生几乎遗忘了这位曾几何时镀有金辉的天之骄女。 或者说，他本来就对其没有兴趣。 以前的略微关注，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想要让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体验一下充满挫败滋味的平凡人的人生。 “现在的话，理应没有这种性格高傲不讨喜的小配角的戏份了啊。” 玩腻.........咳咳，我是说在一番和谐友善的间接教育过后，苏舞谧在周先生眼里跟每天都会从身边路过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周科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揣测起来：“许久没有联系的老同学毕业后突然找上门，不外乎三种可能.........借钱，结婚，诈骗。” 顿了一顿，他补充道：“其实还有第四种可能，那就是他准备结婚，问你借钱筹办婚礼，顺带收你份子钱，再顺带办完婚礼后趁你酒醉送去境外做个器官切除小手术。” 暂且抛去情况较为复杂的第四种，针对前三种可能性，周科用拒绝页面的备注言简意赅地依次进行了回复：“负债，节哀，腰子昨晚撒孜然烤来吃了。” 然而，就在他点下拒绝的短短两秒后，苏舞谧再度发来新的好友申请。 这次附带的备注不是名字，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 不知是对周科不由分说的拒绝行为感到不满，还是困惑于那句意味不明的回复。 可周先生哪里有过在乎别人情绪的体贴，他不带一丝迟疑地点了拒绝。 又是两秒过去，苏舞谧第三次发来好友申请，备注改为“我有要事找你。” “呵，居然这么有耐心，真好玩。”周科玩味地弯起嘴角，然后........点了拒绝。 接下来一连数次，频率越发急躁的好友申请，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 直至后面等了整整十秒，正当他以为苏舞谧已经被气到放弃的时候，第十四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这一回的备注一改前态，明显变得详尽许多，清楚写着：“我需要你进入一个危险等级d的【门】帮我取些东西，报酬由你来开。” 直截了当的正题倒是勾起了周科些许兴致。 但是他还是没有同意好友申请，在拒绝页面里回道：“你有钥匙？” “我动用关系向学院申请的，很快就能下来。”这是苏舞谧第十五次好友申请。 “又是动用关系啊。”周科记得上午上课的时候，女导师说过苏舞谧违反校规，暗地里提前使用实验室。 “呵呵，有父母就是方便啊。”他打字的腔调变得阴阳怪气，但是感觉比起讥讽苏舞谧，这句话对自身的攻击性更大。 “你不用明里暗里地嘲讽我，我也不奢求你理解我，和你这种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的人不一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存续。” 似乎是被周科的话语刺痛，苏舞谧的情绪一下子冷了许多。 “为了达成愿景，我不介意利用你的力量。” “如果你同意合作，周五中午12点我们见一面。” 苏舞谧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再发来新的好友申请。 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页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科困倦地眨了眨眼睛，随手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床刷起手机。 苏舞谧说的没错，他并不在乎什么人类的存续。 迫近的末日？灭亡的未来？匿迹的魔法？........这些和那些都无所谓。 视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抱负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高尚。 说实话，周先生难以共情苏舞谧、唐红柠等人的追求，但他又是极为推崇这些愿意奉献自我发光发热的英雄人物。 换作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人类有你们，我就可以安心玩手机了。” 液晶屏幕里的时间数字总是跳动得飞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一天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悄然流逝。 很多人觉得这是虚度光阴，但是虚度光阴本身并没有错。 人生的长度基本固定，重点在于那些被虚度的光阴究竟是怀揣着焦虑和煎熬度过，还是真真切切的快乐时光。 苏舞谧约定的周五，周科暂且记下。 如果到时候有空闲并且需要寻找灵感，他说不定会准时赴约，毕竟能够白嫖一次进入未知种类的d级门的机会。 而到达周五前的四天里，周科也不是完全闲着.........嗯，他起码选了课。 由于他是在开放选课的第二天才登录学院系统，所以大部分课名看起来比较唬人的课程，比如《真理量子化以及第一论点》、《断肢再生药理学》、《神临仪式》等等； 以及一些较为轻松的课程，比如《瑜伽柔韧淬体》、《同学阵亡后的心理辅导》，基本都被选到座无虚席。 留给周科的选择仅剩下轻松程度处在不上不下的五六门课程。 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最后选了个《以太流转学》。 受限于天赋，周科的以太等级要比其他学生低得多。 平常使用都要做到严格分配每一份，一不小心就会落到没蓝可用的境地，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短板。 选择这门课，正好可以学习精细操纵以太，减少不必要的耗损。 只是好巧不巧，教导这门课的老师正是与周科有过多番接触的鲸目。 并且更加不巧的是鲸目老师有其他公务在身，第一节课改为网上自主预习。 那些文档教材，周科粗略扫过，都是些太过基础，以至于他很早之前就已是无师自通的知识，没什么帮助。 因此，闲下来又不想写稿的周科这几天基本都在钻研《图灵机魔法》。 花费功夫后的进度嘛.......不能说是没有，反正他现在解析一支圆珠笔不至于耗光以太。 第208章 四人队伍 周五，百货商场的甜品区。 “嘟嘟，先生，您的芋泥千层和拿铁加奶加糖到了。” 周科坐在临近落地窗边的座位上，左手撑着脸颊，对送餐机器人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谢，您慢走哈。” 他挖了一勺千层蛋糕含在嘴里，无精打采的死鱼眼始终盯向滚动着履带离开的送餐机器人。 “学院内的科技的确要比外面的世界先进一些。”他挪开目光，扫向周围的店铺。 餐饮小吃、杂货超市、休闲娱乐........设施种类跟商业区的寻常商场没什么两样。 装潢称不上富丽堂皇，都是一律的暖黄色调，至多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温馨感。 唯一一处的不同就是运营这些店铺的都是顶着圆脑袋，显示屏会发出可爱颜文字的机器人。 应该是为了避免有心人士潜入学院窃取情报，所以统一不雇佣活人。 “真可惜，要是把底下的履带换成双腿，直接设计成哆啦a梦的样子多好啊，不过真是那样的话，圆形的手估计连餐盘都拿不起来。” 周科抿着吸管，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 现在距离苏舞谧约定的中午12点还有一段时间，他是提前来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仗着对方是不会斤斤计较的大小姐，蹭吃一顿午饭。 而于周科一边享受着能够报销的免费甜点，一边刷着手机等待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店外。 浅色的影子遮住了外面的阳光，碰巧停驻在周科旁边的落地窗。 “嗯？”周科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只见一身文艺风打扮的朱子恩正站在窗边，往前探着脑袋整理衣领。 今天的朱子恩与往日有着少许变化.........最起码跟周科早上出门时见到的有所不同。 首先是衣着方面，浅蓝条纹衬衫搭配纯白t恤，下身一条同色调的轻薄牛仔长裤。 全身衣裤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皱褶，平整顺滑得不可思议，大概率用电熨斗熨烫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别出心裁准备过的，而周先生一看，就知道这是从某个穿搭视频里抄的。 到此为止，其实仍算正常。 毕竟不像周科，朱子恩平时就是自立自律自强的三好青年，打扮得体整洁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周科今天是第一次发现朱子恩为了搭配服装，戴上了男式项链和免穿孔的耳环。 顺带还喷了发胶，只是手法生硬，以至于有些头发像是幼鹿新生的犄角一般翘起。 以上的讯息，皆是周科眼睛接触后的两三秒内所观察到的。 并且他往下得出了如此一个结论——“这货昨天晚上肯定做春梦了。” “哼哼嗯哼~，没想到我也会有被大人物看中的一天，这算是咸鱼翻身了吧？” 与此同时，窗外的朱子恩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注视着，自顾自哼着小调摆弄衣领。 周科对此亦不诧异，因为这间咖啡厅的落地窗是单面镜，只能从里面看得见外面，没办法从外面看见里面。 他没有提醒的打算，就光坐在那里看着朱子恩时而一丝不苟地擦拭眼镜，时而自恋地笑露八齿。 由于期间的过程实在太有意思，他还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划动手指转发给天白。 约莫五分钟过去，朱子恩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咖啡厅。 岂料，他进来的第一眼就与挑着眉头的周科对上。 “周科？！你怎么在这里？”朱子恩的面色非常之不自然，就跟高中生偷偷约会撞见父母似的。 “没什么啊，出来看看风景。”周科故作神秘地一笑，随后拧头望向落地窗外。 朱子恩跟着转头，看见透明玻璃后方一览无遗的景色，回想起刚刚自己所站的位置，脸色瞬间涨红。 叮叮！ 这还没完，就在朱子恩尴尬得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手机亮起了消息提醒。 他打开一看，是天白发来的一个巨大的会弹动的笑脸表情，下面附带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正是他对着窗户骚气地挤眉弄眼。 “周科！快把那些照片给我删了！！！”朱子恩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跑到周科面前，拽起衣领就是一顿乱晃。 “你别急，等我先发个表白墙。”周科的身体像是软体动物一样摇晃，手指却是稳稳地点击着手机。 “我杀了你！” “哎呀，没想到大家来得挺早呀。” 就在朱子恩准备痛下杀手之际，一道如暖阳般明媚的女声打断了两人“和谐”的氛围。 声音的主人也适时地走了过来，亲密地站到两人的近处。 “同、同学，你、你是？”对于漂亮女孩子不请自来的热情，朱子恩这位纯情小男生居然开始结巴。 “嗨，龙套女。”周科则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唐红柠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强忍怒气说道：“你的聪明脑子能不能给我腾一个名字的空位，我们好歹是认识多年的老同学诶！” “抱歉，我的童话素材库里不需要一个会同时被男生和女生表白的现充。”周科一脸认真地回道。 “那又不是我的错！”唐红柠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又无可奈何地摇起头，“你那么糟糕的性格，真不知道谁会和你交朋友。” 一旁的朱子恩重重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对于两人的意见，周科一律不听取。 他慢条斯理地捻起拿铁抿了一口，用一副老人的沧桑声线念道： “唉，等你们长大之后就会明白了。朋友这种关系很肤浅，就像是咖啡上的奶泡，看上去厚厚一层，舔一口甜甜的，实际上一口喝下去什么都没有。” “喂，你跟我们是同龄人吧，装得那么高深莫测干什么？你是哪座深山老林出来的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啊！？” 朱子恩的吐槽欲再也压抑不住，几乎是一口气不断地呼了出来，肺活量惊人。 “玛丽小姐，这里好热闹呢，你会喜欢吗？” 又是在“和谐”的氛围下，第四人的话音插入其中。 第209章 室火猪之门 在周科三人的回首注目之下，一位同龄白衫男子缓步朝这边缓步走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男人走路时和说话时，脸庞始终斜下，目光定睛在怀里的一个洋娃娃玩偶。 “玛丽小姐，其实热闹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都相互认识，我一个陌生的外来者肯定会受到排挤吧？” 男人对着玩偶幽怨地大吐苦水，尔后声调忽的高昂起来，“但是没有关系！” 他举起洋娃娃玩偶，脸颊对着玩偶的金色波浪卷发就是一通乱蹭。 “因为我还有你啊，我亲爱的完美的充满魅力的玛丽小姐！” 看着男人如痴如醉的神情，众人只觉得又来了一个神经病。 “周科，那人是我们之前在校门口见过的吧，好像是叫夏桑松来着。”朱子恩压低着声音跟周科交谈。 周科无所谓地点了点下巴，抬手对夏桑松打了声招呼，“你好啊，死宅兄。” “喂！我明明已经告诉你名字了，为什么还要特地取个绰号？而且这个绰号又是哪里来的？！”朱子恩忐忑地望着夏桑松，害怕两人产生纠纷。 但是出奇的，夏桑松对这个怪异的称呼并无太大反应，仅仅是愣了一下。 “喜欢玩娃娃的不都是死宅嘛？”周科添了一把火道。 “感觉你的偏见好严重，但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朱子恩有一种无力感，“平时我来商场也没撞上过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真倒霉。” “咦？”唐红柠闻言疑惑地转过头。 “？”夏桑松歪了歪玩偶的脖子，摆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哈........”周科打了一个哈欠。 “等等，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子看着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朱子恩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这位同学。”唐红柠提示道。 “意、意识到什么？”被不熟悉的女孩搭话，朱子恩紧张得嘴巴发麻。 “就是.........” “四人全部到齐，各位的时间观念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优良，倒是我的迟到怠慢了大家，我向你们致以歉意。” 未等唐红柠把话说完，一位温雅端庄得不像少女的女性翩翩行来。 女性与他们年纪相仿，穿着修身的洁白连衣裙，上边绣有不明显的莲花图案，看上去格外的清丽脱俗。 而其遮掩下半张脸的若隐若现的面纱，为她蒙上了一层勾人探索的神秘色彩。 “初次见面，我叫云灵，是比你们大一级的学姐。” 云灵似是名门望族出身，举手投足间婉婉有仪，声音温润如玉。 问候时微微躬身，再次直腰时已是将在场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 她对待其余人都是礼貌的一略即过，唯独在周科身上着重停留了一会儿。 同一时刻，周科敏锐地感受到云灵的窥视。 “嗯？”他瞪着死鱼眼瞄去，恰好与对方的眼睛碰上。 不仔细留意的话，可能看不出端倪。 但是对视之中，他发现云灵的瞳珠黑深得不正常，宛若是反射不出光线的无机物。 别说是情绪，就连里面究竟在倒映着什么都无法辨清。 “这种异样感有点儿熟悉啊.........”周科想起了自己研习《图灵机魔法》的过程，那时候他的眼睛也会渐渐失去情感，变成机械一般。 “苏小姐她日夜在实验室内劳碌，废寝忘食，案牍劳形，实在抽不开身，所以由我来代替她招待各位。”云灵温婉一笑，二度向众人致歉。 “招待.........各位？”朱子恩愣住了，喃喃自语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被邀请了..........” “同学，d级难度的【门】怎么可能交给一个人独力完成，看来这里只有你没有意识到呢。” 夏桑松环顾脸色淡然的周科和唐红柠，最后落在面露疑色的朱子恩身上。 “哈哈，笨蛋，大笨蛋！”他怀里的玩偶忽然张大嘴，发出尖锐的嘲笑。 夏桑松赶紧捂住玩偶的嘴巴，“不可以哦，玛丽小姐，你是淑女，不可以嘲笑先天弱势的人。” “你的这句话对他的伤害才更大吧。”唐红柠看着脸面快要低成九十度角的朱子恩，说道。 “没事的，朱朱bond，虽然你既不聪明，又自恋闷骚，又是纯情小处男，又没有存在感..........” 周科拍着朱子恩的肩膀，说了一大段缺点，最后声调兀然升高，加上一个犀利的转折，“但是——你有我这个舍友啊。” “和你当舍友才是对他的最大伤害吧。” 唐红柠看着已经抱住双腿蹲到地上的朱子恩，脑门满是黑线。 “既然大家提前熟络过，那我就放心将委托交付各位了。”云灵丝毫不在意此刻发生的闹剧。 她摊开手掌，一枚钥匙安静地躺落在白嫩掌心中央。 钥匙通体暗红，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仿佛在浓稠的血池里浸泡多年。 “你们要进入的是d级的【室火猪之门】，主流离、严酷。” 云灵简洁地交代道：“苏小姐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们凡在【门】内遇到具有神奇效用的药剂，全都力所能及地带回来。 通关奖励以及其他战利品，大家可以自由分配，并且通关之后，苏小姐会给予每位十万学分作为保底酬劳。 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另外提出条件，不论是金钱还是道具，苏小姐都会尽量满足大家的。” “她挺大方的啊。”周科并不是在嘲讽。 他之前在网上预习课程的时候，浏览过学分的使用手册。 虽说学分与中州货币基本等值，但是后者在魔道学院内无法使用，前者的获取渠道又比较少。 而且学分还有一些重要的用处，比如向学院购买魔晶石和道具，以及申请研究场所的使用权。 拿科学类真理的实验室举例，普通的实验室租赁七天，通常需要花费1000~2000学分。 最顶级的实验室则是10000学分。 所以十万学分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210章 神罗天征 三十分钟过去，众人坐下来商议好各自的条件，也彼此认识了一番。 云灵放下咖啡，看了看墙壁的时钟，说道：“差不多到时间了，各位准备好了吗？” 得到所有人的肯定答复后，她起身走出数步距离，手握钥匙往空气中划去。 哗—— 以太震荡出虚空，一道约有门宽的椭圆裂缝凭空显现。 内部逸散出来的血味浓稠得几近成雾，望眼所及皆为通红一片，如同巨大肉块在鼓动。 换作胆小的人或许会畏缩不前，但是在场几人皆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 他们整了整衣装，分好顺序依次跨入。 唐红柠走在最后，见到云灵没有动身的意思，疑惑地问道：“云灵学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红柠，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的真理与战斗无缘，所以只能劳烦大家了。”云灵柔笑着婉拒道。 “那好可惜哦，我还以为会有女孩子陪我一起的。” 唐红柠遗憾地鼓了鼓脸颊，却也没有小家子气，快步追入【门】内。 周科四人的身影消失在猩红裂缝之中，空间开始缓缓闭合。 “祝各位一帆风顺，平安归来。”云灵目送四人离开，衷心祝愿。 她抬起手掌，躺在掌心上的一次性钥匙已然化作灰白的齑粉，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前仅是根据一些痕迹与舞谧提供的情报，解析出来的都是错误的未来。 如今亲眼所见，我的《计算机器与智能》居然还是无法解析你的未来。” 云灵凝视着裂缝合拢的空处，黑深无波的瞳孔有一瞬息闪过由0与1组成的庞大数据流。 “周科，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呢..........” 此时此刻，室火猪之门。 进入【门】的周科睁不开双眼，仿佛全身被垂直浸泡在深水里，有一些光不断从左右两侧飞速掠过。 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如同是切割整齐的镜子。 镜子外面，有数不尽的人类手掌在拍打、推动，渴望涌入其中。 【欢迎来到，室火猪之门！】 忽然间，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女性嘶吼声，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恶意和尖锐的狂笑。 “哇哦，女高音，有空给你报个"中州好声音"。” 没等周科吐槽完，笑声落下的后一秒，他稳稳踩在实地的双脚突发的趔趄了一下。 并非身体方面的原因，也没有吹弯膝盖的烈风，这是.........高速刹停造成的惯性？ 周科堪堪稳住身形，各类嘈杂的声音便像是雷声一般在耳边炸响。 同时，他的触觉亦在向大脑传递着一种尤为厌恶的“拥挤感”。 “不会吧.........” 预兆不祥的周科紧皱眉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密集的人山人海。 他们全都被堵塞在一个长方小箱子里，有些人坐在两侧冷冰冰的铁椅上，有些人疲惫地站着，通常一只手握住顶部的一根长铁管。 “真是地铁啊，我能不能申请重开？”周科捂住口鼻，有些反胃。 对任何一个常年生活在都市的城里人来说，地铁这种便利的公共交通工具可以说是每日必经之处，基本等同于“两点一线”的那根线。 但是对于患有精神洁癖的周先生来说，这已是地狱级别的出生点。 硬要比喻的话，地铁就是一条工厂的运输带，一节节车厢对应一个个沙丁鱼罐头，要么送往货架，要么送去垃圾场。 地铁内浑浊的空气，吵闹的噪音，近距离的体温.........几乎每一点都正中周科的要害。 光是一动不动地待着，他的感知就已经变得十分迟钝。 “thisis51street。（51街到了。）” 伴随着英语播报声，地铁闸门打开，越来越多的乘客鱼贯而入，周科只能顺着人流往更里面走去。 新一批乘客的涌入，导致车厢内本就所剩无多的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腰部被卡在墙洞里，上下半身被隔开的美少女。 既无自由，又无法抵抗别人强加过来的肌肤之亲，甚是惶恐。 不过事已至此，周科也只能强压住不适感，查探起周围环境。 首先，这里是一列地铁是毋容置疑的。 他抬头望向两侧的路线图，“下一站是28街，数字命名的街区加上刚才的英语播报，这里肯定不在中州境内。” “我说的也是废话。”他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黑白混杂、金发脏辫皆有的人群，“几乎全是白种人和黑种人，能是国内才有鬼了。” “接下来要确认的还有时间.........” “周科，周科！” 正于周科挪动脚步，准备偷看别人手机的时候，朱子恩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他尽可能躲闪人群，环顾一圈。 目光越过一对正在激情热吻的情侣和一位给婴儿换尿布的老婆婆，在两个壮汉的肚子中间找到了朱子恩。 “周科，我在这里！” “看到了，你左拥右抱着呢。”周科瞪着死鱼眼念道。 “sorry（抱歉），sorry........”朱子恩一边对旁人点头道歉，一边硬挤到周科身边。 “我没见到唐同学和夏同学，他们可能在别的车厢。”好不容易找到同伴，他本以为可以消停一会儿。 谁知周科开口就来了一句，“你来的正好，接下来我要使用神罗天征把这些人都弹飞。” “哈？”朱子恩愣了足足五秒，眼角抽搐着质问道：“你还会神罗天征？！你认真的？” 周科不急不躁，默默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三叶草·卡片】，“往不同的方向吹四次就是神罗天征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个头！”朱子恩抓狂地吐槽出声，“所以为什么要把人弹飞？！” “唉，朱朱bond啊，过分依赖超级棒棒糖的你果然不能领悟世间真理啊。”周科又拿出那一副世外高人的腔调。 “无论什么时候，人一旦多起来总是会坏事的。” 第211章 欢笑（一） 周先生想到附近没有土壤能够种植卡片，他悻悻然收起【三叶草·卡片】。 他又抚着下巴处莫须有的长须，悠悠吟道：“古有云，三个和尚没水喝，两个和尚有水喝，一个和尚有水喝有肉吃。” “等等，为什么一个和尚有肉吃？” 尽管屡次中招的经验警告朱子恩不要搭理周科，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嘴巴。 “那还用说嘛，你不如想想为什么三个和尚最后会只剩下一个吧。”周科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你讲的大道理没一个有用的，而且这特喵分明是恐怖故事！！！”朱子恩吼道。 “不，有用哦。” 周科话音脱口而出的刹那，右手如电光窜动，骤然插向朱子恩的下半身。 “你干嘛？”朱子恩被吓了一个哆嗦，连忙退后，并用一种半羞红半恼怒的眼神盯着周科，仿佛在害怕对方突然兽性大发一般。 周科片言不语，只是眯着死鱼眼抬手，此时手里正拽着另一条白色皮肤的手臂。 而被白皮肤手掌拿在手里的，赫然是一个款式复古的皮质钱包。 “这是........我的钱包？”朱子恩赶忙摸了摸裤子的口袋，恍然惊觉，原来周科刚刚出手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拿回钱包，顺着手臂往侧边望去，看见一个白人壮汉吃痛得咬紧牙关，嘴里不时喷出一些诸如“f**k”的污言秽语。 白人壮汉拼命挣扎，甚至用上了两只手，想要掰动周科的五指，却是发现看似修长的手指就像是一座液压机。 每当少年无精打采地眨动眼眸，手指便会收缩几分，直至将皮肉压至发紫发黑也没有停止。 “呃啊，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人壮汉感觉到骨头开始咔咔作响，终是硬气不起来，用堪比rap的语速不断求饶。 或许是不想浪费时间，又或许是不想引起骚动。 周科居然非常轻易就松开了手，兴致缺缺地注视着白人壮汉狼狈挤开人群，往远处跑走。 “我就说嘛，人一多起来就容易坏事。” “谢谢你，周科。”险些被盗取钱包的朱子恩现在不得不承认周科的“大道理”。 比起钱财丢失，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人挤人的环境下，身为魔导师的自己竟难以察觉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 小偷还好，要是换作手持凶器的歹徒，那就危险了。 “不客气，打击违法犯罪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是周先生少有的大义凛然，简直不像是本人。 “你说的真对.........等等？”朱子恩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刚想说些什么，兀然看见周科正在低头把玩着一部旧手机。 “等等，你的手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是没办法携带手机进入【门】内的。 “刚刚那个小偷给我们留下的赔礼啊。”周科头也不抬，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怎么不知道.........”朱子恩愣了一愣，脑中蓦然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不会是在刚才趁机从小偷身上偷的吧？” “怎么会呢？”周科狡辩道。 “你没听见小偷说嘛？他说"只要放过我，我的财富、房子、妻子和贞操都给你"。”周科模仿着白人壮汉痛哭流涕的表情。 “我英语水平虽然没有好到跟外国人流畅交流的程度，但是我再怎么翻译也知道不可能！” 朱子恩半分钟前对周科升起的一点点好感，于此刻彻底泯灭了。 周科倒是不在乎朱子恩想些什么，他继续忙活起搜集情报的工作。 先前听面纱姐所说，【室火猪之门】考验的是魔导师的生存能力，类似于【壁水貐之门】。 但是后者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海上求生，前者却是出现在地铁通行的现代都市。 这种环境下，到底会有什么因素令他们颠沛流离呢？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深陷危机。 抱着数个疑问，周科捣鼓起顺手牵来的手机。 “我记得密码是314159。” 他回想着白人壮汉假装玩手机接近朱子恩时摁动密码的动作，顺利解锁了手机。 “首先要知道身处的国家、城市，以及时代和具体时间.........” 第一语言为英语的国家，全球有不少个，所以光凭语言无法精确定位地理位置。 同理，你也不可能直接问询问旁边的人：“我们在哪个国家？现在是几几年？” 这样只会招来旁人看傻子的目光。 如此一来，能够无条件回答任何疑问的手机成了获取情报的最佳工具。 周科打开定位服务，看着上边显示的“曼国，哈顿城”，心道：“原来是架空世界或者平行世界嘛，但是这国家和城市是搞什么啊，不就是把"曼哈顿"拆开而已嘛？” 他一边吐槽着，一边扫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上午八点三十五分，上班高峰期啊，怪不得那么多人。” 这点他其实在先前就隐隐猜测到了，毕竟车厢里正装打扮的人有很多。 确认完地点和时间后，周科又划出新闻。 一一无视那些无足轻重的明星绯闻和娱乐八卦，周科在热搜的末端找到了一条相对有用的信息。 “震惊！近日哈顿城的暴力犯罪率日益高涨，据统计平均每天会有三百人被送进医院。 不仅哈顿城如此，曼国的犯罪率亦在不断攀升，已经超越了历史的极值。 据专家解释，这是由于社会压力过大，建议年轻人放下追名逐利的欲望，多多旅游放松。” 新闻里不仅有文字，还附带着一些实拍照片。 “只是两人斗殴，为什么血飙得跟车祸现场一样啊。”即便照片打了一层厚码，周科也能感受到状况的惨烈。 他退了出来，又划到更下方的另一条新闻。 “针对现代人频繁出现的焦虑、狂躁、抑郁等心理问题，曼国研究室的代表——柯蒂斯博士宣布第二代"欢笑疫苗"已正式投入研发。” 第212章 欢笑（二） “柯蒂斯博士，欢笑疫苗，升高的犯罪率，三者之间有什么隐藏联系嘛？”周科暗自记下这三个字眼。 “28街到了。” 他刚想着继续在新闻里寻找线索，到站的地铁传出播报声。 行驶的速度缓缓减慢，有了心理准备的周科倒不会像前一次那样被晃得趔趄。 他连扶手都不需要倚靠，四平八稳地钉在原地。 从他的身高和视角，正好可以看见地铁车门和玻璃门对接。 然而，跟前一站的状况不同，这一站台.........有点儿不对劲。 “咦？”朱子恩注视着如同被血浆泼洒过，红得有些发黑的玻璃门，轻疑了一声，“国外地铁站的装修都这么别具一格的吗？” “不止是装修啊。”周科的感官更加敏锐，他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朦胧探知到里面的情景，“民风也挺别具一格的。” 他看见一个人被另外两个人倒立过来扯住双腿往左右两边奔跑，硬生生将双腿拉成一百八十度，直至一边完全扯断。 他还看见有人拿着两只断掉的左手，不停地往玻璃门上盖章，印出一个又一个纹路清晰的血掌印。 叱—— 车厢门和玻璃门张开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先是殴打鼻子的嗅觉，后是捣鼓咽喉和胃口。 靠近门边的乘客连一秒钟都承受不住，纷纷捂嘴干呕。 原本冷漠得近乎麻木的其他乘客闻到这股血味，亦是放下手机，齐刷刷看向站台。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把他们吓得心脏骤停。 站台上哪里还有等着打卡通勤的上班族和睡眼惺忪的学生，撞入瞳孔的皆是遍地的残肢断臂。 溃口处淌出的鲜血几乎汇成溪流，顺着车门流入车厢，惊得一些乘客急急跺脚后退。 “发生什么事了？pranksho（整人秀）？”少数较为冷静的乘客将目光探出车门。 他们大多觉得这是某档整蛊节目，现在站台的角落里肯定藏有摄像头直播着他们糗样。 这种情况在国外不算少见，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但是站台外并非一个活人都没有，恰恰相反.........人还挺多。 “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眼球布满血丝，嘴巴咧成夸张的大笑，近乎要把嘴唇裂开。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染得深红，个别人脖子上甚至挂着散发出热气的肠子，当做围巾。 或是嘴里咀嚼着眼球，发出像是在吃爆浆牛丸一般的吱呀吱呀的冒汁声。 有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把头钻进一位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女性的肚子里大快朵颐，弄得满头发的碎肉残渣。 即使上半张脸和眼睛被胃酸腐蚀得面目全非，他仍在疯癫地大笑着。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仿佛有着诉说不尽的欢乐。 在乘客们看到他们的同时，这些满身血污的“人”也看到了乘客们。 “哈哈哈哈！”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旧玩具，大笑着冲向车厢。 此时此刻，没人再觉得这是狗屁的整人秀节目。 这些“人”的神态和举止，就算是影帝级别的演技都不可能诠释出来。 “丧尸，是丧尸！快关门！”一位深受丧尸电影熏陶的年轻小伙大喊着。 可是他似乎忘记，地铁的车门不是他们这些乘客有权控制的。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恐怖的血人飞快接近。 人群因恐惧而推搡，不断地往远离车门的内侧逃窜，几个小孩由于父母来不及抱起，挨了好几脚，痛得嚎啕大哭。 霎时间，哭声、谩骂声、求救声挤满了车厢。 怪异的是，危险的车外尽是欢快的笑声，暂时安全的车内却是哀鸿遍野。 “我就说嘛，人多的地方准没好事。”周科眯着死鱼眼念道。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朱子恩奋力想要挤开人群，却是推开一个，又迎面撞来三个。 虽是有心抵御外面的血人，但被涌动的人流挤压，寸步难行。 周科唤出猎群，面前全是熙熙攘攘的人头，根本找不到瞄准的空隙。 “啧，真麻烦。”他咋舌一声，仰望着天花板问道：“朱朱bond，地铁车门一般会开启多久？” “我不是很清楚........应该在20秒左右吧！”朱子恩努力回想着。 “那差不多还有十秒。”周科略微估算，随后单手举起一柄猎群，咧开嘴角。 “呵呵呵呵！” 车厢内突如其来的狂笑引来了几乎所有乘客的注意。 他们下意识回头，恰好看见周先生那一张舔舐着唇角，洋溢着疯狂的邪恶笑脸。 这般模样，简直跟外面的那些血人如出一辙。 “我的上帝，他们已经混进地铁里了！” 不知是谁先吼起这么一嗓子，之前不论怎么吆喝阻止都没有作用的人群此刻像是听到枪声的鸟群一般急促散开。 效率和纪律比起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亏如此，周科身边总算是腾出了些许空间。 他没有趁机挤去车门，而是十分干脆地蹬地跃起，双脚稳稳架在车顶两侧的扶手上。 左手握住其中一边，右手的指缝闪出四柄寒光烁烁的猎群。 无需探头瞄准，周科随手往车门方向掷出一柄。 寒芒从众人头顶发尖掠过，精确无比地射中了即将踏入车门的血人的脑袋。 远远不是罢手的时候，他紧接连甩三掷。 短匕仿佛是长了眼睛，明明是穿出车厢外的视野盲区，却是矢无虚发。 每一柄短匕都射爆了一个血人的头颅，而且刚好是跑在最前面的那四个。 “这样的话，他们就赶不上了。”周科听着猎群穿刺的噗噗声，心里想到，“看来防御力跟普通人差距不是太大。” 据他观察，这些血人的奔跑速度必定超过没有经过专业体育训练的普通人类。 要不是他们一开始与车门的距离较远，说不定早就全部进来了。 嘀嘀—— 随着提示音，车门缓缓关闭。 第213章 欢笑（三） 远远没到罢手的时候，他紧接连续三掷。 尖牙利刃仿佛是长了眼睛，明明是穿出车厢外的视野盲区，却是矢无虚发。 每一柄短刃都射爆了一个血人的头颅，而且刚好是奔跑在最前方的那四个。 “这样一来，他们就赶不上了。”周科感觉自己有点儿缺德，像是在别人追电梯的时候，狂按关门键。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思考正事。 “从猎群贯穿脑袋的响声来听，这帮哈哈大笑的笑脸人的防御力应该跟普通人差距不大。” 据他观察，血人的奔跑速度必然超过没有经过专业体育训练的普通人类。 要不是他们一开始与车门的距离较远，大概率全都进来了。 嘀嘀—— 随着提示音响起，车门缓缓关闭。 “太好了！”见到地铁终于要驶离这个鬼地方，车厢里的乘客不由得沉沉松出一口气。 “哈哈哈哈！” 然而劫后余生的笑容尚未流露于表，一刻不停的刺耳狂笑如乌云一般压抑在每个人的脸上。 神态癫狂的血人眼见车门即将关闭，居然果断放弃了没有意义的疯追。 “哈哈哈哈！！” 他们笑容满面地蹲下身体，迅速捡起地上的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上身仰起，像是扔铅球一样抛向车厢。 变故来得太快，连周科都来不及反应。 等到他再度唤出猎群的时候，最先的那一颗头颅已经被甩进了车厢。 “喰噬他们，猎群。” 没有办法，周科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之前掷到站台上的猎群化作犬形咬住那些还没有进入车厢的头颅。 遗留下来的那一颗，则被他用短刃贯穿头盖骨，牢牢钉在车厢墙壁，惊得喧哗四起。 此时，地铁姗姗由零加速，飞快驶出站台，后方的狂笑声瞬息间淹没在隧道的黑暗深处。 仿佛不曾存在过，但是那颗被钉在墙上的头颅证明着一切的发生。 “呼.......周科，刚才好险，真是多亏你了。”好不容易挤回来的朱子恩抹了一把冷汗。 他久久听不见回应，抬头才发现，刚从扶手下来的周科此时正悄咪咪地后退着。 “不妙啊.........”周科目视正前方，脚步不断往后挪动。 尽管被丢进来的头颅没有击中任何人，但是头颅里洒出的大量血液溅射到的范围非常之大。 加上人群密集，他已经无法分辨出具体是哪部分人接触到血液。 “那群笑脸人绝对不是丧尸那么简单，他们........是有智力的。”周科回想着血人蹲下捡头的动作，明显带有目的性。 “也可能是我疑心太重，说不定是智力不高，丢人头只是单纯的泄愤行为。”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高，毕竟这里是d级难度的【门】，所以周科的推理都是尽量靠近“如何高效率整死魔导师”的方向。 “如果有通过血液感染的可能.........”在远离车门的时候，周科的眼睛一直在寻找人群里的异常。 旁边的普通人想不到那么遥远，他们仍然沉浸在血脉喷张的刺激当中。 方才周科一系列行云流水的飞刀动作，显然是帅到这帮外国佬，不少年轻小伙眼里闪着星星，兴奋地喊道：“空腹，空腹（kongfu，功夫）！” “周科，你是不是在想........”朱子恩追了上来。 聪明一些的他同样想到病毒感染的情况。 明明站台上的那些血人除了控制不住的癫狂大笑之外，其他地方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有些人穿着正装，有些人穿着校服，有些人浓妆淡抹........这说明他们之前也是正常人。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病毒的传播途径分为呼吸道传播，消化道传播，血液传播，接触传播，垂直传播和皮肤传播。 现在分不出是哪一种，也有可能是兼备好几种。”朱子恩小声说道。 临场应变不是他的强项，但是理论知识，学习用功的他还是积累得颇为丰富。 “要是呼吸道传播，那就糟糕了。”朱子恩脸色有些发青。 呼吸道传播，也就是病毒通过空气传播，指不定他们已经中招了。 “这个不用担心。”周科淡然念道。 他在车门关闭后，立刻就用感知仔细探查过一遍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 周科停下了脚步，后方已是其他车厢，过道里堵满了人，退无可退。 “如何在狭窄的环境里避开感染的风险。” 话音方落，异变突生。 车门附近的人群里，一对情侣为了庆祝大难不死正在热情拥吻。 他们过分忘我的行为，旁边的人一开始是不甚在意的。 直到男方含糊不清的痛呼声响彻整节车厢，其他人转身才看见女方此时正咬住男方的舌头。 并非调情的暧昧，而是像是对待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狠狠啃咬。 男方越是挣扎，舌头越被拉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漫出。 他惊恐万分地拍打着女友的后背，眼神示意对方松开牙齿。 但是对上他眼神的却是一张陌生至极的嘴角裂到脸颊的恐怖笑脸。 这种笑容，他曾经在站台上的血人脸上见过。 撕拉—— 女人的脑袋猛地后仰，男人的半截舌头被生生咬断。 “哈哈哈哈！”女人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男友，脸上无一丝愧意，反而笑得更加兴奋。 周围的乘客觉得女人是感染了丧尸病毒，可是下一秒，他们却被惊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偷偷跟一个臭婊子在酒吧勾搭！我早就在你的大衣上闻到了她的香水味！哈哈哈哈！” 是的，本以为是感染丧尸病毒的女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而且条理清晰，完全不像是丧失理智的行尸走肉。 只是她咬断男友舌头的残暴行径又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 第214章 欢笑（四） “女疯子？” “精神病人？” “喝醉了吧.......” 一时间群众议论纷纷，但是不论是什么，这个人必须得到控制。 去除掉丧尸的恐怖滤镜后，人们心中的恐惧缩减了几分。 一个脸上有纹身的光头大汉主动上前，抄起沙包大的拳头就往女人头顶招呼，企图将其一击打晕。 然而，体型与光头大汉近乎差开三倍的女人仅是抬起一只麻杆般瘦弱的手臂，便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大汉的拳头。 “？！”光头大汉怔了一下。 他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但是作为前任拳击运动员，他深知自己的拳头有多大威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轻松挡下。 他企图发力收回拳头，却发现对方的钳制纹丝不动。 下一秒，皮肉被划开的剧痛令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才看见女人的指甲正在一点点地往自己的肉里钻动，简直跟蠕虫一样，尖锐得不正常。 “放开我！” 光头壮汉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胆怯，他急忙挥动另一只拳头，想要逼退女人。 “哈哈哈哈！男人都是杂碎，没一个好东西！”女人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狂笑着鼓起嘴巴，随后一口血沫喷到光头大汉脸上。 “啊！”血水进到眼睛，像是被泼了硫酸，光头大汉顾不上挥拳头，抓挠着脸倒在了地上。 “朱朱bond，看见了嘛？”退至远处的周科目视女人的方向，说道。 “看见了，她........咬破了自己的口腔。”朱子恩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几乎可以肯定，病毒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正于他们交谈之际，先前被咬断半截舌头的男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的血滴得满地都是。 当他再次抬头，脸上的惧意不复存在。 有的，只是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他一脚将女人踹飞，后者倒飞到墙壁上，连金属板都出现了小幅度的凹陷。 他指着女人，狂笑着骂道：“你不是还当我是提款机吗？出去干什么都是我在花钱！” “废物！渣男！哈哈哈！”女人被踹飞、被辱骂，也不生气，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大笑着。 仿佛受到两人的感染，越来越多的欢笑声出现在人群里。 随之而来的，还有咒骂和打斗。 “哈哈哈，听到没有，你们女人都是只爱钱的骗子！”另一对情侣中的男人忽然用手掌掏穿了女友的腹部。 周科明明记得，这两人在之前人群推搡着逃跑的时候，都能做到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喊我给你让座？凭什么！你去超市抢菜的时候龙精虎猛，到地铁上就变得病殃殃了？！”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学生大力扯出座位上的老人，不断地拳脚相加，嘴里大笑着：“我现在就要把你做成椅子！然后一辈子坐你身上！哈哈哈哈！” “我每天起早摸黑，供你上学，你就给我考这么个成绩？！”一个母亲嘴里滴着粘稠的口水，疯了似的掌掴着孩子的脸，直到两边脸都浮肿起来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怪异的是，正处小学年纪的孩子被母亲扇得脸肿，却是不哭不闹，反而是不停地鼓掌加油，笑得愈发灿烂。 “我从中学开始就看你不顺眼了！给我去死！哈哈哈！”两个双胞胎兄弟忘记了情谊，掐住脖子互殴，脸色涨红得发紫。 “为什么你这个月有奖金，而我没有？肯定是你跟那个杂种老板打小报告了！把我的钱还给我！！”一个上班族因心中的一点点怀疑，便拿公文包砸碎了同事的脑袋，红白流了一地。 “在地铁上玩这种垃圾游戏，看得我直犯恶心，你这头全身上下都是脂肪的肥猪！！哈哈哈！”也有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在用牙齿撕咬别人身上的肉。 这些被血液感染的人记忆和智力尚在，却剥离了道德约束，将人性的恶完全释放。 不论是海枯石烂的爱情，还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坚不可摧的友情，在病毒的影响下，统统脆弱不堪。 好比是人脑中象征“爱”的那一根弦被剪断，剩下的就只有至黑至暗的恶意和欲望。 “嗯.........负能量爆棚，素质低下，不受控制的情绪宣泄。”周科观察着眼前的一幕幕，点头念道：“好清爽，感觉来到了网络世界。” “我知道当今的网络环境很糟糕，但也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吧？！”朱子恩在一边吐槽道。 “呵，那你是上网上少了。” 周科不屑轻笑，竖起一根手指如数家珍地说道：“地域歧视，性别歧视，鄙视链，造谣，网暴.........人云亦云的一个反转就将网民玩弄得原地高潮不能自已。” “话糙理不糙，但你这也太糙了点吧！”朱子恩的声调升高了起来，因为他那边正有一个被感染的老人举着拐杖敲来。 对方不再是普通人，朱子恩也没必要留手。 “氮气！”抬腕一推，无形的壁垒直接将老人撞飞了出去。 然而老人嘴里喷吐的血水，却是越过了氮气。 朱子恩赶忙把脸撇向一边，堪堪避过有可能携带病毒的血液。 “血液传播的病毒会通过口鼻、眼睛和皮肤黏膜的伤口进行感染，一定要万分小心！”他朝周科大声提醒道。 体外体内没有伤口还好说，就怕有一些例如口腔溃疡的小伤口没有注意到。 在无孔不入的病毒面前，任何失误都是致命的。 其实无需提醒，周科早就了然于胸，并且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见他从身后掏出了一条红黑格子的围巾，绕了脖子几圈裹住口鼻。 “亚洲猴子！” 恰在此时，三个感染者张牙舞爪地直冲周科。 他们似乎完全遗忘周科是刚刚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英雄，血丝眼睛里充满着残杀不同人种的渴望。 连朱子恩都不会留手，周先生当然更加不可能。 他一手唤出灵钥，悠悠向前走动数步，与三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三颗人头冲天飞起。 第215章 欢笑（5） 红黑色的羊毛围巾被风拖曳得很长，三株血泉在后方喷涌，将其染成一抹猩红凶光，犹如巨兽微睁的戾瞳。 多亏这条围巾，笑脸人的血液都被阻隔在外，没有感染周科的机会。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拿的围巾？！”朱子恩忍不住问道。 “喏，从她包里拿的。”周科此时手持灵钥，刃尖直指正在吸吮别人脑浆的洛丽塔少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见她快要变异，估计以后用不着，所以顺手拿走了。” 他说话时感到脖子瘙痒，用手指在围巾里掏了掏，夹出一张爱心形状的贺卡。 贺卡翻开后的第一行字是：“我最爱的男朋友........” 往下都是些甜度堪比工业糖精级别的词句，周科没有耐心看下去，随手丢到一边。 “亲手织给男朋友的嘛？”他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围巾往鼻梁上方拉上了一点，然后在朱子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深深吸气。 周科吸完后，表情略带一丝嫌弃和不屑，“切，工厂车间的灰尘味，原来只是在机场免税店买的啊，怪不得半点儿爱意的温暖都感觉不到。” “周科，你确定你没有被感染吗？我怎么觉得你比那些感染者还要变态！”朱子恩狐疑地盯着周科看。 “怎么可能，我精神正常着呢，我的每一位心理医生在入住精神病院之前都会给我列一份健康证明。” “我觉得你的心理医生进精神病院肯定跟你脱不开关系.........唔？”朱子恩话未说完，脸上就被糊了一层白色厚纸。 “朱朱bond，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安全措施。” 听周科在危急关头还留有精力照顾到自己，朱子恩心里面莫名暖暖的。 也不看糊在脸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调整了一下厚纸的位置就扣紧胶带。 他甚至在想这东西真便利，居然自带胶带固定。 “周科，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我会尽全力辅助你的！”朱子恩喊道。 周科完全没有在听，他一剑割开洛丽塔感染者的喉咙。 对方抓挠着断裂程度超过一半的脖子，挣扎了快有半分钟才渐渐没了声息。 “生命力没有比普通人顽强多少，也没有出现人首分离还能动的情况，尚且处于正常生物的范畴。” 周科一边观察着结果，一边侧身闪躲着来自其他感染者的袭击。 他注意到，洛丽塔感染者受伤之后，全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副夸张的笑容仿佛永恒镶嵌在脸上。 直至死亡，感染者始终在笑。 对微笑颇有研究的周科清楚，这种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而是真切发自内心的开心欢笑。 “跟我的猜想基本一致啊.........感染者不论是折磨别人，还是被别人折磨，都会感到幸福。” 得出结论的周科抬剑斩出“a”字，切断面前感染者的两条手臂和腰部。 “哈哈哈哈！杀了你，吃了你！哈哈哈！” 纵使感染者失去四肢，肠子流了一地，但是他仍然笑得欣喜若狂，还用下巴撑动着身体，想咬周科的脚。 “你挺有毅力啊，我看好你哦。”周科嘴上夸赞着，脚下却是毫不留情的碾压，巨力将感染者的脑袋像是熟透的西瓜一样轻松踩爆。 确保脚下的感染者完全死透，他悠悠抬起目光，举目所及的景色跟方才迸溅的脑浆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车厢除了拥塞在过道处的那一部分之外，已然没有一个正常的活人。 病毒在狭窄密集的空间内的传播速度实在太过猛烈，根本无法人为控制，更别提什么救援。 如今，站在周科正前方的绰绰人影全部都是满脸大笑的感染者。 他们的身上，手里，牙缝里或多或少挂着异常显眼的“战利品”，然而仅是这些显然不足以满足他们无穷无尽的欲望。 “哈哈哈哈！”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们狂笑着争先恐后朝周科冲来，生怕晚来一步就抢不到自己钟爱的器官和皮肤。 “我喜欢他的脸，给我给我！快给我！” “我要他的腰，口感肯定很丰富！哈哈哈哈！” “手指，他的十根手指都是我的！我要把它们当成发簪装饰在我的头发上！” 周科面对众多恐吓言辞，死鱼眼无一丝一毫波动，脑子里在想：“嗯........要是我以后的粉丝见面会有那么热情的排场就好了。” 臆想归臆想，他手里也没闲着。 左手挥动间，两柄猎群破空击出，精确射中两名感染者的左边胸膛。 那两名感染者的心脏被贯穿，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从此没有了动静。 “攻击心脏同样有作用，看来病毒只是增强了他们的力量和速度，激发了他们的恶念，本质上还是人类啊。” 周先生联想到既然感染者只是失去自控能力的普通人，那这些人是否会在康复以后为如今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呢？ 这个问题看似不重要，实际上却有着一定意义。 因为这事关他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在.........杀人。 “哈，有道理，那我尽量做到不留证据吧。”周科说着，打了个响指，“喰噬他们，猎群。” 原本被踩踏在感染者脚下的两具尸体上，突然跃出两头生满刃棘的猎犬。 它们专为狩杀而生，刹那间咬碎两个感染者的咽喉，再身形旋转，利用荆棘利刃刮得断肢肉沫横飞。 短短几秒下去，感染者便是死伤惨重。 但是乐观的战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感染者的数量实在太多，随着他们反应过来，不要命地用身体堆叠压垮猎群。 随后狂笑着使用拳头捶打和牙齿撕咬，一头猎群抵不住群攻，率先化作了漫天以太。 “一个个都悍不畏死是嘛........”周科见局势不对，再度掷出三枚猎群。 这三发飞刀却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起到奇效，它们尽皆被感染者挥动着背包或拐杖打偏。 其中一个感染者更是扯出车厢里的灭火器，对着化身犬形的猎群的嘴巴就是一顿猛喷。 第216章 欢笑（六） “哈哈哈哈！” 地铁车厢内配备的是干粉灭火器，主要成分为磷酸铵盐等具有流动性和干燥性的粉尘，能够通过隔绝氧气起到很好的灭火效果。 但是这也意味着，一旦吸入大量粉尘，很容易导致窒息，更别说对眼睛的强烈刺激。 那些感染者天不怕地不怕，无视受伤的风险，拿起灭火器的喷口就往拼命猎群嘴巴里灌。 不一会儿，周科掷出的猎群便被感染者悉数歼灭。 “与行动迟缓的丧尸相比，这些笑脸人明显要厉害许多啊。”周科不禁念道。 感染者保留记忆与智力，去除恐惧与怯弱，不仅会使用工具，还会团队协作。 连思考都做不到的丧尸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不过论起耍花招，我还是比较擅长的。” 冲着那些狂笑着的感染者微微一笑，他又打了一个响指。 伴随指令，之前被猎群杀死的尸骨尽皆干瘪成枯皮，养分滋生出新的猎群。 它们听从周科命令，尾巴一甩将灭火器斩爆。 车厢瞬间被干粉淹没，四周浑浊得像是黄河的泥水，什么都看不清，此起彼伏的唯有夹杂着剧烈咳嗽的狂笑声。 不依赖眼睛索敌的猎群几乎不受影响，它们在人群中央上蹿下跳，环身的刃棘每次掠过，都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有几个感染者格外聪明，他们没有理睬抓不住的猎群，两眼一抹黑就往周科的大致方向飞奔，想要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只是他们经过些许强化的躯体，不以数量压制的话，在周科手里压根撑不过两招。 面对并排围来的四个感染者，周科没有后退，没有防备，甚至没有摆出迎战的架势。 他的感知将四人的肢体动作事无巨细地传递回大脑。 随后一个轻描淡写的弯身，刀锋朝上画出弧线，恰在四人胸膛连成半轮圆月。 “恭迎我，灵钥。” 以太翻涌，方形的空间缺口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四人的胸膛，从前面可以看见后面，里面的心脏却是不翼而飞。 噗通—— 四具尸体近乎在同时倒地，猎群那边也顺利完成了屠戮任务，宣告这一节车厢的感染者已被全数清剿。 “一个活人都没留下来嘛，真惨啊。”周科抬了一下被血水沾染得黏黏糊糊的鞋底，然后转身看向背后。 他的身后是连接车厢的过道，但是并不意味着安全。 由于到达站台的时候，所有车厢的门都会打开，说明很有可能不止他们所处的车厢遭到感染者入侵。 更何况其他车厢如若没有魔导师阻挡，一旦被感染者闯入，感染速度更快，情况恐怕会严峻许多。 周科想的不错，他们旁边的两节车厢早在前一个站台时，就被好几个感染者祸害。 感染爆发的时间比他们的车厢要早，只是人数太多，没有太快逼近过来罢了。 而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碰到感染者从背后偷袭，是因为朱子恩一直在防守。 “氮气堡垒！” 高密度压缩的氮气在过道中间形成了一堵坚固的透明障壁，其厚度难以测量，任凭另一头的感染者抓挠、锤打，亦是岿然不动。 “爆炸可能会引起地铁故障，慎重起见，氢气和氧气都要禁止使用。” 朱子恩一心一意地维持着氮气堡垒，杀伤性招式被限制的他基本失去了杀敌能力。 “朱朱bond，你撑得住吗？要不要我给你找超级棒棒糖？”周科问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惦记那破猪猪侠梗了！没事做就滚去休息！” 从朱子恩还有余力吐槽来看，防守局面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我这一边没问题，过道狭窄，不用担心气体到处乱飘，可以聚集相当多的氮气。 而且他们看上去数量众多，但是同时挤进过道里的最多只有八九个人而已。” 朱子恩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车厢的另一边需要麻烦你，我对气体的操纵范围够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其实无需提醒，周科早就将剩余的猎群布置在车厢另一侧。 这样可以将战线尽量拉长，减少血液沾到身上的概率。 “果然是d级难度的【门】，一开始就那么难了，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早知道我就不鬼迷心窍了。”朱子恩感到后悔。 想着得到苏家大小姐的垂青，只要表现出色一点，毕业以后可以攀高枝，最后平步青云。 谁知被邀请的人还不止他一个，关键是连苏大小姐的面都没见着。 敢情自己被邀请，从一开始就不是被欣赏，只是单纯的招人打工。 “呵呵........”周科看着朱子恩不时垂头，不时叹气，不时屈居不得志的郁闷神情，颇觉有趣地笑了笑。 尽管不知道朱子恩在想些什么，他这儿还是有一盆冷水要泼一下的。 “朱朱bond，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朱子恩不清楚周科的葫芦里卖的是火药还是毒药。 “我们有座位坐了。”说着，周科扇开椅子上的半截尸体，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那坏消息呢？” “距离到达下一站，大约还有不到一分钟。”周科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没有手表的手腕，念道。 “到站？那不是好消息吗.........” 朱子恩刚刚分心，一道凶暴的刀气突然轰击在他的氮气堡垒上，破出了一个微小的豁口。 “发生了什么？”他心惊回首，赫赫看见一个巨型玩偶下半身的奢华公主裙。 玩偶手里握着一柄染血的铡刀，堵塞在过道里的感染者在方才被其一招打得稀碎。 『没有面包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空灵动人的女声唱起，令朱子恩感到有些耳熟。 随着玩偶让出一条路，衣服干净，只有发型略显凌乱的夏桑松从后方走了出来。 “你们还好吗？我和玛丽小姐来救你们了。” 周科这时听到猎群发出的低吼，回头看见车厢另一边的过道里，双拳血红似火的唐红柠徐徐走来。 第217章 欢笑（七） 唐红柠见到周科三人，因疲惫而显得黯淡的漂亮眼睛顿时焕发神采，“太好啦，大家都平安无事！” 她快步跑来，又在朱子恩面前急急刹停脚步。 “子恩........你这是什么造型？”唐红柠脸色变得怪异，隐隐夹杂了些许嫌弃。 “玛丽，我们千万不能学他。”夏桑松高举着双手捂住巨型玩偶的眼睛，厉声训斥道：“朱子恩，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暗地里藏有这种癖好。”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啊？！”朱子恩疑惑不解。 唐红柠好心地拉了拉围在嘴边的外套，提醒道：“你的脸上。” 察觉到感染的风险之后，她和夏桑松都是拿自己的外套绑在口鼻处当做保护措施。 而朱子恩嘛.........跟他们有点儿不一样。 朱子恩闻言，颤颤巍巍地摘掉后脑勺的胶带，取下那一叠白色厚纸。 看着这呈现出四周薄，中间厚的长方形状，他哪能认不出来。 “混蛋周科！你居然把婴儿纸尿片盖我脸上！”脸色涨得通红的朱子恩拽起周科的领口就是一顿乱晃。 “之前不是有位老婆婆给孙子换尿片嘛？后来他俩都感染了，我寻思那些纸尿片放着也是浪费，就给你拿了一片。”周科瞪着死鱼眼，确有其事地说明道。 “我是在问你哪里来的吗？我是问你为什么拿这种东西给我！” 朱子恩听到解释之后，摇晃得更加激烈，周科的身体几乎快成残影，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放放心心心，我保证是全新未拆封。” “未拆封就可以了吗！你当它口罩啊！” “都世界末日了，别太挑剔，纸尿片还防水呢，安全性比我们这些粗布麻衣高多了。” “我杀了你！周科！” 朱子恩说话的时候，地铁恰巧驶入隧道，高声激荡起一道道回音。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不对，不是回音。 四人顺着声音望向车门，一个个欢声大笑的感染者正趴在站台的玻璃门上，流着口水看向他们。 有些地方的玻璃门甚至已经被敲碎，这些感染者的身体是直接贴到地铁车身上的。 “你看，我就说大约一分钟到站。”周科低头瞄了一眼手腕，念道。 “44街到了。” 伴着地铁广播，各个车厢的车门正在缓缓开启，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感染者争先恐后地从缝隙里伸出手臂，等不及要将活人撕碎。 “没办法了，我来负责左边的过道，桑松负责右边的过道，周科和子恩挡住车门，大家全力把他们打出去！” 容不得慢慢部署战术，唐红柠转身面对已经有感染者冲过来的过道，大声指挥道。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站台的感染者数量要比前一个的多上两倍不止，车门外面堵得密密麻麻，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眼见一个感染者快要扑至身前，唐红柠深吸一气，呼吸调整到最佳节奏，随即旋身一脚踹在感染者胸腹。 受到重击的感染者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连一根骨头都没有断裂，只是身形腾空倒飞。 等到撞到后方的感染者，那股迟来的气劲猛然喷发。 凡是被碰到的人体，尽皆爆裂成团团血雾。 “猿戏·拘物之形！”这还未完，唐红柠低喝一声，跳起拆下地铁上的扶手，当做长棍舞动，舞得风声簌簌。 那些感染者丢出的携带病毒的内脏，被转成圆形盾牌的长棍轻松弹开，连血水都溅不到唐红柠分毫。 而长棍的每一招前戳，都会致使一名感染者的脑浆迸裂；每一式劈棍，都能震出一条生人勿近的真空通道。 “她一直这么厉害嘛？” 周科原本以为唐红柠是他们之中最不善于应付感染者的那一个，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对方的真理大多依托在体术。 这代表唐红柠必须近身作战，而近战意味着会增加被感染者触碰的风险，更容易被感染。 周先生比较担心的就是这个。 战斗力贫弱的普通人被感染还好，若是魔导师被感染，那就麻烦了。 不过就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唐红柠虽然平日里善良开朗，但绝不是好拿捏的善茬。 看完左边的唐红柠，周科接着看向右边。 中间则是完全放置不管，他相信以朱子恩的操纵氮气的能力，封住一个车门绰绰有余。 “玛丽小姐，拜托你了。”夏桑松此刻正在痴迷地轻吻着《断头王后》的腰肢。 他就像是游戏里的宝可梦训练家，基本什么都不用做。 三米高的巨型玩偶，光是站在那里，便已经将右侧的过道挡得严严实实。 手里的铡刀野蛮地胡乱劈砍，招式不成章法，却是一力破万法。 人类体型的感染者面对铡刀脆弱得不成样子，刀起刀落间便是烂肉碎骨横飞，残缺不全的尸骸如同是秋收的稻禾一般唰唰栽倒。 看似绵软可爱的棉花玩偶，此刻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鏖战持续了约莫一分钟，地铁车门关闭，邻近的三节车厢的感染者也被清扫得一干二净。 这些感染者保持着正常水平的智力，但就是不知道逃跑。 无论前方堆积了小山高的尸骨，敌人是多么不可战胜，他们都会源源不绝地涌上来。 多亏这点，让他们的清扫工作轻松不少。 可是魔导师终归是人，也是会有疲劳的，尤其是战斗过后，还要忍受满车厢恶心刺鼻的血腥味，连呼吸都不顺畅。 “再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们都会被活活累死的。” 唐红柠撑着长棍休息，使劲眨动干涩的双眼，看了一下地铁的路线图，距离终点站至少还有七、八个站台。 “得想办法从地铁里突围，然后找一个站台出去。” 她想得很好，但是以前一个站台的感染者数量来看，强行突围肯定会有人受伤感染。 为了离开地铁而损失一名同伴，实在是得不偿失。 “怎么办呢.........”有些犹豫的唐红柠下意识看向周科的位置，想要咨询一下后者的意见。 然而当她看见周科的时候，眼睛霎时瞪圆了。 第218章 欢笑（八） “周科！你在干什么！”唐红柠说话的声调都拔高了一个层次。 因为就在大家浴血奋战的时候，周科这货居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就算是偷懒，你好歹也藏着点吧。”好不容易喘上口气的朱子恩无可奈何地念叨一句，显然是见怪不怪。 连续被两个人说教，周科亦是一脸不害臊。 他明目张胆地晃了晃手机，说道：“距离下一站还有三分钟，而距离抵达终点站，剩余八个站台。” “这点儿常识还需要用手机查吗？地铁的显示屏明明就有。”夏桑松高高仰起头，他同样对周科的偷懒行为有些不满。 “我想过了，以我们的体力很难撑到终点站，但是在不清楚外面局势的情况下，贸然突围站台，风险太大。”唐红柠比较信任周科，更倾向于商议计划。 “不，我们不出去。”周科依旧在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在网上搜索了这架地铁的信息，它采用的是全自动化的无人驾驶技术。 只要我们去到车头的控制室，就有办法让它中途不停留在任何站台，直达终点站。” “对哦，还有这种方式！”唐红柠眼前一亮，“终点站肯定也有感染者，但是总比每个站台都对付一批感染者要好。” “慢着。”夏桑松喊了一声，然后跟玩偶低声耳语了一会儿，转身朝周科问道：“万一终点站聚集了更多感染者呢？或者远离了我们的任务目标怎么办？” 周科侧头瞄了夏桑松一眼，“死宅兄，你多虑了。” “死宅.........”莫名其妙被人敲定一个绰号，夏桑松脸色有点儿不自然。 “如果我没有查清楚，就不会跟你们浪费口舌。”周科继续说道。 “地铁的终点站是114街，在偏郊外的地方，居民数量比起市中心必然要少。 再说，我们要找的是药剂，你见过哪个制药厂和实验室会建在繁华都市的商业街边上？” “..........”夏桑松被怼得哑口无言。 “该说不愧是死宅兄，这点儿建筑分布的常识都欠缺嘛？”周科摊开双手，摆出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 不光是有意为之的恶趣味，周先生更多是为了让夏桑松铭记跟他顶嘴的教训，以免后续每逢陈述计划都要另外花时间解释说明。 看着夏桑松尴尬到捏紧玩偶的手，周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吧..........为了方便我们之后的沟通交流，促进彼此间的友谊，我想我有必要给你讲一个关于信任和友情的童话故事。” 此话一出，夏桑松还未发表意见，朱子恩已是抢先一步打断道：“别别别！千万别！算我求你，真没时间了！” “行吧，真是可惜。”周科算了算距离下一站还剩下两分钟，遗憾地叹出一口气。 “呼，得救了..........”朱子恩，他朝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夏桑松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刚刚救了对方一命。 听周科讲童话故事，浪费人生是小，破裂三观是大。 计划筹定，他们很快组建出行进队伍。 由夏桑松的《断头王后》和周科的猎群在前方开路，唐红柠挡住有可能出现遗漏的左侧，朱子恩负责右侧。 他们这一支临时队伍将地铁车厢完全塞满，绝无一处死角。 宛若是装载尖刺铁板的推土机一般，不论是多么疯狂的感染者，都会被无情地碾成碎肉骨骸。 周科原本所在的是5号车厢，大概位于地铁的中段。 从中段行进到车头，仅仅花了一分半不到的时间。 但这也意味着，地铁还有三十秒便会驶入下一站台，届时一大群感染者将会涌入车厢。 “车头的感染者集中在控制室的门附近，是不是代表里面有其他幸存者？”唐红柠从玩偶的侧边探出目光，难掩惊喜地说道。 亲眼目睹无辜民众一个接一个被感染、被杀害，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对她的良心简直是堪比地狱的折磨。 “周科，不止是控制室里，门外也有一个幸存者！”右边的朱子恩急得直拍周科的肩膀。 周科躲开拍来的手掌，眉头微挑，“门外也有？” 他只能稍微探头，瞥见前方感染者的密集程度，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有幸存者逗留其中吧.......... “你是怎么判断那个人是幸存者的？”他好奇地问道。 “他正在被其他感染者撕咬。”朱子恩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而且.........他在睡觉！” “哈？！”其余人闻言皆是一愣。 “先别管睡觉的幸存者了，我们已经驶进隧道，快要到站了！”夏桑松摇头驱散杂念，盯着黑漆漆的窗外大喊道。 “哈哈哈哈！杀了你们！剥了你们的皮做老娘的紧身皮衣！” 正好，车头的感染者听见夏桑松的话声，齐齐离开控制室的门边，调转方向朝他们冲来。 “我去控制室。” 周科见那边已经散去了大部分感染者，当机立断踩着夏桑松的肩膀跃起，随后又单手撑住《断头王后》的肩膀，将自己当做利矢一般借力飞出。 他稳稳落地的同一时刻，猎群如箭羽飘落，化作犬形守住周围。 “还有十秒.........” 周科嘴上默念时间，目光扫向车门玻璃。 减速入站的地铁外面已经挤满了浑身血红的感染者，正趴伏在车身痴痴笑笑，人数比起前一个站台，只多不少。 “我是幸存者，请让我进去，我只数到三。”周科用平稳的英语说话，居然能够表现出一半谦恭，一半威胁。 他不是对着控制室的门说话，而是望向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我知道你们看得到我，也能看出我没有被感染。” 周先生十分有耐心地等了一秒，见门始终没有动静，便开始了倒数：“三。” 唰—— 话音落下的顷刻，灵钥的半截刃锋毫不迟疑地穿透大门，并向下滑动，准备切割出一个方形大洞。 敢情他说的数到三，是只数三的意思。 “我开，我开！不要砸门！”控制室内的人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喊停。 第219章 欢笑（九） 控制室的大门与地铁的车门是同一种材质，安全坚固，纵使几十个感染者轮番撞击，也只是出现了一两块中小幅度的凹陷。 这还要多亏进入站台需要安检，被感染的乘客身边没有携带武器。 如今周科不假思索的一刀插入，着实是将控制室里的幸存者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仰仗着这扇门保护，至今才得以平安无事。 “兄弟，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们放你进来！” 见门缓缓拉开，周科将灵钥收回，一个闪身便从未有完全打开的门缝里跨入。 “两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孩，一个拿着灭火器戒备的黑人青年，一个握着十字架项链跪地祈祷的白人女性，一个.........这身打扮，是乘务员嘛？” 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先是花费半秒钟观察清楚控制室内的所有人，并且顺手按下关闭大门的按钮。 房间里的人皆是一惊，心道：“你不是还有三名同伴在外面吗？居然想都不想就抛弃他们了啊？不带一丝犹豫啊？！” 乘务员原本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要如何劝说周科舍弃同伴，尽快关门，谁知对方比他都要绝情。 “你来关闭停靠系统，让地铁直通终点站。” 在黑人紧张到发抖的注视下，周科一手提刃，一手拎着呆若木鸡的乘务员走到控制台前。 不同于轿车、大巴的驾驶方式，地铁的控制台既没有方向盘，也没有脚刹和离合。 控制台上全是闪闪亮着红绿光的按钮，以及一些意味不明的仪表。 “不，我不行的，负责紧急情况的列车长已经被那些丧尸杀了。”反应过来的乘务员连连摆手。 “这样啊........”周科咂了咂舌，松开乘务员，低头打量起控制台，“幸好我英语水平不算差。”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忘记，周先生为了自己的童话能够在国外出版，曾经尝试过手动翻译出好几个语言版本的初稿。 虽然投稿的结果是凄惨的石沉大海，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外语从中得到了充分锻炼。 因此，周先生的外语水平就跟他的道德底线一样——深不可测。 其实不止是周科，成为魔导师的人就没几个是智商愚笨的。 若是胸无点墨，那连解析真理、理解知识都办不到，更别说运转真理的能力。 哪怕是朱子恩，也能够用英语流利地进行日常交流。 堪堪赶在车门即将开启的前一刻，周科找到了切换人工驾驶模式、关闭车门以及加速行驶的按钮。 守在地铁外的感染者全部扑了个空，一些急不可耐往门里伸进手指的感染者更是被夹住，随着地铁行驶被卷入隧道，最终粉身碎骨。 既然解决了感染者从站台侵入的麻烦，接下来要做的就简单许多了。 朱子恩三人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再留有余力的联合攻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剿灭了堆积在车头的感染者。 待在控制室的周科趁着这段时间，修改了一下地铁的停靠系统，之后无需每经过一个站台就操作一次。 等到完成的时候，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周科靠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给了乘务员一个眼神，后者立马跑着过去开门。 之前满眼警惕的黑人早早放下了灭火器，畏惧地缩着手脚。 他们刚刚都从监控画面里看到了朱子恩等人清除感染者的强悍力量。 又是隔空推飞物体的念力，又是一棍敲爆脑袋的力劲，还有挥砍大刀的恐怖娃娃........ 这些鬼神莫测的“超能力”，普通人看了不心惊胆战都算是心态良好，更别提生起反抗的勇气。 “噢，我的主，我全知全能的上帝，你们是主派下人间拯救我们的天使吗？” 那名信教的白人女性挪动着跪在地上的膝盖，靠到周科边上，希冀地问道。 周科对宗教没什么好感，于是反过来答道：“不，我是撒旦派来的恶魔，誓要让你在残酷的人间备受煎熬地活着。” “一进来就听到你惊世骇俗的发言..........”前脚踩到门内的朱子恩吐槽道。 “咦？”同样进到控制室的唐红柠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轻疑了一声。 她快步走近，温柔地擦了擦小孩脸上的污迹，“真的是你们，太好了，原来你们都没事。” “怎么回事？”夏桑松不明所以。 “嗯........应该是亲生的。”周科发表结论。 “你脑子正常点，我们才来这个世界多久？唐同学从哪里给你蹦出两个八、九岁的儿女？”朱子恩斜过眼吐槽。 “只要有爱，一切皆有可能。” “你下次要在这种情形下说些名言警句的话，务必提醒我一声，我好先把自己的耳朵弄聋。”朱子恩快要碎了。 “这两个孩子和我第一次见面，是在我所处的那一节车厢。”唐红柠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解释道。 “当时有感染者闯入车厢，人群非常混乱，孩子的爸妈被推到我的旁边，我看到他们将行李箱倒空，然后让孩子躲到行李箱里。” “他们拼死挡在行李箱前，即便身体被啃咬得血肉模糊，手脚被扯断，他们仍然保护着孩子，直到.........” 唐红柠的面色变得晦暗，“直到他们也被感染，随即好像忘掉了之前的付出和爱。” “那一对父母嘴里不断骂着难听的脏话，狂笑着举起行李箱就要将孩子摔到坚硬的地板上。” 事实上，她不是第一次见感染者这样做了。 最初的一次应该是一名双腿残疾的老人被强行塞进去，重复摔了十几遍之后，再次打开已是分不清头尾，画面惨不忍睹。 “我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所以我杀了这两个孩子的.........”唐红柠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地板，脑袋越来越低。 “所以你救了他们。”周科抢断了后续的话语，瞪着死鱼眼说道。 第220章 欢笑（十） 唐红柠诧异地看了过来，她是真没想到周科居然会安慰人，意外藏有温柔的一面。 “在保大还是保小的抉择上，你选择了暴打大的。”周科又补了一句。 “........” 好吧，唐红柠收回感动，这家伙只是单纯的缺德罢了。 她无视周科的话语，继续说道： “我虽然救下了两个孩子，但是当时车厢里还有很多感染者没有解决，我只能专注对付感染者。 等我回过神来，行李箱已经不见了，我猜测是在混乱中不小心被人群挤走。” “怪不得唐同学你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原来是在找孩子。”朱子恩注意过这点。 “嘿嘿........我有那么明显吗？”唐红柠尴尬地讪笑两声。 “太显眼了，我和玛丽小姐也早就发现了。”夏桑松说话时，门外的巨型玩偶跟着重重点头，模样有点儿吓人。 叱—— 这时候，行驶中的地铁忽然放缓速度，渐渐停了下来。 众人望向窗外漆黑幽深的隧道，一脸疑惑，“奇怪，这里又不是站台，为什么停车了？” “我让它停的。”坐在操作台边上的周科仰躺着念道，“你们很累了不是嘛？先休息一会儿，到下午我们再出发。” 他将地铁停在两处站台之间的中心点，即使有感染者跳下站台追来，也没有那么容易赶上。 “说的也是。”朱子恩领会地点了点头。 尽管没有人喊累，但是他们好歹杀通了半条地铁，各自早就已经大汗淋漓。 确定休息时间后，夏桑松收回《断头王后》，三米高的玩偶急剧缩小成普通洋娃娃的大小，被其捧在手心。 这一神奇现象瞬间吸引住了那名信教女性，她的膝盖挪向夏桑松，不停地追问着“神啊”、“主啊”之类的宗教问题。 “没错！玛丽小姐就是上天派遣人间的完美天使！是人间的无上瑰宝！”，不知道为什么，夏桑松还真和对方牛头不对马嘴地沟通起来了。 唐红柠坐在两个小孩旁边谈心，但是大部分时间只有她自己在说话。 两个小孩眼神空洞，不哭不闹，死气沉沉地蜷缩在角落里。 若非脸上还挂着发红的泪痕，恐怕要比夏桑松的玩偶更像玩偶。 周科霸占了整个控制室唯一的椅子，晃悠着把玩手机。 朱子恩见其他人都那么放松，心神顿时松懈了几分，就近倚靠大门坐下。 然而，没等他把屁股坐暖，门外咚的震了一下。 “哇啊啊？！”朱子恩被吓得弹射起步，双手双脚并用地往后爬走。 “真是丑态百出啊，朱朱bond。”周科头也不抬地嗤笑一声。 “我*你*，门动了！”朱子恩一手指着周科，一手指着门破口大骂。 “朱子恩，你的胆子真小，无非是不小心漏掉的感染者。”夏桑松让手上的玩偶做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不，没有那么简单！”朱子恩盯着监控画面，脸色变了又变，“是人类，是之前那个被感染者啃咬还能睡觉的人类！” “你在说什么梦话？外面不是被我们清理过一遍了吗？一个活人都没有.........我说的对吧，玛丽小姐？” 夏桑松刚想操纵玩偶回答，手却兀然僵停，导致玩偶的嘴巴维持在张大状态，看上去十分吃惊。 咚咚。 “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在吗？”伴随着微弱的敲门声，谦逊礼貌的话音从监控设备里传出。 所有人目光聚焦的监控画面里，一位头发枯白，身材瘦弱得像是女生的少年站在门边，手掌无力地拍打着大门。 这位白发少年身上肉眼可见的有着许多道感染者咬出的伤口，甚至左手手臂已经有一大部分血肉消失不见，露出森森白骨。 如果说身受此种程度的重伤，仍能保持大脑清醒，足以说明白发少年意志力和生命力顽强不屈。 那么真正令众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少年被感染者啃咬得那么严重，居然没有半点儿感染的征兆。 白发少年脸上的表情始终是迟钝的木讷，而非丧心病狂的大笑。 “病毒的潜伏期？”周科摩挲着下巴揣测道，“不对啊，之前见过的所有感染者都是在十秒内发作的。” 他略一思索，抬手对着白发少年的方向施放以太，“图灵机，运转。” 『这不过是将来之事的前奏，也是将来之事的影子。』 漆眸内的感情飞速淡化，一行行数据流窜其中，构筑出提前设定的情报搜集类别。 【名字：艾德蒙·哈雷】 【真理：科学类，？？？】 【以太等级：？？？】 【敌意：无】 【弱点：？？？】 【能力概括：近乎于不死不灭的生命力。】 “不是吧，抽空我半管以太，就给我这么点信息啊？”周科眼角抽动了一下，“不过艾德蒙·哈雷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您好？请问有人吗？”见迟迟没有回应，白发少年又问了一遍。 “怎么办？要放他进来吗？”唐红柠犹豫地问道。 “不不不.........”黑人和乘务员头摇得跟直升机的螺旋桨似的。 “放吧。”周科断然说道。 “哈？！你来真的？”朱子恩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事，如果是伪装的感染者，我就拿来研究一下病毒；如果是普通人，我就拿来研究一下抗体。”周科咧起嘴角，扯出一个并不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微笑。 “不是，横竖都要给你研究呗？” 没有理会朱子恩的吐槽，周科给了夏桑松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掌中玩偶落地扩大到两米高。 “区区一个人而已，我的玛丽小姐会控制住的。” 大门拉开，玩偶以不符合体型的速度欺身而上，一个眨眼间便坐倒在白发少年身上。 期间对方的反应跟普通人无异........不，甚至反射神经比普通人还要迟钝，连躲闪都来不及。 被压住的白发少年也不挣扎，他仰起脸，看着遮蔽灯光的几个高耸黑影，呆板地道了声：“你们好，我是好人。” 第221章 欢笑（十一） 周科、朱子恩和夏桑松站到白发少年面前，三人神色各异。 “奇了怪了，他看起来真不像是感染者。”夏桑松认真审视一番少年呆呆的脸庞，说道。 “他的瞳孔是血红色的诶，难不成病毒还能变异成吸血鬼？”朱子恩缩在两人身后。 “身高165左右，体重不超50公斤，以十八九岁的成年男性为标准，这位白毛仁兄瘦小得吓人啊.........”周科从体型观察，大致目测出白发少年的身体数据。 他半蹲下来，捻起对方的下巴左右端详，“而且脸也是棱角不显，轮廓柔和，皮肤白腻，更偏于女性化。”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延伸至脖颈。 “喉结凸出，说明并非是女扮男装.........不过根据喉结判断性别不是绝对权威的，有些女性因生理因素同样会喉结外突，要不还是脱掉衣服看一下？” 周科转头，见到后面几人都在用一种难以评价的鄙夷目光看着他。 “禽兽，你放他进来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龌龊欲望？”朱子恩说话时，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 其实他的吐槽纯属恶意，就是为了报复周科刚才对他的耻笑。 谁知，周先生非但没有反驳，反倒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朱子恩一番，最后轻笑了两声，“呵呵........” “你别这样，你还是反驳一下吧，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朱子恩秒怂。 周科不作回复，低头看向白发少年，说道：“这位伪娘兄，啊不........彗星兄。” 没错，他总算从静待删除的记忆回收站里，找到了些许有关少年的信息。 “彗星兄？”朱子恩听到这个耳熟的绰号，一下子联想到那位迟迟没有现身的外国舍友。 “他是艾德蒙·哈雷？！”朱子恩霎时瞪大了眼睛，眼镜框都有些晃动。 “是的，我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趴在地上的哈雷使劲昂起头。 “不是吧，你怎么进来的？”朱子恩惊疑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记得当时在.........” 哈雷回答到一半，便没有了下文。 众人垂首望去，只见白发少年两眼闭合，呼吸匀称，显而易见是睡着了！ “喂，他怎么一回事？”夏桑松无语，当即指挥玩偶拍醒哈雷。 哈雷醒来，似乎意识到刚才的失神，诚恳表示抱歉：“对不起，我有点儿困。” “这已经不是"有点儿"了吧.........”朱子恩回想起哈雷被感染者撕咬手臂，还能安然入睡的画面。 “你继续说，当时在哪？” “我当时在飞往中州燕城的飞机上休息，睁开眼睛就到地铁里了。” 哈雷努力撑动困倦眼皮，尽量维持清醒地说道：“因为我有着晨睡、午睡、夜睡的习惯，所以我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就继续睡下去，醒来时看到地上全是尸体，然后感觉到这边还有活人，就过来了。” “什么叫"晨睡、午睡、夜睡"？这不是等于24小时都在睡吗？而且明知道自己睡迷糊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睡下去啊？！” 朱子恩完全无法理解第三位舍友的思维，这种情况在遇到周科和天白时亦曾发生过两次。 “朱朱bond，你的吐槽技能遇到天敌了。”周科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 朱子恩不明所以地低头，发现哈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压根没有听见他说话。 “你给我醒醒啊喂！你受了很重的伤啊喂！”气急之下，朱子恩也顾不上哈雷是否是感染者，拎起对方的衣领就是一通乱晃。 “受伤？”被暴力摇醒的哈雷丝毫没有起床气，脾气好得不像话，“我不太能理解您的意思。” “朱朱bond的意思是说，有没有感觉什么玩意儿在入侵你的身体？或者发狂想杀个人玩玩什么的？”周科瞥了瞥哈雷左手手臂的烂肉，说道。 哈雷中途又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说道：“嗯，先生您说的没错，体内的确有一些杂质想要占领我的大脑。” “不会是病毒吧？”朱子恩退远了一步。 “那要不要我帮你清除它们？”还是周先生热心，善良地施以援手。 “会麻烦到您吗？”哈雷的礼貌程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职业牛郎出身，但从身体条件来看，女仆出身应该更为合理。 “不用客气。”得到肯定的答复，周科微笑着手从芬里尔口中抽出灵钥，“我们这儿没有截肢专用的骨锯，拿刀凑合着用吧。”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这下子，不仅是朱子恩，连心态颇佳的夏桑松也急了。 可是周科哪里听得懂人话。 为了节省以太，他没有使用灵钥的能力，而是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按住刀柄，照着哈雷伤口往上的肩膀猛地切下。 期间由于骨头坚硬，他还采用了拉锯磨动的切割方式。 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直叫人牙齿发酸，脑袋发胀。 唐红柠那边手忙脚乱，不知该捂两个孩子的眼睛，还是耳朵，恨不得多长两条手臂出来。 “呵，真是大工程。”半刻钟后，周科甩了甩额头的汗珠，随手将哈雷的左手丢到一边。 整个手术过程，作为主治医生的周科没有出声，作为患者的哈雷也没有痛呼。 反倒是后面围观都不敢的群众惨叫了一声又一声。 正当心惊肉跳的众人以为事情终于结束的时候，周科的话音再度响起：“嗯？伪娘兄，你的右手好像也被咬伤了。” “是吗？我没注意到，可以再麻烦您一次吗？”哈雷回道。 “不要啊！！！”除这两人外的众人内心狂吼。 “周科你等等！”朱子恩刚想阻止，血花哗一下呲过来，吓得他赶紧躲远。 或许是渐渐熟练的原因，不一会儿功夫，右手的截肢手术顺利完成。 紧接众人悬着的心脏尚未安定之际，周科又说道：“诶，伪娘兄，你的脑袋上也有伤口。” “噢，我的上帝........”信教的女性眼睛翻白，当场昏迷倒地。 第222章 狂笑（十二） “啊啊啊啊！我的妈啊！你都干了些什么！？”朱子恩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整个人陷入崩溃状态。 他就像是初次见识到“大变活人”魔术的乡下孩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只不过稍有差别的是周先生表演的“大变活人”是真的把活人给变没了！ “怎么样？我的手艺称得上是妙手回春，医术高超吧？”周科手里提着别人的脑袋，嘴角还挺骄傲地向上咧起。 “全身检查、麻醉止痛、消毒灭菌、止血缝线.........你样样都没有，哪里是医生，根本就是屠宰场的屠夫！” 周科在朱子恩心目中的下限再度创出新低，“还有脸说妙手回春，险死还生还差不多！” “不，险死还生这个词形容得不太准确。” 夏桑松不忍直视惨状，但是与玩偶共享的触感表明，底下的哈雷早已没了心跳，“这个人摆明已经死翘翘了！” “啧，医患纠纷就是麻烦。”面对两人的指责，周科不悦咋舌。 “是是是，按你那么治疗，当然不会有医患纠纷了！” “曾几何时搜集童话素材的时候，我也是看过几本医学书的，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 似乎是为了挽回众人的信任，周科有理有据地说明道：“对了，我还从中悟出了一个治疗发烧的小妙招。” “无需吃药，无需打针，甚至不用去医院问诊。” 他竖起一根手指，当做教棒一般戳动着隐形的空气黑板。 “你们看，发烧本质上是人体抵抗疾病的生理性防御反应，发热的身体可以破坏病原体的生长环境。 而根据我的观察，发现只要体温烧到42摄氏度以上，患者往往都会迅速降温。” 其他人乍一听没反应过来，还是已经将吐槽化作本能的朱子恩率先指鼻大骂： “那特喵肯定啊，因为患者已经凉透了啊！凉到跟停尸间一样冰凉的那种！” “你们两个的话题是不是越聊越偏了？” 夏桑松此时匆匆将玩偶从无头尸体上召回，抚摸着玩偶的脑袋缓解情绪，“现在的问题不应该是.........好吧，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要做些什么补救措施。” 怎么看都已经来不及了吧？ 一双双眼睛看着地板上淌血的无头尸体，表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不是在犹豫着是否劝说周科伏投案自首，就是在担心下一秒那柄钝刀落到自己脖子上。 咕噜......... “嗯？”周科忽然听到什么动静，低头便见到面色苍白的头颅一点点地融化拉长，逐渐失去形状，变成胶水质感的粘稠液态。 这不是手指能够抓握的范畴，液体直接从他的掌间滑出，有意识地缩回哈雷尸体的脖颈之上。 不仅如此，被随意丢弃在地的两条胳膊十指爬动，动作扭曲得宛若壁虎的断尾。 它们同样朝着尸体汇集，眨眼间便衔接到两侧肩膀的断口处。 本应生息全无的哈雷拧动着刚刚组装完成的身体，重新从地板上爬起。 场面比之仅剩下骨架的骷髅掘出坟墓，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谢谢您的帮助，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死而复生的哈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前一分钟连头都没有的他，此刻正在友好地跟众人交谈着。 “好诡异的真理。”夏桑松隐约猜到了什么。 “就这么.........接回去了？”朱子恩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你不会是终结者电影里的液态机器人吧？” “我吗？”哈雷懵懂地摸过脖子，凹凸不平的血线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血痂和疤痕都找不到，“我是货真价实的人.......呼噜噜。” 话说到一半，他站着睡过去了。 尽管哈雷老实巴交给出回答，朱子恩和夏桑松仍是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 “有点意思。”周科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 虽然他提前探知到哈雷拥有近乎不死不灭的生命力，但是亲眼见识到对方的再生速度后，也是颇为震惊。 就拿文小姐自愈能力的表现来说，能否在要害损毁的状态下维持真理运转还不确定。 即便可以，亦肯定做不到哈雷这般轻描淡写。 “脑袋被切下来都不妨碍肉体重组，估计破坏心脏和脑组织也不会有事，这样的躯体真的会有弱点存在嘛？ 有他在的话，是不是等同于拥有一个无限粮食库..........如果芬里尔吃掉他的话，他还能再生嘛？” 周科不是专程在想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脑子有空位闲不下来，腾出来给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而已。 “安全起见，朱朱bond，死宅兄和玛丽王后，你们三个可以去清除一下末尾车厢可能剩余的感染者嘛？”他一心多用着说道。 “对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们留一个活体感染者带回来，我需要实验一些东西。” 他们是从中部车厢火急火燎地赶到车头，没有空余时间检查尾部车厢。 那里大概率还残存着一些感染者未有被发现。 数量应该挺少，派遣两个人的战力差不多足够了。 “.........行，我和玛丽小姐会帮你一次。”夏桑松原本是不愿听从周科命令的，但是那一声“玛丽王后”成功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久远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把玛丽当做独立个体来称呼。 大多数人将他看作恋物癖的变态，夏桑松觉得无所谓。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珍爱的玛丽能够得到他人的尊重。 “好吧。”朱子恩不必多说，虽然他平时经常吐槽周科的不正经，却是打从心底信赖对方。 再说，他也不能让唐红柠一个女孩子，不清楚底细的哈雷以及作为地铁唯一驾驶员的周科来执行危险的任务。 “夏同学，我会保护好你身后的。”他朝夏桑松讪笑两声，跟在后方离开控制室。 两人加上玩偶形成一个前中后的阵型，他们往来时的车厢返回，一路上格外小心。 第223章 狂笑（十三） 噗嗤！噗嗤！ 一路上，凡是遇到的尸体，夏桑松都会指挥玩偶用铡刀反复砍切，以确保特别狡猾的感染者不是在装死伏击。 不过朱子恩却是觉得没有必要。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周科曾告知了一些信息，比如感染者见到人类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笑声。 那种狂笑如同野兽的本能，是压抑不住的，所以不存在感染者伪装成尸体的可能。 只是夏桑松没那么信任周科，行动仍是根据自身的判断为主。 “你看起来很胆小，朱子恩。”或许是车厢过于安静，路程过于乏味，夏桑松忽然闲聊起来。 “啊！”没想到会被搭话，本就神经敏感的朱子恩抖了一抖，有些尴尬地应道：“哈哈........有吗？我只是比较谨慎。” “我看过你的资料。”夏桑松扫视着四周，嘴上话音不断，“实话实说........自那一败之后，我调查过所有新生的资料。” 朱子恩呆了一呆，他知道对方说的“一败”是指在校门口对战谢锋的那一次，心里吐槽道： “我靠，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别牵上我们啊，难不成还想怕硬欺软，在我们这儿找回场子不成？” 夏桑松不知道自已被腹诽了一遍，自顾自地说道：“你的文化成绩中等，体育成绩中等，长相身材中等，连魔导师考试的成绩也是中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科会把唐红柠叫做龙套女，但是在我眼中，你才是最符合龙套定位的那一个人，属于融在人海里一眨眼就找不到的薄弱存在感。” “哈哈哈，跑龙套！”走在最前面的玩偶闻言发出空灵的嘲笑声，又很快被夏桑松制止。 “存在感薄弱还真是对不起！”朱子恩只敢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小声嘟囔。 “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在消遣你或者侮辱你。”夏桑松抬头，深情地凝望着在前方开路的玩偶，“玛丽小姐偶尔的时候会有些腹黑，但是她的内心是洁白的。” “靠靠靠，这货跟自已的真理唱双簧呢........”朱子恩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管什么绅士风度，让唐同学来陪这个恋物癖死宅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哈哈。”他内心嫌恶万千，表面上却还是和和气气的附和着。 “你不介意就再好不过.........说那么多，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走过一节节暂时没有出现异样的车厢，踏过一路路惨烈的尸山血海，夏桑松不忍地皱下眉头，“你为什么会想要成为一名魔导师呢？” “咳.........”朱子恩紧紧捂着口鼻处的纸尿片，基本没有怎么听进去。 先前专注于搏杀逃命还好，现在注意力没有被分散，眼前的场景不论是对视觉还是嗅觉，都形成了极大的冲击力。 尤其是某些尸骸被感染者当成娱乐的玩具，死相歪曲得像是连续打了好几个结的翻花绳，近乎看不出人形，让他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直到夏桑松重复了一遍问题，朱子恩才姗姗适应过来。 “为什么要成为魔导师？”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庸俗地坦白，说自已只是想名校毕业，考编协会，然后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最终走上人生巅峰！ 这种没脸没皮的臊皮话，只有周科才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不.......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东西。 朱子恩脑子里胡思乱想，良久后叹出一声，诚实说道：“我说实话吧，我的梦想很俗气，成为魔导师单纯是为了未来能够进到魔道协会，找一份福利好薪资高的好工作而已。” “为了找工作？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夏桑松有些愕然。 “哈哈，是啊。” 朱子恩窘迫地笑了笑，“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是没办法，谁让我是家里的老大呢。” “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妹妹，年纪最大的在上初中，年纪最小的还在喝奶。 家里的收入又不高，我作为老大只能想办法帮补一下。” 这也为什么他非常擅长各种家务，因为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工作，通常由他在家里照看弟弟妹妹。 “为什么不存一亿元进银行，这样每天光靠利息都够一家人生活了。”玩偶忽然回头说道。 不等朱子恩有所反应，夏桑松语气严厉地喝了一声，“玛丽，你先不要插嘴。” “对不起........”玩偶用针线缝出的眼睛低垂了下去，变得委屈。 “抱歉，玛丽她缺乏生活常识，望你不要和她计较。”夏桑松教训完玩偶，又低头道歉。 “没事没事，我不会在意的啦。”朱子恩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那你可以听一听吗？我成为魔导师的理由。” 话都聊到这份上，懂得看气氛的朱子恩当然不会拒绝，“好啊，我也很好奇，正好听听尖子生的成长之路，吸取经验。” “谢谢。” 