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倾城:妖妃驯冷帝》 第1章 澹台建成 雅国·蓟都 时节已然是深秋了。 赵舒窈默默地立在琉璃宝石铜镜前,看着长镜中自己的一抹幽淡纤影。 镜中的她,长身玉立,肌肤雪白,长眉入鬓,眉中一点梨花蕊红,乃是时下嘉国和雅国最流行的宫廷之妆。(注:赵国人好嘉乐,是以赵国又称为嘉国。燕国人好雅乐,所以燕国又称为雅国。) 宫女抱琴在镜后,看着她,心中却不禁叹息起来,她口中说道:“娘娘,时辰就快要了,皇上那儿可还等着您呢!” 赵舒窈听了,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抱琴,说道:“将那霓裳羽衣给我取来吧!” 对于澹台建成的话,她从来不能不听。 只是因为他是雅国的皇,而她,只是后宫之妃,嘉国进贡来的和亲之妃。 抱琴从内室中取来了五光十色的霓裳羽衣,赵舒窈无奈地轻轻披上,刹那之间,镜中的她,变得光彩夺目,华贵耀眼无比。抱琴见了,惊叹的已经合不拢嘴了。 对此,赵舒窈却很淡然,自从自己的姐姐,在病重临终时,将霓裳羽衣亲手交给了她,她便知道,自己这一生是要代替姐姐,完成这个和亲使命的了。 她幽幽地想到:姐姐早夭死了,倒是干净,不用再体会世间的人情冷暖了。 譬如此时的她,在雅国之宫,寄人篱下,受尽屈辱。 抱琴却是不安起来了,她小心提醒道:“娘娘,含元殿已经派人来催了!” 抱琴担心,若是娘娘再迟疑不去,皇上知道了,可是又要大发雷霆了,她是替主子担心。 赵舒窈苦笑道:“将白练给我拿来!”跳一曲霓裳羽衣舞,白练是必不可少之物。 抱琴一一奉上。 她出了这寝宫台阶,就见含元殿的太监,已经立在那里等着了。老太监一抬头,猛一眼看见舒妃,于宫门之外,灿烂若神妃仙子,出神了半响,方低头说道:“娘娘,皇上请您这过去!”抱琴听了,也欲跟上,老太监和善地说道:“皇上有旨,抱琴姑娘就不必跟了!” 抱琴听了,停下了脚步。 赵舒窈点了头,缓缓朝前走。深秋的雅国皇宫,处处是苍冷寒翠。穿着这薄薄的羽衣,她不禁有些寒冷。但,更冷的是她的心。今天是雅国一年一度的佳节“上阳节”,澹台建成叫她去,是为了给朝中的大臣献舞助兴!霓裳羽衣舞,是嘉国的国舞,自小在宫中,她就随着姐姐练习舞蹈,已经掌握了舞曲的全部精髓!澹台建成与诸位大臣宫中豪宴,叫她来跳一支舞,说是对她的荣宠,倒不入说是对她的羞辱! 彼时的雅国,早就已经大兵南下,侵入嘉国,只待澹台建成一声令下,嘉国就是雅国的囊中之物。 对于这一天,澹台建成已经等了许久许久。 赵舒窈终于走到了含元殿外。 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舒妃驾到!” 一袭黑衣的澹台建成,端坐在含元殿内的主席之位上,听了这声音,握着酒樽的手,不禁停了一停,他将一双莫测的眼睛,扫了扫殿内一角,在殿内一角,默坐着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男子也听了这声音,脸色苍白,没有抬头。 赵舒窈便缓缓地走进殿内去。雅国的大臣,见了光彩照人的舒妃,一时眼睛都不能转移,他们知道自己很失礼,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各自离席,对着赵舒窈鞠了一躬。赵舒窈淡淡扫过他们,对着殿内正中那个黑色的人影,浅浅说道:“臣妾见过皇上!” 此时,殿中角落里的人,已经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目光中透出无奈的苦涩。澹台建成见了赵舒窈的穿着,心中不禁很是不悦,原来在雅国远近闻名的霓裳羽衣,竟是这样一件暴露至极的纱衣!他看着赵舒窈的雪白肌肤,在这大殿的明灯下,是若隐若现。而她的身躯,似乎在也微微地颤抖。澹台建成恼怒起来,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暴露很不堪吗?难道不该给自己披件衣服?她这样做,是一心想要他的难堪? 澹台建成将手中的酒斟满了,大步就从案下走来。赵舒窈见她靠近,一颗心不禁咚咚地跳了起来。 “将酒喝了!”澹台建成将酒樽递到她手中,命令说道。 看出他眼神中的一丝不屑和轻蔑,赵舒窈的心更是受到了打击,她命令自己脖子微微扬起,朝着别处看,保持可怜的自尊。澹台建成不耐烦起来,将她的左手钳制住,继而右手又托起她的下巴,冷冷说道:“女人,听话!”显然,澹台建成将赵舒窈的左手腕握得疼了,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可是澹台建成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之心,他忍着怒气说道:“女人,不要装了!若不喝下去,将你打入冷宫!”赵舒窈听了,方对上澹台建成的眸子,淡淡说道:“皇上,我只是不想喝酒!”不知为何,对着他大庭广众下的公开羞辱,她选择了拒绝和自尊。澹台建成听了,脸色更是阴郁起来,握着赵舒窈的手腕,更是用力。 殿中角落里的那个青衣男子,一直关注着殿中的澹台建成和赵舒窈。见了舒窈如此,心中自是替她担心,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云转风疾地走到了殿之中央,他的举动,当谈更是引起了殿中诸位大臣的窃窃私语。 “皇上,您将舒妃娘娘弄痛了!”男子神情紧张,可出言却是平和。 “是么,看来……你担心她了?我不过一试,你就这样紧张?”澹台建成压低着嗓音,警告澹台世民,可是手儿,还是渐渐地放下来了。 澹台世民终于将眼睛看着痛苦不堪的赵舒窈,轻声说道:“舒妃娘娘,这酒是暖胃酒,喝了跳舞方才不冷!”澹台世民的几句话,在赵舒窈的心中,如冰雪过后的二月春风,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她冷冷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澹台建成,将酒樽接过,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澹台建成见她喝光,不由牵了牵嘴角,将空的酒樽接过,他看着澹台世民,嘲讽说道:“怎么,你的嫂子喝完了酒,怎地还不回到你的位子上去?”赵舒窈神色剧痛地看着澹台世民,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现在哪里能够说出来?澹台世民听了,在澹台建成的逼视下,神色颓然,终于慢慢地朝着自己的位次走去。 “你,即刻献舞!”澹台建成命令赵舒窈,随即走回到自己的席位之上。 赵舒窈将苦涩压抑住,方举起手中一团白练,顷刻之间,那挥舞的白练如妖娆的白蛇,如洁白的莲花,如天空流过的一朵云彩。而此时的赵舒窈,仿佛灵魂已经出窍了似的,她在殿中,随着白练,上下翻飞跳跃,似月宫里的姮娥,似花间的精灵,而霓裳羽衣鲜丽夺目,轻盈蹁跹,变幻莫测。看得殿中的大臣们已经屏住了呼吸。 霓裳羽衣舞,若说国粹,当之无愧。 澹台建成的眼睛,一直未曾挪开赵舒窈的身躯。他默默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他既熟悉而又生疏。他熟悉她的整个躯体,却不能看透她的一颗心,他的内心也觉出深深的无奈和惆怅。 赵舒窈也不知自己舞了多久,反正自己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她看到了殿中的大臣,流露出真心欣赏的眼光,耳中听到了由衷真诚的赞叹,她心中的难过和沮丧,觉得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儿。 姐姐对她说过的:窈儿,若是喜欢跳,那就纵情跳,不管是对何人,何事。舞是不分国界的! 舞毕之后,她又被澹台建成赏赐喝了一杯酒。澹台建成不出出于何种心情,令她坐在他的案几之旁,许是自己喝了一点子酒,她的胆子越发大了:“皇上,您还是让臣妾回宫吧!这里是嘉国欢腾之夜,可惜,不是臣妾的!”她的嘉国子民,此时还活在了雅国士兵的案板之下呢,而年迈的父皇,对此也只能一筹莫展。 她说完了这话,本以为澹台建成会勃然大怒的,对此,她已然做好了准备,是一顿训斥,是一个耳光,还是将她禁足?她等着。 可此时的澹台建成只是眯着个眼,细细思索了一会,方说道:“赵舒窈,今天我的心情很好,你不会要挑起我不悦的**!你若是想走,现在就滚!”他拉下了脸。赵舒窈听了,心一横,见他并未发火,便快速地从澹台建成身边离去,仓促之间,也并未向殿内的一角看去,她只是想逃离,逃离。 夜已深了,顶着阵阵秋风,她快步走到了兴庆宫,抱琴担忧她,手中握着衣服,立在廊子下等着她。在皎洁的月色之下,果然看见前方一个华美的身影。 “娘娘,您回宫了!”抱琴走到她身边,将霓裳羽衣换下,给她披上披风,扶着她往宫内走去。 赵舒窈简单用过了晚膳点心,便吩咐抱琴和一干宫人先歇息去,自己则在寝宫之内,一宿无眠,她睁着眼睛,想起了自己在半年前…… 第2章 溯源 赵舒窈是赵国的公主,虽说是公主,可却自出生以来,一直寄养在了母舅家中,之所以父皇这样做,只是因为赵舒窈生而克母,她的母亲,赵国皇帝最钟爱的雅妃,却因生她难产而死,且赵舒窈出生在阴历二月初二,根据赵国人的风俗,普遍认为女子出生在二月初二,为皇家大忌!所以赵国皇帝在厚葬了爱妃之后,便听信了大臣们的意见,将刚出生的小公主,转送出宫,命雅妃的哥哥一家抚养! 皇恩是浩荡的,但皇上也是无情的,雅妃既然已经不在,那么赵德宣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爱屋及乌了,对于雅妃哥哥一家的恩泽,也就迅速地降了温。雅妃娘家不在赵国京城邯城,而在偏僻的郊外,雅妃哥哥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如今妹妹已经不在了,但是小公主是姐姐唯一的骨血,因此,照顾赵舒窈自是尽心尽力。只是,赵舒窈的舅舅不善于经营,不过一二年,家道就很快地中落了。从小,赵舒窈也就和舅舅的其他子女一样,从小儿就懂得了生计的艰辛,知道一米一饭,都是来自不易的。 不过,刚满五岁的小舒窈,对此,可是丝毫不以为苦,每天和几个表姐在一起,上山采着黑黑的桑椹,下山寻一种根甜甜的可以吃的茅草,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她知道自己是个公主,不过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长大,她丝毫不觉得“公主”这个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舅舅,从集市上回来,看了小舒窈忙得小脸儿漆黑漆黑的,小手儿也是脏脏的,不免心疼起来,到了这时,舅舅就会将她抱起来,将她的小脸和小手,用手绢儿好生地擦干净了,口中说道:“舒窈,我的小舒窈,是阿舅没本事,让你受苦了,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每每这个时候,小舒窈听了,就会傻傻地笑道:“阿舅,我才不要当什么公主呢,我就愿意跟着阿舅,和表姐们在一起!”阿舅听了,只是将她放了下来,口中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们在郊外,和宫里的皇上,过着当然是不同的生活。一晃又是四年时间过去了,此时的宫里,确实发生了变故。赵德宣除了赵舒窈之外,还有一位公主,这位公主是中宫皇后所生,比赵舒窈大六岁,年方十五岁!赵娉婷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却得了一种怪病,就是到了夜晚时分,常常毫无征兆地昏倒。并且,更可怕的是,她的容貌也在慢慢地衰老,头发渐渐变白,身子渐渐萎缩!赵德宣见了,自是焦急,因为雅国皇帝已经派了使节过来,指明要赵国公主赵娉婷和亲雅国! 雅国强大,如日中天,赵国弱小,偏安一隅,赵德宣当然不敢得罪。可是女儿这样,怎能出嫁?况且,已经十八岁的雅国皇帝澹台建成,雄心勃勃,若是看到赵娉婷竟是这般模样,生起气来,连累了赵国,可就要遭殃了!因此他在宫里,宣来了太医,甚至还请了民间的好些郎中大夫,可还是一筹莫展!竟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治好了赵娉婷的怪病! 第3章 霓裳羽衣舞 赵德宣见了爱女的病情总不好,心中便愈发慌了神。雅国在赵国的使节也得了些风闻,一封密信寄到了澹台建成的龙案上!澹台建成其时不过十八岁,见了使节的信,心中却另做他想。这是不是赵德宣这老家伙使得阴谋诡计?因此便另派亲信来赵国调查。想不到事实却果真如此。澹台建成便给赵德宣修书一封,信上大致之意是:既然公主如今丑陋不堪,当然不足以担负和亲的使命,还请贵国另选一资质美貌的公主前往雅国。 赵德宣收到了这封信后,日夜忐忑起来。想来想去,自己只还有一个雅妃的女儿,寄养在了她的舅父家中,可即便如此,如今也只有九岁的年纪,如何能担此大任?赵德宣知道自己国力衰微,不能和强大的雅国抗衡,因此和众位大臣合议,决定还是再派使节往大燕,细叙详情,并送上了大量礼物。澹台建成见了赵德宣如此卑微,心中更是轻蔑,再知道了另选的公主年方九岁之后,倒是发起慈悲之心来了,将和亲日期王后拖延七年,也就是在赵舒窈十六岁那年,和亲至雅国。 赵德宣见了澹台建成的亲笔信之后,一块石头方放下了心来。有这个七年,不愁赵舒窈不长成。他选了一个好日子,亲自去雅妃哥哥的家中,来接自己的女儿。对于这个从小寄养在宫外的女儿,赵德宣的心中其实没有多少感情。雅妃死了,后宫中很快就有女人取代了她的位置。对于赵舒窈,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想起。 时节已经到了秋天了,刚过了重阳,赵舒窈就和自己的表姐妹们在自家的院子里,晾晒着红红的枸杞。赵舒窈非常孝顺,她知道舅舅的眼睛不大好,想着枸杞可以入药,吃了可以明目。便想着收集更多的枸杞,晒干了给阿舅泡茶喝。几个女孩子们在院子里干得非常专心,就连门口来了一个高大俊美的中年人,也浑然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雅妃哥哥安有光从屋子里出来了,猛然看见了立在外面的男子,不禁吓了一大跳,他鞋子还没穿好,就慌慌张张地对着孩子们说道:“孩子们,孩子们,快停下,是皇上来了!”说着,那眼睛示意,女孩儿们见了,心中诧异,皇上到了咱家来?咦……舒窈不是公主么,那么眼前的皇上不就是她的阿爹么? 