夏桑松说道：“可能跟普通人的家庭生活有些出入，我的父母都是公会的魔导师。” “而且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因公殉职了。” 朱子恩闻言赶忙堵住嘴巴，拼命吞回准备用来夸赞夏桑松父母的言辞，竭力地挤了声：“节哀顺变。” “没事，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夏桑松轻松地笑了笑，“我记得因为魔导师工作的特殊性，爸妈一个月只会工作寥寥数天，很快就会拿着一大笔钱回来。” “尽管他们身上很多时候都是伤痕累累，但是我们的家庭似乎从来没有为金钱苦恼过。 直到有一天他们照常接到工作，留下我一个人看家。 那时稚嫩懵懂的我算准了日子，满心期待地坐在门口，等着爸妈带新玩具回家。” 夏桑松眼神变得有些忧郁，玩偶担忧地回头看着他。 “只是我等啊等，一直等啊等，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爸妈始终没有出现。” 第224章 狂笑（十四） 两人沿着车厢巡查，或许是为了安定心神，又或许是为了促进彼此间的友谊和信赖，他们一直都在聊些陈年旧事。 若是周先生在场，定会煞有介事地说上一句：“随随便便进回忆杀，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的我坚持坐在门口，以为爸妈只是在加班，但是饥饿渐渐将我的意识击沉，不知不觉间我昏迷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关系不算密切的远房亲戚围了里外两圈。” 说到此处，夏桑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告知我双亲在【门】内阵亡的噩耗，并且热切关心我，每个人都想要成为我的监护人。”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拿到我爸妈留下的遗产。” “真是世情如纸，人走茶凉........”朱子恩跟着唏嘘。 “是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夏桑松这位当事人并无太多感慨，他摇摇头，说道： “重要的是我成为魔导师的理由——我想要找到爸妈当年阵亡的那扇【门】。” “为了复仇？”朱子恩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 毕竟导致夏桑松幸福家庭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就是【门】。 “不，我是想让死去的爸妈见证我和玛丽的婚礼。” “哈？！”原本挺感伤的朱子恩一下子怔住了。 夏桑松没有理会旁人的呆滞，他温柔地牵起玩偶的棉花手掌。 “在我最为孤独无助的时期，玛丽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直至觉醒真理《断头王后》，我确信她就是命中注定陪伴我一生的爱人！” “挺好的，祝你们幸福，哈哈........”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朱子恩脸颊抽筋似的尬笑着。 接触的魔导师不多的时候，他觉得舍友是怪人。 接触的魔导师多起来之后，他觉得全世界都特么是怪人！ 他遇到过的魔道学院学生除开脑子聪明到不正常的神经病和才华横溢却嗜酒如命的酒鬼诗人。 还有堵在校门口找人打架的伤疤混混，拉着别人一起沉到海里的偏执狂。 现在又多了一个被切掉脑袋依然能够酣然入梦的睡神，以及想要与棉花玩偶约定终生的死宅。 似乎厉害的魔导师都是些自我意识过重的极端分子，平凡无奇的朱子恩在他们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哒—— 走在前方的玩偶与夏桑松同时停下脚步，并非是发现感染者，而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地铁末尾。 怪异的是，他们这一路上，居然连一个感染者都没有碰到。 准确来说，是没见到任何一个活着的感染者。 “奇怪，我们明明没有清剿过末尾的车厢，为什么这里会死了那么多的感染者？” 朱子恩走到侧边，发现这一节车厢跟其他车厢的状况别无二致，皆是到处堆砌尸骸，脚下的暗红血液粘稠到能够拉出丝线。 “你说的没错，而且这些尸体上的伤口是锐器造成的。”夏桑松蹲了下来，仔细地审视着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 尸体的致命伤是三道斩痕，全部集中在腰腹中部，将肌肉和脊椎利落地分割成四份。 “团队里使用锐器的人只有我的玛丽和周科。”夏桑松说道，“但是玛丽的铡刀十分宽大，脆弱的人体受到斩击会被打飞出去，绝不会那么整齐。” “也不是周科弄的。” 朱子恩走了过来，“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优先争取一击必杀，不会浪费力气把人切成好几段，更何况是如此大幅度的斩击。” “那会是谁呢？地铁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魔导师吗？”夏桑松站起身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可是我们已经从车头走到车尾，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车厢内血腥味浓重刺鼻，来自于不同人的大量血液甚至喷溅到天花板，灯管连带着被染得发红发黑。 照射下来的光线就像是消防警报灯，只是颜色更暗，也更刺激人类的神经。 呲—— 随着澄蓝的电火花剧烈跳动了一下，头顶的灯光忽然消失，空间的能见度瞬间跌落至眼戴墨镜的程度。 “谁？谁在那里！？”朱子恩蓦然抬头，双手凝聚氮气瞄准灯管处。 凭借后方车厢的灯光，他依稀可以看见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冷静点，可能是灯光浸血短路了而已。”夏桑松拍了拍朱子恩的肩膀，安抚道。 正当他把话说完，灯管扑闪扑闪地重新亮起，证明灯光消失并没有外力干预。 “不好意思，是我太过紧张了。”朱子恩松了一口气。 “无需道歉，谨慎一点挺好的，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夏桑松温和地笑了笑。 “只是眼下我们该做什么呢？我的建议是先回去报告其他人。” 话虽如此，但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报告些什么。 他们只是找到了感染者的尸体，却不清楚这些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总感觉就这样放置不管的话，之后会酿成大祸。 “可以稍微等我一下吗？”刚才被灯光吓了一跳的朱子恩此时却主动要求留下。 “咦？”这让夏桑松多少有些诧异。 “夏同学，你看。”未等夏桑松发问，朱子恩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喊道。 其中的一具是先前夏桑松查看过的，另一具则倒在更前一点的位置。 “这两具尸体都是腹部受伤，连伤口都是同样的三道，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被同时斩断的？” “同时？”夏桑松脑子里构想出一个人横置三柄刀，如同感受不到阻力一般向前冲锋，刀锋连续切割两个成年人身体的画面。 “按你的说法，这个人不仅需要拥有超常的力量，更要堪比全速轿车的速度。” “嗯！”朱子恩一脸凝重地点头。 “不仅如此，我还在两人旁边找到了这个。”他摊开掌心，上边是一小截纸片。 “这是.........” 尽管被血液污染，但是夏桑松还是认出了纸上的油墨质感以及不认识的人头像。 “纸钞？” 第225章 狂笑（十五） “这张纸钞上，怎么会有被撕咬的痕迹？”夏桑松接过纸片，观察着边角处像是野兽利齿造成的裂口。 “我也不清楚。”朱子恩无奈地摇摇头。 他原本是试着模仿周科，从蹊跷处寻找疑点，没想到还真让他捣鼓出一点儿端倪。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异样，他扫看向四周的尸骸。 “很奇怪，他们的衣服口袋几乎都被扯破了，有些手提包也是。” “难道不是在厮杀中不小心损坏的吗？”夏桑松觉得有点儿大惊小怪。 “应该不可能那么凑巧吧........”遭到他人质疑，朱子恩的自信一下子弱了下来。 内向的性格让他下意识开始否定自己的观点。 叮铃—— 正于此时，不知名的小物件掉落在地板上。 清脆的声响霎时引起两人的注意，他们互相对视，发现不是同伴所为之后，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飞速后退。 “朱子恩你有看见吗？那是什么东西？”夏桑松一边指挥玩偶掩护他们，一边大声问道。 “我就看见了一个半块瓶盖大小的影子，好像是从天花板掉下来的！”朱子恩回首往车厢里面望去。 却是好巧不巧，浸血的灯管再次发生故障，车厢陷入一片漆黑。 仅凭肉眼，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重影。 这种隐约看得见的情况其实比什么都看不见还要糟糕。 在恐惧的心理作用下，大脑会不由自主地捏造出子虚乌有的恐怖影像，从而严重影响判断能力。 比如现在，朱子恩眼里的黑暗，仿佛悬浮着一双双戴有黄铜铃铛的惨白发青的手掌，正叮铃铃地往这边飘来，准备将他拖入地狱。 这导致他的脑子完全空白，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夏桑松的心理素质相较坚韧，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叮铃叮铃——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更为密集的清脆声不断在黑暗的地板上跳动、响起。 “我看到了，那些掉在地上的东西是硬币！是残缺不全的硬币！”其中一枚硬币滚到光亮的地方，看得真切的夏桑松急忙喊道。 “现在是硬币？刚才是纸钞.........”朱子恩回过神来。 尚未来得及从中推测出什么，一道瘦长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和夏桑松中间穿过。 “快停下！有东西过去了！” 朱子恩双脚踩实地面，氮气凝聚在两人身前形成阻力，强行刹停他们狂奔的脚步。 夏桑松的动作更是不慢，他顺着氮气缓冲躬低身体，下沉重心的同时单手按住地板增大摩擦力，顺利稳住身形。 而两人停下后的第一时间，便是警戒地看向前方。 多亏他们反应迅速，赶在黑影出现之前就逃出了末尾车厢，回到了灯光明亮的上一节车厢。 能见度恢复是恢复，但是两人震惊地发现——车厢内并无异样。 “怎么回事？黑影呢？”夏桑松低声念道。 “我们看错了？还是过度紧张产生的心理作用？”朱子恩一脸茫然。 他四处扫看，甚至连天花板和长椅底下都搜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黑影的踪迹。 似乎是为了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仅仅是意外，身后车厢的灯管呲啦一声重新亮起。 “呼，到头来原来是我们自己吓自己。”朱子恩回头看着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末尾车厢，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底部破损的行李箱，硬币应该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 “既然没有发现异常，我们就快点回去吧。”夏桑松嘴上没说，但是急促起伏的胸膛说明他刚刚也不淡定。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再不回去通知发车的话，站台的感染者可能会追上来。” “嗯，你说的对。”朱子恩点头赞同。 两人同时转身，却又同时怔住。 “.........”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面前赫然多出了一个瘦长的身影。 身影的肤色通体青灰，缺乏活人的生机和色泽。 他的双腿极长，成年男性穿着的牛仔长裤仅仅遮盖到膝盖，导致朱子恩和夏桑松目视前方只能看到对方的腹部。 其腹腔又是非人的构造，皮肤和肌肉都融化不见。 一根根肋骨向外裸露，顶端又诡异地弯曲着朝内回拢。 每一根肋骨之间紧密贴合，不存在空隙，数量也比正常人类要多得多，最终与外凸的锁骨形成一个小罐子。 两人眼球向上窥视，可以看到对方的脖颈下方是一个被暴力撕扯开的大洞，直达肋骨内部，里面塞满了硬币和纸钞。 由于洞里实在太满，溢出的那部分硬币和纸钞会随着身体的倾斜而掉落。 朱子恩这才弄明白，原来之前硬币落地的声响和那些纸钞碎片并非巧合。 但是现在搞不清楚的问题是，这个怪物究竟是如何一次次逃过他们的眼睛，此刻又无声无息地潜伏到他们身前的呢？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噤若寒蝉的两人宛若是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惊愕至无法动弹。 “这也是感染者吗？为什么和其他感染者长得完全不一样？而且他居然没有发出笑声.........”夏桑松内心有着许多疑问。 他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对方在被发现之前动手，那么他们很有可能遭受重创。 “钱.........” 忽然间，怪物发出了一声低吟。 夏桑松亦顾不上疑问，猛地抽身急退，手臂朝前指向怪物，“玛丽，动手！” “没有钱的话，为什么不出去工作呢？” 收到命令的玩偶唱着空灵的歌声，手里铡刀直接掷出。 染血金属旋转着劈去，击出咚的一声巨响后，镶嵌在车厢墙壁。 “打空了？！”夏桑松看着空无一物的身前，目光不断搜寻怪物的踪影。 在此之前，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 他的双眼飞速掠过天花板和椅子后方，没有找到怪物，却看见一脸着急的朱子恩。 “后面！夏同学！他在你后面！” 第226章 狂笑（十六） “后面！” 听见朱子恩的叫吼，夏桑松头也不敢转，急忙前屈翻滚。 裤子被撕裂的声音钻入耳朵，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布料正在拖拽着身体后退。 幸好他今天穿的不是厚实的牛仔裤，轻薄的长裤未有形成多大拉力，便被蛮力扯烂下来。 裸露着平角裤的他虽然略显狼狈，但是终归是躲过怪物的突然袭击。 “玛丽，打飞他！”逃过一劫的夏桑松当即命令玩偶进行反击。 玩偶见到主人险些受创，似乎有了些怒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唱着充满歉意的歌喉，拳头却是毫不留情地轰向怪物的面门。 看似柔软的棉花竟然挥舞出破风声，径直的一拳打在车厢墙壁，刚强的铝合金顿时凹陷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坑洞。 可是这亦代表攻击并没有命中！ “什么？”夏桑松和朱子恩同时回头，发现瘦长怪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的车厢。 “是速度吗？肉眼根本捕捉不到。”朱子恩惊愕到面色呆滞，“要不是凝聚的氮气被撞散了一部分，我连他的移动方式都搞不清楚。” “钱，钱，钱.........” 来到两人背后的怪物没有偷袭的念头，他抬起长度垂至膝盖的手臂，枯皮紧贴骨骼的手指捻着一个带头爱心蛋糕图案的粉色钱包。 “那是我和玛丽的钱包！”夏桑松下意识摸向裤子口袋，恍然想起自己的裤子早在刚才就已经被撕碎。 “钱........”怪物不停重复着单字，细长的皮包骨手指从钱包夹层掏出钞票，然后全部塞进胸腔的洞口里面。 与他们见过的所有感染者不同，这个怪物没有明显的杀戮欲望，眼里只有金钱。 “他没有大笑，看起来智力不高，是病毒变异的产物吗？”朱子恩警戒地退后几步，都没有引起忙碌着塞钱的怪物的注意。 他仰头望去，有些疑惑地盯着怪物的脸庞，“为什么我感觉在哪里见过他？” 无声的打量下，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怪物的嘴巴。 “不对！他不是智力不高！”发现了什么的朱子恩断然大喝，喷发的氮气形成飓风，想要吹飞怪物。 怪物的动作却是灵敏得难以想象，身影晃动间，便已往后闪出一节车厢的距离。 距离过远，氮气自然而然失去了威力。 “你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智力不高？”夏桑松见朱子恩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态势，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不会有错的，他肯定是感染者。”朱子恩说道，“我们之所以没有听到他的笑声，是因为他把自己的嘴巴给划开了！” “？！”夏桑松闻言望向怪物的脸庞，对方嘴部两侧果真横跨着一道深刻到裸露出牙齿和牙龈的狰狞伤口。 伤口牵扯到许多面部肌肉，严重影响到张嘴和发声。 他现在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同样是感染者，为什么眼前的怪物说话一顿一顿的，像是智力低下的模样。 那是彻头彻尾的错误猜测，对方是为了掩盖踪迹，利用伤口主动遏止住大笑！ 换而言之——这头怪物不好对付！ 思绪通达的瞬间，瘦长怪物再度从两人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 在速度方面，对方远远超出了烛芯级魔导师所能企及的范畴。 “玛丽，保护我！”没有时间判断怪物会出现在那个方位，夏桑松指挥玩偶拥抱自己，全身无死角陷入蓬松的棉花当中。 然而他等了两秒，依然没有感受到攻击的到来。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赶快喊道：“朱子恩，他的目标切换到你身上了！” 不用提醒，胆小如鼠的朱子恩是最在意自身安全的，他提前在周边布置了大量氮气，构筑出海绵形状的保护罩。 只要怪物一接近，便会.......... “抓到你了！”朱子恩猛地转身，正好见到瘦长怪物一只胳膊拉长着，正在伸向他的裤兜。 另一只手的三指竖得笔直如刀，横着斩向他的脸庞。 如果这一招切实打中，那么他很有可能跟之前看到的两具尸体一样被分成大小不一的四节。 然而，与最开始的疾速不同，进入氮气保护罩的怪物动作明显放缓，如同是在淤泥沼泽之中行走。 这是因为空气阻力在运动的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 而越是高速移动的物体，空气阻力对其的影响越大。 车速达到160码的赛车，需要加装一个小小的尾翼来分割空气阻力，才能使速度显著提升一个层次。 速度超过160码的怪物亦是如此，他同样逃不开空气阻力的桎梏。 “我记得很清楚，空气阻力的计算公式是f=(1/2)csv^2。 其中不论是c（空气阻力系数），还是s（空气迎风面积），亦或是v（物体与空气的相对运动速度），我都没有能力影响。” 朱子恩聚集气体包裹住拳头，铸成一个势大力沉的无形拳头。 “但是，唯有操控（空气密度），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他扭动腰部，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拳劲。 裹挟着空气轰击在怪物脑袋，撞出一声犹如古钟震动的巨响。 咻—— 怪物瞬间化作倒飞的流星，拖曳着喷溅的血线远远甩出，砸到车厢末尾，又是一声堪比爆炸的轰鸣。 “你........”夏桑松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直以来唯唯诺诺，表面上没什么本事的朱子恩，暗地里居然隐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呼，呼，呼.........杀死他了吗？”朱子恩急喘着粗气，耳朵内一阵嗡鸣。 刚刚那一招，已经是他在短时间内所能聚集的全部氮气。 并非无法继续操纵气体，只是时间不允许，再拖延多一秒钟，对方就有可能逃脱，或者先一步攻击到他。 咯吱咯吱....... 随着车厢末尾传来金属拆卸的声响，瘦长怪物缓缓从破损出一个大洞的墙壁上爬出。 第227章 人为欲望（十七） 怪物面部的五官出现了大幅度的扭曲，颧骨也塌陷了一半，看上去像是一张半白半黑的阴阳脸。 但是总体称不上大碍，面目受损不影响视疼痛为享受的怪物。 “可恶，真的被他躲过去了........”朱子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尽管他在挥出那一拳的时候，便已经通过触感发现对方并不是被拳劲打飞的，而是自己跑出去的。 “钱。”怪物眼神沉醉地凝视着朱子恩。 准确来说，是凝视朱子恩口袋里的钱包。 “怎么办？他不是我们三个能够对付的！” 夏桑松命令玩偶挡住过道，而在这个举动完成之前，瘦长怪物已经穿过不足一人宽的缝隙，近乎是瞬间移动般来到了他的面前。 锋利尖长的手指如死神的镰刀刮动，扑闪出的阵阵凄厉黑影在眼中无限放大，夏桑松脚步急退，鼻尖距离怪物的指尖不足一毫米。 “糟了！”由于动作急促，他的下盘变得松散，虚浮的脚步不慎往后滑倒。 要命的是，怪物远远没有罢休的念头，找准机会又是一爪竖直落向夏桑松。 “氮气！” 烈风狂涌，朱子恩单手拍出无形的巨大手掌，逼得怪物放弃攻击。 连一秒钟休息的空隙都不存在，躲掉氮气的怪物再一次闪身时，已是转移目标，悄无声息地来到朱子恩的身后。 受到高密度空气的阻力，怪物的偷袭动作明显被减慢。 朱子恩一边退后，一边双掌合拢，压缩出一颗氮气炮弹射向怪物。 他本以为对方会跟之前一样躲开，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怪物对氮气炮弹不闪不避，纵使下巴被打得后仰，手指毅然决然伸向他的裤子口袋。 朱子恩当然不会让其得逞，操纵氮气将怪物撞回了末尾车厢。 夏桑松见机行事，指挥玩偶封堵过道，暂时拦住了怪物。 “其他感染者虽然拥有智力，但是脑子充斥着负面情绪，为了咬下人类的一口肉，宁愿自己被拆得粉身碎骨。 这怪物却不同，他似乎会压抑自己的杀戮欲望，懂得分辨攻击的轻重，选择性地躲开那些大威力的攻击，又或者说.........” 朱子恩捂住口袋里的钱包，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他有其他的欲望胜过杀戮欲望？”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过于紧张的情绪使得心神不宁，根本冷静不下来细想。 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哈哈哈哈！” 末尾车厢后方的远处，许多人嘈杂在一起的狂笑声回荡在隧道，紧追上来的还有宛若大军压境的脚步声。 “站台的感染者追上来了，怎么会这么快？难道这座城市没有治安部门的吗？！”朱子恩的吐槽咬牙切齿。 “跑吧，朱子恩，不然感染者追上来，我们就都跑不掉了。”夏桑松说道。 “我知道，现在的问题是那头怪物，我们跑不过他。”朱子恩苦涩地应了一声。 怪物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两个都恰好欠缺命中对方的手段。 即便是目前唯一有效的高密度空气保护罩，对方也能进退自如。 更何况，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怪物明显变得更加警惕，不会再有合适的蓄力时机。 “没关系，我和玛丽拦住他，你去给其他人报信。” “夏同学你.........”朱子恩愣住了，没想到夏桑松竟然会舍身保护他这个相识不到一天的同窗。 “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愿意单独留下玛丽在这里而已。”夏桑松冷哼一声。 一旦他离开玛丽的距离超过二十米，真理便会失去作用，届时怪物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追上来。 “我，我想.........”朱子恩很想说换自己留下来。 可是酝酿许久的话语涌到嘴边，却像是干呕的胆汁一般酸苦，在喉咙和口腔上下起伏，怎么都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 大脑叫他逃走，良心劝他留下，陷入无止无休的争执当中。 牙齿与舌头都在害怕地打颤，双脚反倒僵硬在原地，用手去拔都拔不起来。 “没什么好想的！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夏桑松出手推了朱子恩一把，“现在是我和玛丽小姐的二人世界，你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小处男，瞎掺和什么！” 说着，他连推带踢地把朱子恩赶到下一节车厢。 “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来！”被赶出去的朱子恩一咬牙，以全部以太催发氮气，加速着奔往地铁头部。 “这才对嘛，多活一个是一个，总比全死要好。”看着朱子恩的身影越跑越小，夏桑松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真不愧是d级难度，刚开始就快要令我们损兵折将了。” 他捡起玛丽掷出的那柄铡刀，双手握持着正对过道。 “朱子恩，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有一口气的话，就拜托你以后帮我找找我爸妈死亡的那扇【门】。 告诉他们........他们不在的这些年，我并不孤单，因为有玛丽一直陪着我。” 嘶啦！ 一条青灰的手臂从玩偶的胸口穿至后背，染血的棉絮如同内脏滚滚挤出。 同一时刻，另外一边的地铁控制室内。 哈雷在乘务员和黑人惊恐的注视下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之所以惊恐，是因为这货是从站姿忽然倒下去的，倒下去后还在继续睡，简直跟猝死没两样。 唐红柠依然在尽力安抚两个失去双亲的孩子，即使看上去没什么作用。 周科两腿翘在控制台上，一直在刷着手机的他倏地抬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们说，感染者除了杀人，还会有其他欲望嘛？” “什么欲望？”唐红柠本能地接过话茬。 “比如，繁殖、繁殖还有繁殖。” “敢情你脑子里只有繁殖是吧？”在周科的影响下，唐红柠不知不觉接替了朱子恩的吐槽工作。 “不，我脑子里还有更夸张的玩法，比如**眼眶，**大脑和****。” “啊啊啊啊！！！” 几个闻所未闻的邪恶词汇下去，唐红柠这位阳光开朗，连黄色影片都没有接触过的青春少女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变成了2001年的双子塔，正在遭受一场史无前例的恐怖袭击。 第228章 人为财死（十八） “周科！！！” 由于周科与唐红柠全程在用中文交流，室内的其他幸存者听不出他们在聊些什么。 只觉得唐红柠无缘无故尖叫出声，连那两个面容呆板的小孩也忍不住投来疑惑的目光。 唐红柠又不能跟他们解释，百口莫辩的她脸色羞红得像个熟透的西红柿。 若不是有小孩子在场，她肯定要给周科来上一记马步冲拳，武力纠正对方的扭曲性格。 “你别激动，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周科被恶狠狠地盯着，也是毫不在意，他默数着自己的眨眼次数，念道： “朱朱bond和死宅兄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我担心会不会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一些图谋不轨的感染者正在对他们做些不可描述不可过审的事情。” “会这样想的只有你吧！” 周先生说的没半点儿正经，但还是有一部分考量的。 从地铁车厢长度、来回的行进速度加上清剿感染者的效率来推算，两人外出的时间已是超出了预期。 周科想着，如果两人再有十秒钟不出现的话，那么他就........ 噗通！ 赶在倒数十秒的时限内，朱子恩双脚虚飘着，跌跌撞撞地滚进了控制室。 “周.........”气喘吁吁的他指了一下控制台，而后左脚绊右脚，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栽倒在地。 其他人都被吓得愣住，唐红柠赶紧过去扶起朱子恩. “真的被我猜中了啊。”周科却是看都不看，一脚踢向驱动发车的操纵杆。 地铁开始加速，趔趄的不平稳感从脚底传上。 “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车了？”乘务员一脸茫然。 周科哪里会抽时间专门解释，他起身往控制室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捎上彗星兄。” “咦？”唐红柠同样没有理解到意思。 “咳咳咳.........夏，有麻烦，去帮他。”朱子恩费力地摆动手掌，示意自己没事。 唐红柠见其挣扎着爬起，便松开了手，转而看向倒头熟睡的哈雷，“要带上他是吧？” “哈雷，失礼了。”没有时间多想，她一手拎起哈雷的后衣领，发现对方的体重比想象中的还要轻。 对于力气不俗的她来说，这份重量跟一块相同体积的泡沫差不了多少。 于是唐红柠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哈雷的小腿，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奔跑着追向周科。 朱子恩呼吸稍微缓和了一点后，快步跟上两人，控制室里只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普通人。 无需检查各个车厢是否躲藏有感染者，三人的步速很快。 “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利用感染者增殖了一些猎群，不然以太早就不够用了。”周科抬手间掷出两枚猎群，令它们化作犬形跑在前面，作为前锋部队。 “说吧。”他余光向后瞥了一眼好不容易追上来的朱子恩。 “说？说什么？你倒是问清楚一点！”不等朱子恩回应，不明所以的唐红柠抢先抗议道。 “啧，跟龙套沟通就是麻烦。”周科略显不耐烦地咋舌一声，换了一种具体的说法：“说一下敌人的情报啊，以及站台的感染者距离地铁多远距离？是否已经入侵到地铁内部？” “我、我和夏同学走到最后一节车厢的时候........”大脑本来就缺氧的朱子恩被问得有些懵。 “谁问你这个了啊？”周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为了尽快让朱子恩理清思绪，他语速极快地将自己得知的信息整理了出来： “你一个人着急忙慌跑回来，进门的第一眼看向的不是我，也不是龙套女，而是控制台。 说明发生了需要地铁通行才能解决的紧急情况，比如——后方站台的感染者追上来之类的。” 这个猜测很容易想到，毕竟他留在车头就是预防有感染者从前方站台冲出来包围地铁。 “再者，你说死宅兄需要帮忙，说明他暂时安全，但是有意外致使你们不得不分开行动，让你独自回来呼叫救援。 寻常感染者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所以你们是遇到了更为强大的敌人。” 周科顿了一顿，嘴上说是推测，语气却是十拿九稳的肯定：“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敌人的速度很快，至少比你们要快，迫使你们只能留下一人殿后。” “.........”至此，朱子恩面上的表情已是完全冻住，张大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明，周科却从短短的三两句话里推理出几乎所有的经过。 甚至让他产生了周科才是跟夏桑松搭档外出的那个人的错觉。 “可恶！如果我有周科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当时就能早点儿发现那头怪物，说不定能够赶在他找上我们之前提前离开。 现在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坏事了，对不起，夏同学，都是我的能力不足........” 朱子恩越想越自责，直到前方轰然炸起的一声巨响把他唤醒。 跟着响声同来的，还有整列地铁的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爆炸了吗？”唐红柠尽力稳住手上的哈雷。 “末尾车厢传来的，不太妙啊........”周科刚刚感应到先前放出的两头猎群在炸响中失去了联系，应该在一瞬间被消灭了。 “要是想见死宅兄最后一面的话，我建议走快点，运气好说不定能趁热。” 虽然周科说的有些缺德，但是话是没错的，朱子恩和唐红柠不约而同地使出了全速。 不到半分钟，他们赶至车尾。 此时的末尾车厢，与朱子恩离开的时候截然不同。 车尾处不再是铺满的血浆和肉沫，一张黑漆漆的大口吞没了所有。 深处的尽头是阴冷曲折的隧道，狂奔追逐的大笑声随着地铁的前进越行越远。 他们仔细观察两侧不对称的座椅才发现，并不是车厢末尾被开出一个大洞，而是这一节车厢从中间被劈成了两半！ 遍体鳞伤的夏桑松抱着破烂的洋娃娃玩偶坐在大洞边上，他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佝偻干瘪的瘦长男人。 呼啸的风在洞口附近徘徊，男人胸前不断有纸钞被吸走。 第229章 人为财死（十九） 零碎的油绿色钞票搅成漩涡，烈风刮起钞票又撞击在地铁的外壳，啪嗒啪嗒作响，犹如粘液滴落的声音。 远远望去，车厢尾部化作一滩黑绿混合的毒潭，犹如欲望的深井，窥不见底。 瘦长怪物耸立原地，向外凸起的眼球不曾被漫天的钞票吸引，他高高举起骨爪，毫不犹豫地劈向早就没有反抗能力的夏桑松。 “不！住手！”朱子恩想要阻止，但是受距离限制，他的真理无法触及彼端。 骨爪在眼中一帧帧慢放着挥落，他的内心万分焦急，并且携有一丝难解的疑惑。 为什么那头怪物三番四次夺取他们的钱包，此刻却又对胸口飘出的纸钞满不在乎？ 这其中到底有何不同？ 疑虑很快被急切与绝望所淹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骨爪距离夏桑松的脖子越来越近。 心跳加速的朦胧间，朱子恩听到一通莫名其妙的发号施令。 “撞死他，哈雷彗星！” 只见一道人形黑影化作无私的星辰，疾如雷电！长驱直入！以伟岸的姿态坠向怪物！ “钱.......” 或许连怪物都搞不清楚状况，他在夏桑松和飞来的人之间迟疑了一刹那，最终选择掏向飞来之人的裤兜。 在手指牵出口袋里的钱包之后，怪物的另一只手利落斩动，轻而易举就将脆弱的人体撕得四分五裂，血浆迸射。 包括分尸在内的整个过程，朱子恩都在呆呆地望着。 直到被鲜血溅了一脸，眼镜被涂成酱红一片，半截身子滚到他的面前，他才姗姗反应过来。 “啊啊啊，哈雷？！谁把你丢出去的？！”他不可置信地扶住哈雷的脑袋。 后者眼皮紧闭，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只剩下鼻子在微微颤抖，好似临死之前的哀伤呜咽..........好吧，我编不下去了，这只是在打呼噜而已。 而在朱子恩怀抱哈雷的半截身体之际，唐红柠已是趁此机会冲向怪物，“你都对我的同伴干了些什么！！”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刚刚肯定是你把哈雷扔出去的吧！肯定是吧？！”稍微回过神来的朱子恩大声质问道。 唐红柠有些尴尬地别过发红发烫的脸颊，对朱子恩的问题避而不谈，专心致志地打向怪物，“受死吧怪物！” 瘦长怪物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尖长的三指骨爪斜挥降下。 只是怪物的移动速度很快，并不代表他的出手速度快。 不然早在最开始与夏桑松和朱子恩碰面的时候，他们两人就已经惨遭毒手了。 “熊戏·撼运之形！”唐红柠屈腰躲过爪击，右手曲肘抬前，下盘滑步顺走。 以太如滚滚长江东逝水，于肘尖覆盖出一层刀劈斧凿的暗金铠甲。 一踏一动间，隐有熊驰熊哮，其势破浪，其力断岳。 『以意引气，气贯全身；拟熊展力，力通双臂。』 “擗岳肘！” 招式未至，气劲便已将敌人牢牢锁定。 瘦长怪物自知无力对抗，转身欲想避开唐红柠，从夹缝里逃入车厢。 可是他身形刚动，数头生满荆棘的猎群贪婪扑来，恰好把通道的两侧缝隙堵得密不透风。 “别想逃，胆敢伤害我同伴的人，我绝不饶恕。”不远处，周科一脸正派地念道。 “你特么哪来的脸啊？！我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你唆使唐同学丢哈雷出去的！！”朱子恩在旁边无情戳穿。 无论如何，遭到拦截的瘦长怪物终是来不及闪躲，结结实实地吃下了唐红柠的一记肘击。 噼里啪啦的炸响从怪物胸腔的钱罐子传至全身上下，仿佛所有骨头都被打得粉碎。 大量硬币和纸钞爆散成廉价的一次性礼花，身形更是止不住倒飞，如轻飘飘的羽毛一般被车厢末尾的大洞吸去。 然而怪物的生命力远比预想中顽强。 即使硬抗如此重击，也能维持清醒的意识，干瘪的右手死死扳住车厢的地板，另一条胳膊蔫巴巴地跟着身体漂浮，明显是动弹不了。 感受到疼痛带来的快感，他塌陷的下颌随着摇晃不断张合，发出诡异至极的模糊笑声：“哈，哈，哈........” 猎群们一拥而上，一头头跳到怪物背上撕咬，却是不见作用，痛苦和伤痕只让对方的笑声越发欢乐。 “病毒的变异体嘛？多老套的设定啊。”周科走至怪物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谁知怪物见到周科，情绪急转变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吼：“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喂喂，你别乱说，搞得我好像偷过你东西一样。”周科闻言微微挑眉，仔细分辨怪物的声音和面容。 他在脑子里的回收站稍微翻找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用拳头拍打手掌： “哦........怪不得有点儿眼熟，原来是你啊，小偷兄。” 他认出来了，这只怪物就是当初在地铁上浑水摸鱼，趁机偷朱子恩钱包的白人壮汉。 “还给我........” “你想拿回手机？”明白过来的周科俯看着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的怪物，嘴角戏谑地咧起。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当着怪物的面晃了两下，欣赏着对方渴望到发狂的神情，旋即一脚踩向怪物扳住车厢的手指。 “抱歉啊，再借我一段时间吧。” 保险起见，周科使的力气很大，直接把车厢地板踩裂出一个鞋印大小的坑洼。 加上地铁行驶的高速，怪物没撑多久就拽着一小块铁皮消失在黑暗的隧道里。 临走前的渴求眼神让人无来由的觉得可怜。 “怪物和危机都摆平了........”唐红柠收敛气势，看向坐在地上的夏桑松，神色黯淡，“但是桑松他........” “我和玛丽都没事，只是有点累。”夏桑松精神萎靡地抱着玩偶瘫坐，嘴里呢喃的声音近乎快要听不见。 玩偶躯干破了一个前后贯通的大洞，纯白的棉花掉出来染到夏桑松身上的血迹，跟着变得鲜红，就像是玩偶真的在流血一样。 其实夏桑松受伤并不算太严重，绝对达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只是斑驳的伤口泡在感染者的血液里，病毒大概率已经侵入体内........ 第230章 人为财死（二十） “桑松，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唐红柠蹲下来，扒开夏桑松大面积破损的衣服，查看伤势。 拥有华佗的《五禽戏》，她对医术还是略有涉猎的。 做一些止血之类的处理工作，对她来说非常简单，但是对于侵入体内的病毒......... 凭唐红柠现今对真理的解读程度，以及缺乏医疗设备支持的卫生环境，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我还好，就是有点........”夏桑松无力地倚着墙壁，左边的眼睛由于眼结膜充血变得通红，显得既凶恶又恐怖。 “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朱子恩捧着哈雷的半截身体快步走来。 他原以为夏桑松会逞强说“伤口有点痛”，或者是“有点想睡觉”这种不太吉利的话。 可是夏桑松却说：“有点........快乐，好想笑，哈哈，哈。” 正在清理伤口的唐红柠和朱子恩闻言一愣，愕然抬头，看见夏桑松扯动嘴角，朝他们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受伤的人脉搏通常会变弱，桑松非但没有，反而跳动得更加旺盛。”唐红柠把住夏桑松的脉搏。 “这不正常，他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难不成病毒已经入侵到大脑了吗？” 如果病毒停留在伤口附近还好，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截肢保命，但是大脑被侵占，那就无力回天了。 “对不起........”朱子恩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夏桑松。 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镜片上面，纵使一次次擦干，潮湿的雾气始终萦绕不散，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算没有人怪罪他，自责的他也会将一切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自己传信的时候没有跑快点？为什么自己做事情总是磨磨蹭蹭？为什么自己的氮气没有办法限制怪物的速度？ 归根结底，要是他当时能够拿出勇气，没有选择抛下夏桑松逃跑的话，惨剧可能就不会发生。 除了悔恨和内疚，压抑在朱子恩心中更多的是瞧不起自己的懦弱。 朱子恩在想，既然夏桑松可以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他却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哈，哈.......”夏桑松紧紧捂住嘴巴站起，指缝里还是漏出尖锐的笑声。 “不用放在心上，我选择自己来断后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倘若重来一次，我未必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似乎看出了朱子恩的内心挣扎，摆摆手示意唐红柠让开，独自扶着墙壁走到车厢末尾的巨大缺口前。 这仅剩半截的车厢是《断头王后》的杰作。 玛丽的攻击多次没有命中，【馈赠】不断累积，最终一下子爆发在地板，造成车厢断裂。 不过打不到怪物身上，再大威力的攻击都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但是就现在来说，倒也挺方便我的，真是没想到，哈哈。”浑身是血的夏桑松站在直达幽深隧道的洞口前，笑声越来越大。 “桑松，你不会是想跳下地铁吧？”唐红柠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 “哈哈，作为一名合格的魔导师，我没能力帮同伴消灭敌人，可至少........”夏桑松充血的眼球盯着隧道深处。 “至少不能给同伴增添麻烦。” 空无一物的黑暗里，他父母最后一次出门时的背影隐约浮现其中，两人携手同行，与他渐行渐远。 幻觉是理智走向衰微的前兆，接着便是意识的迷离。 夏桑松的大脑无法维持正常的思考，他不自觉地回忆起以前。 儿时幼稚又天真的他曾经这样问过爸爸和妈妈：“魔导师那么厉害，有那么多神奇的真理，每次冒险肯定都很刺激很好玩吧？” 爸爸和妈妈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干巴巴地笑着。 小时候的他不能理解那个笑容，现在他有些明白了。 “哈哈，原来是苦笑啊，我知道的好像有些迟了，爸妈........” 夏桑松紧紧搂着玩偶，双脚朝前跃起，“你们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和玛丽一起去见你们。” “桑松！” “夏同学！” 唐红柠和朱子恩想去阻止，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即便这一次侥幸能够拉住夏桑松，也无法清除病毒。 迎来的结果要么是夏桑松再次趁人不注意跳下地铁，在高速跌撞下粉身碎骨；要么是夏桑松病毒发作，他们被迫动手杀死对方。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改变不了残酷的命运。 “至少让我在死的时候，保留一点魔导师的尊严........噗！” 就在夏桑松跃下地铁的瞬间，一双脚从车顶上方翻落，正正好好踩在他的脸上，巨大的力量强行把他踹飞到空中，翻转两个跟斗，又倒回了车厢里面。 “嗯？死宅兄，别站到边上啊，很危险的好吧。” 正当众人不知该迷惑还是该庆幸的时候，周科像是做引体向上一般荡着双臂下降，从车顶回到车厢。 “你什么时候跑去车顶的？不.......应该是你为什么要跑去车顶？！”朱子恩眼角跳了跳。 “就在你们忙着聊生离死别的时候啊。” 周科指了指自己之前坐过的座椅，说道：“我看得有点儿无聊，附近又没有卖爆米花和可乐，所以就上去瞧瞧车顶有没有躲着其他敌人。” “桑松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唐红柠握紧拳头，有些生气，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他，为什么刚才赶过来的时候跑那么快？让我还以为你很紧张同伴呢！” “别把死宅兄说的那么没价值啊，他虽然到死都想着跟一个洋娃娃殉情，但是最起码帮我们排除了危险。”周科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他的毒舌简直剖人心肺，让夏桑松听到后又升起的另外的求死念头，甚至强烈到压过了为大义牺牲。 不过毒舌归毒舌，在救与不救的抉择上，他还是相较偏向前者的。 这年头，能够为了他人而死的方便好使的英雄人物不多了，必须得循环利用，做到节约不浪费。 周科歪了歪头，看向众人的后方，“差不多该醒醒了吧，彗星兄？” 第231章 双手双眼·细胞（二十一） “对不起，我又不小心走神了吗？” 在众人异样的注视下，哈雷七零八碎的残破身躯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淤泥一般移动、拼合，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肉体严丝合缝，更加难以解释的是他连衣服都没有损坏。 “哪里是不小心走神，你这明明是不小心复活了吧？”朱子恩脸皮抽了抽。 “彗星兄，到你擅长的领域了，麻烦你救救这位想要跟洋娃娃殉情的死宅吧。”周科摊手指向夏桑松，用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念道。 “为什么会是哈雷擅长的领域？”唐红柠不解。 她一直跟周科和哈雷待在控制室，并没有见到两人之间有任何交谈的行为。 彼此间的信息应该互不知晓才对。 “因为他们这些外国人不是整天都在经历丧尸入侵、外星人入侵和未来机器人入侵嘛？ 我经常在手机上刷到，他们肯定很有经验啊。”周科晃了晃手机，说得有理有据。 “不要把电影当做现实啊喂！”朱子恩吐槽。 “据说他们还研究出一种神秘的"消毒水注射疗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周科依然自顾自说着，期间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夏桑松，令后者莫名心头一紧，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了英勇就义的最佳时机。 “总之，这种事情交给经验丰富的人肯定没错。” “谢谢您的夸奖。”哈雷羞涩地用手遮住半边脸颊。 “你从哪里听出这是在夸奖你？！是我们的文化之间存在隔阂，还是我的英语口语还不够好？” 朱子恩双手抓住哈雷的肩膀一通乱晃，试图让对方清醒清醒。 “哈雷，你真的能消灭桑松体内的病毒吗？”唐红柠拉停朱子恩，焦急地问道。 “消灭？”哈雷表情木讷，眼神里流露出疑惑与思索，“那是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反问，令得众人不由一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并非是语言沟通上的障碍，眼前的病弱少年明明能够听懂字眼，也能够说出，但好像就是无法理解词语的含义。 “潜意识里没有与【死亡】相关的概念嘛.........我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朱朱bond说到"受伤"，彗星兄同样是一脸茫然。”周科暗暗揣测。 他想了想，索性换了一种说法：“龙套女的意思是想让你将这家伙体内的杂质清除出体外。”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哈雷闻言当即恍然大悟，他走到夏桑松的面前，伸出如同春柳一般细嫩胳膊，“可以劳烦你牵住我的手吗？” “哈哈哈，好........”夏桑松的症状越发严重，他一只手捂住忍不住大笑的嘴巴，另一只手搭在哈雷的掌心。 他刚一碰触，身形便是剧颤。 “好软好滑.........”夏桑松迷醉于这份来源自男性手掌的舒适触感，直至数道或揶揄、或鄙夷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为止。 此时，有些尴尬的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堵塞在心头的快乐正在一点点退却，嘴巴也不再大笑不止，其他情绪渐渐回归。 “居然真的能够办到！”唐红柠注意到这一变化，眼里连连闪出期盼的星光。 她原本的治疗方案是向夏桑松灌输自己经过《五禽戏》淬炼的以太，提高对方的免疫机能，抵抗病毒。 只是不同人的以太互不相容，可能收效甚微。 哈雷的操作精度却细微到连病毒都可以人工清除，如果将这种能力运用到医疗当中，作用之大不言而喻！ 沉默无言的一分钟过去，大家乃至呼吸都不敢用力。 可是慢慢的，哈雷的脑袋逐渐垂下，散布出一种颓废、挫败的气息。 “已经彻底无计可施了吗.........”朱子恩紧握拳头。 周科觉得不对劲，弯腰瞥了一眼，直身说道：“谁来叫醒一下，彗星兄又睡过去了。” 刚刚还在伤心的朱子恩自是义不容辞，冲上去摇醒了哈雷，“混蛋！给我的悲伤道歉！” “对不起，因为现在是晨睡时间，我总是很难控制。”醒来的哈雷满怀歉意地缩着脖子。 “都说了没有晨睡这种东西！” “那治疗的进度呢？桑松痊愈了吗？”唐红柠凑过来问道。 “如果您指的是阻止杂质入侵的话，我已经在一分钟前完成了。”哈雷诚实回答。 “那不是一开始就完成了吗，敢情你足足睡了一分钟啊.........”朱子恩已经无力吐槽，亦不想吐槽，夏桑松安然无恙是最好的喜讯。 唯有周科注意到哈雷的话中之意，“只是阻止而已嘛？” “阻止”代表病毒仍在夏桑松体内，并没有完全解除风险。 不过也有道理，如果哈雷可以轻松清除病毒，当初就不会拜托他来切断肢体，脱去杂质。 “是的。”哈雷点头，“我发现这些杂质通过同化细胞来改变肉体的特质。” “即使我用我的细胞"吸收"全部的杂质，那些被同化的大量细胞也会源源不断地生育出更多病毒。” “那不能将那些携带病毒的细胞一起消灭吗？”朱子恩急忙问道。 “可以。”哈雷仰起头看着众人，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只是那可能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 “什么意思？” “我的细胞会强行"吸收"这位同学的细胞，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位同学的体内地方充斥我的大部分细胞，然后.......这位同学会变成我。” “变成........你？”不论是朱子恩还是唐红柠，都不太能理解话语的意思。 “是的。”哈雷乖巧得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孩童，认真解释道：“我的真理是『双手双眼』罗伯特·胡克先生的《细胞》。” 说话间，他一掌平托在胸前，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 哈雷原本穿着的是咖啡色条纹的英伦风学生西装，如今正在缓缓褪色，变成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 “是幻觉吗？”朱子恩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 “其实你们所看到我都不是真正的我，而是大约50万亿个我。”哈雷的发色同样在变化，由衰老的病白变为刺眼的鲜红，又变成黄种人的黑色。 “哦，你的本体是细胞啊。”周科兴致不高地提了一句。 “您真聪明。”见有人理解，哈雷停止了变化，“包括衣服和发丝在内，你们见到的都是细胞，也都是我。” 第232章 停车（二十二） 地铁孤独地行驶在轨道上，暗沉沉的窗外没有风景，看不清来路和尽头，仿佛被单独截停在时空中央。 每一节长方形的车厢成了一个个没写地址的信封，里面本应记述着许多人的繁杂琐事，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下了。 即便是有，也不知道该寄往何方。 距离“拯救死宅兄”行动已经过去了约莫半个小时，周科早早回到控制室，并且依然毫无谦让之心地霸占着唯一一张椅子。 他从手机屏幕漏出的余光扫过正在休息养伤的夏桑松以及倒在地上酣睡的哈雷，“据目前的观察来看，死宅兄的病情确实得到了有效抑制，不过最多只能维持五天时间嘛........” 哈雷亲口所言，如果五天时间内没有找到血清，夏桑松要么会因病毒扩散发生病变，要么被细胞侵袭成另一个哈雷。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标就变得更加明确了——寻找到与病毒相关的实验室，从中获取血清和苏舞谧需求的药剂。 而且【室火猪之门】的通关条件大概率也与这有关。 “周科，我们快到终点站了。”一直有在留意控制台的朱子恩提醒道。 “多久？”周科头也不抬地问道。 “差不多三十分钟。” “呵呵，三十分钟叫快到啊，朱朱bond你这个唠唠叨叨的更年期老妈子。”周科不留情面地付以毒舌。 “你说我像老妈子我都忍了，为什么还特意加了前缀？！” 或许是知道夏桑松短时间内有救，朱子恩精神了不少，起码吐槽起来没有先前那番萎靡。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周科没有搭理偷偷在他背后竖中指的朱子恩，想到了什么的他侧首望向角落。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孤独很痛苦，但是你们不能一直这样子下去，豁出生命保护你们的父母肯定希望你们能够振作起来，努力活下去.........” 唐红柠仍旧跟那两个小孩待在一块，偶尔嘘寒问暖，偶尔鼓舞打气，似乎不将他们抚慰，自己的良心就会永远不得安宁。 可在周先生看来，这些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不管唐红柠说得口干舌燥，年幼的两个孩子始终枯寂地呆坐着，仅有片刻的微微发颤代表他们还保有生命体征。 “果然啊，终究得由我这位惊世骇俗的童话作家出马。”周科整了整衣领，自信俨然溢出到自负的程度。 “虽然我大概知道你是想用一个听上去非常厉害的形容词来标榜自己，但是一个职业真的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吗？” 朱子恩注视着周科离开椅子，稍微想了想后者的精神洁癖，处处优先为他人考虑的他终究是没有坐下。 周科不知道这一回事，他径直走向角落处，眯起的死鱼眼越过唐红柠，落到两个孩子身上：“好了，话疗时间结束，现在是"吭杀"环节。” “哈？你想干嘛？”唐红柠虽是没听懂，却知道铁定没好事。 她像是保护雏鸟的老鹰一般挡在周科和孩子们中间。 “给我十分钟，我能让他们两个打起精神。”周科指了指这对年纪在九、十岁左右的兄妹。 “你说的"打起精神"不会是把他们两个打到有精神为止吧？他们还是孩子啊！禁止使用暴力！” 唐红柠满脸写着不信，又被周科身上丰盈的自信气质唬住，一时间犹豫不决，“你说真的？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能令他们说出哪怕一个字。” “试试嘛，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他们精神崩溃，患上癔症而已。” “说的也是........”唐红柠刚走开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你说什么"而已"？！” 觉察过来已是为时已晚，周科半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后脑勺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微的话音也让她听不真切。 没有办法，唐红柠只能走到一边休息，时不时投来担忧的目光。 很快，比她预想中还要快。 周科说的十分钟，其实仅是五分钟不到。 他最后往孩子里的哥哥手上塞了一柄巴掌长的深红物件，便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回到椅子上。 然而，就是这简短的五分钟，竟让两个心如死灰的孩子抬起脸庞，眼瞳里奇迹般的闪出光泽。 “你，他们，我........为什么？”自认为擅长人际交往的唐红柠在此刻感受到深深的挫败感。 不仅是她，见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朱子恩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不会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杜撰童话讲给孩子们听了吧？” “当然，否则他们怎么会打起精神啊？”周科一脸理所应当地回道。 那模样就好似在讲述1+1等于2的真理一样。 “最好是这样........”朱子恩已经开始担心两个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具体说了什么，你可以再给我和玛丽讲一下吗？”夏桑松拖着受伤的身体走来，他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得先下车。”周科一边说着，一边拉停了控制台的操纵杆。 伴随着叱的一声，地铁的速度放缓至零。 “99街到了。”停稳在站台后，播报声正常响起。 “怎么回事？不是还没到终点站吗？”朱子恩看了一眼控制台，问道。 “我改主意了，99这个数字比较吉利。”周科随便找了个理由。 其实不久前，他在摸索控制台的操作方式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上面的麦克风是处于开启状态的。 什么时候开启的？不知道。 收听了多少内容？不知道。 连接哪一个站台的车控室？不知道。 关闭完麦克风，周科预测出了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控制室的声音恰好传去终点站的车控室，恰好车控室的管理人员已经变成了作恶为乐的感染者，并且恰好听见他们商量好前往终点站的交谈。 那他有没有可能提前召集附近的感染者，设法伏击这一列地铁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这年头在车站等你的不只有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还有可能是一帮笑嗨了的颠佬。” 第233章 正义的英雄（二十三） “自然界最为狡猾的生物，既不是狐狸，也不是蛇，而是人类本身啊。” 俯视着不知何时接入的麦克风，周科隐隐幻听到通话另一头竭力压抑住狂笑声的粗重喘息。 仿佛有一群嗜血成性的疯子正躲在终点站的车控室内，一边享受地聆听着他们的说话音，一边流着涎水苦苦等候。 说他是疑心病也好，神经质也罢，反正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特立独行，猜忌每一个人，却唯独深信自己的判断。 “不错，不枉我之前大费口舌地讥讽你们。”见几位同伴都没有反驳的意思，周科满意地点点头，他走出控制室，透过玻璃门看向站台。 外面跟他们经历过的其他站台一样鲜血淋漓，地板铺满了分不清来源是心肝脾肺肾的内脏碎片，自动扶梯的传送带的夹缝里会随着起伏冒出暗红色的血沫。 所谓的人间炼狱，也不过于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站台上的感染者数量明显锐减。 放眼望去仅有两三个背影蹲在地上咀嚼着肉块，过分沉醉的享乐导致他们连地铁进站都没有察觉。 “没剩几个人嘛？看来感染者都是急性子啊。”他又获取了一条可信度颇高的新情报。 “无法忍耐欲望，就跟大笑一样，不处在杀戮过程中的每一秒钟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我体力比较好，由我来开路吧。”唐红柠走到周科身前，健康肤色的手臂往上攥动，稍稍一用力就掰断了一根钢管扶手，将其当做一根长棍飒飒旋舞。 本来应该是夏桑松最为适合这个工作，但是现在他的玩偶受损严重，暂时无法使用真理。 “夏同学，需要我扶你吗？”朱子恩朝夏桑松伸手。 “不用麻烦，我没有那么虚弱。”夏桑松摆摆手，指向另一边，“你还是先扶他吧，不然一不留神就睡死在路边。” 朱子恩顺着看向倒在地上的哈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的也是........” 他搀扶起哈雷走向车门处，期间忍不住回头，“周科，他们怎么办呢？” 周科知道，朱子恩是在顾虑包括孩童在内的五名普通人，这些人从化作屠宰场的地铁里侥幸存活已是相当不易。 如今他们离开，无疑是在剥夺这些幸存者赖以生存的安全感。 或许是朱子恩看起来面善，走出控制室前那位黑人小哥还在发挥着天生rap高手的种族天赋，语速飞快地跪求他能留下。 只是朱子恩虽然善良心软，但是脑子还是问题不大的，分得清孰轻孰重，强装着冷脸拒绝了停留。 至于让这些人跟着他们出去，那更是痴人说梦。 抛开普通人百分百会拖后腿不谈，人数的增加亦变相提高了暴露的风险，更有可能发生意外。 到时候就不只是这些普通人有危险，连带着他们也会被卷入险境。 思绪至此，正常的主角一般都会被内心无来由的正义感和外界的看法所裹挟，致使内心充满负罪感。 从而浪费脑力琢磨出诸如“不带走普通人，是因为地铁更加安全”此类假到不能再假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容易受伤的的幼小心灵。 周先生没有这种烦恼，直截了当地说吧。 如果有人上前质问，他会诚实说出真心想法——“没意思，嫌麻烦，滚一边去........嘶，或者可以趁机讲一个《小兔子乖乖在家看门》的童话故事？” “猿戏·拘物之形！”车门唰的张开，唐红柠瞬间化作一道光影模糊的赤影冲出。 近处的两个感染者还未反应过来，脖子顿遭横扫，两颗头发夹杂着碎肉的头颅嗵声爆开。 在鲜血溅洒过来之前，她早早闪身跑向一名蹲在地上大快朵颐的感染者。 噗嗤！ 钢管从感染者的后脑勺贯入，又从其嘴巴捅出，刚刚吃到嘴里的肉和灰白的脑浆一同流了出来。 转眼间连杀三名感染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武者气势沛然。 只不过周科看出唐红柠行动虽快，却是发力过猛，像是在宣泄一种名为有心无力的怒火。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拥有正义感的心灵总是容易受伤啊。”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抬手朝侧上方掷出一柄猎群。 猩红短匕于半空变幻成犬形，一口咬碎了扑来的感染者。 “我也来帮忙。”身上负伤的夏桑松不甘落后。 他无法召唤玛丽，但是《断头王后》并非完全不可使用。 “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玛丽。”他的手掌往玩偶胸口处轻轻按动，再度抽开时，染血生锈的巨型铡刀应声拔出。 “喝！”他双手拖着巨大铡刀，更像是钝器的刀刃在水泥地板犁出浅浅的沟壑。 挥刀刮出的风压让刀身尚未命中，感染者的身体就出现了歪斜，紧接而至的重击直接将感染者砸成了一滩粉身碎骨的肉沫。 “呵呵，宝可梦力竭倒下之后，轮到训练家亲自上场了是吧？”周科说道。 “你好意思说别人，你不也是靠召唤物战斗吗？”朱子恩搀扶着哈雷最后出来，指着迅速增殖的猎群没好气地吐槽道。 “说的也是。”周科点了点下巴，神情激昂地用食指朝前一指，“就决定是你了，朱朱bond！” “我才不是你的宝可梦呢！” 借着一鼓作气，站台上的感染者很快被他们清剿干净，其中也没有发现与那名小偷感染者相似的特殊个体。 清剿工作出力最大的莫过于唐红柠，她不仅消灭了大部分感染者，甚至细致到检查了男女厕所。 周科明白这是在尽最大限度保障站台的安全，也算是离别前为地铁里的幸存者做的最后一件事。 接下来能否活下去，只能依靠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等等，等等我，英雄们！” 就在他们前脚踏上自动扶梯的时候，一道声调压得极低的男声边喊边往这里跑来。 那是乘务员，他鼓起勇气冲出了车厢，一只手压着大檐帽左顾右盼，好似生怕旁边突然窜出来一名穷凶极恶的感染者把他撕成肉干活活吃掉。 第234章 出站（二十四） “等等我，超级英雄们！” 乘务员奔跑到周科一行人的面前，才敢撑着膝盖停下来大口喘气。 “怎么，想要超级英雄的限定签名嘛？”周科恬不知耻地承认了称号，并且下意识就往口袋里掏笔，引得旁边的人连连白眼。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乘务员同志。”唐红柠挡在周科面前，扶起了快要精疲力尽的乘务员。 “我.......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乘务员费劲地说道。 “哦豁，勇气可嘉嘛。”周科扬了扬眉毛，“可是为什么呢？” 他的这句“为什么”，实际上更偏向“凭什么”的意思。 末日当头，想让别人帮助你，最起码得拿出点利益出来吧。 “我家就在附近，而且我前一份工作还是给外国游客当导游，对99街区的地形非常熟悉，肯定能帮到你们的！”乘务员眼神真挚地说道。 在恐惧消退之后，人们的脑筋开始灵活转动。 他光看肤色就能知道，周科他们并非本地人，对周遭环境都很陌生，那么他的用处就能得到体现！ 正当乘务员觉得入队一事十拿九稳，抬起头却发现很大可能是队伍首领的死鱼眼少年早早乘上了自动扶梯。 “不需要啊，我有手机。” 周科盘算得门清，手机这玩意儿可比人类听话多了。 “手机可能会没电！”乘务员赶紧想了个理由。 “不要紧，大不了我拿朱朱bond跟别的训练家交换一只皮卡丘。” 只是别人能想到，周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为了以防手机丢失或损坏，他在地铁上的时候就提前将脚下这片街区连同附近带有“药品”和“实验”等字眼的建筑的几片街区的地图一起拍照进脑子里保存了。 现在的他甚至能够精确说出方圆五十里内有多少家m记以及多少间公共厕所。 即便是你把周先生架在汽车前窗，让他临时充当一下缺德地图导航，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以他的恶劣性格，大概率会在你拐弯的时候，说：“请立即加速快行，并使出排水渠过弯。” “所以周科，我们是不能带他一起走吗？”朱子恩有些于心不忍。 唐红柠亦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周科。 夏桑松没说话，但是从他敢为同伴牺牲自己的表现来看，多半是个正派人物。 哈雷........哈雷暂且不谈。 五人中有三，队伍里超过半数的人赞同带上乘务员，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嘛。 “带啊，我又没说不带。”对此，周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为什么？明明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诶？明明他只是个废柴而已诶？”朱子恩指着乘务员，疑惑道。 “呃呃........这位先生，您说的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乘务员相当于被指着鼻子骂，还没办法反驳，毕竟说的都是实话。 “好玩啊。”无人理会乘务员的小情绪，周科说道，“再说，我们出来观光这个末日世界，有一位导游不也挺契合气氛的嘛。” 其他人搞不懂周科的意图，不过沟通顺利总归是一件好事。 “既然周科也同意，那我们走吧，乘务员同志。”唐红柠笑容灿烂地比出一个大拇指。 “不用叫我同志，你们叫我史蒂夫就好了，史蒂夫·斯太尔。” “史蒂夫.......你的名字让我想到一位能打一整天的队长。”朱子恩打趣道。 “我倒是想到某个游戏里的为人方正的方块人！”唐红柠活跃地接过话茬。 “是吗？哈哈，其实在曼国叫史蒂夫的人挺多的。” 乘务员倒是有些拘谨，注意力大多用于警惕自动扶梯上方的世界。 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和地底下一样，被狂笑不停的疯子撕碎得面目全非？ 在史蒂夫忐忑不安地望着头顶的时候，周科同时在观察着史蒂夫。 此人为白种人，金发灰眸，面容俊朗。 身高估算在一米八左右，高挑偏瘦，年纪不超二十五岁，气质却是饱经风霜，带着一种闯荡社会已久的沉稳。 上下身衣裤和大檐帽都是男性乘务员标配的藏青制服，脚下是一双略显破旧的廉价皮鞋，家境应该不太富裕。 当初他闯进控制室，史蒂夫是所有幸存者里面表现得最为冷静的那一个。 想必于灾难发生时刻，也是这人反应迅速，引领其他人躲到控制室里面的。 “身上没有伤口，暂时排除被感染的可能，那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跟我们离开呢？” 自动扶梯上升的距离不是很长，而周科在此期间已是思忖许多。 “地铁站内的感染者被我们清空，只要小心一点，不制造出引人注意的大动静的话，估计不会再有另外的感染者涌入。 再加上各节车厢有不少尚且保存完好的行李，可以从中翻出食物，最低也足够两个小孩和三个成年人撑过一两个星期吧。 没必要为了一时的自由，跟着我们冒险回家啊.......” 他思绪如电，在扶梯即将到顶的一刻想出了个中缘由：“哦，家里有在意的人。” 噼里啪啦—— 就在周科一行人的脑袋露出平地的刹那，地铁站入口处顶部的玻璃天花板忽然炸裂。 密集的碎玻璃如雨点般倾落，砸得众人劈头盖脸。 顺带一提，周科是最先乘上自动扶梯的，但不是第一个登顶的。 在其余人都上来之后，他不声不响地往回走了几步，以至于排在第二位的唐红柠成了首位。 在周先生看来，这个“首位”的含义即是最先遭到攻击的位置。 “哈哈哈哈！等到了！抓到了！哈哈哈哈！” 趁着玻璃倾洒埋眼，两个模糊人影大笑着从天而降，手握两杆硬物袭向唐红柠的天灵盖。 “休想！”可是唐红柠又怎会乖乖束手就擒，她虽是辨不清来者，却能借着风声判断出攻击打来的大致方位。 她将手里钢管横着向上抬举，砰砰两声钢铁交接的震响证明两道袭击皆被格挡。 后方的朱子恩亦是反应不慢，空出一只手往前直推，“氮气！” 第235章 末日（二十五） 嗡！ 氮气汇聚成无影无形的空气波涛，将两道人影冲退。 然而被打退的两人于半空划出斜上弧度的圆曲线后，再度吼叫着近似尖啸的狂笑声荡了回来，即便方才的氮气冲击已经把他们的脑壳撞碎了一块。 “我可不会上两次同样的当！”此时有了防备的唐红柠立棍作树，飒爽英姿盘龙直上。 随后收棍正蹬，双脚不偏不倚踩中其中一人的面门，骨碎吱鸣。 没有握棍的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为翼，“鸟戏·亮鹤之形！” 偏小麦色的皮肤闪烁出黄铜的光泽，如同一柄锐利的弯刀割取敌人的首级。 仅一个照面，两名感染者皆被她击碎、斩落，变成了两具吊挂在天花板上的悬尸。 排除掉危险，周科拍去衣服上的玻璃渣，第二位上到地面的他这才发现所谓的突袭，不过是两个被感染的工人。 之所以能在天花板晃来晃去，是因为腰上系着高空作业的安全绳。 估计是在工作时遭到感染，手里的武器还是敲钉子用的小铁锤和螺丝刀。 “切，我还以为是蹦极僵尸呢。”周科颇觉没趣地冷哼一声。 “你以为在玩游戏呢，蹦极僵尸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你的脑子给偷走了还是咋的？”朱子恩扶着哈雷第三位上来。 后面则是史蒂夫，以及负责警戒后方的夏桑松。 他们上来之后，末日景象惊现眼前。 地铁站外，车水马龙的繁华商业街荡然无存，遍地是烧焦的残垣断壁； 大都市的豪华商场垮塌了大半，从瓦砾堆里伸出求救的手臂被不知名的感染者啃去了大半皮肉，裸露出阴森森的白骨。 汽车的轮胎碾死的冤魂不计其数，以至于花砖地面拖拽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朱红。 与战争暴乱的杀戮略有不同，感染者的所作所为是人类黑暗面最卑劣最恶心最丧心病狂的彰显。 杀死、吞食不是目的，只是残酷折磨这个过程招致的必然结果。 如若将杀人比作一种艺术，尸体比作画卷，那么每个感染者都是无师自通的抽象派大师。 他们的艺术作品包括但不限于人骨搭建的凳子，花坛里种植的头颅，路灯上的串烧等等....... 在点评完这些奇观并且确认正前方与天花板上面没有潜伏其他感染者之后，周科贴着墙壁稍微探了个头，搜集情报终究得由自己来才靠谱。 “我看看........”他十分注意视觉死角的把控，控制在一个自己能看清外面，外面不集中精神却很难发现的方位。 加上【欲孽】赐福的感知力，他在探头之前就已经大致摸清敌人的位置。 “奇怪，怎么感染者的数量少得可怜？”探查的结果令周科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此处既是地铁站出入口，又是商业街，外面的人群就算不是摩肩接踵，也至少得是个门庭若市。 但是现在，徘徊在左右两侧街道的仅有寥寥可数的二十多名感染者，数量出入未免有些太大。 “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啊。”周科唏嘘一声，“我还想着选在这里下车，能够偷摸放出猎群增殖一下。” 先前在地铁里繁殖出来的猎群有五十七头，又因战损消耗了十二头，手里最终剩下四十五头，暂时给他空出了回复以太的时间。 “仔细一看，果然还是有点儿奇怪。”周科的注意力从活动的目标上转移，落到地面的尸体。 “不止有普通人的尸体，还有感染者的尸体嘛........”他留意到有些尸体是面带笑容死去的。 “我事先查过，哈顿城是不禁枪的，所以防御力薄弱的感染者被反杀也很正常，但是被杀掉的感染者如此之多，就很不正常了。” 他抬头望向倒塌的高楼大厦，“而且这种级别的破坏力，不像是感染者能够弄出来的，总不可能是瓦斯爆炸吧？” 他又用手掌在鼻子前面扇了两下嗅闻，“还有这股在空气中弥漫不散的硝烟味” 得到信息，周科摩挲着下巴往回走。 在周先生的个人视角里，他思考了许多。 但在别人的视角下，他不过是独自走出去歪了歪脖子，旋即连两秒都没有停留，转个弯就回来了。 “周科，怎么样？外面安全吗？”朱子恩问道。 “有军队来过。”周科的语气近乎肯定。 平淡的回答倒是给队伍里的人打了一针强心剂，长久的和平生活令他们听到“军队”二字，便不自觉地内心安宁。 “军队维持正常运转，说明灾难仍在可控范围之内。”夏桑松思索后说道。 “果然现实里的军队不会像电影演的那么没用！这不是挺给力的嘛！”朱子恩喜笑颜开。 他甚至开始想象跟军队交涉合作，借用军事力量平定感染，顺利取得血清和药剂的光明未来！ 或许是朱子恩的愿望得到了上天的回应，螺旋桨高速搅动空气的哒哒声由远及近地逐渐变大。 “这个声音，难道是........” 众人往前走出站口，朝天空望去，果真见到一架喷涂着“htpd”（哈顿市警察局）字样的蓝白警用直升机盘旋在半空。 “太好了，是警察，我们有救了！”史蒂夫高兴得快要原地跳起。 “我们这回是终于时来运转了吗？”从来没碰过好事的朱子恩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刚要举高双手呼叫直升机，却瞥见周科冷不丁地冲出站口，往商业街所剩不多的完好建筑群深处奔跑。 “我的建议是——”这货边跑边说道，“快跑。” 其余人闻言愣了一愣，没等他们搞清楚状况，唐红柠便发现天上那架警用直升机调转方向，正在向他们飞来。 “是来救援我们的吗？” 响彻云霄的机枪声重重粉碎了他们的幻想，在被螺旋桨噪音淹没的狂笑声中，子弹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出！ 一枚枚子弹打在水泥墙壁，能轻易贯出一个个小洞，其中一枚更是从唐红柠扬起的发丝中间穿过，灼起一阵烧焦的气味。 “不对！快跑！” 第236章 冷笑（二十六） 哒哒哒—— 螺旋桨的搅动声，机枪扫射的喷发声，闻声追来的感染者的狂笑声........这些声音混淆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风暴，誓要将唐红柠他们这艘小帆船推上凶险的风口浪尖。 “大家快跑！” “救命，妈妈！” “来这边，躲到花坛后面！” 在夏桑松的挥手示意下，唐红柠和朱子恩迅速后退，缩到就近的一个砖石花坛后方。 子弹经过石板和泥土的双重阻挡，动能差不多被消耗完，没那么容易射中他们。 不过如此下去，并非长久之计。 “接下来该怎么办？”夏桑松面露难色地看着远方，“附近的感染者都听到动静，正在往我们这边狂奔！” “周科那家伙居然扔下我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唐红柠捋了捋被子弹烤焦的马尾，言语愤懑。 她握紧手里的钢管，找准时机挺身，如同是丢标枪一样凌厉高抛。 只是距离太远，又有重力拉坠，尚未接触到直升机的起落架，便成弧线掉了下来。 匆忙中，唐红柠甚至没有时间看钢管是否命中，狂暴的枪林弹雨就将她压回了花坛后面。 “要不趁现在赶紧回到地铁站里面避避风头？直升机总不可能进得来。”朱子恩大声说道。 现场声音嘈杂，他必须尽可能地拔高音量，其他人才能听得到。 “不.......不能这样做。”唐红柠一口回绝了这个策略。 “为什么？”朱子恩刚想询问，转头却望见逼近过来的感染者组成的汹涌人潮。 粗略地扫过一眼，其中有不少感染者手里拿着武器。 消防斧和厨刀之类的还好，关键是他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复合弓和霰弹枪！ 实际上，刚才就已经有流弹迫不及待地朝他们飞来，只是最后被夏桑松用宽面的铡刀挡住了而已。 “他们的速度好快，我们又不懂怎么驾驶地铁，会被堵死在地下的。”夏桑松见朱子恩紧张到无法思考，提醒了一句。 “混蛋，偏偏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朱子恩叫苦连天。 “.......”夏桑松没有接话。 他深知，即使周科没有脱队，困境也依旧存在。 那群持枪的感染者穷追猛打，他们很有可能在登上地铁之前负伤。 要是躯干中枪中箭还好，如果是要害或者腿脚受伤，那就更加麻烦了。 更别提，狡猾的感染者极有可能会在弹头和箭头上涂抹血液，被攻击会立刻受到感染这种情况。 “只能赌一把，往周科的方向逃吧！那里有建筑建筑群密集，障碍物多，只要小心点就不会被子弹打中........” 众人刚要商定，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忽然扩大，一个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在他们侧边的天空。 “哈哈哈哈！你们逃不掉的！哈哈！”直升机的前窗倒映出驾驶员嘴边衔着血沫的扭曲笑脸。 紧接着，一枚尾部灼烧着焰火的导弹追向他们躲藏的花坛。 “！！！” 轰声巨响，尘霾四起。 花坛的砖石成了比玻璃渣子还要零碎的瓦片，泥土冒着滚烫的白烟，花草则早已燃烧殆尽。 滚滚浓雾之中，周科的身影出现在街边一栋商场的三楼，“跟我预想的角度刚好吻合，毕竟你要想继续扫射他们，就必须得飞来这里。” 他眯眼望着距离极近的直升机，拿刀柄敲碎面前的落地窗，身形同时跃起，整个人攀到了直升机的窗沿。 “哈哈哈哈！炸死你们，所有人都去死吧！”变成感染者的驾驶员尚且沉浸在射杀人类的快感当中，乃至都没有发现直升机突然沉了一下。 周科也不会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灵钥握持手中，前臂骤然贯出，将防弹玻璃与驾驶员的脑袋连成了一道血线。 “防弹玻璃就是麻烦，我离远点丢飞刀不能破防，还得我专门跳上来一趟。” 杀死驾驶员之后，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掀开了直升机的舱门。 “老兄你退休了，该让让年轻人了。”随手把驾驶员的尸体推下，周科名正言顺地坐到了驾驶位上。 那么问题来了——他好像不会开直升机。 “看来我的素材积累终究是太过浅薄了啊，回去之后多看看各个机型的直升机和地铁的操作指南吧。” 周科稍微尝试了两下，大致弄懂机枪射击和发射导弹，但是最为关键的控制飞行没有学会。 直升机三百六十度旋转着下落，他坐在里面感到天旋地转。 没功夫系安全带的他连坐都坐不稳，屁股时而左右滑出座椅，时而腾空浮起。 “算了。”有了新主意的周科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比较遗憾的是，今天不是9月11日。” 他收回手机，目光转移到那群感染者当中。 “哼，来的正好。”出于表演需要，周科面容忽然变得高傲冷峻。 他操纵直升机小幅度地往前滑翔一段距离，旋即蹬腿跃出机舱，落地时断喝一声：“吃我一招闪电旋风劈！” 旋转翻飞的直升机应声坠落在感染者人潮中央，伴随着机翼切割骨肉、火焰爆燃的巨大声响，欢乐的笑声不绝于耳。 周科本打算观赏完直升机完全爆炸之后再离开，但是眼下时间紧促，为了避免给自己惹麻烦，他还是优先顾全大局。 “快走吧，等会就没有第三次犹豫的机会了。”他瞥了一眼花坛的方向，说道。 尘雾散开，以朱子恩为首的众人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 “呼，呼........你早点出手啊，差点没累死我。”朱子恩双手举在半空，掌心处有烧焦的痕迹，额头出了些虚汗。 “把前方的空气抽干，创造真空环境，阻挡住导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了嘛？干得不错啊，朱朱bond。”周科少有地夸赞了别人。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吧？你们快看天上！”夏桑松粗鲁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众人无需抬头仰望，更多螺旋桨转动的聒噪声响至耳边。 第237章 冷笑（二十七） 展望灰霾的阴天，三、四架直升机如同是食腐的秃鹫一般盘旋，似是嗅到此处的硝烟味，齐齐转动尾翼，朝这边飞来。 周科甚至从中看见了一架军绿色的武装直升机。 “那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被锁定住的话，真得去打复活赛。” 不同于主业是追捕犯人的警用直升机，战争用途的武装直升机可是完完全全奔着灭杀敌人去的。 烛芯级的魔导师说到底仍是肉体凡躯，正面挨上一发2500摄氏度的航空火箭弹，照样得玩完。 因此，无论是周科，还是朱子恩等人，没有半个脚步迟缓的，瞥见直升机的刹那，皆是两脚夺命狂奔。 直至跑到一栋百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螺旋桨的呼啸声擦着头顶掠过，众人才敢稍微呼出些喘气声。 “吓死我了.......”唐红柠拍着胸脯说道。 “那阵仗堪比战争，实在太让人不安了。”夏桑松接话道，“不过他们居然没有狂轰滥炸，倒是比较令我意外。” “应该是在上一波轰炸中耗光了大部分弹药，毕竟贪图享乐的感染者就跟青春期的纯情小男生一样，都是不知道节制的。”周科放肆揣测。 “噫，总感觉你在讲一些很龌龊的东西。”唐红柠一脸嫌弃地抱住了肩膀。 “周科，我知道你想说明情况，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找一个会让人误以为你是神经病的说辞？” 朱子恩捂住额头，感觉周科变成了一颗肿瘤，痛苦地扎根在他的脑子里。 “我都不想说你，你的那招什么鬼‘闪电旋风劈’，既没有闪电，也没有旋风，更没有劈！” “嗯.......朱朱bond你还是网上冲浪冲少了啊。”周科两眼望天，反露出鄙视的眼神。 “谁跟你一样天天抱着个手机刷烂梗！大学生的主业是学习好吧！” 朱子恩跑了那么长一段路，说话还能连吼带喊，肺活量属实惊为天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唐红柠及时制止了两人没完没了的耍宝，不好意思地看向史蒂夫，“不然人家真以为我们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没、没事，我.......挺羡慕你们有那么乐观的心态，真的很像电影里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哈哈。” 史蒂夫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强健体质的他早已是大汗淋漓，险些一口气吸不下来，能跟着跑到这里，全凭一股求生意志。 休息了有一会儿，朱子恩有些后怕地说道：“直升机估计没飞远，我们再待在楼里等等吧。” “大家应该都饿了，正好上面是商场，我们要不要趁这段时间上楼找找吃的？” 唐红柠环顾黑暗湿冷的地下停车场，似乎有些不适应，又摸了摸肚子，提议了一句。 “好主意！” 显而易见，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距离他们进入【室火猪之门】不过三个小时，只是期间又是连番激战，又是生死逃亡，能量消耗不可谓不大。 考虑到电梯可能会出现故障，他们组建出原本的前后阵型走楼梯爬上一楼。 跟地铁站台的情景差不多，楼内逗留的感染者几乎没有，绝大部分都出去寻找新的猎物。 遗落下来的残碎尸体倒是遍地、遍墙都是。 推倒出口处快要堵成半面墙的模糊血肉，周科他们正式走进百货大楼。 琳琅满目的商品诉说着旧时的繁荣，此刻变得无人问津；一间间精致奢华的小商铺，成了血腥屠宰场。 这回没有分开行动的必要，在将视野范围内的几名感染者扫除之后，他们目标明确地进入一家零食店。 想要寻找食物，餐厅是不可取的选项。 一是现在没有厨师给他们烹饪，二是即便是剩余的食物也有可能被感染者的血液污染。 而带有包装袋且高热量高糖分的零食无疑成了最为安全也最为高效的能量来源。 零食店的装潢以童趣的蓝黄色调为主，墙壁印刷着许多《猫和老鼠》之流的q版动漫角色的图案........当然，甭管这两只猫鼠以前谁是蓝色谁是红色，反正现在色调是统一的暗红。 动漫墙壁的正前方就是摆放零食的八排货架，其中一半倒在了地上，若干个底下还压着尸骨。 众人只能忍着反胃，从尚且屹立的货架上挑选包装干净的食物。 “这种油炸食品，根本一点儿都不健康，回去之后我肯定会长胖的。”唐红柠拿起一包青瓜味薯片，渴望与郁闷在脸上交织。 “没想到像你们那么厉害的人物，还会担心肥胖？”史蒂夫没忍住笑意，打趣道。 “那肯定呀，身材对女孩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你不能代表全部女孩，我家的玛丽小姐就喜欢吃蛋糕，从来不在意身材。”夏桑松一边拿起一板巧克力，一边反驳道。 “是吗？那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我道歉！”唐红柠竟真的诚恳地朝向夏桑松手里的玩偶低头道歉。 “.......你们高兴就好。”站在不远处的朱子恩眼皮直跳。 他也是更倾向于饮食健康的类型，挑的都是果干和肉脯，拿的饮料都是牛奶。 贤惠持家的他往自己的零食篮子里塞了不少，打算拿回去分享给大家一起吃。 如果吃不完，还能打包带走，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他挑了许久，篮子别说是装满，就连一丁点沉甸甸的感觉都没有。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臂力经过锻炼后变大，后来渐渐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才发现周科同样提着个篮子，只不过这货拿零食是从他的篮子里拿的！ “周科，你又在干嘛？”朱子恩笑了，也不知道是好笑，还是被气笑。 “拿零食啊。”周科瞪着死鱼眼，一副明摆的模样，“只不过是拿走不能吃的那部分。” “什么意思？” 朱子恩刚想问，唐红柠忽然大喊着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不能吃！千万不能吃这里的东西！” 第238章 冷笑（二十八） “为什么不能吃？”朱子恩放下手里的芒果干，迷茫地看了看唐红柠，又狐疑地看向周科。 唐红柠沉默着摇了摇头，举起手里那包尚未开封的袋装薯片，将其一点点捏扁。 “怎么了？唐同学你是在说你的力气也变大了？”朱子恩仍是不解。 “亏你还是个玩空气的。”周科呵出一声耻笑，“连一包薯片里会有半包空气的宇宙法则都给忘了。” “这是哪个宇宙的法则？马铃薯宇宙吗？” 朱子恩刚吐槽完，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等等，薯片包装里有空气？有空气的话，要怎么在不戳破包装袋的情况下，把一包薯片捏扁呢？” “嗯！”唐红柠重重点头，“我和桑松他们发现这些零食的包装袋都被人动过手脚。” 她用双手摸索薯片包装，左右捣鼓了两下，终于发现包装袋的出气口，“你们看，这上面有一个针孔！” 朱子恩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找到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针孔，“真的有.......是谁弄的？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周科打着哈欠，说道，“朱朱bond你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世事险恶啊。” 他无视朱子恩的震惊，径直走去前台，接着推出柜台后方的椅子。 那是一张带轮子的办公椅，坐垫是仿皮和海绵材质。 特别眼尖的能够发现，椅子坐垫的中心隐约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寒的银光。 周科用手指往侧边轻按，使表层的仿皮凹陷，露出银光的全部面目——针。 一根用于缝补衣物，长约7公分的细针。 针上沾有干涸的血迹，如同是生锈一般。 “呵呵，这下子连作案工具也找到了啊。”周科无趣地摊了摊手。 “用针戳孔把血液带进零食，假装包装袋没有被损坏，引人上钩； 还在椅子坐垫下藏针，等着有人坐上去后受伤感染。”夏桑松走了过来，有些后怕地说道。 “这些感染者比我们想得还要恶毒。” 若不是始终怀有一颗防人之心，恐怕他和史蒂夫早就吃下这些极有可能被感染者血液污染的食物。 “恶毒嘛？我倒是觉得挺单纯的。”周科冷不伶仃地低笑了一声，“这种小把戏，我在小学时期就见识过了。” “你上的是什么小学？天神小学吗？！”朱子恩一时不知道该把话题的重心放到哪里去。 “总之，不想微笑常在脸上的话，吃东西之前最好注意一下零食的包装袋。” 周科提了个醒，旋即伸手从朱子恩篮子里抽出一包没有漏气的番茄味薯片，肆无忌惮地开吃起来。 其他人却没有周先生那般泰然自若，就算知道有没被下毒的零食，但是混在一堆有毒食品里，谁也不敢拿性命去赌。 在大伙眼巴巴看着周科吃了有一会儿之后，后者拍拍手走出了零食店。 起初众人以为对方只是去厕所洗手，直至这货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回来。 单单一个轮椅尚不足以惊奇，问题是轮椅上绑着一名不知哪里来的感染者！ “真难找啊，我逛了三层楼才找到一只。”周科将轮椅推到零食店里，擦了擦额间莫须有的汗水。 “周科，你该不会想........算了。”朱子恩看着这名下巴脱臼的老年感染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支持你。”唐红柠见其憋得难受，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就直说了。”朱子恩低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后抬头问道：“你这回是打算把他当成宠物养，还是切片做标本？” “周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形象啊？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吗？”才认识周科没多久的夏桑松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准确来说，把‘电影’去掉，你差不多就完全答对了。” “喂喂，当面贬低你的舍友真的好嘛？我再怎么说也是主角啊。”周科有了些许异议。 “能让你当主角的电影只有《电锯惊魂》和《沉默的羔羊》！”朱子恩的吐槽越发犀利。 不巧，周先生挺喜欢这两部誉满天下的电影，所以他不予计较，话题转为正轨。 “放心，我暂时没有养宠物和做手工的兴致。”他晃了晃轮椅，确认感染者被花洒水管绑到无法动弹，继续说道：“我们被这些玩意儿追得满街跑，难道就不想更加了解了解他们嘛？” “我懂了！”唐红柠立即会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噢！中文真是博大精深！”同样听懂的史蒂夫灰色眼睛唰一下亮起，尽管他好像会错了意。 “所以不还是切片做标本吗？”朱子恩鄙夷的目光没有变过。 “朱朱bond你疑似有点儿野蛮了，是返祖成森林野猪了嘛？”谁知周科反向投出一种怪异的眼神。 “我们是文明的现代人，学会沟通是很重要的。” 他半蹲下来，和和气气地跟这名老年感染者打着招呼：“我说的对吧，老大爷？”倒是一点儿都不提感染者下巴脱臼是谁弄的。 “杀......杀杀，把......你切块.......吃掉......年轻人不尊老......都得死......” 感染者控制不了下巴，只能从喉咙里嘶吼出模糊的音节。 即使如此，恶意仍旧没有半分衰减的迹象。 “看来老爷子精神不错，那我们就正式开始聊天吧。”周科满意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掏出了从前台拿的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首先，除了杀人，您还有没有别的欲望。”他拿笔尖指向一旁的朱子恩，“比如，想要强暴他的欲望。” “你有病吧？！”感染者未发话，朱子恩已是气到面红耳赤。 “狗......都嫌弃，四眼猴子，想要交媾就滚回深山里找同类，或者让我帮你把你从来没有机会用过的下面割下来塞进你的喉咙里堵死，一劳永逸，哈哈哈！” “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在骂我时候说话那么流畅？！你的下巴脱臼是不是装的？！”莫名其妙遭到人身攻击的朱子恩彻底怒了。 他指着感染者的鼻子，就是一通乱骂： “老东西，别以为你是老人就可以倚老卖老！你现在是不是人还两说呢！我现在可不会尊重你的人权！” 第239章 冷笑（二十九） 这是周科第一回见朱子恩如此没素质，看样子是被戳中痛点，气得不轻。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笃定占据最大嘲讽伤害的百分百是那句“从来没有机会用过的下面”。 周科明目张胆地讥笑两声，又以眼神示意夏桑松拉开朱子恩，独自走到感染者正前方，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末日题材的漫画。” “那里面同样有一种病毒设定，与我们如今经历的十分相似，感染者会性情大变，言辞表达暴力粗俗，以折磨正常人类为乐，无法压抑欲望，会一刻不停地追求快感，包括但不限于交媾和杀人。” 听此一说，众人亦觉得两者极为相像。 “你说的是‘血十字’对吧？玛丽对血腥题材比较感兴趣，所以我偶然间看过一些。”夏桑松说道，“但是血十字跟他们还是有所不同的，血十字不会狂笑不止，更不会变异出地铁里的那种超脱人类极限的怪物。” “嗯哼，你说的很对。”周科点了点下巴，“而且血十字之所以会被叫做血十字，是因为病毒会在感染者脸上产生十字形状的血红色疱疹.......你们看，就像这样。” 说着，他拿起笔在感染者脸上画出一个顶部曲线柔和，两边近乎圆润成球，唯独缺少下半部分的丄字形“十字架”。 “噫！下流！”唐红柠看了一眼便赶紧捂住眼睛，羞红地转过头。 “喂！给我住手！你画的是什么东西？！”朱子恩同样忍不下去。 “哦，这是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炮。”周科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 “我知道！但是为毛要画出来啊！” “趁着现在没人了解病毒，我打算先一步抢注命名。”周科略一沉思，竖起一根手指念道：“嗯.......就叫它血·阿姆斯特朗旋风喷射阿姆斯特朗·病吧。” “名字太长啦！而且为什么要抢一个病毒的名字？这对我们接下来的生存有什么意义吗？更何况——” 该说不愧是玩儿空气的，一大串话说完，朱子恩也不见半分缺氧的迹象，“这图案不是你刚刚画上去的吗？跟病毒本身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你先别急，我这不是在给病毒取个名字，方便大家后续称呼嘛。”周科退到轮椅后边，以免被唾沫喷中。 无法自由移动的感染者成了盾牌，脸上满是朱子恩的口水。 他怎么都没料到，往别人身上吐了不少带毒血沫的他，也会有被反喷的一天，激动得浑身发颤。 “我和玛丽都没看出这个命名究竟方便在哪里.......”夏桑松不禁吐槽，深表同感的他现在有点儿不想拉住朱子恩了。 “噗，哈哈哈！”唐红柠却是无端端笑了起来，惊得其他人一愣。 “糟糕！难道唐同学不小心被感染了？快叫醒哈雷！”朱子恩反应过来，急忙喊道。 “不是啦。”唐红柠抹了抹笑得湿润的眼角，她看向周科，语气变得怀念，“我只是想到，如果李华在这里的话，他肯定跟周科玩的很开心。” “李华？英语教科书上的李华？”众人不解。 “谁？”唯独母语为英语的史蒂夫反倒是一脸茫然。 “李华是我和周科以前的高中同学。”唐红柠摇了摇头，“虽然这名字经常被同学调侃，但李华算是周科为数不多的知心好友哦。” “知心好友？”朱子恩感到不可思议，这个性格如此恶劣的家伙居然会有好朋友，还是知心好友！ 他看向周科，疑惑地问道“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他后来撞大运离开了。”周科淡淡地回了一声。 “撞大运？是中彩票了吗？是真正的知心好友的话，就算中个几百几千万，也应该维持联系才对啊。” 朱子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八卦这种问题。 心中隐隐有种羡慕.......或者说是妒忌在作祟。 至于是妒忌所谓的中彩票，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不是说了嘛？撞大运了还怎么联系？”周科的回复依旧是不咸不淡，手里继续忙活在感染者身上。 “我知道是撞大运，但是........等等？你说的撞大运，该不会是指撞大运汽车吧？”朱子恩眼角一阵抽搐。 “知心好友是能够这样肆意诅咒对方的关系吗？” “其他人不是，但是他们俩的话，我觉得正常。”唐红柠抿着粉润的嘴唇，无奈地苦笑了两声。 充斥着刺鼻血腥味的零食店内，因为这一系列的话题变得热闹热络，乃至凌乱的地板都像是嬉戏打闹弄成的欢庆。 周先生仿佛有着一种区别于真理的特异功能，总能驱散那些压抑沉闷的空气。 “别聊天了，缅怀过去就等死前走马灯的时候吧。” 听到周科说话，其他人姗姗转头，看见那名老年感染者此时已经被翻个底朝天.......嗯，物理意义上的底朝天。 “有查到什么吗？”朱子恩问道。 周科在上下翻看感染者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认真观察，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之前就有一个推论，现在这个推论的可能性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周科单脚踩在轮椅的底部，也不管被压在底下的感染者如何咒骂，他在半空中画出一个问号。 “你们说，最初那批感染者是如何产生的呢？” “如何产生？我们不是检验过了吗？病毒感染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啊？” 朱子恩说话时，其余两人跟着默默点头。 这个说法还是周科告诉他们的。 “血液传播是对的。”话语间，周科有意无意地瞥向后方的史蒂夫，“但是不完全准确，它应该还有另外一种传播方式。” 他用脚尖把轮椅踢起，又将其踹至众人面前。 “我检查过了，老爷子全身上下连一处伤口都没有，那么他是如何被感染的呢？” 周科从见识到多个站台上病毒的传播规模，便有所怀疑，直到离开地铁站，得知军方也已沦陷，这颗怀疑的种子彻底生根发芽。 第240章 冷笑（三十） “另外一种传播方式？” 四人细细咀嚼着周科的话语，亦是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违和之处。 “对啊！单单是血液传播，有可能实现大规模快速感染吗？”朱子恩最先反应过来。 去除掉危急情况会自乱阵脚的缺点，他其实挺心思敏捷的。 “我们待在地铁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应该仍是正常的，因为上一个站台进来的乘客没有异样！” “照你这么说，这场殃及一整座城市的病毒爆发仅仅用了三到五分钟的时间？”夏桑松抱有怀疑态度，他拿起破烂的玩偶，做出一个挠头的疑问表情。 “不是殃及一座城市那么简单哦。”周科炫耀似的用两根手指拎起手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击液晶屏幕左上角标注“无信号”的标志。 “网络已经瘫痪，保守估计也是全国范围的特大灾难。” “那你的假设不就更加缺乏可信度了吗？就算病毒是通过空气进行传播，都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波及全国。” 他们没看过世界地图，亦不清楚曼国的领土大小。 可从哈顿市的人流量和地铁线长度来看，曼国再小也总归有个限度。 在周先生看来，人口就像是往冰箱里塞大象，共有打开冰箱门，把大象塞进去，关上冰箱门三个步骤。 总不可能勉强塞进去之后，还要额外增添一个大象在冰箱里生孩子的步骤吧？ 周科任由脑回路越跑越偏，同时不影响当下思绪，说道：“如果说，有一种玩意儿摆在所有人触手可得的地方，并且一经接触就会感染呢？” “会是水源吗？” “我和玛丽还是觉得空气相对靠谱。” 经他提及，众人的思维开始发散，却都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沉吟良久的朱子恩忽的灵光一闪，恍然高呼：“有没有可能是注射？” 他两眼发光地看向周科，心中的猜测越发坚定，“某种需要全国公民强制性注射的药物，比如——疫苗！” 