这些女孩子在安有光的带领下,都规规矩矩地对着赵德宣行礼道:“见过皇上!”只有赵舒窈一人,还傻愣愣地立在那里,安有光见了赵德宣询问的表情,便拉住舒窈的小手,对着赵德宣,恭恭敬敬说道:“皇上,这就是舒窈公主!”赵德宣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小女孩,她咬着唇,不紧张不窘迫,只是那样淡定地看着赵德宣。安有光笑着对舒窈道:“舒窈,见了父皇,你怎么不行礼呢?”说着,又诚惶诚恐地对着赵德宣说道:“皇上,这都是臣教导无方,所以……” 此时的赵德宣,心中非常复杂。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和雅妃的容貌可以说如出一辙,想着之前雅妃的善解人意,赵德宣颇觉得自己对不住女儿,他沉吟了一会,对着安有光说道:“有光,你照顾公主九年,有苦也有功,我会好好儿地赏赐你的!也会给你封个四品官!”安有光听了,忙又行礼道:“臣照顾皇家血脉,本就该兢兢业业!臣谢过皇上的抬爱了!”赵德宣点头,命他和他的女儿们退下,自己就在小院子里,和赵舒窈说话。 赵德宣看着面前红着脸的女孩,不管怎样,自己对她诸多歉疚,看着她的容貌,竟然出落的还在赵娉婷之上,他的心中不禁一动,看着这里萧条的小院,向前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舒窈,我是你的父皇,你不要怕!”赵舒窈抬起一双清澈地眼睛,默默看着他。她稚气地说道:“那么,既然我是您的女儿……您为什么要将我送到舅舅家?”赵德宣听了,心中羞赧,沉默了半响,说道:“那是父皇的过失!我因为失去了你的母亲,心中伤痛,怕睹物思人!因此……今天,我是来将你带回皇宫的!”赵舒窈听了,心想,难道我是一件物品么?她淡淡说道:“可是,父皇,我已经习惯住在阿舅这里了!我在这里,很开心!” 赵德宣安抚说道:“舒窈,我知道父皇不该将你送出宫来!可是,父皇已经知道不妥了!我这就是来将你接回去的!”虽然赵国是一弱国,但是赵德宣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一向是万人之上,做了错事,根本不可能检讨自己的,这样对赵舒窈说,已经是在表达歉意了。他看着不过九岁的赵舒窈,却有着和她的年龄不想称的淡然和镇定,那双眸子,似乎要看到人的心里去。赵德宣想着,若是好生培养她,长大后定会比娉婷更出众,更倾国倾城!可是想着,她的命运,也是和娉婷一样的,赵德宣的心中便有说不出的痛楚来,只觉得自己枉为人君!他轻轻上前,将手抚住了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说道:“舒窈,跟父皇回宫吧!宫里还有除了有你一个哥哥外,还有你的一个姐姐!她一直很想见你!” 赵舒窈听了,问道:“是不是赵国中,人人传诵的娉婷公主?”赵德宣点头说道:“她也跟我来了,就坐在辇车上,等着你呢!”赵舒窈奇怪问道:“为何姐姐不下车来?”赵德宣听了,叹了口气,说道:“你跟父皇上车就知道了!”赵德宣见了赵舒窈,心中非常满意,决定当日就带赵舒窈离开,安有光见了,心中不舍,只是低低对着舒窈嘱咐道:“舒窈,阿舅不在你的身边,凡事要多注意!”说着,又送给赵舒窈一柄小小的玉钗。安有光的三个女儿们,知道要和舒窈分离了,各个都很伤心,在她们心中,并不将舒窈当作真正的公主,而是当作自己的妹妹。 赵舒窈被赵德宣握住,走到了院子外间停着的一辆辇车上,辇车前就两名车夫,一名护卫,待赵舒窈上了车之后,发现车中坐着一名少女,少女的脸用青纱覆住,看不清面容。少女却透过青纱,看到了稚气的赵舒窈,不禁将手握住道:“舒窈,我是你的姐姐!”赵舒窈一惊,她并不是惊讶于她叫声的苍老,而是惊讶于她的一只手,这只手上,布满了皱纹,就如一个年暮的老妇人一样。赵娉婷就觉察到了,苦笑着说道:“我吓着你了,舒窈?”赵德宣见了,便对着娉婷说道:“娉婷,你将面纱拿下来吧!我想她不会害怕的!” 赵娉婷听了父皇的话,便缓缓地将头上的青纱给摘了下来,一霎时,露在赵舒窈面前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接近死亡的人脸,她白发苍苍,脸上长满黑斑,如果不是赵舒窈知道她的年纪,哪里敢相信自己面前坐着的人,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呢?赵舒窈在惊讶过后,并不觉得恐惧,因为她发现娉婷的眼光,是那样柔和,令她忘记了恐惧。她想了一想,笑着说道:“姐姐,我真的不怕!”娉婷朝她毫无生机的一笑,说道:“舒窈,对不起了!”赵舒窈听了,心中当然觉得奇怪?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娉婷又继续说道:“舒窈,你进宫后,我要当你的老师,我要将我所会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你,包括我最爱的霓裳羽衣舞!”赵舒窈在阿舅家里,是听说过这个舞蹈的!赵国的女子,人人都想学,但是得到精髓的却没几个!听到此,赵舒窈不禁莞尔一笑道:“姐姐,我不明白了,你教我东西,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 赵娉婷听了,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和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德宣对上,都没有回答赵舒窈的疑问。辇车之外,正是深秋的大好时光,从郊外一路到都城,满眼尽是旖旎的大好秋色,只有这辆辇车里,弥漫的是忧伤的气氛。 赵舒窈进了宫,有自己的寝宫,但因着赵娉婷的要求,她住在了姐姐那里。姐姐其实人很好,自打她得了衰老的怪病之后,整天在宫里都是青纱覆面,连睡觉也是如此!娉婷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了,每天就教习舒窈琴棋书画,舞蹈唱歌,舒窈很聪明,每每一学就会,这让她很欣慰。 她知道自己为父皇,为赵国做的事情不多了,而将舒窈打造成一个绝色美女和才女的任务,是那样的迫切。她想……或许大燕的皇帝,见了这样无双的妹妹,心中是会产生爱慕之心的吧,那么……赵国是不是也能继续苟延残喘了呢…… 赵娉婷教习其他,都是在宫里进行,可唯有霓裳羽衣舞,却坚持要去宫外授习。那个地方,叫做香山,在赵国皇城的郊外,穿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往北走就到了。此时的香山,正是飘满枫叶的季节,姐姐对她说过的,要做一名杰出的舞着,最需要的就是和大自然亲近!看蝴蝶的翩翩起舞,看枫叶的款款落下,看云起云落,听潮涨潮落,听万物的天籁,对于跳舞,尤其是跳一曲霓裳羽衣曲,是最有帮助的。对此,九岁的赵舒窈只是似懂非懂。 第4章 澹台世民 香山里有姐姐舞累了休息的屋子。姐姐体虚,身体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舒窈不敢太过劳烦她,反正霓裳羽衣舞,她已经入了门,姐姐教习的步奏,她已然领会于心。赵舒窈今天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裙,头发也用红色的发带束起,绝美的像一只涅盘的凤凰。 她寻了一颗最大的枫树,立在树下,姿态优美地跳起舞来,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丝毫也没有发现树上其实躺了个人,一个年轻的少年。少年本来已经打盹快要睡着了的,听到树下微有声响,不禁好奇地低头瞧了瞧,见不过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正在迎风跳舞。他不禁扔了一颗野果子下来,口中说道:“我说,小姑娘,你能不能去别处跳?打扰了我的好梦!” 赵舒窈一听,抬头一见,见是一个年纪轻的少年,不禁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跳我的舞,你睡你的觉!我为什么要到别处去?”少年一听,便呼啦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他看着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说道:“可是,这个地方,是我先发现的!我没事时,经常在这棵树上睡觉,我已经习惯了?我问你,你来这里,才几天?” 赵舒窈很诚实地说了只一天,少年一听便得了意,笑道:“谁先占,谁就是王。对不起了,小姑娘,你还是去别处跳吧!”赵舒窈想了一想,懦弱地离开这里了,她只是不想多事。 她到了附近一棵树下,又专心地继续跳起舞来,少年没有离开,一直在树上看着。一曲完毕,少年不禁拍手笑道:“小姑娘,好俊的舞蹈啊!我想,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舞蹈!”他跳在了她面前,歪着头说道:“怎样,交个朋友如何?”少年爽快说道:“方才我过分了,向你道个歉!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可以来!”赵舒窈听了,无所谓地说道:“是么?可是我没有交朋友的兴趣!”少年看着她的明眸璀璨,笑道:“那么,你对什么有兴趣?”赵舒窈边舞边笑道:“我的兴趣可多着呢,琴棋书画啊……”少年执着说道:“哎……其实你知道么,我本来前一秒是想走的,可就因为晚了一会,我就遇到了你了,看来,咱俩有些缘分……不如就认识一下!”少年真诚地说道。 赵舒窈拧了拧眉,想了一想,说道:“那么,好吧!我答应你!你叫什么?”少年见她答应了,心中喜悦,当即说道:“我叫澹台世民!今年十五岁!”赵舒窈笑道:“我叫赵舒窈!澹台……这个姓氏,在我们赵国很少见!”少年如实说道:“好吧,我不是赵国人,我是燕国人!在我们燕国,姓澹台的,可是有很多!”大燕的皇帝也来自澹台世家。赵舒窈年幼,听了没有多想,只是说道:“哦,好的,你的名字我记住了!我要走了!”说着,就往那屋子的方向走去。 少年在后头说道:“嗨,舒窈,我以后还能在这里见你么?”赵舒窈一听,回了头,笑道:“我会常来这林子里跳舞!你知道了,不要作声就好!”说着,就不理他了,少年听了,却是大乐。此后的赵舒窈常和姐姐在这里,练习舞蹈,姐姐教得是尽心尽力,她累了,就会回到车上或者屋子里休息,剩下的时间,赵舒窈一个人排练,这段时光,也是少年和赵舒窈在一起渐渐相熟的时光! 少年每次都如约过来,不是给赵舒窈一个果子,就是给她一朵不知哪里来的小花儿。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赵舒窈已经快十四岁了,而姐姐也快要油尽灯枯了。十八岁,对于每个少女来说,都是如花美眷的岁月,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对于赵娉婷来说,生命真的是走到了尽头了。 香山僻静处的小屋内,赵舒窈喝水来到了屋内。姐姐躺在床上,是那样留恋地看着她。赵舒窈轻轻道:“姐姐,你今天好些了吗?”赵娉婷只是摇头一笑,她盯着赵舒窈的眼睛说道:“舒窈,我所有会的,都已经教给你了,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教会你,我的全部?” 赵舒窈听了,茫然地摇了摇头。赵娉婷便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口中说道:“那是因为……在你十六岁的那年,你将代替我,和亲到大燕国去!这个,你知道么?”姐姐的眼睛透着一股子深意和寒意。赵舒窈听了,心中一惊,她只是以为进了皇宫后,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但……真的是不知这么?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这些? 她喃喃地摇头道:“不,姐姐,我不知道!”赵娉婷盯着她说道:“你……当然没有见过大燕的皇帝!他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子!可惜……我只见了他几面,他不认识我!”本来,如果不是自己生了这场大病的话,她已经成了澹台建成的皇妃!虽然在别人看来,弱国将公主和亲强国,对弱国来说,意味着羞辱,可……却是成全了她赵娉婷!一次庙堂偶遇,从此她的心中一直就有他的影子!听到父皇命她和亲,她的心中,不知是有多欣喜!可是……命运是无情的!她有命无运……如今已经日薄西山了,唯一的希望只在了赵舒窈一人身上! 赵娉婷激动起来,喘着气,对着赵舒窈说道:“舒窈,本来和亲的人,是我,不是你。但我的病,拖不过几天了,所以现在和亲的人,换作是你!从今以后……你要代替我,将我所有的既能和才艺,都一一地奉献给了澹台建成!你一定要让他爱上你!就如他爱上我一样!”姐姐说完了这话,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赵舒窈的心中,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害怕!她喃喃说道:“姐姐,你放开我,你将我的手弄疼了!”可是赵娉婷像走火入魔一样,对着她死死说道:“舒窈,你答应我!你和我的容貌如此相像!他爱上你,就等于爱上我!”她说完了,又叹了口气,颓然说道:“本来我以为我能熬到你十六岁的,可是……老天不打算等我了!舒窈,我就要死了!” 赵舒窈的心中十分害怕,待她们坐车回到了宫里时,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果然赵娉婷的情况很不好,她的床边,围了好多御医,赵德宣和太子也过来了,这是赵舒窈第一次目睹生离死别,她亲自看着姐姐在无比的痛苦中,咽下了气,姐姐临死前,一直看着她,见她终于点头了,才闭上了眼睛。十三岁的赵舒窈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爱情,姐姐爱慕燕国皇帝,可是燕国皇帝一无所知,爱情,只是姐姐一个人的事情!可是直到死,她都无怨无悔!她在心中默默念道:澹台建成,你是怎样一个男人?你令姐姐这样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依着赵国的风俗,在二十岁之前去世的人,都可以称之早夭。而早夭的人,是不能葬在祖坟里的!赵娉婷依着规矩,也不能入葬皇陵!赵德宣忍住悲痛,令开辟新地,将赵娉婷安葬在了香山郊外的一处陵寝里。此后的赵舒窈,知道了自己入宫,不过就是为了代替姐姐,和亲到燕国而已!她的心中觉得无尽的悲凉,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赵舒窈还是依着习惯到了香山枫叶林中,继续跳舞!只要心情不好,只要心中苦闷说不出,她就喜欢一个人,悄悄地出宫,到了这里跳舞!跳舞,不停地跳舞,方能缓解她心头的郁结!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那个傻小子今天却没有来。赵舒窈跳了一会,环顾四周,树林里还是静静的,除了飒飒的风声。她跳了一曲,觉得有些累,就坐在一个树桩上休息,忽地听见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便头也不回,口中朗朗说道:“澹台世民,澹台世民,是你么?你最近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可过了一会儿,并不见他说话,赵舒窈的心中不禁好奇起来,她站了起来,将头往身后一看,却发现立在她身后的男人,并不是那个傻小子!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年纪要比澹台世民大一些,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男子穿着黑色的袍子,一双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男子双手放在背后,缓缓地朝她走来。赵舒窈只觉得这个男子,似乎面容和那傻小子,也是有一份相似嘛!因为那个傻小子的缘故,她对眼前的男人,竟然不觉得讨厌,但却觉得说不出的恐惧。 显然,这个男人已经听出她方才在叫谁了。澹台建成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知是个尤物。这个赵德宣,生的女儿倒是不错。他淡淡说道:“姑娘,你在叫谁?” 赵舒窈见他在问她,不由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只是认错人了!”说着就要离开这里。 第5章 强烈的压迫感 她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眸子,非常深幽,看不见底,有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就是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澹台建成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已经知道,她叫的名字,也是自己要寻找的人,澹台世民!澹台世民母妃的死,宫中一直传言是澹台建成所害。 是以,在澹台世民很小的时候,他就独自出了宫,离开燕国,浪迹天涯,他查到了,最近几年他的足迹一直在赵国郊外的香山附近徘徊。澹台世民二十岁了,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是以,澹台建成一定要将他寻到,带回大燕,他是他唯一的同父异母弟,作为哥哥,他有责任将他带回宫里! 不过,如此看来,似乎自己的弟弟,和眼前的她很是熟悉?想起不过二年以后,面前的她,就将成为自己的和亲之妃,可是时间往前推,却发现她和自己的弟弟,自有一番缱绻。澹台建成似乎心中非常不悦,此番他在燕国,得可靠消息,乔装一番,到了赵国香山,本是来寻澹台世民的,可却听说,宫里死了一位公主!宫里上下都很伤心,这个公主是得了易衰的怪病而夭折的!如此看来,赵德宣那个老贼倒是没有说假话!不过鉴于老贼奸猾,澹台建成暗中还是决定先见一见,那个传说中可母自小被寄养在了舅舅家里的二公主!他打听到这个公主的名字,知道她喜欢在香山跳舞!便寻了时机,到这山中来寻觅。不想,果真看见了赵舒窈! 没瘸没瘫没有恶疾,赵德宣给他的是一个极品,他必须承认,他的目光阴冷,看得赵舒窈心中发毛。心想,此人自己不认识,为何还要跟着自己?澹台建成像是能猜透了她的心思一样,缓缓说道:“姑娘何必走得这样快?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和姑娘盘桓!”此言一出,少不得赵舒窈回了头,她默默地看着他,心中吃惊,莫非……不,这不可能?堂堂的燕国皇帝怎会一人遒衣劲装地在这里散步?似乎不合逻辑!她便试探地问道:“那么……我想请问,你到底是谁?”因为害怕,她索性问得很彻底。 澹台建成听了,面上只是一笑,只这一笑,赵舒窈便无奈地承认,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一个少见的美男子!甚至比那傻小子还另具一种自信沉稳的潇洒!澹台建成来到她面前,她发现自己的身高只抵得上他的肩膀,她不得不仰起头看着他。澹台建成决意说实话了,反正既然她知道,那么不如提前让他知道的好!人,他要,赵国的江山,他也要!想想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当年赵德宣的谗言,而被迫饮下毒酒自尽,澹台建成心中的怒火就不能泯灭!永远也无法泯灭!失去了母亲,成为他一生中的遗憾,唯一能够用来补偿的,就是赵国的三千里大好河山! 他对着赵舒窈清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我叫澹台建成。想必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他说完了这话,便将手儿抱胸,看着她的反应。果然,赵舒窈听了,眼睛都瞪得圆了!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果然是大燕国的皇帝澹台建成?是姐姐心中暗恋的人?她不禁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姐姐的确会喜欢上他。不过姐姐也定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叹气?”澹台建成却是看出了她的伤感,冷冷问道、 赵舒窈听了,心中又是一惊,这个男人,不但很敏感,还很敏锐!似乎什么都不能瞒过他?她不禁说道:“不,我没有伤感,我只是讶异!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大燕皇帝,竟会到了这里来!我心中不信,可是我又不能不信!”澹台建成听了,幽幽说道:“你叫什么名字?”赵舒窈低头而道:“我叫赵舒窈。”想到二年之后,自己就会是他的女人,而在这种环境里相见,她怎么都觉得别扭!她低低地说道:“那么……皇上您到了敝国,打算如何盘桓?”是啊,礼节怎么还是需要的!澹台建成说道:“这取决我的心情!”他转过话题道:“我问你,澹台世民,难道你认识?”他的眸子中,又多了一层灰暗之色。 赵舒窈心中忽然害怕起来,澹台建成,澹台世民,都是姓澹台,长相也又几分相似!难不成他们之间有某种渊源!她不禁错愕了,澹台建成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冷说道:“澹台世民是我的弟弟,是我大燕的雍亲王爷!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澹台建成向她逼近,赵舒窈不禁慌乱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们之间,就是朋友而已!”“他是不是常在这里和你说话、聊天、玩耍?”澹台建成启发她道。赵舒窈觉得呼吸困难了,她如实说道:“可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骗人,你不诚实!其实我都打听过了,你们之间……似乎情投意合!”澹台建成极不情愿地将这话说出来。 赵舒窈一听,不禁愣了!情投意合?她九岁就认识了他,如今已经五年,于她心中,她只是将他当作自己不多的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是啊,她和他聊天,跳舞累了之后,他们会一起躺在了草地上,看着空中的云卷云舒,林中的花开花落!讲着各自遇到的趣事!但是,有一点,他们彼此都做了保留!她没有对他说出,自己是赵国的公主,而他也没有告诉她,他是燕国的雍亲王爷!这样做,对于赵舒窈来说,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可是对于澹台世民而言,情况却更复杂一些,他对她日久生情,他对她动了心,之所以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因为不想失去她!二人情非同,却都同发一心! 赵舒窈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见她恍惚不语,澹台建成以为她默认了,心中不悦,便讥笑说道:“赵舒窈,我说的是不是很对?”赵舒窈听了,头不禁痛了起来,她的年纪还太小,一下子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情感!她只得胡乱说道:“我想,每个人总有几个朋友的!澹台世民就是这样子的朋友!”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是一点儿也不满意,他冷冷说道:“我想,赵舒窈,你该知道你是谁的女人!虽然你的年纪不大,但是男女大妨,总是能够分得清的吧!”赵舒窈听了,不禁苦笑说道:“那么,我知道了!现在我该回去了!”她一下子不知该对他怎么说,他们之间,本是陌生人,但却有着宿命之缘,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唯有走为上策。 赵舒窈掩饰住自己一个砰砰乱跳的心,上了回宫的辇车。她不敢掀开车帘,回头张望,因为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还没走?不过,自己和他初见,却是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让她心中有些懊恼,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责怪她吧!赵舒窈的车子驶出了枫叶林好远好远,澹台建成终于对着身后一片茂盛的树林,大声说道:“澹台世民,你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里面!”果然,树林里的人听了,犹豫了一阵,终于飞身下树,到了澹台建成的面前,澹台建成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世民,心中十分感慨,他上前一步,抱住了面无表情的澹台世民的胳膊,口中说道:“世民,你终于肯出现了!”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的澹台世民,已经在树上,将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的对话都听了个遍!他的心中十分难过!本来,自己将如约到了这里,和舒窈相见的!他的怀中,已经给她带来了她喜欢吃的青苹果!可是还没等他下树,却发现自己竟在这里看见了澹台建成!他的心中,该有多么的惊讶!他看着澹台建成朝着赵舒窈走啦,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定会发生点什么!果不其然,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知道了赵舒窈是赵国的公主!而且,是澹台建成日后要娶来的和亲公主!他的心,已经快要破碎了。 第6章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见他目无表情,澹台建成说道:“世民,跟着我回去!你不能在四海为家了!我担心你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澹台世民听了,只是苦涩说道:“皇兄,你该知道我的心结!”是啊,母妃死得不明不白,而到了今日,澹台建成一直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说法!澹台建成听了,点头道:“我知道!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找到了相关的证据,证明是我所为的话,我将会自刎,而将这大燕的天下交给你掌管,你看如何?”澹台建成对着他,坦荡说道。澹台世民听了,目光迟疑地看着他,心中另一个伤痛又开始袭来,他问道:“赵舒窈,真的是赵国派来的和亲之妃?”他需要这话由澹台建成亲口说出。 澹台建成沉默了半响,终于如实点头:“不错!这是她父皇赵德宣的意思!这个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协议!”澹台建成说得言简意赅,只是希望澹台世民能够知难而退。赵舒窈,虽然现在十四岁未到,还是一粒青涩的果子,但是这个果子如果长大了成熟了,当然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摘!他看着澹台建成,只是希望他能够明白!他的女人,他不能碰!除此,他会倾尽所有给他寻找最好的!他的话,已经大大地打击了澹台世民!他倾心保护的四年情感,竟然要被自己的哥哥一手截断?凭什么?仅仅因为他是皇帝,而他是臣子?那么所有的一切,他都该拱手相让?他冷冷说道:“我想,这恐怕还要取决于赵舒窈的意思吧!毕竟,她才是主角!” 澹台建成笑道:“这么说,你对她已然怀了情意了?那么,她对你呢?”澹台建成咄咄逼人。澹台世民摇头说道:“这个,你该去问她。”其实,对于此,他的心中也不能肯定。只是……但愿她对他是情有独钟吧!兄弟二人多时不见,却是为了一个少女,在这里争论不休,澹台建成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幼稚。不就是一个女子么?