唐红柠和夏桑松闻言，皆是眼眸微震，“对哦！如果疫苗有问题，爆发起来的感染率最恐怖，这个可能性很大！” 周科却是笑笑不说话，没有正面回复的他侧眼瞄向史蒂夫。 其他人跟着转头，被盯得有些发毛的史蒂夫连忙摆手，“不不不，你们的推测很有道理，但是我们怎么可能会那么相信曼国！这个国家干的坏事太多了！” “你确定你没有说谎？”夏桑松明显不信，举着玩偶逼视对方。 “是、是的，我向上帝发誓，最近绝没有出现可疑的新种疫苗！”看着胸口正在往外掉棉花的吓人玩偶，史蒂夫高高举起双手。 “史兄说的没错，他没有撒谎。”周科及时出声，阻止了一场滑稽的逼问。 “我让你们看他，是说他就是最好的反证——如果是全员接种的疫苗的话，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感染？” 他随便找了个倒下的货架坐着，说道：“还有，地铁上那么多人，同样一个感染者都没有。” 朱子恩的说法，也是周科最早的猜测。 因此他在地铁时，便利用手机往疫苗的方向查证了一下，结果是一无所获。 不过有一个字眼里包含“疫苗”，却与疫苗没有多大关系的玩意儿引起了他的重点注意。 “我说是可能性百分之九十的推论是这个。” 周科再度拿出那部偷来的破手机，划到一个界面，举至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手机软件，图标为一张黄色圆润笑脸，看起来人畜无害。 ughtervine.......欢笑疫苗？”朱子恩仔细阅读软件下方的名字，翻译道。 “周科，你不会想说是一个软件将人们变成杀人为乐的怪物吧？”唐红柠眉头紧紧皱起，觉得匪夷所思。 周科没有直接回答，目光二度落到史蒂夫身上，“史兄，这个欢笑疫苗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个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解释起来的可信度肯定比简略扫过三四条新闻的他高。 “我不是什么程序员，没怎么了解过手机和软件的功能。”被推上台的史蒂夫硬着头皮说道，“我只知道，欢笑疫苗是政府研发的，已经是每个品牌的手机的自带软件。” “它的作用主要是自动屏蔽一切可能会让用户感到负面情绪的信息，只留下用户感兴趣的内容。 说是为了治愈现代人严重的心理问题，改造和谐友爱的社会氛围。” “简单来说，就是信息茧房。”周科十分自然地接过话茬。 “一种在网络信息时代，人们过度沉浸在个人喜好的环境当中，导致个体认知固化、观点极端，渐渐把自己的偏见当成真理的作茧自缚。” 他扫视了一眼，见大家似懂非懂，便拿自己熟悉的童话写作手法绘声绘色地举了个相当有韵味的例子： “比如说，一位每次仅能实现一个愿望的阿拉丁神灯首次被人唤醒，那个人的愿望是希望除他以外的所有人的肛门都长出味蕾。 感到疑惑和恶心的阿拉丁照做了，然后他继续沉睡，直到第二次被唤醒。 第二个人的愿望是让阿拉丁长出肛门，阿拉丁知道对方在耍什么把戏，他庆幸自己不需要进食，所以仍是实现了这个愿望。 第三个人来了，这次的愿望是阿拉丁每天都要吃十万吨粪便，并且排泄出来的时候会变成二十万吨。” “那么，此生仅仅见过三次人类，认知被固化的阿拉丁，会觉得人类是一个怎样的种族呢？” 童话简短，周科讲完仅仅花费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而朱子恩等人早已汗如雨下。 顺带一提，为了照顾外国友人，周先生讲故事的时候特意说的英文。 换来的结果就是——与号称能打一整天的美国队长同名的史蒂夫当场崩溃了。 “你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版本的邪典《阿拉丁神灯》！三次唤醒阿拉丁的都是同一个人吧！都特喵是你吧喂！！！”足足呆滞了十秒钟，朱子恩才从潮起潮涌的粪便海洋中清醒过来。 第241章 冷笑（三十一） 听完故事后的朱子恩等人暗自发誓，如果以后真的碰见能够实现愿望的道具，他们拼死都不能让其落入周科之手。 哪怕是交给一个穷凶极恶，想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结局都要远比被这个疯子拿到好！ “我想我大概听明白了。”夏桑松拧紧眉毛，语气非常不确定。 “好比是一个男生偶然刷到被炒热度的女生出轨的视频，他起初是抱着看乐子的想法多看了一会儿。 但在之后，【欢笑疫苗】软件会根据你的喜好，给你推荐更多相关的视频。 久而久之，你的认知就会变得固化，思想就会变得狭隘，慢慢会以偏概全，不分青红皂白地觉得全天下的女生都不是好东西。” “诶！”唐红柠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怪不得我偶尔会在一些视频的底下看到满口黄腔和充满暴力的男性发言，可是在现实生活里，我认识的所有男性朋友明明都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作为一个社交达人，她在现实中的娱乐活动要远远多于网络世界。 “呵呵，那大概率只是他们的阴暗被你的刺眼阳光净化了吧。”周科阴恻恻地念道。 他不等唐红柠有所反驳，就近抓住轮椅的握把，顺手往自动扶梯的方向大力推出。 两轮飞快滚动的轮椅咵嗒一下卡顿在两级楼梯之间，感染者年迈的身躯受惯性往斜上方倾倒，最终拖拽着轮椅悬空砸落。 “怎么回事？”朱子恩不觉得周科会无缘无故捣乱，他伸长脖子朝下看，赫然见到一群感染者正在高举轮椅。 满脸血腥味的他们压根不在乎同类的存亡，眨眼间就把那名老年感染者畅快分食。 “这么多人？是慢慢潜伏过来的吗？”夏桑松注意到底下的感染者嘴角皆有被割裂的伤口，显然是为了隐蔽行动，强行遏制住大笑。 “商业街的人流量还是太大了啊，总归有人会循着蛛丝马迹追过来的。”周科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进百货大厦的时候，便已经提前预料到眼下的状况，停留下来只是稍作休整。 该说真不愧是主严酷、流离的【室火猪之门】，他们的逃亡之旅几乎没有停过，短暂的休息也是争分夺秒。 “接下来，边逃边说吧。” 说着，他甚至没给史蒂夫这个本地人带路的机会，自信不疑地走向大楼的安全通道。 “对，就是那边........”史蒂夫尴尬地收回指路的手指，立马跟了上去。 架起哈雷的唐红柠和夏桑松紧随其后，朱子恩则是运起氮气推倒几个冲上来的感染者，回头看到其他人跑远，拔出双腿奋起直追。 “正如你们所言，信息茧房是分裂社会和挑拨对立的元凶。” 周科言语间拔出灵钥，凭借感知能力将通道大门连同伏击在后方的感染者一并斩成两半。 杀敌丝毫不影响说话的思绪，他一边往楼梯下方走，一边继续讲述道： “【欢笑疫苗】这个软件看似让你们只看自己想看的内容，尽可能多的获取快乐。” “可实际上是掩耳盗铃，现代人的心理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决，反倒是心中积压的偏见愈演愈烈.......女性仇视男性，男性鄙视女性，老年人责骂年轻人，年轻人厌恶老年人，富人瞧不起穷人，穷人憎恨富人。 各方的对立纷至沓来，乃至连居住的地域都能拿来当做攻击他人的手段。” 周科抽空滑动手机，把之前的新闻截图呈给后面的史蒂夫，“表面看上去和睦友善的社会，内部其实早就腐烂发臭，曼国近年来的犯罪率不降反升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甚至有道理到令我和玛丽有点怀疑你是社会学专业的研究人员。” 夏桑松走在中间，基本没有对抗感染者的压力，他操纵着玩偶剧烈摇头，“但是光凭一个软件就能引发全国性的暴动？这太扯了吧。 而且我并没有接触过【欢笑疫苗】，照样被感染了。 我能感受到的，在哈雷帮我压制体内那些病毒之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往无法控制的方向越走越远，那绝不是区区的心理压力能够造成的！” “我可没说那是全部原因啊。”周科轻佻地摇了摇手指，“就像是一种需要一定致死量才会生效的慢性毒药，病毒爆发的原因或许仅仅是冲破了某种桎梏。” “周科，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名为【欢笑疫苗】的软件原本的确只有筛选信息的作用。 但是期间出现了意外，致使人心的阴暗面全部涌出，人体出现问题，变异出病毒？” 朱子恩此时赶了上来，由唐红柠应付后方的感染者，交替体力有些不济的他。 “那还是无法说明为什么地铁里的乘客没有被感染？他们不可能没有接触手机吧？”夏桑松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不，这恰恰是最为有力的证据。”周科似是早就料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几乎没有间隙地接着道： “我在用手机的时候就发现了，曼国的基站建设远没有中州发达，地铁里面的信号跟阿拉丁吞粪时发出的叹息一样微弱。” 他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话，手机的信号基本要在邻近站台的时候，才会恢复一到两格。 在这种打开一个网页都要等几十秒的网络下，真亏他还能耐着性子查找资料，周科都有点儿佩服自己了。 “信号微弱，软件没有办法正常启动！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地铁里的乘客一个都没有被感染！” 朱子恩瞬间明悟，连带着另外三人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荒诞的可能性。 “通过软件让人体产生变异，如此违反科学常理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谁知道呢。”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询问目光，周科极为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 “我只是一个轩昂伟岸的童话作家，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或许跟光敏性癫痫的原理差不多吧，屏幕发出强光哔咔一下，细胞就齐刷刷叛变了。” 第242章 冷笑（三十二） 正午时分，艳阳当空。 被炙烤得发黄的城市砖路，到处上演着廉价的血腥秀场，以哭嚎与狂笑交织为伴奏，慢慢的哭声在中途消音退场，笑声在无休止的喧哗中壮大。 这些是屋外的景象，而在距离一群感染者不到百米的独栋别墅，仅有一帘之隔的厨房内，挺拔人影忘我地忙碌着。 古典且高雅的小提琴演奏从一架古董级别的老式唱片机里传出，那是一首《masquerade》。 音乐悦耳，勾人心弦，追随着某种带有节奏的鼓点，将充斥油烟和料酒味的厨房幻化成了一座神秘的古堡。 恍惚间，一位穿着繁华及踝长裙，留有蓬松卷发的女演员正在伴着歌声翩翩起舞，使尽浑身解数地演绎着一出悲欢离合的歌舞剧。 她在地下室的舞台上倾尽歌喉、挥洒汗与泪，她的曼妙身姿被记录在一张张黑白胶卷里面，很快就会传遍全世界。 哆！哆哆！ 仿佛是感应到未来的光辉照耀，，女演员舞动得更加卖力，脚尖高高跃起又踏落。 趾关节触地时响起咔嚓的骨折声，白袜渗出骇人血迹，她充耳不闻，不知疼痛地跳动着。 哆哆哆........ 脚趾尽数断裂后，便轮到小腿，小腿压断之后，就用膝盖蠕行。 直到膝盖和大腿磨尽，血池中央徒留上半身，穿插在音乐间隔的怪异鼓点才姗姗作罢。 古堡与舞台，以及那个疯狂的年轻女演员全部化作蒸炉的雾气，风一吹就散在了潮湿的空气之中。 忙碌的男人停下了剁骨头，他拿起一块包裹着骨头的膝肉，放到鼻子下面细细嗅闻。 “多巴胺分泌过多，应该是不小心感染到病毒了，这部分不能吃了。”他颇感可惜地扔掉手里的膝肉。 旋即拿起毛巾轻轻擦拭厨刀，擦得很干净很仔细，分别用清水、湿纸巾和干毛巾交替清洗了三回。 此时的刀身亮得像一面镜子，足以映照出男人深邃的眼窝。 他把厨刀放好，又开始扫除砧板上剁碎的骨头渣子，事无巨细的清洗步骤跟洗厨刀时是一样的。 似是一位来自高级餐厅的顶尖主厨，对自己的烹饪有着极高的标准。 “我现在要做的是红烩小膝，这道料理需要较长时间，请耐心等候。” 男人一边不知道跟谁说话，一边用手背隔空测量锅内的油温，随后把刚用面粉裹好的膝肉摊入，煎得吱吱作响、油香四溢。 趁着膝肉煎制的时间，他又抽出晾干的厨刀，切碎洋葱、胡萝卜、西芹和迷迭香等配菜备用。 男人的刀法轻快利落，小小的厨刀简直像是身体延伸出来的另一条手臂。 仅是音乐走过几个节拍，一列清单的配料全都处理完成。 他算准时间，往锅里倒入名贵的陈年红酒，烧起猛火煎烤一番后，加入切好的配菜，趁着酒香挥发之前移至烤箱。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心怀期待，虔诚等候。 男人就是这样做的，他入迷的双眼穿透烤箱玻璃，盯着逐渐冒出汁水的膝肉，咕咚一声咽动喉咙，“卞城王曰：忤逆不孝者，锯首分尸。” 他看了好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脱去围裙，里面的上半身是撑得笔挺的白衬衫，下身则是一条西式黑色长裤。 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眼睛较小但炯炯有神，相貌称不上多么出众，但是红润的肤色和沉稳的精神状态，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联想到“健康”二字。 他生得高大，犹如一位健美教练，说话的腔调和语气却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温文尔雅，两者搭配十分违和又蕴有独特的魅力。 值得一提的是，男人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流利的英文，脸部轮廓却是典型的中州人面孔。 “锯首分尸者，腿部脂肪入口即化，佐以茴香去除汗腥味，最适合炖煮.......” 男人陶醉地自言自语着，走出厨房的他却仍然心系料理。 然而，音乐中突然插入的一道杂音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陈默，你不得好死！” 名为陈默的男人没有立即回应那道充满憎恨的嘶哑声音，他先是关停唱片机，再从抽屉里翻出两盏香薰蜡烛，依次点上。 当他捧着其中一盏蜡烛走到餐桌对面，微弱的火光照射出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用一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目光死死盯着陈默。 怪异的是，哪怕中年男人仇恨到目眦欲裂，憎怨到嘴唇被咬出一道道血口，都没有动手的征兆。 他就这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明明都没有被捆绑，但就是什么事都不做，像是一位等待餐宴的食客。 “柯蒂斯博士，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恶语相向呢？”陈默把蜡烛放到中年男人面前，温和笑道。 “你杀了我的妻子，害得我家破人亡！”柯蒂斯声歇斯底里吼出声音。 他的喉咙没有受到损伤，却无法大声说话，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束缚罩住了全身。 眼前的食人魔鬼拥有着诡异的能力........一种和他制作的【欢笑疫苗】相类似的能力！ “不不不。”陈默走回餐桌的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平和地看向对面，“你记错了，柯蒂斯博士，是你杀了你的妻子。” “你胡说！是你操纵的我！”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动机，亲手杀死她的人终归是你。”陈默瞥了一眼厨房的烤箱，说道。 “你也无需担心，作为这道红烩小膝的厨师之一，我会让你品尝到它的美妙滋味。” “你、你........！”柯蒂斯嘴角溢出鲜血，愤怒与惊惧之色在脸上交杂。 “cheers（干杯）。”不管桌子对面是一副怎样的神情，陈默主动举起装有红酒的高脚杯。 “魔鬼，你这个魔鬼！” 柯蒂斯嘴上不停咒骂着，可身体的其他部位不听他的指挥，迎合着举起酒杯相碰。 第243章 请成为救世主吧（三十三） 宁静摇晃的烛光之下，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随着餐宴有条不紊的开展，柯蒂斯的神色已由最开始的惊怒交加转变为麻木颓然。 他的嘴唇不住嗫动，震颤扩大的瞳孔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银质刀叉上的油污。 年虽未过半百，头发却秃去过半的柯蒂斯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与桌子对面的魔鬼一同分食了自己的爱妻。 更加荒谬可笑的是——他觉得那是人间美味！ 那一道无与伦比的红烩小膝带来的满足感远远胜过他前半生享用过的所有珍馐佳肴的总和！ 但是，柯蒂斯怎么可能承认！！！ “这可是人肉，是我妻子的腿！”他想要大声怒斥，可是话至嘴边，发出来的声音始终维持在一个正常聊天的音量。 自从他和这个食人魔鬼玩过一个游戏，输掉后便再也无法违抗对方的命令。 肉体、精神，乃至灵魂都被魔鬼肆意宰割，这简直就是死亡之神的权柄！ “就算你是真正的死神，也别妄想能够让我的意志屈服.......” 对于柯蒂斯犹如被哥布林俘虏的女骑士一般的宁死不屈的倔强，陈默似是没有听见。 他切出一小块膝肉，叉到鼻下，陶醉嗅闻，再以门齿轻抿，品味着甜咸的肉酱和汤汁在口腔迸发的爽快感。 “我看得出来，你的妻子有着极高的舞蹈造诣.......我觉得人们就应该热衷于某项有益身心兴趣，尤其是舞蹈。” 陈默饮了一口红酒，莫名其妙聊起了柯蒂斯的妻子。 “热衷舞蹈的人，他们通常拥有优秀的自律能力，以及面对生活的热情。” 他伴着红酒将膝肉咽下，不紧不慢地跟上后一句，“而且肉质比较富有弹性。” 前后两段话，一段是夸奖柯蒂斯的妻子，后一段是谈论美食的口感。 乍一听压根扯不上关联，却偏偏契合眼下的此情此景。 陈默举起高脚杯，不规则的椭圆玻璃扭曲了柯蒂斯的倒影，“放弃吧，这个世界上骗子很多，什么都能撒谎，唯独食欲是骗不了人的。” 说着，他放下酒杯，主动从餐盘里切出一大块原封未动的膝肉，分到柯蒂斯的碟子里。 “我不要.......” 柯蒂斯当即想要摆手，而当他闻到那一股肉香，嘴巴里积蓄良久的涎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拖得很长很长，丑陋得像一只脱毛的老猴子。 陈默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识人能力，他甚至不再去看柯蒂斯，搓动刀叉继续享受美食。 菜式入口，诱惑力比之具有上瘾性的魔药更甚。 油脂的香味，红酒的醇厚，多一分嫌浓郁一分嫌寡淡的完美调味.......当然，至关重要的是里面有一种别的食材，所无法取代的鲜味。 不识货的劣等食客恐怕会误以为那道食材是人肉，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 人肉的味道跟猪牛羊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没有科学性的养殖，加上现代人普遍处于亚健康，肉质好坏参差不齐，非常不好处理。 无法被取代的特殊食材，实际上是人类身上的某种东西，其名为——罪孽。 这是一种由人类创造，其他生物所欠缺的“鲜味”。 陈默抬起头，观赏着深陷欲望与理智的挣扎之中的柯蒂斯，就当是一场高级餐厅的艺术演出。 不过，眼看碟里的食物即将失去温热，他的脸霎时间冷了下来，“我讨厌浪费食物的劣等食客，你不吃完它，我就用你的肉重新烹饪下一道料理。” 这不能算是威胁，恰恰相反，这是一种宽容。 果不其然的下一秒，得到借口的柯蒂斯如蒙大赦，饥渴已久的大嘴立马扑到碟子上，连自幼习得的餐桌礼仪都忘却，徒手抓起膝肉就往嘴里狂塞，恨不得用拳头把肉块捶进胃袋。 “好吃，太好吃了........”柯蒂斯边吃边流泪。 陈默神色淡然地用餐巾擦拭嘴边，看向柯蒂斯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一种皇帝瞥见乞丐的蔑视，现在则是把对方放到了珍视的心上。 只不过这种珍视，是厨师对待食材的态度。 “都市王曰：背忠叛诚者，灼心炙肺。” 陈默言语时，头顶正上方有方冠青面的人脸在轮换，有的是豹眼狮鼻，有的是短脸阔口，有的是横眉瞪眼.......共有十尊。 每一位都逸散着不怒自威的肃杀阴气，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的恶鬼怨魂之流。 “像你这种杀害爱人之人，最好吃的部位就是内脏。” 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心可以拿来熬汤，佐以虫草花、莲子和枸杞，武火煮沸，再文火慢煲一个时辰。” “心肉带有嚼劲，汤水润甜，当杀人的内疚从心扉彻底刨除，抛诸脑后的时候，更是会回味甘甜。” 俯视着仍在狼吞虎咽，完全没有听自己说话的柯蒂斯，陈默一点儿也不生气，食客深爱上料理是对一位厨师最好的尊重。 他亦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道：“但我暂时不舍得杀你，美食家的嗅觉告诉我，这个【门】内还有更多鲜味浓厚的食材正在等待我的挖掘。” 陈默优雅起身，绕着弯走到餐桌的对面，双手不轻不重地捏在柯蒂斯的肩膀上。 “柯蒂斯博士，就当是这份美餐的回报，现在能否麻烦你告知我病毒相关的事宜呢？” 柯蒂斯身体剧颤，塞满菜肉的嘴里无力违抗地吐出音节： “【欢笑疫苗】项目最开始由我和另外两位博士负责研发，他们分别是心理学领域和脑科医学领域的专家，而我是负责软件工程领域，我们三人都致力于改变日益浮躁的负能量社会。 可是我们能力有限，发现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目标。 正当我们的研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小胡子怪人找上了我们，说他有办法拯救这个腐烂发臭的社会。” “黑白两色的小胡子.......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的名字？”陈默问道。 “没有，不过他自称『星官』，随后他就在我们的软件上施放了与你相似的‘魔法’，能够远程通过手机让人类社会充满快乐。” 仿佛是破除谜题，开启到新剧情，别墅里的物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陈默最先注意到的是烤箱的显示屏，上面的小红点点不再显示温度和时间。 它们交织组成了明确的字词：【救世主剩余数：2/3】 第244章 救世主（三十四） “病毒根源追溯正确，谜题已破除，正式开启救世任务。” “在所有救世主死亡前寻找到他们的其中之一，并制作出血清。” “救世主剩余数：2/3.......” 周科站在一栋破旧公寓楼前，一字一顿地念着广告屏幕上由亮红色led灯珠组成的滚动字幕。 因为屏幕的长宽有限，三行句子是分次滚动出现的，间隔大约在五秒钟左右。 为了防止看漏讯息，他特意停留观察了三十秒。 他还注意到，不止眼前的广告屏，望眼所及凡是掺有led灯珠的屏幕，文字都变更成了上述字词。 其中就有一个放置在下水道井口旁边的告示牌，上面的原本内容应该是“维修中”之类的，但是现在变成“正式开启救世任务”。 附带着正正指向井口的箭头，极其像是游戏里面的隐藏入口，暗示玩家快点跳下去。 看得周科跃跃欲试，眨眨眼睛示意道：“前有宝箱，接下来，跳跃很有用。” “你神经啊！”朱子恩以刚烈的言辞表示恕不奉陪。 “这些字我们之前都没见过，是突然出现的吧？”唐红柠思索道。 “我住在这里很久了，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史蒂夫这个本地人证实唐红柠的说法。 他已是见怪不怪，把人变成疯子的病毒，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他都见识过了，现在广告屏变个字算得了什么？ “上面写了，‘病毒根源追溯正确’，那就说明周科的推理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却是正确的，【门】的进度应该是自动进行到下一阶段了。”夏桑松说道。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说服自己接受病毒通过手机软件传播这种荒诞的现实，以及周科得意洋洋的嚣张嘴脸。 相处时间不长的无形之中，夏桑松和史蒂夫两人对周科的信服程度逐渐深刻。 他们开始明白.......这个男人看似好逸恶劳，基本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心底的谋算却是盘根错节，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当下最为完美的决策，实在不容小觑。 怪不得不仅是朱子恩，就连个人能力出色的唐红柠都在下意识推崇对方为主导。 “史兄，接下来麻烦你来带路。”周科瞄了一眼公寓楼，说道。 他们现在来到的地方是史蒂夫居住的公寓。 公寓外面的地形，他可以依靠脑中的地图辨路。 公寓里面显然就不是地图可以掺和的范畴，毕竟没有哪个国家的地图会八卦到监视房子内部。 而之所以来到此处，最大的原因还是方才出现的任务进展。 乐观来看，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不必像群无头苍蝇似的搜寻一大堆看起来就很可疑的秘密研究所。 悲观角度下，他们要寻找的人别说是具体位置，就连姓名和相貌都无从查起。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周先生想着先去找一台电视机，看看是否还有信号，能否查阅到一些情报。 “没问题，周先生，不过我的姓氏是斯太尔，而且就算姓氏是史蒂夫，你那样称呼好像也不太对.......” 史蒂夫不报期待地纠正了一句，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又叹息了一声，“好吧，一个称呼而已，先生你喜欢就好。” 他在唐红柠的护送下拐过公寓楼，走至侧后方的小巷，从楼的侧边扒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这栋公寓本来是一家酒店，后来老板破产，酒店被人低价收购改造成公寓。” 史蒂夫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推门走入，生怕没有感染者躲在里面。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这儿相当于贫民窟，只有干着最廉价工作的底层人才会住在这里。” “知道，还有街头混混、拉皮条和卖面粉的嘛，落魄出身都这样，差不多的模版我能给你背几百个。” 周科捻了捻墙壁掉落的灰屑，满不在乎地念道：“现在的观众是不吃卖惨这一套的，啰里啰嗦的台词只会让你提前杀青。” “呃.......”史蒂夫扭头看向朱子恩他们，苦笑的表情好像在问，“他平时一直这样吗？” 其余人对此默不作声，因为他们也跟周科聊不到一块。 “我提到环境是想表达我对这里很熟悉，就比如我们现在走的地方。”史蒂夫壮起胆子走向散发霉味的房间，将贴在墙壁上的一条矩形铁管的底部掀开。 “这里原本是酒店的公共洗衣房，客人们换下来的衣服会从管道里扔下来，到达我们在的地方。” 他低下头往管道内钻入半个身子，声音隔着铁皮变得瓮声瓮气，“但是正如我所说，酒店被改造成公寓，不再需要洗衣房，管道联通这个房间就一起被废弃了。” “为了避开那些会在公寓门口勒索的混混，我偷偷把管道修缮、加装，让它变成我个人的专属密道。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里，不需要担心有感染者守在附近。” 史蒂夫的说话声越来越远，低头看时，他的下半身已经没入管道，只剩下一双鞋子暴露在外。 很快，皮鞋跟着上升，消失在管道内。 周科不用凑过去看，也能感知得到管道里面钉装了一条条小铁管，排列成可供攀爬的梯子。 “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有点儿脏啊.......” 趁着其余人都在顺着管道往上爬，他转身走出洗衣房，回到公寓正面，然后走楼梯上了三楼，找到史蒂夫的房间，十分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整个过程里，他没有碰到一个感染者。 周科大概弄懂了感染者的行为逻辑，缺乏自控力是一方面，保留原有意识也是一方面。 按史蒂夫所言，生活在公寓附近的人都是贫苦的穷人。 这些人被感染后，负面情绪会无限放大，其中包括怨恨、嫉妒心和诸多一系列情绪，那么他们首先想到的折磨对象肯定是以前最看不惯的人，也就是——富人。 因此，这些感染者不会待在原地，他们最大可能是成群结队杀向富人居住的别墅区。 第245章 救世主（三十五） “好久不见啊，史兄。” “哈哈.......周先生你来的真快。” 周科摆摆手当做跟史蒂夫打招呼，后者脸色不太自然地迎合着，左顾右盼了门外两边没有跟着感染者，才安下心来。 又不由得心生失落，好不容易被人拜托带路，以为会有一些用武之地，谁知还是在白费功夫。 周科没有理会唉声叹气的史蒂夫，他双手揣兜走进屋内，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衣服杂物堆砌的过道，从墙壁一路爬到天花板的黑色油垢，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的潮湿霉味.......”走了不到两步，他甚至开始点评别人的居所。 扫了一眼整栋房子唯一的窗户，外面是正午时分的晴朗天气，这里却几乎见不到光。 窗户正对的地方是一栋握手楼，太阳被粗糙的灰水泥墙牢牢挡住，室内光线全靠天花板上的一盏小灯泡。 不过就目前状况而言，也算是一个好处，起码应该不会有感染者找到这个连蟑螂都飞不进来的旮旯地方。 按周先生粗略之下的观察，房子的特点挺多，但概括起来异常简单，统称为四字——穷困潦倒。 “好大一股发酸的汗味，这里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吗？”夏桑松从管道里爬出，刚一进来就马上捂住玩偶的口鼻，不满地扫视着周围。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闷热呀。”紧随走出的唐红柠忍不住皱起秀眉，但是说话比较委婉，照顾到房屋主人的情绪。 “是么？对哦.......空气的确不太流通。”朱子恩拖着哈雷上来。 周科能明显听出这一句是尴尬的附和，于是他默默走到朱子恩一侧，同仇敌忾一般地发出古怪的冷笑： “呵，你们这些夜夜笙歌的富家子弟当然不会明白，现在的年头连阳光和空气都是要钱的。” “夜夜笙歌是什么鬼，我们可都是学生！”唐红柠翻了个白眼。 在一番简单的寒暄过后，周科五人暂时入住史蒂夫的家中，将此地作为休整的据点。 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打家劫舍、鸠占鹊巢的意味，可是实际上这个建议还是史蒂夫自己提出来的。 甭管信不信，反正周科是没来得及进行严刑拷打。 其实也没多不可思议，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想明白，如今末日当前，危机四伏，普通人巴不得有一帮实力高强的超能力人类驻扎在家里。 “不好意思，一直没有时间收拾，家里比较凌乱，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史蒂夫把衣袖当做抹布推擦，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张桌子，又翻箱倒柜地找出面包、泡面等即食食品摆到众人面前。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有着趁超市打折囤积食粮的习惯。 稍微客套两三句，史蒂夫忽然说道：“我记得卧室还有一些食物，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 周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对方抓着裤子的手，这是一种焦急的心理体现。 他没有贸然揭穿，平静地点点头：“去吧，顺便挖点石头，把房子扩建一下。” “你别真拿人家当方块人啊喂！”坐在旁边的朱子恩吐槽道。 周科耸耸肩，目送史蒂夫赔笑着走进卧室，同时感知的神经末梢像蛇一样跟随了过去，从门缝钻入到更为逼仄的空间。 虽说这样做好像不太尊重他人的隐私，但是他的个人感觉良好，更是有些引以为豪的味道。 “明明有着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却从来没想过用它来偷窥女生，我果然太高尚了啊。” 他暗戳戳地捧自己几句，继续感知卧室内部。 多亏房子狭窄，长宽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卧室和客厅之间还是漏音的隔断墙，他稍微集中注意力就能探查到所有的边边角角。 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奇怪，因为卧室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张单人床，一个贴着床摆放的衣柜，衣柜旁边放在地上的一碟还没有洗干净的餐盘....... “不应该啊，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回家，总不可能只是死宅在想家吧？” 周科思索时，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夏桑松，看得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他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推理失误，而同样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的，还有卧室里的史蒂夫。 在感知下，史蒂夫不停地来回走动，先是掀开被子，又是拉开衣柜，好似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就在这时，周科注意到了别的东西，“衣柜里怎么会有女性的衣服？而且这种老旧的款式，还是一位大龄女性啊。” 他一边留意着卧室里的动静，一边接过朱子恩递来的面包，是一根放置过久的法棍，硬得可以拿来打棒球的那种。 他并不挑食，随手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咀嚼，发出宛若在啃咬木头的声音。 “这......真能吃？摸起来根本就是工艺品。” 其他人没有那么强悍的适应力和魄力，他们半信半疑地盯着周科看了有一会儿，最后鼓起勇气把好不容易扯下来的面包碎含在口腔。 想着湿润之后咀嚼，结果含到唾液都被吸干，法棍依旧坚如磐石。 无奈之下，只能动牙咬动，咯嘣咯嘣的声音此起彼伏，客厅成了一个锯木厂。 “我去给大家烧水煮泡面吧。”朱子恩艰难咽下面包，捂着发疼的喉咙说道。 “好呀好呀！”唐红柠眼睛都亮了起来，饿到现在哪里还管的上吃泡面会发胖。 再继续吃法棍，能不能填饱肚子不知道，反正牙齿肯定得掉到肚子里。 “朱朱bond，记得不要用自来水。”周科没什么意见，只是提醒了一声。 夏桑松闻言，当即会意，“你是怕会有感染者在水源放血下毒吗？” 他们结合零食店发生的事件仔细一想，觉得可能性很大，那群恶毒阴狠的感染者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高温烧干应该可以灭活病毒吧.......” “现在谁都不知道病毒的特性，还是小心点为妙。” “正常的病毒也不能通过手机软件传播，不能拿常识看待。” 第246章 阴笑（三十六） “好吧，那就不用自来水.......” 朱子恩被连番吓唬，也不敢去接水龙头流出的水，他左顾右盼，找半天没找到其他水源，索性冲卧室方向问道：“史蒂夫，房子里有别的水吗？” 周科那边可以清晰感知到正在寻找什么的史蒂夫倏地一顿，慌慌张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衣柜里取出一盒饼干走出来。 “怎么了？”走出卧室的史蒂夫故作疑问道。 “没什么，就是大家担心自来水不安全，想问问有没有瓶装水之类的？”朱子恩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里的泡面。 “有的有的，因为这栋公寓经常停水，自来水的水质也不太好，我平时会买一些饮用水备用。” 史蒂夫说话间走向厨房，伴着零星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一会儿他提着半桶纯净水走出。 他把水交到朱子恩手里，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慢用，我还有些事，回一趟卧室。” 周科见史蒂夫甚至恍惚到想带着那盒饼干重回卧室，便顺手将其拿了过来，反倒弄得后者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尴尬讪笑。 咔嚓门响，周科适时回首，恰好望见卧室的门扉轻轻合上，不由得念叨一句：“卧室里有什么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啊，钻石矿嘛？” 正在忙着泡面的朱子恩听不到周科的低声自语，他开了六杯泡面，包括睡到快要变成“沉睡的小五郎”的哈雷在内人人有份。 泡面用的是没有煮开的冷水，因为电在刚刚停了，估计是发电厂被感染者攻陷，导致长时间无人管理供电系统； 调料包仅仅放了油包和蔬菜包，因为粉包主要成分是盐和味精，缺乏热量，吃多了还要喝水止渴，得不偿失。 但就是这一杯带有诸多限制的泡面，众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吸溜声四起。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正式开始商谈后面的计划。 由于停电，他们原本想要从电视里获取信息的盘算彻底落空，所幸史蒂夫从卧室里带出了一台破旧样式的便携式电视。 或许很多用惯了平板和mp4的年轻人没有听说过这款早已被淘汰的电视，那很正常。 有些数码产品就是这样.......跟学生时期的自己一样。 以为寒窗苦读十余载，出到社会之后终于能够大展拳脚，殊不知时代从来没有给自己预留空位，只能无奈地随波逐流，最终悉数淹没在日新月异的壮阔波澜之底，烂作黄沙。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眼下的这款只有老年人会喜欢的废弃品就有着大作用。 它同样依靠天线接收信号，却是装大号电池运转，不需要连接电线，成为了他们获取外界消息的最佳工具。 一帮人围坐在小圆桌周围，静静注视着周科摆弄电视机。 “能行吗？这东西估计比我爷爷的年纪都大。”唐红柠看着屏幕不过巴掌大小的便携电视，小声嘟囔道。 “有些玩意儿不能光看年龄，就像是被施了衰老魔法的公主，内心的真善美也是不会变的。”周科嘴上辩论，手里不忘扭动调节频道的旋钮。 “你接下来该不会是打算唤醒这部电视机的真善美吧？”朱子恩有种不祥的预感。 “哎，真被你猜对了。”他见便携电视半天没有动静，于是拿起装饼干的铁盒子，对着电视机恶狠狠地说道：“是作为言听计从的奴隶耻辱地亮起来，还是壮烈地碎掉，选一个吧！” “喂，威胁电视你都干得出来啊，这怎么可能有用.......？” 朱子恩正想着吐槽几句，谁知铺满雪花的屏幕竟真的闪出一两道黑白线条。 “真的有用！！这是什么原理？！” 周科丝毫不理会旁人诧异的反应，摆出一副轻蔑的嘴脸，“哼，看来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机。” “你还真跟电视机较上劲了啊喂，贪生怕死之机又是什么鬼东西！贪生怕死的机器吗？！” 朱子恩趁着周科的威逼尚未进行到底之前，抢先夺过便携电视，走到靠近窗户的位置。 此一举动，瞬间让屏幕里的线条丰富了起来，隐约有零碎的人声从里面传来。 “果然是因为刚才放下来的位置比较开阔，信号才会好了一点。” “哎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唐红柠拳头砸在掌心，恍然大悟，“我差点以为电视机真的有自己的意识，还想着该怎么解释我不是故意说它老的。” “唐同学，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吧.......”朱子恩不免得有些操心。 “朱子恩说的没错，你这样子以后很容易上当受骗的，至少得分清哪些东西是有灵魂的，比如我的玛丽。” 夏桑松手抓着玩偶点头，用腹语模仿出《断头王后》的声线：“没错没错！” “这位更是治好了都流口水。”朱子恩现在是一个头三个大。 “你们先别说话，我们听听电视机女士怎么说。”周科凑了过来。 “你怎么还假定出电视机的性别了.......” 见周科作出噤声的手势，朱子恩的话音渐渐小了下来，房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电流声，就连史蒂夫都屏息凝神地竖起耳朵。 “现在......是曼国时间2009年6月9日上午6点32分。” 因为信号不良的问题，电视机里传出的女性说话声断断续续，听起来没有情绪起伏，像是一个发条没拧紧的机器人。 画面更是模糊得跟像素风似的，别说具体的人脸细节，只要关掉声音，连判断对方是男是女都得几番斟酌。 “6月9日6点32分，那就是今天早上啊。”周科默默记下时间，这代表眼前的视频是一段录播，说不定已经循环播放了好几十遍了。 “如果你们有人看到这条视频，说明我没有成功阻止灾难的发生，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与深深的歉意。” “我是艾什博士，是【欢笑疫苗】的创造者之一。” 第247章 阴笑（三十七） “我很想跟你们，跟有可能看到这个视频的所有人详细解释灾难的来龙去脉，但是紧迫的时间不允许我有这个条件。 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将你们称呼为【救世主】。” 这段话让周科等人注意力倍增，毕竟他们现在的任务正是与【救世主】相关。 周科暗自思索：“这个人说，救世主是指看到视频的所有人，我们现在也属于是看到视频的人，难不成救世主的人数还能增加？” 他转头望向客厅里的镶嵌led灯珠的小时钟，上面显示【救世主剩余数：2/3】。 “这不是没变嘛.......算了，先放着不管，她说的未必是真。” 有着自我考量的他自然不可能全信他人。 “我由衷地希望救世主们拥有着直面死亡的勇气与百折不挠的意志，希望你们能够去拯救这个很快就要濒临毁灭的世界。” 或许是信号变好的缘故，屏幕里的画面更加清晰了一些，这让他们看到了更多也更诡异的细节。 画面里，那位女博士的脸全程都是仰上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提着对方的下巴，迫使他们只能看到一个白皮肤的喉咙。 “我的同事，也就是【欢笑疫苗】的另一个创造者，伊丽莎白博士。 她在意外接触到真正解放的欢笑疫苗后的五秒内，已经产生了无法想象的可怕变异。 她变得癫狂嗜血，暴虐狂笑，尤其喜欢强迫别人露出笑脸。 为了保护研究室的其他成员，我不得不开枪射杀了她。 然而却是为时过晚，未经过测试的【欢笑疫苗】已经被她上传到网络，届时将会有上亿的曼国人受到感染，变成残暴的狂笑怪物。” 话音至此，周科他们算是弄清楚病毒爆发的前因。 “我和研究室的成员会拼尽全力去阻止灾难的发生，如果我们没有成功，你们才会看到这个提前录制的视频，意味着拯救世界的重任轮到你们来完成。” “妈呀！！” 聚精会神倾听着的众人被朱子恩一声突兀的尖叫吓到耳朵发震。 “朱子恩，我知道拯救世界的压力的确很大，但也没必要喊出来吧？”夏桑松不悦地捂住玩偶的耳朵。 “不、不是......”朱子恩颤颤巍巍地指向屏幕里的艾什博士，“她的嘴里有东西。” 周科闻言，仔细瞧了一瞧艾什博士仰高的头颅，鼻孔下方隐隐一个拇指大小的圆锥形朝上冒出。 “博士好雅兴，紧要关头还在吃冰淇淋甜筒嘛？” “好恶心！你不要弄得我以后都吃不下甜筒！”唐红柠言辞激烈地说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艾什博士嘴里的圆锥不快不慢地上涨着，宛若雨后的春笋。 不一会儿，便已经冒出了十五公分，且仍没有停止的迹象。 周科看到艾什博士的喉咙肿胀到发紫，双手得扶住桌子才能站稳。 由于长度过于离谱，现在的圆锥倒不像是甜筒，一圈一圈包裹的彩虹色彩让其看起来更像是儿童的玩具。 “这是要进化成独角兽了啊。” 周科对注定无力回天的死人没什么感触，他现在在意的是对方能否把话说完再死。 “只有.......熟识心理学与医学领域的专家能够做出血清。” 嘴巴几乎被彩虹独角完全堵塞的艾什博士变得口齿不清，每说一句话，嘴角就会向两边裂开几公分。 “去找柯蒂斯博士，他也是【欢笑疫苗】的创造者，他就住在哈顿市的.......号街别墅区，必须将他带到.......秘密研究室，他知道如何调配.......” 果不其然，就像是经典的解谜游戏，其中几个关键的线索总是无法顺利得到。 话未说完的艾什博士忽然发出剧烈的呕吐声，只见彩虹色的螺旋纹路挣扎着往上钻动，轻松撕裂她的肌肤与口腔。 于一片模糊的血肉之中，洁白的身躯迎来降诞。 刨动蹄子践踏在尸体上面的是一匹如同白雪般细腻的幼马，先前那支彩虹色的圆锥，赫然是幼马头顶的独角。 “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真成独角兽了啊。”周科眯起死鱼眼念道，“这是黄皮子讨封嘛？我说什么就变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免得觉得有些可惜，“啧，早知道我就说是阿拉丁神灯，说不定可以给我实现愿望。” 而其他人闻言纷纷觉得庆幸。 他们看着失去信号的便携电视，一个个陷入沉思。 就在刚才，那匹刚刚出生的独角兽摇头晃脑地撞过来，应该是恰好把录制视频的设备撞坏了。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寻找那位柯蒂斯博士的住址，以及秘密研究生的所在地。” 说是两个地方，其实只要前一个顺利完成，后一个基本不用去管。 总不至于柯蒂斯博士连自己的研究室在哪都给忘记了吧？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谁知道柯蒂斯博士住在哪个街区的别墅区？” 夏桑松回头与史蒂夫对视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平时接触不到高级阶层的人，更不可能知道柯蒂斯博士的住址。 “只是地址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哦。” “周科，拜托你有主意就快点说，不要卖关子，大不了我们后面谄媚你几句。” 朱子恩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想都不用想就笃定是周科说这话。 他看向周科，却见其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有说话啊。” “是我在说话。” 闻声低头，便携电视的屏幕里再度闪出亮光，一个脸戴赤红色恶鬼獠牙面具的人影缓缓走出雪花。 “你是谁？”对于这个悄无声息出现的面具人，夏桑松抱有一种警戒态势。 “我吗？”面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咽喉癌晚期，很明显是一种刻意伪装的声线。 “我有着许多身份，一名医生，一名厨师.......而我对于你们最为有益的身份，是一位乐于助人的绅士。” 第248章 默笑 “要不要关掉电视？看他的装扮和气质，不像是普通人，当心有诈！” “可是他说他可以告诉我们柯蒂斯博士的位置，这对我们很重要。” “我觉得还是得小心为上！安全第一，大不了我们慢慢找。” 恶鬼面具怪人唐突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不知其底细的众人不敢贸然出声，都在互相打着眼色交流。 “绅士兄你好，我是一名致力于创作美好故事的童话作家，同时也担任着主角的身份，你可以尊称我为周先生。” 抛开这段槽点颇多的见面招呼，真正让朱子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平日里谨小慎微，连探路都是礼让他人先行的周科，现在居然第一个上前试探，离奇程度已是不亚于母猪上树。 周科无视其他人怪异的神色，又对着电视机说道： “还有麻烦你下次自我介绍的时候备注一下，自己到底是常驻配角还是走个过场的龙套？” “周先生是吗........”面具人闻言愣了一愣，旋即发出咳痰一般的难听笑声，“我想我应该不至于是龙套角色。”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你待会就杀青了。” “那我就尽己所能地做到活久一点，努力做到不辜负你的期待。”面具人毫不逊色地接下了周科的嘲讽。 仅是三言两语间的攀谈，两人都意识到对方不是能够简单应付的货色。 “没有宰掉柯蒂斯这条小鱼是正确的，不然我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你。” 面具人单手掩住半边恶鬼面具，说道：“周先生，是何种因素让性格谨慎多疑，卑劣到会利用同伴来探明危险的你主动跟我搭话呢？” 周科本人没有反应，但朱子恩等人脸上的神情却是变了又变。 “他怎么知道周科的信息？你们认识？” “呵呵......”周科瞪着死鱼眼，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念道：“不认识，反正他肯定不是通过你们不加掩饰的夸张表情猜测出来的。” “呃.......” 众人听懂了他的反讽，下意识退出电视屏幕之外，不与面具人对视。 其实周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这种情报用处不大，只是面具人的表现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自称医生，却会分析别人的微表情，该不会是心理医生吧？”说话时，周科的神色始终如一，像是一张印刷出来的扑克牌。 他也略懂一些微表情读心术，但是碍于对方戴着面具，根本无处施展。 而这恰恰说明面具人是心理学方面的高手，采取了戴面具这种最为直接有效的反制措施。 通常来说，面部的微表情，是最难人为控制的，比如厌恶时眉毛收紧，撒谎时眼眼神飘忽等。 肢体的微表情，比如紧张时手插口袋、焦虑时摩擦手指等，这些肢体语言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很容易隐藏和克制。 “你猜的不错，我曾经在某所大学任职过心理学教授。”面具人真心实意地回答道。 至于这份真心实意，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实，那就见仁见智了。 或许面具人也知道自己的可信度较低，额外补充了一句：“为了不让怀疑和猜忌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你们可以向我任意提问三个问题。” 此话一出，朱子恩等人又是一轮变换不定。 “对了，为了避免你们浪费珍贵的提问机会。”没等他们有所商讨，面具人继续说道，“我事先向你们申明，你们不要误认为我是星官之流，我跟你们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来自外界的魔导师。” “这种废话就不要拿出来虚耗大家的时间了。”夏桑松站了出来，与周科一同站到便携电视的屏幕前。 “在一台没有摄像头和麦克风的电视机里，你能够看到我们，听到我们说话，说明你有着非同凡响的特殊能力.......也就是真理。 至于你是星官？那更是荒谬，我可没见过哪个【门】的星官会好心到一上来就白送三次提问机会。” 听完夏桑松的陈述，面具人赞赏地拍了拍手掌，“看来聪明人不止一个，我越来越期待你们的表现了。” 虽然面具人没做什么坏事，但是那种完全将他们当做猎物的态度和口吻令唐红柠生不起半点好感。 她故作冷淡地说道：“不知道名字的面具怪人，你听好了，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是.......” “柯蒂斯博士就在100号街的别墅区，13幢。”面具人在问题说出来之前，便肯定地给出答案。 “.......”唐红柠瞬间哑然无言，因为他们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至于剩下的两个问题，等到你们到达那里，证明自己并非无能之辈后，再来向我提问。” 语毕，面具人转身就要走入电视机的雪花之中。 “不要急啊，绅士兄。”而在这时，一道轻佻懒散的声音将其喊住，“你还没回答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呢。” 面具人没有回头，语气有些失望地反问道：“看来周先生的记性不太好，需要重复确认一遍地址吗？” 不止面具人，就连朱子恩他们也不清楚周科在耍什么把戏。 “不，你之前回答的不过是你的自作主张，我可没说我们要问的问题就是那个啊。”周科微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面具人明白了过来，周先生这是摆明了耍赖不认账，“我早该想到的，你是那种不在乎脸面的无赖。” 周科对这种级别的蔑称不以为然，他吐着舌头做了个惹人火大的鬼脸，“如果你不守信用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去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说的地址。” “.......你的激将法很粗拙，却很奏效。”面具人迟疑了好一会儿，缓缓回身，“说吧，第一个问题。” “你的名字。” “这对你很重要？”面具人又一次愣住了，他难以理解对方凭借耍无赖拿到的提问机会，居然会用作如此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需要借此来确认你是否诚实。” 面具人这一回盯着周科的眼睛凝视了许久，纹路深刻的漆黑圆孔里两道目光宛若针尖的锐光，无孔不入，刺入肌肤，定要将人的内外扎个通透。 可是撞上周科的眼神，却仿佛撞上一潭镜面无波的湖水，倒映出来的除了自身的思绪之外，别无他物，永远窥不清深潜湖水底部的光景。 这一次，面具人停顿得更久，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两字：“陈默。” 第249章 默笑（三十九） 呲呲呲—— 看着黑白雪花覆盖屏幕的电视机，众人暗自松下一口气，“他应该是离开了吧，不过谨慎起见，最好把电视的电池拆下来。” 朱子恩回头望向周科，颇感欣慰地说道：“没想到你有时候还是挺有团队精神的嘛。” 然而，这话刚一说完，正在低头沉思的“周科”脸上忽的出现道道裂痕，而后骤然爆碎，散作昏黄的尘光。 “这是.......《狼来了》的幻影？什么时候？” 应着惊疑声，周科本体不紧不慢地从厨房走出，“大概就在电视机里冒出人声的时候。” “那不就是一开始吗！”朱子恩愤慨。 “当然了，谁都不知道那家伙的底细，万一对方能够通过电视机传播病毒怎么办？你自己也说了啊，小心为上。” 周科摊开手掌，一副抛下队友逃跑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顿了一顿，用感知力扫描几人身体，又是不悦咂舌：“切，居然都是平安无事嘛，白白浪费了我的以太和幻影。” “听你的语气，好像我们平安无事还挺对不住你的.......”夏桑松之前有时候会觉得朱子恩对周科吐槽太过，现在慢慢觉得那是正常反应。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真的要听那个陈默说的，去100号街找柯蒂斯博士吗？”唐红柠出声问道。 “一个装神弄鬼的怪人，连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他？”夏桑松持反对意见。 “不，至少名字是真的。”周科说道。 他刚说完这句话，其余人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朱子恩没忍住，姑且问了一句：“为什么？” “呵，难道你们都没听出来嘛？”不出所料，周科当即呈出一副嚣张的表情，“那个人在说‘陈默’两个字的时候带着一种羞耻的生涩感。” “所以呢？”朱子恩他们仍是不解。 “看来你们都比较缺乏常识啊。”周科竖起一根手指比划着，“那我们不妨来猜一个谜语——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别人却一直在用，且用得比本人娴熟得多？” “你不会是在往邪恶的方向引导吧？”朱子恩往尽可能大胆的方向去揣测周先生的尿性。 周科却是瞥过来轻飘飘的一眼，话中有话地感慨道：“小处男的想象力不容小觑啊。” “喂！为什么单单对着我一个人说，明明包括你自己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朱子恩指着周科的鼻子喊道。 “我不是。”夏桑松偏在这时反驳，他款款深情地与玩偶对视，“我跟玛丽早就已经私定终身了。” 可惜并没有人在意他们之间的真情告白。 相比于初见，如今大家相较熟悉彼此，都明白在夏桑松犯中二的时候，就该让对方跟那个破玩偶玩儿二人转。 “名字，是名字！”没有让周科等太久，唐红柠抢答似的高高举起一只手，“别人会经常喊你的名字，但是你自己几乎不怎么用！” “bingo！”周科打了个响指，旋即说回正题。 “所有人在念自己名字的时候，语气都会出现波动，这其中涉及到心理学的自我剥离.......我就懒得一一详述了。” 他用一种讲了你们也不懂的语气说着，又摊开手掌示意道：“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我是.......朱子恩，居然是真的。”朱子恩说话时特别留意了一下，发现念到名字的时候确实会有些别扭。 “这就是观察的重要性，日常生活中，其实有很多极有可能用得上的细节被我们常常忽略，导致大部分人明明视力正常，却活得像个盲人。” 周科拿两根手指指了指无精打采的眼眸，“同理，日常生活中，你们很少看到盲人，而在我的视界里，处处都是盲人。” “是吗？我试试。”唐红柠其实已经几乎全信，但是活泼好动的性格让她就是想要尝试新鲜事物，“唐红柠唐红柠唐红柠！我是唐红柠！” 她沉着嗓音，一连叫了好几声。 然而其他人发现，从唐红柠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羞耻感。 “好吧，看来这招对阳光开朗大女孩没用。”见一道道质疑的目光投来，周科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句，并厚颜无耻地补充道： “瞧，这就是观察的好处，能够知道哪些招数对哪类人不起作用。” “横竖都被你说完了.......” 在一番战术商议过后，他们以公平的投票方式决定前往100号街的别墅区。 顺带一提，即便哈雷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到其中来，他们也依旧捎上对方一起走。 路上危险重重，万一有人被病毒感染，哈雷便可派上用场。 无论在游戏里，还是现实中，一个好的团队就必须得有能抗能打的坦克（唐红柠、夏桑松）、有控制有输出的法师（朱子恩）、出谋划策的指挥官（周科），以及后勤治疗的奶妈（唐红柠）。 嗯？你问怎么没见着哈雷？ 那你可能是误会了，哈雷的定位其实是随拆随用的医疗包，使用时请拍打唤醒。 跟史蒂夫打好招呼后出门，周科按照脑海里的地图带领众人走步行距离最近的路线。 有着他的感知力辅佐，加上大部分感染者只顾大笑发泄不知隐藏，他们的路途较为顺利。 一小撮伏击起来的狡诈感染者，亦被周科提前发觉，派遣体术精湛的唐红柠绕后暗杀，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了。 遇到感染者集结的大部队，则是利用猎群和朱子恩的氢氧爆炸制造出动静，将他们引开。 没有遭遇缠斗的周科一行人抵达100号街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可是他们并不觉得庆幸，大多都是一张忧心忡忡的神色。 灾难的规模实在太过难以想象了，惨状不忍直视....... “大家打起精神来，前面就是别墅区了！”唐红柠抬手直指前方，给大家加油鼓气。 如此看来，她不止是物理层面的奶妈，同时也负责着精神方面的治疗。 “唐同学说的没错，只不过前面的庄园大门好像被堵住了，是别墅塌方了吗？有钱人的房子也不怎么结实嘛。” 朱子恩撑着哈雷往前走了几步，探头张望了一下灰蒙蒙的“水泥瓦砾”。 就在此时，沉闷瓮声震天拔起——“好饿！我好饿！” 第250章 默笑（四十） 100号街的别墅区，与99号街的由酒店改造而成的穷人公寓，直线距离间隔不到五、六公里，生活环境却是天差地别。 公寓附近干湿垃圾遍地，公路和小巷散发着连血腥味都无法彻底掩埋的熏天臭气，掉漆破洞的建筑随处可见。 而临近别墅区，周科透过铁栅栏往内眺望，看到的是成荫的绿林和足以拿来当高尔夫球场的阔大草坪。 目光顺着光滑平整的灰黑砖道来到室外烧烤区，每栋住宅都有着自己的私人泳池和花园。 即便是在生灵涂炭的末日之下，也能从中窥出些许往日的安逸美感。 “啧，一个影响力至少覆盖全国的博士住在这种隐私性极高的别墅里，最起码也得干些金屋藏娇之类的活儿吧。”带着仇富的偏见，周科腹诽了几句尚未见过面的柯蒂斯博士。 事实上，不止是他有这种偏见。 在往别墅区紧赶慢赶的路上，他们见到不少衣冠楚楚的富人尸骨，吊死在路灯上的都是少数，绝大多数是被做成了路灯，可见阶级之间的积怨已深。 “有点儿奇怪啊......”周科看着堵塞在大门前的“灰色水泥”，心底琢磨，“按逻辑来说，冲杀别墅区的大部分都是穷人感染者，他们手里会有能把楼轰塌的大威力武器嘛？” 他觉得概率很小，但如果没有的话，眼前挡住他们的玩意儿又是什么？ “我好饿！” 思索之间，那堆水泥忽然炸起一声喊叫，巨大的声浪惊得土雾四起，靠近过去的朱子恩更是险些被震飞。 他才刚踩稳下盘，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见唐红柠的急切呼喊——“子恩，快躲开！” “什么？”朱子恩反应有些迟钝，竟还想着向前看。 他睁开双眼，只见一张牙龈凸起的畸形大嘴正张大着咬来。 “氮气！”无需肢体做出动作，大脑运转的一瞬间，经过压缩的氮气盾牌自动护住面门要害。 嘶—— 朱子恩本以为这个连小型汽车撞击都能挡下的护盾足够保护自己。 谁知就在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吸力倏地从那张大嘴深处产生，竟把他的双脚离地拔起，空气与人一并被吸附！ 喝！ 咻！ 一方崎岖石块，一柄血芒飞刀，分别擦着朱子恩左右脸颊掠过，击向大嘴。 二者虽是凌厉疾快，却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被吸力扭动着消失在一片黑暗的大嘴里，惊不出半点波澜。 “周科救我！”眼看嘴巴的下颌张大到足以塞入他整个脑袋，朱子恩不知所措。 “朱朱bond，把你肩上的玩意儿往前递过去。” 远远听到周科的声音，朱子恩下意识跟着照做，乃至都忘记肩膀上扛的是什么。 两眼紧闭的他耸肩推前，脖子极力后仰，旋即听到一声硬物被咬断的脆响，同时一大团带有温度的水雾喷洒到他的脸上，湿湿热热的。 没有时间细想，感觉到吸力变弱的朱子恩立马催动脚下空气喷射，三步并作一步地飞快奔逃。 他边喘着粗气边回头，看到那张畸形大嘴附近的墙上又长出了许多类似的嘴巴。 它们仿佛成群的蚂蚁一般喊着饿聚集，都在争抢、分食。 见状，朱子恩赶紧用手摸了摸全身上下，好在没有部位缺失。 “太好了，没有被咬到......” “太好啦，欢迎新成员加入‘哈雷真好用同好会’。”周科的声音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周科你在说什么？” 朱子恩回头，发现除了正在无端鼓掌的周科之外，后面追来的唐红柠和夏桑松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他的肩上。 他刚一侧头，脸颊就碰到了一滩湿软的触感。 定睛细看，原来是人类的半截下半身，腰肢处拖拽出来的脊椎骨正在随风摇摆。 “啊啊啊啊！妈妈呀！”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肩上扛的是哈雷。 那么刚刚他就是为了自保，主动把同伴推进了火坑！ “吵死了。”周科掩住半边耳朵，无视饱受良心谴责的朱子恩和仅剩半边的哈雷，隔空望向那些大嘴。 灰色水泥上的嘴巴不断游走，渐渐显露出端倪。 “好饿好饿！好饿！！！” 追随着动荡大地的叫喊声，他昂首仰视，得见全貌： “果然啊，一来到新区域就会跳大怪，设计这个【门】的星官肯定是活在九、十年代的老年人玩家，要不然怎么会想出那么多俗气的点子。” 水泥不是水泥，嘴巴不是嘴巴。 阻挡在他们眼前的仅是对方的方寸一角。 如山般的“水泥瓦砾”其实是一个感染者皮肤上层层叠加的赘肉皱褶，像连衣裙一样覆盖直下，导致连腿都看不到。 全身肤色呈现出毫无生机的泥灰，跟倒塌的建筑物差不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认不出来。 脸上只有嘴......或者说，只能看到嘴巴。 眼睛、鼻子和耳朵等其余五官全都被肥肉堆叠掩埋，让其看上去更像是一滩烂泥。 “好饿！” 突然动弹的巨型感染者在地面磨出土褐色的深坑，一条约有桥宽的手臂阴影笼罩在众人头顶。 肥胖到满是赘肉的手掌抓过三十米开外的高楼，五指张握间把楼层捏得支离破碎。 指缝里掉出的钢筋石块坠向地面，对渺小的人类来说已是一场无法抵御的灭顶之灾。 “香草芋泥奶油蛋糕！” 混杂着玻璃、混凝土以及少量金属被塞进一张面积更为夸张的大嘴里，咀嚼声犹如一大支施工队在楼上跟挖掘机姑娘们开联谊派对。 “意大利奶酪披萨！”似乎是区区一层楼仍不能满足食欲，他伸手摸向周科一行人所在的地面。 所幸速度不算太快，他们有时间闪到远处，然后就看到一百平米的土地被手掌粗暴挖起，连同着树木和泥土一起被吞入那深渊巨口之中。 “七十米......不，应该是八十米，考虑到他现在是盘腿坐着的可能性，可能还要更高。” 周科摸着下巴目测出巨型感染者的体型，心里念道：“这种级别的话，我把灵钥抡冒烟都不一定能杀到他的腰上啊。” 第251章 默笑（四十一） “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面对体型是自己四十多倍的巨大怪物，任谁也提不起战斗的念头。 别说对方挪动屁股就能把他们压缩成二次元，就算吐口唾沫下来对他们都算一个需要全力闪躲的大范围攻击。 “大家找找其他路吧。”众人觉得连讨论的必要都没有，一个个都打起了退堂鼓。 “找吧，万一找到些好吃的来讨好他，说不定还能给我们过去。”夏桑松说了个冷笑话。 “好主意，我先去问问他喜不喜欢m记。”周科微微颔首。 “等等，其他人都可以说话，但你先等等。”朱子恩赶忙出手驱赶周科离开。 别人都是在开玩笑，但这货是会如实付诸行动的。 周科还真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巨型感染者，“试试嘛，传奇训练家小智收服卡比兽就是用的这一招。” “你是把自己当做小智，还是把这怪物当做卡比兽？” 不知是否是他们之间的交谈声传到八十米高的怪物耳朵里，感染者皮肤上那些状若毛孔的畸形大嘴齐齐翕动，发出密密麻麻的惊悚笑声。 “哈哈哈哈！会动的美食，新鲜！好吃！” 吼声震天降下，摇动大地，几人听后心里咯噔直响，走动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变成了奔跑。 “喂，你刚刚才吃完我们的一个队友，多多少少收敛一点吧。”周科边跑边抱怨道。 “你要是真把哈雷当队友，就不该对他那么无情！” 听到朱子恩的异议，他瞥了一眼其肩上的哈雷，后者被咬去的上半身不知不觉间已经复原如初。 “朱朱bond你很有意见啊，明明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望着正值酣睡的哈雷，周科反驳得理直气壮。 “神特么没说什么，换个人今生今世都说不出话了！” “哈雷，说话。” “您好，我没意见。”被喊醒的哈雷压根不知道在聊什么，眼睛都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饿！！！” 五指粗短的肥胖手掌越伸越长，笼罩在众人头顶，其势遮天蔽日，瞬间让他们嘴上哑火，转而专心逃跑。 拉开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唐红柠对着一面墙壁喊道：“再跑就要偏离别墅区了，我们从这里进去！” 语毕当机立断地摸墙跳跃，轻轻松松翻越了三米多高的围墙。 夏桑松紧随其后，体术没唐红柠厉害的他来了一个助跑起跳。 周科则是一把抓过哈雷的衣领，将其当做缰绳旋转着甩了进去，自己单脚踩住围墙翻入。 朱子恩更是简单，操纵空气可以让身体短暂浮起移动。 在他们所有人进来之后，肥大手掌姗姗来迟地摸到围墙边缘。 “美食，我的美食！” 巨型感染者的吼声里夹杂着愤怒与委屈，却迟迟没有把手伸入别墅区，甚至连围墙都不敢破坏。 皮肤上的嘴巴毛孔畏缩地收敛着，仿佛周科他们所跨入的地区潜藏着更为恐怖的存在。 “他是在害怕嘛？不应该啊，那得是多深的恐惧才能突破【欢笑疫苗】的的控制？” 周科饶有兴致地记下了这个首例，说明当某种情绪达到峰值，是可以反过来压抑病毒影响的。 “可惜我的以太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不然还能解析一下.......” 他对哈雷使用【图灵机】魔法的消耗最大，近乎把以太抽干，其次是在休整时候，拿出【饥渴提灯】给众人减缓体力流失。 不使用提灯时，通常是把它连在皮带上挂在腰后。 行动挺不方便的，所以周科打算在通关后拿苏舞谧给的那笔报酬去学院申请购买一个空间收纳类型的道具或者魔法。 “咦，那个巨型感染者好像没有进来的意思？”就在周科思绪乱飘的时候，唐红柠也发现了感染者的异常。 “这样最好了，可能是他吃太胖了走不动路了吧。”朱子恩瞟了一眼悬浮在围墙外面的肥手，心里一阵余悸。 要是被抓到的话，绝对会被捏得尸骨无存！ “喂！你们快看，我们要找的地方是不是那里！”夏桑松的喊声传来。 其他人闻声望去，顺着血迹斑斑的鹅卵石小径，一栋门前栽种两排绿树的三层大别墅呈现眼前。 庭院外面的大理石外墙上镶着门牌号——13幢。 “真的是这里吗？看上去很正常，没啥危险的。”朱子恩搀扶起哈雷，狐疑地打量着别墅。 “看上去正常才危险。”周科眯着死鱼眼站到人群中间，“都末日爆发了，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唯独这栋别墅还是一尘不染的，怎么看怎么蹊跷啊。” 听此一说，其他人亦是打起了十二分警戒。 “我走最前面。”唐红柠勇为人先，提着从史蒂夫家里借来的菜刀便大步迈近别墅的大门。 她轻手轻脚地贴近大门，刚想去拧门把手，但手一碰到把手，门就被碰开了。 “门都没锁，这摆明是鸿门宴啊。”周科走上门口的楼梯，隔空往里面探头。 别墅的一楼没有开灯，玄关幽静整洁。 没有突然扑出来的感染者，也没有拉开门就弹出的陷阱机关，一切祥和得不像话。 他用感知力仔细探知了玄关和客厅，朝唐红柠摇了摇头，“没人。” 唐红柠点头领会，身形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迅影窜入屋内。 比起小心翼翼的缓步走进，快速行动就算遇到偷袭，也有很大概率直接躲掉，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们显然多虑了，进到别墅里的唐红柠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倒因为过于小心的举止，导致自己有点儿像是入室抢劫的。 “真的没人！”她打开各个房间扫视一圈，沉声招呼着门外的其他人。 而在唐红柠挥手示意之前，周科已然大胆放心地走入别墅，他现在大概能猜出陈默的企图。 依据接触不多的心理画像，陈默这类人明显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有着自己的偏执和尊严，不屑于耍卑劣低端的小把戏。 “卑劣嘛？我倒是觉得能够奏效就是好把戏。”周科轻轻踢开洗手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丝毫动过手脚的痕迹。 换作是他，肯定会在马桶里种植【土豆地雷】，或者在厕纸上涂毒，毕竟人在排泄的时候最为脆弱。 第252章 默笑（四十二） “饿.......” 躲藏在别墅内，巨型感染者的吼叫声穿透砖墙，又穿肺入心，像一个正在讨奶的婴儿，让人每时每刻都感到提心吊胆。 周科透过通往后院的门窗，偶尔可以看到附近又有一栋大楼被肥手摘去品尝，不禁有些好奇：“这次的钢筋混凝土会是什么口味的呢？” “我记得上一层是巧克力奶油，上上一层是抹茶椰蓉.......要是能知道每一层的具体业务是什么就好了。 软件开发行业的话应该会是华夫饼味吧，毕竟程序员的刻板印象是爱穿格子衬衫，华夫饼上面也有格子。” 他觉得这些评价很是有趣，可以用作素材。 但也有不那么觉得的——“我看你是跳跳糖味的，能不能安分一点，把精力集中到正事上！”朱子恩没好气地说道。 “一楼已经检查完毕了，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找到。”夏桑松摸着走廊的墙壁走了过来，手里的玩偶接上后半句：“但是我和亲爱的在二楼楼梯下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油烟味，好像不久前有人在二楼烹饪过料理。” 这很奇怪，距离灾难爆发已经过去许久，正常人不可能还有心情若无其事地做饭。 “或许是过分投入自己所热爱的事情当中，完全没注意到房子外面发生了什么。” 周科撑着下巴，颇有经验地谈道：“我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情，写作时想着刷刷手机找灵感，抬头就发现日历本不知不觉被撕掉了好几页，聊天软件上还收到编辑十几条催更消息和杀人预告。” “你那不叫过分投入，那叫偷懒！而且哪家出版社的编辑会发杀人预告啊喂！” 朱子恩紧张的心情被排解了大半，剩下来的都是对某人的无语和愤慨。 “至于二楼......”他环顾众人，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反正我肯定拦不住你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好呀好呀，来都来了！”早就站到楼梯口的唐红柠欣然答应。 她先行踏上实木楼梯，步伐灵巧得像一只林间的猎豹，数步并作一步，眨眼间就跑上了二楼。 “没有危险！” 楼下负责照应的几人等了五秒，便听到了唐红柠的招呼声。 没有过多迟疑，他们陆续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潢跟一楼差别不大，只是家具的数量肉眼可察的多了起来。 因为两者的用途不同，楼下相当于招待客人的大厅，楼上则是房屋主人生活的私人空间。 周科粗略地瞥了两眼，确认到楼梯上来的正前方是客厅，左手边通往一个日照明媚的温泉阳台，右手侧的拐角处应该是厨房，因为香气是从这个方向飘过来的。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 刚才在一楼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走到厨房近处，简直是喷香扑鼻、勾人垂涎！ 虽说是残留下来的油烟味，却并不油腻蒙堵，那道香气里飘散着红酒的醇厚与肉香的浓郁，仿若凝聚出一条纤纤藕臂，弯出葱白玉指挑逗着他们的舌头。 朱子恩猛地吞咽一口快要流出嘴角的口水，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跨过长廊，走到了厨房。 他慌张回头，看到跟在后面的唐红柠和夏桑松皆是痴迷的神态，暗自松气：“呼，差点又丢脸了.......啊！” 然而下一秒，厨房里叮的一声当即把胆小的他吓得原形毕露。 “真是让人惊喜啊，没想到朱朱bond你不仅能被电视机吓到。”周科慢步走向吧台，轻拍了拍刚才发出声响的方形铁盒，“还会被微波炉吓到，下一次令你发出可爱的叫声的又会是什么呢？我很期待哦。” “期待你个鬼！冷不伶仃的，谁都会被吓到的吧！”朱子恩反驳完，忽然觉察到不对劲，“等等，哈顿市不是已经停电了吗？为什么微波炉还能运转？” “没必要大惊小怪的，进别墅前我就看到楼顶有太阳能板了。”周科解释道。 “那就是说有人躲在二楼，悄悄启动了微波炉！”朱子恩警戒周围。 “那也不对，现在稍微高档一点的房屋，都会配备智能管家系统，估计是有人临走前设定了检测到有人进门就自动开启微波炉功能而已。” “智能管家......原来是这样，好吧。”朱子恩出身贫苦，居住在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平时没有机会了解过这些事情，连第一次坐高铁都是在前往魔道学院入学报到的时候。 周科大概知道会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前面才会不厌其烦地为此说明。 他打开微波炉，端出一碟加热完成的菜肴放到吧台，馥郁的肉香瞬间勃发，在宽敞的厨房里横冲直撞，亦勾动着众人的味蕾。 “这是什么菜式？”夏桑松完全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手里的玩偶的纽扣眼睛同样闪闪发亮，“亲爱的，我也不曾品尝过此等美味。” “哇哦！”唐红柠和朱子恩更是直接趴到吧台前，两双眼睛眨都不敢眨，好似生怕这一碟肉菜会被别人抢走。 为了保存素材，周先生通常会给眼中的世界加了一个易于记忆的童话风格的滤镜。 而在滤镜里，这帮人的哈喇子已经流成了瀑布，厨房里的水平面正在飞速上涨。 周科倒还好，他对食欲没什么追求，而且本身的厨艺不差，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制作这道料理的人厨艺高超，懂得如何尽善尽美地满足每一个食客。 “红酒，茴香，迷迭香，洋葱.......红烩小牛膝嘛？”通过看和嗅，他推测出了这道菜的菜谱。 “只是这牛膝是不是太瘦了一些？难不成是用幼小的犊牛嘛？” 端详一小会后，想到了什么的他放下菜碟，走向冰箱。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甚至想着要不要趁周科没回来之前，偷偷尝那么一小口，但又想到可能会被下毒，悻悻作罢。 “没事的，可以吃。” 没让他们多等，周科很快走了回来，只是手里多了一个......脑袋。 第253章 默笑（四十三） 啪啦！ 周科提起扎根脑袋上的棕褐色波浪长发，随手扔至吧台，头颅咕噜噜地滚动，恰好滚到那碟红烩小膝旁边。 人头的脸侧倒着看向菜肴，仿若濒死之人撞见了自己的死状，眼眶瞪大，咬肌收缩，露出一种惊惧的神态。 “这是冰箱里找到的？”夏桑松被吓得退出几步，强装镇定地问道。 头颅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有部分湿血的头发被冻得僵硬，脖子处的血液凝固不通，死亡时间估计在两个小时以上。 “嗯哼。”周科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我检查过了，没有被病毒感染，放心吃吧。” “你先等等，什么叫‘检查过了’？你检查了什么？”朱子恩喊道。 周科重新走向吧台，头也不回地说道：“那道红烩小膝的原材料啊，反正人都死了，浪费食物也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 语毕，他已经洗好刀叉，瞪着死鱼眼俯看着那碟肉香飘飘的菜肴。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视线，脑子不自觉产生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周科，你的意思是......呕！”唐红柠看了看碟子里纹路清晰的膝肉，又看了看旁边的人头，忍不住捂住嘴巴干呕。 “呕！！”朱子恩不止捂住嘴巴，还捂住鼻子，拿着屁股蹭地，有多远蹭多远。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反应再迟钝一点，脑子再愚钝一点，希望自己一辈子意识不到碟子里炖煮的是什么。 呼哧——，风从窗户吹入，将肉香带满整个厨房。 可是方才撩人垂涎的香气，现在变成了腐臭的毒气，藕臂葱指变成了烂肉骷髅。 一想到自己刚刚对同类的血肉起了食欲，他们的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这.......”夏桑松拿衣服掩着玩偶的口鼻，脸色难看。 他听到周科的回答后，立马跑去冰箱确认了一遍.......这么说吧，他现在无比悔恨自己的行动力。 冰箱里面除了些许蔬果和蛋奶外，还有一副年轻女性的骨骸，分得工工整整。 独立生活长大的他偶尔会抱怨旧冰箱的容量不够大，但是就在刚刚，他明白了。 原来不是冰箱空间狭小，而是他不懂整理收纳，不然一个人都能塞得进去。 “是感染者做的吗？不太像，感染者应该没有慢慢烹饪的耐心。” “当然不可能是那些不懂艺术，毫无高雅可言的劣等笑脸人。”回应夏桑松疑问的不属于团队里的任何一人。 那个沙哑的咽喉癌嗓音是突然出现的！一如他初次现身那般！ 众人齐齐朝着声音发出的源头望去，见到的是一面挂在餐桌正前方墙壁的液晶电视，陈默那副恶鬼獠牙的面具铺满了整个屏幕。 紧接着下一秒，画面里闪烁出大量黑白雪花，赤红色泽的面具浮到了最上方的图层，连同着面具后面的身体一起从电视里走出。 这一诡异能力让所有人警钟大作，唐红柠更是果敢地挡在最前方，厉声质问道：“你的话听上去让我感觉你很自豪，如果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但是你现在必须回答我——” 她一手指着吧台上的红烩小膝，声线微微颤抖，“那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陈默一点儿避讳的意思都没有，满怀期待地作出邀请状，“这一份是我特地为你们留的，请不必客气，随意品尝。” 然在其话未说完之际，唐红柠便已踏步疾冲，以太浑厚的一掌轰出：“熊戏·撼运之形！” 如果说之前唐红柠对陈默的态度是讨厌其高高在上的控制欲，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敌视! 居然将活生生的人做成料理，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人！ 嘭！！！ 隐有熊咆的掌击穿过陈默的身体，余力不减分毫地印在后方的墙壁之上，电视机四分五裂，混凝土红砖碎裂出一个人高的熊掌印。 这是动了真格的，是确凿想要取陈默性命。 可结果却是不尽人意，陈默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应该只是一个投影......”周科放下刀叉，撑着下巴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别太激动，活泼的女士。”遭到突然袭击，陈默也不生气。 他回过头，按着面具朝气息稍显紊乱的唐红柠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仿佛能够通过虚幻的投影感知空间里的一切。 “你体态挺拔，身姿矫健，神采奕奕，可见真理是体能强化的类型。” 陈默深埋在面具底下的眼神变得陶醉，并非是爱恋之情，而是对待新鲜食材的珍惜。 “过度锻炼的人，关节通常会磨损。”他抬起自己的手肘示意，“但是你出掌时关节灵巧，说明你十分懂得保养身体的健康，真理或许还与医学有关？” “你怎么会知道？”接触不到一分钟，情报就被摸索得七七八八，唐红柠脸上难掩惊愕之色。 “女士，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是一位医生。”陈默礼貌地笑了笑，接着皮鞋轻点地板转了个方向。 “那边正在隐秘地围着我转圈，试图寻找我真身的男士。” “？”没想到会被发现的夏桑松怔在了原地。 “你虹膜通红，受损严重，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视力为好。”陈默点了点面具的下眼睑，“除了面部之外，你身上还有多处伤口。” “有专业医师为你包扎调理，暂时不会恶化，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受到了裂伤，却没有被感染，这是如何做到的呢？” “.......”夏桑松自然不可能回答，手里的《断头王后》代为说道：“对不起，想知道的话，就先上断头台吧！” 陈默本就没想过会得到答案，他向前走出几步，鼻子凑近瑟瑟发抖的朱子恩和瘫在吧台边上的哈雷。 “蒙着纸尿布的眼镜男士，你胆小懦弱，缺乏自信，在团队里没有话语权。” “旁边昏睡的那位白种人男士......我猜应该就是他阻止了病毒感染，因此付出代价，一直处在昏睡？” 第254章 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四十四） 陈默所言几乎全中，可谓是句句见血，字字诛心。 朱子恩等人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魔道学院里的人，但是纵使在学院，他们的交际圈也没有深厚到存在同时认识彼此的人。 诡异的状况令得他们遍身发寒，感觉里里外外被看透，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却也有不吃这一套，并没有被唬住的人。 周科略感扫兴地把玩着指间的餐刀，语调没什么变化地说道，“羔羊兄，别视奸我们了，聊聊正事怎么样？” “羔羊兄......”陈默的投影疑惑地指向自己，“你是在叫我吗？我记得我应该已经将姓名告诉过你。” 朱子恩亦有些愕然，他以为周科取绰号，顶多会取个“食人魔兄”、“厨师兄”之类的。 果然，神经病人的脑回路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当然是在叫你啊，这还用得着解释？”周科一脸理所当然地念道：“你厨艺精湛，喜欢吃人，名字叫做‘沉默’，不就是在向我明示《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嘛？” “照这个说法，你的父母还真会取名字，很有先见之明啊。”他此时已经从吧台走到餐桌旁的餐椅上，高级的用料坐起来就是舒坦透气。 “你说的不错，我唯二感激父母的，就是他们赐予了我这个名字......”陈默承认道，“以及他们选择把我生下来的决定。” 周科看到他跟着绕了个弯，走到餐桌的另一边，特意与自己面对面。 “我很幸运遇到了同好，电影里的汉尼拔·莱克特的的确确是我的偶像之一，我一直在向成为他而努力。 不怕你们说我自作多情，在我第一次观看那部启蒙影片的时候，我也在为自己的名字感到震撼，或许就这就是命运使然，我注定要继承汉尼拔的衣钵，履行【暴食】的神职！” 陈默说得兴起，倏地张大双臂，高高举起，好似在聆听上天的圣旨。 周科全程一言不发，用一种“这龙套哔——话怎么那么多”的眼神坐看着。 仿佛是察觉到气氛的冷漠，陈默的情绪恢复低沉：“好吧，闲聊到此为止。” 他微微躬身，朝向厨房的杂物间摊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房间的一面墙壁立即变得透明，暴露出内部的光景。 昏黄的吊灯底下，一个衣衫褴褛的秃顶中年男人被绑在实木椅上，他的四肢和嘴巴都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愣住，动弹不了，也张不开嘴。 墙壁透明之后，秃顶男人似乎同样能看到外面。 “唔唔唔！”他瞪大眼睛，拼命挣扎着摇晃椅子，嘴唇两边都被粗绳磨出血泡，看样子已经被困了许久。 于其他人都被杂物间里的秃顶男人吸引住的时候，周科却是隐秘地望向那面被唐红柠破坏的墙壁和碎了一地的液晶电视，“这货的真理到底是什么能力......” 迄今为止，陈默已经展现出“通过电视信号监视监听”、“不借助任何物件远程投影出虚像”、“令物体变得透明”至少三种能力。 而且这些能力之间完全找不到关联，每一个都像是独立存在的。 “我不会骗你们，坐在房间里的人就是你们要找的柯蒂斯博士。”陈默说道。 听到此言，唐红柠马上冲向杂物间。 以她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场除了周科之外，恐怕没有人能拦住。 陈默却是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将双手叠放在身前，冷冷地说道：“活泼好动的女士，行动之前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一句虚无缥缈的威胁，使得唐红柠的脚步顿停，她迟疑着再度望向透明墙壁，现在才发现秃顶男人的身上不止有绳子。 手腕、脚腕，还有脖子处，都嵌有一个个类似捕兽夹的圈状黑铁锯齿。 “未经你许可就进去的话，柯蒂斯的脑袋瞬间就会被夹爆是嘛？”周科观察了一下铁制机关的构造，说道。 “我猜猜看，你的另一个影片偶像是不是出自《电锯惊魂》？” “你真聪明，周先生，说不定我跟你会有非常多共同话题。”陈默欣然点头，又看向其他人，“如果你们想要柯蒂斯博士......想要活着的柯蒂斯博士，你们就需要跟我玩一场游戏。” “游戏胜利，柯蒂斯博士任你们处置。” “游戏失败，你们成为我的.......”他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晚餐。” “这不公平！就算游戏失败，也该是一命换一命，你这是五命换一命！”听到这不亚于死亡游戏的宣告，朱子恩第一个反对。 “公平？哈哈哈哈哈！”仿佛被逗笑一般，陈默掩着面具弯腰大笑，而后笑声渐止，低沉的声音化作幽冥九泉的哭嚎——“谈及公平，世界上恐怕没有比我更公平的人。” 以太奔流，焰环天威咤显！ 恶鬼面具底下传出陈默的吟唱低语，他的两手十指交叉内缚，再直立中指。 “这个手势......”周科迅速在脑海里的素材库翻找，很快得出了答案：“地藏王菩萨印？” 『说地藏菩萨,于娑婆世界,阎浮提中,生死道中,慈哀救拔,度脱一切罪苦众生方便之事。』 刹那间，地动山摇，光线在急速湮灭，唯独视觉被遗留了下来。 在无需光线便能视物的黑暗空间里，天宇崩出缺角，一尊苍老石像轰隆隆从地底黑洞上升。 面是庄严肃穆像，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背浮黯光圆轮。 双手交立胸前，竖出中指，与陈默的手印完全一致！ “基本可以确认了，这就是地藏王菩萨。”得见石像全貌的周科思绪如电，“可是那尊菩萨不是立有‘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嘛？象征的是【智慧】和【慈悲】。” “羔羊兄从哪里偷来的【慈悲】解读到焰环等级的？不......我想错了，解读神学系真理依靠的是信仰法，可能只需要‘信仰’就足够了。” 第255章 梨俱吠陀（四十五） 曾有流闻，于魔法与神明同行的时代，佛祖释迦牟尼早早预言末法恶世的来临，从那之后，世上再无佛光真经。 而当满天神佛黯淡失光，有一菩萨却自立誓愿，在释迦牟尼『现在佛』既灭，弥勒『未来佛』未生之前，由祂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 世人为祂的慈悲与智慧折服，称其“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故名——『乞叉底蘖婆』地藏王菩萨。 ....... “知道为什么我最公平吗？因为这个世界唯一称得上公平的.......是死亡，而我正是万物万灵眼中的死亡。” 梵天无明空间，慈悲菩萨像下，双手维持住地藏菩萨印的陈默的杀气昭然若揭。 “这就是我的真理——《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至于具体的能力，我无需多说，你们慢慢就会知晓。” 他走在漆黑的大地上，来去自如，就像是踩住了一片没有星星的夜空。 初次进入此地的人就没那么适应，脚下和周围浑然一色，让他们难以分清方向和距离，行动起来都是蹑手蹑脚的，担心一脚踩到空处。 “游戏需要你们自愿参与，不想参与请随意离场。”陈默话音方落，众人后方的空间骤然撕出一道裂口，白光茫茫，宛若地狱通往人间的出口。 “不过你们要考虑清楚，柯蒂斯博士是仅存的两名【救世主】之一，另外一位渺无音讯，你们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更加糟糕的是，在找到那一位身份未知的【救世主】之前，他可能就已经出现意外死掉了，就跟艾什博士一样。 到那时，你们就真的是一命换五命了。” 哗啦—— 菩萨石像的体内倏地飞出五页陈黄旧纸张，伴着蓝绿冥火，有意识一般各自浮到周科五人面前。 姓名：（空白） 性别：（空白） 寿命：（空白） 罪状：（空白） 死因：于（空白）时间死于【度化】 “这玩意儿是生死簿啊？”周科眯着死鱼眼，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 “如果同意参加游戏，那就签下姓名......罪状和其他的空白由我来填写，你们只需签下姓名。”陈默特意强调了一遍。 “什么嘛，他真把自己当成阎罗王了呀？”唐红柠轻轻哼声，对这种轻描淡写决定他人生死的行为感到厌恶。 “万一你骗了我们，签上名字马上就会死怎么办？”朱子恩这会儿倒显得机灵。 “胆小的男士，请不要把你的恶毒偏见带到菩萨面前。”陈默隔着面具深深看了一眼，“社会的律法会被金钱、权力与人情所腐蚀，但是地府的法则绝对不容玷污。” 【有罪之人的度化共分三轮：】 【如若有罪之人将三轮全部完成，柯蒂斯博士归于他们所有；】 【如若有罪之人没有度过三轮，灵魂拘役地府。】 三行大字虚浮在天穹，如同是这个小世界的自然规律，刻骨铭心，循道不违。 与【门】的建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他们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便明白所谓的真假虚实。 “我必须提醒你们。”陈默又说道：“度化的死亡是命中注定的死亡，签下生死簿之后，哪怕你有着不死之身，或是逃到天涯海角，都将无法逃脱命中注定的死亡。”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底更虚了。 亲手在上面写下名字，就像是在咒自己早点死一样，更何况上面连死因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周科没什么避讳，他觉得没必要在早签晚签上浪费时间，十分利索就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面对人生的重要抉择时，很多人都会绞尽脑汁地思考，殚精竭虑地思考——之后要干什么，之后的之后又该干什么。 但是想得太多未必有用，算无遗策是不可能存在的，意外总会发生，见步行步才是人生的常态。 好比是当下，周科就在见步行步地嘲讽着： “有点好笑啊，你的真理处处显着‘度化’，而你却在干着吃人的勾当，难道不感到恶心嘛？” “怎么会恶心呢？我可是确确实实在履行地藏菩萨的誓愿，在净化世人的【罪孽】。” 陈默似乎是一点儿都不感到违心，他径直走到周科面前，刻意将双手结成的地藏菩萨印向上托举。 “人的灵魂无比纯粹透明。”沙哑如厉鬼的嘶声从獠牙外露的面具底下漏出，诉说着毕恭毕敬的虔诚。 “是来自外界的环境和肉体污浊了它，所以我要通过度化来让纯洁的灵魂重归轮回，让充斥罪恶与孽障的肉体彻底消解。” 在所有人都在生死簿签下姓名后，一堵接一堵纯白高墙竖起，将周科从脚到头地往上封闭。 直至白墙遮过周科的眼眸之前，两人始终在对视。 “周先生，我看得出来，你一直有意跟我保持尽可能远的肢体距离，站在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这说明你很忌惮我。” “羔羊兄你这话有失偏颇了啊，难道我下雨天打伞，保持与雨水的距离，是因为我忌惮雨水嘛？” “哈哈，就当是那么一回事吧。” 四方墙壁拢合，头顶的部分亦是掀出方片缓缓盖上，将周科困在一个水泄不通的正方形盒子内。 他转身环顾了一下周围，无论墙壁还是地板，都空无一物，徒留刺眼的白色。 “刚刚是黑，现在又变成白，把我当钢琴键玩儿呢。” 周科吐槽一声，刚想找地方坐下，便听见外面有人吟道： “第一论点·梨俱吠陀。”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声止地动，房间的正中央缓缓升起一尊石像。 与先前见到的地藏菩萨像全然不同，这一尊石像仅有半人高，而且通身幽绿，面是皱眉瞪眼，万分威严，令人望而生怯。 “都市王曰：背忠叛诚者，灼心炙肺。” 石像口中呼出陈默的声音，紧接着一团团幽蓝鬼火从周身沸燃，形成歪七八扭的字句。 第256章 忠诚问答（四十六） 【有罪之人：周科、唐红柠、夏桑松、朱子恩、艾德蒙·哈雷】 【第一轮度化为“忠诚问答”】 【基础规则：有罪之人各分房间，判官陈默将在三十分钟内随机挑选房间进行问答裁决，每位有罪之人须在问题发出后的五分钟内作出回答，直至五位有罪之人全部完成裁决】 【裁决内容：判官会询问每人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有罪之人在回答完问题后，可以选择告诉下一个人自己的回答正确与否。 如若最终结果“回答正确”的人数多于“回答错误”的人数，“回答正确”者通过裁决，“回答错误”者寿终。 如若最终结果“回答错误”的人数多于“回答正确”的人数，“回答错误”者通过裁决，“回答正确”者寿终。 另外，如若作出相同回答的人数已超半数，剩下的有罪之人可以选择“抗议”，抗议人数只要达到两人，则结果反转，多数方寿终。】 【你很美///忠诚的含义极为广泛，可以是对国家、对人民、对事业、对上级以及......对朋友，指的是真心诚意、没有二心。 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希望你的忠诚不是光靠嘴上说说，还能看见行动。///味】 “羔羊兄的真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啊......”周科一眼略过这些鬼火形成的文字，脑中自动分析。 “按照内容所言，我们想要做到无损过关，只能是全员答对，或是全员答错，在二选一的问答里，两者的难度是一致的。”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轻轻跳起，碰到天花板丈量房间的高度。 在落地时，他又把双脚一撂，让自己躺平在地板上，用身高和手掌测出房间的大小。 “房间长宽高一致，约为2点多米，很窄，应该是一个10立方米的正方体。” 得到一些信息之后，他悠悠爬起，弯曲两根手指使劲敲击墙壁，几乎敲不出声音。 “墙很厚实，材质未知，隔音效果好到堪比棺材......想想也是，要是队友间可以随意沟通，这个所谓的‘度化’就根本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周先生大致对规则做了一个解构，分出以下几种情况。 一，题目难度不高，每个人都能保证答对，因此前一个人会告诉下一个人自己的回答正确，让每个人都答对。 或是故意答错，告诉下一个人自己的回答错误，让后面的人接着故意答错。 二，题目难度极高，每个人都答不出来，那样只能依赖1/2的概率，大家碰运气存活。 三，题目难度随机，有些人的题目很简单，有些人的题目很难，这样问题就比较复杂了。 假如第一个人回答正确，并向第二个人传达回答正确的信息。 那么当第二个人遇到难度非常高的题目，不小心答错了，他会怎么办呢？ 他到底是告诉第三个人需要回答正确，还是舍弃第一个人，告诉第三个人需要回答错误呢？ 在回答难度未知的提问的同时，他们还面临着一个极为困难的选择题。 因为自己一旦属于“少数方”，就相当于被宣判死刑。 是选自己？还是选他人？是舍己为人？还是贪生害义？ 当死神高高举起镰刀，真的有人能在利刃寒芒之下保持忠诚嘛？ “呵呵，这是在跟我们玩囚徒困境、信任危机啊。”周科笑了笑，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 “我猜的不错的话，羔羊兄应该会在‘抗议’那一条规则上大做文章，不然这个所谓的‘忠诚问答’就得改成‘智慧问答’了。” 没让他等到寂寞，伴随着一阵电台接收信号的沙沙声，都市王石像的脸上浮现出陈默的恶鬼面具投影。 “我是第一位啊。”周科感叹道。 “你知道？” “废话，你进来都没跟我说前一个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周先生，你的脑子似乎转的挺快。”陈默夸赞了一句，面具底下传出舌头舔动唾液的啧啧水声，压抑着某种欲望，“就是不知道味道和口感怎么样？” “羔羊兄，你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就像《三只小猪》故事里的大野狼。” 周科丝毫不惧怕食人魔的吃人言论，不止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还妄想将别人也拖进他的世界里，“对了，你听过嘛？” “那个童话很经典，我记得里面有三头小猪，一头叫猪八戒，一头叫佩奇，还有一头叫朱朱bond，讲的是他们齐心协力打败巨狼芬里尔的传统王道热血故事。” “不.......虽然我没怎么读过童话书，但你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对。”陈默甚至特地解释道：“我是吃人，可并不代表我是没文化的野人。” “切，连这么经典的童话都不感兴趣嘛？没有童心的家伙就速速滚回娘胎回炉重造吧。”周科双手抱胸哼出一声，还生气一般地背过身去。 “少看一本童话书而已，问题不至于那么严重。” 陈默试着反驳，忽然意识到话题被带偏，不知不觉就被浪费了两分钟。 他后面需要去其他房间发起问题，可不能被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拖住。 “周先生，你的问题是——”陈默不再拖延，沙哑的声音引入正题。 只要说出问题，之后就是有罪之人的作答时间。 周科仍是没有转过身，耳朵却在听着，他挺好奇对方会问出什么问题。 “请问，1+1等于多少？” 问题说出后，房间内久久无声，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衬得刺耳。 见周科缄默无言，陈默面具底下的嘴角缓缓勾起，语气自信地给出选项，“a.2；b.3，请周先生在五分钟内作答。” “嗯.......”周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了，他摘下工厂出品的围巾，扯着领口，“这儿的空气挺闷热啊，怪不得你宁愿弄出个投影，也不愿意自己进来。” “是你太紧张了吧，周先生？”陈默嘲弄道，“安下心，一位合格的厨师不会容许难能可贵的食物变得不新鲜，这个小空间里的空气足够你呼吸三十分钟了。” 第257章 最酸最苦（四十七） 空气压抑的狭小房间内，周科拽着衣领，有汗珠顺着脖颈滑落，“你说的挺对，或许不是通风的问题，确实是我太紧张了吧。” 他竟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直接承认了目前的窘境。 在听到那个名副其实的三岁小孩都能答的上来的问题后，周科立即明白了过来，陈默这是想把他排除在博弈之外，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的队友。 “这样子一来，我连出题难度都评估不了啊......”思绪走到死胡同，周科仍是没有作答。 既然五分钟的作答时间是他的，他就必须浪费到底。 就算没什么作用，也得消耗对方的耐心，主打一个搞心态。 “羔羊兄，你欠我们的两次提问，现在还作数嘛？”他摸着下巴念道。 “那是自然，两次提问机会也是规则的一部分。”陈默的面具拧出狡诈的神色，“不止是问题的答案，你甚至可以用来询问我的真理能力。” “你要使用吗？” “才不要。”周科对蛊惑回以微笑，“即使我弄清楚你的真理，也没手段通知其他人。” 算了算五分钟快到，他继而说道：“我选a，麻烦你告诉下一位，我答对了。” “哈哈哈，终于暴露出真面目了！”房间内回响起陈默的笑声，这笑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种“海内存知己”的兴奋喜悦之笑。