他是大燕国的皇帝,后宫之中,也有几位妃子!于男女之事当然十分熟稔,今儿个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稳定住了自己的心情,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跟我回去吧!你若是真想为母报仇,也要回大燕去找证据啊!”可是澹台世民听了,依然摇头说道:“皇兄,我等上二年再回去!”澹台建成听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是在这里继续和赵舒窈幽会吧,毕竟她还有两年的时间!”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自己……怎么这样在意她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反正,她只要是他的女人,拥有她的初夜就行了?现在怎么越想越多了?不过,想着自己若是回到大燕后,澹台世民真的和赵舒窈幽会的话,他的心里又是十分不好受,他想想也郁闷,自己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怎么遇到这种事,还是这样血气方刚? 他觉得,自己在离开大燕之前,有必要要去见一见赵德宣!虽然这个人,他非常厌恶见到。他对澹台世民说道:“我可以给你两年时间,但到时,你必须如约回大燕!”他冷冷吩咐,澹台世民听了,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澹台世民先离开之后,澹台建成便找到在赵国的大燕使节,要求和赵德宣见面相谈!使节不知皇上意外驾到,心中自是唯唯诺诺的,马上就将这件事情报告了赵德宣!彼时的赵国大臣都知道了,心中都很吃惊,澹台建成孤身一人,轻松越过警戒线,到了赵国,而赵国中人,谁都不知道!当然,赵舒窈对此保持了沉默。 赵德宣赶紧命人安排澹台建成的食宿,可是澹台建成还是认为自己这几天就住在使节的驿馆里好了!赵德宣只得无奈照办。赵国的君臣们商量出了一个晚宴,就是在赵国的住殿之中,当晚宴请澹台建成!给他最高规格的礼遇!澹台建成同意了,说会如约前来,但是附带了一个条件,就是到了晚宴时,令赵国的和亲公主赵舒窈先行给他作陪倒酒!他这个要求一出来,赵国的大臣开始都很气愤!澹台建成此举,也是太过于……轻视赵国了嘛!好歹是一国的公主,又不是哪里来的陪酒女?他们觉得澹台建成的这个要求很不恰当。 正在危难之际,只见其中一个保守的老臣说道:“皇上,依老臣看,这件事情,也是无可无不可的!诸位大臣请想想,公主最后还不是要嫁给燕国的皇帝么?如此晚宴,公主参加,也可以增加他们之间的感情嘛!对我赵国,也没有什么坏处!”赵德宣一听,心知不妥,但若是拒绝了澹台建成的话,又怕他会恼羞成怒,对赵国不利!他想了一想,终于说道:“好,那么就请公主也参加!”此事就算是定下了。赵舒窈在后宫里,也是听见了,她忽然想到了八个大字: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她在宫中花园里,又跳了段舞蹈,方才迷糊安歇下,明天,到了明天,她将会和澹台建成第二次见面! 对于姐姐而言,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折磨,一种痛苦!她凭直觉,知道自己给澹台建成留下的印象很糟糕,其中又掺杂进来了澹台世民,只怕,以后有得她烦恼!今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明天很快就到来。而到了今天晚上,她就成为澹台建成身边的捧杯侍女!赵舒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不过既然是姐姐喜欢的男人,想来总是有优点的吧!赵舒窈对澹台建成起初还心存了幻想。在宫女们替她梳洗完毕后,却接到了父皇处一个老太监传来的旨意!大概意思是说,在这两年之内,赵舒窈不得离开宫里半步!而不管是基于什么理由!猛地接到了父亲这样一个意思,赵舒窈直觉,这定然是澹台建成的意思! 第7章 含元殿 赵国含元殿。这是赵德宣用来设宴宴请燕国皇帝澹台建成的主殿。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国的大臣们分文武两排,鱼贯而入,陆续进了宫殿。不多时,赵德宣也到了。文武大臣对着赵德宣行了礼之后,就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赵德宣见了,便温言说道:“好了,你们坐下吧!”顿时,殿堂里鸦雀无声。他们知道,不多时,大燕的皇帝就会到了这里,在这里和他们一同把酒言欢!对于此,赵国的大臣们心里都很纠结,因为他们知道,澹台建成明明对赵国就存了一份觊觎之心,只想早一点覆灭了赵国的江山!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当然不希望如此,只是想借此美人计,延长赵国的宿命! 此时,宫娥们已经走上前来,在每位大臣的案头,摆放上了美酒和佳肴!大殿之下,赵德宣的右侧一个空着的大理石案几,就是用来招待燕国皇帝的!他们心中都拽拽不安,翘首以待燕国皇帝的出现。果然,不多时,只听殿外太监一声绵长的声音:“燕国皇帝驾到!”含元殿里的人听了,个个都变了脸色,虽然大燕皇帝澹台建成今年不过二十有三,但在中原的几个国家里,最是骁勇善战,年轻有为。澹台建成今晚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可因为他身形高大,相貌威武,一路从大殿进来,脚下掷地有声!听得赵国的那些大臣不禁有些害怕了。 他走到了殿里,赵德宣马上就从案几上下来,口中客气寒暄说道:“贤侄好!此番低调前来,我竟是不知啊!要是我提前知晓,定然给贤侄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他的口气谦卑,说话已然是有些肉麻了,可是处在弱国地位的赵国大臣们听了,都觉得并未不可,他们一个一个地从案几上站起,对着澹台建成恭敬行礼道:“赵国臣子见过大燕皇帝!”澹台建成冷眼瞧了一他们一圈,文官猥琐消沉,武官个个肥头大耳!哼哼,果然是上天助他,赵国的气数快尽了么?他的腰间佩着一把宝剑,赵德宣见了,便笑着说道:“我说,贤侄啊,既然到了我的宫殿里,大家把酒言欢,何必又要带了兵器来呢,莫如,就将它先挂在一边,贤侄,你看如何?”赵德宣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见澹台建成听了,无谓说道“无妨,我可以将此剑放在了案几之上!”赵德宣见了,马上说道:“是,贤侄说的也是,贤侄快请入座!”说着,亲自带领着澹台建成,将他引领到了自己右边的案几。澹台建成坦然坐下了,果然将腰间系着的宝剑放在了案几之旁,这时,他方对着赵德宣说道:“我说,赵舒窈公主怎么不见?我不是说过了,命她与我侍酒的!”赵德宣听了,心中虽然还是感到些许羞辱,但是已然容不得自己多想了,他无奈地命身边的一名太监,去赵舒窈的宫里,将她给换到了含元殿。 此时的赵舒窈,正坐在寝宫之内梳妆,父皇吩咐过了,既然必须去给澹台建成倒酒,那么更应该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方才不失礼节!赵舒窈对于父皇的话,却是觉得好笑,说不出的好笑。明明已经降了自身,成了一个给澹台建成倒酒的侍女了,纵然穿得再好看,打扮的再艳丽,可有什么用呢?今晚的她,不过就是一个花瓶而已。不过,要在父皇的面前,当着全赵国文武大臣的面儿,做澹台建成的花瓶,想想,赵雪主还是觉得心痛。究竟姐姐当初看上了他哪一点?怎么她接触起来,却是那样别扭? 可是,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必须去了!好吧,既然自己必须去,那么就顺了父皇的意,将自己最好的金钗拿来,将最艳丽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最耀眼的首饰戴在了身上!她将打扮自己打扮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朝着含元殿走来!进了含元殿,只见众位赵国的大臣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舒窈!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从小寄养在民间的公主!本以为这赵国的第一美女是夭折前的娉婷公主,可是他们发现,自己竟是错了!赵舒窈的容貌姿色和风采,还远远地在娉婷之上! 此间的含元殿,静得连一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赵德宣见了女儿这样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心中又是替她高兴,又是替她伤心!经历了娉婷和亲之事,赵德宣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父亲!赵舒窈到了大殿内,对着父亲说道:“女儿舒窈见过父皇!”对于赵德宣,她的感情总是淡淡的。 赵德宣听了,只得点了点头。赵舒窈转身过来,已经发现了父皇案几旁的那个男人,澹台建成!她大方走上前去,缓缓说道:“见过雅国皇帝!”她行了礼之后,看着澹台建成的目光,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澹台建成见了,知道这个场合,还是不要惹怒那些赵国老臣的好,他站了起来,朗朗说道:“请公主赐酒!”他用了个赐字,显得尊重,可这需伺候的人可是他本尊,说是赐,倒不如说是奉的好!赵国大臣见了,都知道澹台建成是在挑战赵舒窈的自尊,乃至于全体大臣和找的兄弟自尊。大臣们之间骚动了一下,目光对视了几下,可随即就湮没于无形了,气氛一下子就又沉闷了起来。 赵舒窈进了来,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哎……且不管她屈辱不屈辱,自己的任务就是好好地圆满完成了!她心中叹了口气,朝着澹台建成的案几旁走去,端着酒壶的宫女已经走了过来,赵舒窈接过酒壶,示意宫女退下,她缓缓地将案几上的酒樽取过,将酒壶里地酒缓缓倒入了酒樽里。一时间,酒香清冽,飘满整个大殿。赵德宣是个心细之人,给大臣们喝的酒和澹台建成的可是不同!给澹台建成喝的酒,原是赵国宫廷之中珍藏的琼玉液,这酒,一年才产几瓶,是以十分珍贵,就连赵德宣也很少喝!澹台建成闻着酒香,知道这是赵国的佳酿,看着赵舒窈的纤纤玉手,握着澄碧色的酒樽和玛瑙绿的酒壶,看着酒红色的美酒,一时,心中倒是极好! 赵舒窈给澹台建成倒了酒,双手递到他的面前,轻轻说道:“皇上请用!”她的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口中只是嗯了一声,站起复又点头坐下。澹台建成举起酒樽,浅浅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他继而将就酒一饮而尽!赵舒窈一直淡定地看着他。澹台建成站了起来,示意赵舒窈再倒一杯酒,他的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舒窈。二人靠得是如此之近,透过他的眼睛,赵舒窈还能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一抹清晰的剪影!她的心神不禁恍惚,她愣了愣,随即接过澹台建成的酒樽,又续上了一杯。澹台建成站了起来,将酒樽举着,对着左侧的赵德宣和对面的诸位赵国大臣,沉声而道:“此番我前来,有些冒然!在此我敬各位一杯!我就先先干而尽了!”说着,举着酒樽,又当着赵国文武的面,将酒一饮而尽。见他如此,赵舒窈倒是不由问道:“还要续上么?” 澹台建成其实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身边的赵舒窈,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忽地自己将酒壶拿住,往酒樽里倒了一杯酒,递给赵舒窈,口中慢慢说道:“你……将酒喝了!”赵舒窈见了,不禁一愣,不仅她本人,就连赵德宣也感到很意外,澹台建成的这个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是喝呢,还是不喝?她不禁将眼睛求援似地看着宝座之上的父皇,赵德宣看着皱眉,这个澹台建成,难道是要成心羞辱他的女儿么?他已经禁不住要开口了。可是赵舒窈看出父亲眼中的一丝怜悯和无奈,她的心中不禁又叹息了起来,算了,算了!虽然他此举对她不够尊重,但是方才自己已然是做小伏低了,喝他喝过的酒樽,又有什么? 是以她便酽酽接过他的酒樽,一饮而尽!好在琼玉液微甜,入了口中,又甚是醇厚!她喝完了,对着澹台建成说道:“舒窈谢过皇上的美意了!”他听了这话,不禁困惑地看着她。此时的她,面上根本就未有一丝不开心。这是天然还是伪装?他不禁试探说道:“看来你很能喝酒?”赵舒窈淡淡说道:“皇上,并非是我善喝,而是这美酒甘甜香醇,我喝的酣畅!想来,皇上也陶醉在其中罢!”说着,顺势又拿过酒壶,倒了一杯,又递给澹台建成,淡淡道:“皇上,来而不往非礼也,皇上也请喝了!”此言一出,赵国文武大臣倒是一愣。好!赵舒窈此举这不但将了澹台建成一军,还了自己的颜面,面子里又透着尊敬!澹台建成见了,幽幽一笑,将酒又喝下肚去! 第8章 这里全是相思 含元殿内,一片欢乐。赵德宣命宫娥进舞,一时,丝竹之声响起,歌舞升平。澹台建成只是淡淡地看着,余光却都在赵舒窈的身上。赵舒窈其实是不胜酒力的,这琼玉液刚喝的时候还觉得甘甜,可是后劲儿很大,过了一会,她已然觉得自己已经微微有些醉了。趁着自己还清醒,她见第一场舞退下之后,便走到大殿之中,对着父皇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有些疲累,是以想先回宫休息!”赵德宣听了,不置可否。赵舒窈便又转过身去,对着注视着她的澹台建成说道:“大燕皇上,请慢用!”澹台建成不言一发地注视她款款离开。 到了寝宫之内,赵舒窈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疲累,那个男人,二年之后,将成为她的夫君?可是现在,她已经感到了他的压迫!只怕自己真的去了雅国,就是彻底的寄人篱下了!这一晚,她竟是不能安然入睡。澹台建成回到了驿馆,第二日就悄然返回雅国,似乎他的来和去,都那样无声无息,这可,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短短今日,澹台建成就将赵国调查了个仔仔细细,彼时的赵国,上层追求享乐奢侈,下层百姓生活疾苦,看着是金玉其外,其实败絮其中。他想,自己在大燕当更加勤谨,操练士兵,二年一到,既是赵国公主和亲之时,也是赵国灭亡之日。他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只可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情根深种了,这已经是后话了。 澹台建成以极大的宽宏之心,又再度放浪了澹台世民二年。他当然知道,澹台世民之所以愿意再盘桓,当然是为了那个赵舒窈。想到此,澹台建成的心内又再度阴郁起来。不过,他可以确定,赵德宣那老儿定然会遵循他的意思,命自己的女儿好生缱绻在宫里。可是,他不知道,澹台世民见赵舒窈的心,是如此强烈,白天不行,那么晚上呢?是以,每次在深宫人静时分,宫人们都沉睡之后,澹台世民施展起轻功,悄悄儿地寻到了赵舒窈的寝宫,赵舒窈见了,当然吃惊! 但是澹台世民随即就点住了她的穴道,她身不由己地被他拥住,也随着他的轻盈的脚步,飞檐走壁地出了宫去,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听得耳边不住呼呼的风声,终于也不知到了哪里,只听澹台世民轻轻在她耳畔说道:“舒窈,到了!”待赵舒窈睁开了眼睛,刚要责备澹台世民,却被眼前别致的风景所吸引住。 这是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不似赵国的姹紫嫣红的繁丽妖娆,却又不一样的清幽和静谧,仿佛如在仙境,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一汪不住流淌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泓清潭,潭水清澈,颜色是世间少见的凝绿。瀑布和潭水周围,是一个空旷的山谷,山谷之中,只有一种红颜色的树,枝干是红色的,叶子和花也是红色的,花树之间,五彩斑斓的鸟儿不停地飞来飞去,她简直都看呆了。“这……是什么树?那样的好看!”她忘记了害怕和不悦,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此树名相思树!”澹台世民也同样微笑着看着她。 “为何要这个名字?相思?我只是听说过相思豆!” “这是一个传说故事,相传在一千年之前,在这山谷附近,有一男一女,他们相爱了,可是因为同部落不得通婚的缘故,她们始终不能在一起,她们怎么抗争也是无用,最后,她们绝望了,双双从瀑布上跳下,跳入了潭水里,变成了两只五彩斑斓的吉祥鸟!从此,他们就终生在一起了,永不分离!”澹台世民深情地说道。 赵舒窈听了,十分动容,不禁喃喃道:“是么,这个故事可真伤感!”她痴痴地看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看着眼前如在仙界的花树,心头盘桓着那个故事。 澹台世民见她如此,不禁将手抱住胳膊,摇头笑了笑,叹了口气,笑道:“傻丫头,我是见你喜欢,不过编了一个故事来骗你,岂料,你真的相信了!”说完这话,他更是轻笑了起来。 赵舒窈听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折下了一朵相思花,轻轻说道:“你竟是骗我的?不过,我宁愿这是真的!” 二人又在这里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虽然是深夜,可是空中的一轮皎洁的圆月,漫天的灿烂繁星,将山谷照的明亮如白昼。赵舒窈不禁问道:“世民,你是怎么寻到这个地方的?”澹台世民听了,心中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面上仍是淡淡说道:“如果,我说,我就住在这里,而且,已经住了快十年了,你会相信么?” 赵舒窈听了,不禁惊奇了,她笑道:“是么?不过这里既然这样好……我相信!可是,你是怎么寻到这个地方的?这样好的一个世外桃源?” 澹台世民听了,却是苦笑道:“舒窈,在你眼中,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个牢笼!”这些话,他不知道舒窈能不能明白,当一个人心中有恨,但却又什么都不能做时,唯一能为的,便是逃避!赵舒窈不知道,这个山谷,叫做相思谷,坐落在赵国和雅国的边界交界处,他初次和师父到了这里时,这个山谷本没有任何的名字,师父问道:“世民,将来师父要在这里,教习你武功,记住,不可问为师的来去行踪,我会每月来此八天!其实的时间,你自行安排!”他听了,心中虽好奇,可碍于师父的威严,没有过问。 还就在上旬,师父又悄无声息地来了,他似乎心事重重,他看着满山的红花红树,不禁问他道:“我想,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个山谷还没有名字呢?你说说,叫个什么名字才好呢?”澹台世民刚练习完了一套剑法,看着这里,时节正是大好的暮春,他心思缱绻,心中只是转过赵舒窈的影子,他幽幽说道:“师父,这里莫如就取名相思,相思谷,相思树,相思花,相思潭,相思鸟……” 师父一听,心中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喃喃说道:“为何?相思……固然名字很好!可为何是这个?”澹台世民不愿意师父窥视出自己的秘密,只是故意玩笑道:“因为,我想我娘啊,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被逼自尽了!我将这里叫做相思,这样想起了我娘,心中就不会那样伤感了!” 陆离一听,心口不禁一阵难过,他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汹涌波澜,他苦涩说道:“好,就依你的意思,叫相思!”他默默地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你再练习一会,为师去潭水边散一散步!”澹台世民见了,不禁点了点头,师父一向很奇怪,不管在哪里,总是独来独往。陆离缓缓走到凝绿的潭水之边,从怀中取出一枚木制的小像,小像刻得栩栩如生,细到一根发丝、衣服的波纹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座女子的肖像,陆离抚摸着小像,喃雅说道:“诗雅,时间真快,你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说他很想你,我又……何尝不是……我之所以来了这里,只是因为,你说你喜欢这里……” 陆离将木像缓缓又放入怀中,回头看了一眼澹台世民,他知道,多不了几年,他也该回到雅国去了,澹台建成,是不会容忍他的兄弟始终流落在这里的!澹台建成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如今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澹台世民从流波的往事中,回味过来,看着赵舒窈,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春天的夜晚其实很长,你即便在这里入睡,也是不碍事的!此处气候温润,躺在草地上,也不会着凉!你要不要试一试!”赵舒窈听了,心中对此处充满好感,可是知道,自己该走了!她不想被宫人看出来!“世民,你送我回去吧!你知道我是公主,我怕我的父皇担心我,他如今不许我再出宫了!” 澹台世民听了,温暖的笑容顿时不见了,换之的是一副冷冷的面容,他正色道:“我知道,这其实是澹台建成的意思!他不希望你我再相见!”赵舒窈听了,不解问道:“你似乎对你的皇兄,有很大的成见?”澹台世民冷冷说道:“舒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和他之间的心结,只怕难以打开了。”他背过身子,继而又道:“舒窈,你真的打算嫁给澹台建成?” 第9章 十四岁的少年 他的眸子露着苦涩,想到以后,从此和她只得以叔嫂相称,真的就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了!他的拳头握紧,非常紧张她的解释。赵舒窈听了,低头轻叹了一声,默默道:“世民,这是……我父皇的意思!也是……我姐姐的意思!你知道的,赵国是弱国,已经处在了风雨飘摇的时候,若不去,能奈何?” 她希望澹台世民能够理解她,理解她的无能为力,澹台世民却坚持说道:“舒窈,难道你就不能反抗一下?像我,虽然出身高贵,但是我不愿意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人提线,那么我就会选择离开!舒窈,你可以更勇敢一点!”他鼓励道。赵舒窈听,心儿是一阵摇动,他所说的,她并非不想,只是,这后果是什么,她知道!她既是公主,就要承担起一个公主的职责!而不管职责意味着光荣或是屈辱! 澹台世民见她不答,便紧握住了她的手,低低说道:“舒窈,只要你大胆些,那么我会即刻将你带走,带到什么人都不能寻到的地方去!只要你愿意!”他热切期盼。赵舒窈被她浓烈的情感怔住了,他的眼睛充满了深情,他的双手很有力,似乎……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是可以信任的!她被自己的枉念动了一动,刹那间,她有过动摇。可是最终理智占了上风,她仿佛看到了姐姐深幽的眼睛,她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无力地说道:“世民,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现在的你,还是自由的!”他进一步提醒。“我……不能我的自由,而牺牲了赵国人民的自由!我什么都不管了,那么……他们怎么办?”她无时不忘自己的责任。 “自由?责任?舒窈,你真的就愿意牺牲么?堂堂一个国家,到了需要女子的身躯来顶住这一切压力的时候,纵然能够苟延残喘一时,但离死也不远了!”他赌气说道。赵舒窈听了,只是摇头苦笑道:“世民,你以为我就愿意么?谁不想过自由快乐的生活!但是……我毕竟是赵国的公主哇!我既然享受着荣耀,就要背起耻辱!” “可是,你现在才十五岁不到,人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甘心这样被人摆布命运么,甘心步入牢笼么?”澹台世民大声说道。 “不错,我才十五岁不到,我……能做什么呢?有……许多事,我都是身不由己的!有谁知道我的苦楚!是的,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和舅舅在乡间生活一辈子!”她已然是要哭泣了。见她弦然欲滴,神情凄楚,澹台世民不忍心了,忙柔声说道:“舒窈,我……也不该这样说!成为叔嫂,就是你我的宿命么?”他开始绝望了。澹台建成那样强大,而自己这样弱小,和他对抗,几乎就是以卵击石! 他们都沉默了,许久许久,赵舒窈终于说道:“世民,送我回去吧!从此,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她嘱咐。看着她凄凉的目光,澹台世民终于缓缓道:“好!可是……我还是可以暗中去见你!只是你不会知道而已!”她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低低道:“你……要注意安全!在这二年内,我希望都是安全的!”言语之中,露出深意。澹台世民跃起身子,将她抱起,赵舒窈闭上眼睛,拥在他的身边,觉得亲人般的温暖。 一路飞檐走壁,终于又到了她的寝宫,他将她轻轻放下,留恋说道:“舒窈,你好好睡觉吧!你瞧,是不是无人看见?”安稳将她掳走,安稳将她送还,他不免有些得意。“世民,你回去吧!”她喟然叹道。又说了几下,澹台世民方恋恋不舍出宫。看他身影消失不见,她将目光收回,心情沉重地躺在了床上。 这以后,澹台世民果然没有再来寻她,可是她知道,没到了夜幕降临时分,这寝宫深处,定然有一双他的眼睛。她心中低叹:世民,你这是何苦?你我之间,自是无缘无份!那么,既然我不能给你什么,就更不应该给你任何希望!自此之后,闲暇之时,她便常去宫里的一个偏僻的小花园内跳舞!无人跳舞,方是从容惬意!这一日黄昏,她舞累了,打算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她轻轻捶着腿,却发现花园一边的假山石旁,无声无息地走出一人出来。 她见了,心中大惊,因为此人,竟是澹台建成!他……真是神通广大,什么时候来的?难道赵国真的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什么人都可以出入,而……无人看见?澹台世民如此,澹台建成亦如此。见她一副惊惶的神情,他澹台建成一脸的不屑之色,“不要那么惊讶……这里,我想来就来!”他朝她走来,一脸的自如。 她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说道:“可……为什么你要来?”澹台建成示意她不必惊慌,浅浅说道:“那是因为……我想看看你长大了没有!”此时,一年时间已过,赵舒窈快十六了,离和亲之日,不过就几个月了。她听了,一时无语,半响方道:“那么……你这是迫不及待了么?” “到底是个小姑娘,果然天真!你觉得你有那么绝色么?你……还没有到了使我一见倾心的地步!”他也在她身旁靠近,坐了下来,语气却是淡淡的嘲讽。赵舒窈一时想不到词儿,这个澹台建成,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赵国离燕国很近么?“那么,我长没长大,皇上你也看见了!”她只得冒出这句话。 澹台建成一直没有放过打量她的机会,他听了这话,言不由衷说道:“美则美矣,可是毫无灵魂!”赵舒窈听了,心大动,这话是什么意思?“赵舒窈,你承诺你父亲的事呢,你不要告诉我,在这二年之内,你的言语行动,都是规规矩矩的!”澹台建成胸有成竹说道。 赵舒窈顿时恐慌起来了,以她的年龄,处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老练,她红着脸儿,讷讷说道:“是么,我哪里不规矩了?”