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你跟我是同类，同样是自私至极！同样是视人命如草芥！” “而且在那时候，也只有你对我的料理产生了兴趣！”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措辞过于激动，陈默抵住面具轻咳了两声缓和情绪，“抱歉，我是第一次遇到志同道合的同类，心情难免有些波动，请你谅解。” “听这语气，你是打算放过我，跟我交朋友吗？”周科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不不不......”陈默一连吐出十多个不字，嘶哑的嗓音犹如阴风刮过干枯的肋骨，“就是因为是同类，才不能放过。” 那一双深埋在恶鬼面具底下的眼睛趋同阴骘的秃鹫，始终盯在周科身上，贪婪与戾气的比之真正的恶鬼更甚，“我可还没尝过同类的味道呢。” “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遇到同类的第一个念头必然是想方设法、不计代价地杀死对方，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有多么危险。” “怎么会呢，我挺喜欢结识好友的，尤其是你这种特别会做人，又会掏心掏肺的。”没脸没皮的周科当然不会承认。 他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是指望陈默心软放过，纯粹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陈默亦看出了这点，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第一个房间待了快有八分钟，他一句话不说，投影消失在都市王石像上。 然而，投影不在不代表陈默观察不到这个房间。 他特意多在周科身上留意了一会儿，发现后者独处之后，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柄长刀，在墙壁上雕雕画画。 写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只小猪，他们成年了，所以被肉猪养殖场赶了出来，他们流落街头，无处可去。 大哥猪八戒想着这不是办法，于是找了份跨国长途货运的工作，这一去可能就是三年五载。 二哥佩奇则是以肉身作抵押，向银行借了房贷，从此以后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就为了早点还清房贷，住进新房。 三弟朱朱bond....... 陈默觉得无聊，丧失了看下去的欲望。 他遵照计划的顺序，一个个找人提问。 很快，陈默来到了某个房间，他没有急着现身，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暗处窥视着屋内的慌张男子。 时间稍稍往回倒退，朱子恩没有来得及跑出多远，就被白色墙壁团团包围。 “外面有人吗？周科？唐同学？夏同学？”他懊恼地捶着房间的墙壁，试图制造动静呼叫同伴。 只是他捶到手掌发疼，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可恶......”朱子恩垂头丧气地滑坐到地板上，一时间不知道作何打算。 直到一座凶神恶煞的石像从房间正中央缓缓升起，他才慌忙抬起头。 这时他姗姗发现在这个狭窄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地板上还趴着另一个人！ “哈雷！”朱子恩着急到站都站不起来，双膝跪着爬到哈雷旁边，灵活得像一只小狗。 “应该是我们两个的位置最近，所以被关到一起去了。”他扶起仍在酣睡的哈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尽管对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同伴在就是会安心不少。 “对了，那个食人魔不是说过要进行什么游戏吗？我得去看看。” 轻轻放下哈雷，朱子恩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尊石像面前，在大致阅读完那些鬼火形成的文字后，他的脸色不断变换。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没有弄懂规则，也不妨碍他知道沟通的重要性。 “喂！有人听得到我说话吗！在左边还是右边！”朱子恩开始绕着墙壁大喊。 “你真是蠢到让我失去胃口。”陈默终究是看不下去了，面具投影浮现在都市王石像上。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朱子恩，“像你这种并非先天因素影响，却被后天环境限制的蠢人往往是最可悲的。” “你们的家庭出生在社会底层，出生就代表着不幸。 往上缺乏上层阶级的长远眼光和资源，他人习以为常的事物，你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往下没有敢于堕落纵欲的苟且，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尊让你舍不得弯腰。 明明在最低廉的哺育下成长，却被寄托着最宏大的期盼。 导致你们活得郁郁寡欢，胆小怕事，遇到不公，想到的唯一做法就是忍气吞声......但是更加可笑的是，哪怕你们俯首帖耳，听话得跟只哈巴狗一样，别人遇到困难，第一个抛弃的还是你们。” “你们承受着来自社会、来自家庭乃至来自自己的恶意，终其一生，快乐的时光寥寥无几，连肉都是最酸最苦的。” 第258章 背叛在忠诚之上诞生（四十八） 似乎是觉得连伪装的必要都没有，面具赤裸裸地显出不屑的神态。 “原本像你这种又酸又苦的低劣食材，我平时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不过鉴于你是一位魔导师，才有了些值得稍稍品尝的风味。” “废话少说！放、放马过来吧！”朱子恩被陈默杀人如麻的血气震慑，牙齿有些打颤的他强装勇敢。 只是这畏缩又惊慌的勇气，好比是披着狼皮的羊，惹人发笑。 “等我拿到你的尸体之后，我一定要挖出你的胆子看看究竟有多小。”陈默舌头舔动，开始宣读题目。 他不想在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现在是时候让对方体会何为人性的恶。 “请听题——当今世界上最贵的豪车属于以下哪个品牌？” “a.劳斯莱斯，b.布加迪。” 题目简短，题意明晰。 可是.......朱子恩愣住了，他看不懂，他不知道答案。 他的知识储备包含化学、物理、数学乃至诗词，凡是出自教科书上的知识都能略知一二。 偏偏这个题目，正中盲区。 如果问题是“中州共有几种气候类型？”、“制取氧气的化学方程式？”之类，朱子恩尚可对答如流。 然而偏偏是这种题目.......连智能手机都不怎么使用的他，平时根本不可能通过网络了解豪车品牌。 隐约听过的印象，来源于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的谈天说地，但是那些一闪即逝的记忆他又怎么可能记得住？他又不是周科！ “劳斯莱斯？布加迪？”朱子恩反复念叨着两个词语，仿佛这样就能想出答案。 遗憾的是，不同于考试解题，不存在于脑海里的信息，是不可能想象出来的。 陈默的出题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先是通过一些微表情和动作习惯推测出朱子恩的家庭背景，再佐以性格画像，最终精准击中弱项。 五分钟一分一秒匆匆流逝，过度紧张的朱子恩使劲摇了摇脑袋，想不出答案的他决定来一个剑走偏锋。 他一手摸向周遭的白墙，认真问道：“如果我不回答问题，动用武力破坏墙壁会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虽然看不到陈默的脸部表情，但从语气就能听出他的不以为意，“不过我得再次提醒你——我是一名医生。” 陈默见朱子恩一脸疑惑，继续说道：“我曾经劝告我的一名病人让他不要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但是他不听，不久后就去世了.......死于坠机。” “那不是你杀了他吗？！跟生病没有关系吧！！”这是朱子恩第一次不在周科身边的吐槽。 “当然有关系，飞机失事是我策划的。”陈默平和地说着，好似数百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啊......？” “我是想借此提醒你——不要忤逆我。” 朱子恩不敢对视恶鬼面具投来的视线，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强攻的念头，主要是担心自己的莽撞会连累其他同伴。 “对了！”低头沉思了又一会儿的他猛地窜起，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说过，你会给我们三次提问机会！”他看着都市王脸上的恶鬼面具，心中不断祈祷。 “准确来说，是两次，你们来这里之前已经用掉了一次，问了我的姓名。” 陈默的如实回答，令得朱子恩长长舒出一口气，“名字什么的不重要，我现在要使用一次！” “你确定吗？”陈默语气阴森地说道，“或许你的同伴比你更需要这有限的提问机会。” “我.......”朱子恩犹豫了。 他在想，万一自己用掉了一次提问，导致后面有人答错了怎么办？ 提问机会有两次，他们却共有五人，也就是剩下的三人只能依赖各自本事答题。 “哈哈，哈哈。”或许是朱子恩犹犹豫豫的模样太过滑稽，陈默的面具忍不住嘶出风沙刮动一般的笑声。 “你、你笑什么？”朱子恩被笑得有些脸红。 陈默没有回应，漠然说道：“忘记告诉你了，上一个人托我告诉你，他的回答正确。” “哦哦，我知道了。”朱子恩这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没有牢牢记住规则，差点就在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作答的情况下胡乱答题了。 就在朱子恩庆幸自己不知道答案的时候，陈默又说道：“看来你的脑子是不能食用了。” 随后，朱子恩立刻感觉到宛若野兽的目光往下盯向了他的身体各处，“但是脖子和手腕倒是可口。” 他被吓了一跳，慌不择言道：“你什么意思！说我的脑子没营养吗！” 而后觉得这样说相当于同意将脑子呈给对方品尝，赶忙改口：“对.....是挺没营养的，你不如去吃周科的吧。” “你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吗？”陈默依旧没有理会他，顺着自己的话题说道，“你的上一个人回答正确......” “那怎么了？” “你敢肯定自己是被提问的第二个人，还是第三个人吗？” “第二个和第三个有什么不同？”朱子恩仍是不解。 “这两者的确没有不同，但是第四个人就不一定了。”陈默沙哑的嗓音有一股诡谲的魔力，总令人忍不住竖耳倾听。 “不妨让我来带你试想......这场度化的构造。” 伴随话音，都市王石像身边又飞出几许鬼火，形成一个个有手有脚的小人形状。 “第一个被提问的人是最安全的。”一个鬼火小人飘到朱子恩面前，“因为他不论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都可以向后告知，让后面的人跟着答对或答错，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但是安全也意味着失去了操作空间，所以才会安排周科这个不安定因素在第一个......这句话，陈默没有说出来。 “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陈默的面具转向朱子恩，讥讽着说道：“既然你都能想到剩余两次提问机会，难道其他人会想不到吗？” 听到此处，朱子恩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可能不是第二个，也可能不是第三个，说不定提问机会早就被用完了........” 第259章 自知之明（四十九） 啪，啪，啪。 “你说的很对，胆小的男士。”陈默富有节奏的掌声从投影另一边传来，他礼貌地提醒了一句：“你可万万不能指望我这个敌人会好心告诉你，现在是否还留有剩下来的提问机会。” 话语间，他看到朱子恩在发抖。 这种情绪他见过很多次，叫做恐惧。 不同的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恐惧的表现各不相同。 有的会歇斯底里，诅咒大骂；有的会舍弃尊严，跪地求饶；更有甚者，则是被吓得胆囊破裂，心脏收缩猝死。 陈默对此深有研究，并且百看不厌，就算是朱子恩这种劣质食材，他也能一视同仁地期待着对方临死前暴露出来的最为真实的一面。 “即便我问了，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正确的选项.......”朱子恩眼前的对与错的道路被一片迷雾笼罩，他看不清方向。 他逐渐明悟了陈默措辞的个中巧妙。 由于他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是第几个进行问答的人，变相等于无法弄清楚是否还有提问机会。 也就是说，有可能剩余提问机会，陈默会如实说真话，亦有可能提问机会全部消耗，陈默话语全随其意，真假难辨！ 在以上的前提下，不论陈默回答什么，朱子恩都没有办法分辨真假，提问机会就成了一个“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 “我就不应该来这里的，为什么要我单独面对这种食人的恶魔.......”朱子恩低着写满了悔恨的脸庞，不敢抬头看石像。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他越想越急，脸色苍白如纸，泪水蓄在眼眶，“我不想死，妈妈，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魂不守舍的糗样让陈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朱子恩似乎已经不在乎对方的敌对立场，满心想着活命的他顾不得病急乱投医。 “抗议，你可以抗议。”陈默舔动舌头，恶鬼面具底下淌着过度分泌的口水。 “抗议？”朱子恩闻言连忙拍散形成小人的鬼火，使其又变回文字，重新确认一遍。 “如若相同回答的人数超过半数，剩下的弱势方可以选择‘抗议’，只要达到两人，就会.......” 读着读着，他抱住脑袋蹲下，不敢再继续念下去，害怕那些恶毒的想法在脑内滋生，“不，不行，这样我会害死大家的。” “大家？”陈默发出冷笑，“你说的大家，又有没有考虑过你呢？又有没有想过你会答不出来呢？” 面具投影飞出都市王石像，浮在朱子恩耳边嘶声低语：“还是说，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无动于衷呢？” “不可能，你在骗我，唐同学和夏同学不是这样的人！”朱子恩激烈反驳。 “真是如此吗？他们平时的模样就是他们真实的模样吗？”陈默提示道：“你大可以估算一下，我到你这里来，总共花费了多长时间？” “........”朱子恩不再言语。 他没有刻意计时，但是15分钟左右的长度是大概能感觉出来的。 而15分钟，差不多就是三个人的问答时限，说明他就是第四人，提问机会被消耗完的概率更大了。 见到朱子恩脸色阴晴变幻，陈默进一步蛊惑：“这不怪他们，要知道——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所以无论你接下来为了自保而做出些什么，他们都没有理由责怪你，他们在把提问机会用完的时候，就该想清楚，后面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数不尽的鬼火游荡半空，组成一个又一个“抗议”，包围在抱头蹲下的朱子恩的周边和顶上，仿佛脑海里的无数道声音在呐喊。 “自私一点吧，既然他们都不管你了，你还关心他们干嘛？” “朋友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你一直都很清楚的。” “爸爸妈妈，还有二弟，三妹和四妹都在等你回家呢！” “抗议，抗议，抗议.......” 朱子恩哽咽着，一字一停地说道：“我要.......” 面具在他头上俯视，生着獠牙和犄角，像是一头享受着人类堕落瞬间的恶魔。 “使用提问机会，告诉我，哪个答案是正确的。”犹豫半晌，朱子恩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哼.......”陈默对此并不感到失望，恰恰相反，这正正符合他的预期。 “不愿意背叛，选择将希望寄托在极小可能尚未被用完的提问机会上，全部赌在运气上。” 他对人心太清楚了。 他太懂朱子恩这类人了。 贫瘠的勇气，懦弱的善良.......这种人即使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想着主动去伤害别人。 这种人最喜欢的就是将一切交给命运，心存侥幸地祈祷自己最终能安然无恙，即便最后有错，也是命运的错。 这种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 “这种人的心脏最难吃。”陈默卷起了寡淡无味的舌头，默默将朱子恩的心脏从菜单上划掉，旋即回道：“b.布加迪是正确答案。” 他注视着朱子恩俯下的天灵盖，却不再去想与之相关的事情。 “可惜，你的同伴不是你，他们早就把提问机会用完了，你就抱着心中的善念跌入我的餐盘吧。” “我选a，劳斯莱斯。” “什么.......”朱子恩的回答令得注意力有些分散的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意外的神色，语气故作反问：“你确定吗？” 这就像是综艺问答节目上的主持人，哪怕参赛者百分百确定答案，遭此一问，也会被唬得信心忐忑。 “我确定。”而朱子恩的回答依旧不变。 他放下抱住脑袋的双手，晃晃悠悠起身，纵使手指还在颤抖，眼神却是坚如刚石。 这副模样，彻底打破了陈默对他的心理画像。 “你做了什么？”陈默此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朱子恩使劲握紧拳头，发现身体因恐惧产生的颤动怎么都停不下来，无奈苦笑：“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并且利用了我自己。” 第260章 忠诚（五十） 《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能力在于通过随机选取『十殿阎君』之中的一位阎君对有罪之人实施与刑狱相对应的【度化】。 尽管进行度化的裁决场由陈默设计，但他亦得严格遵守其中法则，无法逾越。 就比如眼下的【忠诚问答】，考验周科他们的题库并非陈默一人决定，而是真理自动从周科五人里有可能回答出来的范围内整理打乱。 如果是一般人，很难在庞大数量的题库里分清哪些题目是哪个人回答不出来的。 而对于陈默这位寥寥几眼就能将众人摸透的心理学教授来说，挑选难题变得再简单不过。 不过正如目前朱子恩得胜一筹的发展来看，介于“两次提问机会”、“二选一的答案”的因素，光是挑选难题并不能百分百的获胜。 【忠诚问答】之所以是忠诚问答，代表的就是这场度化绝非智与智的比拼，更多的是心与心的博弈。 这种心与心的博弈，不是发生在判官与有罪之人中间，它指的是参与其中的所有有罪之人。 是否信赖前面的同伴，是否理解后面的同伴，是否忠诚，是否牺牲.......这些才破局的关键。 周先生觉得朱子恩在这场【度化】里有着一个绝对性的优势，那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此处自知之明不存在贬义的含义.......不，这个词语打从创造以来，便一直都是褒义。 意为：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能耐，并且明白自身软弱的地方。 有时候善良是弱点，容易被敌人掌握，但是如果能快过敌人，提前利用自己的善良，那就可以轻易将敌人带到坑里。 白房无风，暗流自涌。 “利用了我，又利用了你？”陈默声语低沉，暂且思量了一刻，稍有把握地说道：“你事先就知道已经没有提问机会了？” “呃，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啦。”朱子恩闻言摸了摸后脑勺，得意到不自觉张开嘴巴露出一个傻笑。 这更是令陈默心中愠怒，觉得自己输就输了，居然还输给了一个傻子。 “我知道了，是你的同伴在暗中指点你对吗？”他使了一个激将法。 “怎么可能！我们都没有那种隔空传话的能力，明明是我的真理......”朱子恩果真上当，轻易就透露出情报。 好在反应及时，很快意识到不妥，赶忙捂住嘴巴。 可这已然给了专攻人心的食人魔揣测的空间。 “不是隔空传话，却能在密封房间之间传递信息。”陈默喃喃一声，操纵面具追上朱子恩躲闪的双眼。 “透视？” “震动？” “温度？” 一连问了好几个可能后，陈默通过朱子恩默不作声的脸庞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是空气。” 他思绪倒转，回想起第一个被提问的周科曾经说过的话语：“这儿的空气很闷热啊........” 他起初以为那只是对方在担心密封房间的呼吸问题。 现在想来，恐怕是在试探自己的投影是否能感受到空气的温度变化。 “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陈默越想越有可能，细细回忆，依稀记得第二个和第三个被提问的唐红柠与夏桑松在进行问答的时候，脸上都有汗滴浮现。 “从人在说话时的呼吸变化知晓问答顺序，并利用升温空气提醒同伴，让他们果断用掉提问机会，如此一来我无论如何都诈不到你了。” “然后你再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我对你的心理诱导，骗出正确答案。” 陈默这次能看着朱子恩的面上表情进行分析，明白自己说的那部分已经八九不离十。 他不由得发出惊叹，“你当真是伟大，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选错了这个可能性吗？” “有.......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你的【度化】还剩下两场，而活下来的其他人能比我在接下来的险境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就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朱子恩停了三四秒，直至确认这个问题不会暴露出什么，才敢出声。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不停抖动的手掌，有些羞耻地说道：“说实话，直到现在为止，我都在害怕，害怕的发抖，害怕的不得了。” “害怕？”陈默同样看向朱子恩的手掌，心底一阵嘲讽。 不是嘲讽朱子恩，而是在嘲讽自己。 “那不是害怕，仅仅是紧张罢了。” 他嘲讽自己也有看漏眼的时候，错把朱子恩为了隐瞒谎言导致的紧张发抖当成了对死亡的恐惧。 加上朱子恩特意低垂脑袋平行地板，让他没办法看到脸色，才有了误诊的结果。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连陈默自己都没有认清，那就是他的轻蔑。 如果是面对周科这种等级的对手，陈默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只能说朱子恩表面上的欺骗性太强，让人意想不到竟有如此出色表现。 在陈默懊悔思过的同时，朱子恩的脑海里则是在不断闪烁出不久前周科与陈默的相互试探—— “不认识，反正他肯定不是通过你们不加掩饰的夸张表情猜测出来的。” “你自称医生，却会分析别人的微表情，该不会是心理医生吧？” “你猜的不错，我曾经在某所大学任职过心理学教授。” ........ 就是在那时起，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陈默这位心理学大师窥探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他做不到周科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扑克脸。 所以朱子恩想到了一个他这种笨蛋都能使用的蠢方法，那就是以更加夸张的情绪来掩盖底层情绪。 比如，用害怕盖住说谎时的心虚和紧张。 “嘿嘿嘿，真的被我骗到这个食人魔了！”一想到自己脱离险境，朱子恩忍不住欢呼雀跃。 乃至这难得的胜利，让他开始了浮想联翩。 “那是不是说明我的演技很不错？说不定以后进不到魔道协会，也能去当个演员，说不定还能出道成为大明星！” 第261章 牺牲（五十一） “........” 陈默注视着正在一脸傻笑蠢样的朱子恩，愈发恼火的他久久无言，依旧不愿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脑子有缺陷的食材上。 因此他又将功劳强行归于周科，“周先生从一开始就猜到我会对后面的人下手，所以故意拖延时间，给其他人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 这样的结果，他稍微能够接受。 “你是叫朱子恩对吧？”平复好情绪，不露出一丝一毫破绽的陈默忽然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朱子恩的名字，令得后者莫名紧张，“怎、怎么了？” “你做的不错。”陈默的面具体现不出情绪，语气上却是不吝夸赞。 “你甘愿自我牺牲的【忠诚】为你和你前面的同伴跨过了忠诚问答，也破坏了我的原计划.......你做的很不错。” “谢谢.......？”面对来自敌人的赞赏，朱子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必客气。”陈默礼貌地应了一声后，话锋骤然偏转：“只是——你又该如何保护，位于你身后的同伴呢？” 此处的“位于身后”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指朱子恩背后的人，第二层是指在【忠诚问答】里排在朱子恩后面的人。 而如今的两层意思，都是指向同一个人！ “什么？”察觉到面具图谋不轨的目光，朱子恩猛地回头，望向睡倒在地板上的哈雷。 “艾德蒙·哈雷，请听题。”陈默这位冷血判官可不会管有罪之人处在是否能够正常答题的状态，他即刻出题道。 “请问，朱子恩的头发数量更接近以下的哪个选项？” “a.110000；b.110001。” “？！”朱子恩被吓得近乎蹿起，他连滚带爬来到哈雷身边，抓起衣领使劲摇晃，“快醒醒！哈雷！再不醒就真的要永眠了！快醒过来啊喂！” 他的动作幅度很剧烈，脸上却是充斥着迷茫。 他不知道喊醒哈雷之后该怎么办？ 让哈雷回答问题？可是连朱子恩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少根头发.......说到底，有谁会闲着没事数自己的头发啊？！ 不过这个问题不太好说，毕竟这个问题能在题库里出现，证明他们五人里的确有人能够回答出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在朱子恩越发粗暴的对待下，哈雷渐渐醒了过来。 他用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揉着朦胧的睡眼，娇弱的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朱子恩一时竟看呆了，直到陈默不紧不慢地提醒了一声“距离问答结束还有四分钟”，他才窘迫地反应过来。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朱子恩赶紧把问题复述了一遍，紧接问道：“哈雷，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数清我的头发数量？”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哈雷呆萌地歪了歪脑袋。 “你还没听懂吗？”朱子恩着急到脸色涨红，“你不问答出这个问题，你就会死！” 哪怕哈雷有着再快的再生速度也没有用，因为陈默之前说过，《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赐下的命定之死是连不死之身都逃脱不了的。 “死，又是什么意思？”不料在分秒必争的危急关头，哈雷居然再次问出了一个新问题。 “我，你，我........” “它是不好的东西吗？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惧怕它？” 看着哈雷写满了单纯的中性脸蛋，朱子恩现在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良久，他语气含糊地说道：“死，就是你不再能动弹了，永远不会再醒来，再也见不到你亲近的人，父母、兄弟姐妹，还有.......朋友。” “那跟睡眠不是一样吗？”回答时间还剩下三分钟，哈雷迟缓的反应简直让人冒火，“无论在清醒时身边簇拥着多少人，沉入梦乡之后，永远都是孤独一人。” “这当然不一样！”朱子恩说完立马愣了愣，对哈雷这种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睡眠的怪人来说，好像确实差不了多少。 “啊啊啊！反正就是不一样！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为什么我身边总是你们这些脑子不正常的怪人！” 感觉有理说不通的他把头发抓挠成鸡窝。 “我不知道该怎么纠正你的生死观，也没有时间那么做......说到底，我真的有那样做的必要吗？我又不是你妈！” 朱子恩的眼球左右徘徊，像是两叶小舟在海面上不知往返，最后眼皮敛下，彻底沉入深海，吐出一道深深的叹息：“你就选a吧。” “为什么呢？”哈雷懵懂地眨巴着眼睛，完全无法理解死亡的人，也无法理解朱子恩的挣扎。 “别管那么多，你待会选a就好了！”朱子恩吼出声来，此刻的他异常头疼。 “虽然是在无意间，但你也算是救过我的命，我帮你是应该的，而且.......” 问答时间余下一分钟，他缓缓站了起来，摘下眼镜随手丢在地上，“而且如果你死掉的话，我大概会伤心吧。” “伤心.......为什么要伤心？” 这一回，朱子恩没再回答，他闭着双眼，似是在酝酿什么。 “你确定要选a吗？”全程旁观的陈默瞥了朱子恩一眼，旋即绕向哈雷问道。 在他看来，哈雷已是他的盘中餐，腹之欲。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一个人都吃不掉！”岂料朱子恩忽的高喝。 白色房间内的温度飞速升高，火红的焰光如同枫叶般摇曳。 “？”陈默看见那火光，意识到不对劲的他操纵面具投影回头，见到的是头顶燃烧着烈火，脸上一片痛苦之色的朱子恩。 “你........” “啊啊啊啊！”尽管朱子恩不想丢脸的大喊大叫，但是火焰灼烧头皮的剧痛还是让他控制不住地张大嘴巴。 而后没等几秒，他又趴倒在地，抱着身体满地打滚，叫得撕心裂肺。 指甲在地板上抓出淋漓鲜血，勉强维持住一丝意识的朱子恩仍在运转真理，在头顶汇聚氢气和氧气助涨燃烧。 他想出了答案，问题里的选项数量看上去很唬人，但总体可以概括为“a.少于或等于十一万根”和“b.多于十一万根”。 令头发变多，他做不到，但是令头发变少....... “快......选a！”朱子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哈雷嘶声道。 第262章 第二轮（五十二） 嗡—— 白墙倒塌，土崩瓦解。 被单独隔绝的周科等人重新相聚在菩萨庄严的无明空间内。 “大家都没事吧？”唐红柠第一时间环顾四周，期盼着不会有人出意外。 很快，她的目光定焦在趴倒在地板上的朱子恩。 后者的头发被烧得几乎全无，遍布出一片片凌乱分布的秃斑，如同是经历过一场重大火灾的灌木丛林，焦黑和粉红的模糊血肉赤裸裸地暴露在头顶，触目惊心。 “子恩！”唐红柠瞳孔猛地收缩，当即一个纵身跃到朱子恩身旁。 “你这混球！最好一辈子别让我们找到你！”夏桑松怒目圆瞪，死死盯着陈默的投影。 手里的玩偶同样喝道：“对不起，我必须要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 “别那么深仇大恨，我并非粗鲁之人，他的受伤与我无关，全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陈默需要双手维持地藏菩萨印，只能无辜地侧了侧头。 恶人也有恶人的无奈，有时候错不在己也解释不通.......他倒不会在意就是了。 只是朱子恩的表现确确实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居然为了别人不惜做到此种地步.......” 这反而令陈默对朱子恩的兴趣更低了。 他想要品尝的是人类在绝境之下相互背叛、相互算计，最终展现出来的罪孽。 朱子恩这种大善人，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清淡了。 “也罢，就当是一道餐前甜点，我要注重的是主菜.......”陈默隐晦地望向周科的方向。 他看到了非常奇怪的光景。 常理来说，同伴生死不知，要么会和唐红柠一样赶紧过去照看，要么像夏桑松那样对罪魁祸首放狠话。 而周科两者皆非，这家伙慢悠悠地抬脚走到朱子恩侧边，又慢悠悠地半蹲下来，查看伤势的动作亦是极为敷衍。 瞪着死鱼眼的样子好像在说：“着急也没用，朱死不能复生。” 这般发挥到极致的扑克脸，让陈默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理破绽。 “疼痛引发的昏厥，没有生命危险。”略懂一点儿医学常识的周科瞄了一眼，便大致判断出朱子恩的伤情。 他转头瞥向正一脸呆滞的哈雷，心中念道：“看来是全员答对了啊，那就说明朱朱bond猜中了，羔羊兄还真是专挑软柿子捏。” “不过我倒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问题迫使你不惜烧掉自己的头发......如何演绎出‘怒发冲冠为红颜’嘛？” 确认到朱子恩并无大碍，周科快速思索着。 “从每个人之间间隔的距离来看，朱朱bond和彗星兄刚刚是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挺正常的，毕竟规则里只提了‘有罪之人各分房间’，可没说所有人都是单独一个房间，先入为主就会踩进陷阱。” 规则在他的脑海里刻印得清清楚楚，周科很早之前就预想过两人一房的情况。 因为这样分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抗议”规则，一旦最后的两人经不住恐惧被策反，他们的死伤将会扩至最大。 然而陈默此番却是弄巧成拙，不仅被朱子恩诈出答案，还令得对方有机会保住哈雷的性命。 “真是太有戏剧性了，羔羊兄。” 周科从哈雷的口述中探明经过，不由得微微发笑，“你的嘴上时常挂着慈悲、度化、洗涤灵魂之类的高尚词汇，实际上你潜意识将自己认作一位老练的猎手，将世界当成了你的狩猎场。” “可是你却忘了，再强大的猎手，也会有被弱小的猎物反咬脖子的一天，这才是你口中所说的公平.......跟《三只小猪》里的结局一模一样，想吃小猪的大野狼最终亦有可能会被小猪们分食得一干二净。” “暂且认为你说的对，周先生。”陈默谦逊地应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利，但是对于结局到底鹿死谁手现在还说不准。 “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现在让我们马上开始第二轮【度化】。” 话音方落，空间内即刻再度卷起以太奔流，裹挟住周科等人，于脚底下搅拌出一个漩涡，令他们难以动弹，且越陷越深。 “嗯？”就在周科全身陷入地底，仅剩一个脑袋在地上的时候，他忽然望见地藏王菩萨石像后方的佛光圆轮。 那玩意儿在宗教里被称为【圆光】，象征光明和智慧，是佛的觉悟境界。 在已解读的历史残篇中有如此记载：“如来，身长丈六，方正不倾，圆光七尺，照诸幽冥。” 而此时此刻，周科分明瞧见地藏王菩萨的圆光沿边共有十道向外凸起的矢状花缭纹路，如今其中仅有两道发散着金光，并且有一道渐渐闪烁，愈发暗沉。 “强大的真理同样伴有苛刻的使用限制，羔羊兄也不会例外。”他的视线急速下沉，不一会儿就埋入地里，见不到圆光和菩萨石像。 身体触感像是被细软的黄沙包裹，顺畅地向下滑落，很快他就感觉到脚下一空，裹挟感瞬间消失。 周科本能地屈身翻滚，以背着地卸力。 但是他落地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动作是多余的。 底下并没有多深，高度大约在三米，而且铺满了软塌塌的沙子，就算是普通人跌下来也不会有事。 周科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四处扫看了一下黄蒙蒙的周围。 “刚刚是白色房间，现在是黄色房间嘛？害得我都有点儿期待接下来要玩的游戏了。” 地底空间的布局是一条竖线的“丨”字，长度目测在六米，宽度则是不足两米，似是极为狭窄的走廊。 可这里找不到出入口，是一个封闭的密室，就连刚刚掉下来的空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黄沙填补。 他伸手摸了摸墙壁，“看上去和摸上去都是粗糙带缝的土砖，其实表面有着以太覆盖，跟前一次的白墙同样难以摧毁。” 说来也怪，眼前的场景分明是真理造物，却偏偏有着与【门】相似的特性，蕴藏着不可违抗的法则。 第263章 善恶天秤（五十三） “呸呸呸！” 黄沙堆里，唐红柠呸掉嘴里的沙石，眼疾手快地接住从上方掉落的朱子恩，以免伤口碰到沙子被感染。 “搞什么？又是这种密室？”同样掉下来的夏桑松一边抱怨，一边拍去玩偶布料皱褶里的砂砾。 “这一回还好啦，起码我们没有再被分开。”唐红柠取出随身携带的绷带，给朱子恩的脑袋缠上一圈又一圈，眼里忧心忡忡。 伤势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苏醒，应该是不可能了。 “聚在一起难道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嘛？”周科眯着眼睛，表示无法理解现充的思维。 比起队友是否待在身边，他现在更关注的是第二场【度化】究竟会耍出什么把戏。 “咦？为什么会这样？！” 正于思绪驳杂之际，他听见了唐红柠的惊呼。 周科的印象里，还真没听过这位连残暴感染者都丝毫不惧的阳光女孩发出如此尖叫，所以肯定不是遇到蝎子、毒蛇之类的小事。 他回过头，只见安静躺下的朱子恩胸口剧烈起伏，一颗鲜红的心脏正从其胸膛慢慢浮出。 “搞什么啊？” 不单是周科，唐红柠明显更慌。 她都顾不上手脏不脏，下意识就往朱子恩心脏处压去。 然而事与愿违，浮出来的心脏就像是一个虚影，径直从她的掌心中间穿透出去。 “怎么会？”唐红柠尝试按压了两下，却根本碰不到，她火急火燎地撕开朱子恩的衣服。 底下的胸口并没有伤口，心脏是直接穿过骨肉和肌肤浮出的！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仍在活泼跳动的心脏飘起，调转方向朝左侧墙壁移动，直至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平等王曰：断人生路者，抽筋擂骨。”这时，一股黄沙升起，聚合出陈默的人形。 “喂！不是签好生死簿了吗？我们都还没输，你怎么就对朱子恩下手了！”夏桑松蕴着愤怒的一拳打去。 可是黄沙形成的陈默跟投影的性质差不多，拳头洞穿过去，很快又有新的沙子重组。 “你情绪过激了。”陈默镇定自若地转过头，打量了一会儿夏桑松，恍然说道：“原来是反驳型人格。” “这种人格的养成大多是家庭问题，如果我说的不错，你的双亲应该在你很小的时候便与世长辞。 缺失亲人关爱的你心底常年有着一股不安全感，又因家庭教育不足，偏向自我中心，以为自己拥有不错的独立能力，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殊不知你只是一昧觉得别人是错的，自己永远是对的极端心理。” “混球......”完全被戳中痛点的夏桑松拳头都快攥出血，怀里的玩偶被胳膊夹紧，看上去就好像在安慰着他。 “哼。”陈默无视夏桑松，转而看向周科，语气和态度都换了一副，“周先生，这一轮名为‘善恶天秤’。” 应声之下，左边的墙壁轰隆隆向外凹出一截，显出一个平放的棺椁，以及一个造型奇特的天秤。 棺椁是古埃及的人形棺，通体泥黄，塑造出图坦卡曼王的国王形象，其双手交叉，紧持权杖的威严姿态似是在警告外来者。 天秤则更为怪异，左右两边分别以链条悬挂着一个黄金圆钵，中间是一条直棍上来，连接最顶上的一个戴着缎带的胡狼头颅。 头颅长嘴微张，暴露出青蓝色的舌头和参差不齐的尖牙，眼眶空洞无物，两行黑色的血痕从里面流淌出来，尤为渗人。 “这是.......阿努比斯？”周科一眼就认出胡狼这广为流传的熟悉形象。 阿努比斯，即古埃及的『死亡与来世之神』。 “周先生好眼力。”陈默略显自豪地笑了一笑，旋即走到天秤旁，邀手示意。 周科没什么好顾忌的，走上去摸了摸天秤。 仅是轻微一碰，经验丰富的他立马意识到这并非装饰品，而是货真价实的从活物身上割下来的头颅。 “真的假的？你还喜欢吃狼头？”他佯装吃惊，有意问道。 “不对哦。”陈默轻轻摇头，“看上去可能不太像，但这是人头......觉醒了神学系《阿努比斯》真理的魔导师的人头。” 此话一出，唐红柠和夏桑松皆是眉头挑动，难掩震惊。 司掌死亡的阿努比斯，在诸神万灵里，也是神力和权职都极为强大的一位。 而身为觉醒出如此真理的英杰人物，依然惨死在陈默手中，连头颅都被割下收藏！ 他们越发忌惮陈默，这个食人魔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他的心脏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顶级佳肴，至今无人能够超越。”陈默语气流露出怀念和陶醉，“明明没有添加什么调料，一口下去，却是酥嫩脆爽绵，酸甜苦辣咸皆有。” 任他说得绘声绘色，周科完全不搭理，他一边想着神话传说，一边着手翻动棺椁。 “神话里，阿努比斯会用一根象征【公正】的羽毛和一杆天秤称量死者的心脏。 如若死者的心脏与羽毛重量相当，就代表这个人生前是善良的，有资格升上天堂。 如若死者的心脏比羽毛重，就代表这个人生前是罪恶的，必须打入地狱。 好巧不巧，这轮【度化】名为‘善恶天秤’，两者是有什么联系嘛？” 他此时已经翻开了棺椁，从里面找到的不是干巴巴的木乃伊，而是一颗颗整齐陈列的心脏。 这些离体的心脏每一颗都在鲜活跳动，且足足有十二颗！ “嗯......我猜的没错的话，朱朱bond的心脏也在其中吧。”周科有了些许眉目。 果不其然，陈默很快就对众人说道：“棺椁里面有你们的同伴朱子恩的心脏，也有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十一颗心脏，它们重量完全相等，而按照古埃及神话的说法，它们皆是比羽毛重的罪人心脏。”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使用这杆天秤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出朱子恩的心脏。” 语毕，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破处小孔，涓涓流沙不断漏出。 第264章 觉悟（五十四） 细软的黄沙如水一般徐徐流动，密室成了一个正在蓄水的池子，总有一刻会盈满，而无路可退的周科他们届时将会淹死于此。 “可恶！”眼见埋至脚踝处的沙堆逐渐上升，有些心急的夏桑松快步走向天秤。 手指刚想触碰，一股无形的力量立即把他给弹开了。 “我说过了，别太过激。”陈默斜视过来一眼，“我还没说完规则呢。” 他走到墙边，挡在天秤前方，“天秤不是免费供你们使用的。”，紧接着一面投影映射在墙壁上。 周科凑近看了看，投影上横向排列出四个选项： “天秤使用机会1次/1000积分，排除1个错误答案/1000积分，暂停沙子漏入10分钟/500积分，向判官提问机会1次/100积分。” 每一个选项都标注有价格。 至于积分的获取，陈默正准备说：“每隔10分钟，我会向你们发布一个任务，选择不同的难度完成任务，将会获取相对应的积分。” “趁着任务时间未到，我提醒一下最后那个选项，它之所以仅仅价值100积分，是因为我也不清楚朱子恩的心脏究竟是哪一颗，想着钻空子的人可要掂量掂量了。” “并且心脏的重量差异微不可察，是不可能通过人力区分出来的，我劝周先生你还是保留精力为好。” 说着，他看向正两手各捧一颗心脏的周科。 “你搞错了啊，我只是在试试人心的触感，这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必须当做素材保存下来。” 周科十指用力在心脏上捏出勒痕，闭着眼睛细细体会心脏泵动带来的活力。 “.......你请便，不要把它们捏碎了就好。”毕竟是陈默收藏的珍贵食材，弄不新鲜了，他还是会挺伤心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默安分站立着，没再说话，故意留给周科等人商讨的空间。 “总共12颗心脏，仅有一个天秤，没有砝码的话.......先六六分别放在天秤两端，找出较轻的六个，再三三称量，最后一一称量，这样只要三次就能分出哪一颗是朱子恩的心脏了！” 唐红柠的大眼睛水灵灵地转了一圈，脑袋里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快捷的办法。 “说的挺好，应该能跟三年级的小学生比一比口算了。”可她还没兴奋多久，周科便泼下一盆冷水。 “你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的已知条件只有其余十一颗心脏重量是相同的，而朱朱bond的心脏是轻是重，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按你方法来，运气不好要称7次，哪怕运气好到亲青蛙亲出王子，最少也得称4次。” “那还用说吗？朱子恩的心脏肯定是轻的！他那么善良的好人，心脏怎么可能比其他人重！” “万一呢？你敢保证嘛？”周科虚着死鱼眼，淡淡念道。 “我.......”夏桑松无言地张了张嘴，良久他吐出一口闷气，“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心急属于情有可原，近在咫尺的同伴先是头发烧光，重伤昏迷，现在心脏又被收走，能像周科那样保持冷静的才是特例。 唐红柠拍了拍夏桑松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交给周科吧，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抬起头，冲周科掀起明媚一笑：“称量的部分就交给你啦，我们完全相信你！” “谢谢啊。”周科的回应一点儿都听不出感激。 即便没人愿意给，他也会自己抢。 周科低头看向快要淹至膝盖的黄沙，默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十分钟就到这里了，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把密室填满，无法呼吸还好，关键是半小时后天秤和心脏就会先一步被埋住。” “时间到了，请来选择你们的任务。”陈默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却也侧面验证了他没有算错时间。 于众人眼前，又是一面投影展开，只不过换成了竖状。 “参与条件：两名挑战者。 基础规则：挑战者坚持十秒，100积分；坚持十秒至三十秒内，200积分；坚持三十秒至一分钟内，300积分；往后每多坚持一分钟，增加100积分.......” 看到此处，夏桑松已经忍不住骂娘了，“你在耍我们吗？就这点儿积分，我们被沙子活埋成干尸，都用不了一次天秤！”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垂首示意夏桑松继续往下看。 夏桑松强忍怒气，快速看到最后一行：“挑战者死亡，10000积分。” “10000积分？完成一个任务就能......等等，不对，挑战者死亡？”他的脑子被庞大的数字冲晕又迅速反应过来。 “是的，这又是一个回味无穷的抉择难题。” 陈默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朱子恩，嘶哑地笑着，“我想，如果朱子恩还保有意识的话，他肯定会选择让自己成为挑战者，以求其他人存活。” “至于剩下来的你们，是否又有着那种觉悟.......” “我来！” 他话至中途，就被唐红柠的汹汹来势打断。 陈默城府深厚，倒不会被一个黄毛小丫头唬住，轻飘飘的一句反问足以动摇人心，“你确定吗？一旦被选为挑战者，就无法更改，且退出任务的决定权将交给留下来的其他人。” “我确定！”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唐红柠的心性，后者的回答铿锵有力，伟大得不可思议。 “好......”陈默暗自吐气，在心里的菜单上遗憾地划去唐红柠的名字，“依照规则，必须有两名挑战者，另一位的人选呢？” “这还有必要说吗？”夏桑松主动站了出来。 他的想法简单纯粹，那就是遵守魔导师的行动准则，让团队每个人都发挥各自的长项，尽可能地提高生存率。 既然周科不擅长战斗，那就让他来解决战斗的部分。 “那个，请问，可不可以让我来？”而就在夏桑松准备抬脚踏出的时候，一道细若蚊吟的中性嗓音腼腆插入。 第265章 虚无主义（五十五） 众人闻声回首，满面愕然。 他们本以为说话的人是哈雷，没想到....... “周科，你模仿哈雷的声音干什么？”唐红柠绕了个弯，一脸疑惑地看向正捏着嗓子躲在哈雷身后的周科。 “哼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识破了‘沉睡的小彗星’的真面目，你这个龙套女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被戳穿的周科也不尴尬，慢悠悠从哈雷背后站起。 “你一副大反派现身的模样是想闹什么东西？柯南的气质也不是这样子的吧！”唐红柠眼角跳了跳。 “柯南走到哪死到哪，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反派的？”周科说得那叫一个有理有据。 接着，他拿手指戳了戳哈雷，“沉睡的小彗星，你的真理挺适合长时间持续作战的，麻烦你顶替死宅兄一下。” “我吗？”哈雷呆呆地指了指自己，习惯性地说道：“好的，我会尽己所能，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夏桑松见哈雷毫不犹豫的答应，立马出声反对：“喂，周科你不要乱撺掇别人，没必要勉强哈雷，我和玛丽能应付过来。” 说是这么说，但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夏桑松的身体状况。 病毒感染，伤势未愈，真理被损毁，战斗力早已消减大半。 他之所以坚持要自己来，是不放心哈雷。 夏桑松低头看向半个身体坐在沙子里的哈雷，后者的红发和毛衣上覆盖着许多砂砾，似乎是掉下来之后就没再动弹过。 好比是一颗无比沉重的石球，只有当别人推动时，才会稍微挪动一下。 夏桑松怎么可能放心让这样的人跟唐红柠一起进入险地，一旦弄不好就会损失两名同伴。 说白了，就是不信任未曾并肩作战过的哈雷。 周科却是摆摆手示意夏桑松先不要着急，而后再次看向哈雷，话中有话地说道：“救了你一命的朱妈妈现在卧病不起，你可要认真一点，好好给他报仇啊。” 他这招叫做道德绑架，若是一般的正常人肯定会被蛊惑得义愤填膺，不过魔导师本来就没有多少正常人。 “为什么呢？”哈雷歪着脑袋，惺忪的睡眼里除了迷惘和疑问之外，别无他物。 周科看得出来，哈雷的深灰色的瞳孔内根本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甚至没有被救的感激。 “我很笨，看到大家都那么努力，会疑惑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大家都非常恐惧那个名为死亡的东西吗？ 如果恐惧的话，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又重新面对呢？我理解不能。”哈雷视线偏到朱子恩身上，眼里的迷雾更深了。 其他人听到后或许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周科能够理解，他曾经也有过那么一段时期。 “是啊，谁都会在青春期有过一段时间的迷惘，就像我以前一度认为美人鱼是不存在的一样。” “不......那绝对是不存在的吧。”唐红柠吐槽道。 暂且抛开绝对存在的美人鱼，周先生的确能理解哈雷的迷惘。 这种状态在哲学上被叫做虚无主义。 围绕着“存在的意义”这一主题，你会发现诸多问题，比如努力学习是为了什么？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享乐是为了什么？喜怒哀乐愁又是为了什么？ 人生，有何意义？ 世界，又有何意义？ 既然世间万物皆无意义，那我们从宇宙尘埃中诞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是一个无论是在魔法时代，还是当下都没有任何魔导师得出过答案的终极难题。 困惑囹圄，沉吟不断。 甚至有流言在国外的各个教会之间传布，说： 找到那个深藏在虚无之中的“意义”，就能突破至高境界·日曜的桎梏，超脱于命运宙宇之外，凌驾于全知全能之上.......这些都是周科在学院分发下来的教材上看到的。 不过流言始终是流言，相信的人终究是少数。 一是没有明确的理论，二是因为虚无主义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思想。 若是追寻意义却得不出答案，很容易造成真理的崩坏，导致魔导师本人失去目标和情感，变成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废人。 所以，不要唾弃自己的欲望，不要鄙视自己的自甘堕落和不良嗜好，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赋予意义，或许就是那些不良嗜好支撑着你活到明天。 不必为此感到羞耻和懊悔，每个人都要沉醉着什么才能活下去。 就拿陈默举例，若是将异食癖从陈默的人生中抹去，这个人想必会变成行尸走肉，跟芸芸众生中的无数人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世间，最后麻木地走进土里。 .......当然，周先生并不是在推崇吃人，毕竟这个爱好的结局要么是枪毙，要么是被挂到路灯上，要么是枪毙之后挂到路灯上。 说回正题，周科觉得哈雷的消极状态大概率跟虚无主义脱不开关系。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暂时没有一个较为有说服力的定论。 只是结合外国血统、教会研究资料来看，他推测哈雷有可能是某个教会为了探究“虚无主义”而培育出来的实验体。 其中还有一个比较奇妙的点，周科倒是在很早之前就发觉了，那就是他的精神洁癖似乎是不对哈雷生效的。 这自然不是对方长得可爱那么简单，通常来说，只有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才会有如此待遇。 “是因为这货本体是个单细胞嘛.......算了，先不管。”周科心底暗戳戳地琢磨着，嘴上则是不负责任地甩给哈雷一句：“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便不再去管。 他动了动被黄沙埋没的大腿中段，朝远处的陈默喊道：“羔羊兄，我们决定好人选了。” “好的，周先生。”陈默应了一声，旋即闪烁到唐红柠和哈雷面前，略带恐吓地说道： “你们当真要为同伴付出生命吗？如果留在这里的人不允许你们出来，你们就算断掉一两条胳膊，三四条腿，哪怕被削成人棍，哪怕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无法回来。” 第266章 矛与盾 “如果有着舍己为人的觉悟，那就请便吧。” 镶嵌在墙壁内的人形棺椁向外敞开，里面的心脏早早被周科拿出，现在仅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唐红柠不见惧色，双腿磨动着沙子靠近棺椁，临走之前还不甘示弱地冲陈默撂下一句狠话：“大叔，你少跟我搭话了，我现在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话音里夹杂着拳骨握动的咔咔声。 而本应紧随其后的哈雷却是站在原地，迟迟不见行动。 周科都不用去看，便知道对方肯定是睡过去了，于是一脚踹出，贴心地把哈雷送进棺椁。 “周科，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目送二人消失在棺椁之中，夏桑松仍旧不放心。 “安心，我们一路上救了哈雷那么多次，他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的。”周科一脸淡定地笑了笑。 明明身处一个时刻都在淹没的沙牢之中，却没有分秒必争的紧张。 “救？.......人家压根不需要我们救吧，反而有好几次都被你拿来当盾牌使，险些连渣都不剩了。” 夏桑松张着嘴巴，错愕的样子好似在说：天下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其怀里的玩偶转头看向周科，阴阳怪气地问道：“对不起，亲爱的是想问那个一不留神就会睡着的树懒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玛丽你说话太粗鲁了。” 虽然夏桑松后面很快制止了玩偶，但是负责唱双簧的玩偶其实就是夏桑松本人的内心想法。 在旁人看来，哈雷除了过于离谱的再生能力之外，迄今为止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战斗能力。 不说提供助力，反倒会拖累唐红柠。 “无伤大雅。”周科轻描淡写地摆摆手，“你看，龙套女要实力有实力，彗星兄要尸粒有尸粒，你不觉得这是最强之矛和最强之盾的组合嘛？” “真没看出来.......” 或许是见两人聊得兴起，不甘寂寞的陈默凑了过来。 “既然你们对同伴如此关切，那不妨来亲眼看看他们。”随着这个食人魔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棺椁内的黑暗逐渐亮起白光，一个圆镜大小的有色画面显示了出来。 “嗯？”周科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两眼，看到的是一座横跨江面的大桥，上面堵满了汽车，拥挤得像是奔逃的羊群。 可是羊群已经跑不动了，它们首尾相连，困死了自己。 “这座大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周科在记忆里飞速翻找，对比大桥附近的参照物，一个呼吸间就从先前保存下来的手机地图上找到了答案，“不会有错的，桥就在99号街，另一端通向的是一座半岛。” 没人注意到他的低声自语，如同是镜头收缩一般，棺椁内的画面切换至大桥中段。 此时可以清晰地看见，一男一女两人被包围在水泄不通的众多车辆之间，正是....... “是唐红柠和哈雷！”夏桑松下意识喊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画面里的唐红柠对这一声有了反应，她四处张望着，好似确实有声音传到了她那一边。 “桑松，是你吗？”紧接的一声反问，彻底验证了声音互通的事实。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谨慎起见，夏桑松又问了一遍。 “能听见，但是你在哪里？我分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唐红柠回道。 夏桑松闻言，脸色凝重地望向陈默，“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陈默未有回答，周科便说道：“羔羊兄是在赌我们会心软，提前将龙套女他们召回。” 每次召回之后，要想接下一次任务，就必须原地等上10分钟。 这10分钟里，沙子可不会停止漏入。 一时的保守和怯战，足够将他们逼入险境。 “周先生说的不错，我正是这么打算的。”陈默也不遮掩，反正是阳谋，就算被揭穿也不会有影响。 “我们是不会让你这个混球称心如意的！”夏桑松骂道。 “你不妨先看下去，再做决定。”陈默面具上的恶鬼花纹喧哗大笑，尽是嘲弄。 “确实不妙啊.......”始终注视着画面的周科沉吟了一声。 “怎么了？”夏桑松闻声转头，当其看到棺椁内的画面时，神情顿然凝滞。 “周科，桑松，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说话了？”唐红柠听到话音的交谈突然中断，耳边久久无声，不免得有些担忧。 “很多感染者......” 好一会儿，她才又听到夏桑松微微发颤的声音。 “咦？在哪，哪个方向？”唐红柠反应很快，她迅速拉着哈雷蹲到一辆汽车的阴影里遮挡身形，同时探头朝大桥两边仔细观察。 咻—— 然而未等她找到感染者的人影，一束戾光倏地从正前方射来，疾如闪电。 饶是唐红柠事先做好警戒，也难以躲闪，拼命腾挪换来的结果就是那束光的落点从喉咙转到了右肩。 “哈哈哈哈！打中了，是我打中了！” 绚丽血花的绽放，引来一道道欢欣鼓舞的狂呼。 “是子弹吗？”肩膀的剧痛令得唐红柠的脑子都转得有点儿慢了，远处炸起的聒噪笑声更是让她一阵眩晕。 她倚在汽车旁边，透过车窗玻璃往子弹射来的方向眺望。 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军绿色迷彩服，装备着防弹头盔和护目镜等军事配置的高壮士兵跳到一辆车的车顶上举枪高呼。 这名士兵的防毒面罩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露出底下满口血腥碎肉的狂笑面孔。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又是两三名军绿士兵从车后站起。 不...... 唐红柠的视野之中，埋伏在桥上的士兵如同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出现，眨眼间就形成了一片葱绿的丛林。 “她是我的！”射中唐红柠的那一名士兵高喊着。 “你快去死，谁先抓到算谁的！”另一名士兵笑骂叫嚣，却真的把枪口对准同僚。 嗵嗵两声！黑漆漆的枪口冒出红火，冷血无情的子弹宣泄在前一名士兵的胸口。 那名士兵被冲击力打飞了出去，可是很快又爬了起来。 他拍拍胸口处的防弹衣，像是没事人似的大笑，痛苦对他们来说，跟糖果没什么两样。 第267章 极恶中队（五十七） 嗵！ 唐红柠中弹的画面通过棺椁清晰地传递给密室之中的周科和夏桑松。 “羔羊兄，我们不是在你的真理里面嘛？为什么会出现感染者啊？” 周科看着那些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将唐红柠大卸八块的癫狂士兵，语气故作质问道。 他知道唐红柠和哈雷已经被传送回哈顿市，随口一问实际上是为了套取陈默的真理情报。 “一名合格的厨师，无论是在荒野，还是沙漠，亦或是海底......无论在任何地方，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调料和厨具。” 陈默似乎看穿了周科的把戏，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复。 面具底下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棺椁的画面，似是在耐心等待锅炉冒出香气的前几秒。 “真的假的，我最近物色了一间占地5平米的废弃公共厕所，正准备开一间国潮外卖，羔羊兄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周科见对方不愿搭话，也只能一边言语挑衅着，一边暗自思索。 按理来说，他说的这短短几句话已然是对一个厨师的最大侮辱，但是陈默格外的能忍，居然连一声驳斥都没有。 “难办啊.......”周科此刻深切地意识到陈默的不好对付。 不止是能力诡谲的真理，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陈默远超常人的心性，以及严丝合缝，找不到丝毫疏漏的慎重。 “破开真理并不难，关键是破开之后要怎么做。”他眯眼望向画面左上角的数字上涨。 那里显示着挑战者坚持的时长，尚且不到两分钟，获取的积分仅有300，远远达不到周科的需求。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周科刚这么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违和感，“不对劲。” 他用手掌抵在鼻唇，遮住的嘴巴悄然咧起微笑，“他自称厨师，但是哪个厨师会舍得糟蹋自己的食材呢？” 画面里，穷凶极恶的感染者士兵正在逐步向唐红柠和哈雷的位置推进，一场血战即将发生。 “半岛，郊区，大桥，士兵，军队，救世主，秘密研究所.......” 思路宛若是一根悬丝，缓慢将蜘蛛网连接成一个整体。 “周先生，你有什么心事吗？”骤然间，阴森的嘶声在周科耳边隐现。 他回头望去，才发现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我在想外卖的菜单，想起来我有一道叫做番茄鸡蛋面的拿手好菜，我觉得也可以拿来当做招牌。” “番茄鸡蛋面？”陈默略略一顿，兴趣盎然道：“是指将人血凝固成番茄形状，切片温煮，然后将人的后腿肉塞进中空的面条里做成的汤面吗？” “差不多吧，鸡蛋的汤是重点，要注意慢火煎至4分钟，再浇灌开水冲入，放入一勺猪油。” “哪里差不多了？！你们聊的是一个东西吗！！”旁边夏桑松听出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跨海大桥。 咻！ 唐红柠刚想窜出车身，子弹便即刻如暴雨倾洒，她只好矮身退回。 “跟普通人变成的感染者完全不一样，士兵间的配合好有默契。”灵敏的听觉让她觉察到多名士兵分成两队，正从左右两侧同步包抄。 一旦包围网形成，唐红柠就会腹背受敌，凶猛的热武器火力会将她瞬间打成马蜂窝。 “怎么办怎么办.......哈哈哈？”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唐红柠还未想出个应敌策略，更坏的情况发生了。 “哈哈？”她使劲按住浮夸上挑的嘴角，却压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发自内心的狂喜。 “是病毒！子弹上有病毒！” 唐红柠后知后觉地挖出伤口里的子弹，但是现在做补救措施，早已是无济于事。 “哈雷，你能不能帮帮我？”她强忍着大笑问道。 “好的。”昏昏欲睡的哈雷眨了眨眼，旋即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唐红柠手背。 见效非常迅速，仅是一个呼吸间，唐红柠就清楚地感觉到那股想要将人撕碎的恶念消弭至无。 “谢谢你，哈雷！”她欣喜地道谢，抬头却见到哈雷又睡了过去。 “好吧，你先睡一会，其他就放心交给我。”唐红柠没有抱怨，只是无奈一笑就打起精神。 她伸手往下，十指扣住汽车底盘。 《五禽戏》循循流转，以太聚于双臂，秀眉紧蹙，嘴里呼出一口白气：“熊戏·撼运之形！” 砰声巨响！这一辆车身足有4米多的越野车被体型娇小的唐红柠陡然掀翻——抛飞！ 或许是那些感染者士兵都未曾见识过如此阵仗，一个个举着枪愣在原地，直到庞然巨物的阴影盖过他们的头顶，并越放越大时，子弹才姗姗来迟地射向飞在半空的越野车。 可是区区子弹的动能，又怎么比得过地心引力。 轰！！ 越野车落地的巨震令得周遭的汽车都跟着抖了一抖，底下流出的血浆就像是经过充分搅拌的番茄汁。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压根不会想去闪躲的士兵此刻肯定十死无生。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在见识到唐红柠超人类一般的力量，都会选择暂避锋芒，重新拟定战术。 但是感染者不会害怕和退缩，他们只会为能够折磨更加高级的猎物而感到兴奋！ “瞄准那个婊子！” 他们刚举起枪，眼前又是一辆跑车被径直丢出。 好几名士兵被撞得手脚扭曲，拖带着冲向那辆已经冒出火光的越野车。 两辆车的汽油通过火星交融到一起，因此又炸出一声震响。 这一回钢铁残骸飞溅，灰黑污浊的烟雾漫过桥梁，刺伤着人的鼻腔和眼睛。 “呼......呼......我还是第一次使那么大的力气。”唐红柠借着黑烟遮掩，赶紧带着哈雷转移了位置。 她气息有些紊乱，不过以太量依旧充盈。 因为《五禽戏》是激发肉体潜能来增强体质，而不是一次性放出大量以太的短时间增幅，所以消耗的以太不多。 “太好了，如果只是五十多人的话，我能够应付得过来。” 她扳动手指，不太精确地算了算剩余的以太量，脸上露出欣喜。 第268章 救！（五十八） 唐红柠想得很美好，但是如果仅有这种程度的话，《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设定的任务就应该是在多少时间内歼灭敌人，而非以分钟为单位的坚守战。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一阵古怪的咯吱咯吱，像是履带磨动机械零件发出来的。 “难道是？”唐红柠也不笨，瞬间将士兵跟履带联系到一起，火急火燎地抓起哈雷的后领，朝后方飞奔远离。 正正在她跑出十多米的时候，背后的汽车轰然炸得四分五裂，滔天的焰火熏燎着后背。 “是坦克！还不止一架！” 惊愕间，一枚炮弹破开烟雾，直追唐红柠。 她找准时机蹬上一辆车的引擎盖，飞跃到半空中与炮弹擦过。 即便是对军事话题不感兴趣的唐红柠，此刻也深深意识到战况的急转直下。 咻—— 癫狂的士兵根本不会给予猎物喘息的机会，转眼间又是三发炮弹打来。 炮弹仿佛长了眼睛，分别从前、左、右三个方向封死她的退路，唐红柠现在就算想刹停回身，也已是来不及。 “我太迟钝了，早知道掰一扇车门来当盾牌。” “你要想挡，盾就在你手上。” 懊悔之际，周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手上？”唐红柠怔怔地抬起手臂，举到身前。 三发炮弹同时爆炸，强大的冲击波掀翻一辆辆汽车，灼热的高温融化金属。 待到烟雾飘散，唐红柠依然英姿挺拔。 虽说身上多出不少伤痕，但都是些不影响行动能力的皮外伤。 只是她手里的哈雷就没那么幸运了。 前半身被炸得没一块好肉，别说是烤熟的内脏，就连头骨都裸露了出来。 “哈雷，你还好吧？” 哈雷仅剩的半截下颚哑然地动了动，随着躯体和衣物的快速集结，很快有了声音：“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看着对方恢复白腻纯真的脸颊，唐红柠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我怎么那么残忍，竟然拿同伴当做挡箭牌。” “不对不对不对，道歉要等到结束之后！”她使劲拍了拍脸，甩空杂念，带着歉意望向哈雷：“对不起，哈雷你可以再忍一下下吗？” 唐红柠不像是周科，她有着正常人的道德操守，若是哈雷不同意，她不会再为了一己之私给对方造成困扰。 “没关系哦，请您尽情使用我吧。” 得到哈雷大方的回答，她松了一口气，承诺道：“我不会让你白白被揍的！” 说罢，唐红柠抓住哈雷的一条腿，像是抡绳子一般旋转蓄力，随后猛然掷出！ 飞向高空的哈雷瞬间被锁定，炮弹和子弹一同射击，密集的火力将脆弱的人体打成了一场血雨。 “鸟戏·亮鹤之形！”而唐红柠趁着士兵们攻击哈雷的间隙，双臂割开空气，迅作一道白影杀出。 从厚重的熊戏切换到灵巧的鸟戏之后，以太激发的偏向也会发生改变，她的防御性能会因此下降许多。 与之相对的，速度得到拔升！ 当士兵意识到上当的时候，唐红柠早已突破层层烟瘴，跨越到他们面前。 “抱歉了，你们当中肯定也有过善良的好人，但是现在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她悲悯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是急如星火。 笔直伸平的两掌宛如两片薄刃，轻如鸿毛又无坚不摧。 舞动着与两名士兵擦身而过，便有两颗头颅自平整的脖颈上掉落。 “开火！推进！哈哈哈！”坦克里负责指挥的车长见到唐红柠，顿时兴高采烈地喊道。 他们可不会管炮击范围内是否站着同伴，肆无忌惮地从炮膛里倾泻出炮火！ “我才不会乖乖站着给你们打！”唐红柠敏锐地感应到危机，朝着坦克不退反进。 她迎着射出的炮弹奔跑，双手交叉在胸前，断然挥斩！ 凌厉的十字白光伴着鹭啼的锐鸣飞出，直接将有着金属外壳的炮弹切成了四份。 她迅速从中间穿过，赶在下一发炮弹射出之前来到坦克面前，双臂简单挥砍了两下，将坦克的炮管削成数截，又迅速离开。 准备击发的炮弹无法经过炮管打出，因不稳定而产生了爆炸，导致整架坦克被摧毁。 唐红柠在人群中闪转腾挪，遇人杀人，遇到坦克就削断炮管。 如法炮制之下，桥上的坦克很快就瘫痪了一大半，而她基本没怎么受伤。 没错，她的确快不过子弹，但只要比开枪的人快就行！ “该死的婊子！” 感染者嗜血狂暴，却不影响动脑子，恰恰相反，在病毒的作用下，他们变得更加阴狠狡诈。 屡番交手下来，士兵们意识到己方战力根本不是眼前这个超人女孩的对手，于是他们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阴招。 唐红柠此刻也注意到，后方的一部分士兵不再朝她胡乱射击，转而跑到一辆装甲运输车的后车厢。 六七个平民打扮的人类被推了下来，被枪指着脑袋迈动脚步。 “那是.......？”唐红柠从这些人脸上的惊惧和双腿的踉跄就能看出——他们都是未受到病毒感染的人类幸存者。 紧接着，她看见士兵往那些人的嘴里塞入手雷.......是那种粗暴到撕裂嘴角的塞入，似要将手雷永远镶嵌在嘴里。 “这个病毒，到底把人类变成了什么？”当唐红柠见到嘴里卡着手雷的幸存者被枪指着往这边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士兵的阴谋。 砰！ 一时的分心使得她被狙击手找到了破绽，一发子弹射中了小腿，她就地翻滚了两圈，又马不停蹄地跑动起来。 因为她一旦停下，四周的枪口就会全部瞄到身上。 “你们想利用人质要挟我，那我偏要救到所有人！”唐红柠闪到远处，气喘吁吁却眼神坚定。 她将双掌拢合在身侧，膝盖下沉，双脚所在的地面寸寸龟裂，似是扎根入地下。 『阳者，生之本；阴者，死之基。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 宣纸的白与砚墨的黑于掌间相互交融，混出黑白两仪之象。 第269章 双赢（五十九） 大桥黑烟弥漫，火光四起。 唐红柠屹立于全副武装的士兵前方，象征阴阳的两色能量尽数集聚在双手之间。 这是她的第一论点，不同于以前，得到成长的她不再需要汲取别人的以太，而且掌控程度亦是更上一层楼！ 不过有一点仍是没有变化，那就是她必须集中精神积蓄以太。 这个过程需要五秒左右。 五秒内，唐红柠别说是防御和闪躲，即便是最基础的移动脚步都做不到。 五秒内，枪林弹雨不会停歇，她随时都有可能被打成筛子。 这是一场豪赌，关乎她和那些人质的生命的豪赌。 赌在这五秒内，挡在身前的汽车能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唐红柠终归是低估了军队的火力，就算失去了坦克，他们也有另外的大威力热武器。 “哈哈哈！她是子弹下的亡魂~，她在痛苦地求饶~，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夺走她的一切~~~。”只见两名士兵一边狞笑地哼着歌，一边扛出rpg火箭筒。 轰隆！！！ 两枚榴弹击中汽车，钢铁车身瞬间四分五裂。 火焰的高温烧毁着皮肉，弹射的铁皮在唐红柠身上各处割裂出触目惊心的血口，她依然强忍着剧痛没有动弹。 “哈雷！快去帮她！”夏桑松隔着画面大声呼喊。 然而摔落在几十米开外的哈雷只是朝唐红柠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嘴里低低说着：“好远......”，连一步都没有挪动，佝偻着身形沉沉睡去。 “喂！你为什么就这么睡过去了！？你背叛我们了吗？”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彗星兄只是觉得没有意义罢了。”周科倒是看得通透，知道在那种距离下，哈雷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 他抬手示意夏桑松安静，“那我就帮他一下吧。”，接着手掌转向棺椁，骤然攥紧。 “喰噬他们，猎群。” 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贯穿声顿起，一片片薄刃犹如旺盛生长的蔷薇一般从哈雷的体表刺出。 随着哈雷体内的鲜血快速流失，两头长满荆刃的猎群从干瘪的皮囊底下钻出，飞快地冲向唐红柠。 目睹全程的陈默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是周科觉得这两个人太没用了，决定亲自出手肃清。 但他显然把周先生想的太坏了....... 四足狂奔的猎群跑到唐红柠身边，便高高跃起，用躯体挡住那些射向后者要害的子弹。 “这......是你的真理？怎么进去的？”夏桑松反应过来，却又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开导彗星兄的时候，我顺手在他身体里插了一刀。”周科咧着嘴，面露得意之色地解释道。 “什么叫做‘顺手插了一刀’？你这分明是伤害队友了吧！”夏桑松嘴角抽了抽。 “这不是救回来了嘛？别计较那么多细节。” 周科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棺椁里的画面，此时两头猎群皆已在枪林弹雨中毙命，而距离唐红柠蓄力结束还剩下两秒。 其余人都在提心吊胆，默默祈祷，唯独他在观望着地上的猎群尸体。 “吞了那么多细胞，你也该换个地方再生了吧。” 噗嗤—— 又是一阵血肉剖开的声音，只是这一回是一条人类手臂从猎群的肚皮上伸出。 紧接着，猎群剩余的毛皮、内脏、骨骼......全都变化成人的肤色，再变幻成毛衣的毛绒质感。 仅是两三个呼吸间，刚才已经枯干成一张皮的哈雷毫发无损地重新出现。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哈雷如今所处的位置正是唐红柠的前方！ 本该射中唐红柠的子弹，此刻尽数被哈雷接下，即使是这期间连哈雷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猎群体内有哈雷的大量细胞，所以他会在那里重生！”，夏桑松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也你的计划之中吗，周科？” “真是精彩，周先生。”陈默也不自禁鼓掌夸赞。 “呵呵。”周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写着“再多来点”的愉悦表情以及《罪与罚》里产生些许上涨的【欲孽点数】早已出卖了他。 先不去管自恋的周先生，镜头转到大桥。 “那个鬼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杀不死？！为什么打不烂？！” 面对再生速度几乎跟子弹速度持平的哈雷，哪怕是时刻处于亢奋的士兵都有点儿抑郁了。 他们喜欢杀人，也喜欢折磨人，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但对于毫无互动性可言，每分每秒都准备睡过去的沙包，简直是了无生趣。 好比是在游戏里屠杀人机，尤其是这种动都不会动的低级人机，要不了几分钟，你自己就会主动下线戒网瘾。 “完成了！”漫长的五秒过去，唐红柠的蓄力终于完毕。 代表死衰的黑墨浓稠，代表生机的洁白缩减，最终汇成七分黑三分白的不规则两仪之象。 “第一论点·阴阳燮理！” 阴阳平衡，韵律和谐在这一刻被打破。 黑白以太化作洪流暴走，混色光柱无声无息地贯穿哈雷的腰背，又从前面透出。 奇异的是光柱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加速了哈雷的再生效率，这是阳的疗愈。 光柱继续贯出，打在感染者士兵身上，引发的则是于阴的腐朽。 “喝！”唐红柠拼命拧动光柱，使之横扫大桥，力求一举将所有士兵歼灭！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秒，眼前的士兵无一幸存，全部成了碳化的渣滓。 处在最中心地带的人质却是毫发无损，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神迹，乃至连逃跑都遗忘了。 “我成功了吗......”完成这一切的唐红柠头晕目眩，以太被抽空的她脱力地软倒在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指向那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救、救他们。” “看来这一轮，还是你们赢了。”陈默道出祝贺，嘶哑如恶鬼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哀乐。 “应该是双赢吧，羔羊兄。”周科冷笑一声。 第270章 心谋（六十） 黄沙如溪流汇聚在湖泊，密室内的平面正在被不断填满，此时已至腹部，再有个两三分钟，墙内的天秤和心脏就会被悉数掩埋。 然而此刻，周科脸上尽是戏谑。 “.......” “双赢？什么意思？”在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夏桑松率先发出疑问。 “呵呵，那就得问问把我们当免费劳动力的羔羊兄了。”周科双手背在腰后，死鱼眼斜着落在陈默的面具之上。 “你自己可是说了：‘合格的厨师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找到恰到好处的调料和厨具’.......不好意思。” 他顿了一顿，故作苦恼地用食指敲击着额头，“我想问一下，你所说的‘调料和厨具’究竟是指我们，还是指大桥上的那些士兵.......亦或是那些士兵护卫的秘密研究室？” 话音落下，又是死寂。 “慢慢，慢着！”夏桑松眉头拧成了一把锁，思绪一片混乱，周科寥寥的几句话，给他的大脑造成了沉重的震荡。 “对不起，玛丽想不明白。”玩偶双手抱住了漏着棉花的脑袋，同样是一脸困惑。 “周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死宅兄，你该不会以为羔羊兄大费周章地找上我们，跟我们玩些小游戏，就是单纯为了给他的餐桌添上几道好菜吧？”周科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夏桑松茫然地看向陈默。 迄今为止，陈默一直挂在嘴边和展现出来的欲望都说明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食人魔！ 等等？展现出来？ “看来死宅兄脑子里不只有二次元啊。”周科轻笑一声，转身正视陈默，“一位心理学大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呢？除非......” “除非我在有意借此掩藏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陈默主动接过话尾，说完还补了格外惹人误会的一句，“你真是太合我胃口了，周先生。” 周科无视面具底下透出的旺盛食欲，继续说道： “既然羔羊兄你老实交代了，我就替你简单的总结一下吧。” 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就好像在与一位老友交流读书会的读后感。 “你比我们都先遇到柯蒂斯博士，所以获取了更多的情报，情报上应该提示你如何找到秘密研究室。 但是你很快发现，单凭你自己一个人，或者单凭你的真理，根本没有办法抵达目的地。” 周科重点提到了陈默的真理。 去除比他们高出一级的『焰环』境界的体质增幅一说，《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杀敌效率实在太低了。 面对这种规则系的能力，即便是比陈默强大许多的强者，也会感到棘手。 而作用在那群并没有多厉害的感染者身上，过程便显得繁琐，令人疲惫，简直跟一柄比较锋利的小刀没有区别。 朝感染者脖子割一刀是死，把感染者拉进真理也是死，前者说不定还轻松一些。 “更何况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周科的猜测都是有理有据的。 坠入沙池之前，他就见到地藏王石像背后的十轮佛光从三盏烧剩下一盏，正好对应已经进行了两轮的三轮【度化】。 说实话，受限于使用次数都是他的保守估计。 放大来说，周科觉得陈默的真理对感染者压根不起效果。 因为在进入【度化】之前，他们曾被迫签下生死簿。 但是理智癫狂的感染者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听陈默忽悠，没有了生死簿的制约，《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是否还有杀敌手段尚且不明。 总而言之，仅靠陈默一个人很难跨越人数众多，且拥有大量重火力武器和战车的士兵小队。 “所以你以柯蒂斯博士做饵，引诱我们闯进你的真理，又在第一轮故弄玄虚，伪装出一副想要杀死我们所有人的模样，真实企图则是想要在第二轮利用我们帮你铲除障碍。” “.......”身旁的夏桑松已是听得张口哑然。 “周先生，你说的全对。”陈默相当平静地承认了下来，“如果你是在唐红柠和艾德蒙·哈雷去往大桥之前就察觉的话，那我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只是现在.......”他看向棺椁里的画面，那些疯狂的感染者士兵此时已经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你不觉得为时已晚了吗？” “真的嘛？”周科闻言咧嘴一笑，他转向棺椁，突然大声喊道： “彗星兄，叫醒龙套女，告诉她秘密研究室就在那些士兵的后方，大桥的对面，然后跟她一起占领那里。” “周先生你.......”陈默愣了一秒，立刻操纵棺椁闭合。 但他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时已晚，从最后一秒哈雷的点头答应的动作来看，周科说的话绝对是被听到了。 “你这是不打算让他们回来？” “不是你说的嘛，回不回来的决定权在我们手里。”周科微笑着吐了吐舌头。 他的决策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在陈默之前占据秘密研究室。 不论对方的本体如今身处何处，反正不可能比唐红柠和哈雷他们更近。 而且他留在这里，可以绑住陈默，让其无法再度使用真理，行动起来也会更加束手束脚。 说来有趣，本来是出去挑战的人面临的生死危机更大，如今却是立场调转，留在密室的人成了牺牲者。 “你们难道是想葬身黄沙底下吗？”陈默语气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见无法劝动周科，遂将目标移向夏桑松，“认真想想，把他们召回，你们尚可有一线生机。 他们不回来，你们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死！” 夏桑松非但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不是你建议让我们不要召回的吗？现在改变主意了？先跪下来求我们吧！”怀里的玩偶竖起中指。 沙子流逝，如同时间一般不可挽回。 此刻焦躁不安的对象却是换成了陈默，他深深地看了周科一眼，似是做出了抉择，双手架起的地藏菩萨印缓缓松开。 “我们会再见的，周先生......很快就会。” 第271章 心的称量（六十一） 轰隆隆—— 随着陈默的投影渐渐透明至消失，整座黄沙密室连同着无明空间霎时化作幻象泡影。 眨眼间，周科他们就回到了别墅。 “真是难以捉摸的真理，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夏桑松惊诧地抬了抬脚，发现渗进鞋子里的沙子也不见了。 “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朱子恩身边，伸手按在后者胸膛。 不一会儿后，他长长松出一口气，“太好了，心脏回来了！” “周科，多亏你唬住了那个食人魔，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回朱子恩的心脏。”夏桑松一边搀扶起朱子恩，一边庆幸道。 “你说那个啊，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可以称量出来了。”周科张望了一下厨房，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距离唐红柠和哈雷进去已经过去了32分钟，换算成积分即是3400积分，可以兑换3次使用天秤的机会。 “有3次机会就足够了。” “呃......怎么办到的？”夏桑松被周科明摆写着“快来问我”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迫于压力问道。 “12颗心脏，有11颗重量相等，朱朱bond的心脏混在其中，不知轻重，那么我们不妨进行一个假设。” 周科满意地点点头，举起空荡荡的双手，模拟天秤的两边上下浮动。 “比如，第一颗是朱朱bond的心脏，它可能比其他心脏轻，也可能比其他心脏重； 同理，亦有可能是第二颗心脏才是朱朱bond的心脏，它同样有两种可能，轻或重。 一直到第十二颗心脏，要么轻，要么重.......综上总共分出24种可能性，接下来只需要用到均分.......” “等等，均分我们不是已经设想过了吗？行不通的，我记得你当时也反对了。”夏桑松打断道。 “你说的均分跟我说的不是一回事，你的均分太止于表面了啊。” 周科半蹲在地，背着身捡起了什么。 “我所说的均分是指均分这24种可能性，也就是对应天秤向左倾斜，平衡，向右倾斜三种状态，每种状态分得8种可能。” “遵循上述理论，我们的第一次称量可以将4颗心脏放在天秤左侧，4颗心脏放置右侧，另外4颗暂时不用去管。 如果这一次称量的结果是天秤平衡，那就说明朱朱bond的心脏在那4颗没有称量的心脏里面。 等到第二次称量时，我们就只剩下8种可能性。 依然将8种可能均分到三种状态上，鉴于8除以3除不尽，我们可以在平衡上仅放置2种可能性，向左倾斜和向右倾斜分别对应3种。” 他站起身来，拿着物件走到洗水池冲洗，嘴上的话语仍旧条理清晰，好似脑子和身体是分开的。 这种程度的思考对周先生来说，算是一种放松。 “你稍微想想就会发现，此时若是继续进行下去，我们仅能在天秤其中一侧摆放3颗心脏，另一侧却是空无一物。 不必紧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称量嘛？那次称量证明了这8颗心脏都是假心脏，我们可以对其废物利用一下。” “.......”夏桑松表情有些不自然。 毕竟周科随口提及的“假心脏”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心脏，居然被说得那么不值一提。 “将3颗假心脏重新摆到天秤左侧，3颗未确认的心脏放置右侧。 如若向右倾斜，证明那3颗未确认的心脏里就有朱朱bond的心脏，而且偏重。 如若向左倾斜，也是同理，只不过结果换成了偏轻。 如若平衡，那就证明朱朱bond的心脏在剩下的2颗没有称量的心脏里面。 不管如何，第三次称量都能够找出。” 周科说完时，已经走到了夏桑松旁边，并将手里洗净擦干的物件戴到朱子恩脸上。 那是一副碎了近半的椭圆框眼镜。 “明明是战斗力只有五的眼镜人柱力，勉强到这种地步真是难为你了啊。”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朱子恩，心底不知是嘲笑还是安慰。 夏桑松不知道周科在想些什么，听得津津有味的他脑子里好像要结出知识的果实，急切追问道：“还有呢？如果第一次称量向左倾斜或向右倾斜呢？那样该怎么办？” “拜托，我不是老师，你又不会给我学费，而且等到需要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好学习已经太晚了。”周科过了把瘾，已是懒得说下去。 他径直走向卧室，一脚把门踹开。 夏桑松快步跟上，然而屋内的情景让他不由得怔住，“怎么回事？柯蒂斯博士人呢？” “我想也是。”周科眯眼扫过干净整洁的卧室，一脸不出意料的神情。 想想就知道，既然陈默打算把他们利用得渣都不剩，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事物。 他习惯性地观察一圈，目光停留在大床对面的书桌。 准确来说，是书桌上的一支录音笔。 周科拿起录音笔，搓动按键，陈默提前录制好的嘶哑声音顿时从笔筒里响起： “很高兴通过这支笔与你们交谈......或者说与你交谈？请原谅我不准确的用词，因为我没有办法得知你们到底能活下来多少人。” “这个混球！”夏桑松一听到陈默的声音就生气，只有想到对方被周科摆了一道，心情才稍微缓和。 录音笔继续播放：“不过能活下来，总归是好事，代表你们的灵魂在污浊的红尘俗世之中，算是较为纯粹明亮的......我由衷敬佩你们。” “废话真多，赶紧告诉我们柯蒂斯博士被藏在哪里？” “不必心急，我向来不会对你们这些善人食言。” 陈默的声音似乎提前预料到夏桑松的焦躁，从过去跨越时间发出了回应。 “你们想见柯蒂斯博士对吗？我答应过你们的。” 周科从电流杂音中隐约听出了陈默微不可察的低沉笑声。 “事实上，你们早就见到了。” 他听到这句话后，眉头微微一扬，果断走出卧室，来到厨房的窗边。 隔窗眺望，别墅外的那头体型超越高楼的感染者随着进食变得更加巨大。 “饿，我要美食，好饿......陈默，我想要美食，给我烹饪美食......” 第272章 相悖（六十二） “好饿，我想要美食......” 感染者灰黑色的污秽皮肤上一张张酷似毛孔的露牙大嘴开合翕动，发出饥渴的哀嚎，连绵不绝，回声荡漾。 “是的，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把柯蒂斯博士变成了他引以为豪的造物。”录音笔继续播放着陈默的声音。 话音中带着陶醉，“还记得那道红烩小膝吗？料理的主食材源自柯蒂斯博士的爱妻。” “我让柯蒂斯博士坐在餐桌对面，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烹饪他的爱妻，又是如何将他的爱妻一点一点地蚕食殆尽。 他有过反抗，骂了许多污言秽语，眼球都快被愤怒冲出眼眶。” 嘶哑的嗓音给周科和夏桑松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初的情景，他们仿佛看见了一个目眦尽裂的秃头男人坐在面前，眼睁睁又无能为力地注视着血腥渐浓。 “但那不过是最初的状态，等到柯蒂斯博士品尝到我的料理的独特之处后，他的愤怒、怨恨、恐惧......全都比不上追求美味的食欲。 然后我开始着手烹饪他的里脊肉，用的是果木烧烤的方式，烤得滋滋流油。 那是一份上等的食材，瘦肉被悲伤和懊悔浸透，又被怒火烘干，使之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味。 虽然缺乏弹性，但是那种风干肉的嚼劲和风味实在令人迷醉！” “呕......”听着陈默的所作所为，夏桑松胃里直犯恶心。 “你们知道的，一个作息不规律的亚健康秃头老男人身上能吃的干净地方不多，于是我就将剩下的厨余垃圾变成了你们如今见到的丑陋模样。” “啧，那么大一坨肉就吃一口里脊，真把自己当米其林大厨了啊。”周科眯着死鱼眼眺望着不远处的巨型感染者，严厉抨击这种奢侈浪费行为。 “对了，最有意思的一点你们肯定猜不到。”陈默的录音兀然变得兴奋起来，“柯蒂斯博士跟我说，【欢笑疫苗】会无限放大感染者最深层次的心理状态。” “例如，某部分偷盗的人未必真的缺钱，他们可能只是喜欢偷窃的刺激感。 因此当这类人感染之后，往往会想着继续偷取他人的财物，甚至对此的喜爱超过杀戮的欲望。 再例如大桥上的士兵，他们将‘服从命令’刻进了骨子里，即使病毒疯狂驱使着他们到处枪杀，他们也牢记命令，死守在桥上，像是地缚灵一样徘徊。” “而柯蒂斯博士，这个穷奢极欲的自私老头。 他只不过被我的真理困到近乎饿死，在被感染之后，却丝毫想不起要给比自己年轻三十多岁的娇妻报仇，也没有记起曾经许诺为人类未来做出奉献的科研精神.......哈，哈，哈，哈。” 陈默拉长着声音发出垂垂老矣的沙哑笑声，“他居然因为食欲变成了一头只会吃食的肥猪！多么令人讽刺！多么惹人发笑！” “我对《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解读果然没有出错——人性本善，却因肉体的欲望滋生罪孽，须洗涤凡胎，皈依轮回，重塑净魂。” 咔嚓一声，录音到此结束。 “这混球说的完全就是一通歪理！”夏桑松愤慨道。 但凡是三观正确的正常人类，都不会原谅陈默的恶行，更不会认同。 “哈......”周科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漠然不语。 《罪与罚》之中的『欲孽』理论与陈默的观点可谓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欲孽』象征的是极致的享乐与欢愉。 祂非但不否定欲望，反而将欲望奉上王座。 祂允许不设底线的自我放纵，任何追求欢愉的行为都是合理的......不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最为关键的是，祂会无条件帮助每一位子民实现欲望，荣登极乐。 想要金钱，便给予你用之不竭的财富。 想要变美，便改头换面，让你变成你想变成的相貌。 想要才华，便使你能够轻易捕捉灵感的双瞳。 哪怕你什么都不想要，祂也会赐你与世无争的安乐净土...... 从此，世界上再无悲伤的哭泣，再无遗憾的叹息，再无无助的绝望。 如若说『恐虐』带来的世界是白骨累累的枯冢，『欲孽』的世界就是溢满蜜糖的温柔乡。 或许是理念相悖的真理相互之间发生碰撞，周科对《罪与罚》的解读层次无形中又深入了几分，以太等级直接飙升至烛芯·七段，而且隐约间触碰到【第二论点】的门槛。 “搞什么啊？之前我认真翻阅的时候，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现在不想搭理了，反而倒追我，你是喜欢玩放置y的傲娇嘛？”周科在心底吐槽道。 “周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与唐红柠和哈雷他们会合吗？” 夏桑松询问的话音中断了周科的胡思乱想，他抬头瞄了对方肩上的朱子恩一眼，回道： “你先带朱朱bond回史兄的家，我去找龙套女他们。” “分头行动吗？”夏桑松皱了皱眉头。 “没办法，总不能背着一个伤员到处跑吧？要背的人有彗星兄一个就够麻烦的了。”周科无奈摊手。 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干这种累活。 “好吧，那你保重，注意安全。”夏桑松想不出更好的决策，在别墅门口留下一句道别后就搀扶着朱子恩离开了。 目送夏桑松远去，周科便照着脑海里的城市地图，朝跨海大桥的方向飞快跑去。 他这回拿出了全速，步伐灵动，身似迷影，几个呼吸间就没了踪迹。 然而，就在周科离去后不久，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缓缓从别墅的背阴处走出。 他面色红润，深邃的小眼睛注视着周科的方向，嘴角隐晦地动了动。 “你上当了，周先生。” 男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巾擦拭了一下被口水湿润的嘴唇，无声地追向夏桑松远去的方向。 “等你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将前菜吃完了吧。” 第273章 人生的走廊（六十三） 陈默，有过许多的名字。 除了父母取的姓名，大多是外人对他的昵称......陈教授，耶鲁法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温雅的天才，美食家，食人魔，暴食医生。 对了，最近还多了一个，羔羊兄......陈默喜欢这个昵称，它全面地总结了名为陈默的小羔羊在这满是恶狼的世界里离群索居的痛苦日子。 陈默独自走在公寓的狭长走廊，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无光，加上整座城市都停电了，能见度很低。 但他走得平稳，步履悄然，硬底的皮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听不出脚步声。 走在这条走廊上，让陈默不自觉回想起自己的过往。 他的家里也有这么一条狭长的走廊，只不过没有霉味，也不破旧，而且连通的地方是他的卧室和卫生间。 没错，就是那种常在霸道总裁小说里出现，需要夹腿憋尿一路狂奔才能赶在湿裤子之前跑到卫生间的走廊。 多亏这条走廊，他幼年时期几乎每天都会扔掉五六条仅仅穿过一次的童装裤。 不过那不是重点，陈默想要表达的是他从小就拥有着较为殷实的家境。 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起跑线的差距”。 许多自以为聪明的家长，会非常执着于这一条起跑线，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他们的孩子学这学那，拼这拼那，誓要将自己孩子的起跑线往前拨动那么一毫米，美其名曰：“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然而可笑的是，这里面大部分孩子从起跑线到终点线的距离，甚至够不到他家卧室到卫生间的距离。 而这段距离，他在两岁的时候就憋着尿走完了。 陈默的父亲是一位榜上有名的大富豪，手下有五家大型企业，控股企业则达上百家，还经营着一家底蕴不俗的魔导师公会，风头无两。 母亲是声名远扬的大律师，才貌双全，秀外慧中，为他的父亲解决了不少商业纠纷。 在外人看来，他的父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真实情况，只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陈默才能知道。 父亲贪污受贿，暗地里经营灰色产业；母亲偷养情人，红杏出墙......这些龌龊事都瞒不过天生对人心洞察力极其敏锐的他，哪怕他当时还在上小学。 每当陈敏坐在餐桌上，侧耳倾听父亲正义凛然的道德教诲，垂首聆听母亲饱含爱意的温情蜜语，他都会被恶心得反胃作呕。 而且见到的人越多，他就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人太少了。 不止是在家庭，还是在社会，到处遍布着谎言与罪孽搅成的泥沼，他生活在其中，寸步难行，恶臭扑鼻，几欲无法呼吸。 这导致他患上了厌食症，连味觉也被夺走。 但是周遭的人却是欢声如雷，病房外围了一圈又一圈或认知或不认识的人，都在恭贺他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觉醒了『真理』。 陈默那时不知道真理意味着什么，他郁郁寡欢，找不到诞生的意义，深深地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螺旋。 直至他的母亲端来了一碗说是补气养血的药汤。 不知怎的，失去味觉的他居然喝出了味道。 那是一种区别于酸甜苦辣咸的更深层次的味道，他感觉能从中品尝到一个人的情绪，一个人从孕育到诞生的希冀与喜悦！ 他两三口下去就把汤喝光了，这是生活在罪孽泥沼中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 后来陈默知道了，那碗汤里加了一道药材，学名紫河车，也就是人的胎盘。 他终于意识到在汤里品尝到的美妙滋味原来是婴儿的情绪，普通人最多只能体验自己产生的喜怒哀乐惧，而他偏偏能对别人感同身受。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命中注定。 他蜕变了！ 