可是心中到底是心虚,她觉得很烦恼,难道自己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么?明明和亲那天还没到?“可……我现在还是自由的!你还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她强辩。 可是心中却又担心起来,既然他这样说,那么澹台建成是知道她私会澹台世民之事了?她不担心自己,却担心澹台世民来,澹台建成可会生气,可会对他动怒? “赵舒窈,我只是需要你一个诚实的回答!你以为天下之大,我会那么在意一个女子么?”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是,不容许比对我的背叛!你该知道,你将会是我的女人!”他加重语气。 “是么,既然这样,你就不该逼问我!难道我就不能有朋友了么?”她苦笑。 “我只是担心你,一时糊涂了,失去自己最可贵的东西!”他警告。 赵舒窈当然知道他说得什么,她迎上了他的目光,幽幽说道:“我想,我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了!你放心,我会将完璧给你!”她这话已经够直白了,澹台建成听了,沉吟不语,忽地,将手伸出,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赵舒窈,我希望你的人,能和你的名统一。我没有许多时间盯着你!”他忽然叹了口气。 该怎么说?他发觉自己离开了赵国,心中竟然想念起赵舒窈来!这令他大大的惊诧!他根本不缺女人,后宫之中,有的是莺莺燕燕,可是自己以二十四的年华,竟然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动心!这可真是好笑!可……偏偏自己真的为什么那么想念她?不惜利用闲余时间,再来了赵国?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有一双眸子,一双像极了那个小女孩的幽深如水的眸子。 那时候,他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被父皇封为了太子!一次郊外打猎,他独自一人进了山中,没有寻到麋鹿,但却迷了路。他好不容易出了大山,却不慎又跌落在水中,随着水流他漂到了下游,可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往大燕郊外的去路,他发现自己竟然到了赵国边界。 当时他又累又饿,一个十四岁的少女,饿得成吃得下一头猪。他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生怕会对自己不利。他只得乔装打扮成一个逃荒的少年,一日清晨,他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前。他在外叩门,等了许久,开门的是一个年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没有害怕,却是同情,她喃喃问道:“你是需要吃的吗?等着……”还没容他说话,小姑娘飞速跑进屋子里,给她拿来两个大馒头。她抱歉地说道:“给!”她慷慨地将馒头都给了他,却不没有告诉他,这馒头也是她半天的粮食。 “水……”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又道。他几乎将馒头整个吞了下去,但也品出了馒头的滋味。现在对他而言,世上最好吃的粮食,并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雪白的馒头!小姑娘听了,说道:“只有冷水,你吃了坏肚子的!等着,我给你拿梨子去!”那是阿舅特地从集市上给她买来的,都过了两天了,她还是舍不得吃!不过,既然眼前这个大哥哥渴,那么就给他吧! 第10章 深深地失望 “拿着!”她小小的手,一手攒着一只黄色的梨,看着特别诱人!他一把接过了,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吃喝完了,他盯着她的眸子,重重道了谢,就要继续往东走,他知道,东边的路上,不时有从赵国到大燕的客商,混在他们身后走,就能返回大燕! 他想,这个好心的小姑娘,他以后一定要报答!他对她深深鞠了一躬,小姑娘看了又于心不忍,这个大哥哥,身上可是没钱啊!反正阿舅和表姐都去了后面的园子了,那么……她就给自己做上一回主吧!她从袖中吃力地褪下了一只镯子,这只镯子,阿舅说是娘的爱物,死了就给她的。她将这只盘着龙凤的金镶玉镯,郑重地放入他的手心,稚嫩说道:“大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是和你家失散了,身上没钱。我这只镯子就送给你吧!你拿去卖了!好作路费!” 她虽然小,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澹台建成方才是感动,可是现在……他已经觉出这小姑娘的可爱来了。他却是需要钱,行路那样不要钱的?他郑重地收下了,放入怀中,不过,他决意不会将这只镯子当掉,留个以后相见的信物!这个小姑娘,他会永远记住! 父皇要是决意进宫,他拼死了也要为她保护这个地方!可是,他失望了,他深深地失望了!不过十年后,却一切已经时过境迁了。他此番是来暗访那个小姑娘的下落的,若她还在,她该十六七了吧!他到了这里时,旧屋还在,可人早就不见了!问远处的邻居,只说不知其下落,不知搬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他觉得遗憾,深深地遗憾。他本来以为自己身顺利地见到她。那么……假如她不幸嫁人了,他会送她一笔丰厚的嫁妆,送还那只玉镯!假如她还有嫁人,哪怕已经订了婚约,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将她迎娶到了大燕皇宫,雪中送炭的情意最是可贵,他要封她为自己的皇后,而不顾任何人的反对! 可既然佳人未得再见,他只得取其次转道去赵国皇宫见一见赵舒窈!他布下的探子来报,说澹台世民和赵舒窈并未守约,频频暗中相见,他听说了,当然是气恼。忽地于朦胧混沌中想起,为什么自己对只见了几面的赵舒窈会存了想念?他恍然大悟起来,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和那个小姑娘,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心中觉得深深地遗憾。 他从沉思中惊醒,缓缓看着赵舒窈的眼睛,这是天意么?只因眼前这双眼睛,他便不由自主地赵舒窈存了些许好感。他的心开始矛盾纠结。“好了,我走了!三月之后,燕国樱花盛开的时节,我会来迎娶你!”说完了这话,澹台建成怀中矛盾的心情走了。为何自己要这样对她说?明明只是和亲?是含着屈辱的嫁人!而不是他非要迎娶!为何自己要多此一举! 赵舒窈在假山中,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姐姐,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姐姐,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他看起来,是这样冷漠,是这样疏离,姐姐,我还要走进他的内心去吗?她的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另一个男人,相似的面容,一个冷如寒冬,一个暖如春天。可是,她不能走进暖春,她不属于春天,她只能朝着冷酷的冬天走去,那里,才是被所有人认可的归宿。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一晃已然是五月了,已经到了和大燕和亲的时日了。可是这一日,澹台建成却失言了。他没有来,只是派了他手下的一名大将军杨坚来迎接她!对此,赵国大臣心中颇有怨言,可唯独赵舒窈自己却非常淡定。不来就不来,还省得她费神猜测他的心思! 她穿上了五彩的华衣,坐上了五彩的嫁车,戴了许多许多的嫁妆,父皇已然是将所有能给她的,都给了她了。只是出于对她的歉疚。第一次,在离别的时候,她觉出自己对父皇的不舍,原来,她发现亲情是逾越了时间和一切隔阂的!渐渐地,在人群中,她发现了使劲朝她挥手的阿舅和表姐妹们!他们的表情,是那样的难过!阿舅噙着泪,嘴边却又带着笑,他的帽子已经挤歪了,看起来非常滑稽。 不知为何,赵舒窈想哭,想嚎啕大哭。她朝他们挥手,转身上了嫁车,将帘子揭下了。近情情怯,离别在即,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的眷恋与不舍!这一路是十里红妆,她遥遥地上路了。前方,立着一队大燕迎亲的人马,为首的人,不是澹台建成,而是他手下的威武将军杨坚! 车子停下了。她缓缓地掀开了轿帘!看着前方那个威武的年轻将军!杨坚从马上跨了下来,快步走到他车下,红色的大氅随着清风挥动。杨坚迟疑了一下,仰头看着车中的赵舒窈,上前恭敬施礼道:“大燕威武将军杨坚见过赵国公主!”他的声音清朗,透着干脆。赵舒窈见了点头,说道:“杨将军好!”此番一路迤逦,但越离赵国,她的心中就愈发凄迷。她发现,去了燕国,自己以后,就不能掌控自己命运了!可是……难道从前就能么?她将眉头舒展开,勉强朝他笑了一笑,言下之意,我一切都好。 杨坚见了,车中的赵国公主微微蹙眉,似有无垠心事,心中不忍,是以又道:“公主殿下,待过了不周山后,就到了大燕的地界了!公主就不需这样劳累了!”赵舒窈便道:“我知道了!我很好!谢谢将军了!”说着,将帘子缓缓地又放下了。杨坚听了,便又快步地到了马上,命令侍卫道:“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车子又往东行了几十里,却已经到了晚上了。杨坚命侍卫搭建起帐篷,赵舒窈的嫁车也停下了。杨坚上前道:“公主,夜已深,请下车入帐篷安歇!”赵舒窈随嫁时,赵德宣选了四名宫女跟随她在身边,一路护送。(但澹台建成又有言,随行赵国宫女太监到了大燕地界时,送亲任务就已完成,马上就要返回赵国。) 宫女们将赵舒窈扶下,入了帐篷,这是赵舒窈第一次在野外就宿。她环顾了帐篷一下,布置的很干净舒适,她已然满意。她回首对杨坚道:“将军,一路幸苦你了!”杨坚见了,还是恭敬朝他行礼,并未多言,他又挑选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守候在她的帐篷两侧,方才放心。 车人劳顿,随行的四个宫女颇感疲倦,赵舒窈便打开她们去另一侧帐篷,早些安歇。到了午夜时分,她还是不能入睡。帐篷里点着灯,既然毫无睡意,干脆就起来,四处看看,反正天气日益暖和,也不要紧!她看着衣架上挂着的五彩华衣,看着身边的华美凤冠!幽幽转过眼去,正要出去,忽地,胳膊却被一个人拉住了!她不禁大吃一惊!刚要喊叫!只听耳边即刻就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舒窈,是我!” 赵舒窈一听,此人是澹台世民!她强迫自己平静,口中说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话未说完,他马上就挥手将烛火扑灭!“你这是做什么?”赵舒窈更是不解了。 “烛火闪烁,帐篷外有投影,我担心有人看见。”澹台世民简短说道。赵舒窈听了,却是更加急切道:“你疯了,你难道不知外面有侍卫看守着?”她一把推开他。 “我在后面扔了一颗石子,学了几声狼叫,他们现在都去那里了!一时回不来!”赵舒窈急急说道:“你……来,是要做什么?我嘱咐的话,你都忘了?”“我没忘,但是我更想将你带走!你……愿意吗?”澹台建成也是急切说道。虽然是暗夜,可天空皎洁,星辉洒下帐篷,他们在帐篷里,还能互相看见对方! 赵舒窈听了,犹豫了一会,方坚决说道:“不,我不和你走!我不想牵连我父皇!”见她如此决绝,澹台世民莫名地伤了心,可……这更令他下定了要将她带走的决心!“对不住了,舒窈……”他在心底说着,伸出左手一跟手指,顶住了赵舒窈的睡穴,赵舒窈一下就倒下了。澹台世民将她的身子抱起,趁着无人,带着她一跃而起,飞离了这里,二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杨坚带领侍卫四处搜寻了一下,此山空幽,哪里有什么虎狼?他即刻又命侍卫不必搜寻,即刻就返回原地就命。他看了赵舒窈的帐篷,烛火已经熄灭,不禁在外说道:“公主已经安歇了?”帐篷内无人相应。他想,或许公主劳累,此番已经睡着了。本已要返回,可就在低头之时,发现帐篷外侧有些许杂乱的脚印!这个脚印大些,是个男人的脚印! 杨坚的心不禁警惕起来,他又对着帐篷大声说道:“公主,公主……”可帐篷内仍一片沉默。杨坚觉得不对劲,忙将帐篷打开,趁着月色一瞧,帐篷里是空空如也!赵舒窈不见了!杨坚的心很慌乱,糟糕,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怎么办?他随着脚印搜去,发现已不知所踪了。这是何人所为?他不敢擅自作决定,命人飞马书信一封,将此消息告诉了澹台建成!他命侍卫不得将此消息泄露出去,只待明日,得了皇上的密信后,再做决定! 第11章 天色微明 天色微时,杨坚已经收到了澹台建成的亲笔信。信中,澹台建成简单交代,将赵国宫女即刻送回,其余人马,按期进宫。杨坚一一照办,赵国宫女刚醒来,杨坚就命侍卫送她们返回,宫人虽疑惑,可心中并没怀疑。虽然没有和公主道别,但在杨坚的稳妥安排下,她们都以为公主还未醒来,是以不必惊动。嫁车和队伍还是如约出发,不曾拖延。 相思谷。相思树下的一座亭子里。赵舒窈开始缓缓醒来。 记忆开始苏醒,她记起了一切!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着这里,目光在寻找澹台世民! “澹台世民,澹台世民……”她在这里呼唤。她要离开! 一棵相思树下,澹台世民终于出现,朝着她走来。 “舒窈!”他轻唤,手中已是提了一只新鲜的白瓜,赵舒窈见了,恼怒道:“澹台世民,你赶快将我带我离开!”澹台世民听了,只是将鲜瓜放在一角,轻轻叹息一下,怜悯地看着她,慢慢说道“舒窈,你已经自由了,和我……在这里,不是很好?”他上前握住她的手。 “不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在这里!