承接天命的陈默如获新生，后来他第一个裁决的【有罪之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暗地里雇佣私家侦探跟踪母亲，拍下母亲出轨的照片，匿名寄到家里。 尊严受辱的父亲大发雷霆，不仅将母亲扫地出门，还动用人脉堵死母亲的职场前途。 然后，陈默第二个裁决的【有罪之人】换成了他的父亲。 他假意向父亲讨教经商经验，实际上是在搜集企业的犯罪证据，最终交给竞争对手的企业，假借敌手将父亲送进监狱。 至此，他家破人亡，荣华富贵荡然无存。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陈默很可怜，殊不知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看看人究竟会不会有悔改之心。 陈默先后探望过母亲和父亲，前者背负骂名，被革去律师职务，又找不到正规工作，只能在酒场会所工作。 整日酗酒荒废，娇媚的美貌变得暗黄发沉，依靠一些廉价的腮红遮住皱纹，简直跟老了二十多岁似的。 陈默如实告知了母亲当年的真相，随后他的脑袋上就被劈了一个酒瓶，鲜血淅淅沥沥蒙住耳朵，却分明听见那一声声咒骂：“要是当初没有生你就好了！” 陈默对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而易见，她没有悔改。” 再后来，陈默又去监狱探视父亲，告知真相并诚挚询问：“是否曾有一刻为被他剥削血汗的无辜家庭感到内疚？” 得来的同样是父亲的斥骂和不解。 “人，果然是不会真心悔改的。人，只有死了，才会变得纯净” 心中有了答案的陈默开始走在了度化世人的道路上，一如他现今走在这条狭长漆黑的走廊上。 就在走廊的前方，他的不远处，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史蒂夫，史蒂夫！快点开门！”背着朱子恩的夏桑松正敲击着史蒂夫的房门。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史蒂夫才姗姗把门打开，神色慌张地探出半个脑袋，“周先生，你们回来了吗？” 当其目睹到朱子恩的惨状后，本就有些颤抖的身躯骤然一紧，“天啊！他怎么受那么严重的伤？等等，周先生他们三位呢？不会吧，难道他们已经，我的上帝.......” “对不起，能请你别叽叽歪歪个不停吗？”夏桑松装在衣兜里的玩偶赶紧打住史蒂夫的乌鸦嘴。 “不要瞎猜了，周科他们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夏桑松也马上接道，“外面不安全，先放我们进屋，然后再装一盆冷水过来。” “哦！好的，好的。”史蒂夫立刻把门打开，又火急火燎地跑进厨房。 “有没有干净的新毛巾？” “浴室的柜子里有全新未开封的！” 得到回复的夏桑松托着朱子恩走向浴室，两手没有空闲的他进屋后用脚把门勾上。 或许是过于心急，他并没有注意到是否有响起门锁合上的啪嗒声。 更没有留意到有一只手在门完全合上之前就抓住了门沿，四根手指搭在门上，悄无声息地扯开了一条缝隙。 第274章 猎人与猎物（六十四） 仿佛是关押野兽的钢铁牢笼被撕扯出空洞，一双蒙蔽在阴影之下的眼睛无声飘入，既透着如烈火般熊熊燎燃的饥渴，又有着智者的冷静，被压抑的欲望在咽喉上下滚动。 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状况下，陈默的皮鞋踏入屋内。 “穷酸的臭味......”才一进来，他便拿起西装口袋里的丝巾捂住口鼻，以免被房子的霉味影响胃口。 陈默安静地向前走出一步，环绕周身的感知能力维持在一个安全又细致的范围。 但是很快，他又自嘲一笑：“何必如此慎重？” 正如周先生所言，他想要利用别人之手铲除阻碍的企图已被识破。 按照正常的逻辑，他现在应该争分夺秒地奔赴大桥，赶在周科与唐红柠他们之前抵达秘密研究室。 除非....... 除非这个“企图”是他故意暴露出来的。 “西餐在呈上餐桌之前，之所以要盖着盖子，一方面是为了留住料理的风味和口感，另一方面则是尽可能地回应食客的期待，给予惊喜。” 陈默早在第一次见到周科的那时起，他就知道无论自己使出何种诡计，周科必然都能揭穿。 他看人向来很准，食材的好坏优劣一眼便知。 既然一定会被看穿，那就将计就计地演上一场。 “周先生，你总体上猜的不错，我的确要利用你们清除障碍，但是你却没有深入思考，没有考虑到是我一点一点地引导你想到那个层面的。” 陈默自觉在与周科的明争暗斗中大获全胜，不由得露出自满的笑容。 “我对付不了的不是大桥上的士兵，而是隐藏在秘密研究室里的更为恐怖的东西......” 他斯文地整了整领带，“在我享用前菜之前，就拜托你们替我消耗一下那头怪物的体力了。” 他没几步就走到了客厅，看向卧室的目光微微凝滞，似乎感知到什么不寻常的事物，“这是什么，特殊类型的感染者吗？......算了，反正我不会长时间待在这里，与我无关。” 在探明对方并没有危险之后，陈默选择了将其搁置不管，拐了个弯走向浴室。 “先生们，准备好享用晚宴了吗？”他一边礼貌地说着，一边掀开浴室的门帘。 随着潮湿帘子的扬起，挤在逼仄空间里的几个人齐刷刷望向门口。 跟陈默预想的情景大同小异，一个个都是惊诧的表情，夏桑松，朱子恩，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普通人......以及周先生？ 目光与周科碰触的一瞬间，陈默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他拔腿即跑，朝着客厅的窗外跃出。 啪啦！ 玻璃被撞得七零八碎，落成了黑夜的冷光，每一块碎玻璃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映照出波澜起伏的内心。 “怎么回事？我的阴谋暴露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绕过我的感知来到这里的？” 可是陈默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供应思考。 跑，快跑，绝对不能被追上！起码此时此刻不能！ “别走啊，羔羊兄，你还没跟我说今晚的菜单呢？”周科的声音犹如是追魂索命的黑白无常，用一种比直线坠落的玻璃还快的速度逼近陈默。 芬里尔的狼首缠在脖颈，灵钥自狼口悄然拔出，漆黑的刀刃在夜晚毫不起眼，却杀意凛然。 他强忍着精神洁癖从洗衣房管道爬上来，自然不是为了当面与陈默谦谦有礼地说声道别。 那不符合他的作风，他有更好的打算，那就是大力踩在陈默的颅首上，有声有色地讲完三只小猪吃掉大野狼的故事结尾。 “你藏拙了吗？周先生。”陈默一脚踩在空调外机刹住下落的趋势，拧身一转，朝着公寓楼的侧边扬长踏去。 “呵呵，羔羊兄，你该不会以为那种掩耳盗铃的小把戏能把我耍得团团转吧？”周科此话有两般含义。 一指，陈默在黄沙密室演的那出将计就计，诓骗他前往大桥支援。 二指，陈默刚刚对踩过的空调外机动的手脚，如果他现在跟过去，那些摇摇欲坠的空调外机肯定会崩断掉落。 于是他伸手抓住更上面一点的防盗网，如同是荡秋千一般，把自己的身体甩出，一蹴跃到陈默头顶。 镗镗断鸣，刀光黑影疾闪，凌乱交叉的斩击仿若撕开了夜空的幕布。 与钢铁撞出的火星，与血肉激溅的鲜红，意味着这一招突袭成功得手。 空调外机的支架被切得破碎，陈默的脚下失去倚靠，朝着地面跌落，同时灵钥的诅咒穷追直下，咬在了其右手手臂的血口上。 等到“门框”蔓延到心脏位置，周科随时都能收走陈默的生命。 而陈默不知怎的，似乎也知晓这点，从怀里掏出一柄磨得锃亮的厨刀，毫不犹豫地剜出了附着有灵钥刀痕的那一大块肉，给原先的皮外伤搅成了惨不忍睹的缺口。 “我说的是感知能力，你待在浴室里，我却没有感知到，说明你的感知能力在我之上，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 做完这一切的陈默脸上没有露出痛苦，稀松平常地跟周科聊回了前面的话题。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说为什么感官变得有点儿不对劲......”周科一下子就想通了，这是『欲孽』得到提升后，感知能力也跟着水涨船高的缘故。 但是他嘴上没有解释的必要，恶劣地咧起一个微笑：“你猜啊。”，旋即踩着墙壁加速坠落。 两人从最初的七楼落至四楼，又从四楼摔向地面，一举一动间皆是见不到恐惧和畏缩。 前面的人在逃命，后面的人在索命，他们都在嫌重力加速度还不够快。 “跟我想的没错，他除了真理之外，基本没有战斗能力。”周科见陈默一直挨打都没有还手，心底揣测。 “先前为了演戏而强行中断真理，恐怕现在连真理都无法正常使用吧.......那我就更得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了。”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像是主角会说的。 第275章 感染病毒（六十五） 咻！咻！咻！ 猩红的短匕如赤星射落，欲想封住陈默的四肢。 陈默双手持两柄厨刀，煞气沉重的以太在刀面凝成实体的暗绿锋芒。 抬手挥砍间，竟将猎群的匕刃像是切豆腐般一分为二，令得猎群未有化形的机会就已消散。 “嗯？这招我还没见过。”周科好奇地扬了扬眉毛。 “这是『焰环』级魔导师才能领悟到的以太流转，是一种挺便利的能力。”陈默诚实回道。 正在上演着高空追逐戏码的两人，相互间的交谈就像是叙旧聊天的老友。 “比如，这样使用。”陈默说着，暗绿色的以太出现在脚底。 砰！恰逢后一秒，他双脚落地，却只是膝盖微微弯曲，高空坠落的重力势能仿佛被脚底的以太全部吸收了。 “哇哦，还真挺方便的。”周科没有这种能力，他反手将灵钥往墙壁一插，凭借强悍的手臂力量止住落势。 他踩在地面后，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并且顺手甩出数发猎群。 “羔羊兄，走那么快干嘛？还回来做饭嘛？” “不好意思，周先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们今天还是先不要见面为好。” 猎群的奔跑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被追上的陈默不得不出手解决，脚步被拖慢了许多。 “况且，周先生你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吧，秘密研究室里可能有危险，你不去支援同伴没问题吗？” “不要紧，当时喊的那几句只是陪你演演而已。”周科一边快速逼近，一边坦白道：“以彗星兄的性子，他压根不会去叫醒龙套女，更别说交代占领研究室的计划。” “现在的话，他们两个估计已经睡到做梦了。” “那我真是被你骗的很惨......” “彼此彼此。” 短短几句话间，周科已是来到陈默的后一个身位，且刀光永远来得比话音更快。 陈默只能狼狈翻滚，沾染泥灰和血迹的西装被斩出了一道豁口。 若是再慢半分，这道豁口出现的位置就是他的胸膛。 纵使凶险万分，他亦未曾想过停下脚步，与周科正面搏杀。 陈默说过，他看人很准。 他清楚地知道，周科不同于那些连杀敌人都会稍显迟疑的小孩，周科的刀里找不出一星半点的迷惘。 陈默一点儿都不怀疑，在缺少真理的状态下，哪怕他的境界比周科高出一级，也没办法在周科手上撑过二十个回合。 所以，需要逃，需要拖延时间！ “至少还要10分钟，10分钟后我的真理就能勉强恢复至【一轮】，到时候就能使用那一轮度化来逃脱。” 此时的陈默没有佩戴那副恶鬼面具，周科能够隐约从对方被月光照射的脸上看到几许焦躁。 “他在等，等真理恢复嘛？”他的思绪一点儿都不比脚步慢。 不，应该是他的思绪历来都比行动快。 从前不久开始，周科一直在隐晦地操纵陈默逃跑的路径。 “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大笑声在公路的正前方响起，一大批手持火把的感染者发现了他们，正在朝这边狂奔。 随着感染者的到来，空气飘散出肥腻的油香。 仔细看去，那些火把都是用人的肢体制成的，上面裹满了油膏脂肪，旺盛地燃烧着，一路上都在滴油。 “来啊，有本事你冲进感染者堆里，我看着你这位大厨是怎么被切块剁碎，丢到锅里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周科不认为陈默会如此鲁莽，所以他提前转向左侧，占据了除开前后方外的唯一一条小路，打算在陈默调转方向的一瞬间缩近距离斩首对方。 然而他的脚步一点点偏移，陈默的路线依旧笔直。 “怎么？他们笑着比较平易近人嘛？我也可以笑啊，呵呵呵呵......”周科吐槽一声，不明所以地望着陈默与那帮感染者来了一个双向奔赴。 在他的视角里，陈默迎面撞上首当其冲的一名感染者，一把厨刀轻松将感染者肢解分尸，切开的横截面就像是鱼片一样整齐有序。 随后，陈默又将那把沾满感染者血液的厨刀插到自己的手臂上。 另一只手上的厨刀继续左右挥砍，挡住那些张口咬来的感染者。 起初陷入围攻，陈默单刀难敌众口，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 可是渐渐的，攻击陈默的感染者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完全将陈默视作同类，一双双嗜血的眼睛反而转移到周科身上。 “啧，弄巧成拙，被反阴一招了啊。”周科看着陈默的背影淹没在感染者人群里，颇觉蛋疼。 他不敢再做停留，再次续上了并不喜欢的追逐戏码。 而那些原本用于阻挡陈默脚步的感染者，倒成了他的难关。 无论是绕路还是杀出一条血路，都注定不可能追上陈默。 “其实见到你那么大胆，我反而放心了。” 周科也不气馁，他一刀削去感染者头颅，手指抓入对方断开的脖颈处，沾出血液放进口中。 陈默是非常理智的人，既然不惜被【欢笑疫苗】感染，也要从他手里逃脱，说明感染病毒对其来说，称不上绝境。 “我原先还在苦恼，柯蒂斯秃瓢博士变成那副模样，我要怎么完成研制血清的任务.......真是爬上管道无觅处，得来还需费些功夫，呵呵呵！” 说到后半段时，周科莫名其妙地怪笑了起来。 尽管他平时也会莫名其妙地笑，但是这一回不是他主动想笑的。 幸福感、兴奋感、刺激感.......种种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难以压下嘴角。 除此之外，《罪与罚》的苍白文字在黑海沸腾荡漾，无数只血手争抢着瑰紫色的光。 【你感到了愉悦！『欲孽』点数+1！】 【你感到了愉悦！『欲孽』点数+1，+1，+1......】 这下子，周科的嘴角彻底压不下去了。 “早说这玩意儿这么好玩，我早就加入你们了啊！”他脸色潮红，反手一巴掌将旁边的感染者的脑袋给扇爆了。 第276章 大家一起呵哈笑（六十六） 夜幕之下，繁华的大都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漩涡，可这里不显寂静。 疯狂的感染者们战胜了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他们或举着人油火把，或扛着电量没有消耗完的灯光，成群结队地游走在大街小路。 就像是在迎接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狂欢派对正在进行！ “麻烦借过一下。” 周科轻描淡写的一记挥手，便将停在前面的感染者砸飞了出去。 其余围观的感染者却是没有一哄而上，他们吹着口哨欢呼鼓掌，大笑高呼：“再来再来！杀了他，剁了他！哈哈哈哈！” 说到底，感染者没有同伴观念，哪怕两人被感染之前是挚爱亲朋，感染之后别说会不会在乎对方的死活，他们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呵呵呵，怎么感觉自己在参加田径比赛呢？” 周科左右扫视了两边，发现自己变成感染者后，其他的感染者非但不再阻挠他，反而贴心地让出一条道路，方便他追击陈默。 感染者们一个个都在挥舞着手里的火把，给他喝彩加油......尽管喊的词汇有些偏激。 要是有正常人看见，肯定会以为这里在举行着奥运会级别的马拉松赛事。 “谢谢你们了啊，等我跑赢了，羔羊兄分你们一半，呵呵呵。”周科真像是个选手一样朝观众席摆摆手，跑向陈默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欢笑疫苗】的感染会大幅度强化人体，他现在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从血液涌向四肢百骸。 但也有不妙的地方，那就是这些异样感同样在试图涌入他的大脑。 或许是《罪与罚》的关系，又或许是他的意志力比较坚定，病毒感染造成的影响没有像普通人来的那么迅速。 不过距离意识彻底沦陷，终归是时间问题。 周科与陈默都处在分秒必争的生死边缘，不止是与彼此赛跑，更是在与病毒赛跑。 两人皆无怯懦，他埋头狂奔，他便疾驰直追；他拐入百货大楼，他便跟入百货大楼。 周科跑进大楼门口的第一瞬间，就是瞄准陈默的空隙掷出两枚猎群。 且与前几次的结果都不相同，这一回他射中了。 陈默仅仅切断了其中的一发飞刀，遗漏的那一发结结实实地扎中了他的膝窝。 尽管他很快破坏了那一发猎群，没有给猎群化形造成二次伤害的机会。 但是第一次的刀伤是确实存在的，陈默的腿会因此速度骤减！ “呵呵呵，让我想想，这种大好局面下，身为正派主角的我该说些什么台词？”周科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任由笑意在脸上张扬弯起。 “对了，应该是......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他跟着陈默跳上二楼，低头瞄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脚步放缓。 现在是最不能着急的时候，陈默自知逃不掉，肯定会躲在角落里准备反扑。 他循着血迹一路走去，同时不忘警惕周边杂乱的商铺。 “呵呵呵，羔羊兄，你还是主动出来吧，我可是很擅长玩躲猫猫的，免得你自取其辱了。” “哈哈哈，周先生，我们能否谈判？” “嗯？”周科只是单纯的嘴贱，没想过陈默会发出声音来回应自己。 他悄悄转向声音响起的地方，那是一家奢侈品店，里面的名牌包包和黄金首饰之类的值钱玩意儿都被抢空，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柜台。 从他的这个方向无法看清柜台后面的情况，但是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的确延伸到店里面。 “谈判什么？给我做一桌子好菜嘛？呵呵呵。”周科说完，立即无声无息地接近柜台。 “哈哈，我觉得你已经猜出了大概，那我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我就是任务里所说的最后的一位【救世主】。 虽然我不知道【门】为何要如此设定......也许与我精通心理学和医学有关，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以制作血清，哈哈。”陈默的话音和笑声果真从柜台后方传来。 “哦......那你是想让我留你一命，然后大家不计前嫌，齐心协力通关【门】，一起回到现实世界包饺子，对嘛？” 周科没有给陈默回答的时间，他身形闪烁，忽然间出现在柜台上空，手里的猎群如雨点打落。 这时，他也看清了柜台后面的陈默。 对方脸戴恶鬼面具，匍匐在地，飞刀刺在身上，跟扎中了虚影一样穿透了过去，钉到了地里。 “是投影嘛？”周科目光如电，很快注意到投影旁边还有一团浸有血液的布条，“原来如此，将带血的裤腿撕下来揉成球丢进来了，所以门口有一大滩血迹。” “哈，哈，哈，轮到你上当了，周先生。”陈默的投影发出嘶哑又得意的笑声。 “呵呵呵，那可不好说啊。”周科回以冷笑。 在陈默投影不住颤抖的注目下，周科先前掷出的飞刀，以及周科本人的身形怦然破碎。 噗嗤—— 透过奢侈品店的玻璃门往对面的电玩厅望去，没有佩戴面具的陈默本体捂着泊泊喷血的脖子，踉踉跄跄地退后着。 而在其面前，一手持刀的周科本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呵，幻影这玩意儿，你应该没有注册过专利吧？”周科甩去灵钥上的血迹，眯着死鱼眼俯视着已是穷途末路的陈默。 “哈.......”陈默大口喘着粗气，险些被斩首的他因为喉管被切断，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 但他似乎仍不准备坐以待毙，在付出脸颊再被划出一道血口的代价后，他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胜机。 三秒。 两秒。 一秒......十分钟过去了。 抢在真理恢复的前一刹，抢在漆黑刀刃洞穿大脑皮层的前一刹，陈默双手虔诚结出地藏菩萨印，心底无声念诵梵音。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第一论点·梨俱吠陀。” 嗡—— 无边无际的无明空间以电玩厅为起始点扩张，顷刻间包裹住了整座百货大楼。 人类罪孽的度化，要开始了。 第277章 世界愉我（六十七） “该死，又是这个空间？周科！你没事吧？” 神智恍惚间，周科听到了夏桑松的叫喊声。 他睁开双眼，面前赫然矗立着那尊庄严肃杀的地藏王菩萨像，不免有些咋舌：“嘁，还是让他给放出来了啊，呵呵呵......” 接着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他的双手双脚皆被镣铐束缚在一张坚硬冰冷的靠背铁椅上，无法挣脱，也运转不了真理。 花费一秒钟总结出自身的处境，周科才慢悠悠地转向夏桑松，“死宅兄，好巧啊，呵呵呵。” “巧什么巧！我和玛丽是一路追着你们赶来的，进到百货大楼后就忽然来到这个空间了！” 夏桑松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四周，“那个食人魔呢？你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吗？” “我从很久之前就想说了，反驳型人格的男士，你对我的称呼未免有些太不礼貌了，哈哈。” 回应夏桑松的是陈默嘶哑的话音，而且声音的距离极近！ “滚开！”，夏桑松身形抽退，抄起手里的铡刀蛮力横扫，几乎将陈默拦腰截断。 腰部中间消失了一截的陈默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安然无恙地往前走了几步，“你让我有些生气了，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在烹饪的时候有苍蝇飞进来捣乱，哈哈。” 周科注意到，此时出现在眼前的陈默脸戴恶鬼面具，这是投影特有的象征。 在他所能看到的大约200度的视角里，除了夏桑松和陈默的投影之外，没有其他活物的踪影，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呵呵呵，羔羊兄，你的本体跑哪里去了？” “哈哈，周先生请勿着急，我需要处理一下伤口，毕竟你对我的伤害全都是奔着一招致命的要害去的。”陈默的投影躬身道。 “哪有，不是有一刀命中的是你的膝盖窝嘛？呵呵呵。” “哈哈，话不是那么说的，膝盖中了一剑可是能终结魔导师的职业生涯的。” 夏桑松看着两人欢声笑语的和谐氛围，怀里的玩偶忍不住出声：“对不起，我和亲爱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派对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谈上恋爱了吗？关系变得那么亲密？而且你们为什么一直在笑？”夏桑松跟着问道。 那两张脸的诡异笑容尤为渗人，让人没办法不在意。 “这是因为我和周先生都感染了【欢笑疫苗】。”陈默回道。 “哈？假的吧？”夏桑松一脸惊愕地看向周科，见后者微笑着没有反驳，他立马转头奔向茫茫没有边际的无明空间，“我现在就去把哈雷喊来！” 然而不管他如何向前抬脚，身体始终定在原地，整个过程就像是原地踏步一般滑稽可笑。 “菩萨可不是你想见就见，见完就走的，哈哈。” 伴着陈默投影的讥笑，一座坐着人影的铁椅从地底缓缓升起，与周科所在的方位正好背对背。 尽管周科看不到背面，也无法动用感知力探查，但直觉告诉他坐在背后的人是陈默。 “呵呵呵，羔羊兄，你还安好嘛？”他假惺惺地问道。 “挺好的，只要待在《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里，我就暂无性命之虞，哈哈。”陈默的投影应道：“只是我刚刚才勉强拼好被你切断的喉管，本体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说话了，交流沟通由我的投影代劳。” 从陈默的话音中，周科完全听不出其中的怨恨，仿佛被斩成重伤濒死不过是不小心踩到鞋子之类的小事。 “呵呵呵，你不介意就好......”最后检查了一下附近，周科脖子一松，懒散地躺在椅背上，彻底不管不顾了，“说回正题吧，我们现在该玩些什么？给两张铁椅通上电，然后比比谁坚持得更久？” “哈哈哈，周先生你说笑了，那种级别无聊的把戏怎么能让你我尽兴呢？”陈默的面具底下隐隐传出口水咽动的声响。 随后，悬在上空的生死簿飘出两页纸张，分别飘到周科与陈默面前。 周科略过曾经见过一次的重复内容，目光直接落到末尾处的奖罚分配。 “如若有罪之人完成度化，判官将为其无条件制作病毒血清；如若有罪之人没有完成度化，将不可再以一切主观行为阻止判官离开。” 看完之后，他眯起了死鱼眼，淡淡念道：“呵呵呵，羔羊兄你真是横竖都不想吃亏啊。” 无论他是否完成度化，陈默都会安然无事。 这种没有意思的结局，怎么能玩得尽兴？怎么能让他真心发笑？怎么能让观众看得尽兴？ “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些。”周科嘴角的弧度咧得更为夸张，这次是真情实感的笑容。 “第二论点·万物愉我。” 『要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以个人利益为基础的。』 【名称：万物愉我】 【等级：d】 【效果：仅能在感到愉悦时使用，能够令世间一切遵循你的意愿进行下去。 修正的难度越大，消耗的以太量越大。 请注意，鉴于你当前的以太等级严重不符此能力的最低使用限度，强行使用将会对精神造成冲击，留下后遗症。】 【冷却：通过愉悦的情绪能量进行补充，最多不超过三十天。】 【备注：剖开心脏，直面真我！纵享欲望，堕落飞升！】 就在众人迷惑之际，陈默忽然发现，生死簿上的内容产生了变化。 个别的黑色字体变得了深紫色，似是被花蕾的汁液浸染了一般，散发着迷离的香气。 “如若周科获胜，陈默的生命所有权归其所有；如若陈默获胜，周科的生命所有权归其所有......” 他照着念下去，面具底下的神情变得越发不可思议。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真理居然被周科用未知的方法堂而皇之地篡改了，另一方面则是周科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周先生，你当真要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有意义吗？” “羔羊兄，你天天想着吃人，却唯独不想自己被吃掉，扪心自问一下，天底下会有那么划算的好事嘛？” 此刻的周科因为【第二论点】的副作用，从嘴巴、鼻子，到眼睛和耳朵，都在流淌着鲜血，但是他却笑得很开心，喜悦甚至一度压过了病毒对生理的影响。 第278章 直至决出输家（六十八） “呵呵呵......” 不知是否是病毒的作用，周科现在兴奋到了极点，大脑异常活跃，困倦的眼眸此时此刻笑出了血泪，“灵感，到处都是灵感啊！” 见到周先生这副阵仗，不仅是夏桑松，就连陈默都有些忌惮.......【欢笑疫苗】的效果有那么夸张吗？ 事到如今，陈默再是犹豫，也终究要在生死簿上用意志烙下自己的姓名。 即使这份被改写的规则尽显诡异，但只有签下，才能继续守住主场。 不签的话，拖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被《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驱逐出去。 届时，身受重伤的陈默不得不再次面对周科的夺命追杀。 轰隆隆—— 待到两人各自签下姓名，无明空间的场地发生巨变。 “这是什么？”被定格在原地的局外人夏桑松清晰地看见一个近似于女性性别符号“♀”的半圆空心管道高高架起。 只不过符号下面的那一横往上移动到了圈内，横线的两端正正是周科与陈默本体坐着的铁椅。 而在两者所处线段的中心点，一座锈迹斑斑的两面菩萨铁像雄伟伫立，目测约有一人高。 菩萨铁像脸部以下的身体化成两边铁盖向外刨开，露出内部无数根狰狞可怖的尖针，依稀可见有腐烂的碎肉和内脏挂在上面，血腥臭味熏天扑鼻。 不难想象，如果活人被放进去，铁盖闭合之后，身体会被刺成何种惨状。 关键是夏桑松还注意到，那些尖针的位置安排有着一种规律，都刻意避开了人体要害。 也就是说，关在里面的人不会第一时间死去，而是会在无时无刻不被针山穿身的酷刑折磨下，慢慢失血死亡。 “对不起，这太残忍了。”玩偶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陈默深吸一口血肉腐朽的臭味，陶醉地说道：“哈哈，周先生，我必须向你提前声明，这一场【度化】是我最为自豪的设计，至今无一人通过。” 周科知道对方是在给他制造心理压力，于是他不甘示弱道：“呵呵呵，好厉害啊，我家的马桶也是至今无一人通过，羔羊兄你要不要来挑战试试？” “那么，由我来说明规则......”陈默不吃挑衅这一套，可他刚一说话，周科便即刻抢过台词，用一种非常夸张的像是搞笑视频博主特有的语气喊道：“游戏的规则非常的简单呐！” “.......”陈默沉默了，夏桑松也沉默了。 他们要么是经历过病毒感染，要么是正在被病毒感染，但都没有出现周科那么特殊的症状。 还是说，这货本来的性格就是这样子的？ 时间毕竟宝贵，陈默果断无视了周科，暗绿以太冲天而起，念念有词道：“转轮王曰：愚昧无知者，搜肠刮肚。” 菩萨铁像口吐幽冥鬼火，于周科眼前逐个形成文字： “本轮度化的主要规则为——操纵发射台发射弹珠，尽可能多地消除轨道上的弹珠。” 恰是阅至此处，他前方的地底上升出一台外形与床弩相似的机械设备。 设备有一条细长的透明管道，可以看到里面装载的色彩不一的弹珠。 周科又摸了摸座椅，发现左手侧的扶手多了一个摇杆，他握住左右前后推动，面前的透明管道就跟着左右上下移动，瞄准的方位也变得不同。 右手侧的扶手则有一个按钮，他用手指轻轻点下，透明管道噗通一声射出了一发黄色弹珠。 黄色弹珠的动能极大，几乎是呈直线越飞越远，随后打到远处的一面空气墙，反弹着掉到地上，蹦了好几下才堪堪停下。 “呵呵呵，这不就是‘祖玛’嘛？羔羊兄你挺有童趣啊。”周科说道。 作为擅长搜集素材且富有童心的童话作家，他当然玩过这个游戏。 他还记得，游戏的主角不是冷冰冰的发射台，而是一只长相奇特的石头青蛙，嘴里会吐出各种颜色的弹珠，背上还会显示下一颗弹珠的颜色。 当青蛙射出的弹珠与轨道上同种颜色的弹珠碰撞，并且数量达到三颗及以上时，那些弹珠就会消除。 “哈哈，基本玩法相差不大。”陈默没有否认。“不过要比那稍微刺激一些。” 周科闻言，继续看向半空中鬼火组成的规则。 “十分钟时限内，有罪之人与判官须记忆从轨道上滑落的总计1500颗弹珠的颜色以及顺序。 十分钟过后，所有弹珠的颜色将会消失，双方正式开始消除。” 哗啦啦—— 没等他把所有规则读完，不知连通何方的直线轨道末端突然响起玻璃珠子的激烈碰撞声。 数量庞杂的弹珠如洪流冲泄，顺着直线轨道分成两拨，分别流向周科与陈默面前的半圆轨道。 “喂，混球，我们还没有看完规则呢？你怎么抢跑了！”夏桑松严声抗议，时间匆忙，他甚至连第一句话都没有理解通透。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在专心记忆弹珠颜色的陈默没有，仍在阅读规则的周科亦没有。 因为，博弈已经开始了。 “任何一方超过三秒钟没有完成任何消除操作，或是发射弹珠后没有消除操作（注：弹珠飞出轨道，以及弹珠落入轨道却没有消除，都视为无消除操作），座椅将自动往后挪动一格。 每累积消除六颗弹珠，座椅会往前挪回一格。 当有人最先后退十格，那个人将会被视为输家送入菩萨铁像，接受长达三分钟的监禁惩罚。” “请注意，发射出来的弹珠落入轨道后超过三秒，颜色同样会消失。” “请注意，本场度化没有赢家，直至决出输家为止。” 周科阅读速度很快，但当他看完全部规则时，已是慢了陈默两秒。 可他的笑脸上仍是没有出现慌张，也没有着急去记忆。 他使劲拧动脖子，粗略数了一下能够看见的弹珠，“呵呵呵，让我看看，总计1500颗弹珠，大约有500颗在我的能见范围之内，另外500颗堵在直线轨道上，那么剩下的500颗就应该是在陈默的能见范围里。” 第279章 杀人弹珠（六十九） “呵呵呵......” “哈哈哈......” 两位当局者疯笑着的时候，作为旁观者的夏桑松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的心情甚至远比周科与陈默要激动许多，“记忆1500颗弹珠，还是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看着如同蝌蚪卵一般密集排布的众多弹珠，他光是数了一下，便觉得眼花缭乱，脑子和眼睛都在刺痛。 “对不起，亲爱的，我看得好晕。”手里的玩偶晕乎乎地转着圈。 “不用紧张，玛丽，我们相信周科就好。”夏桑松安慰地摸了摸玩偶的脑袋，话语中信心十足。 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参与的话，胜负仅能依靠运气。 可是周科不一样...... 他曾经见识过周科不费工夫就背下了一座城市的地图，坚信在记忆力这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夏桑松乃至有些小得意地看向陈默，“比什么不好，偏偏比记忆力，这下踢到铁板了吧！就等着周科把你完爆，！” 得亏周科那边被隔断了声音，不然肯定会分心吐槽：“死宅兄，战前立g可是大忌，尤其是队友立的，更是忌中忌啊！” 十分钟这种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时间段，在不需要的时候，会显得度秒如年，而在需要的时候，却是白驹过隙的一瞬。 随着周科面前的弹珠尽数被抹去色彩，他感到左右手的摇杆开始松动，这意味着游戏正式开始。 啪—— 几乎在他准备操作的前一瞬，一枚红色弹珠从空气墙的侧面疾速飞来。 速度堪比子弹，而且直冲太阳穴，令他不得不低下头躲避。 感受着后脑勺掠过的热风，周科舔了舔嘴唇，笑道：“原来如此，还能这样玩啊，呵呵呵......” 这颗弹珠是陈默通过空气墙壁的反射打过来的。 虽然他眼睛拐不到后面，但是耳朵能听见座椅后退的声音，说明有人射出弹珠却没有完成消除操作。 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也很没有竞技精神。 “卑鄙无耻的混球！”场外的夏桑松看得仔细，充血的虹膜燃烧着愤慨的烈火。 他清楚地看见陈默在弹珠颜色消失的刹那间，立马操纵发射台瞄准空气墙的一处射出弹珠，经过墙壁反弹攻击周科。 并且马上又连续发射两颗弹珠射向轨道，正正好好消除了六颗弹珠，让后退的座椅挪回了原位，完全没有损耗。 反观周科，因为躲闪突然袭击造成的愣神，三秒悄然过去，座椅因无消除操作而后退一格。 夏桑松自以为把陈默想得足够狡诈，但是他还是太过天真。 随着陈默那一侧轨道的六颗弹珠被消除，空出来的位置会吸引旁边的弹珠缩近。 轨道的平衡遭到打破，周科那一侧的弹珠不受控制地朝陈默那边滚动。 “坏了！”夏桑松猛地一惊。 即使他对记忆法没什么心得，也总归知道一旦静态的事物变成动态，变得与先前不相符，那么早些时候构筑的记忆就极有可能崩塌！ 比如夏桑松自己，他也尝试记了一些弹珠。 然而，随着弹珠滚动，他立马慌张了起来，着急去找回那些正在滚动的弹珠，顾头难顾尾，导致后面的弹珠差不多全忘了。 正要努力回想，心中又是一急：“不好，又快过去三秒了！” 再不执行消除操作，周科的座椅将会再度退后一格！ 啪！ 抢在即将到来的第三秒之前，周科终于发射出第一发弹珠，不偏不倚卡在滚动着的弹珠末尾，消除了三颗。 虽然没有前进，但也没有后退。 “好险.....”夏桑松见状，长长舒出一口气，“那个畜生食人魔，居然没把弹珠会滚动那么重要的信息写进规则里！” 其实夏桑松有些尬黑了。 弹珠消除之后的空位会有旁边的弹珠滑落，就像是在蓝星上丢开苹果会往地面掉落一样，都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实在没有必要写上。 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就输掉，那最应该责怪的就是自己的愚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是移动的弹珠确实给记忆难度提升了一个等级。 这些弹珠是看不见颜色，周围也没有明显的参照物，记忆的首要步骤就是默默给弹珠标记顺序，然后将弹珠的颜色与顺序的数字相联系。 弹珠移动之后，不光要记住弹珠的颜色与顺序，还要分心去数弹珠移动了多少颗。 这对周科的拍照记忆法是一个大工程，每当弹珠移动，便意味着他必须即刻用眼睛拍摄一张新的照片储存。 “呵呵呵，过滤掉烦人的奸笑声，弹珠发射的声音共两次，然后是一下座椅移动的咔嗒声，所以被消除的弹珠数量是六颗......” 周科耳朵微动，眸似湖光，“只要把前六颗弹珠的记忆删除就行了。” 接着，他朝幻想世界中的轨道点点下巴，示意三只小猪把前面六颗弹珠摘掉。 周科又低头看向地板，有两颗蓝色的弹珠滑到了他的脚边。 他的印象里，陈默射来的那一发弹珠是红色的，说明这两颗蓝色弹珠来自陈默消除的六颗弹珠。 “被消除的弹珠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会恢复颜色，掉到地上。” 他朝前方的不远处的地面看去，也能看到自己刚才消除的三颗黄色弹珠。 “呵呵呵，规则我大概都了解了，继续游戏吧。”周科刚这么想着，操纵的发射台就出现了失误。 射出的黄色弹珠没有落入轨道，它擦着其余弹珠飞向后方的空气墙，噼里啪啦撞个不停，最终落到地上。 由于没有完成消除操作，周科的座椅又后退了一格。 刚才发生的并不是他的有意为之，只是单纯的没有射中。 “这玩意儿，好难用啊......”他摆弄着摇杆，心中吐槽道。 此时此刻，周科与陈默最不公平的地方就显露出来了。 陈默在这个场地里有着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经验！ 第280章 悔笑（七十） 最开始的那一发反弹过来的弹珠就是丰富经验带来的最好体现。 初次操纵发射台的周科有可能会把弹珠射歪，但是陈默绝无可能失误，作为设计者的他甚至能够娴熟地操纵发射台和空气墙来反弹弹珠进行攻击！ “哈哈，远远不止如此哦，周先生。”仿佛是听到弹珠碰撞声就猜测出背面的处境，陈默的投影嘶声笑道。 啪！啪！ 他的本体右手轻按两下，又是两发弹珠撞向空气墙。 经过数番点与面之间的反弹撞击，前一颗弹珠射向周科，后一颗弹珠落入轨道，消除了三颗弹珠。 然而这一回，其余弹珠是朝向周科面前的轨道移动的，因为空出来的缺口就在周科的轨道上！ 陈默利用反弹，消除了周科那一侧的弹珠！ “嗯？”堪堪躲开弹珠的周科眉头一扬，不得不重新记忆被打乱的弹珠。 同时一心多用地思考着：“弹珠能够精确反弹到我和我的轨道上，可以用经验和技巧解释，但这个羔羊犊子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两颗弹珠恰好是连续同种颜色，而且还知道具体是哪一种颜色。” 人的脑袋是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扭个一百八十度的，眼睛能看到的角度有限，感知能力也被屏蔽，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到自己背面的东西。 那陈默到底是如何得知他这边的弹珠颜色的呢？ 周科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他左手小心翼翼地操纵摇杆，右手点下按钮射出一发弹珠完成消除操作，加上之前的三颗，累计消除六颗弹珠，令得座椅往前移回一格。 可即便是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他现在仍是退后了一格的位置。 而这场【度化】，进行的时间才刚刚过去了8秒钟。 这急促的8秒钟里，连呼吸都是一种浪费。 啪—— 又是一发弹珠反弹过来，消除了周科轨道上的三颗弹珠。 “呵呵呵，你别告诉我，你屁股底下的第三只眼也能看到东西。”他双眸环顾，寻找疑点，最后定睛在站在侧面的陈默投影身上。 他越看越觉得这货不对劲，出声试探道：“呵呵呵，裁判，你就是第三只眼啊。” “哈哈，周先生，你的措辞似乎有点低俗了。”陈默投影笑着应道，“况且，我可从来没有说我是裁判。” 此言一出，周科的猜测便得到了验证。 他之前是先入为主了，误以为陈默投影跟上两次的身份一样，是负责跟他们说明规则的【判官】。 却忽略了陈默本体已经入局，而投影亦属于陈默的一部分。 “通过投影监视我的情况......这样的话，我连耍些作弊的小手段都办不到了啊。”周科心里叨咕，嘴上则是装模作样地抗议道：“呵呵呵，羔羊兄，这不公平吧，只有我不能使用真理，你这跟欺负残疾人有什么区别？” “哈哈，周先生，你说笑了。”陈默摇了摇头，“我这可不是真理，而是魔法。” 虚幻的投影闪烁出雪花，声音变得犹如地狱的恶鬼在厉声嘶吼： 『我从事一项前无古人、后无仿者的事业——我要把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全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那一个人便是我。』 “魔法源自『自由基石』让-雅克·卢梭的《忏悔录》残页，不赋予任何攻击性，唯一的能力就是让我分离出我的罪恶。” 说着说着，陈默的话音中流连出饥渴，“卢梭是我认知中最为虚伪的人，他满口的热爱人类，却将自己的五个孩子送去福利院。” “熟识他的人都讨厌他，我却偏偏钟爱的不得了，很喜欢，很想......尝尝他的肉，虚伪的人总是两种滋味，跟烤鸭一样，表皮酥脆，里面细嫩流油。” “正宗的烤鸭怎么做？”周科倏地问道。 “步骤不算复杂，但是需要的厨具会比较多，你可以先学习掌握闷炉的火候，一定要预热完成再放进处理好的鸭子，还有鸭子外皮最好裹上一层糖浆，这样色泽会很可口......” “有没有搞错？你们两个怎么聊起来了！”夏桑松原本听周科突然来上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愣住了，没想到陈默居然有答必应。 现在到底是生死对决，还是居家好男人的烹饪课？ 其实，夏桑松之所以会满腔腹诽，是因为他依然处在博弈的第一层。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论周科与陈默在聊些什么，他们手中的操作始终没有停下。 弹珠的消除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着边际的聊天，亦是心理斗争的一种。 一旦有人接不上话，那就说明那个人的脑力快要抵达极限，无暇顾及其他。 无异于明晃晃地告诉敌人：我这边已经险象环生，快来趁火打劫！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掰手腕。 就算自己即将脱力，也要捏着大腿逞强，一脸淡定地跟对方说：“你是不是没吃饭啊？” 很幼稚，可周先生就是很幼稚的一个人。 陈默面具底下的额头冒出一条条青筋，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向大脑，但他嘴上还是镇定地说道： “哈哈，周先生，除了烤鸭的制作方法之外，我还可以告诉你《忏悔录》的特性。” “呵呵呵，你说吧。”周科歪动脖子躲过第八发反弹过来的弹珠，回道。 “你们以为的投影和虚像，向来都是我灵魂的一部分。” 陈默又用两发弹珠消除了六颗弹珠，让座椅回到前一格，“因此，我们的思维是既相通又分离的。” “你看似在与一个我对决，实际上却是双倍的我。” “我的身体可以记忆这一侧轨道上的500颗弹珠，我罪恶的灵魂还能记忆你那一侧轨道的另外500颗弹珠。” “周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默沉声道，“从签下生死簿的那一刻起，你已了无胜算。” 啪—— 周科没有用言语回答，回应陈默的是一声弹珠击发声。 “怎么？”陈默的身体迟缓望去，看到他面前的轨道上有三颗弹珠被消除了。 “没人告诉你嘛？我学东西想来很快。”周科眨了眨死鱼眼，手指悠悠点下一发弹珠，反弹着射向陈默，“不信的话，我待会做烤鸭给你尝尝。” 第281章 狼与羊（七十一） “为什么......”陈默本体注视着面前的空位被旁边的弹珠慢慢填补，体内的病毒狂热催发着他的求知欲。 “周先生明明看不到我这边的弹珠，他是怎么完成消除的，还正好知道是两颗同种颜色的弹珠。” 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失神，陈默险些因为三秒内没有消除操作而后退，所幸在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及时发射出弹珠。 不过周先生播撒的疑问种子却是悄然在陈默心中生根发芽，令得后者不得不抽出一部分精力去思忖个中缘由。 “看样子虚张声势是奏效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弹珠飞过来捣乱。”周科刻意等了两秒，见后方没有弹珠射来，才点下发射按钮，消除了三颗弹珠。 他要在这段时间内完全学会操作发射台，不能再出现上一次的失误了。 周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心中暗道：“幸好我闲着没事干，在那些弹珠从直线轨道上分流滑落的时候，事先记忆了一两颗。 之后再根据前面听到的声响来计算已经被消除的弹珠颗数，找出位置弹过去就行了。” 他这招最初并非是打算用于唬人，而是跟陈默一致的想法——抢别人的弹珠来消除。 论卑鄙，周先生还没输给过谁。 “呵呵呵，谁让我料事如神呢。”周科抬手继续发射，再次消除了三颗弹珠。 一双死鱼眼注视着轨道，脑中的记忆如一张张照片钉在墙上，整齐陈列。 “剩下来的弹珠差不多全是零散的单颗，发射一颗弹珠就能完成消除的机会不多了啊......”他下意识想咬拇指指甲，拉动手腕才想起来镣铐的存在。 如果有熟识周先生的人在这里，一定能猜到他已经快要没有余力，不然不会连自己被拷住都忘记了。 更何况是在陈默这位心理学大师眼皮子底下，正常状态的周科绝对不会暴露自身的肢体习惯。 “红黄蓝，弹珠的颜色共有三种。”他有些不适应地咬了咬舌头，默默盘算。 随着挨在一块的同色弹珠被消耗，往后的消除基本需要发射两颗同种颜色的弹珠才能完成。 偏偏发射台的弹珠颜色是不可控的，很少会出现两次发射都是同种颜色的弹珠。 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左右开弓，往这边射一颗，又往那边射一颗。 运气好的话，以座椅后退两格为代价，能够消除三颗弹珠乃至六颗弹珠。 运气不好的话，那就很难说了，指不定要消除六颗弹珠就得退到四格去...... 想要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消耗尽可能多的弹珠，就得瞄准那些在弹珠消除之后，前后能重新连成同色的那一部分弹珠，最理想的就是做到连环消除。 具体如何，要看个人的演算才能。 而且就算做到如此程度，优势也不会长久。 按照理想状态排布的弹珠终归是会被消耗完的，最后等来的必然都是那些难以消除、杂乱无章的弹珠。 相信你们现在看出来了，这场【度化】越是进行到后面，越是不可能使得座椅前进。 能够保持位置不变都是一件难事，比拼的就是谁能比对手后退得更慢。 “我的机会不多，必须得在羔羊兄意识到上当、穷追猛打之前，布置好决胜的‘策’。”周科看向陈默的投影，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一直都在。 思索之间，弹珠的消除也是现在进行时。 “和他们两个比起来，我觉得我的玛丽更像是人......”在局外看得真切的夏桑松，此刻已经不敢再小瞧陈默这个食人魔的智力和记忆力。 于他而言，不论是周科还是陈默，两人都跟怪物没什么两样，明明聊着毫不相干的琐碎小事，却一点儿都不耽搁手里的高难度操作。 “记忆那么多弹珠本来就困难，他们两个居然还有余力分心？！”他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两人，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人类。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拿这两人当做智商的及格线，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得去儿童保健科，拿个医治智力低能的号。 这么一想，夏桑松倒感觉宽慰。 “还好......不是我不正常，是他们两个不正常。” 啪！啪！啪—— 弹珠碰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至摩擦出溅跃的火花，令人目眩神迷。 不出周科所料，没等多长时间，陈默就猜到自己被唬住了。 或许是出于上当受骗的耻辱，又或许是极力想要取回优势，弹珠的攻势来得更加猛烈。 并且，每一次的击发，都是瞄准了周科疲于消除的空隙。 周科为了尽量稳住座椅不后退，身上已是挨了好几发威力堪比子弹的弹珠。 左侧肩膀、右侧脸颊、腹部、小腿......皆是血流如注。 场外的夏桑松已经开始担心周科是否会在【度化】决出胜负之前，便死在铁椅上。 “哈哈，虽然期间发生了些小插曲，但是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我啊，周先生。”陈默自信十足地说道。 由于他可以借助《忏悔录》观察另一侧轨道的动向，优先消除那些两颗同色弹珠，所以座椅始终稳稳待在第一格，没有后退。 周科此时位于第三格，处在绝对的劣势，但是他的嘴比屁股下面的铁椅还要硬上些许，“呵呵呵，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我也觉得我已经赢了。” 陈默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毕竟是同类，你的不服输，你的固执，我同样能够理解。” 他朝着周科的方向微微俯首，诚恳劝道：“你觉得这样如何......我承认你已经将我逼至空前未有的绝路，我承认你的胜利。 这样的话，你可以同意我们就此道别吗？因为我实在不想在这种不卫生的脏地方，用这种破坏风味的粗糙方式杀了你。” “说什么呢？羔羊兄。”周科对此不屑一笑，丝毫不领情地驳回道：“我现在正狩猎得起劲啊，你见过哪个猎人见到羔羊俯首求饶就会离开的？” “我是羔羊......羔羊兄的绰号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陈默其实一点儿都不意外周科的发言。 因为换作是他，他同样不会就此退场。 劝阻源自于他心底的一丝虚无缥缈的希冀。 “那你就来尽情狩猎我吧......只不过你也说了，再强大的猎人，也会有被弱小的猎物咬断脖子的一天。” “所以——来试试看，试试会不会被我这只披着狼皮的羔羊撞断脖子！” 第282章 恶狼与羔羊（七十二） 咚咚咚——，啪嗒啪嗒—— 地面震动不停，数不清的彩色弹珠被赶得到处滚动。 咚咚咚！ “快醒醒，周科，要过去三秒了，快醒过来！” 鲜红的血珠顺着睫毛滑落进眼眶，泛滥出模糊不清的涟漪。 “这回总该是美人鱼负责叫我起床了吧？”眼睛浸水的周科眨着眼皮逐渐恢复了意识，他没时间观察周围，也没时间回忆先前发生什么，右手本能就是点动按钮，射出一发弹珠。 啪的一声，弹珠完成了消除，由灰暗变为原本的颜色，掉落到了地上。 “嘶......痛痛痛。” 见到这一幕，周科才有空闲感受身体各处的异样。 他回想起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时他专注在消除操作，不小心被一颗到处乱弹的弹珠擦中了头部。 强大的冲击力不仅在他的额头上刮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壑口，还撞得他脑子震荡，险些晕厥。 “呵呵呵，死宅兄，谢了啊。”周科转头朝夏桑松的方向，张口用唇语道谢了一下。 “呼，呼......你没事就好。”，夏桑松正杵着铡刀，连连气喘。 为了弄醒周科，他不断挥舞铡刀砸地，还勉强自己动用了《断头王后》。 犹豫再三，夏桑松用着简易的唇语问道： “会赢吗？” “呵呵呵，会赢的。” 周科阴恻恻地笑了，失常的精神状态让人不知该是担忧，还是惧怕。 “终于等到了啊。”他长吁一口气，正正在上一秒，不惜负伤累累也要保住座椅位置的他终于等来了反击的号角。 那是一声铁质的摩擦，尖锐又刺耳，代表着陈默座椅的后退。 通常来说，陈默的座椅就算后退，也很快会因为消除操作恢复原位。 但是这一次的后退不同于以往，这一次的后退纵使过去三秒亦没有恢复，这一次的后退是字面意义上的后退。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不论是周科的轨道上，还是陈默的轨道上，都已经没有连续两颗同色的弹珠了。 唯独这点是不会出错的。 周科与陈默的记忆策略出奇的一致，皆是优先记忆了那些同色弹珠，盘算着用于恢复自身的座椅位置，占据优势。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战况的焦灼程度，同色弹珠的消耗速度远远超出想象。 周科对此感到些许意外，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由于陈默可以通过投影消除他这一侧的弹珠，相当于拥有双倍数量的可消除弹珠，所以同色弹珠的存在对他来说，永远是弊大于利的。 “哈哈。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周先生。” 陈默的投影走了过来，恶鬼面具对视上周科鲜血淋漓的上半张脸，轻而易举就读出了后者的内心想法。 “是嘛？那不妨说说看，呵呵。”周科拨出一颗弹珠，微笑着回道。 “你我都清楚，现在场上已经没有了同色弹珠，我再也不能抢夺你一侧的弹珠来稳固座椅，更无法再肆无忌惮地通过弹珠攻击来影响你。” 同色弹珠的消失，剥夺了他们稳定推进座椅的手段。 接下来的局势，每个人都将无可避免地后退。 “原来如此，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谢谢你啊。”周科一脸装傻。 陈默差不多习惯了周科忸怩作态的小把戏，不受影响地继续说道： “你恐怕是想着，即便我有着《忏悔录》的辅佐，记忆深度也不可能达到把左右两侧，共计1000颗弹珠全部记忆下来的能耐。” “因此，你推断我仅仅是记下了所有同色弹珠的位置。” “呐呐呐，大家都听到了啊，你自己主动承认的，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周科言语上尽显轻浮，鬓角处裹着血色滑下的汗珠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完全被猜中了啊...... 他假意抬头看轨道上的弹珠，避开陈默的目光。 只是，轨道怎么会那么远？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退后了四格，而陈默那边，刚刚才退后了一格。 “你认为，只要坚持到同色弹珠被消除完的那一时刻，你的优势就会来临。”陈默见周科移开视线，索性跟着看向轨道。 “我得先祝贺你，你的猜想完全正确。人的脑力终究是有限的，弹珠的数量实在太多，我的确没有办法记忆太多非同色的弹珠。” “不过我也说了，人的脑力终究是有限的。” 陈默话锋一转，情绪从慎重变得有恃无恐，“一直疲于应对干扰的你，似乎并没有发觉我重点消除你一侧弹珠的真实意图。” “弹珠在滑动......？”周科注视着轨道，笑容有些僵硬。 “是的，宛若是世间的真理一般，弹珠是会滑动的。”陈默点头，“而且是有规律的滑动。” 无需多说，周科自己就能推理出来，“被消除的弹珠掉到地上之后，附近的弹珠会填补空位，一颗接一颗地靠拢滑动。 一时半会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只要一侧轨道的弹珠消除数量远远多于另一侧轨道的弹珠消除数量......” “那么，另一侧轨道的弹珠就会持续不断地涌入前一侧轨道。”陈默接过周科的内心低语。 “周先生，你太过沉浸在‘未来’，却遗忘了‘当下’。你明明注意到弹珠会朝着空缺的地方滑动，却被局限在未来的优势上，主动忽视了这点。” 陈默每多说一句，周科的头便垂下几分。 “在你的放任不管下，我这一侧的弹珠有百分之五十已经滑动到你那一侧轨道上。 换而言之，你现在的轨道上，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弹珠是你未曾见过的，未曾记忆过的。” 陈默对局势的评价其实还是相较保守的。 周科目前轨道上，剩下有百分之三十的弹珠是从直线轨道的500颗里滑落下来的，这一部分他最多能做到草草记忆，仅仅有百分之二十的弹珠是他重点记忆过的。 位处六格，半数弹珠一物不知。 周先生，好像陷入了绝境..... 第283章 谁是羔羊？（七十三） 在这个不论是错误消除还是超出三秒时限未有消除都会造成座椅后退的游戏里，每一颗弹珠的重要程度都等同于攀附在悬崖边上的一根手指，失去半数弹珠记忆的周科目前的处境有多危险不言而喻。 就好像一名士兵拿着一把小手枪上战场，弹匣里有十发子弹。 这十发里面有五发几乎百分百会炸膛把自己炸死，另外三发有一定概率炸膛。 剩下来的两发虽然不会炸膛，但却是往后射的，不仅射不死敌人，而且弹药有限，最终会一点一点地耗死自己。 “是时候该装盘了，周先生。”陈默俯瞰着胜负已定的局面，恶鬼面具显出慈悲相。 “怎么会......周科输了？”场外的夏桑松呆若木鸡。 周科低垂着头，脸与地面平行一线，微动的嘴唇喃喃低语。 “你要说什么？” 陈默凑近过去听，偏偏是卡在凑到最近处时，周科毫无征兆地将音量提到最高。 “我说——我得感谢朱朱bond，他帮我把你的弱点给试探出来了。” “......弱点？我有什么弱点？” 陈默耳膜被炸得生疼，但还是忍下怒气，不解地问道。 稍顿了顿，他又挑衅地追问了一句：“提到那位自焚的朋友，我更想问问你，你对我紧咬不放，不会就是想替他报仇雪恨吧？” “有啊。”周科先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然后吐着舌头回复后面那一句挑衅：“当然不是，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滥好人嘛？” “那你不惜与我对峙到如此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好玩啊。”周科给出了陈默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将你们这种自以为聪明，觉得随随便便就能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天才踩在脚下，看着你们失魂落魄的蠢样，我就觉得有趣的不得了。” 全然没给陈默接话的空间，他继续说道：“蓝色120颗，黄色72颗，红色57颗.......羔羊兄，你觉得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含义？” “你又在虚张声势？”上过一次当的陈默非常理智，没敢轻易听信。 “不不不。”周科先是竖起一根食指摇动，旋即食指落到按钮上，连按三下，两红一蓝三颗弹珠同时发射。 落向的位置是那些来自陈默轨道上的弹珠与自己轨道上的弹珠分界线。 啪的脆响连鸣，轨道上先是有三颗红色弹珠被消除，再是空位被旁边弹珠撞到一起后，又消除了三颗蓝色弹珠。 周科的座椅刚刚退后了一格，如今因消除六颗弹珠推进一格。 一减一增下，等于没有移动。 “这......”陈默暗暗皱眉，意识到什么一般地看向地面，“难道说......” “bingo（答对了），我说的就是从你轨道上消除的弹珠。”周科微笑着给出答案：“羔羊兄，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在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会掉以轻心。” 他像小狗一样摇头甩干净上半张脸的血迹，“你以为我被弹珠击中昏迷的时候，我正在借着这个机会低头去仔细数清地上的弹珠。” “那么说来，你被弹珠打中也是故意的？” 周科以微微一笑回答陈默的疑问后，继续说道： “由于同色弹珠被消耗殆尽，现存的弹珠是极度零散的，换个说法就是弹珠的颜色分配趋向于三种颜色平均。 接下来只要弄清楚从你轨道上消除的三种弹珠的数量，就可以通过概率学，分析出发射哪一颗弹珠最有可能完成消除。” “不可能，弹珠被消除之后的确会恢复颜色掉落下来，但是大部分都堆积在你无法观测的死角，你怎么可能数得清......”陈默话至此处，兀然顿住。 因为他看到了在地上到处滑动的弹珠。 “呵呵呵，你忘记自己说过的了嘛？弹珠会滑动是‘真理’。”周科单手比了个引号的手势。 “原来是你在捣鬼！”明悟过来的陈默猛然抬头，看向的不是周科，而是场外的夏桑松。 “我？”夏桑松呆滞地指了指自己，完全不知道里面的两人在说说什么。 “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不可能通过打暗号跟死宅兄交流信息，但这不等于我不能利用他。” 周科解释道：“我只要假装昏迷，死宅兄必然会想方设法弄醒我，而被空气墙挡住，连声音都传递不过来的他，唯一的办法就是......” 他目光微垂，看向夏桑松倚靠着的巨型铡刀，“通过砸击制造震动。” “这样一来，待在我视野死角处的弹珠就会开始滑动。” “那你最多也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来观察......不对，等等。”陈默话音有些磕绊，他想到了更加离谱的疑点。 “地上除了我从自己轨道上消除的弹珠之外，还有你消除的弹珠，以及我用来攻击你的弹珠，如此之多的弹珠，你怎么可能数得过来？” “除非我从一开始就在记了。”周科一脸淡定地解释道，“我每一次完成消除的时候，你每一次用弹珠攻击我的时候，我都在记。” 他扯着嘴角，用一种轻慢的语气念道：“呵呵呵，这个游戏太简单了，简单得我有些无聊，所以我闲着没事干就一直在数地上滚来滚去的那些弹珠。” “至于你射过来的那些，我也当记仇一样记着呢。” 眼看三秒快到，周科又找准机会射出三发弹珠。 一颗黄色弹珠，射向他曾经记忆过的区域。 两颗红色弹珠一前一后，相互紧挨，射向未知的区域。 “羔羊兄从自己轨道上消除的弹珠里，红色弹珠仅有57颗，数量最少。” 被消除的弹珠里红色弹珠最少，说明轨道上现存的红色弹珠最多。 然而不知怎的，他射出两颗红色弹珠都是石沉大海，倔强地扎根在轨道上，迅速消失了颜色。 周科只当是运气不好，回头在已知的部分找出所剩不多的能够一口气消除的十二颗弹珠，令得方才退后三格的座椅回归两格。 接着，他不死心地再次瞄准未知的区域连射两发紧挨着的红色弹珠。 可是结果与前一次完全相同，落入轨道的红色弹珠很快消散了色彩，变得惨白无色。 “不太可能啊，我给朱朱bond戴婴儿纸尿裤的恶作剧遭到天谴了嘛？运气这么差，居然连续两次都没撞到红色......” 第284章 谁是恶狼（七十四） “哈哈，运气不好，哈哈哈......” 未等周科想清楚失误缘由，先前被震住的陈默忽然放声大笑，“周先生，你的运势的确不太好。” 周科预感不妙，转头朝夏桑松的方向喊道：“死宅兄，麻烦帮我继续制造一些动静出来。” “好！”夏桑松没搞懂情况，但还是老实照做，高高举起铡刀往地上轰然挥落。 随着地面的震动，圆润光滑的弹珠开始惊慌逃窜，汇成一道道彩色的溪流。 “120，72，57......我没数错啊。”周科眸光似电，在弹珠间不断跳动。 由于是复查，他数的更快更精确。 就算有数错的地方，也不过是三四颗的误差，不足以影响结果。 “所有弹珠都在这里了，如果不是作弊的话，总不可能是把弹珠给吃了吧......”周科话音顿住，因为他看见了第58颗红色弹珠。 他百分百肯定，这一颗弹珠在第一次数的时候是没有出现的。 这一颗弹珠与其他弹珠都不一样，它的表层沾附着透明粘稠液体，散发出令人嫌恶的酸苦臭味。 “胃酸？”周科愣了一下，迅速分辨出了弹珠上面的液体。 “咳咳......呕......”同一时间，他的背后响起了剧烈又痛苦的呕吐声。 那声音就像是哪吒母亲挺着大肚子三年，以为怀有妖胎，最后诊治出来是胃胀气，一怒之下打出来的那个嗝儿。 伴着呕声，又有一颗带有胃酸和鲜血的红色弹珠掉落到地上。 好似感受不到本体的痛苦，陈默的投影轻松地耸了耸肩，“周先生，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留意到你在偷偷数弹珠了。” “为了应对，我趁着你们都不注意本体的时候，用鞋尖挑起弹珠，吞到嘴里。”后半段话由陈默本体接过，可见他喉咙的伤势并不是如先前所说的严重到发不出声音。 之所以始终不说话，是因为需要利用投影吸引目光，方便本体行动。 “弹珠口感太硬，我吃得太饱，饱到都快吃不下你这道主菜了。” “真的假的......”周科问道，“不同颜色的弹珠之间的数量差距可不少，你吃了多少颗？” “大约51颗吧。” 加上周科数到的57颗红色弹珠，总共108颗。 所以现存最多的弹珠并不是红色，而是黄色，他被误导了！ 周科此时意识过来，为什么陈默的投影一直站在他一侧，原来不仅仅是起到监视作用，同时也在分散注意力，成功让他和夏桑松都忽略掉了陈默本体的小动作。 周科自以为掌控的局势，不过是敌人营造的陷阱。 如今踩入其中，座椅位置因误导造成的失误几近到底，记忆过的弹珠罄尽，连苟延残喘都成了奢望。 距离身后冒出浓重死气的菩萨铁像，陈默还有七格，周科仅剩......三格。 两人的差距拉开了两倍有余。 周科沉沉呼出一口气，病毒招致的笑脸被阴郁遮出雾霾，他无来由地道出一句：“羔羊兄，你的异食癖是不是有点儿太严重了，要不要看医生？” “免了，我就是医生。” 陈默有些起疑，毕竟周科直到现在都没有泄露出丝毫的胆怯和恐惧。 他见过很多人，不论多么坚强的人，多么视死如归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假装的，都是虚伪的。 一旦被铁像的尖针触碰到皮肤后，便会尖叫哀嚎，丑态百出。 啪—— 在他眼里已然穷途末路的周科，此时再度击发了一颗弹珠。 弹珠经由空气墙反弹，消除了他面前轨道上的三颗弹珠。 “对直线轨道上尚有一部分记忆吗？何必挣扎呢，这只会加速死亡的降临。”，陈默对此没有太大意外。 因为他之前轨道上的弹珠大多滑去周科一侧，所以现在轨道上的大部分都是从直线轨道上补充得来的，周科能记得一两颗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陈默深信自己获得了胜利，但是依然保持着一颗警惕之心。 他没有胡乱发射弹珠，右手离开按钮，静默不动。 即使是直线轨道上的同色弹珠，也在先前的鏖战中消磨至无，残存下来的净是些他不熟悉的记忆。 贸然射出弹珠，只会害得座椅更快后退。 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坐着，每三秒迎来一次后退，足够他耗死仅剩三格的周科了。 然而。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陈默身后的座椅摩擦声连续不断，时近时远，频率快到要磨出火星子。 “为什么？”，眼见自身座椅距离轨道越来越远，他的鬓角不自觉滑落虚汗。 啪—— 周科没有必要回应疑问，食指平和且有节奏地点动着按钮，宛若弹奏钢琴一般地击发出弹珠，奏起一声接一声的清鸣。 陈默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轨道上的弹珠三颗接三颗地被消除，神情逐渐由惊转骇。 “偶尔是不消除，偶尔是连环消除，座椅后退的速度跟前进的速度完全持平......发射弹珠时的自信，就好像在说他早就把所有弹珠都背下来了一样，但是那绝不可能！” 综合弹珠移动、对手干扰、随机应变的谋划等影响，陈默加上《忏悔录》的双重大脑下，在十分钟里也仅仅记忆了500颗左右的弹珠。 周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记忆全部弹珠？ 陈默的质疑是有理有据的，十分钟总共才有600秒，假设周科将1000颗弹珠全部记忆，那么记忆每颗弹珠的时间就是0.6秒，连1秒钟都不到，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企及的范畴。 随着思考的越发深入，陈默就感觉越发无力。 灵魂陷入迷茫之后，《忏悔录》也变成了一座活雕像，呆立着一动不动了。 啪—— 一颗弹珠如同羽毛轻飘飘地降落在轨道上，再度消除了三颗弹珠。 此时此刻，周科依然待在三格的位置上，而陈默已然跌至三格。 两人背对着背，身形从未有过的接近与亲密。 “哈.....”周科打哈欠的声音慵懒而乏味，拖带着一种戏谑。 然而传到陈默耳中，便成了怪物的低吼，觉得有遮天阴影悚立面前。 他抬起头，足以笼罩全世界的狂笑人影往下滴落着罪恶，一双如同黑洞般的漆眸镶嵌其中，凶险无光，稍稍直视就会被吞噬得尸骨无存。 怪物在说： “好玩嘛？小羔羊？” 第285章 狼吃羊（七十五） “怎么回事？玛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回不仅仅是陈默，就连作为旁观者的夏桑松都是一脸困惑。 他尚且未从陈默铤而走险吞吃弹珠的惊吓中回神，此时局势似乎再度一百八十度逆转，他脑子里除了乱麻就是乱码。 怀里的玩偶歪着棉花小脑袋，一言不发的样子仿佛是已经大脑过载，晕厥了过去。 滴答滴答，那是催命的秒针在走动； 咔嚓咔嚓，那是两人的座椅在移动。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陈默压下颤抖的手指，话音强装镇定地问道。 “哈，不收徒。”见到有人快死了，周科仍在恶劣地开着玩笑。 在病毒对情绪的增幅下，他畅快地咧开嘴角，笑容弯曲向上，似是一轮森冷的弯月。 “不过看在你教我做烤鸭的份上，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些临终关怀。” 稍稍收敛起张狂的疯笑声，周科的下一句话让陈默更加破防。 “其实我骗你的，我压根没有记多少弹珠，总数大概在你的三分之一左右吧。” “那你是怎么消除如此庞大数量的弹珠？”陈默急迫追问。 “呵呵呵......”周科一如既往地拖长声音，吊足别人胃口，然后再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明道： “很简单啊，我破解了你的【度化】。” “破解？”陈默无法理解这个词汇代表的含义。 “我所能看到的1000颗弹珠里面，我只记忆了其中的三种组合。” 仗着对方看不到，周科仅仅竖起了两根手指，比出剪刀手的胜利手势。 “我在读完规则的后一秒钟，便预想到紧挨着的同色弹珠必然会被最先消除，因此和你一样，我优先记忆的也是同色弹珠。 但是接下来，我跟不识变通的你简直是天差地别，差距大到好比《小蝌蚪找爸爸》里的蝌蚪娃娃与青蛙爸爸。” “这两者不是同一个物种的两种时期吗？为什么差距会很大？而且据我所知，正版应该是《小蝌蚪找妈妈》才对吧。”就算陈默从小在国外留学，但是家喻户晓的中州童话故事还是了解过一些的。 “别太注重细节啦。”周科不负责任地摆摆手，“与蝌蚪和青蛙关系都不大，我只是单纯想说我是你哔——。” “......周先生，你想骂‘你是我爹’就骂，我不会介意的，为什么一通拐弯抹角之后还要特地给自己消音？”陈默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严重怀疑周先生想要吊胃口吊到他死为止。 “呵呵，对你无所谓，教坏小朋友可不好。” 周科随口敷衍一句，继续说道：“那三种组合即是‘红黄蓝’，‘黄蓝红’，‘蓝红黄’三种排列方式的弹珠组合。” 他轻佻一笑，换出一种极度自傲又让人无处反驳的语气念道：“即使你对我望尘莫及，但应该也能看出这三种组合的深意吧？” 没有辜负周科的期望，陈默很快就道出了三种组合的特点，“三种组合的三个位置上，弹珠颜色都没有出现重复。” “bingo（答对了）！”周科又模仿着综艺节目的夸张声效打了个响指。 “与盲目去记忆杂乱无章的弹珠那种浪费脑力的低效方式相比，按照这三种组合去记忆弹珠有着许多好处。” “例如......”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操纵发射台击发一颗红色弹珠，反弹着射到陈默轨道上，并没有消除的迹象。 然而周科背对近在咫尺的菩萨铁像一点儿都不慌张，他往后调整弹道，连续射出一蓝一黄两颗弹珠。 看似乱七八糟的乱射，却引发出来小规模的连环消除。 周科刚刚退下去的座椅，眨眼间又回到第三格。 反观陈默就远没有周科那般的游刃有余，踟蹰着射出两颗少见连着的同色弹珠，险之又险地消除了三颗弹珠，将自己的座椅维持在第三格。 他操作完发射台后，掌心已是被汗水浸泡得湿漉漉，仿佛每一次发射都有可能是把自己推向鬼门关的一只手。 “例如刚才那样，那一小片区域里我仅仅知道其中的三颗‘红黄蓝’弹珠，但只要经过一次小小的试探，我就能对附近的全部弹珠了如指掌。” 周科坦然言道：“于‘红黄蓝’后方的未知弹珠有以下可能性，分别是以黄色弹珠为首的‘黄红蓝’、‘黄红黄’、‘黄蓝黄’、‘黄蓝红’； 红色弹珠为首的‘红蓝黄’、‘红黄红’、‘红蓝红’、‘红黄蓝’； 其中‘黄蓝红’与‘红黄蓝’在我记忆的组合里面，所以需要排除在外。” 他也不理会别人能不能听懂，语速一点儿不慢地说着。 “在剩下来的六种可能性里，如果我往第一颗和第二颗弹珠中间发射两颗红色弹珠，会有5/6的概率会消除，甚至可以根据被消除的区域，判断出第一颗弹珠究竟是黄色还是红色。 至于那1/6的‘黄蓝黄’，我虽然没有消除，但却能准确得知三颗弹珠的颜色与顺序。” “这还没完，根据排在‘黄蓝黄’最后的那一颗黄色弹珠，我还可以继续推测再后面的两颗弹珠。 可能性为：‘黄红蓝’、‘黄红黄’、‘黄蓝黄’、‘黄蓝红’，同样因为我记忆的组合里有‘黄蓝红’，最终剩下前三种可能。 同理，你也可以瞄准这三种可能的弹珠与弹珠之间继续发射弹珠，不仅可以完成消除，还能得出具体的颜色组合。 并且如若这些弹珠的后方有我记忆中的三种弹珠组合里的任何一种，我就能够实施往前倒推，前后联合可以更加精确地推出每一颗弹珠的颜色。” “如此循环往复，我几乎可以知道轨道上所有弹珠的颜色。再加上一点点的演算能力，连环消除就像是摘花捻叶一样简单。” 作为讲述者的周科已是尽量说得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确保不论是陈默还是夏桑松都能听懂。 在周先生看来，他想得颇费心神，若是一个人都没听懂，岂不是明珠暗藏，连嘚瑟显摆的机会都失去了？ 第286章 吃饱了（七十六） 然而，周先生并没有等来他人的夸耀与错愕。 无明空间的场内场外，除了死寂，还是死寂，独留铁椅退后的摩擦声刺痛着耳膜。 陈默听完周科的讲述之后，连对菩萨铁像.......对死亡的恐惧都忘却了。 作为设计者的他不是未曾设想过周科的解法，而是正因他尝试过，才知道要做到这种解法究竟有多天方夜谭。 实施者除了最基础的记忆力之外，还必须拥有不受外界影响的演算能力，以及绝对信赖自己的......勇气。 一旦某个组合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推算错了哪怕一颗弹珠的位置，那么造成的结果便是满盘皆输！ 陈默在想，难道周先生的记忆能力比他要差吗？他觉得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但是周科偏偏在读完规则的第一秒钟就选择了这种孤注一掷的奇招，使得他攻无可攻，防不胜防。 那究竟是何等的意志，何等的决策，何等的......自傲。 “哈哈，哈哈哈......”陈默放弃了挣扎，正在逐步退往铁像深腹的他脸上莫名浮现出了潮红，他开始放肆大笑，喉咙处的刀口呲呲朝外飙血。 空隆—— 竖满尖刺的两扇铁壁重重闭合，陈默的身影和笑声一同镇压在菩萨的慈悲之下。 决出胜负之后，周科感觉到捆绑在四肢和脖子的铁锁松脱着缩回铁椅，恢复自由身的他一手捂着后颈，一手按着盆骨缓慢站起。 “痛死我了，下次能不能换成沙发啊，光是坐在这破椅子上就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受刑了。”他满腹抱怨，瞧不出半点儿胜利者的英武姿态。 “周科，你还好吧？”似乎是空气墙被撤去，夏桑松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呵呵呵，好到不得了，把别人耍着玩实在太爽啦！” 周科毫不在乎浑身的伤痕，心灵上的满足早已覆盖了肉体上的负面感受。 “呃......你确定没事？”，夏桑松闻言反而更加害怕了，还警惕地退后了两步。 “不用担心，小小的病毒短时间内还没本事侵占我的思维。”周科一眼就能看出夏桑松的忌惮，解释了一句。 你管这叫短时间？！距离你们感染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吧！我感染的时候，可是三分钟不到就快要失控了喂！ 夏桑松心底一阵狂吼，最终喉咙里挤出一声：“没事就好。”，他转身看向那座凭菩萨铁像，庆幸地拍了拍玩偶的胸口，“不过真是惊险，幸好还是你技高一筹。” “惊险嘛？”周科不以为然地哼笑了两声。 刺激归刺激，惊险倒是称不上，他手里还藏着一张《图灵机》魔法当做底牌之一呢。 【名称：弹珠】 【类型：玩具制品】 【品质：坚硬】 【构造材料：玻璃】 【颜色：蓝色】 【备注：你真的需要知道它的颜色吗？或许需要，或许并不。】 收回看向轨道上弹珠的机械目光，周科继而看向菩萨铁像。 “话说回来，如果羔羊兄死翘翘的话，我们的【门】要怎么通关呢？” 他先前玩得有些入神，着实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事宜。 “就算是为了我好嘛，羔羊兄你可千万别死啊......” 在周科缺德的期待下，三分钟很快过去，菩萨铁像的胸腹怦然敞开，一个皮肉通红，仿佛刚从血泉里潜泳回来的陈默被倒出。 尽管其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但还是顽强地存下了一口微弱的呼吸。 早已无力维持《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的他回到了百货大楼的电玩厅里，旁边都是些倒塌的圆凳和碎玻璃。 “咳.......”他躺在地板上，一动不能动地看着两双长腿走进视野之内，连呼喊求救都做不到。 随后，一只脚踩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踢翻到正面。 “羔羊兄，你真的坏死了。”周科似是撒娇一般的嗓音传到耳中。 “心和肺、肝和肾、手和脚，这里和那里都坏死了。”陈默能感觉一只鞋子踩在他被尖刺洞穿的伤口旋转摩擦。 “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赶紧拿些救命的道具出来。” 鞋底摩擦带来的剧烈疼痛令得麻木的神经重新升起了求生欲，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竖线。 竖线急速扩大，撕裂成暗绿色的豁口，一大堆东西从里面掉出。 “嗯？”周科见状，将脚从陈默身上拿开，半蹲下来查看。 他瞄了一眼暗绿豁口，又用两根手指捻起地上的手术刀和厨刀，“空间魔法嘛？我就说你当初的两把厨刀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周科翻翻找找，视线从一个个止血绷带、氧气口罩和吗啡注射液上略过。 对于遍及五脏六腑的致命伤，这些急救物品已是起不到丝毫效果。 要想救命，必须得用到道具。 也确实没有辜负周科的努力，他很快找到了两个银色铝合金盒子，挑出一个利索打开，装在里面是一个“医疗包”。 为什么要打上双引号呢？ 因为这个以红色为底，中间涂着一个白色十字图案的医疗包正以某种节奏不停地在周科眼前旋转跳动。 “玩儿呢？这是从哪个游戏里跑出来的？gta3嘛？” 周科吐槽着，定睛使出一记《图灵机》魔法。 【名称：高级医疗包】 【类型：消耗型道具】 【等级：d】 【构造材料：未知】 【效果：无论是轻伤、重伤还是濒死；无论是失血、骨折还是被碾成肉饼；只要剩下一口气，使用后皆可将健康恢复至80%的状态，但是无法修复已经分离的肢体。】 【使用方法：拾取即用】 【备注：生产厂家未知，保质日期未知，制作原料未知，却是个百分百的好东西，使用过程无痛不痒且没有前摇和后摇。 最大的问题是一触即用，容易误用，不好带走，建议装在盒子里，并贴上防止小孩误食的标签。】 第287章 新宠物（七十七） “羔羊兄，有好东西早点拿出来啊。” 周科瞅见【高级医疗包】的时候，他还在疑惑陈默一个怎么看怎么不正派的角色，是从哪儿弄来丰裕的资源。 可是转念一想，老实经营怎么可能比得上杀人越货。 这给了他提了一记醒，于是他十分干脆就把其中一个医疗包给自己先用了，边用边说道：“还有没有别的，给我整一点呗，不然我不救你了哈。” 急得旁边的夏桑松直打转，“周科，你再不快点，他就真的要死了！他死了，我们一辈子都得被困在【门】里！” “哪有那么容易死，我以前做干锅牛蛙的时候，牛蛙兄下油锅之后都还能蹦跶两圈呢。” “这能一样吗！” “咳......”，仅剩最后半口气的陈默为了不让自己在侃天说地中悲催死去，硬是从鬼门关爬回了几里地，重新滑动了一次手指。 暗绿色的空间豁口哗啦啦地掉出了一些深红色晶体和一个深紫色圆筒。 周科捡起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块晶体，是一个六芒星的规则形状。 “有6个棱角的话，是c级的魔晶石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c级以上的物品。 光是拿在手里，便能感受到魔晶石内部蓬勃翻涌的以太。 周科又一眼扫过剩下来的魔晶石，数出共有3颗d级，15颗e级。 看起来数量不是很夸张，但是单单一颗c级魔晶石，大概就不输给几百颗e级了吧？ 周科对魔晶石的物价不是很了解，主要是依据【门】的通关难度来估价的。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鉴定赃物的好时机。 抛接了几下魔晶石，周科便叫夏桑松去旁边的沃尔玛拿一个塑料袋，将魔晶石和深紫圆筒全部打包起来。 他自己则是把另一个铝合金箱子打开，让里面的【高级医疗包】轻飘飘落在陈默身上。 跟他使用时的现象相差无几，陈默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很快生长出肉芽，失血过多导致的病白肤色亦跟着充盈红润，微弱的心跳与呼吸逐渐趋向正常，肉眼可见的变得健康起来。 周科瞄准陈默痊愈的一瞬间，灵钥化作黑色闪光在其胸口切割出四道不深却紧密相连的斩痕。 怎么说呢？ 虽然作为【度化】胜利者的他掌握着陈默的生命所有权，但那总归是别人的真理，不确保是否留有钻空子的“后门”之类的。 生性多疑的他想着能多留一道保险就多留一道保险，反正又费不了多少功夫。 “哈哈，周先生，你太不信任我了。”恢复行动能力的陈默低头瞅了一眼胸膛，没表现出多少排斥，“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挺有契约精神的。” “难说啊，这年头谁都不好信。” 周科眯着死鱼眼，有理有据地说道：“就像是在网上热恋了几个月的甜腻腻爱撒娇的朱丽叶，指不定线下奔现的时候就会变成200多斤，三十来岁，外号叫做‘野兽·猪戾爷’的跨性别络腮胡大汉。” “哈哈，我想我的反差应该不至于到达如此程度吧。”陈默无辜地笑了笑，他知道周科这是在反讽他脱去投影后的真实面目。 仅看外表，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会在与陈默初次见面的第一眼就会生出好感。 与周先生自称的美到天妒人怨的帅脸不同，陈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既不能说是俊俏，也不能说是难看，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的一张脸，可偏偏搭配上那种举手投足间彰显出来的文化人的谦谦君子气质，让他伪装出一种温柔邻家大哥哥的形象。 嗓音更是温润如玉，使人听得放松，生不起警惕心，与投影时的嘶哑恶鬼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根本看不出是吃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食人魔头。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去到秘密研究室，毕竟同为身中病毒之人，我们的时间应该都充裕不到哪里去。”陈默见周科坐在街机上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催促一句。 “别急。”周科依然没有动身的意思，他看着电玩厅的门口，等待着什么。 “周科！你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不一会儿，双手端着两只皮鞋的夏桑松从外面走进。 “？”陈默见到那双眼熟的皮鞋后愣了一愣，垂下脸看到自己脚下空无一物，脚底踩在碎玻璃上，被刺得鲜血淋漓。 由于菩萨铁像带来的恐怖痛感，他的身体至今没什么知觉，现在才发现鞋子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陈默看着夏桑松把这双被塞满商场盆景泥土的皮鞋摆到自己面前，有些疑惑。 “这是第二重保险。”周科淡然解释道：“我让死宅兄在你的鞋后跟位置种了两个【土豆雷】.......你知道吧？就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一踩上去就会爆炸的龅牙小地雷。” “哦，用来防止我逃走。”陈默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他知道自己没得选，很干脆就踮着脚尖穿了进去。 穿上去之后，他全程只能踮脚慢走，更别说跑步。 一不留神踩下脚后跟，土豆雷就会把他炸成下半身残废。 而且他的皮鞋是贴脚定制的尺码，除非用手去按住鞋子，否则不可能脱掉。 “羔羊兄，还有第三重哦。”周科等着陈默将鞋子穿好，又微笑着从夏桑松手里取来两件长条物。 “周先生，你......是不是在报我朝你射弹珠的仇？”陈默盯着周科手里的两条用于束缚大型犬的粗大铁链好一会儿，沉思后问道。 “怎么会呢，我看上去像是睚眦必报的坏人嘛？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朝我射过弹珠呢，呵呵呵。”周科的笑容越发和善。 “对不起，亲爱的，我害怕。”夏桑松捂着玩偶的嘴巴，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没有发生太大动静，周科他们很快就从百货大楼内走出。 相处融洽，氛围和谐。 周先生手里牵着铁链，感觉像是刚从宠物店里挑选出心仪可人的宝贝，现在正要陪他去散步呢。 第288章 狗屁不是联盟，集结！ 处理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后，周科与夏桑松沿原路返回。 他们原本是打算先回到公寓找朱子恩，然后再转去大桥与唐红柠和哈雷会合。 只是他们才进到公寓前的街道，便看见远处守候着两个身影，正是苏醒过来的朱子恩和史蒂夫！ “呵呵呵，起床挺早啊，朱朱bond。”周科一手牵动着铁链，慢悠悠走了过去。 此时的朱子恩从后颈到头顶都缠满了绷带，脸色发白，身形佝偻，一副病人刚刚出院的虚弱模样。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尽到一个吐槽役的担当，颤颤巍巍地指着周科的铁链子，声情并茂地喝道： “呐！呐！呐！还说不会抓感染者当宠物！你这不就来了吗！” 周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呵呵呵，吐槽功力没有退步，看来没烧坏脑子，可喜可贺啊。” “英雄总有些不同常人的癖好，懂的懂的。”思想较为开放的外国友人史蒂夫亦是一脸“玩的真大”的怪异神色。 眼见误解越发严重，一旁的夏桑松赶紧出声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是那个食人魔！”，解释完后，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解释了什么。 牵感染者和牵陈默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算是食人魔也不能拿链子拴着当宠物.......等等？食人魔？”朱子恩怔了好几秒，似乎是在受伤的脑子里寻找这三个字所指代的人物。 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记忆一般，他的脸色骤变，指着被铁链捆住双手和脖子的陈默喊道：“你......你是陈默？！” 认真盯了那张平凡的脸庞好一会儿，朱子恩更加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想要把我们关起来做成菜吃掉的那个陈默？！” “正是在下。”陈默本不想搭理，无奈周科拽动他的脖子，才冷淡地回了一声。 早在朱子恩为了哈雷选择牺牲自己的那一刻起，陈默便将对方从食谱上剔除。 他的食谱跟生死簿的意义是相同的，仅记录罪人的姓名，至于食谱以外的大善人......他不感兴趣。 “好吧......原来不是感染者。”话虽如此，朱子恩也不知道将周科的宠物从感染者换成食人魔，到底是该放心还是该忧心。 “准确的说，是感染者没错。”周科指了指自己抚平不了的笑脸，“他是，我也是。” “哈？”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事实的朱子恩又一次愣住了。 他呆呆地把目光转到夏桑松身上，后者两手举着玩偶捂脸，无力地点了点头。 “哈——？！” 商定完毕的几分钟后，前往大桥的路上多出了两位同伴。 “所以说，周科在真理中打败了陈默，现在陈默已经变成了我们的阶下囚了？” 在听完夏桑松讲述的来龙去脉后，朱子恩大概了解到他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对待战俘，多多少少也要遵守一下《日内瓦公约》吧？” 他看着被周科拽来拽去的陈默，并不是说会对坏人于心不忍，只是觉得这是不是太过有伤风化了？ “切，多管闲事。”周科不爽咂舌，紧跟在后面的陈默同样冷哼出声：“周先生说的对，管好你自己的事。” “周科反驳我就算了，你反驳我是闹哪样啊喂？！好歹是杀人如麻的食人魔，有点尊严好不好！”好心帮忙反被怼，朱子恩忍不了了。 “关于这一点，我其实略有同感。”夏桑松与玩偶一同注视着周科的背影，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隔着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鸿沟深渊。 如果说，他之前对周科的智谋是持信任态度，那么在见证那场弹珠游戏的途中，那一抹不深不浅的信任就蜕变成了心服口服的钦佩。 而后在落幕时，钦佩转为颤栗。 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一个念头——果然只有怪物才能狩猎怪物，只有更加恐怖的恶魔才能击败恶魔。 心智不坚定的凡人就连远远观望怪物之间的争斗，灵魂与自尊心都有可能被扩散的余波碾为齑粉。 再度抬头时，内心唯独剩下俯首臣服的残念。 “夏同学怎么连你都这么想，周科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朱子恩异常头疼，“该不会你也被病毒感染了吧？” “首先，死宅兄的感染时间排在我们所有人之前，不过有着哈雷的细胞帮忙抑制，他的意识应该是我们之中最清醒的一个。”周科代替夏桑松回道。 “说的也是......”朱子恩捂了捂头，被烧伤之后，不久前记忆都有些不清晰了。 “其次，我灌的不是迷魂汤，是媚药，你想不想试试？” “滚！” 吵吵闹闹间，周科一行人很快抵达大桥。 因为现在周科的『欲孽』感知力在病毒的影响下，几乎是处在不间断马力全开的状态，能够轻易发现埋伏在千米之外的感染者，避开成群结队的感染者团体更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们行进途中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 “好了，大桥附近没有活着的感染者，你们先去找一下龙套女。”周科话刚说完，一束明媚的窈窕倩影蹬着铺满公路的汽车矫健跃出。 噗通一声，朱子恩顿觉脚下一轻，身体被紧紧抱起。 “太好了，子恩！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唐同学？呃、你、我......”朱子恩脸色红得跟狒狒屁股似的，不知是因为被女孩子抱住而春心萌动，还是单纯被勒得呼吸不了。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朱子恩这个纯情小处男显然是自作多情了。 唐红柠无论对待哪一位同伴，都是这种没有差异的态度。 等到她抱完朱子恩之后，她又去给了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唯独周科以精神洁癖为由躲开了。 “太好了，周科，桑松......原来大家都平安无事，听不到你们声音的时候，我担心死了。” 唐红柠抹了抹泛红的眼角，散落的发丝被血迹和灰尘沾到脸颊，但并不肮脏；发自内心的笑颜绽放在灰败废墟的背景前，仿若抵着严冬寒潮却依旧顽强升起的太阳。 不同的人，见到这一抹笑颜的感官也不相同。 正常人感到心田甜丝丝地流入暖意与明亮。 周科则用手遮在眉毛前，作出挡太阳的动作，“阳光，好刺眼.......” 陈默又在食谱上多删了一个人的姓名。 第289章 现充与死宅与考拉与呆瓜与卑鄙小人 进度行至如今，这支临时组成的小队居然暂无一人战损，可谓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亦侧面反映了每个人的优秀。 周科等人会合之后，唐红柠便把他们带到大桥上。 城市里的感染者曾经试图肆虐此地，但是他们无一不被感染者军队剿灭。 数番攻占无果，又发现大桥另一端应该没有活人后，他们就舍弃了这块难啃的骨头。 现在感染者士兵被唐红柠扫除，大桥反而成了整座城市最为安全的地带。 “噢，我们的大英雄，才离开不到五分钟，您又救赎了几位幸存者，真是伟大！” 周科他们刚一走到大桥中段，一位白色卷须大胡子的壮实老人热情地迎了过来。 “不是啦，鲍勃伯伯，他们是我的朋友啦。”唐红柠淳朴地笑了笑。 “谁不是呢？”跟在鲍勃身旁的身穿护士服的红发性感女士打趣道：“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诶嘿嘿，格丽斯姐姐，你不要笑话我啦。”唐红柠又是熟络地打着招呼。 “他们是谁？没听说进入【门】还能拖家带口啊？” 周科这些小伙伴们都看呆了，有一瞬间还以为这些外国人是唐红柠在现实世界认识的人。 尤其是昏迷过一段时间，连第二场【度化】都不清楚的朱子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光头的他现在的确跟和尚区别不大。 “哦哦，他们是我从那帮感染者士兵手里救下来的人质，足足有三十六个人呢！” 唐红柠这时才想起给人相互介绍，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周科他们进入警戒区。 这群幸存者将感染者军队的装备拿到手，武装了自己，每四人轮流换班看守大桥两端进出口。 且不论是哪一个人，上至六七十多岁的老人，下至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看到唐红柠时皆是满面笑容，尊敬地招手致意。 “那边正在照看睡着的哈雷的是格丽斯姐姐的弟弟赖恩，别看他只有十四岁，细心方面一点都不输给大人，特别会照顾人！ 这位慈祥的老奶奶是鲍勃伯伯的妻子，他们是四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听说再过半年就是金婚，两人一直都很恩爱。 那是迈克叔叔，胆子很小，却敢吃魔鬼辣椒。 这是玛利亚阿姨，这是威廉爷爷.......” 一路走来，唐红柠对幸存者们的介绍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友好生活好多年的邻居。 “好了，查户口就到此为止。”眼见唐红柠想要把这三十六人的家庭乃至童年趣事都拿出来讲一遍，周科果断出声打断，“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趁我们这些潜伏期感染者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抓紧时间忙活正事。” 在【欢笑疫苗】的侵袭下，哪怕心怀『欲孽』的他熬得住，陈默也撑不下去。 随着时间流逝，后者的症状愈发明显。 具体表现为每当周科用力拽链子的时候，陈默都会忍不住低声发笑。 他们本想先去找哈雷帮忙延缓一下病毒入侵的进度，谁知睡着过去的哈雷怎么喊都喊不醒。 他们实在对一个被感染者啃咬殴打都能安然熟睡的奇葩无计可施，只能转而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血清上。 目标变更为——在陈默的理智熄火之前，尽最快速度完成血清的制作。 “那么新问题来了，我们该如何进入到秘密研究室呢？”周科坐在一辆轿车的车前盖上，若有所思戳玩着后视镜。 秘密研究室的详细位置早早被陈默坦白了出来，而且就算没人说，他也能大概推出。 目前的关键是他们先前在便携小电视上看到的血腥一幕。 那名自称艾什博士的女人在向他们透露信息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任何攻击的预兆，却有一头独角兽从她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周科说的对，如果不弄清楚那头独角兽出现在体内的原因，我们去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夏桑松点头附和。 对于这种原理不明的秒杀攻击，他们连最基础的防御都做不到。 “唔......其实我刚刚认识了一个人，她说不定有办法。”唐红柠犹豫了一两秒，有些吞吐地说道。 “真的吗？”众人眼里忽然燃烧起希望的火光。 周科闻言眨了眨死鱼眼，狐疑着问道：“不会又是这堆幸存者里面的吧？” “没错，她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我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和她说上了一两句话，所以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帮上忙。” “反正现在没有别的出路，就算前面是南墙，也要拿朱朱bond的头撞一撞试试看啊。”周科跳下车，准备行动。 “所以为什么是拿我的头啊喂！？”朱子恩抗议道。 “别急，我是在夸你的脑袋好使呢。” “诶？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不好意思......”周科随口的一句忽悠，结果朱子恩真信了。 “周先生的暗喻是你的猪脑袋淬过火，会比较硬。”或许是看不惯朱子恩的傻笑，陈默冷笑着拆台。 “周科！！！”朱子恩迟缓了好几秒也是反应过来，想要找周科算账，却发现后者已经跟着唐红柠走出去很远。 .......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埃玛，情绪极度不稳定，有自毁冲动，你跟她接触的时候切记一定要小心！”唐红柠在旁叮嘱道。 她只带周科一个人去见埃玛，也是担心太多人逼问会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 “安心，我可是最会疗愈受伤的小心灵了。”周科敷衍地点着下巴，越来越期待这个埃玛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而当他见到独自缩在桥沿的黑人女性时，便知道为什么唐红柠会觉得这个人可能会有办法。 因为埃玛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实验服，一件.......与电视里的艾什博士款式相同的实验服！ “她是从秘密研究室逃出来的？” 周科刚一发问，蜷缩起来的埃玛就仿佛被电到了一样，发了疯地大喊大叫起来：“别过来！我不要独角兽！我不要骑旋转木马！我不要去游乐园！” “埃玛，你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很安全，已经没有危险了，不用害怕了。”唐红柠赶紧跑过去抱住对方安抚，同时对周科使以噤声手势，意思是说：“嘘，你的话刺激到她啦，等一会儿再来吧！” 然而周科并没有听从意见，他独断地走到埃玛身边，也没有二次发问，仅仅是一言不发地打量了半会儿后，他撑着膝盖站起，有气无力地念道： “很好，我弄明白了。” 第290章 保持微笑是快乐度过每天的关键 十分钟过去，周科、陈默、唐红柠、朱子恩、以及背着哈雷的夏桑松出现在大桥的另一端，欢笑疫苗研发公司的大厦前。 大厦的装修风格与寻常的写字楼没什么不同，只是正面的外墙上镶嵌着一个曾经在艾什博士与埃玛的实验服上都出现过的巨大黄漆笑脸logo，令其看上去不像是科研公司，反倒像是幼儿园。 朱子恩凝视着大厦，他要于此做出一个重大的改变。 一直以来，外界对他的印象都是存在感薄弱的吐槽役，是一个没有任何高光时刻的彻头彻尾的配角。 好比是相声里的逗哏和捧哏，前者是负责抖笑话和包袱的主角，备受观众瞩目； 负责吐槽的后者仅能起到接话的辅助作用，顺便推动剧情，毫不起眼，乃至消失个十几章都不会有人在意。 朱子恩偶尔会想，自己能不能也做一回逗哏，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反过来让别人来吐自己的槽。 因而，他尬笑一声，酝酿半天的槽点磕绊道出：“你们说这里建得那么像幼儿园，会不会有童工在里面上班呀？” 其余人听完，只觉一缕仿若来自南北极的寒风扑面，冷到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唐红柠本想接茬，却愣住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有童工的话，能不能在楼顶装一个滑滑梯作为员工福利啊？”周科沉思半秒后说道。 唐红柠：“你有病吧！？” 夏桑松：“人生重来梯是吧？” 陈默：“哈哈，好玩到飞起来！” 哈雷：“呼噜噜......” 好吧，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朱子恩大约是失败了。 不过他不怎么失落，仅仅是觉得发神经也是需要天赋的。 唉，捧哏就捧哏吧，有捧哏的相声才是好相声。 换了副心态，朱子恩言辞犀利地指着周科，吐槽道：“你这个童话作家是跟孩子们有仇还是怎么滴？” “好啦好啦，聊天先暂停一下下，我们现在该怎么进到公司里呢？”唐红柠有些担忧地看了周科一眼，“我听一些朋友说，他们当时逃亡的时候，看到公司里面的人全部都爆体而亡，一头头独角兽从他们嘴里钻出，很吓人的！” “呵，哪里是‘全部’，这不是有一个人活下来了嘛？”周科眼神示意了一下夏桑松，后者点点头，背着哈雷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对不起，请不要怨恨我。”等到怀里玩偶的道完歉，夏桑松用力把哈雷往公司敞开的大门口里丢去。 静静等待几秒后，酣然熟睡的哈雷忽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喉咙急速肿胀，一只彩虹色的独角从口中长出。 没过多久，哈雷的肉体被完全撕裂，一匹雪白的独角幼马诞生在白骨血肉之中。 幼马偏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瞳看向周科等人。 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 幼马看了一会儿后，便跺了跺蹄下的尸体，往公司深处踏步远去，仿若真的是一匹回归草原的野马。 留在地上的一滩哈雷重新开始了凝聚。 此时众人已经适应了哈雷的再生能力，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唐红柠有些生理不适地背过身，继续聊道：“你是说埃玛？她活是活着，但是被惊吓到精神错乱，根本无法提供有用的情报呀。” 她不明白周科到底是怎么获取到的信息，明明对方和埃玛仅有过一次接触。 况且她认为埃玛能逃出来，凭借的全是运气，就算可以正常沟通，也大概率问不出具体的逃脱方法。 