我要回燕国!你送我回去!”她大声说着,眼睛中已经噙满了泪。 “为什么?你心甘情愿进去?”他也摇晃着她的胳膊,不理解她为何不开心。 “因为,世民,你不理解我!我不代表我自己,我只代表我父皇,和赵国!”她苦苦解释。 他听了,放开了她,幽幽说道:“你定要如此?我将你藏了起来,全天下的人,寻不到你,凭着你失踪,赵国定要见人,燕国也不好交代!澹台建成倒不好先攻打赵国!只要你永不出现!” 可是,赵舒窈听了,还是无奈地摇头,缓缓说道:“不行,那样我的心不安!我也不能让别人担心我!”既然和亲是她的宿命,她不管怎样,都要迎头上阵! “傻瓜,笨蛋!你以为赵国没了你赵舒窈,天下就会大乱了么?”他讽刺。可心内却因为她的惊惶而失落。 “世民,送我回去!你放心,我就说我想看看周围风景,天亮了,就回来了!”她哀求说道。 “糊涂!你以为你的嫁车还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么?” “那么……我该怎么办?我答应过澹台建成的!我不能出了什么岔子!”她开始低语。 “是么?”澹台世民惊异起来,看来,私下里,他们见过面,或许还有深谈,他心中涌起了莫名的醋意。 “不是你想的这样!只是……我就是答应了!我想,做人要言而有信!”她苦难地继续说道:“世民,不要难为我!” 二人正在谷中,你一言我一语,可是,澹台世民就是不松口。他希望自己会打动她的顾虑。 到了黄昏时分,仍没有个结果。赵舒窈呆呆地看着谷外,澹台世民给她送来了晚饭,她简单吃了几口,食不知味。“你现在,还算没有嫁给澹台建成!你不见了,你父亲也会用别的女子来代替的!就和安安稳稳地和我在一起,浪迹天涯,有何不好?”澹台世民却是吃得很香。 “我已然是牺牲品了,怎么还能忍心让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这是我的使命,与他人无干!”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简直就是……固执!你进了大燕皇宫,你就是死路一条!告诉你,澹台建成视女人,一向如弃子!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他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赵舒窈静静听了,平静地对他说道:“就算是弃子,那是我的命运!” 她将眼睛幽幽转过这片静谧的山谷。忽地,她不敢置信,只见山谷瀑水潭后,缓缓地走来一个人!来人……正是澹台建成!她错愕的不知该怎么办!澹台世民也看见了,却是面容平静!澹台建成走到他们面前,脸色阴霾,眼睛沉郁,立在那里,许久,方从口中挤出字句:“澹台建成,你就是这样做的吗?” 他很愤怒,澹台世民此举,分明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澹台世民缓缓说道:“皇兄,她还不是你的女人!” “胡说!”说着,澹台建成一把将赵舒窈拉到自己身边,怒道:“赵舒窈,对此,你打算怎么解释?你对我的承诺呢?” 赵舒窈听了,抱歉地看了看澹台世民,缓缓说道:“皇上,你说的对。只是此事和他无关,只不过是太过留恋赵国,他恰好在这里,是以陪了我看了片风景。” “荒谬!赵舒窈,你连撒谎都不会!明明你就是被他劫来了!还这样袒护他!”他说完了,怒气更甚,他大声对前方说道:“杨坚!”话音刚落,只见杨坚也尾随而至这里,见了澹台建成,又看你了赵舒窈在这,心中方敢安慰,果然还是皇上知道公主的下落。 “你将公主先带走!路上不得有误!”澹台建成吩咐。杨坚听了,大声说道:“是!”可,目光还是忍不住看着澹台世民,他算是他的发小,是以,他还是情不自禁说道:“雍王爷也在这!”心中不解,更多的是吃惊! 澹台世民见了杨坚,终于平和说道:“杨将军!”澹台建成冷冷道:“杨坚,你赶快带着公主离开!”赵舒窈沉默地看了看澹台世民,想想,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平静地跟着杨坚走了。 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都不约地看着她离开。澹台世民心中沉痛,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皇兄,我喜欢的,你总是和我抢!从小,你和我抢父皇的爱!你为了能顺利登上宝座,却命令我母亲自尽……澹台建成,你还想怎样?” 澹台建成听了,思怔着道:“世民,我没有和你抢!我纵然将江山拱手给你,试问,你能胜任么?赵舒窈和你,根本就是无缘无份!你懂么,你该做的,就是忘了她!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澹台世民见了,心中愈发苦涩了,他自言道:“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他边走边说,不知往哪里去。 “世民……”见他茫然,澹台建成心中不忍,看着他离去。“回去吧,回到燕国去吧,那儿,有你的王府!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所有!” 呵呵,所有?澹台世民摇头苦笑,失去了她,就失去了所有。 猛然间,澹台世民还是回了头,对着他大声道:“我会回去的!为了报仇,为了舒窈,我怎能不回去?回去了,才能保护舒窈!“他凄厉地大叫。澹台建成冷冷地看着他远去,看来,澹台世民对赵舒窈用情已深!难道这短短的二年,已经让他们之间,产生了足够的情意! 回到了大燕皇宫的澹台建成,心情十分不好。连着闷在自己的寝宫,好几天,没有出去。赵舒窈已经比他先一步到了大燕皇宫。可是,澹台建成一直没有见她。 宫中诸人各个都会察言观色,见了澹台建成冷淡和亲来的公主,是以,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都开始懈怠了。澹台建成将她安置在了凤翥宫。此处离他的寝宫龙吟宫最近,步行一盏茶的时间就到。可偏偏,他不愿此刻去见她。但是,他对凤翥宫的情形并不是一无所知。他隐隐知道,她在宫里受到了怠慢。 不是他不想去,只是他不知该怎么对待?和亲,只是他宏大事业的一个部分,一个极小的部分!将她当作棋子,用之即弃!可是,他发现如今情形很不同了,他本以为,自己待她如待自己后宫众多的女子一样!不会动感情,连一丝心动也不会有!可他懊丧地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 宫外杨坚低沉有力的声音:“皇上,雍王爷还没回国!” “无妨,他自会回来!你且等待!”澹台建成吩咐。 “是!”杨坚听了,困惑地缓缓退下。 澹台建成想了片刻,决定自己还是先去看一看,毕竟,彼时赵国还未灭,局势还未可知,而,赵舒窈还是颗有用的棋子! 第12章 冰肌玉骨清无汗 赵舒窈却是心如止水。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只不过,她不能确定的的是,自己在什么时候将被沦为弃子?她冷眼看着自己身边的雅国宫女和太监来来去去,对她的恭敬中,存了一丝懈怠和随意。呵呵,如今自己果然是寄人篱下啊! 这是她来雅国的第三天。(燕国人擅长雅乐着称,是以燕国又名雅国)她到了这里时,宫里就连着下起了绵绵地细雨,这暮春时节的雨啊,总是在黄昏时分从天上落下,于夜半时分更为稠密,落的她的一颗心更为萧索,心情也更加地低沉。 于无人之处,她喃喃自语:姐姐,姐姐,你知道吗?现在我已经真的在雅国的宫里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已经替你嫁了?可是,姐姐,你知道么,我的心里是一点儿也不开心!可是,我也无悔!只是,姐姐,从此以后,我该何去何从? 她走到了凤翥宫后的一处长廊,之所以她常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的萧竹芭蕉,和她原先在赵国宫里栽种的甚是相像!她在这里,独自坐着,也算是怀念过去的是时光罢!忽地,也不知怎地,她的脑中忽然就想起了澹台世民来?他……可好?那一天,在相思谷中,面对着他的殷切期盼,她断然地拒绝了他! 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她不想使他绞进了自己的生活!他是个局外人!她的事情,和他无关。她看着前面一簇一簇的芭蕉,在经历的昨夜的风吹雨打后,还是那样娇嫩凝绿,赵舒窈不禁幽幽地想着:赵舒窈,不管怎样,你还是想开些吧!花儿都如此能经风雨,你,为何不能够呢?何况,事情也并非像自己认为的那样糟糕?还是多往好处想一想吧! 蓦地,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公主!”她听了一惊,自己到了这雅国三天了,可澹台建成还没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封号呢,她知道,他之所以这样做,摆明了是要羞辱她。好吧,他做到了。 转身看时,却是一个年纪十三四岁上下的小宫女,小宫女穿着一身绯色的衣裳,模样看起来十分娇俏。只一眼,赵舒窈不禁存了好感,“你是……”意儿见了,便上前一步说道:“公主,奴婢叫意儿,是皇上命我过来侍候公主的!”赵舒窈一听,心里动了一动,难道,凤翥宫人对她的怠慢,澹台建成都知道么? “是么?那么原来的宫人……”她试探问道。 意儿是个心直口快的,又善解人意,听了赵舒窈的话,马上就说道:“回公主,皇上已经命人将宫人都换了!”赵舒窈一听,心中更是惊异,她缓缓说道:“其实……这倒也不必!我也并不是习惯了衣来伸手之人!”意儿笑道:“公主,从今以后,奴婢将会在您的身边,一心一意地伺候你!”赵舒窈看着这个小宫女,不知为何,心中很感动,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对着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因孤身一人在这,无人搭言,见了她,不禁升出了亲近之感,在自己孤寂的时候,有个人陪着说话,也是好的。 “回公主,奴婢的名字叫做意儿!”意儿年虽不大,可是在宫里已经呆了五年,已颇会观察人了。意儿本性纯良,不是个势利人儿,不像其他宫婢,见她不受宠,也敢给脸色看。她只是和赵舒窈初见,可见她为人丝毫没有架子,亲和温柔,且容貌又是说不出的美,心中已经升了亲近之心。 “意儿,这个名字,听着真的很好听。”赵舒窈由衷赞道。 “公主,咱们还是到前面去罢!这个时节还未到夏天,后廊子里风大,公主在这里可是会着凉的!”意儿好意劝道。 赵舒窈听了,对她笑道:“意儿,我知道了。我谢过你的好意。可是,我真的还想在这里,呆上一会!”意儿听了,便识趣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就在这附近,公主若是想喝水了,回头唤一声就是!” 赵舒窈听了,点了头,看着她离开这里。 她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一下子呆到了黄昏时分。雅国的天色比赵国的还要好看。暮霭未到,天边早就绚烂出了五颜六色的彩霞,太阳也渐渐也西沉下去,给彩霞渲染上了一道瑰丽夺目的金边。其实,生活,果真是这样美好! 她,不该颓丧。 “赵舒窈!”不知何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用回头,只听这声音,她便知道,他是澹台建成,经历了三天,他,终于出现! 她即刻就回了头,缓缓看着他。“皇上!”迟疑了片刻,她终于恭谨行礼。不得不行,她已经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赵国,而他,将掌控她后半生的命运! 澹台建成其实已经立在她身后多时了。他的步子也不轻,可是她竟也未听见。 想来,她在这里伤春悲秋,只是因为心中……在想他?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澹台世民,他的心就又变得阴霾起来。 他很清楚,她来了,澹台世民也会出现。 如此看来,她和他,在雅国,还是要进行一番纠缠了。 想到此,他的心不由痛了起来,是那种说不出的钝痛。就像是一朵花儿,明明自己已经要亲手给摘了下来,可是身旁即刻有人警告:对不起,它是我的!是那样的痛苦! 他马上就摇了摇头,荒谬!什么时候,赵舒窈成了澹台世民的了?明明在数年之前,她和他,已经定下了和亲之约!至始至终,从头至尾,她都是他一人的!任谁也抢不去她! “为何立在这里许久?你在想些什么?”他走到她面前,闷声说道。 “不……我没有想什么?我只是……看到这里,想起了故国!”她低语,不知这样说,他是否会信? 果然,澹台建成摇了摇头儿,嘲讽说道:“赵舒窈,你不要骗你自己了!明明你的心中,在想着世民,是不是?你在……担心他?” 是么?听了她的话,她困惑地看着他。或许有……但他们之间不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么?没必要,为了她,真的就大动干戈了罢!可是,看澹台建成的神情那样严肃,她心中倒真的是惴惴不安了。 “皇上,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她简洁回答。既然她已经嫁为人妇,那么当然没必要再令他痴缠,那样,对他不公。她心中,只是想澹台世民这个朋友一直好好儿的。 “是么?看来,我竟是猜错了?”他蹙眉,还是猜不透她心中想些什么。 赵舒窈想了一想,转换了话题说道:“皇上,不知您为何一定要将凤翥宫里,原先的宫人个撤去了?” “你说呢?”澹台建成听了,挑了挑眉,“你不要多想,这只是给你一个安定的环境!你毕竟初来乍到,而朕宫里的有些人,看惯了各种势利,是以,会怠慢你!” 赵舒窈低着头听了,心中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何时,她的心中忽然有些感动,这……毕竟是在为着她!想了想,她缓缓说道:“我在这里,多谢皇上了!”其实,那些宫人撤不撤去,与她都是无干,只要,不往心里去就是了。 澹台建成听了,嘴唇向上抿了抿,看起来有那些一丝丝愉悦。 赵德宣的这个女儿,看起来不似他本人那样讨厌!他发觉自己的心,忽然软了一软! 可他毕竟是个理智之人,长期的宫廷生活,使他早就不会感情用事了! 虽然如此,可她的身上,依然流着赵德宣的血,只要是他的女儿,那么就带有原罪! 想到此,他的心不禁冷了起来。感情用事,只会误事! 