周科摇摇头，没有自己解释，而是拽了拽手里的链子，“羔羊兄，你来说。” 陈默疑惑地瞥了周科一眼，当即明白是这里面的缘由太过浅显易见，周科不屑于说明。 而真实原因是周科嫌麻烦，懒得自己说。 “既然是周先生拜托，我就认真说一说吧。” “哪里是‘拜托’了，这分明是‘命令’吧！”朱子恩一脸鄙夷。 “你们觉得这个【门】的最终boss是谁？”陈默无视其他人的怪异眼神，整理着有无数个破洞的领带说道。 “某个强大的感染者？”唐红柠笔直举手。 “相当接近了，不过重点在于那名感染者被感染之前的身份。” “是那位伊丽莎白博士？”夏桑松一语中的，“按照丧尸类电影或游戏的设定，病毒的创造者被感染后往往是最强的。” “bingo，该说不愧是死宅兄，懂的就是多，想必日常的娱乐活动就是跟玛丽王后宅在屋子里看片儿吧。”周科接道。 “夏同学，你被这样诋毁没关系吗？”朱子恩替全天下的死宅感到不值。 “诋毁？没什么诋毁的。”夏桑松光明磊落地说着，怀里的玩偶跟上后半段话：“抱歉，我喜欢跟亲爱的待在一起的每一天。” “好吧，我早该知道他们都已经没救了.......”朱子恩捂脸叹气。 “但是艾什博士不也说了，她已经开枪杀死了伊丽莎白博士了吗？”唐红柠转回正题。 “都说是最强大的感染者，怎么可能被一把小手枪杀死呢？”夏桑松回道。 “对哦！”唐红柠恍然醒悟，“那就是说，伊丽莎白博士没死，从体内钻出的独角兽就是她搞出来的！” “咦？......不对呀，就算知道始作俑者，我们还是没办法进去呀？” 刚一得出答案，拐个弯又掉进了新的迷宫。 “呵呵，你再仔细回想一下艾什博士曾经跟我们说过的信息。里面的绝大部分信息对当时的我们都是有用的，唯独有一个是可有可无的。” 周科敲动着自己的太阳穴，将艾什博士的其中一段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她在意外接触到真正解放的欢笑疫苗后的五秒内，已经产生了无法想象的可怕变异。她变得癫狂嗜血，暴虐狂笑，尤其喜欢强迫别人露出笑脸。” “你复述归复述，为什么连女声都要刻意模仿啊喂？”朱子恩听着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线，又是两眼一黑。 “癫狂嗜血，暴虐狂笑都是所有感染者的共通点......”唐红柠努力跟上思路，“而‘尤其喜欢强迫别人露出笑脸’却不是！” 第291章 密码（八十一） “没错，‘喜欢强迫别人露出笑脸’这一段话乍一听是在告诉我们伊丽莎白博士被病毒激发出来的欲望，但只要细心琢磨其中的深意，不难发现隐藏在里面的破局之法。” 紧随周科话语，陈默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是在暗示我们要笑着进去。” “我对这个猜测的把握原本是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但是见到埃玛之后，几乎就是百分百确认了。” 见其他人被带入思索，周科指了指脸颊，继续说道： “我观察到埃玛女士面部肌肉僵硬，头发里残留着化学品的特殊甜味，实验服的衣袖褶皱还夹着一些白色细粒晶体。” 有时候未必需要对话才能获取信息。 对于周科与陈默这一类人来说，你光是站在那里，他们就有可能知道你的家庭住址、感情经历和半个小时内是否去过卫生间，以及用哪只手擦的屁股。 “然后呢？这些和‘笑容’有联系吗？”朱子恩隐隐察觉到什么，但还是有大部分不懂的地方。 “有。”陈默言之凿凿地回道：“据周先生的描述，那位女研究员在灾难爆发的那一时刻，应该正在利用硝酸钠和硫酸铵来制取一氧化二氮。” 见朱子恩恍然大悟，而夏桑松和唐红柠依旧是似懂非懂，他又补充道：“一氧化二氮这个名称，你们可能比较陌生，它还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笑气。” “试想一下当时的情景——灾难爆发，研究室陷入一片混乱，埃玛不小心打碎了试管，笑气冲入了她的鼻腔，然后她一边不受控制地笑着一边逃跑，最终幸免于难，成为研究室内唯一的幸存者。” 啪啪啪！ 听完陈默的描述，周科少有的为别人鼓掌，“很好。”，旋即话锋忽转，“既然羔羊兄的推理如此完美无缺，又那么有信心，索性就由他来亲身验证一下自己的结论。” “......”陈默弯曲的嘴角僵了一下，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科会坚持让他来解释。 原来挖好的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陈默看向周科，后者眯着眼睛的微笑简直跟狡猾的狐狸没什么两样。 “你果然很记仇。”他叹了一口气，主动走向公司大门。 “一路走好啊，羔羊兄。”见对方如此配合，周科也是松开铁链，友好地摆手送别。 他目送陈默踏进公司，站到了哈雷尸体的旁边。 由于有着欢笑疫苗的作用，陈默甚至不需要刻意装出笑容，本身就已是笑口常开。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超出了哈雷产生异状的时间点。 为了确保安全，周科还很没道德地让陈默往前走几步、转两圈，直至得到如愿以偿的结果，才稍微安心。 “居然真的是这样，只要保持笑容就会没事。”其他人看在眼里，明白了过来。 “看来伊丽莎白博士是一个大度的人啊。”周科莫名其妙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吐不出象牙，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的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朱子恩斜过去一眼。 “因为她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好冷，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讲冷笑话的功力也在我之上。” 破解了伊丽莎白博士的即死秒杀机制之后，周科等人总归是陆陆续续，而不是断断续续地进到了公司大厦内部。 以陈默走在最前面带路且充当挡箭牌，他们一路上没绕弯路，很快就来到了电梯井。 途中到处都是血浆脑糊，却连一个感染者都没有遇到。 周科觉得大概率是伊丽莎白的攻击范围太大，以至于公司里的人都还没来得及感染，便已经尽数爆体而亡了。 这是一件好事，省了他们大部分功夫。 “柯蒂斯跟我说过，大厦的电梯和研究室都是有备用电源的，停电之后也能维持至少七十二个小时，所以请放心乘坐。” 陈默说话间，电梯门自动敞开，里面炽灯明亮，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一道光。 没有什么可顾虑的，难道他们这些魔导师还怕被困在电梯里吗？ 随着全部人挤进电梯，并不算逼仄的空间内响起了英文语音播报：“欢笑公司诚挚欢迎您的到来。” 陈默听都没有听，眼疾手快地按动楼层按钮。 他并非按动单独一个楼层，而是连续点下好几个楼层。 周科粗略地瞄了一眼，按顺序依次为“2，51，-2，39，48，1，3”，最后还按了一次故障报警按钮作为确认键。 等到陈默按完，电梯卡顿了几秒，旋即急速下坠。 电梯的楼层显示屏降落到最低楼层的-3后，就变成了？？？号，而且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们感觉电梯好像不是垂直下降的。 根据偏向一侧的惯性判断，电梯应该是在往斜下方移动。 “距离抵达秘密研究室大约需要一些时间，在无聊的等待过程中，各位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我刚刚点击的按钮所代表的密码含义。”陈默看似是在跟所有人讲话，实际上挑衅的目光仅扫向周科一人。 仿佛在说：“这一次轮到你了。” “谁想陪坏人玩游戏，哼。”唐红柠维持着僵硬的假笑，不开心地把头歪向一边。 “说的对，如果不是需要你这个混球制作血清，我早就把你丢到感染者堆里去了。”夏桑松同样是面色不善，玩偶的嘴巴弯成了一条上弧线。 “与其听你这个败者瞎扯，我们还不如去看周科得意洋洋的嚣张样呢！”朱子恩更是直接蹬鼻子上脸，说完朝周科扬了扬烧焦的眉毛，“你说对吧，周科？” “既然朱朱bond都求我了，那说说也无妨.......”周科看着其他人星光闪闪的期待目光，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个电梯刚刚播报不久的英文单词：ughter（欢笑）。” 然后又将三位博士的名字说了个遍：“ash（艾什），curtis（柯蒂斯），elizabeth（伊丽莎白）。” 至此，陈默已经知道周科猜出了密码，但是除他以外的人皆是一脸茫然。 于是陈默又被逼迫着解释：“单ughter中的l，在三位博士的人名中仅出现在elizabeth的第二位，对应楼层数2。 u在curtis的第二位，因为l已经占据了楼层2，所以u对应的是相近的-2楼层。 g没有出现。 h出现两次，ash的第三位，elizabeth的第九位，在总共五十一层楼内只可能组成39。 t在curtis的第四位，elizabeth的第八位，对应楼层48。 e在elizabeth的第一位，对应楼层1。 r在curtis的第三位，对应楼层3。” 第292章 到顶了（八十二） 要想通往秘密研究室的通道，电梯层数必须依照上述顺序点出，并且最后按下报警按钮，误打误撞试出密码的概率无异于火星撞地球。 陈默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从柯蒂斯博士口中拷问到线索。 周科能够猜到，是因为他直接从密码逆推谜题，比正常解出要简单许多。 这些于他们而言，都是基本操作。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们既没有线索提示，也没有聪敏到倒果成因的程度。 在他们看来，周科和陈默就跟提前背熟了参考答案似的，随便问点什么，都能对答如流。 “用-2楼代替2楼我倒是能理解，可为什么是51楼而不是15楼呢？”朱子恩看都没有看陈默一眼，直接询问周科。 “相较于15层的办公区，51层顶楼几乎没人去，误触的可能性更低。”周科随口应道，“这就是科研人员的严谨态度了啊，他们为了不让实验出现误差，甚至愿意跪下来对着离心机磕三个响头。” “你举的例子不太对吧......”朱子恩如今的感觉非常难受，不仅要听着周科胡说八道，还要强迫自己笑出来。 下降的电梯里，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挂着或尴尬或癫狂的笑脸，氛围极为诡异。 尤其是周科和陈默这两个随时有可能失控的显性感染者时不时会低笑两声，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叮咚—— “我们去做先锋部队！”电梯门一打开，唐红柠与夏桑松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两人明明是负伤之身，却在此刻爆发出健康时期的速度。 朱子恩也有远离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畏怯的小胆子压下，只敢在电梯里探头看向外面。 跟许多科幻电影里出现过的研究室布景差不多，眼前的秘密研究室亦是通一色的纯白，光是置身其中就仿佛嗅到了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而在白色之上，又新覆盖上了一层暗红的血浆。 有些地方应该是独角兽钻出的动作太过粗暴，半个人都粘到了墙上，惨烈的模样大概是铲都铲不下来。 “羔羊兄，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周科拽着陈默走出电梯，并没有警惕到小心眼的地步。 电梯速度降下来的时候，他提前用感知能力探查过研究室。 除了被困在此地的独角兽外，没有其他活物，更是不见伊丽莎白博士的踪影。 “周先生，就算我想大显身手，恐怕也做不到啊。”陈默托了托自己被铁链捆住的双手，说道。 “差点忘了。”周科一刀把束缚陈默双手的铁链斩断，却留下了脖子处的铁链，随手抛给了旁边的朱子恩，“他就交给你负责了。” “哈？我吗？”朱子恩忙不迭接过铁链，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周科扔完铁链后就已经快步离开，电梯内仅仅剩下朱子恩和陈默两人。 朱子恩僵硬地抬起头，顺着铁链看向陈默似癫非癫的狰狞笑脸。 “有什么问题吗？”陈默故意问道。 “没、哈哈哈，没问题。”朱子恩视线偏向一边，不敢对视。 “朱子恩同学，你给我的印象挺深呢，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以装傻瓜的方式骗过。”陈默提起了往事，语气感慨，“感谢你让我长了教训。” “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哈！我也是很有手段的哈！”朱子恩眼睁睁地看着陈默正面朝他走来，脸上暴汗，笑脸差点被吓得维持不住。 然而陈默仅仅是与他擦肩而过，一步都没有停留地踏出电梯，“我们出去吧，这里可没办法制作血清。” “哈？噢、好，好的。”缺乏魄力的朱子恩一下子就被反客为主，好似脖子上拴着铁链的是他。 ....... 周科走出电梯之后，并没有跟着唐红柠和夏桑松，他拐个弯独自走向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每走出几步，脚步变得沉重；每远离人群，身姿变得佝偻。 等到背影彻底消失在其余人视野之内的时候，他已是站立不住，用手去扶墙。 【点数+1失败，点数+1失败，点数+1失败.......】 【『欲孽』点数已达200，无法继续提升，升华失败】 “糟糕，糟糕，糟糕......”周科低声吟道。 就在他击败陈默的不久后，欲孽点数来到了跟恐虐点数一致的200点瓶颈期。 如果没有欢笑疫苗的影响的话，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现在状况不同，持续不断供应的欢乐情绪引发了『欲孽』的过度活跃。 心中的欲望种子汲取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养分，正在疯狂滋生发芽。 周科能感觉到，《罪与罚》的嚎叫化作骇浪在他脑海里不断拍打、冲刷，迫切想要将他的理智溺杀！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沦为欲望的奴隶......等等，如果他真的败给欲望了，会变成什么呢？ 一个脑子里只剩下撰写童话的写书狂人？好像还不错？ 算了，还是尽量避免意外发生吧。 周科思绪纷飞，手里掏出一柄猎群，二话不说就往左手大臂捅入，用力划开一道五十公分长的伤口，任由鲜血哗哗直流，拖行出一条条赤红色的支流。 在剧痛和放血疗法的作用下，他勉强拿回了一些对身体的掌控权，步速稍微加快了几分。 “羔羊兄那个家伙选择针刺放血的刑罚，也是为了减少【欢笑疫苗】在血液里流通的含量，好支撑更长时间。 这么说来，他连自己落败后的应对措施都准备妥当了，该说不愧是医生，态度就是严谨啊。” 周科跟着感知寻路，步履艰辛，旁边的独角兽在默默注视着他，瞳孔里空空一片，懵懂又冷漠，颇有一种迟暮英雄在生灵的簇拥下迎接死亡的剧终既视感。 可说到底，那是英雄的待遇。 周科自觉是无福消受，也不想消受，他费尽千辛万苦走到这里，不过是一种最大化自身利益的行为。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镶嵌有“药品仓库”牌子的合金大门，伸出手去摸了摸。 第293章 苦难中孕育彩虹（八十三） 咕噜—— 就在周科手掌放上去的顷刻，附近和颜悦色的独角兽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雾状的黑体眼球变得凶厉通红，充满敌意地仇视着周科。 同一时刻，合金大门往两侧拉开。 纯白房间内，一个身高至少五米，头顶独角，上半身为金发至胸的美艳女性，下半身为矫健马躯的幻想生物出现在周科眼前。 “果然躲在这里，我就说为什么我感知到的区域跟羔羊兄提供的地图对不上，原来被你屏蔽了一块，你说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 他一边鄙视着对方的智商，一边用眼睛拍了一张照片。 毕竟人马可不多见，而且还是雌性人马。 “呵呵呵，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啊？你的这身打扮哪里还像是科幻末日题材，分明是魔法奇幻乱入了吧。” 他满口的不着调，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投出【图灵机】魔法，重点查询个别信息。 【名称：伊丽莎白·欢乐支配者】 【性别：未知】 【能力： 苦难中孕育的彩虹：于一定范围的空气内散播病毒孢子，脸上没有笑容的生命体会被感染，从体内孕育出名为“彩虹”独角兽。 悲伤侦测器：欢笑疫苗遵循欲望对感官进行的改造，能够直接洞穿他人内心深处的情绪与意图。 肉体机能强化：远远超出人类极限.......从看到她健壮的马肉大腿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 彩虹之主：顾名思义，役使彩虹独角兽的主宰。 无处不在的幸福：效果未知。】 【危险度：高/独自一人挑战胜率低于50%】 【备注：大人们常说，笑容能帮你积极面对困难险阻，但是有些时候，连笑起来都会变得很难。】 根据魔法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这匹人马赫然就是欢笑疫苗的创造者之一，世界末日的罪魁祸首——伊丽莎白博士。 “笑吧，欢笑吧，快乐吧。”伊丽莎白博士嘴角弯出一抹与圣洁相距甚远的诡笑，抬起马蹄走向周科。 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左、右、后的过道里涌现出数不清的独角兽，一个个刨动着蹄子，准备将眼前的这个僭越之人践踏成肉沫。 “笑吧。”伊丽莎白来到周科面前，居高临下地发出命令。 “我在笑啊，难道我看上去不像是在笑嘛？” 周科的表情毫无变化，他竖起两根手指往嘴角两侧戳了戳。 芬里尔的狼首缠绕脖颈，獠牙森森外露，旋即黑芒骤闪，灵钥自狼口拔出！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托你的病毒的福，我现在可是疯的很啊！” 周科右手持刃，左手指前。 『大家都杀人，在世界上，现在杀人，过去也杀人，血像瀑布一样地流，像香槟酒一样地流，为了这，有人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以后又被称作人类的恩主。』 “第一论点·狩魂无双。” 疯笑既起，血幕擂台当筑！ 战旗飘扬，士兵昂首，半径扩大至七十米的领域内，随处可见衰败的枯骨，均为死在过去的败将亡魂。 施展完《罪与罚》的第一秒，周科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因伤势过重无法动弹，近乎与残疾无异的左手斩断，再旋身一脚踢飞出去。 面对突然射来的断臂，伊丽莎白似乎都愣了一下。 一方面，是没料到会有如此果断的自残式袭击。 另一方面，她正是为自己的没料到感到意外。她的【悲伤侦测器】可以侦测别人的心理活动，功能相当于读心术。 可是她都侦测到了什么？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切断手臂的时候，居然在想天天九九六加班帮别人吹头发的小猪佩奇猝死在岗位上的悲壮画面？！ 这是人能想到的？ 读心失效，伊丽莎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警惕地侧身闪躲。 而这一躲，恰恰着了周科的道。 在【狩魂无双】的领域内，目标逃跑的速度会被窃取到他的身上。 敏捷得到猛涨的他一个跨步就追上了伊丽莎白，灵钥大幅度前斩，画出一轮不祥的漆黑圆月。 伊丽莎白两手空空，自然只能凭借肉体硬接斩击，形态为马的下半身被割出一道不深却长的伤口。 “咯咯咯——”她喉咙里唱出一阵空灵如歌的笑声，抬起前面两蹄就要将周科踩成肉酱。 “别着急嘛，我还没说现在该到你的回合了。”周科后跳着轻松避过，高高跃起的他踩住一匹冲锋过来的独角兽，口中连吟： “喰噬他们，猎群。” 于半空抛飞着的断臂兀然爬出一头长满荆刺的猎犬，它借势猛扑，饥渴地咬向伊丽莎白的头颅。 “快笑吧！”及时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抬手拍向猎群，然而她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并没有出现，承受巨力的猎群残存着半口气，不依不饶地咬住了她的手指。 这同样是因为【狩魂无双】的影响，伊丽莎白做出攻击的瞬间，力量会悄然流向周科一侧。 如今，周科正借用着窃取过来的力量再一次蹬至伊丽莎白身前。 噌声锐鸣下，一条肌肤雪白的断臂从半空滑落，宛若即将融化的冰雕艺术品一般坠向地面。 “咯咯咯——”手臂被斩断的伊丽莎白笑得更加好听了，她挺身冲刺，恐怖的力量将周科撞成了打水漂的石块。 接连撞倒好几个存放试剂的铁柜后，他余势不止，又撞穿了一面合金墙壁，轰隆隆垮塌在一堆废铁之中。 “呵呵呵，痛死了，痛死我了......” 周科仰面躺着，感觉被高速行驶的大货车迎面冲撞。 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剧烈的疼痛就跟跳跳糖似的在脑壳里发了疯地上蹿下跳，意志力稍微松懈半秒就会休克昏迷。 “体力活真是累死了啊，要不是快撑不下去了，我才不会独自一个人来找你掐架。”无神的双眼凝望着天花板，连话音都透露着一种半死不活。 “下身横线一道，右肩竖线一道......” 他将灵钥当做拐杖插到地板，杵着自己爬起，嘴里咳嗽着吐出血块以及一只七彩颜色的断角。 “......？”伊丽莎白这才发现，自己头顶处的独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斩断了。 “断角横线一道，剩下来的一道就用以太填补。” “来，让我先看看你的底牌。”周科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疯笑着打出一个响指，“恭迎我，灵钥。” 空—— 第294章 假笑（八十四） 空—— 四道刀痕于伊丽莎白体表相连交错，组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矩形。 巨大的人马身躯变成了劣质的芭比娃娃，取掉上半身躯后，手臂和头颅便哗啦啦散落一地。 然，独角兽们似乎没有因主人的身亡而受到任何影响。 它们低着独角，一步不停地冲向周科，万马奔腾在地板上，踏出轰轰雷鸣！ 兽群气势如虹，周科表情却是没什么变化。 等到为首的马蹄即将与他的鼻梁接触的前一刹那，他才不慌不忙地摸了摸左耳上的盾牌形耳环，“卫士恩赐。” 嗡的一声，紫罗兰花纹的金色球体光罩绽出。 距离周科最近的独角兽霎时间被反弹出去，一匹撞倒一匹，有如波涛退潮，兵败如山倒。 仗着道具赋予的10秒无敌时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d级魔晶石恢复以太，同时不忘用眼睛观察独角兽群的变化。 那些相互碰撞到一起的独角兽并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从它们受伤的地方掉落出来的尽是些块状的碎屑。 “仔细一看，这些玩意儿没有长毛啊，皮肤的光泽更像是塑料板，有点儿像是年久失修的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啊。” 不管是有没有用的信息，他都一概收纳、查阅。 这个时候，周科发现了一个较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移动不了。 光罩能挡住外界的攻击，但同时也被簇拥围来的独角兽抵住，以他如今的身体状态，根本没有力气推动。 “真麻烦.....”周科抱怨一声，余光瞥向通道后方，“朱朱bond，该到你英雄救美的时刻了。” “氮气！”正如影视作品中的常见套路，朱子恩两手向前推动，一步一步地从通道的阴影之中走出。 “英雄救美？你还真是什么褒义词都敢用在自己身上啊喂！”他隔空推走包围周科的独角兽，嘴上不忘吐槽道。 终于有空余位置的周科转了转脖子，眸光极快地扫过兽群。 “羔羊兄有发现你不见了嘛？” “应该没有吧。”朱子恩不太自信地回道，“我是亲眼看着他进入封闭的实验室，才偷偷跑出来的，反正他肯定没有看到我离开。”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足够熟悉周科，知道这货能坐着绝不会站着，能躺着绝不会坐着，定然不会对周科独自离开感觉到不对劲，然后偷偷跟上来。 “我都不求你偷摸提示我两句了，好歹给个暗号啊喂，不要让我瞎猜一通！” “呵呵呵，你这不是领会到我的意思了嘛？”周科笑了笑。 他不明目张胆地带朱子恩一起行动，是考虑到只留下状态不好的夏桑松和唐红柠两人，陈默会有可能伺机反叛。 因此得制造三人同时监视的假象，确保陈默老实制作血清。 五秒时间转瞬即逝，周科的思绪与脚步倏地顿下，视线停留在一匹位于较后方的独角兽身上。 尽管外形上跟其他独角兽一模一样，但是嘴角两侧勾起的弧度是隐藏不了的。 他当即对其使出【图灵机】魔法，有了更多的情报，反馈回来的信息亦会变得更加详细。 除了伊丽莎白的名字在独角兽身上显露出来之外，先前黑掉的技能一栏，如今已经在他眼前写出文字。 【无处不在的幸福：能够在彩虹独角兽之间自由更换载体。】 “呵呵呵，我就说我是躲猫猫高手。”周科收回灵钥，在朱子恩的掩护下，拖着脚步接近对方。 伊丽莎白仿佛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上半身的塑料结构重新凝聚出人形。 她抬动马蹄，却是在逐渐后退。 “你想逃嘛，伊丽莎白博士？”周科看穿了伊丽莎白的怯意，大声念道。 “咯咯咯——”伊丽莎白的回应是一阵轻灵的笑声，身形依旧紧紧缩在独角兽群后方。 “你要逃的话，我当然拦不住你。” 周科没有说谎，当看到【无处不在的幸福】这个能力时，他就知道对方要是决心逃跑，自己是如何都拦不住的。 因为不止是位于地下的秘密研究室，地上也保留着不少独角兽。 只要伊丽莎白想，随时都可以转移出去。 所以，周先生在骗。 “呵呵呵，你确定要逃到外面嘛？”周科从芬里尔口中取出一柄猎群，向上划开了唇角两侧，好表达自己就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疯子。 “呵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他盯着伊丽莎白的眼睛看，嗓音由轻快忽转凶狠，“少开玩笑了！我现在做的跟你做的没什么两样！” 伊丽莎白脸上的诡笑一凝，退后的脚步停滞住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嘛？”周科丢开猎群，右手食指点着唇角处像是夸诞大笑的小丑妆容的伤口。 “这就是你营造出来的快乐与幸福.......一张虚伪至极的假笑！” “咯咯咯——” 伊丽莎白明明是在笑，周科却从中听出了怒意。 所以他笑得更加夸张，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笑得伤口撕裂、鲜血直流。 “你以为我猜不到你制作【欢笑疫苗】的目的是什么嘛？” “和平的世界？温暖的社会？创造一个没有仇恨与悲伤，人人和谐友善的理想乡？” 话语间，他看见伊丽莎白抓起一匹独角兽投掷过来。 光罩怦然震动了一下，独角兽的身体在头顶上方粉碎成塑料碎屑，如同一簇散开的白色花雨。 “我断言你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你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说至此处，伊丽莎白已窜到周科面前，拳头如狂风骤雨打落。 随着10秒一点点过去，光罩的金光逐渐黯淡，濒临消失。 而直至光罩彻底崩碎的前一刻，周科始终笑着望向伊丽莎白，“以至于连你自己都变成了一缕自欺欺人的执念。” “笑吧......”伊丽莎白从周科心中读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图，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就想要转移载体。 “我说了，想逃就逃吧。”然而周科好似也会读心术一般，清晰地道出伊丽莎白的退意，有恃无恐地说道： “不过你要是逃了，我就把血清做出来，让你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美好世界重归沉沦。 我要让你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我要将你的成果践踏至渣，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世界是怎么一点点被我摧毁的。” “这是正派该有的台词吗？对面的人头马身都比你更像正常人！”朱子恩听得冷汗直下。 第295章 悚悚登场！（八十五） “咯——！” 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被触及，伊丽莎白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锐笑声。 身为“欢乐支配者”的她，大脑反过来被“守护欢笑”的欲望支配，奋不顾身地冲向周科。 “这就对了嘛，这就是你们这帮天真又单纯的怪物跟邪恶多变的人类之间的区别啊。”周科轻笑着跃起，右手朝着斜下方张开，五指缓缓合拢。 “啃尽她，芬里尔。” 缠绕在脖子处的狼首蓦然张大森白獠牙之口，从里面看不到口腔与喉咙，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是一切终焉与虚无的归属。 『上颚抵天，下颚盖地，在深渊般的咽喉之中，我窥见了你藏匿底下的贪婪。』 狼颚天降，宇宙屏住了呼吸，黯静无声。 “什......么？”朱子恩从芬里尔出现的顷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光线被吞噬后，人类无法视物，视野只能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等到眼睛恢复光亮，他看到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深坑。 对，用“空荡荡”这个词形容应该是最为恰当的。 仿佛有高智慧生命体从更高维度拖动鼠标模仿着野兽啃咬的痕迹凹凹凸凸地圈出一个不规则的线框，然后重重点下删除键。 造就出来的结果就是眼前的荒芜景象。 合金地板、深褐土地，以及位于其中的独角兽与伊丽莎白全都不见了踪影，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但是话又说回来......”朱子恩张大的嘴巴缓缓闭合，看向深坑的眼神由震惊呆滞转为惊惧交加，“为什么连你也被‘删除’了啊喂！” 深坑之中，仅剩2/3上半身的周科瞪着死鱼眼，“很正常啊，宠物换毛期咬一口主人什么的都是普遍发生的小现象，主人也要稍微体谅一下宠物对掉毛的恐惧和郁闷。” “谁家的宠物会把人咬成这样啊喂？！你家的宠物掉的是毛，你是差点只剩下毛了啊喂！” “真是把你送去焚化炉烧完，嘴都还是硬的......”朱子恩已是无力吐槽，他捂着脸，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现在送去医院也没人接收吧？到底要我怎么帮你？找到你的下半身拼回去吗？” 虽然朱子恩知道周先生的为人，这货不可能会做出跟敌人同归于尽这种舍己为人的好事。 但是见到如此惨烈的伤势，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只是看着伤者满不在乎的神情，他意识到自己就算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啊，不麻烦你了，我的女儿会来帮忙的。”周科有气无力地念道。 “那好吧，你有事叫我知道吗？” 朱子恩犹豫了一小会儿，释然地起身走远，给周科留出一个私人空间。 边走还边抱怨着：“想偷着掖着就直说，不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藏有手段吗？还编出来一个莫须有的‘女儿’，这借口也太烂了点吧？” “朱妈妈就是善解人意啊。”周科感知到朱子恩离开，安逸地挪了挪身体，右手枕着脑袋。 如果他还有下半身的话，现在的姿势大概就是翘着二郎腿。 他用报废一半的肺吸回嘴里淤积的血块，如同吟唱咒语一般清晰念出：“哇哇大哭吧，童心。” “应吾父之召，无处不在的双亲守护者，童怨集合体的神秘主宰，化灾为福的魔女帝皇，悚悚登场！” 随着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周科的残躯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不，不对，那并非是愈合。 因为单单是治愈的话，不可能连破损的衣服都在复原。 周科又不是哈雷那种有了拟态就能光明正大不穿衣服的三无变态，所以这与治愈无关，而是时间在回溯。 一个纯白色的以太钟表在周科身上往回拨动，他的身体状态和姿势跟着鬼畜变化。 不一会儿，他残缺的下半身就被接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消失不见。 不过衣服仍是沾有血迹，较为脏破的。 周科根据细节大概回忆了一下，自身应该是回溯到追逐陈默之后，感染病毒之前的那一段时间。 最好的证据就是脑海里爬来爬去的《罪与罚》的憎怨声停歇了下来，『欲孽』点数的失败提醒也不再往外蹦。 周科此刻没有必要继续保持笑脸，两根手指往下揉开僵硬的嘴角，让其变回一条平滑的直线。 “有点儿对常年挂着职业假笑的服务行业从业者感同身受了.......”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身前漂浮着的白衣女孩，“小童心，你的登场词是不是怪了点？” “父亲大人，您觉得您有这个资格对我说教么？”童心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满脸嫌恶地重复了一遍周科说的词：“什么叫‘哇哇大哭吧，童心’？” “这不是挺有趣的嘛。”周科说道，“话说回来，你的人格又变了啊。” “是呀是呀，爸比，这是我新收的妹妹。”童心当场来了一个川剧变脸，由高冷的深闺大小姐一下子变回了天真烂漫的笨蛋小孩脸。 “嗯......你这回改善策略了？变成简单直接的物理收服了嘛？”周科上下打量着童心染着大片新鲜血迹的白色连衣裙，沉吟道。 “不是啦。”童心摆了摆莹白似雪的小手，“被召唤过来的时候，我是在陪妈咪在【门】里浴血奋战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周科扭动胳膊，适应着的刚刚复原肢体，漫不经心提醒一句，“那你不赶紧回去帮文小姐没关系嘛？” “妈咪不要紧的哦，她可是女人中的女人！”童心拍着胸脯，一脸自豪地昂起头。 “这又是什么夸词？你这只小孩中的小孩。”周科眯了眯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不是说过不能破坏规则，无法在【门】内明目张胆地协助我们嘛？” “没有破坏规则呀。”童心一本正经拍了拍裙摆上的血迹，“我只是换了一身符合大战氛围的血染沙场分穿搭。” “呵，搞半天你是出人不出力的气氛组啊。”周科一语道破真相。 第296章 12支（八十六） “我和玛丽，我们全部人都会一直一直监视你！别想着耍花招！”夏桑松和玩偶一起恶狠狠地瞪着实验室的玻璃窗。 “不会的。”实验室里的陈默正在专心摇晃着试管，“毕竟我要是不快点做出血清，周先生就要被肮脏的病毒玷污了。那可是最高级别的食材，厨师的职业素养不容许我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你说的最好都是实话！”夏桑松依然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陈默的一举一动，没有移开过视线。 天性活泼好动的唐红柠则是受不了这种枯燥的工作，没盯几分钟就开始坐立不安，抖腿不断。 再过五分钟，她就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走动，晃得夏桑松眼睛都花了，无奈劝道：“其实你可以去旁边探索一下环境，我会负责看好他的。” “真的吗？桑松你人真好！”憋得脸颊都鼓起来的唐红柠眼中星光闪闪，像是一条放生回水里的鱼，雀跃地摆动着尾巴。 她兴奋地游呀游，游呀游，游到一处同样隔有玻璃窗的房间门前。 跟陈默待着的实验室不同，这个房间里没有那些一看上去就很精密的高科技仪器。 里面摆放着的设备，即便是对科研一窍不通的唐红柠都认得出来，“那......是麦克风吗？” “你就算是想测试我的注意力，好歹也想个逼真一点的啊，我们可是在全曼国最顶尖的地下研究室里，怎么可能会有麦克风？” 夏桑松被唐红柠的冷笑话逗笑了，反问道：“难不成这帮科学家做实验做累了，就去实验室旁边的ktv放纵一下吗？” “好像真是ktv，我看到音响啦......”唐红柠说的跟真的一样。 “唐红柠，你别干扰我了，我还要监视食人魔呢。”夏桑松眼皮跳了跳，显然是不太相信，觉得唐红柠是跟周科学坏了。 “哇，这个上面有很多按钮的是调音台吗？我只在电视里见过诶！” “喂，玩笑差不多够了吧......”夏桑松的好奇心被挠得直发痒，眼神略有飘忽。 这时，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朱子恩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唐同学，你看好兴奋的样子，难道很会唱歌？” “嘿嘿~，虽然由自己说出来会有一点点羞耻，但我也是曾经在高中的校园十大歌手大赛里蝉联过三次一等奖呢......我记得当时周科还在台下给我鼓掌来着！” “不啊，我完全没有印象。”周科的嗓音跟着出现。 “好伤人！” “喂！”夏桑松忍不下去了，吼道：“你们三个怎么聊起来了！随便来一个人顶岗啊！我和玛丽也想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时又来一道男声抢断了他的话音。 “会唱歌好啊，热爱唱歌的人肺脏功能通常很健康，适合跟西洋菜一起煲汤。” “喂！为什么这回连食人魔都掺和进去了？！就排挤我和玛丽.......咦？等等，食人魔？” 刚想发火的夏桑松兀然反应过来，定睛望向实验室。 里面的确站着一个高挑的人影，但是那个人影脸戴恶鬼面具，分明是陈默的《忏悔录》虚像！ “怎么可能？我明明一直盯着！？他拧颈回首，陈默本体早就跟唐红柠他们站到一块。 看到他们聊得其乐融融，夏桑松羞愤地捂住了脸，“我和玛丽那么兢兢业业，到底是为了什么？” 抱紧在怀里的玩偶低声啜泣：“对不起，呜呜呜......” 好了，现在让我们无视死宅兄幽怨的自言自语，回归正题。 “羔羊兄，血清做出来了嘛？效率挺高啊。”周科挥动着手臂迎面朝陈默走去。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有你效率高啊，周先生。”陈默回以谦虚一笑。 “马马虎虎吧，找厕所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周科说着，顺手从陈默布满孔洞的西装上扯出一块布条，拿来擦手。 “别这么说，单单是上个厕所就能令精气神好上不少，也是不虚此行了。”陈默毫不在意，非常宽容。 “呵呵。” “哈哈。” 两人整篇全在闲聊，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论是周科，还是陈默，两人身上的欢笑疫苗都已经被清除了。 特别是前者，不止解决了病毒，还顺带把【室火猪之门】的boss、芬里尔的贪婪噬主，以及【第二论点】后遗症造成的精神负担一并解决了。 这就是为什么周科之前那么着急去找伊丽莎白。 要是再晚一步，他就没办法借用童心的回溯一次性修复所有的损伤。 所谓的节俭就是不到最后一滴血，决不使用复活币。 更何况这一次冒险还远远称不上极限。 周先生真正的极限是在以前快饿昏过去的前五分钟，用家里仅剩的面条碎和一小包番茄酱，混合着磨成粉，烙出一张热饼来维持生命体征。 “我和朱朱bond去药品仓库看过了，所有的药剂全都被毁掉了，无一幸免。”周科打了个哈欠，如实说道。 稍顿了顿，他揶揄着问道：“羔羊兄，你那边呢？制作出几人份的血清了？” “既然我都走出实验室了，那就代表我已经完成了你交代的所有工作。”陈默转身走回实验室，在众人监视的目光下，搬出了一架子试管。 “真的假的？我离开还不到三十分钟啊......”周科低头看着林林总总的12支试管，扬了扬眉毛。 “实验室里的设备和试剂准备得相当齐全，再加上我有柯蒂斯博士提供的配方，调配成功率要是低于80%，我这个教授的名头就得摘一摘了。” 虽然这一番话听上去略显张扬，但是从陈默的成果来看，他已是尽力表现得谦逊儒雅了。 “12支血清......不知道该说是少了，还是多了。”看着试管架上晶莹剔透的玻璃管子，朱子恩叹了一声。 对于他们五人来说，12支血清显然是绰绰有余。 但对于整个哈顿市，整个曼国，整个世界来说，这12支血清少得可怜。 第297章 网络重连中.......（八十七） 看着试管架上的12支血清，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一种踌躇。 最终还是周科率先拿起其中一支，若无其事地摇晃了两下。 从外观和粘度上看，试管里的澄清色液体跟自来水没什么两样，肉眼根本观察不出区别。 “周科，你小心点，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毒......”朱子恩悄咪咪瞥了陈默一眼，低声提醒道。 “是药三分毒嘛，能理解。”周科说是这么说，但施展起【图灵机】来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从中随机抽取两个试管进行探知，他感觉体内的以太瞬间下降了六成。 这还是解读深度上升后，消耗量大幅度减少的结果。 “幸亏童心的回溯将以太复原到充裕的时间段，不然我的身体早就被抽空了。” 周科抓住那些在脑海里乱窜的数据，依照惯例整合出一个游戏属性表。 【名称：宁静血清】 【等级：d】 【类型：一次性消耗道具】 【使用方式：注射（仅限欢笑疫苗感染者使用）】 【效果：科学与星官之力的奇迹结晶，拥有平复情绪的神奇力量。使用者不止会驱散自身的异常情绪，只要方法恰当，还能令身边的人感到安宁。 但因为是由半成品配方制作出来的半成品血清，使用后的一段时间（最多不超过十五天）内会承受一种未知的负面效果。】 【备注：据不靠谱商业统计，充满未知与惊喜的盲盒很受大家欢迎，因此特地制作出负面效果盲盒。我们的口号是——想生什么病，由你来决定！】 周科习惯性的咬文嚼字让他轻易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驱散异常情绪，没有解决病毒？” 陈默摇了摇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很遗憾，欢笑疫苗从感染之后，就会直接作用到细胞，参与进肉体的改造。 我们只能利用血清诱发抗体，让病毒与体内的免疫系统和谐共存。 如果强行灭活病毒，则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而且只要人的欲望还存在，就会有再度感染病毒的风险。” 说到此处，他嘶哑地笑了两声：“人类的欲望就是无法消灭，就是无药可治的，无论是中药还是西药都是治标不治本，得下......” “得下毒药是吧。”周科接茬道。 “哈哈，还是周先生懂我。” 陈默说完，看向夏桑松和唐红柠。 “你们依靠艾德蒙·哈雷的真理压制了病毒对大脑的影响，但是你们应该也能感受到病毒对身体的强化作用。” 两人闻言试探性地握了握拳头，发现竟真如陈默所言，力量层面有着不少的提升。 “怪不得我对付感染者士兵的时候，越打越有力气，我还以为是肾上腺素爆发的原因呢！”唐红柠握拳捶掌，恍然大悟。 “就跟普通人变成感染者一样，我们魔导师感染病毒之后，肌纤维力量、心肺功能的耐力以及血液携氧能力都会得到永久提升......这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陈默笑道。 “那注射血清之后，病毒会有复发的可能性吗？”胆小的朱子恩还是有些避忌。 “不会，血清会抽离病毒对情绪造成影响的那一部分。”陈默态度严谨地回道，医生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从。 “那......好吧。” 朱子恩见对方说得言之凿凿，也没气魄反驳些什么。 心中既担忧，又有点惋惜。 要是他也感染了欢笑疫苗就好了，那样就能借用血清强化自身。 【门】内向来都是危险与机遇并存，或许这个血清就是一种机遇。 朱子恩看着夏桑松与唐红柠陆续注射血清，不免得流露出些许羡慕。 嗡嗡嗡——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用离心机捣鼓着什么的周科，心里顿时安宁了下来。 “是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周科有些方面还是值得学习的，他明明也注射不了血清，却一点都不心疼。” 朱子恩走了过去，想和周科聊几句，谁知刚抬手就被对方塞了一支玻璃管。 “这是什么？葡萄汁吗？”看着手里的黑红色液体，朱子恩好奇地问道。 “唔，唔唔！”周科没有回答，往嘴里倒了一整支黑红液体的他用手势比划着。 一会儿是摊开五指，一会儿是比出大拇指。 “很好喝的意思吗？”朱子恩看不太懂，尝试性地对着玻璃管抿了一小口。 可能是多余的水分都被离心机甩走了，黑红液体一入口就是一种类似果冻的固体感。 然后就是一股浓烈的咸味与刺激咽喉的铁锈味。 “呸呸呸，这是血？！”朱子恩赶紧吐了出来。 “对。”这时，刚刚喝完的周科瞪着死鱼眼念道：“我想试试血液离心后的红细胞层是什么口感，以后可以拿来当素材。” “这有什么可试的？！还拿来当素材？撰写《尸检报告图鉴》的素材吗？！”朱子恩吐槽完，忽觉浑身燥热，心里莫名感到兴奋和喜悦，“不对不对不对，你这是哪来的血？” “我告诉过你了啊。”周科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条缺了大拇指的雪白手臂，然后重新比划出摊开五指和大拇指的手势，“五根手指里的大拇指。” “谁特喵看得懂啊喂！？” 朱子恩盯着那条手臂，是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熟悉。 “周科，你老实告诉我，这条手臂是不是伊丽莎白断掉的那一条？” 见到周科眼神飘到天外，朱子恩的脸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着急忙慌地跑去拿注射器和血清，一边眼含热泪地给自己注射，一边哭喊道：“我告诉你——我以后绝对不吃你给的任何东西！” 在朱子恩注射完血清后，周科和前不久复原过来的哈雷也分别注射了一针。 但是在此之后，【门】迟迟没有给出通关或者下一步任务的指示。 “按艾什博士所说，在羔羊兄这个【救世主】制作出血清之后，我们就应该开启传送才对，不会出bug了吧？”周科两眼望着天花板转圈，试图找出网络卡顿的证据。 第298章 杰作（八十八） “血清？救世主？拯救世界？”周科低头看向剩下来的七支血清。 仅仅七支解药，满打满算只能救到七个人，如何谈得上拯救世界？总不能造出七个葫芦娃小队吧？ 他微微展开笑颜，脑海里将记忆的相片罗列成电影的幕布，事无巨细地播放着。 从进入【室火猪之门】的那一秒到如今，从头至尾地观看一遍。 “不能用常识思考，【欢笑疫苗】与普通病毒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它能通过网络传播，这是前所未见的初例。 那么，制作出来的血清就一定会是这种常规的注射液嘛？” 周科看着手里的澄清液体，仿佛能从中看出整个世界的倒影。 其他人一个个屏住呼吸，甚至下意识将大脑放空，唯恐一不小心占用了周科的思维网络。 “特殊的传播媒介，特殊的病毒，还有.......什么叫‘只要方法恰当，还能令身边的人感到安宁’？” 周科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无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自顾自地走向背后的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是唐红柠最先发现的，对于里面摆放的麦克风、音响等设备，众人起初都是啧啧称奇，但之后的注意力都被血清吸引，没人太在意。 现在，周科似乎找出了它的用处。 陈默迟缓两三秒后，第二个明白过来，深邃的小眼睛里闪出一抹恍然大悟的亮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么一回事是哪一回事？你们别光想，说出来啊喂！”朱子恩小声嘀咕道。 “想什么和说什么都不重要，就像是没人会在意《三只小猪》里的大野狼结局到底是被烧烤了还是被炖汤了。” 走到麦克风前的周科咧嘴一笑，“让我们抄袭迪士尼的老套路——高潮部分用唱歌糊弄过去。” ....... 轰隆——！！！ 夜幕之下，大桥对岸的远方有一枚导弹落地。 炙热的火光将天的半边染回了夕阳，灰色硝烟犹如暴怒的火山在吞云吐雾，震天动地的巨响吓得惊雷避之不及。 曾经引以为豪的瑰丽建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足以容纳数千人的高楼大厦于顷刻间化为乌有。 那就是武器，人类为了消灭人类制造出来的杰作。 史蒂夫倚靠着一辆报废的汽车，与桥上的其他幸存者一起眺望着导弹的爆炸。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枚射向哈顿市的导弹了。 从周科他们进入欢笑公司的大楼的不久后，时不时就会有不同型号的导弹飞来。 间隔时间没有规律，最长将近两个小时，最短不过十五分钟。 爆破地点完全随机，有一发甚至落到了海里。 就算是他们这些对军事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些导弹并非是针对感染者的有序打击，而是发狂似的胡乱发射。 “完了，全完了......难道军方都被那群折磨人的畜生控制住了吗？”旁边的一个年轻白人抱头发出绝望的哀嚎。 史蒂夫瞥过去一眼，脸上没有失落，也没有恐惧。 别看他年纪轻轻，由于出身贫苦，他的阅历和见识远超同龄人。 在他看来，导弹是军方发射，还是感染者发射的，都没有任何区别。 难不成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在意几十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的生死吗？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人的衬托，史蒂夫才越发觉得周科他们耀眼得不可思议，居然愿意不惜豁出生命去帮助他人。 “母亲，如果我有一天成为了这样的人，你会为我感到自豪吗？”史蒂夫侧过头，望着肩膀处的背包系带轻声呢喃。 “史蒂夫兄弟，英雄们叫你过去一趟！” 这时，他听到了负责巡逻桥的另一端的黑人在高声呼喊。 “好，我马上过去。”史蒂夫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但还是想都不想就应允了下来。 他扭过熙攘的汽车，径直走向桥头。 此刻天色已晚，一路奔波过来的他脸上密布着一层汗珠。 一贯热心肠的格丽斯看不下去了，伸手就要去摘史蒂夫的背包，“瞧把孩子累的，你没必要一直把包袱背在身上，东西放我这儿吧，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然而手指刚碰上去，便招来了史蒂夫的强烈抵触。 “别碰我！”史蒂夫双手紧紧护着背包，一个拧身躲开了格丽斯的手。 他的声音近乎怒吼，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里面有一些易碎品，我害怕它会碎掉，就不劳费你了。”史蒂夫赶紧道歉，低着头快步离开。 他不敢对上别人的目光，逃跑似的赶到了欢笑公司的大楼。 远远看到站在门口的周科，史蒂夫立马迎了上去，装作很自然地询问道：“周先生，您找我？” 周科一如既往地眯着死鱼眼，悠悠开口道：“我出不去了，麻烦史兄你走近一点。” 因为伊丽莎白已被击杀，所以不保持笑容进入大楼也是安全的。 “出不去？”史蒂夫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周科说着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丢出。 “只要把这个小玩意儿插入广播频道，至少一整个城的感染者都会恢复正常。” “啊？”史蒂夫的大脑瞬间就被这句信息量极大的话语冲撞得宕机了。 可是周科从不善解人意，他没管史蒂夫是否接受，继续说道： “但是被欲望深度感染，连肉体形态都改变了的特殊感染者是救不回来的，比如地铁上的那个小偷，柯蒂斯博士，伊丽莎白博士，以及.......你背上那位隐形的母亲。” 史蒂夫闻言更是惶恐，张大着嘴巴久久不能闭合，“您是怎么知道的？” “人类应该看不到她才对！甚至连我这个儿子都看不到她！” “你家里的大龄女性衣物，浴室排水口的长发，你走路的姿态等等......疑点有很多。”周科看了一眼手腕，“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你稍微谅解谅解。” 第299章 室火猪之门·结局（上） “如果我消失就好了......” 这是母亲完全变成植物人前对史蒂夫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刚上高中的史蒂夫并不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也不明白母亲话音里的沉重与挣扎。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欠下的医药费债台高筑，家里的积蓄渐渐油尽灯枯了。 从识字起便没见过父亲的史蒂夫不得不辍学打工，细嫩的肩膀成为了扛起家庭重担的唯一支柱。 洗碗工、商场的厕所保洁、环卫工人......他做过许多在部分人眼里低贱又廉价的工作。 替同事背锅，被上司大骂，被混混勒索，都是司空见惯。 偶尔还会有牵着孩子的父母毫不避讳地指着他说：“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像他一样扫地。” 明明他和那孩子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出来工作了。 史蒂夫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却要单方面忍受来自他人的揣测和白眼？ 再后来，他仍是像一个无人在意的幽灵一般游走、徘徊在各个廉价的兼职之中。 临时玩偶演员，临时旅行团导游，临时地铁乘务员......随着从事过的工作经历越来越多，史蒂夫就越来越体会到这个世界的冷冽与疏远。 在史蒂夫眼中，末日后的世界跟以前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将暗地里的暴力转移到明面上；从精神的攻击，上升到肉体的施虐；更直接，更高效。 压根没人会在意别人的情绪，没人会在意别人的感受，每个人都只关心自己的欢乐，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傲慢。 呵呵，或许你会觉得史蒂夫应该就此黑化，成为一个愤世嫉俗，用口红在脸颊画出恐怖笑容的大反派？ 按照陈默的理论，后天的环境与欲望污染了先天的灵魂，或许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在周先生看来，并不是所有人的天性都会被扭曲。 史蒂夫心里其实清楚的很，每个人都活得足够辛苦，每个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生活忙得不可开交、自顾不暇。 “所以.......真的有必要回到以前的世界吗？” 史蒂夫手里握着周科交给他的u盘，眺望向大桥对岸的哈顿市广播电台。 只要将它插入到电台频道里，城市里的感染者就会尽数变回正常人。 路途不算遥远，但是外面的感染者举着火把扎堆狩猎，任务的凶险不言而喻，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真的有必要这样做吗？ 叮咚—— 走进电梯里的周科两手抱在胸前，一边思考着“为什么站电梯要说成坐电梯”之流的无聊问题，一边看着电梯屏幕里逐字轮播的提醒。 【“真正的宁静血清”交付完成，任务目标达成，期间禁止魔导师离开公司，请在三十分钟内到达顶楼进行传送！】 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周科就来到了顶楼，朱子恩和陈默等人则早在这儿等候多时。 “怎么那么快就上来了？你确定有跟史蒂夫说清楚u盘的使用方法了吗？”朱子恩关切地问道。 “放心，都二十一世纪了，不至于随便挑个人出来，就是连敲键盘都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去戳的电脑白痴吧？”周科打了个哈哈。 “谁说我不会用电脑了！那样子打字准确率会比较高而已！”被戳中脊梁骨的朱子恩脸色瞬间涨红。 陈默踮着脚尖走了过来，面露好奇地问道：“周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他呢？” “很简单的理由。”周科习惯性地拖长语气，然后给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无语扶额的答案：“因为我只认识他一个。” “那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正确使用那个u盘？”陈默又问。 “呵呵。”周科发出一声怪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在揣测史兄的权衡利弊。” 陈默见心思被拆穿，也不惊奇，只是亲切地笑了笑。 “一个日日奔波劳碌，却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穷苦人，恢复和平时代未必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更好。 而如今的末日时期，也未必会让他本就跌在谷底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 “史蒂夫怎么会是那种自私的人！”朱子恩厉声反驳。 “自私吗？在我看来，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人们总是喜欢偏向对自己有利的一侧，如今各执一词的你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是当代的‘见两小儿便日’嘛？”周科两根食指塞住耳朵，既没有支持谁，也没有反驳谁。 “是我和玛丽的错觉吗？为什么总感觉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典故都会变味......”一旁的夏桑松听得有点不对劲。 周科耸了耸肩，从争吵不休的朱子恩与陈默中间路过，走到了楼顶的边缘。 他俯视着陷入黑暗与沉寂的城市，可就在这时，一束光穿破了黑夜。 那是一束与整座城市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弱光，就像是茂密丛林里的最后一只萤火虫，卑微又倔强。 它奋力拍动着翅膀，前进了。 不约而同的，楼顶的所有人停下了争论，他们一声不发地注视着桥上的那一束光。 此时此刻，脚下的世界已与他们无关，现在是原住民发起的斗争。 被『欲孽』强化过的视力极佳，周科能够勉强从五十层高的百米高空看到那束光的源头。 一辆连车头灯都只能亮起一盏的破旧轿车，坐在里面的史蒂夫紧咬牙关，瞳孔和手脚都在不停颤抖。 “法克！法克！f——k！你为什么要去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说实话，史蒂夫从踩下油门的那一秒钟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认真想想，史蒂夫·斯太尔！就算你成功了，所有感染者都恢复正常，世界重归和平，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的母亲又变不回来，万一到时候被发现你包藏感染者，你该怎么办？情况不是更加糟糕吗？” 史蒂夫给自己找了一万个不去的理由，但是踩下油门的右脚始终没有松动。 恐惧如同冷风从左右、从前面、从后面的支离破碎的车窗呼啸而入，钻进他的耳蜗和头皮，致使他的全身都在跟着这辆破车一样剧烈发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可是轿车没有停，史蒂夫也没有停。 第300章 祝你生日快乐（下） 嗡嗡嗡—— 狂风嚎叫，刮人肌肤。 高楼俯瞰直下，一只微弱的萤火虫在路面艰难爬行。 “哈哈哈哈！逮到了！终于逮到了！” “快尖叫！快害怕！快惊慌！快点大声哭出来！” “我要用手指把你的脑浆从耳洞和眼眶里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而在其四面八方，一团团凶恶的火光欢呼出尖啸。 他们发了疯地追逐着那一束煦光，迫不及待想要大快朵颐，以填饱旺盛的杀戮欲与施虐欲。 “玛丽！快去帮一下他！”夏桑松朝向史蒂夫所在的方位大力丢出刚刚恢复过来的玩偶，想要力所能及地给出支援。 可是玩偶啪嗒一声撞到围绕楼顶升起的空气墙壁，被反弹到了地上。 玩偶捂着差点又掉出棉花的小脑袋，纽扣缝成的大眼睛弧度向下弯曲了一点，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玛丽！！”夏桑松赶紧抱回来哄着。 “可恶，我们已经没办法插手了吗？”朱子恩上去捶了一拳空气墙。 “倒也未必。”周科坐在楼顶边缘，死鱼眼斜向唐红柠一侧。 这一回，只有她有办法。 火光愈烧愈旺，眼见即将封死史蒂夫的所有去路之际，更多的光束亮起了。 一束接一束，虽规模远远不及火光，却蕴藏着赌上一切的勇气。 咻——嘭！ 一发炮弹轰然炸开，反将那一簇簇穷凶极恶的火光吞没。 旋即，大型汽车与坦克协同开路，后方小汽车射击炮火弹雨掩护。 “那是......？” “大家加油！冲呀！！！”唐红柠两手放在嘴前高声呐喊，也不管底下的人是否能够听得见。 众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唯有唐红柠，能有这个本事指挥大桥上的幸存者。 在感染者士兵遗留下来的军备压制下，再加上黑夜的能见度本来就低，难以摸清方向，感染者很快就被打散了。 史蒂夫从中寻到包围网的缝隙，一鼓作气冲出重围，直奔电台大楼！ 后方的幸存者部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毕竟只是平民，最多有过一些使用枪械的经验，与身经百战的军队士兵的作战能力没法相提并论。 并且人数不多，有一部分甚至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面对不知死亡、视疼痛为快感的感染者，他们坚持了没多久，就有人不慎遭到感染，从内部被瓦解。 如同是死灰中复燃的火星子，冬日的寒风稍稍一吹，便奄奄开始了熄灭。 不仅是这一边在熄灭，前方的史蒂夫在遭遇了新出现的感染者的围堵后，车灯也黯淡了下去。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 光，依然没有亮起。 世界好似重归死寂了....... 正当楼顶上的众人都如此觉得的时候，电台大楼中间一层的某个房间——光，亮了。 后备发电机在工作！有人到达了那里！ 此时没有人能确定在房间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默声祈祷。 【happybirthdaytoyou~（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秒钟，又仿佛是一整个黑夜。 甜美明媚的歌声悠然婉转，竟然是从一辆辆汽车的音响里传出来的。 根据周先生结合欢笑疫苗通过网络电波爆发的推测，宁静血清的效果应该同样能够通过电波扩散。 而在此基础上，要想全面覆盖病毒的影响，大约需要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只是单纯录入一些杂乱无章的乱喊乱叫的话，估计吸引不了感染者的注意力，血清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因此在三色人种皆有的哈顿市，有哪一些是所有人都能领会到的文化共通点呢？ 没错，答案就是这一首世界上最广为流传的歌曲——《祝你生日快乐》。 或许你会觉得这一首生日歌既不符合意境，又不感人肺腑。 但这是周科等人讨论良久后得出的结果，因为......他们几人全都会唱的歌就只有这么一首！ 本来广城第一中学十大歌手三连冠·唐·红柠·未来歌后，她会唱的英文歌有不少，只可惜队伍里有唱歌要命不要钱的音痴，严重限制了她的发挥。 她又不能一个人独唱，宁静血清的效果可能会随着频繁使用而降低，所以必须是轮换着来，以达到最好的药效。 【happybirthdaytoyou~】 待到下一句歌词，歌声变成了男生的青涩嗓音。 汽车的广播电台一辆接一辆响起，就像是一迎必有一合的演唱会，全城的未损坏的汽车都有歌声飘扬跃动。 【happybirthday~，sorry~】 再下一句，歌声又变成另一对男女声的合唱。 【happybirthday~......happybirthday~】 接着是分不出男女的中性嗓音，中间停顿的一小段疑似夹着睡过去的呼噜声。 【happybirthdaydeareveryone~】 最后落至结尾处，居然陡然一升，变成了五音不全的慵懒男高音。 一首韵律简单到极点的生日歌硬生生被唱得极为难听，但是无可否认，歌声里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无论先前是处于恐惧还是愤怒，听到歌声的人都不自觉感到内心宁静。 与【欢笑疫苗】那种强行抹除其余感官，仅留下快乐与雀跃迥然不同。 受到歌声影响的人意识非常清醒，但就是想放下手头上的一切，拥抱宁静带来的安逸感。 感染者也不再狂笑不止，身上血迹污秽斑驳的他们似是终于累倒了一般，低垂着头沉默无言。 贯穿人生的一块块时光碎片在脑海里重新拼凑。 他们抛弃了戾气，走向了自己的过往。 第一次与家人一起庆祝生日，第一次碰到伴侣的手指，第一次赚到只属于自己的钱，第一次被孩子握住手指的触感....... 他们一点一点地克服了在体内躁乱发狂的多巴胺，逐渐记起了真实的欢乐与幸福。 狂笑声如退潮般散尽，黑夜终将过去。 座落于高楼之上的周科一行人作为见证者，目睹了新世界的诞生。 第301章 传奇耐杀王 他们六人，神色各异。 朱子恩悬起的心脏终于落下，长长松出一口气。 唐红柠像兔子一样高高跳起，喝彩欢呼。 夏桑松揣着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微微侧身，手指撑在鼻梁，露出陷入幻想时刻的死宅特有的中二拽笑。 难得醒来的哈雷俯视着底下拥抱在一起的人类，空洞的瞳孔之下一片虚无。 陈默则是陷入沉深思，良久后突然发问：“你早知道史蒂夫会这样做？宁愿将自己与自己的母亲置之险地，也要舍己为人？”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什么耶鲁法学院的心理学教授，哪有本事揣测别人会做出什么决定。” 说是这么说，但是周科咧起嘴角的笑脸明摆着在嘲讽陈默。 史蒂夫能否做到，对于即将离开这个【门】的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这其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 只是...... 周科百分百肯定，史蒂夫一定会去做。 从很久很久以前，从大约七十多章前，从他知道史蒂夫敢冒着生命危险在那群狂笑着的感染者眼皮子底下将两个孩子拉进驾驶室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任务非史蒂夫莫属。 “史蒂夫没按你预想那样做，是不是让你道心破碎，要掉小珍珠啦？”看着一言不发的陈默，周科发出落井下石的嘲笑。 路上捡到金钱珠宝，周先生未必会有多高兴，而看到有令他不爽的人狠狠摔了一跤，他肯定笑得很大声。 “周先生你说笑了。”陈默脸上仍是平和，“区区一个特例不足以动摇我的【真理】。” 说话间，他踮着脚尖，挪动着后退。 “别乱动！你想干什么！”霎时间，一直有所关注的其他人全都反应过来，警惕地盯住陈默的一举一动。 “不必紧张，我逃不了的。”陈默从容不迫地指了指耳朵。 楼顶处所有的魔导师都能听见同一道声音。 【正在进入传送倒计时，时限三分钟......】 “稍微站远一点是我最后的绅士品德，免得待会有血溅到你们。”陈默没有停下脚步，依然面朝着周科退后。 这无关想不想逃或者求生意志。 陈默明白，周先生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活下来的。 传送倒计时等同于他的生命倒计时。 “道别之前，我再给你们透露一些信息.....【欢笑疫苗】本来能够成功的，仅差临门一脚，它就能实现全人类的进化，让人类永远不再产生负面情绪。 嫉妒、仇恨、贪婪、傲慢......这些阻挡在人类和谐之路的隔阂将会被踏平。” “那你们不妨大胆猜想，为什么出发点明明是好意的【欢笑疫苗】酿成的是一场惨剧？” 现在说的这些，周科早已在牵陈默散步的时候听过。 第一次听的时候都没有情感波动，更别提第二次了。 “这全都仰仗了柯蒂斯博士，他接受不了劳碌了大半个人生的事业失去稳定的收入来源。 接受不了学识渊博的自己以后住不上大别墅，娶不了美娇妻，享受不到别人的追捧。 所以在星官的撺掇下，他瞒着另外两位博士，偷偷修改了【欢笑疫苗】。” 陈默摊开双手，惨不忍睹的废墟林立在他的身后，“因而造成了眼前的灾难，这都是人为因素导致的。” “无论多么美好、宏伟的愿景，只要尚有罪人插足，便不可能实现。” 没有留给其他人反驳和指责的空间，他按着胸膛，磊落承认道： “是，你们说的都对，我杀了很多人，吃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无辜一说。” “嫉妒作祟，恶意中伤，财富垄断，战乱纷争，利益至上，乃至损人不利己。 越是遵守规则的人，越是善良和气的人，越是难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太多太多的罪孽构成了恶臭腐烂的社会。” “我们所在的世界跟如今所处的【门】的唯一区别在于后者明目张胆地释放出恶意，而非遮遮掩掩。” “我就是无法对纵情潇洒，活得恣意的罪人熟视无睹，我就是要让他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会被他人生吞活剥的恐惧当中，一如他们对善人的做法。” 直至语毕的最后一刻，陈默始终与周科对视，仿佛在等待一个评价：“这就是地藏王菩萨的代行人，这就是我的‘天诛心学’。”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说的很好哈。” 周科面无表情地鼓着掌，眼神游离到不知何处，就像是一个快速点击着鼠标，迫切想要跳过剧情对话的游戏玩家，“我会尽量刻全在你的墓碑上的。” “算了。”陈默似是有所预料，他双手平放下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后一个问题，周先生，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我死了之后，你能吃掉我吗？” “行啊。”周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周科！”旁边的朱子恩等人都惊了。 周科抬手示意，随后反问陈默：“那你是喜欢红焖，还是炖煮，或者是像耶稣一样被架起来火烤？”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幡然醒悟，然而陈默语气决绝，对过往的所作所为无一丝一毫忏悔。 他双眼紧闭，双手合拢出地藏菩萨印：“何必需要烤架呢？他人即是地狱。何必需要烈火呢？我们皆为油膏。” 言毕，双足踏下。 嘭——！ 种植在皮鞋里的两颗【土豆雷】轰然爆开，淀粉和薯条连同着冲击波吞没了陈默的身影。 一捧血雾缓缓散开，混凝土地板的深坑里仅仅剩下肉碎和残缺的骨骸，有一部分估计被炸到大楼外面去了。 “他......应该死了吧？”朱子恩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看来陈默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如果这都还能活......”周科往前走了几步，从坑里找到了七、八成的头骨碎片。 这还不够，他又分次发动了灵钥的能力和先前赢来的生命所有权，补刀验尸做到极致。 等了好几秒，见始终没有变化，才接着说道：“我就封他为传奇耐杀王。” “这个称号有什么意义吗......”朱子恩无语。 不过听到周科这么一说，倒是着实安心不少。 第302章 三只小猪 【3,2,1.....传送开始。】 仿佛是算准了时间一样，恰恰在陈默自爆后的下一秒，五道纯白光束自高天降下，不偏不倚地裹住周科五人。 普通人从底下看上来，那些光束就像是连接至暗大地与泛白苍穹的圣弦，分割昼夜，破晓黎明，致使新一天的朝阳与暖日如约而至。 或许周科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将会在这个世界留下传说，被奉为上帝派来救赎世人的五大使徒。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属于这个世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人类距离治愈全球感染者和重建文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地铁站的废墟中爬出，为首的男孩紧握着一柄猩红色匕首，将匕首主人的话语铭记于心。 “再不振作起来，我就一刀囊死你们两个。” 啊不对，这句话是男孩见到对方把玩着匕首走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脑补出来的。 不过他也没有脑补错，对方的的确确是捅了他和妹妹两刀，只是从物理层面换到了精神层面。 “恭喜恭喜，父母双亡的你们已经拥有了成为超级英雄的入门券。 呵呵，不好笑嘛？.......好吧，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在奚落，更是会觉得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心如死灰、万念俱灭，连还嘴都变得没有意义。 我也懒得说‘你们这是在辜负父母的牺牲’、‘你们还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这类道德绑架的废话，反正刚才那个阳光开朗大女孩肯定都说过了。 这些废话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我在比你们还小的年纪就已经看清了。 这些话其实跟外卖膨胀神券没什么区别——所有人都知道减掉的那部分优惠早就算在商品的价格里，却还是欺骗性地说服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尽管大概明白比喻的意思，男孩还是听得眉头皱起，旁边的妹妹更是攥紧了小拳头。 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终归是太小瞧面前的死鱼眼男人了。 刚才的对话充其量是吸引注意力的小手段，接下来的后续内容，才是重头戏。 “没什么反应啊......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一个童话故事怎么样？你们两个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哦。” 似乎是笃定兄妹两人不会开口，死鱼眼男人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下讲。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僻的肉猪养殖场，住着一窝幸福和谐的五口之家。 他们是父亲和母亲，以及大哥八戒，二弟佩奇，三弟朱朱bond。 作为大儿子的八戒非常懂事，他会照顾弟弟，还会替父母分忧解难，简直是配得上诺贝尔三好孩子奖的一个好儿子。 但是别人都不知道的是，八戒心中一直怀有一份凌驾于万物之上的骄傲，对于家族的骄傲。 在鸡鸭鹅猫狗等辈看来，他们不过是生活质朴的农村家庭，殊不知他们暗地里是隐姓埋名的修仙世家！ 父亲与母亲法力通天，每日仅是昂首一翘，便能凝聚出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给他们带来美味的食物。 更能化无为有，让空气喷涌出源源不绝的强劲水流，冲刷因功力大成而排出体外的杂质与污秽。 八戒很羡慕，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习得父母的大神通，甚至会因此闹起别扭。 每当这时，母亲会温柔地拱着他的屁股，安慰道：‘八戒你才1个月，就长这么大了，天赋很好，以后一定比我们都厉害。’ 父亲虽然冷着个脸，却还是会不厌其烦地教导他： ‘只要你吞吃天材地宝的时候，尽量多吃。 然后多把时间花在冥想上，该躺着绝不要站着，该不动千万不能动，该动就小幅度动，保持住体内的脂肪不逸散。 切勿像你那两个弟弟一样贪玩，到处蹦跳，辜负年华，浪费脂肪！’ 据父亲所说，修炼共分四个大境界。 前三个分别是发育期，育肥期和催肥期。 每个大境界又分四个小阶段：初、中、后期和大圆满。 资质平庸之辈，往往修炼到发育期需要足足两个半月！ 要成长到育肥期，更是需要经历漫长的四个月，并且有可能中道夭折！！ 八戒光是想想，便觉得修行之路果真艰难， 修仙之难，难于翻泥沼啊！ 念至此处，八戒又好奇了起来。 既然修炼那么困难，那么自己的父母如今究竟到达了哪一层境界了呢？ 他赶忙跑去问，父母却是双双对视一眼，旋即高深莫测地望向天空，喃喃道：‘快了，就快了......’ 八戒起初不知其意，直至某一天雨夜，一道响雷吵醒了熟睡中的他。 朦胧睡眼之中，他看见了父亲和母亲并排站立。 ‘父亲，母亲，你们还不睡吗？’ ‘八戒！我们到了！’母亲的声音透露出某种坚定与兴奋。 ‘什么到了？’八戒不解。 ‘最后一层大境界——出栏期！’父亲洪亮地回道。 ‘什么？！’ 八戒的睡意瞬间全无，火急火燎想要跑到父母身边，却有一股源自世界之外的力量将他阻隔，怎么跑都会被踢回来。 屡番尝试无果之下，他只能隔空喊道：‘我要怎么帮你们？’ ‘不用帮忙，修仙本就讲究水到渠成。’ 父母的话音中带着喜悦以及一丝担忧。 ‘只是我们到达出栏期后，就会飞升到上界，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期间拜托你照顾好弟弟们！’ ‘好，我会的！你们就放心飞升吧！父亲！母亲！’八戒重重点头。 ‘那样我们就安心了......’ 一条破开宇宙的混沌大道在眼前被撕开，父母虚踏而行，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 男孩和女孩听得入神，对于从未听说过中州玄幻小说的他们来说，这种题材格外的新颖。 虽然里面有不少词汇和段落略显怪异，而且故事的内容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第303章 更大的恐惧战胜恐惧 书接上回故事。 在父母飞升上界之后，八戒肩负起照顾两个弟弟的责任，并且日复一日地努力修炼，修为渐渐高深。 他不再需要母亲的哺乳，还领会了奥秘神通·昂首一翘嗟来食！ 就像父母那般，仅是定时定点仰头做法，便会有美味佳肴奉上。 多得如此，他轻松养活了弟弟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戒不禁想念起父母。 为了早日飞升，他每天都不忘修炼吃喝睡，但是体型成长的效率终归有限，距离突破到出栏期更是遥遥无期。 就在八戒幻想着上界的美好，准备入睡的一天晚上，又是一道轰隆响雷吵醒了他。 “八戒！八戒！” “心肠不坏？”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呢喃着回应了一句。 “八戒八戒！” 等到听见下一声，他兀然反应过来，飞快地跑到世界之壁附近。 “母亲，是你吗？你来接我们了吗？”八戒语气带着满满的期盼。 然而，母亲的声音却是嘶哑又衰弱，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与飞升时的意气风发截然相反，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八戒，不要飞升，不要飞升......” “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在哪？”八戒不解发问。 他抱有警惕，觉得外面的那道声音是别人在假扮母亲。 因为飞升一直都是父母的愿望，同时也是他的毕生追求。 “你父亲，你父亲他.....呜噜噜，你父亲他......”母亲的声音变得哽咽。 “他怎么了？父亲怎么了？”八戒内心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去跳钢管舞了！”母亲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哭，“被架在熊熊燃烧的天火上面旋转翻滚，一点一点地被烧得焦红！” “什么？！不可能！” 未等八戒接受现实，世界之壁外侧的母亲的声音忽然慌乱了起来。 “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抓我了！八戒救我......不，你们快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谁？母亲你遇到危险了吗？”看不到外面的八戒一连追问，急得直跺蹄子。 他把大耳朵贴到冰冷坚硬的世界之壁上，听见了外面的大动静。 敌人似乎极为强大，修炼至出栏期的母亲纵是拼命抵抗，却只能发出阵阵无用的哀嚎。 “飞升是陷阱！上界仙神以我们为食！不要飞升！不要飞升——不要长大！” 母亲的话音跟飞升那时一样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了。 再后来，窥视到残酷真相的八戒潜心蛰伏，终于找到某个契机，带着两个弟弟一同逃出了上界仙神支配的虚假世界。 尽管顺利逃走，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仙神的有意为之。 因为在临走之际，八戒还听到了仙神们从背后传来的刺耳嘲笑，他们好像在说：“哈哈哈，我看到了三只小猪排队掉进了水沟！” 男孩和女孩听完了这个名为《三只小猪·前传》的童话故事，如同死水一般的内心不自禁泛起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曾经和爸妈一起阅读童话书的最后一点欢乐回忆像一块玻璃被摔得四分五裂，连渣都不存在了。 明明讲得玄之又玄，暗藏悬疑恐怖，到头来却只是普普通通的屠宰场养猪杀猪！ 如果说先前那个温柔大姐姐的安慰是一味治标不治本的草药，那么现在塞到嘴里的就是毒素经过严格把控，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农药！ 男孩和女孩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挪着小脚尽量离那个死鱼眼神经病远一些。 他们已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内容。 无非是顺着前面的荒诞故事，引出“猪尚会攀墙求生，更何况人呢？”之类的大道理。 这些话，他们捂住耳朵，不想去听。 最爱他们的爸妈早已不在，死在了那群发疯的笑脸人手中，他们继续待在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死鱼眼神经病却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猪肉很美味，乖乖等着被送上砧板的猪肉更是省心省力的好菜。” “正在等死的你们跟猪一样，都很美味，美味的小孩，桀桀桀~.......想想外面的那帮喜欢折磨人的家伙会怎么做？ 当着哥哥的面，把又甜又嫩的妹妹搅成棉花糖，一缕一缕地撕下来吃掉？ 还是当着妹妹的面，将哥哥剥皮脱骨，把肉和内脏捶成馅料，再用皮包成饺子？” 年龄尚小的男孩和女孩哪里见识过这种恐吓，被吓到抖得跟筛子一样。 要不是太久没有喝水，他们铁定会尿出来。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外面的笑脸人恐怖，还是眼前的男人更加惊悚阴暗。 那个男人完全不顾他们两个孩子的心理健康，仍是很吓人地微笑着，甚至一声不吭地将那柄把玩着的匕首丢到他们的小腿中间。 “如果你们是孤家寡人的话，我会劝你们早死早团聚，但是你们现在还有牵挂的人不是嘛？ 既然没有勇气亲手送走彼此，又没有心冷到足以看着彼此受难，那最起码要负起责任，保护彼此到最后一刻吧。” 已经发生的悲剧能使人心死，更大的尚未发生的悲剧能让人知惧而后勇。 但这还不够，面对悲剧，却缺少力量，只会令人蒙上绝望，所以要给予力量。 要让人无时无刻不于恐惧中挣扎，要让人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顾得上悲伤与疼痛。 恐惧会令人丧失求生意志，望不见尽头的极端恐惧却会让人奋起抗争....... 光柱升空，五道人影如星芒缩略其中。 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周科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一架透明电梯，而且还是非常慢的观光电梯。 “对了，周科，你到底跟那两个孩子讲了什么故事？”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冗长又无聊，朱子恩突发兴致地问道。 “啊，我跟他们科普了养猪场的养殖规划，以及一些对于未来就业的探讨和建议。”周科一本正经地回道。 第304章 苹果怎么砸不死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跟那两个孩子说以后要怎么养猪，然后他们就振作起来了？骗谁呢？！”朱子恩一脸的不信。 “不啊，我建议他们以后穿得一身黑，将自己打扮成蝙蝠，掐着喉癌晚期的烟嗓，在晚上行侠仗义，成为一名打击犯罪的义警。”周科说道。 “这不就是在抄袭蝙蝠侠吗！人家那时才刚刚父母双亡，你就迫不及待地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是吧？！”朱子恩彻底忍不了了。 “不得不说，这个‘迫不及待’形容得很好。”另一边的夏桑松附和着点头。 “嘿嘿，还真的是很恰当诶！”唐红柠笑靥如花。 d级【门】的顺利通关，全员健在，以及一个勉强算得上好的结局，都让他们感到由衷的喜悦与成就。 光柱普照之下，每个人的嘴角都向上翘起着。 空—— 百货商场的甜品区，四道光圈融为一体，构筑出一道椭圆形状的空间裂缝。 “呀，都已经到晚上了！” “唐同学，与其说是到晚上，不如想想这是过去了多少天的晚上才对吧？” “说的也是，诶嘿。” 四个人影陆续从裂缝中走出，赫然是刚从【室火猪之门】回归的周科等人。 “欢迎四位凯旋归来。” 他们前脚落地，一道女声从没有光照的阴影处翩翩行来。 “云灵学姐？你是专程在等我们吗？”唐红柠惊讶地看着走到眼前的高挑女性。 相较于第一次见面的居家打扮，此时的云灵换了身独具一格的穿搭。 上半是蓝黑色的美式短款夹克，材质特殊，两侧衣袖有霓虹色的光管在流动。 下半为紧身运动短裤，搭配一双黑白竖线相间的过膝长袜。 底下的鞋子最为引人注目，脚踝扩展出未知的圆形装置，紫、蓝、绿的光圈跟着呼吸的节奏来回切换，有一种来自未来的既视感。 一头长发随微风散落，在月色的照映下，泛着若有若无的紫光。 以周先生的的说法概括，那就是角色辨识度更高了，在动画里，连主角都没几次换衣服的机会。 似乎是注意到四人都在盯着她看，云灵礼貌地解释道：“让各位见笑了，我也是不久前从【门】内出来，实在没时间更换衣服。” “刚出来就找上我们了啊......”周科抬头瞄了一眼店里的电子钟表，现在的时间是他们进【门】五天后的晚上11点34分。 显而易见，【门】内的时间流速跟现实的时间流速并没有规律可言。 所以云灵是如何精确得知他们的回归时间的呢？ 总不可能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为了碰碰运气而已吧？ 不同于周科过分活跃的思维，累得半死的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个疑点。 唐红柠更是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铝合金箱子摆到餐桌上，“因为制作出血清的时候，我们已经被限制行动了，后续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的搜寻，你看看这些行吗？” “你们能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云灵抿嘴嫣笑，招呼完所有人坐下，才不紧不慢地打开箱子验货。 箱内放置着两瓶药剂，澄清色的一瓶是宁静血清，另一瓶暗红浑浊，则是周科从伊丽莎白的断臂提取出来的病毒原液，二者需要搭配使用。 云灵形如机械的黑瞳注视了一会儿，给出答复：“你们完成的非常出色，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 她单指一推，轻轻合上箱子，算是完成交接，“学分大概会在两到三天内汇到你们的学生账户。” 拿到药剂后，她也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邀请周科一行人移步餐厅，想要给他们接风洗尘。 不过刚刚从【门】内磨练回来的大家哪里还有聚会的念头，只想着早点回去休息。 “有劳各位，期待和你们的下次合作。”云灵没有过分勉强，在商场门口挥手道别。 目送四人分道扬镳，她便提起箱子走向另一条小径。 搭乘全自动智能观光车，云灵来到了学院内最高级别的实验室。 “是我。”她走到可视门铃前，轻声呼唤。 耐心等待了十多秒，实验室大门缓缓开启。 虽然门打开了，但是从外面看，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似是蒙上了一层灰白的雾霾。 云灵没有犹豫，轻车熟路地踏了进去。 穿过灰雾的刹那，她的意识天旋地转，再一恍惚，她的鞋子踩在了厚实的黄土地上。 周遭是寸草不生的荒地，而脚下的地面在持续震动，且愈演愈烈，颤栗顺着小腿爬到发梢。 云灵能感觉到远处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滚动着接近，但是她没有避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眺望着前方。 很快，比想象中更快！ 巨物的影子状若高山滑下的滚石，每一秒都在加速，每一秒都在变得更加汹涌。 云灵看得真切，那是一个红彤透亮，色泽水润，凹凸有致的......苹果？ 眼见巨型苹果即将砸到她，一道窈窕人影从背后冲出，骤然拍向苹果。 “根据牛顿第二运动定律：物体加速度的大小与合外力成正比，与物体质量成反比，加速度方向与合外力方向保持一致。” 吟吟之间，与人影相撞的苹果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调转，朝来时的方向滚回。 更加神奇的是，苹果前进的动能没有因碰撞损耗分毫，速度不减反增。 云灵对此没有多少惊讶，看向旁人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舞谧，你有多少天没睡了？” 击退巨型苹果的苏舞谧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一手拿着厚纸，一手拿着笔，目测着苹果的滚动速度并进行计算。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余力抽出空来，说道：“这不重要。” “你才刚突破『焰环』级不久，就想着领悟【第二论点】，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云灵试着劝说。 “那也不重要。” “我看你是学疯了！”云灵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东西弄到手了吗？”又等了好一会儿，苏舞谧还是头也不抬地问道。 “你怎么说的跟非法交易一样？” “你居然学会了开玩笑？”苏舞谧微微皱眉，仿佛是这件事惊为天人，她的视线第一次从纸和苹果移到别的物体上。 “人工智能都会成长学习，我身为人类当然也会。”云灵回以狡黠一笑。 第305章 超越 苏舞谧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注意力再度落回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摩擦力和空气阻力始终在变动，无法证明单一作用力对运动状态的影响，加速度的误差需要继续减少。” 云灵差不多习惯了对方过分专注的性子，贴心地从箱子里取出宁静血清和病毒原液，“给，你要的东西。” 苏舞谧侧过去一眼，旋即手指在空气中连点数下，两人所处的荒地渐渐融化，显露出模拟场景之后的本来面目.......一间蓝灰色调的空旷房间。 这可不是通过大面积屏幕的立体效果欺骗视觉，再加以烟雾、砂砾、粉尘和地板震动模仿出逼真感的5d影院。 其原理作为学院机密，不是他们这些学员有资格知晓的。 但是根据云灵的部分解析，这种最高级别的实验室相当于一个小型的【门】，而且内部的环境全由使用者调控、改造。 自由度和延展性很高，十分有助于进行各类实验。 “.......”苏舞谧无言地接过两瓶药剂，又从实验室的冷冻储藏柜拿出另一瓶深蓝色的不明药剂。 稍作准备后，她先喝下了暗红色的欢笑疫苗原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容颜忽的狰狞跳动，朱唇上扬出狂笑的弧度，形成极大反差。 确认到欢笑疫苗生效，她又立马喝下深蓝色的不明药剂。 这一回是眼睑泛红，露珠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苏舞谧现在的上半张脸在痛哭，下半张脸在欢笑，看上去甚是渗人。 她的身子剧烈摇晃了几下，压抑住内心疯狂翻涌的两种对立情绪，颤颤悠悠地给自己灌下最后的澄清色的宁静血清。 在血清的作用下，两种异常情绪迅速平和了下来。 泪水和狂笑隐去痕迹，苏舞谧又恢复回那张冷脸，只是上面的黑眼圈淡了许多，“完成了......以后我就不必浪费时间去睡眠休息。” “你真理的原主，艾萨克·牛顿都没有像你这么不眠不休过。”云灵完全劝不动这个人。 “我不是他。”苏舞谧道，“扮演他，成为他，毫无胜算......” “我们要做的是——超越他们。” ....... 夜色成墨，月潜云丛。 在医院门口与夏桑松和唐红柠道别后，包扎完伤口的周科和朱子恩回到了a404宿舍。 他们一个依靠回溯复原了绝大部分的损伤，一个仅是头发烧秃，头皮灼伤，除了本就不突出的颜值受到些许影响之外，都没什么大碍。 “感觉这一次的【门】过的好漫长，明明在里面待了不过四五天，却感觉过去了好几个月。”路上，朱子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能是精神过于紧张吧，毕竟我们一路上都处在危险之中。” 周科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道：“也可能是我们世界的创造者是个拖延症晚期的懒癌患者，做事缺乏条理，想一出是一出，毫无计划性可言，将本可在一个月内完成的事情硬生生拖到后面去了。” 言至此处，他悠悠长叹一声，“唉，这种人真是悲哀。” “为什么你编的跟真的一样？”朱子恩大约已经适应了这个思维跳跃的怪人。 且不管观点如何，他们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以后少进这类麻烦的【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宿舍的宅邸，朱子恩先打开了走廊和客厅的灯。 他们没有刻意蹑手蹑脚，都很相信天白这个酒鬼的睡眠质量。 “住在这个宿舍为数不多的好地方就是不用担心会吵到舍友。”朱子恩一边将倒在门口处的酒瓶子收拾到垃圾桶里，一边叹气道。 “即使哈雷来了，也不会影响到这点。” “啊，对了。”周科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什么，面朝朱子恩轻声喊道：“彗星兄，你可以出来了。” “说什么呢？【门】会把魔导师传送回原本所在的地方，哈雷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呢......”朱子恩不解。 “先生，我要出来了。” 然而此时此刻令他更为骇然不解的情景发生了——哈雷的声音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出来了！ “你们在打电话？合伙整蛊我对不对？”朱子恩狐疑地盯着周科的死鱼眼。 “先生，可以麻烦您让一下吗？我要出来了。” 哈雷的声音再一次冒出，这回他听出了声源的位置。 “哈哈，被我找到了吧！你偷偷把手机放到我的口袋里！”朱子恩一脸得意地把手揣进口袋摸索，掏出来一坨黏糊糊湿漉漉的......碎肉？ “啊！”他尖叫一声，拼命地甩动手掌。 落到地上的碎肉却在急速蠕动、生长。 不出三十秒，哈雷化作人形出现宿舍里。 看着被吓得不轻的朱子恩，周科姗姗解释道： “彗星兄跟我倾诉，他的旅途不太顺利，总会在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所以想搭个顺风车进入学院，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你出的主意就放你的口袋里啊喂！”朱子恩大吼。 “surprise！（惊不惊喜！）”周科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双手托住脸颊，装出一副给别人准备惊喜大礼的庆祝动作。 “surprise？”出奇的是，哈雷也跟着有样学样。 “惊你个头！吓喜人了好不好！”朱子恩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语到极点是会笑出来的。 他劳心劳力地叮嘱了一番住宿的注意事项，然后把快要睡着过去的哈雷推去空置的卧室。 处理完这位新来的舍友，他撑着墙壁连喘好几口才缓过来，指着厨房问道：“我要去厨房做点吃的，要不要顺便给你做一份？” “好啊，那我要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周科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张口就来。 “停停停！你搁这报菜名呢？”朱子恩恼火到直翻白眼，“你听听你说的哪样是家常菜？而且就算我会做，大晚上我去哪里给你找熊掌鹿尾？” 第306章 它使世界变得更小,人类变得更亲密 朱子恩怼完周科后，便独自走向厨房。 他查看了一下冰箱，又发出连连叹息，“离开快一个星期了，天白就没碰过冰箱！他是不是光喝酒就能饱？” “幸好我临走之前清理过一遍，没留什么容易变质发臭的东西，只是浪费了一个苹果。” 就在朱子恩准备想把苹果扔掉的时候，周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面，先一步拿走了苹果，“给我吧，刚好我的身体在乞求着维生素。” “哈？你小心拉肚子。” “没事，比这更猎奇的玩意儿我都吃过。”周科捏了捏表皮有些发软的苹果，表示不介意。 “呵呵，我怎么一点都不想知道配得上用‘猎奇’形容的食物是什么呢？” 朱子恩不想去管了，转头在灶台前忙活起自己的夜宵，瞥见周科走去卧室，顿时凶巴巴地撂下一句：“如果吃了后不舒服，就去找客厅电视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止泻药。”，说话的腔调神似一位好面子的老母亲。 周科摆摆手算作回应，抛甩着苹果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按惯例，先去独立卫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且没人碰过的睡衣，才心里舒坦地躺到床上。 “不行......”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周先生就按捺不住躁动得像是外来生命体的手，硬生生拖着精神和肉体的双层疲劳爬上书桌。 从陈默那里敲诈来的一大包沃尔玛塑料袋被随意地丢在门边，他没有去搭理； 团队公平分配得来的一小瓶宁静血清和若干病毒原液放在抽屉里，他也没有去管； 多日不见的手机没电到关机，他更是没有想念。 难得吃饱一回的芬里尔匍匐在台灯上，虚幻的毛发飘散着幽幽蓝屑，充当起另一种照明工具。 仿若来自冥府的烛光映照之下，周科坐在桌前，肤色苍白的十指在键盘上灵巧跃动，一行行黑体文字如同是跌碎的墨汁溅洒到文档软件上。 约莫两个小时过去，他的创作瘾得以略微缓解。 他甩了甩快要麻痹的手指，颇为满足地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到了这时，周科才有心思去在意别的东西。 他花费半秒钟于心中抉择出顺序，首先唤出了《罪与罚》，他对这玩意儿有一个比较在意的地方。 【你已成功通关室火猪之门】 【你藏留底牌的行径让他人始终难以窥见你们之间的真实差距，深得『奸奇』的钟爱，请继续努力】 【你的自残行径惹得『纳垢』怜爱，纳垢点数+1，请爱惜你的健康】 【目前的罪恶等级：lv.9，待分配的自由点数：5】 “不出所料啊......”翻至倒数第二页，周科直接略过回回都露头刷新存在感却毫不作为的『奸奇』，目光移到下一行。 “『纳垢』又是在搞什么？出现是出现了，但是只加了1点点数？也太抠门了点吧。” 他思来想去，觉得是在对付伊丽莎白博士的时候，被芬里尔反噬咬去大半截身体的缘故。 那是他有史以来受到过的最重的伤势。 “我那是迫不得已啊，怎么能算是自残嘛？”周科嘀咕一声，不愿承认。 可是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下意识忽略掉了。 当初面临欢笑疫苗即将发作的危机时，他显然可以先让童心回溯身体状态，再联合其他人全力以赴地对抗伊丽莎白。 他想过，却弃之如敝履。 而偏偏选择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芬里尔，并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固然，这个部署的效率和成功率都较高，但是周科的心理问题同样不可忽视。 他对待自己的行为，就好像是这具身体不属于他的一样，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和对死亡的抗拒。 硬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周科操纵自己仿佛在操纵一个游戏中的角色。 无论游戏角色受到什么伤，死了多少次，都无所谓。 陈默落败时也是这么想的。 明明后方是残忍痛苦的铁菩萨刑罚，周科却没有一丝一毫循规蹈矩的念头，反倒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一种哪怕出现了一丁点失误都会万劫不复的记忆方式。 周科好像对自己的身体过分冷漠了....... 而他本人，对此置若罔闻。 “奇怪？”周科将《罪与罚》翻到下一页，试图把新获得的自由点数加上。 但他不论是点到『恐虐』、『欲孽』，还是『纳垢』，都没有任何反应。 “前两个还可以理解，毕竟都到了200的极值，估计需要特殊的突破条件，可后面那一个只有孤零零的1点，也没法加点嘛？” 周科仔细瞅了两眼，『纳垢』一行虽然增加了点数，但是颜色没有变化，依然是浑浊的漆黑。 “看来有点数不一定代表被承认了啊。” 他只好作罢，继续往下浏览。 末尾处是新出现的【第二论点·万物愉我】，此刻亦处于失效的暗淡状态。 这个周科倒是不意外，上面的介绍就写明了——需要在身心极度愉悦的状态下，才能发动。 “使用限制跟嗑嗨了似的，效果也是不明不白，什么叫‘能够令世间一切遵循你的意愿进行下去’？” 他牢骚满腹地吐槽着，“要是真能，我就先将《圣经》替换成我写的童话，让全世界人每个昼夜都顶礼朝拜三回啊三回！” 周科收回《罪与罚》，去门边的从塑料袋里翻出两块d级魔晶石，分别捏在手里，接着深吸一口气。 『这不过是将来之事的前奏，也是将来之事的影子。』 无神的眼眸变得机械化，0和1组成的数据流在其中流窜。 “图灵机·魔法经过多次实践，解读深度又上升了一层。 除了增幅了解析，似乎还挖掘出新的功能。” 周科就像是一只未曾驯服的野猫，对于从未接触过的新奇事物都抱有浓重的好奇心。 “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追随着脑海内起伏的数据海潮，他的嘴上念念有词。 『它使世界变得更小,人类变得更亲密。』 第307章 字母哥与字母姐 噔噔噔噔—— 随着图灵机·魔法的运转，周科刚恢复了些许的以太眨眼间又降了回去。 逸散出来的部分沿着复杂深奥的纹路流转，渐渐在他的视网膜前构筑出一个正在旋转的蓝色圆圈。 “这个图案怎么有点儿眼熟啊......”周科伸手在眼前的空气里抓了一下，什么都没碰到。 尝试着移动视角，圆圈也跟着移动。 【已链接至以太互联网......】 【请创建您的初始账号】 等到一行同样有着满满既视感的文字浮现于眼前，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圆圈—— “原来是网络卡顿时候的刷新图标啊，现在连魔法都会有延迟的嘛？” 要是在激战中出现此类意外，可是十分致命的。 所以周科已经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在脑袋上装两根天线。 “说是创建账号，其实只需要注册一个用户名。”他凝视着视野内唯一一个空白框，有些生疏地用意念输入文字。 第一个输入的用户名是【李华】，显示通过。 第二个用户名是【周愈】，显示通过。 第三个是【张伟】，这个全中州重名最多的名字同样显示通过。 接着，他又试了1、2、3，a、b、c之类的常见命名，皆是没有注册失败的提醒。 “看来用户名不限制字符数，而且允许重名，随时可以更改。” 周科虽然自负，但不会蠢到觉得将图灵机·魔法解读至二层深度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他轻敲了敲额间，从26个字母里挑选出最无可能与真实身份扯上关系的一个m，将之输入。 【请创建/加入你要链接的网域】 “啧，真麻烦。”见又有一个空白框弹出，周科不免咋舌。 这令他想起最初的互联网形态，那个时期还没有仅需轻点鼠标就能轻松完成跳转的图形界面。 想要实现交互，只能在黑布隆冬的命令行界面上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敲出繁琐又冗长的指令。 打个合适的比方，图形化界面的走路就是走路，而命令行界面的走路则是先抬左脚，再是左脚落地，然后是抬右脚，右脚落地。 交替循环的过程有如是卧床昏睡几十年的植物人忽然回光返照，开始做康复训练。 “幸好我为了解读图灵机，学习过一些计算机的基础知识。” 周科自言自语道，“更幸好，我早在撰写《匹诺曹的谎言》里的‘蜘蛛资本家’编织互联网那一段的时候，便已经积累了不少相关常识。” “呵呵，我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他不要脸地夸奖自己一句，然后利用指令编了个网域输入。 【正在链接tongxin，请稍后......】 【你已成功加入此网域】 等了约莫三秒钟，周科视网膜前的景象再度变换，扩大成了一个近似通讯软件的聊天室。 右下角包括他在内，共有两人。 “两人？”本以为自己是创建网域的周科愣了一愣，看向排在用户m上面的另一个用户。 对方也采用了简单省事的单字命名法，用户名是一个字母——w。 “解读过图灵机·魔法，能够想得到tongxin（童心）这种域名，并且与‘w’有关的......呵呵，我怎么一点儿都猜不到是谁呢？” 周科的思维转速不能与普通人一概而论。 从目光聚焦在w上面的半秒内，他的脑海里就闪现出无数种可能，并毫不费力地锁定住正确答案。 “文小姐，你的网名太直白了点吧？隐秘性不足啊，我猜出你的身份都花不了一秒钟。”周科眯着死鱼眼，利用意念敲出文字输出在聊天框内。 “仅限于你而已。” 以太互联网应该是有着特殊的待机提醒机制，他发出内容不到一会儿，另一端的文小小就发来了回复。 “况且，你的网名又好到哪里去？......m先生，在没人知道你是谁的网络上，终于可以直面自我了？” “哇哦，一如既往的犀利措辞。”周科挠了挠脸颊，继而说道： “文小姐，你的思想疑似有些龌龊了啊，我的m是man（男人）的缩写。” “真巧，我的w也是woman（女人）的缩写。” “那我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呵呵......” “得了吧，我说过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聊至此处，两人都在斟酌彼此间的对话是否过于暧昧。 但是越是斟酌，越是觉得句句不对劲，字字不对味...... 他们这种性格孤僻又自我中心的怪咖什么时候会在意起跟别人说话时的遣词造句？什么时候会担心自己的说话方式是否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抵触情绪，似是在反抗，又像是在压抑，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回复。 然而好巧不巧，一人沉默的同时，另一人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更加印证了那一句“心有灵犀”。 无声的寂静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尴尬的气氛像是夏日的潮湿水汽，黏糊糊又湿漉漉地贴在汗衫与肌肤之间，令人难以忍受。 更让周科在意的是.......他感觉自己的一言一行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态，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仿照着平日里的轻佻口吻，回道： “我还以为你会将用户名改成‘s’来恶心我。” “没有必要，如果我改了，你一定会把自己的改成‘b’。” “哎呀，被你发现了。” 关于男人和女人，字母与字母的话题到此为止。 文小小率先以一种僵硬的转折方式聊起了别的，“我听童心说，你在上一个【门】里好像受到了挺重的伤势。” “还好吧。”周科回想了一下当初仅剩三分之一上半身的自己，贴切地形容道：“就是变成了一只缺了左手的小拳石。” “问题不大，童心的时间回溯虽然在性能方面比不上时间停止，但还是挺好用的。 除了精神层面上的一点点痛觉残留，我基本没什么不适。” “比起时间停止系列，我更喜欢催眠系列。”文小小道。 “那你的品味有点儿差......等等，谁跟你聊这个了？” “你别跟我说，你在用‘性能方面’这个词进行描述的时候，脑子里没有闪现出那种画面。” 第308章 拿错剧本的闲暇时光 “可恶！” 周科挠脸颊的手指一路往上，摸到了疏于打理的乱发。 倒不是因为被文小小污蔑，而是本想留着自己用的黄段子被先一步抢走了！ “她简直无懈可击，起码手里捏着七张无懈可击的厉害程度......” 颇感郁闷的他站起来绕着卧室踱步一圈，拿起洗手池边上的苹果回到桌前。 加上与文小小的第一次见面，他已有两次在“嘴上战争”陷入颓势，这是周先生两世为人仅有的两场败仗。 “话说回来，我都有意回避她了。 现实里也没加联系方式，连交付图灵机·魔法的照片都是让童心代劳，怎么现在解读个魔法还加上了？ 未免巧合过头了吧？是不是剧本拿错了？这儿又不是言情小说。” 周科眯着死鱼眼絮絮叨叨了一遍，以意念敲字道： “文小姐，既然你解读得比我早，那么作为前辈，多多少少得给后辈分享一些情报吧？（有偿：私人赠予附有亲笔签名的《三只小猪》原稿一份。顺带一提，预订人数已排队至999亿人，欲要从速，过时不候）。” 此时半个身子躺进被窝里的文小小看着这一段括号内容比正文还长的回复，微微叹了口气：“得加上外星人才能凑齐这个预订人数吧......” 拆台归拆台，但她抱持着反正不费多少功夫的想法，还是决定给周科演示一遍。 【检测到有同网域用户请求视听链接，是否接受】 没过一会儿，周科眼前的聊天框弹出了一条文字提醒。 “原来是这么个功能啊。”他迟疑半秒，点下了确认。 随着蓝色圆圈的转动，他的视野倏地分成整齐的两半。 左侧一半是原先的正常视角，右侧一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仅有中间一小块面积有长方形的亮光。 周科细瞅了两眼，发现长方光源其实是一面游戏机的屏幕。 在里面用q弹的步伐来回跑动的一头身粉红色球状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不是一头身粉红色球状物，这是星之卡比。”文小小冷冷的话音从耳边响起。 “我可还什么都没问......”周科心虚地把眼睛撇到一边。 “哼。”文小小没再继续揭穿，转到了另一个话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你的房间除了床、书桌和衣柜这些固定家具之外，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哈......”周科没惊讶为什么文小小能清楚知晓他房间的情景。 他从画面里看到的应该是文小小的视野，那么相同的，他的视野同样会反馈给文小小。 他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地方，旋转椅子环视了一圈连挂画都没有，风格近似于毛坯房的卧室，有气无力地念道：“你打算从一个单身男士的房间找到什么？” “纸巾。” “请您自重，小姐。” “一垃圾桶的纸巾。” “喂喂喂，是警察同志嘛？我这边有一位女流氓，对，她精神上强*了我，呜呜，请尽快出警逮捕。”毫无疑问，周科被骚扰了。 明明平时都是他在骚扰别人，现在倒变成了风水轮流转。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物降一物，善恶终有报。 “【视听链接】的功能是解读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使用，挺新鲜的体验。”文小小说回了正题。 虽然对方没有在笑，但周科还是从话音中听出了笑意。 “所以说，除了可以偷窥我的卧室以外，还有别的能力嘛？” 他聊天的同时，亦在计算着以太的消耗量。 【以太互联网】看似维持了很长时间，可那是他全程在分心吸收魔晶石，有源源不断的以太供应。 正常使用的话，差不多半小时就会将以太消耗一空。 如果只能用于视频通话，未免过于鸡肋。 “有。”文小小说起话来往往比打字还要简短，而做事的效率更要在此之上。 没让周科多等，聊天框内弹出了一个新提示。 【检测到有同网域用户发送的包裹，是否接收】 “嗯？”他轻疑一声，点开了所谓的包裹。 包裹开启的顷刻，一顶毛茸茸的粉色针织帽凭空出现到他的手上。 “支持互相寄送物品嘛？速度比顺丰都快啊。”周科认得这顶帽子，文小小曾经在上上一扇【门】里戴过。 知晓了具体功能，他没几下就熟悉了操作，把帽子返还了过去。 随后，他又将手里的一颗消耗至三成的魔晶石寄给了文小小，却示意后者不要接收。 “为什么？”文小小问道。 “一个小小的实验。”周科回复得神秘兮兮，这是在报上面的仇。 不过他也心里清楚，文小小用不了多久就能自己猜出来。 实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测试寄送的物品最多能在【以太互联网】上留存多长时间。 周先生共划分出以下三种可能： 一，如果物品超出一定期限后会原路退回，无事发生。 二，如果超出期限后会自动销毁，那也只是损失一小颗用过的魔晶石。 三，如果没有期限，可以一直留存，那里面的可操纵性就大为不同了。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周科可以在下次进【门】之前，将道具存入其中，等到需要时再撤销拿出。 如此一来，他就不必随身携带太多东西，免得行动起来碍手碍脚。 虽然有卡bug的嫌疑，但是使用起来跟空间收纳的能力没什么区别。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提防另一个人将包裹里的道具悄悄取走。 只是对于文小小与周科而言，这种顾虑就显得有点儿多余了。 “呵呵，看来我最近跟互联网挺有孽缘啊......”周科有感而发道：“不止是第一个学会的魔法与互联网相关，刚刚通关的【门】也和互联网有关。” “与互联网有关的【门】？”文小小想象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类型。 粗糙一想，只能想到0和1在赛博空间大汗淋漓地纠缠、搏斗。 “简单来说，就是大伙在观点上达成了一致，每个人都不再虚伪，学会诚实表达自己的情绪，开始对别人掏心掏肺，让世界变得跟畅所欲言的互联网一样美好。” “光听描述就不妙。” 第309章 没从诗词歌赋开始，也没从人生哲学结束 “听上去很糟糕？”周科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一边掂量着苹果，一边跟文小小讲述起他在【室火猪之门】的所见所闻。 文小小静静聆听完全程，一段思忖后，性子严谨地纠正道： “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你在【门】里的经历称得上与互联网有关联的就是病毒通过网络传播，以及人们情绪过激这两点。 除此以外的部分，更像是生化危机系列的电影。” “怎么会呢？”对此，周科亦是据理辩论。 “感染者跟大多数网民十分相似，都在被外来植入的情绪裹挟着，不计后果且不负责任地伤害别人。” 语毕，还不忘附上一句完全出自个人观点的评价： “在我看来，互联网就是这么个神奇的玩意儿。就跟【门】一样，能够把不同世界的人强行牵扯到一起。” “不同世界？”文小小反问。 “呵呵......”周科没有急着回复，脚踝踢动椅子，面向书桌后方的窗户。 不带花纹的素朴窗帘在深夜冷风的拍打下捻起皱褶，如同轻盈又惬意的浪花浮沫一般潮起潮落。 颜如幕布的天空不见星彩，却有月光如瀑临下。 谈不上有多瑰丽梦幻.......说到底，这与每一个我们平日里所能见到的晴朗夜景没什么不同，都是漫无目的又无所事事的一晚......但这就已经足够美好了不是嘛？ 反正对他们两个正在用魔法进行视频通话的怪咖来说，今晚的月亮就是特别的圆。 “你看，我们眼中的世界就只是这副模样。” “但是在互联网上，性别对立、地域歧视、鄙视链、有毒食品满天飞、稍有一言不合就立即进行人身攻击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的玩意儿到处可见，其中的绝大部分是我们在现实世界中未曾遇见过的，就好像我们和他们不是身处同一个世界。 他们所在的世界似乎是一个水深火热，街头充满纷争，出门都需要偷偷摸摸的异世界。”周科连思考都不需要，脱口就能罗列出一大堆实例。 “不过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在恶意利用网民的情绪，将一些微小的负面消息无限放大，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好获取更多的流量和利益。”文小小剖析得一针见血。 “呵呵，一语概之就是被人当条狗一样牵着鼻子走，被人拿来当枪使还不自知。”周科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声嗤笑。 “世界上大多数人皆是如此。”文小小顿了顿，应道。 “缺乏理智，容易被情绪冲昏头脑的人智商通常都很低。” “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得罪人。” “谁也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但被所有人讨厌倒是简单又舒适。” “......”文小小无言。 周科少有的话多起来：“互联网诞生的初衷是美好的，本意是为了联合全人类的智慧。 现在却成了整个世界最为藏污纳垢的地方，是个人都能往里吐口痰，小个便，乃至大拉特拉。” “......”文小小仍是无言。 虽然她读懂了周科的话中之意，但是由于比喻方式太过腌臜，使得她失去了接话的念想。 “身居其中的每个人动动手指就能随意发泄自己内心深处的恶意。 今天可以升起讨魔的旗帜，打着正义的旗号群起攻击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明天又换上另一副面具，对被攻击者悲天悯人，真是太有戏剧性了。” “这么说来，你很讨厌互联网？”文小小故意反问。 “不！”周科得意洋洋地应了这声反问，他摇动手指，嘴角向上咧起一个恶劣的弧度。 “我喜欢的不得了！每次看到有人对一件不知真假，不清全貌的事情热泪盈眶、感天动地、义愤填膺，我就想放声嘲笑！” “因为每到那个时候，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宛若鸿沟的智商差距，体会到自己究竟有多厉害。这种感觉意外的上瘾......实在太有意思了。” “唉，你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扭曲到让人无法理解。”听到这个不出所料的回复，文小小轻叹出一声。 “我觉得你的观点太过偏激了，互联网也有好的一面。” “哎。”周科同样早有预料地接过话茬，“这恰恰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最坏的一点——它总让人看不清好与坏，真与假。” 似乎是见周科有长篇大论的前兆，文小小提前关掉了游戏机，用足尖勾来一个星之卡比的等身抱枕，顺带翻了个身，才接着道： “此话怎讲？” 周科闻言挑了挑眉，死鱼眼变得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话痨了起来。 无关紧要的废话多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啰嗦，正等着文小小打断，然后各自关灯睡觉。 但是对方好像没有这个意思？ 许久以来跟他人沟通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周科极度缺乏应付此类相反态度的经验。 霎时间在心里踟蹰了起来，“怎么感觉文小姐一副要跟我彻夜长谈的架势？ 虽然不是没试过和她面对面讲话，但眼下的亲密程度好像犹有过之啊......” 周科暗戳戳地瞥了左侧的画面一眼。 那边一片乌漆麻黑，也不知道是关了灯还是闭上了眼睛，唯一敢肯定的就是文小小并没有睡着。 “算了，不就是聊天嘛？谁能聊的过我啊。”他心中默念一声，张口即来一股相声味： “嚯，那您可听好了。” ....... 那一夜，两人到底聊了多久，唯有月与风知道。 模糊的意识下，大约能推测出应该是周科先行入睡的，毕竟他在【门】内积攒了太多疲劳。 而在周科睡着之后，文小小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愣是没关闭【视听链接】，翻个身也睡了过去。 一直持续到周科握在手里的魔晶石枯竭，以太耗尽才自动断开了链接。 然而，他们熟睡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起来。 第310章 我是猫 黎日东升，暖洋洋的煦光融雪化露，冬季的冷风在每一滴露珠上拂出波纹，取走清润带入窗内。 “嘁......”躺在床上的周科被冻得眉头跳动，接着......他做出了全世界人民都会做出的决定——把头缩进被窝里，继续睡。 不知是否是多日奔波劳顿的缘故，他变得比以往更眷恋温暖的被窝，感觉能一动不动地睡上一整天。 正当他付诸实践的半个小时后，一道撕心裂肺的尖锐叫声穿透了厚实的混凝土墙，又从周科的左耳蜗穿到右耳蜗。 “啊——！！！” “啧，吵死人了喵。”被吵醒的周科把头缩到被子的更里面，可是先前的那一声分贝着实过高，且饱含惊恐。 对于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来说，不亚于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睡意全消。 “如果海巫婆现在出现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双腿交换那瓶能把美人鱼毒哑的毒药，然后把它灌进那些从大早上就扰人清梦的人的后门里，让他们从此闭口不言喵......” 数番尝试入睡无果后，周科推开被子，跳下了床。 身心俱疲的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扒开没关严实的门缝，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抬头看见站在朱子恩卧室前的天白。 对方左手拿着牙刷，右手提着一听啤酒，脸上还糊了一嘴泡沫，造型要多另类有多另类。 “早啊，酒鬼兄喵。”周科姑且打了声招呼。 “嗯嗯......嗯？”仿佛是听到周科的声音，天白转过身来，指着脚下的地板，刚想说些什么，却无来由地怔住了，手里的牙刷都掉到了地上。 “地上？”精神不太好的周科没怎么在意天白的异样，视线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向地板。 这才发现小半个客厅的地板上都覆盖有一层顺滑得不自然的深黑色油漆。 仔细一瞧，油漆实际上是由一根根粗细和软硬都与头发极为相似的黑色丝线组成。 因为长势比之杂草还要迅猛、狂野，所以看起来像是液体在流动。 “哈喵......”周科打着哈欠扫过一圈，找到了丝线涌出的源头——正是朱子恩的卧室。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改成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念道：“朱朱bond，就算是青春期，也要注意卫生和节制啊，你看看，都流到外面来了喵。” “流什么？！你说的是流什么！” 卧室里的朱子恩度过了最初的惊惧交加，终于是忍不下去了，简直是化恐惧为悲愤，砰的一声夺门而出！ “哇哦，新造型喵。” “鬓似乌云发委地，手如尖笋肉凝脂！” 此时，外面的周科与天白二人都亲眼看见了怪事的起因。 此时，“深黑油漆”在朱子恩头顶徐徐流淌。 以至于他的整张脸都被垂到地面的长长发丝遮得严严实实，或许是跑得太过着急，身上各处也有头发交缠，看上去就像是从别的片场跑过来的海带怪人。 谁也不会想到，如今拥有茂密到不正常的黑发的朱子恩，明明在昨天晚上才被医生通知头皮毛囊严重受损，今后的脑袋很有可能永远都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这亦是朱子恩如此慌张的原因，若不是听到周科的声音，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念头发想到做梦。 至于为什么“听到周科声音”和“证明不是做梦”能够联系到一起，是因为他坚信——自己绝对不可能做与周科有关的梦！ 然而走出卧室之后，朱子恩对上述的坚信产生了动摇与怀疑。 怪异生长的头发不重要了，遭到的污蔑也不重要了...... 朱子恩撩开遮脸长发，呆滞的目光与天白达成一致，齐齐驻停在周科的身上。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恶心的眼神喵。”周科眯着眼眸与两人对视，本能想要去舔手背......？ 这下子，他也跟着愣住了。 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他略显茫然地看着抬起了一半的长满漆黑毛发的肉球爪子。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就说怎么感觉你们高了那么多喵。” 头脑慢慢解除休眠模式的周先生首先走去卫生间，通过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外形。 该怎么说明呢......通俗来说，那就是他大概也许的确变成了一只猫。 外形嘛，也好描述，那就是近乎全黑，只有四肢的爪子以及左耳处一块像是咬痕的斑纹是纯白色。 眼睛则依然是标志性的无精打采的死鱼眼，唯独瞳孔变成了半透明的薄荷蓝。 不慌不忙地确认完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他旋即回到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就叼着手机回来。 将手机叼到客厅的桌上，他自己跳到了沙发，绕着尾巴蜷缩成一团。 “你多少着急一点啊喂！？我好歹有个人形，你连人都不是了，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啊喂！！” 眼看周科快要睡过去，朱子恩拖着满地秀发，艰难地接近沙发，同时不忘警戒四周。 很显然，这种变化不可能凭空产生，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拜托，这里可是魔道学院，怎么会有怪事发生？难道有外来势力在搞恐怖袭击？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点用来喘息的安全空间......” 朱子恩脑补得入神的时候，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险些把他吓到沙发底下。 “接电话。”周科鄙视地瞥了朱子恩一眼，又用白爪子戳了戳手机。 他自己倒是想接，但是触屏按键的灵敏度实在对猫不太友好，建议友商加以改良。 “啊？哦......”朱子恩被喊了一声，便乖乖听话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喂喂喂！周科！大事不好了！” 通话一接通，唐红柠气喘吁吁的说话声就响了起来。 “唐同学？”朱子恩听出了声音的不对劲，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你也遭到袭击了吗？” “袭击？什么袭击？”昨晚决定留院观察的唐红柠此刻正绕着医院来回跑，速度和精力一点儿都不输给健康时期。 “警告！警告！请前方的患者返回重症病房！警告！警告！”好几队护士机器人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吃灰。 看得其他前来看病的学生满面愕然，这特么是重症患者吗？ 第311章 喵喵喵~ “我早上准时准点醒来，想着呼叫护士机器人帮忙拿早餐，但是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饿，反而精力满满，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仿佛是为了印证上面的说法，唐红柠语速极快，声音洪亮，完全不像是一个住院病人。 “呼呼......对了，我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子恩、周科，你们要不要跟我学唱歌？我们一起去卡拉ok好不好？” 她从五楼的重症病房一路不歇地跑到楼下，又绕着整栋医院的跑了三圈，仅仅是有些喘息。 “先别管唱歌了！你受的伤不要紧吗？”朱子恩关心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痊愈了吧，我目前没感觉出有哪里在疼。”唐红柠闻言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摸索了一番。 “好奇怪，我和周科也出现了......”朱子恩刚想说明他们这边的异象，却瞥见桌子上的周科正挥着爪子示意着什么。 “给。” 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周科用这张小猫脸做出了攻击性丝毫不输给人形态的鄙视表情。 “朱朱bond，看来你的脑子跟着头发一起流走了呢，你是从哪里观察出现在的我能捧住手机的喵？” “哈？明明是你自己没说清楚.......呃，抱歉。”朱子恩本来是想厉声反驳的，但是一看见小小一团的周科，火气便无来由地熄灭了下来。 怎么办？品行不端的的舍友好像变可爱了，好想......狠狠抚摸！ 周科果断选择无视一脸傻笑的朱子恩，让在旁边吃瓜的天白过来点了一下免提键。 “死宅兄是什么症状喵？”他开口问道。 “桑松？我不太清楚。”唐红柠以一个标准的跨栏姿势跳过前方围截过来的护士机器人，想了想道： “我一边做深蹲一边下楼梯的时候，他好像在冲着护士机器人喊爸妈，说什么......请见证他和玛丽的爱情？” “完了，全完了，癔症都来了！”朱子恩抱着长发哭天喊地。 “死宅兄不是一直都有癔症嘛喵？”周科反问一句。 “诶，好像是哦。”朱子恩莫名冷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真是......‘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见两人心态乐观，满口牙膏白沫的天白不再去管，捡起地上的牙刷，晃晃悠悠吟着诗走去卫生间。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夏同学跟我们一样都出现了异常？”朱子恩意识到不对劲。 “废话喵。”周科说话时揉了揉猫耳朵，看来这种变化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至少他的行为习惯都有着朝猫科动物趋近的倾向。 “就目前来看，我们遇到的人里只有酒鬼兄没有事，而从【室火猪之门】出来的人，却是无一幸免喵。” “那就说明......是宁静血清！”一经提醒，朱子恩很快想到了答案，“你之前告诉过我们，宁静血清会有长达15天的副作用，说的就是这些？” 他拎起自己的一截长发，表情略显别扭，“这副作用也太浮夸了点吧？我还以为最多会是鼻塞、发烧或者肌肉酸痛的级别。” “这不挺好的喵。”周科打了个哈欠，“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岁，志气、活力以及发丝就会随风脱落，你还是趁拥有的时候多多珍惜吧喵。”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是我都没到二十岁啊喂！而且为什么你的人生哲理里面混进去了一根发丝啊喂？！满满的违和感啊喂！” 朱子恩刚吐槽完就想起了什么，急切说道：“等等，注射过宁静血清的还有一个人！” 周科抬起眼皮与之对视一眼，旋即一同看向哈雷的卧室。 咔嗒—— 推开没有反锁的房门，迈着猫步的周科和蹑手蹑脚的朱子恩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呈现出一片阴暗与死寂。 黑暗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工整地坐在床边的阴影处，双脚浮空，一动也不动。 “哈雷？你没事吧？”朱子恩迟疑着问道。 唰—— 听到声音的人影猛地抬头，几乎是门外的两人一个眨眼的时间，他窜至门边，双手牢牢卡住门板。 “先生们......”人影的速度快到朱子恩都来不及发出尖叫，只听见渗人的话音幽幽响起——“先生们，我好像失眠了。” 周科淡定地仰着头，望向哈雷布满血丝的欧洲人眼瞳。 “哈雷，你吓死我了！”朱子恩姗姗看清外表没什么变化的哈雷，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忘教训道：“睡不着就先起来！干赖在床上是没有用的！” 在电话里跟唐红柠这位同样受到血清副作用影响的病友一番交流之后，朱子恩和周科分别以头皮不舒服和尾巴不舒服为由拒绝了对方的练歌邀请，匆匆挂断了电话。 再接下来，朱子恩就忙着剪头发和给哈雷找褪黑素，周先生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偷摸溜回卧室睡回笼觉。 或许是猫的倦怠加上天生的懒散相辅相成，让他的困倦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周科一睡就是半天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被朱子恩叫醒的他起来吃了个晚饭，然后又回到卧室。 这一次，周科跳到了书桌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登上了下线许久的通讯软件。 滴滴滴滴。 软件刚一上线，便已有若干条消息弹出。 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消息弹到99+的那个联系人上面备注的是“编辑”二字。 “偏偏是15天体验卡，要是一辈子都变成猫就好了喵。”周科想了想，又道：“要是能把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变成猫娘就更好了喵。” 仔细想想，家猫简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生物。 天天吃喝拉撒睡，连排泄物都不用自己处理，甚至生病了还会有人出钱出力医治，真正达成了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人类终极目标。 即使偶尔耍耍脾气，也会被铲屎官宽恕包容。 猫猫是这样的，铲屎官只需要努力赚钱养家就好了，而猫猫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其实抛开脸面与尊严的话，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网上不就经常有人分享说：“在广城打工认识了一位燕城的阿姨，说一个月给我五万，让我陪她去燕城，我没同意”，再往下一看，对方的ip地址显示在燕城。 第312章 《三笼猪》 “反正是有真理、有魔法的幻想世界观，加几个萌属性爆棚的猫娘进来又不会怎么样喵。” 周科艰难挪动着鼠标，在与胡编辑的聊天页面从下往上翻，粗糙浏览了一遍。 从99条消息记录里大致概括出以下相较重点的内容： “周科，截稿日期到了。” “已经过去12个小时，你还不打算回复我吗？” “就算没写完，也麻烦告知我一声，我会帮你周旋，截稿日期可以往后拖拖。” “再加把劲，我等你。” 到目前为止，仍是温良和蔼的形象，可是后续没坚持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已经24个小时了。” “你是不是给我设置免打扰了？电话也打不通吗？” “36个小时。” “48个小时......” “周科，我***！你***！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被我找到！！！” “哈哈哈哈！周科！哈哈哈哈！” 周科瞪着死鱼眼关闭了聊天界面，若不是百分百确定从【室火猪之门】传送出来的仅有他们五人，他都怀疑胡编辑是不是感染了欢笑疫苗。 他没有触胡悲河霉头的打算，决定在没想出幽默到足以转移话题的开场白之前，暂时不予回复。 接着，周科又点开了系统消息，上面显示有一个陌生用户想要添加他的好友。 头像是软件自带的图案，名字是乱敲的英文。 至于备注....... “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交稿......” 血红色的字体铺满了整个页面，怨念与恨意仿佛要透过屏幕渗出来一般。 “居然换个账号来催稿，编辑那货铁定是病娇喵。” 周科感觉鬓角处的毛发湿湿的，疑似有汗水滑落。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只得拖动鼠标，将百分之七十完成度的原稿发过去，试图以此祭品稍稍平息催稿大魔王的怒火。 嘀嘀—— 几乎是稿件传输完成的同一秒，胡悲河堪称神速地扣来了一个问号。 “原来你还记得发稿啊，这么多天没有消息，我都以为你死在了某个潮湿发臭的小巷角落里。” “。”这是周科的回复。 并非表达无语，也不是刻意敷衍，单纯是他按错了。 他在键盘周围绕来绕去，肉球爪子一按上去就会误触到旁边的好几个按键，删删改改半天都组不成一条句子。 “行，脾气大了，失踪了足足八天，回来就发个句号，都不屑于拿些诸如‘我手机飞坏了’的蹩脚借口来搪塞我。” 屏幕另一边的胡悲河皱了皱眉，感觉对面的说话风格不像是周科本人。 按平时来说，这时候周科早就找准槽点，反唇相讥了。 看着聊天页面上方的持续了快三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醒，胡悲河脸上的迷茫之色更深。 以防万一，他拿起了不用自己缴话费的公司座机，拨通了电话。 “你没事吧？”胡悲河的声音很低，基本只有贴着手机的人才能听清。 “我能有什么事喵？”周科摸了摸刚刚用来划动接通键的鼻子。 “以我对你的印象，某一天你被人揍到入院，或者被人绑架报复，捆着水泥一块沉到海里，我也一点都不惊讶。” 周科眯了眯眼，心里念道：“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就是你吧喵。” “没事就好，代表能继续工作。”听到周科声音正常，胡悲河松了口气，又问道：“不过‘喵’是什么东西？” “哦，年轻人里流行的一种时尚，只要说话时在末尾加上你想得到的东西，它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在你面前。” 周先生不愧是文字工作者，胡诌乱编拈手即来。 “哈。”对此，成熟稳重又信奉科学的胡悲河自然是嗤出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钱？” 轻而易举让胡悲河遗忘拖稿的怒火，周科继续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放假嘛？怎么这么快就上班了喵？”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混吃等死，我休息了三天就回归工作了钱。” “不上班行不行喵？”周科用一种惆怅中带着希冀的语气说道。 “不上班，以后饿死了都没钱给安葬费钱。” “我扬你啊喵。” “虽然是同一个发音，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扬骨灰’的扬。”胡悲河额头蹦出了一条青筋，气得连句末都忘了加词。 “等我看完了稿子，再来收拾你。” 他不再去搭理周科，点开了周科发来的第一个文档。 其实在收到文件的时候，胡悲河差点以为自己加班加到视线模糊了，因为里面居然有整整两个文档！整整两个！ 周科一口气发两个稿件是什么概念？ 不亚于他早上看股票，发现自己买的那一支股上涨了二十个点，打开手机银行，发现存款无缘无故翻了两倍！ 什么？觉得这些比喻根本不可能发生？那就对了，他收到两个稿件时就是如此的感受。 由于第一个文档《三只小猪·前传》的篇幅较短，胡悲河很快就看完了。 他用掌心抬了抬眼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全数吐出： “这还是童话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黑深残要素！你让小孩子看完之后，要如何面对猪肉，要如何面对在厨房料理猪肉的老爸老妈！” “编辑，你多虑了喵，”周科淡定解释道： “大多数孩子，都有过或终会经历亲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宠物’被父母宰杀、烹饪的剧情，并且后续通常还会被逼着吃下去喵。” “.......你。”胡悲河张口无言，面露沉思，顿了许久才道：“我得承认，在勾起别人的痛苦记忆这一方面，你很有一套。” “但是童话终归是承载美好的儿童文学，所以你这一份原稿你还是拿回去严加修改。” 说是这么说，胡悲河却知道周科肯定不会去改。 他亦不会对此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索性直接点开第二个文档。 看到书名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有些憋不住了。 “不是，这个《三笼猪》是几个意思？” 第313章 超级塞牙猪！ 《三笼猪》，单单从书名来看，便已有诸多槽点。 “你写得那么张扬，是担心别人看不出来你在抄袭《七龙珠》吗？”胡悲河头疼扶额。 “呐喵，这就是编辑你一个人的先入为主了喵。”周科在手机旁边悠哉地摆着尾巴，一本正经地说道：“后两个字完全是谐音，就算被告侵权也有斡旋的余地喵。” “连未来打官司都考虑到了，我该夸你有远见吗？”胡悲河反讽道。 “谬赞谬赞喵。” “真以为我在夸你吗！你还嘚瑟上了！” 胡悲河怒骂一声，又说道：“况且就算忽略侵权问题，你这书名也不是童话故事该有的基调！ 前传还是三只小猪，现在被你搞成了三笼猪！ 这个‘笼’用的好啊，真好啊......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指‘猪笼’，还是‘蒸笼’？” “是囚笼喵。”周科扮成文人般的悲天悯人腔调，“肉体是灵魂的囚笼，而我们每个人都被困在名为世界的囚笼里喵。” 不过因为他如今说话喵里喵气的，所以怎么听怎么别扭。 “谁管你！”胡悲河的唾沫都快从手机里喷出来，“不论是猪笼、蒸笼还是囚笼，没一个有好的涵义！” 怀着一肚子怨气，他拖动鼠标往下划至正文部分。 不得不说，胡编辑的职业操守实在令人敬佩，让周科觉得就算他端出来一盆屎，然后硬说这是巧克力，对方也会强忍着吃一口再做评价。 姑且略去周先生的思绪与阴谋，胡悲河那边已经看完了故事的第一段。 【大哥八戒，二哥佩奇，三弟朱朱bond，三只小猪逃出被上界仙人统治的小天地之后，误打误撞间来到了更加广阔的大世界！ 那个时候，无依无靠的他们曾经得到过一位正在更换义体手臂的好心人的忠告：“这个世界总会给你一丝希望，谎言也好，幻觉也罢，但如此近，仿佛触手可及，让人奋不顾身......”】 “这是从养猪场跳转到赛博朋克了是吗？比起后续的发展，我更想知道中间的跨度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周科撰写的“童话”，胡悲河现在有些不适应，类似于戒烟许久后突然复吸，肺部一阵抽痛。 【三只小猪一边打散工一边找工作，在八戒这位靠谱长兄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从风吹雨打的桥底搬到了有瓦遮头的豪华单间。 房间虽然只有三平米大，湿漉漉又长满霉斑与青苔，但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幸福来临的转折点。 后来，二哥佩奇找到了一份发廊的工作，负责用长筒鼻子给客人吹干头发。 薪资不多，于是佩奇又去烘干塔做兼职，日结工资大约89亿沙币，两份工作勉强能养活兄弟三人。 再加上大哥八戒的工地收入，三只小猪的家终于从单间搬到了三室一厅，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你居然真把小猪佩奇写成吹风机了......这部动画片也是有孩子看的，你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好不好？”胡悲河捏着鼻梁，唉声叹气。 谁知周科却是语出惊人：“后续佩奇会成为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喵。” “为......为什么？”胡悲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下去，他完全无法理解，从吹风机成长到杀手到底需要经历什么。 “你想嘛，你帮一个盲人洗完头，然后递给他一把手枪，骗他说这是吹风机，他就会不假思索地扣动扳机喵。”周科毫无心理负担地说着一个缺德的地狱笑话。 “因此，吹风机能够成为手枪的天然伪装；因此，长成吹风机模样的佩奇生下来就是做杀手的好料子喵。” 言至此处，他略显遗憾，“可惜篇幅有限，我只能删掉‘这个吹风机不太冷’的杀手桥段喵。” “敢情你还笔下留情了呗！”胡悲河大吼。 趁着周科还未抖出更多劲爆的删减剧情之前，他赶忙看回正文。 【然而，麻绳单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三只小猪的好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某一天，八戒在工地上晕倒了。 尽管工友及时把他送到医院，但他还是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 等来医生告知，三弟朱朱bond才知道大哥积劳成疾，罹患重病已久，需要进行手术，而筹备手术需要大笔资金。 朱朱bond正想通知二哥拿钱，却得来了又一个噩耗。 佩奇在给客人吹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累到睡着了，导致客人的头发被烧焦，因此赔了一大笔钱，工作也丢了。 在这个日新月异，每分每秒都在进步的繁华世界，怎么追都追不上的三只小猪陷入了经济大危机。 他们退掉了三室一厅，卖掉了几乎所有，依然凑不齐八戒的手术费，三猪整日拥挤在病房里，看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包日渐干瘪。】 “这到底是什么剧情走向？现实主义文学吗？” 胡悲河还是有些动容的，特别是读到“钱包日渐干瘪”的那一段，简直是精准刺痛了他的软肋。 【可是，三只小猪并没有自暴自弃。 他们都很坚强，毕竟他们曾经跟父母承诺过，他们是要成为超级塞牙猪的存在！】 “终于忍不住了是吧！终于要跟《七龙珠》扯上关系了是吧！超级塞牙猪是什么鬼！不就是恶搞超级赛亚人吗！ 而且超级塞牙猪有什么好成为的？肉质吃起来超级塞牙的意思吗？战斗力是能把人塞牙塞到死的程度是吗！”胡悲河心中有一万个槽点。 【三弟朱朱bond没再去上学，他从昏迷不醒的大哥八戒的电脑里找到了起死回生的转机。 那是一封offer（录用通知）。 奇怪的是，上面既没有标注企业，也没有职位信息。 但是白纸黑字写明的高报酬和福利待遇实在令人心动，更何况是等钱急用的朱朱bond。 反正他们三兄弟长相上看不出区别，于是他硬着猪头皮冒充大哥前往工作地点。】 第314章 北漂记 “呵呵，神秘offer，呵呵......接下来会是什么？霍格沃兹魔法学校？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胡悲河的大脑疑似被调教得有些精神失常了。 【朱朱bond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一处地名为“那美克星”的荒僻小巷。 谁知刚到这里，他就撞见了一桩暴行——有一个高瘦的男人张开双臂拦住了年轻女人的去路。 “桀桀桀，小姑娘，你就从了我吧。” “救命呀！非礼啦！” “这里不会有人的，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 “破喉咙！破喉咙！” 不知为何，朱朱bond感觉这两人的对话有些生硬，就好像是两个演技蹩脚的演员在对台词一样。 但无论如何，年少稚嫩的小乳猪朱朱bond还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情，躲在墙后手足无措。 “小姑娘，你认得出我吧？”高瘦男人又说道，“我就是几天前在地铁里摸了别人屁股的布中耀。” “你、你不是被抓了吗？”这是女生惊恐的质问声。 “笑话，现代是父氏社会，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只要咬死不承认，谁能奈何的了我？”自称布中耀的男人无所忌惮地讥讽道，“所以你还是乖乖被我宠幸吧，没人救得了你的，桀桀桀。” 眼见男人就要扯开女生的衣服，善良的朱朱bond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纵使其中有着诸多怪异，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顶开了即将施暴的男人。 “嘿？哪来的猪头？”被打断了好事的男人恼羞成怒，举起巴掌就要扇到朱朱bond的脸上。 然就在此时——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 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 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 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磐。 伴着漫天的干冰白雾与声势夺人的定场诗，一条形如猴爪的金刚手臂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前后对比之下，后者脆弱得像是蔫巴巴的稻草。 “你、你、你是？”男人结巴得说不出话。 “难道你是！”朱朱bond同样如此，圆眼珠亮的发光。 “没错，俺就是欺天大圣——熏悟空！”眼戴墨镜，金甲闪耀的正主缓缓从白雾之中现身，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披挂袈裟的胖僧人。】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熏悟空不就是给孙悟空加了个口音而已吗？”胡悲河点开了文档的目录。 一眼下去看到了足足八十一回的分章，心想：“这家伙不会是为了水字数把整一本《西游记》原封不动全都搬过来了吧？” 纵观全宇宙，但凡是有一丁点廉耻心以及作为文学创作者的傲骨，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可是这两样东西，他都不确定周科会不会有。 胡悲河此刻怀着与故事中的朱朱bond同样忐忑的心情，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阿弥陀佛。”胖僧人慈悲地对着墙边的女生行了一礼，温声道：“是贫僧来迟，令得女施主受惊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师徒二人便可。” 女生闻言赶忙道谢，沿着小巷一溜烟跑不见了。 朱朱bond却没有走，他激动地走向胖僧人与金甲战士，“你们是《北漂记》的糖僧和熏悟空？！”】 胡悲河砰砰地捶了两下办公桌，吓了周围的同事一跳。 “哈哈哈，把‘西’改成‘北’，把‘游’改成‘漂’，不仅规避了版权风险，还能在故事的时代背景下自圆其说，周科你真是个天才，哈哈哈！” 屏幕另一侧的周科听出来胡悲河快要疯了，心满意足地怪笑了两声：“嘿嘿喵......” 【《北漂记》既是一个组织，又是一个网络账号。 运营账号的只有糖僧和熏悟空师徒两人，发布的视频都是他们惩恶除奸，拨乱反正的奋斗日志。 他们不畏强权，献身社会，为民众发声的伟大形象深得网民喜爱，高呼他们是顿悟了大道的圣人，下凡普度众生。 朱朱bond就是《北漂记》的众多狂热追随者之一。 “我、我是你们的粉丝，我最喜欢你们的‘第三回·肉因冷藏似垃圾，外卖别点黄焖鸡’，还有第十四回·拯救男性出苦海，脱离婚姻道心清，还有还有......” “施主，谢谢你的支持，有心了。”糖僧慈眉善目地笑了笑，“我看你也是大善之人，怀有一颗热忱之心，不妨加入我们，一同救济苍生如何？” “真的可以吗？”朱朱bond就像是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可是我还有一份工作......” 就在他迟疑之际，糖僧似是得到什么新指令，猛地转身奔向熏悟空的方向。 “恶徒，哪里走！” “你们为什么一定追着我？我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一点小错？至于揪着不放吗！”男人竟听话的停住脚步，嘴里念念有词。 熏悟空手持一根铁棍堵住去路，在其对面，糖僧双掌合十，怒目而斥： “女性在社会上先天就是弱势群体，从孩童时期起就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负重一万斤长大，现在好不容易来到社会上，还要被你这种人猥亵、伤害，天理难容！” “像你这种败类，必须得到严惩，悟空！” “好嘞，师父。” 看着眼前拳掌棍棒交错，朱子恩手足无措。 换作是平时在视频上看，他可能会觉得大快人心。 可是，朱朱bond曾经看过那条“男子坐地铁被诬陷摸女生屁股”的新闻，眼前的男人虽然跟新闻中的男生长的很像，但近距离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的。 就在他迷茫的间隙里，那边的“惩戒”已然以猥琐男人被师徒二人暴揍一顿，落荒而逃为结局，降下帷幕。 “糖僧大师，熏大圣，我们会不会是认错人了？”朱朱bond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 然而刚刚还和和气气的两人谁都没搭理他，齐齐望向墙后。 “导演，我出了十二分力气，这一段应该能过了吧？” 熏悟空抱着铁棍蹲坐在墙壁，急不可耐地想从怀里掏烟，妥妥一副流氓地痞摸鱼，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凛凛。 “行行行，咔咔咔，勉强能过吧。”】 第315章 口口声声说为你好的大概率是为了自己 【“好，咔！” 朱朱bond听到墙后响起一声，紧接着水泥墙壁竟开始横向移动。 他这才看到里面的庐山真面目——大大小小的摄像机如同枪口的一样包围小巷，几十个人相互协作，运作着机器。 “这是？” “大家辛苦了，都休息吧。”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坐在最前方，明显是导演的鸭舌帽男人喊了一嗓子，然后朝着熏悟空和糖僧招了招手。 “悟空，下次结尾处记得跳科目三或者摇摆舞作为结算画面，这样更加幽默，有娱乐性，观众都爱看。” “得嘞。”熏悟空当场表演了一段摇花手，逗得众人欢笑。 “糖僧，你光站着太单调了，下次悟空在打人的时候，你念几句诗来助威，譬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之类的。”导演拿着剧本，说道。 “导演，尼是知道滴，俺没上过学，没文化，背台词背一天哇，从哪旮沓掘出来什么屎？” 糖僧跟刚才简直换了一个人，从一个修养得道的高僧变成了言语粗俗的山村农户。 “是诗，不是屎。”导演纠正了一句，“这个你不用担心，编剧会写好台词给你的，你背熟就行。” “导演，这一期的标题叫做什么？”一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 “嗯......就叫‘第五十九回，那美克星除变态，保护女性不容辞’，趁着风口浪尖好好吃男女对立的流量。”导演思索一番，说道。 “可是导演，根据我们的数据分析师做出来的图表显示，由于官方的出面澄清，网上的舆论已经逐渐偏向男方。 大家都相信男生没有猥亵，纷纷调转枪头声讨女生，骂她污蔑。”工作人员有些顾虑。 “没事，先等事件发酵一会儿。”导演却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第六十回我们换过来拍，就走神憎鬼厌的‘女拳’那一套，拿前段时间女性占用男厕所出来说事，指责女性只会抢夺利益而不会创造价值。” “那现在这一回要正常放出吗？” “放，网民不在乎真相，他们只会被更加劲爆的舆论吸引走。”导演露出自信的笑容。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作为一个外人的朱朱bond呆愣在原地，格格不入，好似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哦不，猪。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想要一头钻进泥潭里打滚。 并且，他还发现先前在巷子里准备施暴的男人和即将被施暴的女人此刻走到了一起，两人端着咖啡，有说有笑。 “难道说......他们都是演员？以前拍的视频都是演戏？他们不是以人格担保，说没有剧本吗？”无人在意的朱朱bond在心底念着无人在意的独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与他搭话了。 “你是八戒对吧？”导演走到朱朱bond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很满意你刚才的表现，你正是我们剧组需要的人才。” “我吗？”朱朱bond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猪鼻子，稍愣了愣，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问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大哥......呃，我的名字的？” “这还需要解释吗？”导演一把抽走朱朱bond怀里的offer，揉成纸团丢到垃圾桶里，“我招的人，怎么会连名字都不知道。” 再后来...... 《北漂记》第七十回：冒险揭露脏油厂，三棍打散铜臭心。 一处精心搭建的摄影棚前，熏悟空手持摄像机，装作偷偷摸摸的样子，低声对直播间的观众说： “家人们快看，这就是xx牌食用油的生产过程！” “整座榨油厂臭气冲天、脏污狼藉，俺老熏站这么远，都闻得几欲作呕！” 他指着扮成榨油工人的演员，“你们瞧，这帮小畜生甚至赤着脚在俺们吃进嘴里的油上踩来踩去！俺老熏实在忍无可忍！” 就在熏悟空拉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糖僧及时出手拉住。 “悟空，打打杀杀是没用的，治标不治本。”慈眉善目的糖僧劝了一句，接着拿出一瓶xx牌食用油和一口铁锅。 他一边在铁锅里点火，一边诚恳地说道：“我们的职责是破除这些无良商家给百姓蒙上的虚妄，防止更多人受骗。” 等到食用油被火焰灼烧，吹出好大一股黑烟后，熏悟空用棍子挑起铁锅面向镜头，“师父，上面的黑色沥青是什么东东？” “这是劣质食用油里的苯并芘，是世界卫生组织认证的1级致癌物。”糖僧就像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给直播间的观众进行热心科普。 但是读过几年书的朱朱bond知道，那不过是油脂燃烧不充分的碳化产物。 “岂有此理！怪不得昨天师父吃了xx牌食用油之后，足足拉了半天肚子，这些妖魔鬼怪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必须要公之于众，不能让黑心资本家危祸百姓！他们赚我们的钱还不够，现在还令得我们折寿！” 熏悟空转动铁棍，舞动如风，走了几步后，还隐晦地踩了朱朱bond一脚。 后者反应过来，生硬地附和道：“没、没错，我就是没办法跟他们同流合污，才离开的！哼哧哼哧。”，句尾附上两声猪叫，突出他作为猪的特征。 朱朱bond现在的身份设定是xx牌食用油公司的离职员工，因为看不惯公司欺诈消费者而被开除，从此找不到工作，活得浑浑噩噩。 后来遇到糖僧，被其人格魅力所折服，成为座下第二位弟子，煮八戒。 按照剧本的情节，还是他戴罪立功，主动带熏悟空和糖僧找到榨油厂。 导演教导过他：在互联网上，一个讨好的人设是非常重要的，只要让网民觉得你跟他们处于一条战线，他们就会什么都听你的。 “浪子回头金不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在公司工作了那么久才发现公司的真面目，真是蠢，怪不得是一头猪，哈哈哈！”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开除的！” “天啊，以后再也不买xx牌食用油了！” 看着直播间里飘过的一条条弹幕，不懂得如何撒谎的朱朱bond面红耳赤。 这时，旁边的熏悟空又给了他一肘子。 他连忙接着念台词： “可是xx牌食用油是我们日常生活里接触到最普遍的食用油，没有它，我们吃什么？哼哧哼哧。” “对哦。”熏悟空配合地挠着头。 “放心，为师早有对策。”拎着另一桶油的糖僧等候许久，恰到好处地亮相在镜头前： “这是我甄选出来的yy牌食用油，经过国外专业部门检测，保证纯天然无添加，加工安全没污染。” “3,2,1——上链接！” 第316章 难吃喵 【入夜，朱朱bond坐着豪车回到自己的独栋大别墅。 精神疲惫远超过肉体劳累的他少有的没有搭理大哥和二哥，一言不发地走回卧室，把自己关起来。 自从加入《北漂记》后，朱朱bond的收入和社会地位简直比火箭上升的还快。 未满十八岁的他仅仅是拙劣地扮演着一个被公司恶意开除的资深老员工，像个小丑一样蹦几句蠢话，每个月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差不多100万猪币的工资。 要知道，1猪币可是等于1亿沙币。 毫不客气的说，他如今一个月赚到的钱可能是大哥和二哥一辈子都望不可及的。 多亏如此，大哥的手术顺利进行，现已无大患。 并且他们还从以前的三平米单间、交通不便利的三室一厅，转到了如今的有保姆侍候的大别墅。 居住环境越来越好，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各方各面都在变好...... 可是，朱朱bond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开心呢？ 对啊，为什么呢？ 难道是他遗忘了什么吗？比如初心，以及...... 哦，以及今天没看伟大作者『童心』编写的童话故事！ 要想获得快乐，要想享受幸福童年，就看『童心』童话集，通往甜蜜人生的不二之选！ 内含《狼来了·新版》、《黑马王子与白雪公主的狩猎头脑战》、《诸天穿越之小红帽》等全册！ 一看提神醒脑，二看永不苦恼，三看人人夸好，儿童文学就选『童心』童话集，让你的小孩夜里止啼，欧耶！ 惠不再来，欲购从速！ 故事——完】 “呃啊......”胡悲河握在手里的鼠标咔嚓一声裂成两半，他如同突发心脏病一般按着胸口剧烈吸气。 “胡编，你怎么了？”旁边的同事赶忙过来扶住。 “帮我......”胡悲河整个人后仰在椅背上，攥紧同事的手，气成灰黑色的嘴唇哆哆嗦嗦个不停，“帮我跟社长......帮我申请工伤补贴，呃。” 眼睁睁看着胡悲河眼里的光彩渐渐熄灭，最终不再动弹，同事仰天发出一声悲恸：“胡编——！！！” 花了一段时间申请完补贴后，胡悲河暂时复活，重新审稿。 他咕咚咚喝了几口水，一边平缓起伏不定的心脏，一边整理着混乱的大脑。 纠结良久，他才鼓起勇气，直面屏幕上的可以称之为不可名状的稿件。 “前面的，我姑且评价为不像是童话，但起码是一种文学裁体。 至于后面，特别是结尾......”胡悲河声音越说越大，直至吼出声来，“哪有作者在自己的作品里给自己打广告的啊？！简直是猝不及防啊！” “连你都觉得防不住，那就说明这个广告很有奇效喵。”周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地昂起小猫脑袋。 “奇效个屁！如果把这个稿件原封不动地发出去，不止是你，我们整个出版社都得跟着遭殃！”胡悲河已经在庆幸他提前回归工作岗位了。 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周科的原稿被一个敷衍了事，连审稿都懒得审的同事随手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仔细想想，被尽忠职守的同事看到更加不妙，说不定会审稿审到七窍流血，直接闹出人命！ 胡悲河后怕地抚了抚胸口，说回正题：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难道后续不该是朱朱bond幡然醒悟，抛弃名利，设计拆穿《北漂记》这个黑心组织吗？” 虽然这篇玩意儿已经邪门到离谱的程度，但是作为一名敬业的优秀编辑，他还是得提出修改意见。 谁知周科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道：“编辑你脑子看童话看傻了吧喵？居然会以为有人会为了民众而放弃自己的百万身家喵？” “我的工作本来就是‘看童话’，你一个写童话的还反过来嘲讽我是几个意思？” 若是条件允许，胡悲河现在就想把周科的舌头和嘴巴都凝固成黄金，看看对方还能不能继续油腔滑调。 他想了一想，仿佛是找到了故事的漏洞，反讽一句： “就算你想写的偏现实一些，那结尾的广告在文中又是起到什么作用？ 难不成是在告诉读者，你跟《北漂记》的那些人......跟互联网上许许多多利用舆论操纵民众的人没什么两样？” “对啊喵。”出乎胡悲河意料的是，周科没有丝毫闪躲，一口承认了下来。 虽说他对周先生的恬不知耻早已有过认知，但过程中没有唇枪舌剑的诡辩还是头一回。 “我没什么不一样的喵。”周科摇着尾巴坐在窗前，淡淡道：“我们能从网上看到的，都是算法精心推荐的喵。” “冲突被激发，焦虑被贩卖，拉出来嫉妒，释放出仇恨......一件微不足道的个例和小事被无限扩散，点燃着我们的情绪。 男人都是潜在的性犯罪者：‘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女人都是势利眼，没钱没颜别搭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住在一线城市，就是不知民生疾苦的少爷千金：‘臭外地要饭来了’； 住在落后城市，就是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文盲和小偷：‘哥几个又来偷井盖噜’； 信息茧房让我们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有案可稽的真理。 而制造出这些纷争的始作俑者，则是高高在上，获利无数。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有不少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们，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奉为圭臬喵。” 言至此处，周科瞥了一眼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明明隔着一层互联网，谁也不知道彼此的真面目。 但凡关掉摄像头，你甚至不知道屏幕的另一边，到底是人，还是一只猫喵。” “你会不会太绝对了？”胡悲河不知不觉被带了进去，都忘了讨论稿件的事情。 “我知道喵。”周科用尾巴卷起了从昨晚开始就放在桌面上的苹果，“你或许想说，偶尔也会有正向的好东西，比如讽刺、批评网络乱象的话题，比如这里喵？” “那万一......”他抬头望向祥和的晴空，“连这个话题，连这里，连此时此刻也是互联网刻意给你呈现的一部分呢喵？” 咯嘣—— 他咬了一口苹果，继续说道： “一个变了质的苹果，它未必全都是腐烂的，但谁又能肯定，自己咬下去的那一口不是烂的呢喵？” 果肉入口，先是令人抗拒的软糯，然后是类似于放了好几天的剩饭的馊味冲上鼻腔，最后是一股劣质的酒味覆盖味蕾。 周科稍稍咀嚼了两下，便将其吞咽了下去。 “果然，难吃的要死喵。” 第317章 好吃喵 时间倒退至周科等人脱离【室火猪之门】的前半个小时。 深城某家名不见经传的快捷酒店外，身着魔道协会黑蓝制服的魔导师无死角监控着整栋楼包括出入口在内的上上下下。 一名头戴发簪的女魔导师环抱手臂倚着墙壁，双眼微阖的她耳尖轻动，言道： “报告，一只成体期啮齿目正在从下水道接近出口c，体表未侦测出以太波动，是否需要清除？” “立即清除。”耳机里传来威严的声音，“目前暂不清楚目标的真理以及通晓的魔法，谨防对方通过变身、附体或者灵魂寄生等方式逃离，连老鼠都不能放走一只。” “遵命。” 女魔导师颔首，旋即口中怅然低吟： 『一点点地消瘦，一点点地憔悴，然后不露痕迹地在冬的萧瑟里，和整个季节一起老去。』 以太融作不着痕迹的冬风，透过缝隙渗入地底，刮动着下水道里的老鼠的毛发。 而后的下一秒，靠着厨余垃圾把自己养得油光顺滑的老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瘦了下来。 须发、牙齿在脱皮掉落，身上出现了一片片斑秃，仿佛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寿命的终点。 “吱吱......”察觉到危险的老鼠叫个不停，可是已经太晚了。 它实在太老了，连挪动身体都变得无比费劲。 最终啪嗒一声倒了下来，呼吸随风渐弱，直至化无。 失去生命的尸骸连腐朽的速度亦是不同于常理，在短短几秒间就被消解了皮肉，露出惨白的肋骨。 “清除完毕，无异常。”等到老鼠彻底变作一捧枯灰，女魔导师重新回到墙边，闭目养神，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唉，那最好不过了。”收到部下的回复，鲸目断开了耳机的频道连接。 “副部长，你刚才说‘最好不过’，但是脸上表情却很萎靡，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在期待犯人袭击部下吗？” 他的右手侧，一位正装套裙打扮的短发女性拿着触控笔在平板上书写着什么。 “成记录员，我可是在酒店里守了整整七天七夜，都加班到这种程度了，精神萎靡一点都不行吗？”鲸目疲惫地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球。 “明白了！”被叫做成记录员的女士重重点了一下头，接着在平板上写到： “蚀灵部副部长在逮捕通缉犯的过程中身心俱疲，表示协会的工作安排极度不合理，存在严重剥削魔导师人权......” “喂喂喂，我说的跟你写的完全不沾边吧？你是想把我弄下台还是咋的？”等不及对方写完，鲸目一巴掌盖住了平板。 再三警告这位来自监督部门的同事不要胡编乱造后，他郁闷地捋了捋刘海前面像是昆虫触须一般垂吊着的两根发丝。 “我早就该猜到的，不惜让我推掉学院那边的课程，也要回来执行公务，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他叹了一口气，看向所在的房间。 光看装修、桌椅和床铺被褥，或许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廉价品，充斥着久经磨砺的臭脚丫味。 但是这些往日里司空见惯的物品，如今每一个都是纵宽堪比高楼大厦的庞然巨物。 平视向前，电水壶的插头犹如是一辆小轿车停放在地板上，黑黝黝的电线则是一个成年男人张开双臂都环抱不住的粗细。 更别说需要抬头仰视，宛若崇山峻岭的木凳子。 周围来回巡视的魔导师身处其中，就好像是来到了巨人的王国。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他们被缩小了，而是整个房间被放大了几百倍。 这就是鲸目的真理，来源自『光学显微镜之父』安东尼·范·列文虎克的《大自然的奥妙》。 凡是能够【观测】到的物体，他都能将之按照个人意图随意缩放。 这种缩放也是观测上的缩放，在没有被他观测到的区域......例如，如果有人跑个两、三公里跑出房间，站到外面的走廊，就会发现房间其实没有变大，建筑的格局亦没有因此发生改变。 酒店的这一层楼原本是多宽多高，现在就是多宽多高，并不会由于部分区域的突然扩张导致挤压邻近的建筑的情况。 当然，这与真理发动者细致到极点的操作力脱不开关系。 而鲸目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或者说他们整个魔道协会执法部门·蚀灵部之所以如此严阵以待，全都是为了一个人，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陈默，男性，33岁，毕业于耶鲁法学院，学业时期获奖无数，赞誉满堂，深得母校尊崇。” 鲸目使劲揉着眼睛，不知道第几次翻阅手里这份档案。 “真理年124年，被魔道协会情报部门·卜灵部锁定为五年来在中州境内犯下46起食人案，二十年间在境外各国累计约500起食人案的连环杀人犯【暴食家】。 曾在『九柱神教会』的领土，掳走觉醒《阿努比斯》的圣教徒并全身而退，后者至今生死不明。 真理疑似为神学系，拥有令普通人/魔导师强制服从命令的规则能力。 境外曾有一支小型公会的魔导师小队与他遭遇，九人里存活五人，是已知的最高存活率记录。 但是不论使用何种方法，这五位幸存者都与其余所有幸存者一样，复述不出与【暴食家】有关的任何讯息。” 鲸目合上档案本，愁思在眉间萦绕不散，“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高智商罪犯......” 七天前，他接到协会命令，前去抓捕陈默。 谁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的包围网刚刚形成，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推进，对方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出来，先一步利用钥匙躲到【门】里面去了。 【门】与外界的时间流速没有规律，他们只能按兵不动，守在原地。 这一守，就是整整一周过去。 消耗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若是还抓不住这个恶名昭彰的通缉要犯，他们的工作能力可就有得评估喽。 一想到这些，人到中年的鲸目的压力就噌噌往上涨。 “这么一想，就算回学院执教会天天对上周科，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最起码不会有失业风险。” 第318章 上课带只猫很正常吧？ 嗡—— 正当鲸目为未来的职业生涯苦恼的时候，房间的床边突然撕裂出一道时空裂隙。 “传送开始了，全员做好准备。”，看似精神不佳的他，反应却是极快，迅速频道里发出指令的同时，身形快步直迎时空裂隙。 战略有二，一是陈默选择负隅顽抗，鲸目有信心在对方发动真理之前，视情况将其生擒或者就地灭杀。 二是陈默选择逃走，埋伏在暗处的蚀灵部成员则会瞬间构筑出火力网，绝不留给敌人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然而，偏偏是第三种情况出现了。 与【门】相连的时空裂隙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后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 “什么情况？他死在里面了？”鲸目站到裂隙出现的位置，抬头仰视良久后得出结论。 传送遭到断开，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被传送的魔导师在即将转移的时候，被杀死了。 因为找不到目标，所以才会出现什么都没有传送回来的现象。 “那我们守了那么多天到底是图什么？”鲸目猛抓了一把头发，挥手解除了《大自然的奥妙》。 房间的尺寸顿时恢复正常，藏匿在各处的蚀灵部成员被迫现身，十多名魔导师摩肩接踵地塞满了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单人间，空间显得异常拥挤。 “收队。”鲸目一边喊着，一边急不可耐地从内衬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叼上一根。 执行任务期间禁止抽烟的规定让他蛋疼。 “副部长，你的电话。”这时，那位成记录员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来。 “不是吧，我烟都没点上呢，怎么又来工作？我名字里也没带驴字啊！”鲸目差点捏不稳打火机。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之前删掉的投诉意见重新写回去。”成记录员贴心地提了一句。 “别，千万别，算我求你了。”抱怨归抱怨，工作态度是工作态度，鲸目利索接过了平板，独自走进无人的卫生间。 “是我，鲸目。”他没有问通话另一头是谁，能通过记录员联系自己的，整个魔道协会都没几个，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 “什么？边境处发现疑似是召唤邪神的仪式？......行，我会去调查的。 等等？带学生去？为什么要带学生去？他们一帮实战经验都没多少的雏鸟能顶什么用？ 《图灵机》演算出来的结果？这种荒谬的未来真的可信吗？ 好......我坚决服从上级的安排。” 谈话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走出卫生间的鲸目眉头紧皱，交涉氛围不甚和谐，乃至于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始终忘了点燃。 “有什么吩咐吗？副部长。”成记录员安静地接过屏幕被捏碎了一个角的平板。 鲸目心不在焉地取下香烟，握在手心揉碎，声音沉闷道： “我要回魔道学院一趟。” ———— 咚咚咚！ 当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浑浊的窗户玻璃，照进周先生阴暗的胸怀，比鸟儿欢唱难听许多的敲门声便伴着激奏响起。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听了一段重金属风格的架子鼓......对，这一句比喻的意思是经常熬夜的头会像是被当做架子鼓敲一样疼。 “啧，要是我有猫砂盆的话，今天肯定有人要溺死在里面喵。”周科一只手捂着半边耳朵，另外三条腿蹦蹦跳跳赶到门前。 或许是天生就有当猫的天赋，他操作猫的肢体并无艰涩，甚至比起人形态，还多了一丝灵巧。 跳起来拧开门锁，周科看见了外面的朱子恩。 对方修剪了头发，此时看起来已无大碍，就是得随身携带一把剪刀，每隔一段时间需要重剪一次。 “周科，再不走要迟到了！”朱子恩着急地说道。 “喵......”周科盯着朱子恩的脸回想了零点一秒钟，记起来今天上午是【以太流转学】的课程，他和对方都报了这门课。 “上一次说是鲸目有公务出差，所以让我们自习，这一次他回来了是嘛喵？”他弓着身体伸了个懒腰，心里想叨咕着，“不过以我如今的状态，真的有必要去上课嘛？要不要请个假喵？” 趁着犹豫的时间，他去洗手间漱了漱口，出来时就做出了决定。 “还是去吧，反正待在宿舍也没别的事情干喵。”周科属于那种被吵醒之后，很难睡回笼觉的类型。 接着，他指挥朱子恩找了个没用过的布袋子，纵身跳了进去，让后者拎着去上课。 没办法，猫形态下走路实在又慢又累，还容易吃到别人鞋底的灰尘。 在经历一路上近似于古代马车的颠簸感之后，周科顺利赶在迟到之前到达教室。 与他一同的，除了车夫朱子恩，还有艾德蒙·哈雷。 是的，这位刚报到没多久的舍友被朱子恩用“说不定听课就能睡着”为由说服，跟着跑来教室。 两人左顾右盼，别无选择地坐在最前面的第一排。 大学就是这样的，在前后排都能看清黑板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会倾向于后排的不显眼位置。 “哈喵......”等到两人坐定，周科便从不透气的布袋里钻了出来，盘着尾巴坐到桌上。 可是木桌子冷冷硬硬，他躺得不是很舒服，于是说道：“彗星兄，你能不能变成一张毛毯给我躺躺喵？” “好的，周先生，我能变成毛毯。”哈雷是一点异议都没有，说着骨骼开始软化，皮肤长出雪白柔软的鹅绒。 “停停停！”趁着后面的学生投来异样目光之前，朱子恩赶紧拉住。 “你们两个怎么想的？本来带着一只猫来上课就很怪，现在又多出一条毛毯，待会我怎么跟老师解释？” 他无语扶额，本来应该是三个人其乐融融来上课，差点一不小心就变得只剩他一个人。 另外两个舍友根本完全不是人！ “既然都来上课......”朱子恩还想说教，睁开眼睛才发现一位陌生又神秘的女性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桌前。 对方身材高挑，白发胜雪，双眼蒙着漆黑色的缎带，天然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远感。 第319章 第五元素 “呃，啊......请问同学你找谁？” 皮肤被女同学冷冽的气场狠狠刺痛了一下，朱子恩有些结巴地问道。 蒙住眼睛的女性沉默着俯下脸，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盘在桌面上的周科，两三秒后淡淡道了声，“打扰了。”，旋即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前排座位。 “哈，哈......”待到对方走远后，朱子恩如释重负，气喘连连。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血肉从内部炸开的幻觉，恐惧控制不住的激增。 “她真的是跟我们同一届的新生吗？就算学院里再怎么卧虎藏龙，这种级别也太作弊了吧......”朱子恩感到四肢发麻，甚至不敢抬起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他目前遇到过的学生里面的最强之流，莫过于周科。 可即便是周科，他也不觉得能与刚才的蒙眼女同学相抗衡。 这是一种无来由的笃信，而正因为是无来由，才让人无从辩驳。 就像是触碰火焰会被灼伤，身陷黑暗会无法视物......这些都是源自本能的【常识】。 对那名女同学的恐惧，正正来源于这种常识。 相较于内心波动巨大的朱子恩，周科想的就简单多了。 “她那个努力憋住笑的表情是几个意思？想笑就笑嘛，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喵。”他眯着死鱼眼，朝文小小的座位用尾巴隐晦又笔直地竖起一个中指。 大约是上课时间过去的五分钟后，姗姗来迟的鲸目推开了教室的门，一边快步走进，一边摆手致以歉意： “不好意思，各位同学，老师我路上有点事耽搁，迟到了。” “呵呵，身上的烟味都快赶上熏肉了，你说你不小心跟丁真深吻到忘了时间，说不准会更有可信度喵。”坐在前排的周科一鼻子下去就能识破谎言。 “嗯？”正走上讲台的鲸目忽觉后背一阵发冷，他回身望向底下，仔细找了一圈，纳闷道：“奇了怪了，也没见到周科，到底是谁在背后骂我？” 他没心思管太多，反正周科不在就是最好的好消息，干脆连点名环节都跳过了，直接开始讲课，免得点名点着点着点出来一个瘟神。 “上周的《以太流转学》课程，老师有事不在，不过我相信大家都是勤奋上进的好学生，就算是自习，同学们也会力学不倦。” 鲸目说出这话，自然不可能是在干巴巴的鼓励。 他仅凭肉眼就看得出来，绝大部分学生的以太操纵力都有明显的上升，足以说明他们都有在这门课程里花费不少心思。 “根据上节课给同学们分发的资料，我们粗略得知了中州的《五行学说》和古希腊的《四元素说》。 在场的同学里，如果有觉醒与【五行】相关的真理，想必更是耳熟能详，所谓的‘金木水火土，西东北南中。九宫八卦，相生相克’。 不仅能通过卜卦来趋吉避凶，还能借天时地利反哺己身，是泛用性和实用性都非常高的能力。” 鲸目说的随意，下面的同学却是听出一身冷汗。 自己的真理运作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透，任谁都难免感到心惊。 “但我今天要讲的并非是【五行】，而是更趋近于基底的本质。” 鲸目跟周科上一次遇见的女老师一样，都是雷厉风行的主，他压根没管学生的感受，每一句话都与课程内容息息相关。 “这一处用『以太之父』亚里士多德总结前人知识建立出来的《四元素说》最能得以体现。 四元素，即：土、水、气、火。 它们分别对应构成世界的物质的四种形态：固态、液态、气态、等离子态。 而我们魔导师吸纳并运用的以太则不属于这四种形态中的任何一种，它是四种元素之外的【第五元素】。” “它是最柔软的固体，是最坚硬的液体，是最惰性的等离子体，是最活跃的气体。” 或许是觉得单靠嘴巴来说，实在枯燥又难以理解。 鲸目略一沉思，对着底下的学生招了招手： “这样吧......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实践时间，期间内你们所有人都可以上来攻击老师。 老师不会还手，只要有学生能够成功逼退我哪怕一步距离，我都会擅自做主，将那名学生的这门课成绩按满分结课。” 此话一出，讲台之下顿时议论纷纷，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商量起战术。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满分结课对大学生的诱惑力有多大。 “不过规则是——不能使用包括真理在内的其他能力，只能运转以太进行攻击。”见学生们跃跃欲试，鲸目恰到好处地泼了一盆冷水。 开玩笑，如果能用真理的话，其中不少学生可能还抱有侥幸心理，想打一个出其不意。 但是光靠以太强化的肉体力量，就想逼退不知道比他们高出多少个等级的学院老师，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能群殴嘛喵？”一道声音懒懒的嗓音从人群中响起。 “当然不行。”鲸目眉头跳了跳，感官敏锐的他一下子就从嘈杂的声音中锁定住做出如此卑鄙发言的人物，可是...... “怎么会是一只猫？” 他看着盘坐在桌上的黑白奶牛猫，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再之后从疑惑转为铁青。 “周科，原来是你！” 稍稍集中精神，鲸目还是洞穿了在猫咪的无害皮囊之下，究竟藏有一颗怎样龌龊的灵魂！ 他也顾不得晦气，赶紧补充了一句： “去厕所拿沾满污秽物的拖把等物件当做武器，也是不被允许的！” “哈哈哈哈！”学生们只当是幽默的玩笑，却没有留意到有一只已经往门口走出两三步的猫正低着头发出一声惋惜的冷哼，“嘁喵。” 由于鲸目限制了规则......特别是第二条规则，大多数学生都放弃了自取其辱的挑战。 只是古人有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找不到勇夫，难道还没有莽夫吗？ “一群胆小鬼，我来！” 第320章 神话与人的时代 万众瞩目之下，一个身形傲然挺立。 他身高两米有余，身形比其他同学高出一头不止，沿着人群中心的过道直走，自带一股巨人的压迫感。 冷冷冬日的单薄白背心之下，其胸肌壮如磐岩；两条臂膀遍布伤疤，其筋脉若虬龙盘动。 “谢锋......”鲸目道出了学生的姓名，“看来戒律所都磨不平你的性子。” “老东西，我得感谢你，进过那个鬼地方之后，我又变强了不少！” 谢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双腿蹦起，从过道跃至讲台上空，高举的拳头隐有千钧之力。 轰——！！！ 扩散出来的冲击波摇动着偌大的教室，窗外的白霜碎了一片又一片。 速度快过惊呼，底下的学生堪堪反应过来，谢锋与鲸目已经完成了第一轮交锋。 作为攻击方的谢锋此刻僵停在半空，挥出的拳头尚未接触到鲸目本人，就被一层深蓝色的以太晶墙隔绝在外，不得寸进。 “这跟在小学课堂上提出‘黎曼猜想’，然后等着小学生自告奋勇有什么两样喵？” 周科认出了这玩意儿，他曾经在陈默身上见到过，是『焰环级』以上的魔导师才能使用的能力。 但是显而易见的，由鲸目使用出来的规格跟陈默使用出来的薄膜完全是两码事。 “我们都知道，在吸收以太之后，魔导师的身体素质会远远超出普通人类，我相信我们之中的每一个都能轻松打破人类世界的各项奥运记录。” 鲸目丝毫不理会对着以太晶壁穷追猛打的谢锋，继续讲课道： “而在面对枪炮等热武器时，我们虽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却也只能疲于闪躲。 但我如今要告诉你们，这样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仿佛是在用亲身说法来证明这点，他背手而立，仰头望向头顶的谢锋。 嘭—— 不见真理的威能，仅有以太晶壁向外扩张，谢锋便像是被无形的空气猛击了一拳，倒飞着砸至教室的后排。 “我们太多人都将以太单纯视作是一种驱动真理的消耗能源。 这不能说是错，只是未免有些明珠暗投......我想想，就好比是拥有控制雷电劈下去的能力，却唯独用来给武器充电。 你们就是控制雷电的人，太过专注真理，以至于忘记了......以太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他敲了敲虚拟屏幕，投影出指尖交汇的一男一女。 “以太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回文学与科学都未曾创立之前的神话时代。 古希腊神话记载： 由『宇宙混沌之初·卡俄斯』诞下的两位子女『黑暗神·厄瑞玻斯』与『黑夜女神·倪克斯』相互结合，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太空神·埃忒耳』，也就是我们现今熟知的——以太。” 言至此处，鲸目不自觉叱出一声冷笑，这是科学系真理持有者对神学一贯的不屑态度。 “我们人类的智慧之光，亚里士多德显然不太认可神明间的伦理关系充斥在宇宙角角落落的观点。 他用实验拆穿了神灵的谎言：‘以太并非神明，它不呈微粒状或其余任何形状，它无处不在，连绵不断地溢满在空间之中。 它是绝对圣洁之物，不包含任何矛盾和对立，因而永远不会发生变化，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投影的画面一再切换，变成了浩瀚的宇宙与星辰，以及于最底下簇拥的人类。 “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正式开启了魔导师的时代......从此往后，【以太】不再独属于神灵，人类文明因此飞速崛起，不断创造和驾驭数之不尽的魔法。” 鲸目稍顿了顿，挥挥手将以太晶壁转移到正前方，恰恰在后一秒，先前被打飞出去的谢锋再度袭来，不偏不倚又一次撞上晶壁。 “在几乎所有魔导师都沉浸在魔法所带来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几何之外』勒内·笛卡尔走在了特立独行的道路上。 这位喜好睡懒觉的天才在创新魔法的同时返璞归真，想到为什么不干脆把【以太】当做一种手段？ 于是，他创立了《以太旋涡说》。 书中表示：包括力、声波、光线、电磁在内的任何物体之间的一切作用力都必须通过某种中间媒介物质进行传递，这种媒介指的就是【以太】。 意思就是说，只要你的以太量足够，且懂得如何去操纵，你就能凭借【以太】完成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比如，我可以让以太凝固成隔绝外力的盾牌，接二连三地抵挡攻击。” 鲸目说话间，谢锋第二次被弹飞，又第三次冲来，接着是第三次被弹飞。 “再比如，我也可以让以太延伸成一只向下施加力量的大手，让敌人动弹不得。” 第四次袭来的谢锋被深蓝色的以太手掌重重地按压在地，围观的其他学生无不庆幸自己没有因一时脑热而冲动。 “而我们现在学习的《以太流转学》，正是从《以太旋涡说》解读得来。 它能教会我们更加精细地利用以太施展真理和魔法，且一旦以太量达到『焰环级』的水平，还能将以太实质化，辅助战斗。 届时，现代的大部分不加入以太的热武器，都将对我们收效甚微。 只要维持足够庞大的以太实质化，即便是大口径的穿甲弹，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阻挡下来。 因此，每一位『焰环级』魔导师都是不得不防范的危险人物。 哪怕派出军队也未必能将之消灭，轻而易举就能对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从鲸目那一大堆罗里吧嗦的引经据典里，周科摘选出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简单来说，『焰环级』就是一条分水岭，到达这个境界的魔导师对在此之下的魔导师可以做到轻松压制喵。 由于多了一项以太实质化的技能，魔导师真正变成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超人类喵。” 周科仔细想来，陈默会反过来被他压制，一半原因可能是对方刚刚晋升『焰环级』不久，并且缺乏渠道去系统性地学习操纵以太。 另一半原因，则是【灵钥】的问题。 就算会以太实质化，也不过是多斩几刀的功夫。 第321章 老师点名，准没好事 “我们的学习方针，不应该局限于解读真理，学会如何操纵以太同样是重中之重。” 鲸目双手扶住讲台，俯视着被以太巨手压制在地的谢锋，教训道：“否则不管重来多少回，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其他同学都听出了话中之意，瞅着趴在地上，一副狼狈模样的谢锋捂嘴偷笑。 “嘻嘻，看来这家伙人缘不怎么好啊喵。”周科在事不关己的时候，通常都会抱持着看乐子的心态。 “很正常吧，没人会喜欢那么狂妄的性格，那人站起来前还说过我们都是胆小鬼呢......不过你不会觉得自己有脸嘲笑别人的人缘吧？” 朱子恩虽然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谢锋，但没有随大流一起嘲笑。 “在瓷砖地板上睡觉会很凉。”哈雷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来了一句阅历丰富的评价。 “哈雷你不用提醒他的，我想他应该知道，哈哈......”朱子恩一边忙着记笔记，一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哈雷的脑袋。 或许是见谢锋很久都没有挣扎出来，鲸目主动撤开了以太巨手，淡淡道：“赶紧回座位，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 然而就在他卸下防备，转身点击虚拟屏幕的霎时，奔流乍起！ 刚刚还处于脱力状态的谢锋此刻以一种比前几次都要快上数倍的汹涌流速袭向鲸目的背后。 “偷袭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术......但是我说过了，不学会操纵以太，来多少回都无济于事。” 鲸目稍显诧异，可浮现在身后的深蓝色以太晶壁却没有慢上半分。 轰——！ 跟前面的结果大差不差，谢锋的拳头被牢牢隔绝在晶壁之外，两人间宛若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也有不同的变化。 比如，谢锋这一回没有被弹开。 再比如，从那只拳头到小臂处附着的像是银色，又掺杂着灰色的钢铁色泽。 “以太实质化？他是『焰环级』？！”底下有眼尖的学生看出来了。 “少给我叽叽喳喳讲个不停，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谢锋咧嘴大笑，嘴里汩汩流出滚烫的蒸汽。 “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眼里点燃着狂热的他全力挥出自己的拳头，“赢！！！” 咔嚓—— 波动摇晃桌椅，窗户的玻璃尽数碎裂，混乱中听不清是谁的以太更胜一筹。 等到风停奏，雪止曲。 众人看见谢锋紧握双拳屹立在讲台上，而鲸目站在更后一点的位置......恰恰退了一步的位置。 谢锋做到了，他成功逼退了老师！ 那一瞬间学生们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欢呼，还是该嫉妒。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前几次故意隐藏实力，等到我露出破绽，就立刻使出毫无保留的反击。”鲸目看上去没有太多情绪变化。 “哼，我从来没说过要认输，是你自己在战斗中分神，赖不得别人。”谢锋像是擂台上得胜的冠军，高举着双手等待裁判的宣读。 “我得收回前言，你的确成长了不少，最起码不再是有勇无谋的愣头青。”鲸目姑且鼓了一下手掌，“按照我定下的规矩，你的这门课......满分。” 他拿出笔记本记录了名字，随即将谢锋赶下台，望着底下的学生说道：“接下来还有人要来挑战看看吗？” 不同于之前，有过一次败绩的鲸目不再是学生眼中不可撼动的遥远存在，一个个都显得跃跃欲试。 就连朱子恩都有些意动，“有一门课程修到满分的话，不仅每个月会拿到更多学分，还能在履历上增添一笔！” 周科看着朱子恩掉进幻想的傻样，随口提了个醒：“等你老了，我给你推销保健品喵。” “你特意拐着弯来损我是几个意思？”朱子恩不满地抿起嘴。 “只是提高你的防诈意识喵。”周科打了个哈欠，念道：“你真以为比我们这帮学生高出不知道多少等级的鲸目老师会看不穿刀疤的境界嘛喵？” “刀疤......这么俗气的绰号你是怎么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朱子恩吐完槽，又想了一想，觉得有点道理。 “那刚才的是？” “逢场作戏罢了，露点破绽，引人上钩，不然等会儿没学生敢上台陪他实践多尴尬啊喵。”周科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以他的《图灵机》都看不透鲸目的以太等级，可见对方深藏不露。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将后背明晃晃的暴露出来呢？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一场明知必输的挑战，定然是没有学生愿意出力不讨好。 现在不一样了，学生都抓住了虚无缥缈的希望，纷纷开始摩拳擦掌。 不出周先生所料，后续将近三十分钟的课堂时间里，陆续有人上台尝试逼退鲸目。 哪怕是被他劝过一次的朱子恩，也禁不住满分的诱惑，浅浅试了一番。 结果嘛，正如所料。 除了最开始的谢锋以外，无一人成功。 当然，也不排除极个别有能力的厉害人物不屑于像个小学生一样举手答题，例如才华横溢的他，文小姐，还有...... 周科斜眼扫了教室一圈，或许是因为他是学生中感知力最高的一位，所以那些以太等级拔群的人物，在他眼里如同一盏盏明灯晃动，光华难藏。 被所谓的课堂实践一拖沓，这周的《以太流转学》课程很快迎来了尾声。 鲸目将少数仍不愿放弃的学生驱走后，并没有阴险到下课前专门来一次点名。 “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好的一届，老师我很欣慰，下课吧。” 他先是鼓励了踊跃参加实践的学生，然后点出了若干个人名：“谢锋，乐颜，荀不罹，朱子恩，哈雷，文小小......以及周科，你们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就走出了大门，被点到名字的人有快有慢地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叫走他们干嘛？”留在教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 “这些人都没有上去挑战过，上课不积极，要挨罚咯。”细心的学生自以为找到了答案。 “可是谢锋不是第一个上去的吗？而且还成功了。” “那......那是他偷袭！不讲武德，需要思想教育！” 争吵得出的推测有许多，由此衍生出无数版本。 有人说是“偷偷带猫来上课”，“卖保健品给老人后被警察通缉”，“骗老人微信步数能提现”； 又有人说是“长相太凶吓死过同学”，“从背后使用千年杀偷袭老师”，“拌辣椒酱生吃了老师”； 甚至后来传成了“因为被老师发现偷偷养猫，所以将老师打成药丸卖给老人，诓骗说这是仙丹，拌辣椒酱吃了能日行千里”等综合版本。 至于真相？谁会在乎呢。 第322章 不罹 魔道学院财大气粗，每一位导师都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虽称不上雕栏玉砌，但已足够宽敞奢侈。 起码他们一行七个人外加一只猫走进去也留有很大空间，不显得人挤人。 “你们不用紧张，先坐下再慢慢谈。”鲸目坐到办公椅上，对着侧边的沙发扬了扬下巴。 其实无需他多言，包括周科在内的好几位学生进门后的第一时间，便是直奔沙发，他们好似山贼恶匪，将礼貌和谦让弃之如敝履。 在鲸目说入座的时候，他们有的已经拿出镜子涂起口红，有的把腿翘到桌上晃悠，有的在用爪子挠玻璃，试图制造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 放眼望去，没一个是正常人，全都是些以自我为中心的主儿。 而且并不是说坐着的是神经病，站着的就是好学生。 “叫我过来干什么？”谢锋迫不及待冲到办公桌前，宽大如扇的双掌猛地一拍，震得桌上的纸质文件都飞起来一摞。 “是不是输了不服气，要再打一场？老子时刻奉陪！” “两眼一睁就是打，我真想把显微镜插进你的脑子里，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肌肉构造。”鲸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得凑近点，仔仔细细看清楚了喵。” “如你所愿，让我们各自使出全力，来一场谁怂谁是孙子，不死不休的决战吧喵！” “来吧！鲸目喵！！” “来吧！谢锋喵！！” 很显然，没有人会相信上述四段出自鲸目与谢锋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蜷缩在沙发上的黑白毛团。 “嘁，这都没上当喵。”周科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不爽地咂了咂舌。 “能上当才有鬼了！”朱子恩在心底大喊出声。 “周科，我说他没说你是吧？居然还玩起煽风点火了？”鲸目恶狠狠瞥过去一眼，“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 “当人当腻了喵。”周科懒洋洋地回道。 “那就滚去投胎！” 鲸目转而看向哈雷和朱子恩，显然记得周科的舍友是哪几位，“艾德蒙·哈雷，算了......朱子恩，你来解释一下。” “啊？”朱子恩愣了愣，花了好一会儿整理思绪，断断续续地将在【室火猪之门】感染病毒，注射宁静血清的来龙去脉概括出来。 “鲸老师，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子。”说完，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头发，两个小时的课堂时间，头发已经遮过了耳朵的一半。 “从苏舞谧那里得来的钥匙是吗......”听完全部的鲸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未经学院允许，学生擅自进【门】，如此危险的行为，怎么看都是严重违反校规的。 “而且她今天也没来上我的课，请假理由是‘想在实验室解读真理’？” 鲸目直接把手里的请假条撕得粉碎，带着怒气丢进垃圾桶里，“这帮天才没一个让人省心！” 好似是为了印证“不作不是天才”这句话，办公室内又有人开始作妖了。 扎着单马尾的少年收起翘在桌上的腿，一个翻身窜至周科身前，清亮的眸中闪烁着惊奇的光。 “你叫周科对吧？” 周科听见略显含糊的话音，往上瞄了一眼对方嘴里叼着的银针，说道：“不对喵，我叫周先生，叼针兄喵。” “又是一个好敷衍的绰号......”朱子恩很想吐槽，但又想在老师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重要的是小爷我有法子医治你的症状！”马尾少年没在意称呼，他上蹿下跳围着周科观摩了一圈。 “只要......”他咬住银针，面露沉思，“血清与被注射人的情绪息息相关，而情绪主要产生于丘脑与下丘脑，大脑皮层可以抑制皮下中枢，也起到至关重要的调节作用......” 他一口气不带停地念叨出好长一段专业术语，旋即老神在在地说道：“只要让小爷剖开你的脑子观摩两番，定然能撰出药方！” “不了，我现在只看兽医喵。”周科以一个极其合理的借口婉拒了马尾少年的开颅请求。 开玩笑，如果想给他看病，那就拿出诚意来......比如叫上十几个粉色护士服打扮的美少女。 正当他思潮起伏，忽然间顿觉遍体生寒，一道充满鄙夷与藐视的视线高高俯瞰而下。 周科当即转头与文小小的黑缎形成对视，摆出一张“再读心我死给你看”的表情。 后者无言地冷哼一声，默默移开了脸。 两人发生在暗地里的交锋没人能够察觉，没办法说服周科的马尾少年挠了挠头，“这样吗？好生可惜。” 他未有气馁，反倒望向同样注射过宁静血清的朱子恩和哈雷，不怀好意的眼神堪比医学生看小白鼠。 “二位......” 在朱子恩疯狂祈祷对方不要过来的惊恐注目下，马尾少年逐步靠近。 “够了。” 音量不大，却蕴含以太的一声低喝打断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的动作。 鲸目坐得笔直了一些，言道：“我不想加班，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让我们说回正题，有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们过来？” 他刻意等了几秒，见每个人依然是各干各的，没有人搭理，于是随便指了一个人：“荀不罹，我看你刚刚挺活跃的，你来说。” 周科见到先前纠缠过他，现在又转去骚扰朱子恩的马尾少年不悦地皱了皱英眉。 “是因为我们八个是班里最强的吧？”短暂迟疑后，名为荀不罹的少年还是回答了鲸目的提问。 “鉴于老师你作为一位资深魔导师，先不说真理类型，也定然会习得一门用于侦查的感知类魔法。 所以你一眼下去就能看穿班里所有学生的以太等级和以太操纵精密度。 再加上你选了小爷我，还有谢锋这位等级达到『焰环级』的佼佼者。” “哈哈！”听到别人的赞赏，谢锋一点都不顾忌地大笑两声。 这放在他们之中算是较轻的毛病，因此没有人会在意。 荀不罹继续往下说：“即便不清楚其余六人的底细，也大概能猜出你选的都是强者。” 第323章 不列颠皇家学院 “如果这位可爱的童脸小哥哥说的是真的，鲸老师可以一眼看破我们的以太水平，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弄出一个实践测试呢？” 待到荀不罹语毕，坐在沙发边上的性感女性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说来也巧，周科恰恰认识对方。 乐颜，曾经在宿舍晋级赛中遇到过的某个女生宿舍的成员之一，真理为文学系的《飞鸟集》，能够通过短诗构筑出多重规则。 加上道具【丘比特的燧发枪】相辅相成，令其在遭遇战方面拥有极为难缠的阻击和追击能力，算得上是一个棘手人物。 “目测固然能得出结果，但是通过近距离接触更能保证准确性......这是一种严谨态度，不论是对待学业还是解读真理，都应该做复数次测试，这一点你们应该多向其他学生学习。”鲸目说的倒是有理有据。 “我大致翻译一下喵。”周科抬起一只爪子，语调像是一条直线地叙述道：“他是想随便糊弄，拖够两个小时下课喵。” “咳咳！胡说八道，老师我可是很敬业的！”鲸目表现得过于心虚，以至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就是被拆穿了。 “其实还有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精确的得到学生们的成长数据，回头写教学报告会省事一些。” 他无力地狡辩一句，随后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们大部分人都知道我的真理是列文虎克的《大自然的奥秘》，而以此为线索，你们不妨继续说说老师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诓骗学生？” “水课？” “随地大小变喵？” “最后那一个出来，对，周科，就是你，别以为你故意掐着嗓子变声，我就听不出来了，你那个喵字都快吵到我耳朵了！” 若不是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教师，鲸目大概率已经从办公桌爬过去，与周科掐上一架。 “总之——不管你们对我的印象如何，老师始终觉得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是【观察】，精度足以比拟显微镜的【观察】。” 他整了整领带，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如炬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在每个人身上停留。 “据我的观察，你们都非常适合参加接下来的一场比赛。” “如果是选美比赛，我还有点兴趣呢。”乐颜漠不关心地道了一声，她这边刚涂完口红，又端详起新做的美甲。 不止是她，另外的人大多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是一场与‘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友谊赛，需要在【门】内进行。”鲸目也不管学生的态度如何，直接开始说明。 “说是比赛，其实不太准确，你们和他们都不是代表各自的学院，而是代表个人参加，学院仅负责提供名额，主旨是学术交流，共同提升。” “好！什么时候开打！”话没说完，谢锋的上半身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办公桌另一边探向鲸目。 “事先声明，这不是打擂台，【门】的类型更倾向于运用智慧。”鲸目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当场给了谢锋一大棒。 而后又抛出甜枣，“根据参赛学生的表现，学院会给予相应的奖励，包括且不限于大量学分、最高级别实验室的一年免费使用权、高等级魔晶石和道具，以及......魔法残页。” 对于前面几样东西，学生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但对于最后一件，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不心动，起码周先生是起了些兴致的。 魔法残页是稀罕之物不假，但是他的意动主要来源自别人的意动。 一想到自己将要在这帮盛气凌人的天才面前，摘走最为宝贵的那一颗果实......光是想想画面，他就觉得甜美又滋润。 “不强制要求参加，有意向的就过来拿走钥匙复制品。” 鲸目没多劝说什么，从抽屉里取出八条一模一样的钥匙丢在桌面，旋即转动椅子背过身，“收拾好装备，下午两点前在室内体育场集合，逾时不候。” 他没有去看谁拿了钥匙，又有谁没拿，安静地点起一根香烟，沉浸在尼古丁带来的片刻松弛之中。 等到门扉不知道多少次推开又闭合，他缓缓转了回来，此时的桌面上一条钥匙都没有剩下。 咔—— 随着办公室大门又一次被推开，身穿白大褂的成熟女性走了进来，正是教导周科他们《逆解读》课程的女老师。 “这八个人就是你跟协会上层斡旋良久，最终挑出来的希望种子？”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敬业的人。”鲸目扯出一句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只要我的脑袋上还挂着‘教师’这个职称，我就不可能全听《图灵机》的安排，随随便便挑两三个倒霉学生陪着我往火坑里跳。 既然是我要带出去执行任务的小队，那么就给我稍微任性的权利，让我挑上一些看得顺眼的学生。” “我明白，你想借着友谊赛测试这八个学生的综合能力，然后从中选出对你最有帮助的队员。”女老师不论是对学生还是对老师，语气都是一样的冷淡。 “我唯一疑惑的是为什么那名叫周科的学生也在位列。 抛开他远低于平均值的以太等级不谈，以他现在的非人状态，连和其他人公平竞争都很难办到。” 鲸目摇摇头，熄灭了指间的半截烟头，“你就是太过在意纸面上的数据，所以才当不了一名好老师。” “你说你不相信数据，那你的依据从何得来？就因为他在入学考试和宿舍晋级赛的优异表现？”女老师思路清晰地提出反问。 “所以我说了——你当不了一名好老师。” 鲸目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也跟学生们说了，【观察】是老师我最擅长的事情。 而观察学生同时也应该是老师最不可或缺的能力。” 作为一位前辈在教导后辈，他收起了对周科的偏见与嫌弃，说得郑重其事。 “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长项和短处，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不能因为一个学生的某一个方面相对差劲，就否定他的一切。 你总不能让一个诗人呆在一成不变的实验室盯着跳动的字节，让一个科学家登楼作诗。 等到两人都完不成任务，就说他们没有努力，欠缺天赋吧？” “老师最应该做的，便是在学生的一堆缺点里面挖掘出那少得可怜的一许零星的优点，然后转动旋钮，帮助他将不起眼的优点放大成未来。” 鲸目摄动手指，做了个调节显微镜的动作。 见女老师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他也没有多说下去，后仰着倒在椅背上。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说周科的状态不适合参赛？” 话语间，他点起了第二根烟。 “我与你的意见截然相反，我觉得只有在这种极限条件下，才有可能测试出周科的能力上限。” 第324章 心月狐之门（一） “欢迎来到，心月狐之门。” 宛若是女歌手一般的轻灵嗓音于耳畔回响，语气中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狡黠。 周科刚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面碧蓝无边际的海平线，迎面吹来很大一股腥咸又湿润的海风。 “不是有过一个海上求生的副本了嘛，写小说又不是拍电影，也没有节省经费一说，至于一个场地重复用喵？” 他下意识想用手抵住鼻子，却发现自己无法自由地操纵身体。 并且他还觉得这具身体压根不是自己的。 “首先是高度不对，我身高在一米八七，眼前这具身体至少要矮上五公分，臂展和腿长都有不一样的地方喵。” 上述的比较是周先生以人形态的数据作为参考的，换作猫形态，那就更加对不上了。 “两眼的视野很狭窄，是脸上戴着什么喵？” 就在他思索之际，眼前的身体忽然动了。 周科的视野跟着移动，落到身体拿出来的一页信纸上。 “尊敬的先生，我诚挚邀请您参加我们的【面具的扮演盛宴】，您抽到的身份是....... 我们将在暗礁岛的白夜古堡静候您的到。 请务必佩戴面具，认真扮演您的身份，不过......谁又能保证，面具的底下不会是另一张面具呢？” 他以极快的阅读速度将这封邀请函格式的信纸拍摄到脑海里。 “原来如此，视野狭窄是因为面具喵。”周科心中琢磨，“现在身体不听指挥的原因想必是在经历过场动画，等到它结束，应该就会变回原状了喵。” 他如今还没玩腻猫的形体，自然不会想那么快变回人。 接受了身处过场动画的新设定后，周科等待了一会儿，身体的原主人才收起了信纸，注意力转向别处。 多亏如此，他得以搜集更多讯息。 “这是一艘私人游艇，与现实世界的大多数游艇一样的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外形，船体宽大，往上看有四层。 救援设备齐全，豪华轻巧且几乎全新，油漆味没有彻底散尽，应该是前段时间新买的，使用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周科特别留意了甲板上的救生衣和救生圈的位置，万一待会出现漏水沉船等意外情况，他好第一时间抢到。 除开逃跑路线以外，最引起他注意的莫过于跟他站在同一面甲板上的穿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 “这算什么？海上cosy派对喵？” 周科审视着不远处的一位全身包裹在漆黑皮革长袍之下的怪人。 对方的双手戴着厚实的黑手套，脑袋在穿有一层头套的基础上又添了一顶礼帽。 面部则是一个足以覆盖整张脸的巨大鸟嘴面具，面眼睛处镶有两枚模糊不清的玻璃镜，令得外界的目光无法穿透。 鸟嘴面具人就这么站在与他格格不入的棕木色甲板上，双手杵着手杖，静谧又冰冷，一寸皮肤和一缕发丝都没有外露的皮革长袍仿佛连生机和呼吸都能阻隔在外，形似一樽死去许久的尸骸。 “瘟疫医生都来了喵......”周科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所谓的“瘟疫医生”，是在行走在魔法时代的一群无名之人。 尽管人们对他们的称呼看起来有着不好的含义，甚至一度被误以为是瘟疫的传播者，但那是一种谬误，他们的勇气与无私足以称得上是圣人。 当初的西方教会因受到邪神『敌基督』撒旦的蛊惑，大行血肉祭祀，致使【黑死病】的诞生。 这种恐怖的瘟疫经由皮肤接触和飞沫传播，拥有极强的传染性和近乎百分百的致死率。 黑死病一日之间就能波及一座城市，一周之内覆盖全国各地，不到一个月就能散布到洲与洲之间。 患病者脓包满身，死者横尸遍野，腐烂发臭的尸体如同天上盘旋的蚊虫一样数不尽。 据不完全统计，约有三分之一的欧洲人丧生在灾难之中。 在那个神灵都无能为力的绝望时代，瘟疫医生站了出来。 他们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往鸟嘴面具内塞入药草、写入过滤法阵，然后奔波在每一个有黑死病出没的危险地区，治疗病人，传授医学，尽己所能地挽救这一场惨剧。 他们或许身微力薄，甚至还有可能不慎被感染，但是他们的身影直至瘟疫终结都没有消失...... “不过这应该只是邀请函所指的‘身份扮演’，在游艇都发明出来的现代，不太可能继续沿用皮革用作防护服喵。” 周科关于历史的思绪到此为止，一心多用的他在回忆的同时，也在观察视野范围内的另外两人。 站在舷护栏边上的同样是一位中世纪打扮的面具人，只不过相较于瘟疫医生，这位的打扮显然要低调许多。 从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来看，她大概率是女性。 这位女士的头上是一顶咖啡色高顶礼帽，前面别有一大一小两个齿轮作为装饰。 上身是轻便的束腰马甲搭配抹胸的灯笼袖白衬衫，足下踩着一双没过脚踝的马丁靴，完美显出经过锻炼的小腿的健康美感。 值得一提的是，她佩戴的面具有着逼真的机械质感，嘴部是两排相互嵌合的齿轮，眼睛是飞行员护目镜的样式。 “这边是蒸汽朋克风格喵。”周科不咸不淡地点评一句，接着看向顶上一层的人影。 由于阳光刺眼，他只能勉强看清类似军装的黑蓝色大衣披风以及皮靴。 虽然看不清具体衣着，但是周科推测对方的脸上同样戴有面具。 而且身体原主人突然收起邀请函就是因为他发现了上面有人在偷看，所以警惕地遮住了信上的内容。 “从有意无意的保持距离和提防来看，他们每个人都互不相识，对彼此的戒备心很重喵。” “呵呵，一群陌生人驾船远航，受不知名人士的邀请来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玩扮演游戏.....”周科和这具身体同时舔了舔嘴唇，“想想就有意思喵。” 第325章 白夜古堡（二） “心月狐之门，主猜忌、多变......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门】，没有共同御敌一说，更没有阵营划分，每一位魔导师都是相互竞技的对手。 在所有名录在册的【门】里，它算得上是最安全的一类。 因为在里面死亡不是真实的死亡，死者的灵魂会予以保存，直至有人达成某种条件后复活。 基本上不会有丧命的威胁，所以危险等级判定为f。 可是低危险度未必代表着轻松，它的通关难度完全取决于对手的实力。 通关奖励往往也与之挂钩，我们的博弈越是精彩，奖励越加丰厚，甚至有可能获得d级以上的道具喵。” 周科细细回想起在进来之前，鲸目给出的一些信息。 尽管那时候他全程都在打哈欠，但记两三句话不过是顺脑的事。 “没有危险度，却能有高额奖赏......选出这么一个【门】来，学院在对待人才这方面还真是慷慨大方啊喵。” 单凭寥寥几语，周科就推测出【心月狐之门】的钥匙价值不菲。 毕竟没有领导愿意看到自家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菁英断送在一场小小的友谊赛里。 相应的，那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不列颠皇家学院派出来参赛的学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 为了打发这段不能动弹的无聊时间，周先生思忖了诸如“美人鱼到底会不会自己吓自己”之类杂七杂八的事情。 经过一段风平浪静的航行后，游艇正前方的海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林小岛。 游艇停靠岸边，包括身体原主人在内的多位面具人有序下船，碍于视角受限，周科没能数出究竟有多少个面具人。 他们在同样戴有面具的船长的带领下，穿过银装素裹的丛林小道，来到邀请函所指的“白夜古堡”。 “之前说是古堡，我还以为是灰太狼住的那种呢，原来只是偏现代风的法式城堡啊，这是彻头彻尾的欺诈喵。” 周科看着眼前这座与其说是古堡，不如说是庄园的复古建筑，愣是有点儿不满意。 只可惜没人能听见他的心声。 视角自顾自地往前迈入铁栅栏大门，行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大路上，两侧是被雪压垮的花圃，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理了。 走完这足以拿来当跑道的路程，再爬上累死人不偿命的楼梯，他们才终于来到了前门。 在此期间，周科一直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屋檐的手绘壁画还好说，都是诸如《犹大之吻》、《圣母升天》之类的满足有钱人虚荣心的仿造品，不过这两尊雕像就比较少见了喵。” 驻守在前门两边，是两尊双手握持利刃的大理石雕像。 一般来说，这种艺术品都会通过着重雕刻刚毅的面部线条来表现出英勇与坚守的美感。 但是这两尊雕像的脸上都是一副严丝合缝的纯白面具，全然看不清底下的相貌。 面具双眼空洞，透着一股子不可估摸的阴鸷，仿佛心中潜藏着叛意，随时都有可能挥剑向主。 没有在门口停留太久，一名身着传统黑色燕尾服，脸戴闭着眼睛的小胡子面具的秃头老年男人从玄关走出。 这位疑似是古堡管家的老男人......啊不，用“疑似”来形容实在太过保守了。 周先生敢用自己从小到大观摩过的无数部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发誓，这货绝对是管家，还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那种！ 总之，这位被周科单方面认定的老管家先是与船长窃窃私语了几句，便朝他们躬身请道： “各位来宾，欢迎你们来到白夜古堡，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捋了捋面具上雕刻出来的假胡子，来了一个话锋忽转：“不过老爷也说了，如今时候尚早，加上你们又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难免疲乏。 希望你们可以先休息，三个小时后我们再于三楼的餐厅相聚。 期间遇到任何问题，都请吩咐我来解决。” 接着，老管家非常周到地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房间。 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各自回到房间，等待到......三个小时后。 砰——！！！ 伴着一声震撼力十足的闷响，文小小惊醒过来。 “唔......”她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从陌生的床上爬起，先是警觉地查看了一下周围，见并未有可疑的地方，动作幅度才放开了一些。 “这里是管家带我来的客房，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是一上床就睡着了，后面我的意识也跟着变得模糊。” 她快速整理好失去意识之前的记忆，又握了握拳头，“我现在可以动弹了。” “等等，不对。”想起来什么的文小小微微蹙眉，“刚刚把我吵醒的声音是......枪响？” 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单脚落地又蹬起，一个箭步窜至门前，手掌抓住把手。 咔咔—— 然而，没有拧开。 “从外面反锁了。”得出结论的顷刻，文小小当即使出足以将木门撕成两半的力道，想要来一个强行突破。 然而，还是没有拧开。 “这扇门被加了限制？还是我的真理出了问题......”正当她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掌的时候，兀然发觉这双长有茧子的手并不属于她。 文小小抬头看向房间里的梳妆圆镜，倒映出来的是一张嘴巴缝有齿轮的朋克面具。 她用手指扒住面具边缘尝试摘除，但是面具就像是凝固在脸上，跟皮肉生长到了一起。 “虽然我能够行动自如，但是身体还是原主人的身体，拧不开门是原主人的力气太小。”她略作沉思，“或许需要某种契机来打破......” 文小小的行事效率很高，她开始搜索整个房间，看看会不会找到什么线索。 而当她翻找到自己脱下来的齿轮帽子和马丁靴时，倏地反应过来。 “从过场动画来看，我应该没有随身携带行李，客房也是普通的房间，没有显眼的可疑物，那么唯一的可能留有线索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了。” 抓住盲点的她思绪一点儿都不慢，迅速展开联想，“能动是因为过场动画结束了，身体没有变回去......是因为这具身体就是另外的线索。” 几乎是一秒钟都不停歇，向来都是边想边做的文小小快步走向镜子。 第326章 你的身份是——记者（三） 果不出其然，文小小刚走到圆镜前，一行黑体文字从镜面的湖底浮了上来。 “你是谁？” 她照着这三个字念了一遍，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自己的名字，然后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哲学三问。 前一个她觉得太肤浅，后一个又太深奥，都不太可能对应上镜子的提问。 而文小小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突然出现的提问反倒是佐证了她的猜想。 “将没有变回去的身体和‘你是谁’联系起来，问题就浅显易懂了，是要我通过观察身体来推理身体原主人的身份。” 她认真审视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尝试找出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独特细节。 “一名容貌未知的青年女性，皮肤有晒黑的痕迹，身体健康且强壮，常年锻炼，小腿肌肉发达，擅长奔跑，脖子和肩膀的肌肉却僵硬疼痛，疑似患有颈椎病或者肩周炎，手上没有戴戒指，应该是未婚......” 文小小从抽屉里翻出纸笔，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记下所有她认为有用的信息。 复查到第二遍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双手。 准确来说，是她最开始就看到过的茧子。 “茧子主要长在右手食指和中指第一节指骨处，说明这几个部位经常受到摩擦，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职业需求上。” 文小小用力搓动着手指，仿佛是抓住了转瞬即逝的一道灵光。 砰砰砰——！ 一连串毫无前兆的纷乱枪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上面到底在发生什么......”文小小疑惑地看向斜上方的天花板。 第一次枪响的时候，她刚从睡眠中苏醒，没听清具体位置，但现在她能确定，枪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无论如何，她得抓紧时间解出谜题，离开这个房间。 文小小重整思绪的速度就如她平时雷厉风行的行事效率，又快速又能紧抓重点，与某位思维发散到天际线的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周先生简直是两个极端。 “需要频繁用到右手手指，被晒黑说明是工作地点大部分在室外，颈椎病代表脖子和肩膀会长时间背负重物。” 背包客、文字工作者、学生......一个个身份的剪影在她脑海里轮换，纸上写出的文字接二连三被打上叉号。 直至笔尖停顿，剪影定格在一个脖子系着相机，右手食指按住快门的影子上。 “是摄影师。”她恍然昂首，对着镜子答道。 “.......” 镜子里的黑体文字无言地浮动着，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不对么？” 文小小没有气馁，立刻开始反思推理过程的错漏。 “晒黑是因为户外取景，颈椎疼痛是因为要背相机，食指的茧子是因为按快门......” “那中指指骨的茧子呢？这种茧子只会出现在经常写字的人身上，也就是文字工作者。” “既要摄影，也要写字。”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她推理得更加娴熟。 “我是记者。”答案脱口而出的瞬间，文小小感觉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翕动：“以记者之名，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让一切冤屈重见天日。” 语毕，镜子里的文字消失无影。 凝固在文小小脸上的面具仿若失去了粘合剂，轻飘飘从脸上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暴露在镜子前的，是一张双眼蒙着黑缎的月貌花容，霜白长发洒落在背，映得镜子都明亮了几分。 “变回我的身体了，真理和以太也能够运转。” 文小小看了看没有茧子的手指，接着捡起面具走到门口，轻轻一拧将门把手连着整扇门一起卸了下来。 她拎着门走到外面，见附近没人，便果断放下门，直奔楼上。 在前往楼梯的途中，她余光扫见旁边的一间房的房门处于被打开的状态，里面的窗户支离破碎，泛着寒光的玻璃渣子七零八碎地掉在地毯上，中间还混杂着黄金色泽的物体。 “这个房间离我的房间很近，为什么我没有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是被枪声掩盖过去了么？” 文小小心中闪过去一句疑问，但她已无心多想，快步走上了楼梯。 她这边一上去就见到一男一女两个熟悉身影从拐角的楼梯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男的眼神空洞，连走路的时候都在发呆。 女的眼睛压根就没从新做的美甲上移开过。 文小小认得两人，艾德蒙·哈雷和乐颜，与她都是同一个学院的学生，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周科的舍友。 与她的情况差不多，面前的两人都换了一身装扮。 哈雷右眼上戴着一片单边眼镜，身上是一套灰西装，左胸的口袋里疑似揣着一个怀表，露出来半截银质链子。 西装的料子和手工颇佳，只是由于穿着的人蔫巴巴的驼着背，连西装也跟着变得皱巴巴，看上去破败又颓丧，像一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 比起哈雷，旁边的乐颜绚丽得犹如聚光灯下的一只孔雀。 一席铂金色的长裙从波涛起伏的胸口漫至星光闪耀的高跟，交缠在手臂两侧的驼绒披肩衬托着找不出任何瑕疵的雪白肩峰。 本就家境殷实的文小小自然是见多识广，以她的眼光来看，光是这两件穿搭，估计就不下六位数。 更别说对方全身上下的钻石耳环、宝石项链等名贵饰品，妥妥的一副时尚界巨星形象。 似乎是察觉到藏在黑缎下的视线，乐颜看了过来。 她捻动手指打了声招呼，旋即托起雕有玫瑰绽放的石膏面具往脸上遮了一遮，妩媚地说道：“我是明星呢~。” 她拿下面具，视线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了文小小一番，“你的还真不好猜，但是你出来的速度却比我们两个都快呢。” 文小小没有自满或者谦虚，只是平淡地点了点下巴，望向前方驻足了不少人的走廊，“不过我们好像算是比较慢的一批。” “快不一定是好事哦~。”乐颜掩嘴娇笑。 后续无言，偶遇的三人结伴往枪声响起的位置走去。 第327章 被小猫咪杀死的概率很小，但绝不可能是零 文小小三人来到枪击事发地的时候，房间里里外外已聚了不少人，其中有止步于点头之交的同学，也有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 他们的性别、装束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手上都拿着面具。 或许是感知到文小小身上的令人不舒服的未知气息，又或许是单纯的礼让，这些人默默退开了一条路，令刚到达此地的三人能够看清房间内的情景。 文小小最先注意到的是从一摊衣物里探出头来的周科......嗯对，这样的出场方式只能是猫形态的周科，不然还能是半裸不裸的周科嘛？ 拜托，这儿是正经频道。 不过因为变成动物就能随心所欲的不穿衣服.....这种设定又是否太过变态了些呢？ 总之，这个和那个，伦理道德和公序良俗暂且抛至脑后。 如今文小小看见的是有男女二人守在周科两侧，分别用袖剑和榴弹发射器架住后者的脖子。 说实话，两个人对一只猫严阵以待的场面看上去着实有点儿滑稽，但一想到那只猫是周科，一切似乎又合理了起来。 文小小本想马上出手，却瞥见周科摇着尾巴，安然稳坐的模样，迟疑了一下，还是先运转《图灵机》在以太网域内发了条信息。 “需要帮忙么？” “不着急，先陪他们耍耍喵。” 周科回复消息的速度非常快，就好像提前猜到她会在此时此刻发来信息。 文小小没有再多问一句，转而观察起现场。 除去周科附近的三人外，房间里还有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还有一个人和一具尸体。 她的视线理所应当的最先落到尸体上面，从胸口处近乎前后通透的狰狞血洞，再到手指都没剩下几根的双手。 “很严重的枪伤，两只手也被打烂了。”接着是看向尸体底下铺着的一条被染得黑红的地毯，“而且还有大量失血，基本不可能活下来。” 死者死于枪伤——看到尸体惨状的霎时，人们就已经结下定论。 “可是为什么房梁上还吊着绳子？”文小小的视角相当开阔，她微微抬头就看到了捆在上方的绳圈。 恰好是一个人头的形状，恰好是足够穿过一个人头的大小，明摆着就是用来上吊自杀的。 这个疑点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但不以为然的人依旧占据多数。 “杀人手法也太拙劣了吧？都把受害人打得跟肉糊似的，难不成还想吊起来装自杀？” 一名穿着警服，手里拎着三张镶有警徽的铜制面具的男人噗嗤一下笑出声。 “估计是以为自己变成猫就能蒙混过关。”这是另一名穿着警服的男人。 “笑话！屠队长岂会被这种级别的障眼法骗到？”第三名穿着警服的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三位男士在长相上分不出彼此，这并不说是三胞胎。 而是他们都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让人难以说出具体有什么特点，属于转头就会忘掉的类型。 此类情况常有，不信的话，可以试着回忆一下三年未曾见过面的班里最不起眼的同学的样子。 回忆不起来的话，那就对了。 如果能回忆起来......那就说明你要么记忆力超群，要么是像唐红柠一样的社交达人，要么......你才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哈哈，开个玩笑，言归正题。 当文小小看到三人的时候，是稍显诧异的。 因为对方三人虽然其貌不扬，却很明显是中州人的面孔，不太可能是与他们进行友谊赛的“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外国学生。 “他们说‘屠队长’......这种称呼最大可能是某家公会的人。”她心中思索，“应该是用了流出在外的钥匙复制品，刚好一起进来了。” 三人明显归属于同一个团队，不大可能是【门】的强制拉人造成的。 在文小小揣测着其他人情报的同时，房间里的周科也在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二位，你们把手垂的那么低，不酸嘛喵？”被两把武器瞄准着要害的他，心情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平静。 “住嘴！狡诈恶徒！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位于周科右侧，双手托举着榴弹发射器的麻花辫少女瞪着明亮亮的大眼睛，喊得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然而现场没有人为她鼓掌，就连旁边跟她一起看守周科的军装男人也投来怪异的目光。 实在被盯得尴尬，少女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我一直想说一次这样的台词来着，诶嘿~。” 周科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暗道： “面容稚嫩，身材矮小，年纪不超过二十岁......虽然看着傻，但出手制服我的反应速度一点儿都不比袖剑男慢，是大愚若智的类型，还是单靠直觉行事喵？” 他一眼扫到的信息还包括了对方的衣着。 周先生注意到，少女身上是一套深蓝色警服，样式似乎比外面那三个路人脸角色高级一些。 此外，他也没光顾着看妹子，从而遗忘左手侧的军装男人。 男人没有摘掉面具，因而看不清相貌，仅能依稀从冰冷的防弹金属面具的眼部孔洞看到底下的灿金色眸子。 “是外国人的话，那就大概率是大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学生喵，穿警服的四人则是来自同一家公会。” 以上的诸多心理活动发生在一瞬之间。 在外人看来，周科不过是挪了一下死鱼眼，便自然而然地接过话：“什么呈堂证供？我是无辜的喵！” “无辜与否，你说了不算。”军装男人张口吐出一句中文。 这令周科有点儿吃惊，对方的中文尽管带着些许口音，但已是说得十分流利。 “你们的必修课程里还有中文喵？” “正常，你们的主修课程也有英文不是吗？”与周科看出他是皇家学院的学生差不多，他也看出周科是魔道学院的学生。 “不，我主要看日文区的喵。” 正当周科玩黄段子玩的不亦乐乎之际，背脊忽然冷得刺痛。 他都不用回头确认，就知道谁在盯着自己。 不由得在心中庆幸自己变成了猫，不然膝盖少不了又得挨上一脚。 第328章 警长与士兵（五） “是吗？我对中州的学业不太了解。”军装男人歪着头，显然没听懂周科的黄段子。 或许是见聚集在房间外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他站直了一些，单手维持住袖剑，话音因隔着防弹面具而变得沉闷： “容我自作主张，向迟来的不明真相的诸位阐述情况。” 军装男相当讲究绅士风度，刻意留出一段让其他人提出异议的时间，才接着道： “相信大家都是在睡梦之中被一道枪声惊醒，然后着手推理自己的身份，从而复原真身，走出客房。 由于每个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推理难度亦是天悬地隔。” 他扬了扬军装大衣示意，“恕我不才，极度辨识度的衣物给了我很大提示。” “加上休息的客房距离这边较近，所以算是第三个赶到这个房间的魔导师。” 言至此处，军装男看向旁边的麻花辫少女，后者立马笑嘻嘻地比了一个剪刀手，“原来我是第二吗？好耶！” 周科倒觉得是军装男过分谦虚了，在他这个被“当场逮捕”的当事人眼中，对方始终领先榴弹发射器小姑娘一步，袖剑快成一道流星，让他猝不及防。 周科的内心独白无人可知，军装男依然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第一位来到这里的则是我的同伴，他的房间就在隔壁。”他用空余的一只手指了指人群后方，把脸藏在兜帽里的高瘦身影。 “我和......”军装男话语一顿，目光投向麻花辫少女。 少女心思机敏且不羞涩，大胆报出了姓名：“屠千里，身份是警长！” “我们是一队的，身份都是警员。”门外那三个穿着警服的路人脸男人跟着齐齐喊道。 军装男摘下军帽，露出一头不长不短的棕发。 他小幅度垂下脑袋，回之以礼，“班内特·奥斯汀，如你们所见，身份——士兵。” “奥斯汀是吗......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奥斯汀先生，为什么你要对我们魔道学院的学生刀剑相向呢？”紧接众人话尾，乐颜发言道。 她没有照着前面几人的样子自报姓名与身份，就好像全世界视力正常的人都该看出她是明星一般。 在场的都是本事不俗的魔导师，眼见力很足，不会出现错把周科当成一只普通奶牛猫的滑稽桥段，直接把话敞开来说会简单许多。 “我正要说到这个。”奥斯汀仍是看向屠千里，“我记忆力不太好，怕有遗漏的地方，下面交给你来可以吗？” “呵喵......”这看似随意的三言两语，周先生却从中瞧出了门道。 首先是事前通过诱导自我介绍来确认屠千里是否与门外三人同属一个阵营。 得到准确答案后，便主动让出发言权，由占据人数优势的屠千里去引导人们的从众心理，更容易令其他人信服他们的观点。 同时留下一个谦逊友善的好印象，有利于之后展开合作。 而且就算屠千里说出的内容跟他的想法不一致，他也可以在后面进行补充。 又或者干脆保持沉默，不止能得到他人情报，还能藏住只有自己知道的情报。 “这种连脸上都是刀枪不入的家伙最有心机了喵。”周科瞄着奥斯汀的防弹面具鄙夷一声。 “好——吧。”屠千里不知有无知晓自己被利用，反正她答应得挺顺畅的。 “从我的视角来看，就是在出门之后，我匆匆赶往枪声响起的位置，然后在楼梯拐角处撞见了奥斯汀。 我们碰到彼此的时候，恰好又是一连串的枪声，所以谁都没敢耽搁，一起跑去走廊。 当我们来到走廊的时候，在这里的门前看见了那个人。”她指了指一直默不作声的兜帽男。 “叫他尼莫就行。”奥斯汀出声纠正道。 “啊，对不起，是尼莫，我们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尼莫。”屠千里露出一个讪讪的笑。 “那时我差点以为是尼莫在开枪，仔细看才发现房间的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尼莫应该是没来得及进去。” “再接下来，就是我和奥斯汀合力打开木门。”顺着她的视线，众人看到了地上的木头碎屑，都知道这种“打开”指的是一种非常高效的暴力手段。 “进入房间后，我们看到了被吊在半空的尸体，他的胸口被子弹打出好多个大洞，以及......” 屠千里调整了一下榴弹发射器的炮管，使之更好对准周科，“唯一待在房间里的猫咪魔导师。”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支手枪。” 她稍稍侧开了身体，以便门外的人能够看清在一摊衣物的衣袖处静静躺着一支手枪。 “借过一下。”看到手枪的文小小当即走进房间。 “等等！你乱碰会留下指纹，别破坏证物呀！”屠千里想要阻止。 文小小却无言地撕开了自己的白纱裙边，将其当做手套包裹在掌间。 “行......吧，那你小心点。” 被文小小利落的态度吓到，屠千里终于是妥协了一步。 文小小没有顾忌别人的想法，伸手摸向手枪。 “枪口还在发烫，说明近段时间开过枪。”指尖触碰到堪比烧红铁锅的滚烫高温，她眉毛都不带皱的。 快速退出弹匣，里面也果然是空的，再抬头往前面的墙壁望去，几眼下去就能找到一两个弹孔，“他们没有说谎，造成枪击的就是这支枪。”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但文小小还是不相信是周科杀的人。 倒不是觉得周科不会杀人，而是杀人的手法太过粗制滥造，现场处理更是漏洞百出。 文小小觉得，哪怕是换作她来，也能摆弄出比这干净百倍的凶杀案。 把这说是周科做的，未免有点儿太瞧不起人了。 她半蹲着身子，朝周科的方向偏过脸，好像在等待些什么。 “这下子应该没有反驳的理由了吧？”屠千里见文小小默不作声，自信地笑出了小虎牙。 “在我们进来之前，房间大门和窗户紧闭，处于一个密室环境，现场只有一具尸体和一个人......呃，一只猫？” 她有些在意自己的用词，最后也没琢磨出一个合适的称呼出来。 “总之，尸体是被害人的话，剩下来的就只能是凶手了！” 第329章 三流的推理（六） 唯一在场人员，手边的凶器，被害人尸体，复数目击者——四条线索皆是指向周科一人，说是人证物证俱在也不为过。 目前距离破案就差了一个作案动机，但在【门】内，个别魔导师有可能会收到特殊任务，用来解释杀人动机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哪怕从未出现过特殊任务，找到机会提前清除竞争对手也很正常。 “真是一桩毫无悬念的密室杀人案。”门外的三名警员早早下定了结论。 不过对此抱持怀疑态度的亦是大有人在，只是他们没义务帮助周科证明清白，做法大多更倾向于施压。 毕竟在【心月狐之门】里，他们互不为友，碍手碍脚的人物自然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 “你有什么要反驳的吗，头号嫌疑人？”奥斯汀低头看向始终坐在原地的周科。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喵？”周科眯着薄青色的竖瞳，用一种近似自暴自弃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都帮我洗清嫌疑了，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这个良民来简单说几句吧喵......” “啊？” “咦？” “等等！” 没等说完，他的话声就被粗暴地打断了，还是被接连数人一起打断的。 “啧，一惊一乍的，怎么了喵？”他不满地斜视众人，眼神已是有几分猫主子蔑视铲屎官的高贵姿态。 “不好意思，容我冒昧打断一下。”奥斯汀摁着自己的额头努力思索了一会儿，第一个开口问道：“是我听漏了什么吗？” 不仅仅是奥斯汀，其他人都是一副怀疑自己漏听了至少三百字论证的表情。 甚至有较为谨慎的人已经在探查周围，觉得是有人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发动了能够影响听觉的真理。 “我们......或者说有谁在刚才举出了足以令你摆脱杀人嫌疑的证据了吗？” 听完奥斯汀的质问，周科露出了一种仿佛看到孤陋寡闻的山村野夫的神情。 “这还用得着解释喵？”他抬起一只爪子，有模有样地比划道： “在包括小说、影视剧和动画等所有类别的推理作品里，第一个嫌疑人肯定不是凶手啊，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嘛喵？” “不......以此当做证据，未免太过勉强了吧。”奥斯汀被周科的自信弄得有些不自信了。 “好，那我问你喵。”周科完全无视了别人的质疑，追问仍在继续。 一分钟前遭人咄咄相逼的情景此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仿佛他们的立场对调了过来，周科成了最有话语权的目击者，奥斯汀以及一众迟来的魔导师都变成了犯罪嫌疑人。 “在场的人里，有谁比我的嫌疑大喵？”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点头的。 “那依照推理作品的第二条常识，最大嫌疑的嫌疑人肯定不是凶手，现在我两条都中了，当然不是凶手啊喵。” 周科操着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念道： “现代人就是越来越不喜欢看书喵.......第一个出现的嫌疑人就是凶手的剧情，就算是写在童话里也会被三岁孩子吐槽没有看头，顺带在合上书之前吐上一口饱含对脑残作者的鄙夷与不屑的老痰喵。” 谁家三岁孩子会有那么丰富的情感波动！ 众人脸皮抽动，不知怎的，明明周科说的东西跟案情全无关系，但就是莫名有道理。 当然，这在习惯了疯言疯语的人......譬如文小姐的眼里，他们明摆着就是被忽悠瘸了。 “这应该......也不能当做证据吧？”奥斯汀迟疑好一会儿才说道。 他的表情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哭笑不得。 “行行行，你说了算，奥斯卡兄喵。”周科见有人没上当，也不失望，相当淡定地用爪子按着刀刃的钝面，推开了脖子旁边的袖剑。 “我的姓名其实是班内特·奥斯汀。” “知道了，奥利奥喵。” 他随口敷衍一句，接着道：“退一千万步来说喵。”作为强调，这几个字的音节被他刻意咬重，“就算真的是我杀了那家伙，你们又打算拿我怎么样喵？” “从你们的表现来看，你们应该都不认识死者吧？现在连死者的同伴都没站出来，你们就算给我定罪，也没办法处理不是嘛喵？” 周科指了指尸体，又指了指屠千里，“难不成你们一帮魔导师还想着替天行道，将我绳之于法，交给那边几位玩儿过家家的警官？ 如果你们这么有童趣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陪你们玩一玩就是了喵。” 他的嘴巴就像是百变小樱，该说没营养的车轱辘话就能跑起火车，该毒舌的时候要多辛辣有多辛辣，该气人就能气死人不偿命。 好比是现今字字诛心的嚣张气焰，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他。 只是想归想，付诸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经过先前的交谈可知，在场的人员可以粗略划分出三方阵营。 即来自魔道学院的周科与文小小等人，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奥斯汀与尼莫，不知名公会的屠千里四人。 若是有任何一方的人率先动手，那么势必会引起三方混战，且最先动手的阵营很大可能会被其余两方联手针对。 因此在谁都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三方关系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上述的利害得失，周科与奥斯汀都心知肚明，所以前者才会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 但......场上似乎也有特别意气用事的人。 “贱猫。” “喵？”周科一回头就看到了快要怼到他后脑勺上的榴弹发射器。 “我说你是一只贱猫！”屠千里小脸涨得粉红，眼角噙着点点泪光，食指逐渐往扳机处靠拢。 “坏了，屠队长最受不了别人说她像小孩子了！”房间外传来一名警员的惊呼声。 “不是吧......说过家家和有童趣也不行喵？”周科内心吐槽一句，表面上则是“喵喵喵”连叫三声，疑似是想要装成一只真猫来博取同情。 第330章 你的身份是——侦探（七） “不准说我是小孩！你这只贱猫！” 就在情绪失控的屠千里的食指触碰到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空气忽然凝固住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气息在房间内外蔓延，混沌又古老，恐惧化作荆棘倒刺从血管攀上众人心脏，剧痛到窒息。 恍惚间，他们好像掉进了无人抵达过的黑暗深海，湿滑粘稠的海水如食腐的蛆虫环绕周身蠕动，从鼻腔、耳朵、指甲的缝隙、毛孔......从每一个孔洞钻入体内，啃噬内脏。 低头往海的更深处望去，开阖着六轮血月的庞然巨物蛰伏在正下方，祂无声地凝视着...... 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肢体僵硬，无法动弹的状态之中，他们被海流裹挟着越坠越下，快要被冲刷至无的意识仅能模糊听到一些不合韵律的音调。 说来也怪，那并非是诡谲惊悚的呢喃，而是一首如胶似漆的情诗。 “我要把自己的头颅,献给亲爱的,就像献出一朵金色的玫瑰.......头颅若不滚到爱人的脚下,便是肩上的负担。” 情诗之后，便是一声清脆的掌掴声。 这阵异动惊醒了他们，回过神来的奥斯汀打了一个哆嗦，防弹面具底下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贴在了眉角处。 但他已无心打理，或者说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无法从面前的蒙眼女性身上移开。 “好危险......这就是神学系真理的威压吗？魔道学院的学生都是这种级别？” 奥斯汀握紧了双拳，藏于手腕的两柄袖剑似乎是受求生本能的影响，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部弹出。 他很清楚，如果对方刚才有意袭击的话，自己不可能毫发无损。 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众人，作为始作俑者的文小小其实没有太多想法。 “他性格是很差劲没错。”她面向由怒转惧的屠千里，逐字说道： “但我觉得在没有举出确凿证据之前，我们最好尽量用和平的方式相处。” “好、好的，姐姐。” 屠千里不敢有一丁点反驳的念头，快要缩成鹌鹑的她赶忙将榴弹发射器从周科的头上挪开，心底议论连连，“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猫还得看主人’吗？” “感谢人美心善的文小姐替我这只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解围喵。”周科揉了揉被尾巴甩中的一侧脸颊，吃痛地说道。 文小小不出手，他还有机会将身一扭躲开炮击，文小小一出手，他百分百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来上一尾巴才对喵。”他习惯性在心中絮絮叨叨，嘴上却说道：“看来大家都不太认可我前两条自证......” 拿虚构出来的推理作品的设定套进现实，能认可就有鬼了！ 照这么说，全世界的警察都该看着推理小说破案！ 众人眼神交流不断，但碍于对文小小的忌惮，谁都没胆说出来。 “那我只好给你们看一些实证了喵。” 周科伸了个懒腰，起身后用四只爪子在身下的衣物上摩挲，将之摊平展开。 “这是......阿尔斯特大衣？”奥斯汀最先凑近过来，当他看清那件卡其色带有披肩的宽松外套时，不自觉用母语念了一声。 对衣服款式或者对不列颠文化没怎么了解过的人可能会对这个单词产生疑惑，会想着“阿尔斯特”是谁？他的大衣怎么了？ 但只要将它换成另一个代称，我们就会瞬间理解，那就是——福尔摩斯的大衣。 是的，此时静静躺在周科身下的大衣、马甲衬衫、长裤、皮鞋，乃至那一顶格子纹的小猎鹿帽都与影视作品中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经典形象如出一辙。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喵。”周科从大衣底部钻进，又从领口处钻出，脖子上多出了一条酒红色领带。 “你们的身份是【士兵】，【警长】，【警员】......”他依次扫过奥斯汀等人。 由于这些人恢复真身后，肉体上的职业特征会消失，他只能从衣着上再做推理，“是【医生】喵。” 此处指的是一直在检查尸体的荀不罹，这个人紧跟在奥斯汀与屠千里后面，也就是第四位来到现场的人。 顺带一提，荀不罹正是他在船上见过一次的穿着“瘟疫医生”装扮的面具人。 “是【厨师】喵。”周科整了整领带，视线仰向门外的白种男人。 这个同样好猜，因为对方戴着一顶蓬松的厨师帽，身上也是纯白的厨师服。 剩下来的文小小、乐颜和哈雷三人，由于信息量太少，他暂时没个准信，但也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和范围。 只要将其中的可能性与每个人的面具特点一一对应，逐个排除错误选项，便能留下最接近正确的答案。 “是【记者】，【明星】，【催眠师】......” 为了彰显自身的才华，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身份揭露作出令人信服的佐证，他轻描淡写就把三人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而毫无例外，我也拿到了一个身份。”以此为铺垫，周科推出了被衣服埋住的面具。 上面的图案非常简单，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一个巨大的烟斗从上至下竖贯，尾部断开半截，形似一个追根溯底的问号。 “我的身份是——【侦探】。试问，侦探又怎么会是凶手呢喵？” 他说这话时，众人的脸色可谓是变了又变。 “你是侦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之前还乱七八糟地扯来扯去！”有一名警员不满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怀疑杀人凶手藏在你们里面，所以让你们先行推理，发表意见，看看真凶会不会露出马脚喵。” 周科装模作样地呋出一声，好像他嘴里真的叼着一只烟斗似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要站出来......一方面是我觉得你们做事太过磨磨蹭蹭，将《龟兔赛跑》的乌龟换成你们，恐怕是等到兔子睡醒，你们都还没有出发喵。” 他的目光未有从门外移开过，“另一方面，是人终于要齐了喵。” 第331章 暴风雪山庄（八）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铺设着长长红毯的走廊处，穿着一身穷酸羊毛背心和褪色白衬衫的朱子恩姗姗来迟。 可他其实仍不算是最晚的一个，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通身黑西装，袒露胸膛，酷似黑帮暴徒的谢锋，以及一位穿金戴银，十根手指均戴有宝石戒指的金发白人。 “不，你来的正好，朱朱bond喵。”周科发出不明所以的两声怪笑。 “周科，还有哈雷！”朱子恩一下子就从人堆里精准找出了戴着领带的奶牛猫和耷拉着脑袋的萎靡少年。 找到己方的归属，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欣喜的，尤其是周围站着一圈陌生人的情况下。 他迫不及待就要走过去会合，余光却不小心扫见房间里的尸体，动作顿时僵住。 “鲸老师不是说这个【门】比较安全吗？怎么这就死人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喵，该说不愧是花了这么久时间才解出身份谜题的朱朱bond，反应真是迟钝啊喵。”周科说道，“我在看到下雪的孤岛的时候就预知到了喵。” “我承认我确实耽搁了太久，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下雪能和杀人联系到一起？” 朱子恩在稍稍迟疑之后，还是尽量远地绕着尸体，走到周科的身边。 “这已经是经典到家喻户晓的剧情了喵。”周科用细长的尾巴指向暴雪肆虐的场外，“推理小说中的常见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喵。”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尾巴时，又不受控制地扑过去抓了两下。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若无其事地接着道： “虽然是这么称呼没错，但是暴风雪反倒是可有可无的，因此也可称作‘孤岛模式’。 指的是一群人聚集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内，在无法与外界联络且难以脱身的情形下，发生了连环凶杀案的剧情......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喵？” “呃？什么？” 其实朱子恩没太听进去，注意力全被周科追着尾巴绕圈的画面给吸引走了。 那种语气上懒得理睬和身体上活泼爱动营造出来的反差感特别抓人。 周科对着一脸蠢样的朱子恩耸了耸肩，他本来就没想过后者有脑子回答自己的提问。 因而，他果断看向文小小。 谁知被他寄予厚望的文小小同样是微张着粉唇，面朝自己，良久无言。 “怎么连你也......你以前的那股子清冷劲儿呢喵？”周科被盯得有些炸毛。 他以措辞不当但胜在贴切的比喻来形容——如果说朱子恩以及其他人的眼神是对待小动物的亲近与喜爱，那么文小小的视线就是纯纯在强暴他。 周先生在被即将被屠千里攻击的时候也是，他想过文小小有可能会出手相助。 更想过对方事后大概率会挖苦他，说他嘴贱活该。 但是这种事情偏偏没有发生，文小小极大宽容的与他一致对外了，就好像他做什么坏事都会得到原谅一样。 “变成猫的好处有这么大嘛喵？” 抱着实践出真知的想法，周科朝文小小眨了一下半边眼睛，也就是俗称的“wink~了一下”。 “.......” 尽管文小小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他还是从对方仿佛被子弹击中而微微后仰的上半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猫形态提升的魅力属性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啊喵。” 周科对此不作任何怀疑，换作人形态的wink~，文小小这个木头人早就走过来问“你眼睛是不是进东西了？”。 “有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就更高了喵......” 心中思绪繁乱如星，他嘴上也没闲着，重复叙述了一遍文小小等人没有听清的那部分说明。 “相比于凶案发生后，破案人员才来到现场的正常状况；暴风雪山庄模式下，我们没有办法获得外界帮助，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来推理破案呢。” 这一次，是乐颜回应了周科。 她搂着如同柳枝般纤细的双臂，诱人的红唇开合道： “在这个过程里，凶手依然潜藏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甚至是越接近真相的人，就越有可能成为目标。” “意思就是说，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凶手后面还会继续杀人？”经此点醒，朱子恩脸上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是的哦，戴眼镜的小弟弟。”乐颜调笑一声，“直到所有人被他杀光，又或者所有证据被湮灭在风雪底下为止，死亡将会接踵而至。 而且那个时候必定会造成恐惧蔓延，人人自危。 恰好又是这些惶恐与猜忌给了凶手可乘之机，让受害者难逃魔掌......不得不说，创造出如此情景的真是一位令人迷醉的天才呀。” “那是自然，暴风雪山庄理论的开创者之一可是那位『诡悬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 众人闻声回首，看见始终蹲在尸体旁边的荀不罹一边摘去手套，一边朝这里走来。 “苟不理兄，你做完尸捡了喵？”周科是第一个打招呼的，看起来他挺在意尸体的信息。 “什么尸检？小爷是在救人！”荀不罹语气有些不悦，“不过念在你是外行人，小爷就不跟你计较了。” “不，我觉得还是得计较一下的，起码在称呼方面需要计较一下。”朱子恩欲言又止，很想吐槽“苟不理”这个新外号，又生怕抢了别人的台词。 思来想去间，他抓起了荀不罹话中的槽点，算作望梅止渴。 “这真的有救的必要吗？”朱子恩指着尸体胸口处连心脏都已经碎掉的大洞，说道。 别说什么内行外行，但凡是个视力与智力正常的人，都该看出来对方已经彻底没救，再晚点指不定都要出现尸僵了！ “小爷才是医生，小爷说有就有！” 让人没想到的是，行为处事像是小孩的荀不罹一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在死亡鉴定书拟定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位等待抢救的病人。” 第332章 暴雪停摆，证得明身（九） 在朱子恩对荀不罹发出质疑后，两人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的表情好可怕，我现在该道歉吗？” 迫于后者的过分严肃的一板一眼，感觉自己说错话的朱子恩连忙朝周科投去求救的眼神。 然而周先生四足蹬起，跃至人群之外，背着身甩了一个死鱼眼，意思大概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谁泼的谁舔干净喵。” 明明他在几分钟前，才因嘲讽到屠千里的雷点而险些惨遭炮轰。 “一群书呆子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你们是来办演唱会的吗？有谁来告诉我怎样才能赢？” 在氛围急转直下之前，是谢锋开口解了围，哪怕他并无好意。 他两指钳着布满刀刻枪口疤痕的黑面具，颇为不耐烦地用大拇指怼了怼后方的奥斯汀与屠千里等人，“只要把他们都杀掉就行了吗？” “还是说......”说着，他露出了张狂的狞笑，“要把你们也杀光？” 按理来说，有人放出如此狂言，免不了要杀杀威风。 可是在场的魔道学院学生却无一人搭理谢锋，他们都知道这家伙喜欢挑起争斗的品性。 要是他有对付所有人的本事，早就在会合时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哼，无聊......”见迟迟没人理会，感到扫兴的谢锋也不参与商讨，自顾自伏下身，开始用单手小拇指来做俯卧撑。 “肉体之美是很浪漫，不过太旺盛的活力又会让人眼花缭乱，无暇欣赏呢。”乐颜瞥了谢锋一眼，言归正题道：“那么童脸小弟弟，抢救的结果怎么样呢？” “非常遗憾，小爷我尽力了。”荀不罹疲惫地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没能把死人从地府里挖回去很不满意。 “不怪你，是患者不给力喵。”周科宽慰了一句，尽管大家都不觉得这是一句宽慰。 他全然无视周遭的异样目光，稍加思索后，又问道：“那你有在死者身上找到线索嘛喵？” “有，小爷我发现......” 荀不罹刚想回答，一阵声调横平竖直的合成音从头顶传来。 【先生们，女士们——你们将面临杀害白夜古堡主人的指控】 三方阵营的众人闻声抬头，看到就在房间门口的正上方，安置有两个小型音箱。 “哦......白夜古堡主人喵？”周科看向平摊在地的尸体，“如此说来，这位无缘无故就擅自死掉的陌生人就是这儿的主人喵？” “是的，根据小爷我的诊断，死者体内未见以太流动的痕迹，只可能是普通人，并非魔导师。”荀不罹直接回答了周科的疑问。 从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方的魔导师前来认领尸体，也可佐证这一点。 【若想离开此地，请于暴雪停摆的前夜，以明证洗清嫌疑】 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合成音的播报每说完一段话就会停顿数秒钟。 “有音箱就证明有广播系统喵......”周科眨眨眼，萌生出一个新想法的他忽然蹦到文小小肩上，凑近耳朵悄声道：“文小姐，要不我们......” “好。”话未说完，文小小便径直走出了房门，沿着墙内线路的走向追去。 周科被雷厉风行的加速晃了一个趔趄，赶忙用两只前爪扒紧衣服，半边身子像文小小的长发一般垂落着。 眼见即将拐出房间，他头也不回地给剩下来的人留了一句：“我们临时有点儿私事，房间里的线索就交给你们来搜集了喵。” “你们......”奥斯汀想到周科好歹是头号嫌疑人，贸然离场会导致证据丢失，下意识想要出手拦截。 但他又想到周科毕竟是一只猫，衣服都留在这里，身上应该没有什么证据可供洗脱。 而且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如今对文小小的恐惧仍未完全褪去，没有胆子去拦。 “不对。”约在周科与文小小跑出走廊后的不久，奥斯汀察觉到一丝违和感，他凝视着一卡一停的音响，很快读懂了周科的意图。 “他们在找广播的来源！这可能也是重要的线索之一，绝对不能让他们独享。” 明白过来的他立即对兜帽男命令道：“尼莫，跟上去。” 话音落下的顷刻，尼莫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尼莫的沉默寡言既是缺点，也是优点，他从来不会过问“命令”背后的缘由，听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阿甲，你也去！”在连着两方阵营都出现有人离开的状况后，屠千里亦是果断地派出了其中一名警员。 画面来到一楼，文小小一边仔细感应着墙壁里面的音响线路，一边往大厅通往庭院的后门走去。 这一路上，她发现了不止一处疑点......例如管家的踪影。 先不提堡主遇害一事，他们一大帮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正常来说管家早就应该出来问询。 可是除了他们这些外来的客人之外，偌大的古堡再无生气。 管家，以及陪同他们一起进来的船员与船长此时都不见了身影，与那些被提前清空的仆人一样凭空蒸发了。 建造在孤岛中心的古堡变得空空荡荡，仿佛是早就布置好的杀人场地。 “你在打什么主意？”行至中途，文小小突然问道。 “什么什么喵？”好不容易爬回肩上的周科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不用跟我装没听懂，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文小小说了一句极其迷离且拗口的话。 “这是什么新式绕口令喵？”周科眯起了死鱼眼，张嘴就来了一小段：“喵百标兵奔北坡，北坡炮兵并排喵......” “对，就跟你现在转移注意力的手法一样。”文小小完全不接吐槽，平静地叙述道：“你的惯用伎俩就是用看似无意义的胡搅蛮缠来达成自己隐藏起来的目的。” “文小姐，你把我捧的那么厉害，我可是会有点儿小骄傲的喵。”周科说出来的语气很假，但是大幅度左右摇晃的尾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第333章 每一位侦探都有一名助手（十） 文小小早就预想到周科会矢口否认，继续拆穿道：“第一，你是故意激怒屠千里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说不准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踩地雷喵。” 完全没听周科假模假样的借口，她单展白臂，袖口延出扭曲触手卷起旁边的桌子向后甩去，逼得刚从楼梯下来的尼莫不得不退回二楼。 做完这些，文小小又跑出了一段距离，才接着说： “第二，你撑到最后才亮出【侦探】身份，故意等到你舍友过来，目的同样是拖延时间。” “没办法啊，难不成我坦白说自己在水字数嘛？那不得被骂死喵。”不用动腿也不用动手的周科闲着无聊，于是转身朝尼莫做了个鬼脸。 这一次文小小的接话明显出现了迟疑：“第三，讨厌与别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你突然跳到我的肩上，是因为你不想我继续待在案发现场，你是怕我会发现什么？” “文小姐，你想的有点儿多了，我只是更加讨厌与别人的小腿和鞋子平视着讲话，想要换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待待喵。” 说是这么说，但是别说文小小会不会信，反正周科自己都不信。 “居然会被看穿到这种程度嘛，难不成她真会读心喵？”他有些失策地想到。 “不过她明明识破了我的心思，却还是选择跟我离开现场......呵，是想着有利可图啊喵。” 周科看着文小小的脸思虑再三，旋即慷慨地摊了摊手：“行吧，【门】里拿到的奖励，我可以全都给你喵。” “我不需要那些。”文小小把手从墙上拿开，她感知到电路往下垂直移动，正好前面不远处就建有一座通往地下室的透明电梯。 她走进电梯，快速点下代表“-1层”和“关门”的按钮。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非但不会妨碍你，还会协助你。” 随着电梯徐徐下降，无需继续奔走的文小小用双手穿过周科的腋下，将之轻柔地举到面前。 “而且你的这副身躯有诸多不便的地方不是么？多一个【侦探助手】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周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无果后十分干脆就仰着头躺了下来。 “一个要求？.......听上去好暧昧，感觉像是本子里的黄毛才会说出来的文字，能不能规限一个大概的范围喵？” 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文小小——尽管他此前一直都在看，但不得不说，对方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是百看不厌。 以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应该把巴黎卢浮宫的《蒙娜丽莎》摘下来，将文小姐的大头照镶上翡翠银边摆上去。 此等赞美，周科向来都只是在心底里想，外表上则是忸怩地耷拉起耳朵，用极为可怜的水汪汪猫眼睛看着文小小：“姐姐，要求说具体点嘛，我害怕喵。” “别担心，只有第一次会害怕。”谁知文小小竟跟着演起来，操着一副特别渣的语气说道。 “呵呵，渣女喵！” 轰隆—— 来自地面的剧烈震动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文小小蹙了蹙眉，迅速将周科抱在身下，一手扶住电梯，昂首望向顶部。 万一电梯出事故下坠，她能在第一时间破开电梯逃出去。 幸运的是震动仅仅持续了一两秒，电梯的运行始终稳定。 不过这个突发情况倒是给周科提了个醒，他如今毕竟是人心猫身，哪怕真理并没有遭到削弱，面对危机也终归欠缺手段。 总不能让他用嘴叼着灵钥进行战斗吧？他又不能改姓罗罗诺亚。 “好吧，我答应你喵。”赶在电梯抵达地下楼层的前一秒，周科妥协了下来。 “但是我只要求你在我受到武力威胁时出手，其余方面你可以自由发挥.......如果你能找出我的破绽，也欢迎你随时揭发我，约定不变喵。” 文小小看着周科咧起的微笑，知道这是极端自负的表现。 “我会的。”协商完成，周科回到肩上，被文小小托着走出电梯。 他们刚一出来就看到了前面的路上堆垒着半人高的水泥渣子，往前走几步，发现天花板被开了一个大洞，淅淅沥沥有砂石漏入。 “这应该就是刚才的震动源头喵。”周科念道。 文小小没有出声，她径直走向地下室唯一的房间。 推开房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没有经过任何装修的红砖墙壁，一套简陋的木头桌椅，一台老式留声机，一些复杂的收音设备，以及一个外形酷似节拍器的红木桩。 随着留声机唱针在黑胶唱片的弧形刻槽内有节奏地刮动，花骨朵形状的喇叭放大了声音。 通过桌上麦克风的捕捉，声音转换成音频信号输送到一楼大厅与案发现场的音箱。 【在白夜古堡内，行凶、推理、反转.......你们所有人的“精彩行为”都会被赋予相应数量的“精彩值”】 【当“精彩值”总量达到100，300，500时，持有“精彩值”最高者将会获得奖励】 【当“精彩值”总量达到1000时，所有死亡的魔导师将在推理结束后复活】 【精彩即正义，推理即玩乐，现在——让我们欢呼喝彩，拭目以待真相的上浮与下沉！】 安静听完留声机最后的叙述，周科看向房间里站着的另外一个人，一个本该跟在他们身后的人。 “没想到你还会钻地啊喵。”他对尼莫说道，他当然能猜出对方是透过天花板的洞进来的。 “......”尼莫不出意料的没有搭话，默默从桌上捡起三枚魔晶石揣入兜里，算是先到先得的奖赏。 接着又捧起那个用处不明的红木桩，全程一句话不说就走出了房间。 “现在该做什么，猫咪大侦探？”文小小问道。 周科从中听到了揶揄的意味，他两眼扫完整个房间，没找到可疑的地方，便摇动尾巴指向楼上：“回去呗，来晚就什么都捡不到了喵。” 两人打道回府，走到电梯前才遇到姗姗来迟的屠千里派来的一名警员。 第334章 审判·开庭（十一） 周科与文小小原路返回三楼的案发现场，发现放置死者尸体的房间已是人去楼空，门口还被几道白色胶带拦住，贴的有模有样，距离正牌警戒线就差写上“禁止穿越”的字眼了。 “应该是排查完所有线索了，他们行动还挺利索的喵。”周科叨咕一声，示意文小小去走廊最左边看看。 他可没忘记，古堡堡主最开始要他们休息三个小时后就去三楼的餐厅集合。 如果有人的推理思路与他一致，那第二个搜查的地方就应当选在餐厅。 果不出其然，当他们拐过楼梯来到三楼的另一边，看到其余人都待在餐厅。 这些人同样看见了周科与文小小，但都没太多在意，唯独朱子恩拉着哈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周科，你怎么说跑就跑了.......呃。” 他本来是想走的再近一些，却瞥见气息不祥的文小小，双脚顿时僵在了一段尴尬的距离上。 “行吧，那我下次不说了喵。” “哈？” 跳过朱子恩幽怨的眼神，周科更在意的是餐厅的布置。 整体来说，还是挺正常的。 宽敞到冗余的大空间，铺满地砖的温暖毛毯，足以将室内照成晴空的欧式吊灯。 一条长达十多米，坐在最远两端的人未必能看清彼此的脸的长方餐桌，上面还摆放着明光锃亮的银器烛台。 这些处处透着金钱味道的装修，起码对富人来说，是正常的。 “编辑那个守财奴肯定会爱死这里的喵。” 周科腹诽一声，随即看向围绕着餐桌的共计18张椅子。 椅子本身顶多是比较昂贵，没什么值得称奇，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椅子后方的玩意儿。 无论是主位还是客位，每一张椅子的后方都伫立着一座绞刑架。 “是的，你没听错，我也没看错.......就是你想的那种在木桩子上套着麻绳圈，把头伸进去就能将人吊起来风干的极其便利的神奇妙妙工具喵。” 他多看了两眼，小声嘀咕道：“从地毯上整齐的切割痕迹来看，绞刑架是提前装好的，这堡主是不是有些不良嗜好啊喵。” “怎么，在你面前有点班门弄斧了么？”文小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量交谈。 “文小姐你别套我话了，我心里想的都不能过审喵。” 两人的对话有一半没一半，旁边的纯情少年朱子恩听的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意识到了——“周科疑似跟这位令人害怕的女同学挺熟？” 朱子恩对此震惊到瞳孔瞪大，上次他有这么剧烈的反应，还是从唐红柠口中得知周科高中时期居然有朋友的时候。 不.....比起上一次，还是这回更加震撼！他的感觉就像是被两颗天外陨石砸到了眼睛！！然后陨石里钻出二十多个外星人，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问他：“停ufo多少钱一个小时？” “咳咳，烦请大家暂缓手头的搜查工作，安静下来听我说。”奥斯汀沉闷的话音响起。 周科转头望去，见到对方与屠千里站在餐桌的主位，手上拿着一本纯白封皮，正中央有着金色十字架图案，有点儿像是《圣经》的书。 “根据我和屠队长的研究，已经大概弄清楚了这本《审判》的用法。”奥斯汀竖着举起书，展示给所有人过目。 这时，周科看得更加清楚，书封的十字架底下还有一个英文单词trial，译为“审判”。 “因为它的作用至关重要，所以请诸位先行入座，听我详细讲述。”奥斯汀说完，对着围绕餐桌的椅子做了个“请”的礼仪手势。 可是大部分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先动。 他们都在忌惮椅子后面的绞刑架，生怕一坐上去就被诡异的力量勒住脖子，痛苦窒息而亡。 “不要担心，我用我【祥瑞公会】第96小队队长的名誉担保，只是坐上去的话，不会触发任何机关！” 见大家犹豫不决，屠千里第一个坐到椅子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祥瑞公会啊，好耳熟的名字喵......”周科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便记起来这是中州境内最大的公会。 他所参加的魔导师考核的主考官吴败就是来自祥瑞公会。 “祥瑞、神农、天圣......几大公会的大名，应该是每个魔导师都背的耳熟能详的常识，你还需要回想？”朱子恩无力地吐槽一句。 期间文小小带着周科坐到了餐桌的最末尾，贴心地伸出臂膀，好让后者顺着胳膊滑到左边的椅子上。 周科从温暖香甜的世外桃源落到又硬又冷的椅子，不自觉打个寒颤。 他看了看坐到更左边的朱子恩，又调头看向右边的文小小，问道：“是嘛？文小姐你也知道喵？” 文小小摇了摇头，“我最近在网络上只关注过星之卡比新周边的发售消息。” “看吧？你说的那些谁懂啊喵。”周科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朱子恩很想骂人，但碍于骂人的范围会将那位恐怖的女同学包含进去，他瞬间不敢发作。 “感谢诸位的配合。” 站在主位的奥斯汀扫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入座后，餐桌的椅子依然空着三张，手指微不可察地敲了敲桌子。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且脸上始终佩戴着防弹面具，没有人能看出底下的神情。 “之前的广播，相信诸位都已经听到且铭记于心。”他拂开绞刑架的绳套，捋着大衣坐了下来，“但是我想说，那并不是全部的规则。” 说着，奥斯汀避开坐在右侧的事先与他一同看过书中内容的屠千里，将《审判》传递给左手侧的荀不罹。 荀不罹拿到书后立马翻开第一页，眼睛扫动的速度越到后面越慢，神色从轻佻变得凝重，叼在嘴里的银针从不时晃动变成笔直凝固。 大约过去三分钟，他才将书传给了下一位。 接过书的乐颜用手背托着脸颊，慵懒优雅的气质也多了些许的认真。 乐颜再传给谢锋，再由谢锋丢给哈雷。 而周科早就被好奇心折磨得急不可耐了，直接跃上桌子，跟朱子恩一起凑过去看。 第335章 《白雪公主》（十二） 【名称：犹大的审判】 【类型：不可知】 【等级：不可知】 【效果：必须身处“白夜古堡”内，且参与人数不少于三人时使用。 使用前须在书页第一栏写出嫌疑人的姓名/身份，第二栏提交证据，第三栏概括犯罪过程。 再经过所有生者的投票，当有罪票多于无罪票，且上述三栏流程合理，无人提出有效异议——审判成立，嫌疑人有罪，即刻处以绞刑。 否则，嫌疑人无罪；发起审判者有罪，亦需处以绞刑。】 【冷却时间：无】 【备注：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当中有人杀死了我。】 周科看到空白书页的第一眼，信息便以最易懂的方式传达给他。 “这玩意儿是本自带限制条件的死亡笔记啊，写谁谁死喵......”看完后的他用最粗糙的方式总结成简短的一句。 “看来我亮明身份的时机还是太早了些，不然可以在这里面做做文章喵。” “以你的那副面具和装扮，就算有心想隐藏身份，也很办到吧。”文小小搭话道。 “说的也是喵。”周科觉得在理，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拍动爪子，示意朱子恩翻动书页，确认过后面都是清一色的画有三栏横线的白纸。 等到朱子恩和哈雷看完，周科就把【犹大的审判】推给文小小。 看到文小小点头后，他又一尾巴将书扫给桌子对面的尼莫。 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猫形躯体，那条尾巴简直就是懒人的福音！ 片刻时间流逝，所有人都看完了书中的内容，书也被重新交还到奥斯汀手里。 他将【犹大的审判】工整地平放在桌子上，两手尽可能放远，旋即缓缓站起身，目光深远地越过长桌，看向末席的周科。 “先前某位先生说过，是否找到杀人的凶犯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因为死者与我们毫不相干。 我对此没有讥讽的意思，当时的我也非常赞成这个观点，毕竟按中州语来说，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奥斯汀的话术相当油滑，所有的观点都出自个人角度，既照顾到部分人的正义感，又不会让另一部分人觉得自己遭到了道德绑架。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诸位也都听到了广播，我们正面临着杀害堡主的指控。 如若不能在暴风雪停下之前揪出凶手，除凶手以外的人恐怕都得受到惩罚。” “而在案发之前，我们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客房里，谁都没办法证明自身的清白。 我们洗脱嫌疑的唯一方法只有——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 奥斯汀用简单明了的几句话，帮助众人理清了当前局势，将他们的思绪拉回了最开始的命案。 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投向周科。 “于情于理，我们都希望最初的嫌疑人......”奥斯汀同样望着周科，“先生，你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呵呵，大伙齐聚一堂，好歹算是半个私人法庭，我觉得措辞还是精确一些为好喵。”周科紧了紧领带，一本正经地念道：“请称呼我为嫌疑猫喵。” “为什么要在物种上纠结啊喂！” 他听到了朱子恩的小声吐槽，立马接了句：“肃静！法庭之上不得喧哗，注意纪律喵！” 全场最不注意纪律的就是你吧......众人脑门飘过黑线。 “好吧，嫌疑猫。”奥斯汀十分别扭地说出了这个称呼，“你可否方便给我们描述一遍你从意识清醒到遇见我和屠队长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行啊喵。”周科略一思索，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奥斯汀坐下，便坐到了餐桌中心，享受着其余人或怪异或不解的注目。 “首先.......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是【侦探】，作为职业习惯，我会充分保持大脑的活跃喵。”周科很轻易就将自己代入到身份当中。 “即便在熟睡的时候，我也依旧维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思考喵。 那时的我还无法自由操控身体，仅能跟着主视角的思绪沉浮，我记得他在想：很久很久以前......” 听到这个开场白，熟识周科的人已是预感不妙。 “他能同步身体原主人的思想？我记得我当时只能共享感官而已啊？” “我也是。” “对啊。” 而不认识周科的人则以为其中蹊跷可疑，纷纷侧耳倾听，有甚者拿出纸笔抄录。 “一位王后坐在窗边，冬雪像针一样刺破了她的手指，五滴鲜血滴落在雪地和乌木窗框。 她欣赏着五种颜色的混合变化，对自己说：‘哦，我多么希望我有一个女儿，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 有着面包一样柔软的身体，有着葡萄酒一样香醇的血液。’” 众人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劲，细细一想......这特喵不就是《白雪公主》吗？ 尤其是不列颠皇家学院的学生，一个个面露疑惑。 “前面一段是《白雪公主》，后面那一段怎么也这么耳熟？” “‘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这不是对『上帝之子·耶稣』的描述吗？” 对于此等流言蜚语，周先生淡定表示：“怎么，黑人版白雪公主都可以有，耶稣版白雪公主怎么就不行了喵？” 他没有理会那些越发沉重的异样目光，自顾自讲了下去：“王后在生下女儿的前一晚梦到了天使，说她的女儿也是‘上帝的女儿’。” “这不就是耶稣吗！还性转了！”朱子恩紧攥着裤脚，忍不住低声道。 “王后非常高兴，可乐极生悲的是她在分娩时刻遭到恶毒婢女的作乱，导致难产大出血。 拼着命悬一线将孩子生下来后，连嘴都张不开的王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动沾血的手指，想要在床板写上sos求助救治。 岂料愚蠢又自私的国王满心想着孩子，见到王后刚画出来的s，便猛地抓住了王后的手，激动地说道： ‘s？snow（雪）？亲爱的你是想说，我们的女儿就叫白雪公主对吗？’ 王后被气死了。” 第336章 遮不住的绝美（十三） “请等一下，嫌疑猫先生。”奥斯汀终归是没耐住性子，不顾涵养地打断了周科的讲述。 “我不明白，你说的......呃，小故事？跟我们当前的案件有什么联系？” 这句话无疑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周科却是抬起一爪，慢悠悠念道：“别急，我接下来才要说重点喵。” 众人面面相觑，姑且先听下去，但是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王后在生下白雪公主的不久后便过世了，在举国哀悼的隆重葬礼上，国王迎娶了另一位紫皮肤，心形尾巴，长有蝙蝠翅膀和羊角的美艳新妻。” 这特喵不就是魅魔吗？而且在葬礼上办婚礼，国王也太畜生了吧！ “这位新王后因此成为了白雪公主的继母，她也非常疼爱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继女，甚至视如己出。 直至她有一天得到了一面神奇的魔镜，爱美的她问魔镜：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魔镜回答：‘我的女王，你如今固然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人，但白雪公主长大后会比你美丽一千万倍！’ 王后高傲一笑，表示不信，还说：‘首先我是有色人种，其次我的祖先是受过剥削的弱势种族，最后我的身体可以自由在男性与女性之间切换，所以是不被定义的lgbt性少数群体。 世上，不可能有比我更美的存在！’ 魔镜被此番言论惊呆了，也在害怕自己会被告上法庭或是遭受网暴，索性不再出声。 只是魔镜的话语终究是在王后的心中埋下了一枚忐忑不安的种子，随着时间悄然生根、发芽。 她开始观察白雪公主的成长，并越发觉得魔镜说的是对的——白雪公主正在变美！ 王后恐慌了，她找到魔镜询问：‘难道白雪公主真的会比我美吗？’ 奸计得逞的魔镜大喜过望，煽动道：‘是的，亲爱的王后，白雪公主总有一天会变得比你更加美丽！你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王后放不下尊严，也提不起狠心，犹豫不决的她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白雪公主会如此美丽？’ 魔镜答道：‘因为她的两只手的手心天生就被钉出两个大洞，因此拥有了用双手遮挡都挡不住的绝美容颜！’” 神tm双手挡不住！哪里的耶稣天生就被钉在十字架上啊喂？！你是在讲地狱笑话吧！！ 朱子恩畏畏缩缩地看向奥斯汀等人，不列颠人普遍信仰基督教，也不清楚周科把耶稣当做笑谈的无厘头言论会不会触怒他们。 万幸的是奥斯汀表现得相当平静，确认到周科没有往下说的打算后，才姗姗问道：“请原谅我的愚笨，我实在没听出你所讲述的故事跟案件有所联系。” 他接着看向右边，“屠队长，你有什么发现吗？” 屠千里似乎没有听进别人的声音，完全沉浸在故事世界的她双手环抱着小腿，蹲在椅子上一抖一抖的。 “《白雪公主》的王后原来是这么死的吗？好没良心的国王！新王后居然是恶魔？那小白雪公主以后该怎么生活？肯定会过的很凄惨呜呜！还有坏魔镜！好恐怖，好吓人......” 她的小脸被吓得雪白，乃至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人。 “队长，快醒醒！”为了避免继续丢脸，坐在旁边的一名警员赶忙摇了摇屠千里。 “呀！人吓人会吓死人啦！干什么？”屠千里一下子由惊转怒，刚想训斥几句，却瞥见警员使劲努动的嘴巴。 她抬头看回餐桌，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稚嫩的脸蛋霎时变得通红，慌忙道：“啊！对，完全听不出来联系！” 众人这才忽略这段小插曲，注意力重新回到周科身上，希望后者给出解释。 “这都没听出来嘛喵？”而周科当然有所准备，自恃嘴上功力天上天下惟我独尊的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耶稣的手是烂掉的，堡主尸体的手也是烂掉的，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所以他们之间必然有所关联喵！” 有个屁！！！ 而且这也不是【侦探】会做的梦吧？这很明显是你在得知尸体的状况和【犹大的审判】后，临时突发奇想出来的吧！ 虽然以前就领略过了，但是你脑子的转速也忒快了点吧！简直超出人类极限！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就能将好端端的《白雪公主》魔改成这副鬼样子？！ 朱子恩努力咬住嘴巴不出声，嘴皮都快被咬破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那就把它暂时当做一个线索。”奥斯汀也实在拿周科没办法，选择对刚才的话题避而不谈，“那在梦之后呢？你醒来后发生了什么？” 如此明智的转移话题，令其他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行啊喵。”周科没太执着，主要是他还没想出来后续的故事。 “我醒的时间应该比你们都稍早一些，是管家喊醒的我，说是堡主邀请我去书房一聚喵。”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对了，书房就是死者所在的房间喵。” 案发房间的确摆满了书柜，装潢也很像一个书房，所以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然后我的视角就摇摇晃晃出了门，沿着楼梯走下四楼，来到三楼的书房.......” “停下。”坐在尼莫旁边的金发男人打断了周科的话语，他单手握拳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澄澈的红宝石，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出门的时候有看到管家吗？” “并没有喵，也可能是角度问题，毕竟我不能操纵身体转头去看背后喵。”周科回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书房在哪里的？”金发男人的追问一下子提醒了众人。 周科弯了弯尾巴，迟疑半秒后答道：“管家喊我的时候说了，书房在三楼楼梯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 “好，我没问题了，你接着说。”金发男人也不刨根问底，只是说话时总会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 第337章 一号嫌疑人（十四） “我来到书房敲门，等了一会儿后没有得到回应，便尝试拧动门把手，发现门没有锁，我就进去看看情况喵。” 周科接着后续的讲述，无论是语气还是面部微表情都找不到丝毫破绽......再说，应该也没有心理学大师能从一只猫的脸上窥探出什么来吧？ “进门之后，我看到了被吊在房梁上自挂东南枝的堡主，像我这么善良的人第一时间想的当然是把他救下来。 而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身体放到地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枪声，慌忙躲闪中不受控制地变回了猫形态，再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喵。” 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他没忘记用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了自己会变成猫的原因。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示敌以弱的做法，但是没办法，如实交代才能最大程度的撇清作案嫌疑。 况且借着文小姐的威势，他也不见得好欺负。 “嫌疑猫先生的发言完毕，你们有什么疑点需要提问的吗？”始终作为主导者的奥斯汀扫视餐桌一圈，说道。 “枪声。”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最先对周科发起质问的人竟是同为魔道学院出身的乐颜。 她挑起纤纤玉指，放到唇边，轻飘飘地作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可不能忘记那一下枪声呀~。” “对！”一名警员附和道，“他的叙述里虽然的确出现了枪声，但是我们都分明听到，在连续的枪声响起之前，还有一次枪声！” 周科平静地眨了眨薄青色的竖瞳，念道：“嗯......真奇怪呢，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喵。” 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显然不能令众人满意。 “你是在故意掩饰什么吗？” “如果你不是凶手，那就会将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不会隐瞒！如果你是凶手，那你就有充分的理由隐瞒事实！” 一时间，餐桌上爆发起激烈的诘责声，锋利尖锐的矛头再度对准了周科。 所幸默不作声，以及站在中立位的也不在少数。 “你们也太小心眼了吧，一小部分细节的遗失，不能断言什么。”荀不罹双手揣进袖口，仰躺在椅子上说道： “人类在注意力集中，尤其是过度在意眼前画面的时候，会下意识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 这是由于大脑中的视觉细胞和听觉细胞在争夺有限的大脑空间，这种症状通常被称为‘无意失聪’。” 他以专业的术语给出了一个有理有据的解释，“估计是第一次枪声响起的时间，恰好对上了周先生看见堡主尸体的那一刻，他的注意力尽数被眼前的尸体所吸引，导致没有听见枪声。” “二苟兄说的在理喵！”周科不吝赞赏地拍了拍爪子。 “你对他的绰号怎么又换了？你这是在恩将仇报啊喂！”朱子恩低声呐喊。 “嗯，非常有道理。”奥斯汀跟着说了句公道话。 倒不是被轻易说服，他本来就不觉得一两处遗漏的细节能够当做判定有罪的证据。 按先前所言，周科作为最初接触到死者的当事人，倘若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上帝视角一般说得事无巨细，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错误，反而更像是编造出来的说辞。 因着急而听漏什么、因慌乱而遗忘什么......这些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想是这么想，但现实里的奥斯汀并没有终止问话，“嫌疑猫先生，麻烦你将案发过程倒过来再说一遍。” “呵，这一招都不新鲜了喵......”周先生知道，这是一种警方常用的审讯技巧......别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反正有过经验就对了。 按他的说法来解释，那就是谎言终究是谎言，缺少真实的画面作为支撑，编造的顺序总是依赖于一条固定的时间线。 一旦将时间打乱进行描述，重新组织语言往往会出现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可惜啊......我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画面感喵。”他舔着嘴唇轻笑一声，照着凭空捏造出来的幻想，倒过来复述了一遍案发经过。 除了一些用词上的差别，两次描述别无二致，让人挑不出毛病。 众人只得暂且认为周科说的都是事实，另寻别处疑点。 “还是枪声！”屠千里的身材娇小，声量也不大，需要撑着桌子站起来，才能吸引住其他人的注意力。 “你的说法对一号嫌疑人是否听到声音做出了解释，但是看到的东西呢？” 她指了一下荀不罹，又看向周科：“我的客房就在三楼楼梯的另一边，清晰地听到枪声就是从书房传来的。 既然一号嫌疑人在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响起了第一下枪声，那么他理应看见凶手开枪杀死堡主，而不是看到上吊中的堡主！” 至此，她的话音仍没有停歇的意思，表现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称的胆魄与威慑力。 “并且，后续的一连串枪声都发生在书房内，你也说了自己在慌忙躲闪，那你一定有见到凶手的模样才对。” “那么——凶手是谁？” 这一番穷追猛打，似要将周科逼至悬崖死路。 可周科的话音依旧是不起波澜，“我是在房间里听到了枪声没错，我也可以肯定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喵。” 文小小微微蹙眉，在她的视角里这句话的意思无异于主动投案自首。 “不对......是有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么？有枪声却没看到开枪的人。”短暂的思虑后，她找出了答案：“是音响。” “音响？指的是装在书房天花板那个吗？”朱子恩喃喃自语，“对哦，就像是刚才那次广播一样，说不定枪声是提前录好的？！” “然后等到一号嫌疑人进门之后，立即播放枪声，所以才会只听到枪声，没看到开枪的人？”屠千里坐了下来，犹豫不定。 “这也是一种合理的推测。”奥斯汀客观地说了句，朝兜帽男投去目光，“尼莫，你去过地下室，广播系统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第338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十五） “......”尼莫维持一贯的高冷个性，摇摇头表示否定。 “那就对不上了，遵照这位女士的推理，枪声是从音响里传出来的，那么地下室的广播系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奥斯汀看着文小小，说道。 “这可说不准喵。”周科慢悠悠地驳了一句，“万一是有人赶在所有人之前清除了痕迹呢喵？” “嫌疑猫先生，你是在暗指我指派尼莫去使诈吗？”奥斯汀防弹面具下的眼神变得严肃。 周科一脸无辜地摊了摊爪子，表示自己从未有过如此说法。 可他心知肚明，哪怕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在这个彼此都难以互相信任的暴风雪山庄里，一个小小的设想足以勾起大部分人的思考与猜忌。 “你们......”奥斯汀注意到其他人都似有似无的投来揣度的视线。 就像是掉进了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浑浊河底，只要皮肤撕裂出一点点伤口，泄露出来的鲜血和软弱立马就会引来一大群食人鲳，蜂拥着将人蚕食成累累白骨。 “既然大家都把那位冷酷的小帅哥列入怀疑名单，何不将迟来的三人也算作在内呢？他们都有充足的时间去消灭证据呢~。”此时最先搅动浑水的是乐颜。 她歪着脸斜视谢锋的方向，“你，你，还有你。” 说着，她又接连点了点朱子恩与未知姓名的金发男人，“我记得，你们三个来的有点晚了吧，能不能交代一下原因呢~？” “哼，如果事先告诉我这是一个竞速比赛，我一定会是第一名到达案发现场的人。”谢锋双手抱胸，看上去相当的不服。 不过周先生从神态上观察，觉得对方多半是嘴硬。 “我......我是清白的，真的没时间做什么！就是单纯的解谜解慢了......”见众人调转目标，朱子恩慌张地摆动双手。 金发男人没有辩驳，叩在桌上五指急躁地敲动着，似乎在压抑着莫名的愠怒。 由于缺乏有力的证据，无法甄别谎言的他们又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重点不对吧，怎么都开始盘查起其他人？现在一号嫌疑人都快置身事外了，我们不该优先审问他吗？” “一号嫌疑人的证言确实有着太多可疑的地方，但是那位【记者】的假设也有一番道理，不然奥斯汀也不会在看到别人要去追寻广播来源的时候，就急迫地派出手底下的人去抢先一步！” “我倒是觉得这种难度的解谜不该浪费太长时间，迟来的三人绝对有蹊跷！” 每个人都抱持着不同的观点，磋商很快升级成了混乱无休止的争论。 最终——彻底引爆。 嘭的一声大风鼓起，长达十数米的餐桌被暴力掀飞！ “我擦！” “怎么回事？” “文小姐，接一下喵。” 所有人都被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迅速抽身闪退，而待在桌上的周科亦及时跳回了文小小肩上。 “比我预想中还要急性子啊喵......”他朝右边看去，目光落到唯一没有站起来的谢锋身上。 “你差点把我的指甲磕坏了，粗鲁的臭男人。”乐颜面色不善地俯视着谢锋，她与其坐的最近，自然看清了对方就是动手掀翻桌子的那个人。 “这位先生，你在做什么？”奥斯汀用眼神警告着，“难不成是被我们抓出了马脚，坐不安稳了吗？” “看吧，胡乱行事只会徒增你的嫌疑，让别人借题发挥。”本是同学一场，荀不罹姑且提醒了一句。 “随他的便！” 无论是指责，还是劝告，谢锋都不屑一顾。 “啰里吧嗦，没个结果。”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老人与海》鼓动着筋络与血管里的碧蓝浪潮，覆于体表的以太释放出沉重的威压。 “假设之后再假设，否定之后再否定——你们是想要探究宇宙的尽头在哪里吗？” 『我们总会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见谢锋气息凝实、蓄势待发，众人都知道这家伙并不是在装腔作势，这家伙......是来真的！ “首先是你，就属你的话最多！”谢锋凶恶如兽的眼瞳转向了奥斯汀。 “停手吧，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奥斯汀也不示弱，双腕弹出粼粼袖剑。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够暴力！” 谢锋怒吼一踏，窜出的身形远比声音来的更快，刹那间杀至奥斯汀面前。 “暴力不能找出真凶，但是足够用来推翻你们这帮翘着二郎腿夸夸其谈的书呆子的轮椅！” 他粗壮如古树的手臂反射出钢铁的银白色泽，令人毫不怀疑这一拳下去，连十多吨的坦克都会被轰出一个大洞。 “以太实质化？他居然是焰环级的魔导师？”屠千里一眼就认出了谢锋使用的技法。 “什么？！那还有谁能阻止他？”旁边的警员闻言大惊失色。 眼看来势汹汹的拳头即将落到奥斯汀的防弹面具之上，之前一直没有动作的尼莫忽然抬起了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那一瞬间，餐厅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危机感。 嗵——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一声爆音响起。 回过神来的时候，谢锋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嵌进了墙里，表情仍凝固在出拳时的狠厉，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再望向尼莫，他平举的手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闭合的青灰色螯钳。 外形与龙虾的钳足极为相像，只是硕大无比，足足快有半个人高。 “哇哦，钢炮臂虾，文小姐快丢精灵球喵！”周科惊呼道。 “别把人类当成宝可梦。”文小小无奈叹声。 除去他们二人不着边际的对话，其他人大多都在关注着方才的攻击。 “射出来的是水流吗？好恐怖的速度......”他们隐约捕捉到一束透明液体从眼前一闪而过，击发出来的威力犹如炮弹！ “哈哈哈！”此时，被“炮弹”打中的谢锋从墙里爬出，他的嘴角溢有鲜血，脸上肌肉狰狞，“终于有人敢使出点真本事来了，这才有获胜的价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