看着自己面前立着的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澹台建成可以不心动,可以不为之倾倒,但是却无法阻挡他要拥有她**的**! 她……到底还是不是原璧?他急切地发现自己需要知道。 “回凤翥宫!今晚,我要留宿在这里!”不再迟疑,他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早来,晚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会有这一夜。 就如他后宫里的妃子,纵然他心中,一点也不爱她们,但是,孤独寂寞时,他总还是要她们侍寝,来发泄自己的原始**! 只是,他不许她们有孕,他认为在后宫里,能成为太子母亲的女人,还没有出现! 他说完了,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舒窈的脸色。果然,赵舒窈听了,头儿不禁低了一低,脸色绯红。她也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澹台建成朝前走,她也就在后头跟着,远处的意儿见了,看了一看,心想,三天过去了,皇上终于出现了!她歪着头,心想,她就说嘛,像赵国公主这样一个出色的美人儿,在她看来,不知比宫里的其他妃子要好看多少?皇上又不是傻子,见了能不动心?她一个女孩子,见了都差点儿失了心了。想想,她又赶紧地跟在了赵舒窈后头。 其实,凤翥宫并不大,不过就经过一个长廊,拐过一些曲曲折折的小路之后,主宫就在眼前。二人在主宫里站着。“那么……皇上想吃些什么?”虽然自己是新来的异国之人,可这里,毕竟是她为主。 “随意。朕对饮食,一向不怎么挑剔!”澹台建成简短说道,就坐了下来。新调来的宫人见皇上来了,都品出了其中的意思,赵舒窈便淡淡地吩咐着,果然这些宫人都殷勤地准备了去。 一时,小菜奉上,澹台建成便缓缓地吃着,见了赵舒窈仍旧伫立在那,不禁说道:“怎么了,难道你不饿?”赵舒窈苦笑:“的确,我不饿!因为我从小习舞的缘故,为了保持身形,我晚上一般不吃饭!”澹台建成听了,心中却大不以为然,只是说道:“是么?这个习惯可不好!” 晚膳很快就吃完,澹台建成吃得很快。而,天色,也已经黯淡了下来,真的快要天黑了。 赵舒窈想着他说过的话,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进了寝宫,意儿上前给赵舒窈换了一席鸳鸯抱颈的大红蚕丝被,看了看主子,点燃宫灯,默默退了出去,将帘幕徐徐拉好。 这一夜,自是说不尽的意味深长…… 虽是暮春,可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帘开明月独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寂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澹台建成在疲倦之极后,沉沉睡去,他不知道,自己和她契合的是如此之好!但是,他也沮丧地发现,身下的她,反应是那样麻木,真像是个木偶似的,任由他拨弄。可,即便是如此,她诱人的芳香,还是钻入了他的鼻中,令他身不由己。事后,他将之解释为自己喜欢上了新鲜。 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她还是处女,如假包换的处女。那个傻小子,果真没有动她!这令他很欣慰!可是,随即又是深深的疑惑!凭着自己对澹台世民的了解,他知道,越是珍惜对方,他就越在乎永恒绵长!自是不急于一响贪欢! 清晨。天色已大亮。凤翥宫外,鸟虫啁啾,一任是个好天。 澹台建成熟睡之后,早就已经醒来。而,身旁的赵舒窈,因为初夜疲累之极的缘故,却依然是酣睡。澹台建成从来没有静距离打量过她,那一日,在赵国夜宴如此,在香山中,也是如此。他侧过头,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赵舒窈。 她的睫毛很长,她的头发如海藻。虽然才十六岁,可却有一份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淡定。她一截雪白的臂膀随着头发,一直垂到了床下,如葱段如鲜藕。想想,他还是伸出了手,将她露在外面的手,好生地又放了被窝去。 他继续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枚棋子!其实,他的后宫不乏妃子,雅国也有的是美女,只要他愿意,收揽女人,那些朝中的大臣将军们,知道了,会争先恐后地送了女儿与他。人就是这样奇怪,主动奉上的,不喜欢。耗费了心力和亲来的,却是看着如意。 如意?呵呵……要说赵舒窈如了自己的心意,那也行!可更重要的是,将赵舒窈收揽了后宫,是对赵德宣的羞辱!对整个赵国的羞辱!如花似玉的尊贵公主,将夜夜在他的龙床之上,任他践踏! 可是赵舒窈终于缓缓醒来。她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发生了什么。她将不再是个天真的少女了,一夜之后,她已经成了妇人!在绝望的令人窒息的**到来之际,她紧紧地攀附住了澹台建成的臂膀时,在某一个灵光闪现的时刻,她仿佛看见了姐姐!没错,姐姐就在半空之中看着她! “舒窈,你做到了!姐姐真为你高兴!你终于拥有了澹台建成!”她灵魂出窍,仿佛听见了姐姐的低语。 “不……不……”不知是因为害怕那一个浪尖的山峰袭来,还是因为担心自己会沉醉在澹台建成的怀抱里,还是因为,在那一刹那,她看见了姐姐,正在慢慢地隐去!不,不要,姐姐,不要离开我!纵使你**已不在,可我还需你的灵魂,在我的身边!可是姐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悄无声息地隐去了,不见了。 浪峰之后,短暂的沉寂后,在一阵刺入的尖锐痛苦过后,她开始平静。现在……一切已经成了事实了。她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已经是澹台建成的女人了!澹台世民,以后,我们最好就不要相见! 奈何地发现,澹台建成一直在专心地看着他,不发一言。其实……在拥有过她的**之后,他发现,凭着几次交谈,他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她!一点儿也不!她像是个磁石一样,有着使人靠近的魔力! “你醒了!”澹台建成冷冷地掩饰住自己的感情,开始起床穿衣!他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已经穿戴整齐了!回头之时,他目无表情地看着床上几乎不着寸缕的她,静静说道:“我想,我澹台建成既然和赵国和了亲,也不想做小人之行!今天,我会封你为贵妃!圣旨着后宣!” 尽管语气平静,可看着她,他内心究竟还有一丝紧张。她……为何听了自己之言,面上无任何高兴之神情。难道,在这后宫里,一直没名没分才是好的?可惜,赵舒窈听了,真是面色如常。这些,只是因为,在她看来,成不成妃,不都一样,是他手中的棋子么?不都是笼中的鸟儿么?只不过,棋子由木的变成了玉制的!鸟笼由铁笼的变成了金制的!可都改变不了被他掌控的命运! 见她无语,澹台建成不禁生气,“怎么,仅被封为了贵妃,你……似乎还不满意?”他凛言,蹙了眉头,她还不知道,在他雅国的宫中,后是一品,贵妃是二品,妃是三品,嫔是四品,婕妤是五品……可这后宫里,被封的女人大都是妃和嫔,她还不知,自己的地位已然是最高了呢! 第13章 莫道无情 赵舒窈听了,只是默默地不说话儿,澹台建成见她不出声,终于还是郁闷地走了!反正,他已经给了名分,那么,对那些赵国的使臣,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了!此刻的赵舒窈,心中非常复杂。正是因为有了名分,是以她这一辈子,只怕都要留在了雅国了! 意儿进了来,看着已经穿好了衣服的赵舒窈,却是面含笑意,她轻轻地对她说道:“公主……不,奴婢现在得改口叫公主一声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万福,贵妃娘娘金安!”赵舒窈听了,不由苦笑,摇头说道:“意儿,你知道我本不在乎这些!好了,住了口吧!”。意儿听了,住了口,笑着替她梳洗,果然听得凤翥宫外一阵喧哗声,是龙吟宫里宣旨的老太监到了,赵舒窈出了来,老太监对着赵舒窈笑道:“公主请接旨!”赵舒窈听了,少不得跪下接旨,只见老太监将圣旨卷开,抑扬顿挫念道:“赵国之和亲公主,容美,质佳,善意,圣心甚悦,特此封为舒贵妃!钦此!”说着,老太监将圣旨递给了赵舒窈,面含笑意说道:“娘娘,接旨吧,这可是皇恩浩荡啊!”赵舒窈接过圣旨,心情却更是沉重。姐姐,你知道么,我已然被他封为了舒贵妃了,姐姐,这于你而言,是不是荣耀?可为何……我还是那样地伤心?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五月的天,天气已渐暖和。这一日,澹台建成忽然心血来潮,决意要在凤翥宫内,为刚回宫的澹台世民,接风洗尘。晚宴定在了这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只有一个赵舒窈!这叫她心里是更加心惊!晚上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孤身一人去了龙吟宫,果然,澹台建成,已经黑着脸儿,在台阶之上等着她了! “赵舒窈,你来晚了!”他冷冷说道。 赵舒窈听了,不禁烦恼,其实她真的是不想参加!她也不想给但澹台世民的生活,带来任何的乱子! “来!”澹台建成见她低着头,便从台阶上下来,将她的手儿一握,说道:“快些,你可知,我的弟弟,已然等得都为你痴狂了!”澹台建成说完了这话,是带有深意地看着她!看到时,她怎么表现?究竟是余情未了呢,还是深情款款?他忽然很想知道。 前几天,这宫里才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风儿也是起了来,龙吟宫外的繁花树草儿也是很多,一向蓊蓊郁郁的,一阵风儿之后,这台阶下就落满了白的红的粉的紫的落花儿。这些落花被风吹到了地上,全部成了花泥,脚踩了上去,不禁软绵绵的,还有些湿滑。 赵舒窈的心中,因为紧张,也因为澹台建成握着她的手,走得如此之快,是以她脚下一滑,身子已然趔趄了起来,眼看就要拽着澹台建成的手摔倒了。澹台建成觉察到了,心中一紧,赶忙回了头。见她如此莽撞,不禁嘲讽说道:“赵舒窈,你这样心慌意乱做什么?”说着,不耐烦地看着她重新站好了,可是,自己的手,仍然没有将她松开。 “我……我……”赵舒窈听了他这话,不知该什么说才好!,明明不是他走得太怪了,自己的绣鞋跟不上好么?可是她此刻的心中的重心,不在这里,却是在那宫里的另一个男子身上!她从小自认为是个胆怯之人,小的时候,寄居在阿舅家里,一向都喜欢跟在了几位表姐的身后,甘心做她们的跟班!被父皇带了进皇宫了,她又一向跟在了姐姐的后面,心甘情愿地做姐姐的影子!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能过上平凡安逸的生活!看潮起潮落,看云卷云舒!可是,她惊讶地发现,这样的生活,离自己不知有多远! 见了,澹台世民,自己又该怎样?其实这话,她早就说过了!远离她,一心远离她!远离她,就能找到真正的自己!现在,澹台建成已经冷着个脸,将她带进了大殿之内!宫女们俱已散去!辉煌的灯光之下,透过丛丛的帷幔,她分明看到了一个素色衣衫的背影!男子背向着她,看不出什么神情,可是只看脊背,却又透出几许寂寥!澹台建成的手儿,还是紧紧地握着她,似乎一刻也不愿意放弃!“皇上,您弄痛我了!”她开始蹙眉低语。 澹台建成听了,终于将手放开了她!但却又揽上了她的细腰,二人并肩进去。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舒妃!你可知……那一夜你真令我沉醉!看来,将你和亲,我却是做对了!” 他抚上了她的香肩,俯身亲吻她的芳泽,这本是个深情温柔的举动,可在赵舒窈看来,却是那样的别扭!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没有到这样自如的地步!“不要……皇上……不要……”她不敢反抗,但却是躲闪。不知为何,立在帷幔中的男子,仿佛听到了动静,慢慢地转身回了头,见璀璨的灯光之下,澹台建成正紧紧拥着赵舒窈,模样亲昵,他见了,心中不由一阵大痛! 他立在那里,等着他们到来!此刻的他,已经知道,赵舒窈被封为了舒妃!那么说来,这于他之间,又是更远的鸿沟了!“皇兄!”不管怎样,见了澹台建成,他还是依礼而唤,澹台建成打量着他,问道:“你如今住在哪里?你的王府,我已经命人修葺一新,你随时可以入住!”澹台世民听了,放缓了语气说道:“皇兄!今夜你既然是为我接风而来!那么……咱们只管喝酒,且别论其他!” 赵舒窈立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仿佛与她无关。仿佛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都是第一次认识。“见了你的嫂子,怎么也不问候一声?”澹台建成想着兄弟终于回国,再不用流浪在外,行踪不定,心情忽地一好!澹台世民其实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赵舒窈,听了澹台建成的话,深深上前说道:“见过……皇嫂!”这一声皇嫂一呼,听得彼此心中都更加苍凉。赵舒窈默默地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不必客气了!” 澹台世民从她略显疲倦的容貌中,已经觉察出了些许不同!眼前的她,隐隐有了一些妃子的神韵,她……已然是皇兄的人了!他掩饰住苦痛,将惆怅的眼睛收回,心情沉坠,脚步迟缓。“好了,既然是自家人,就都不要客气!世民,你先入座!”他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令赵舒窈陪坐,澹台世民在对面打横。席间,三人心思各异。案几上早就已经备好了佳酿和美食,只等它的主人尽情享用。“世民,既然你愿意回来,那么,我也很高兴!我希望……你能将从前的事情都忘了!”他似意有所指。在喝下了一杯酽酽的酒后,目光悠悠地看着澹台世民。澹台世民情不由己将目光又看了看赵舒窈。赵舒窈心里复杂万千!其实,若有可能,她真的愿意时光能够流转!那一日,不要去那香山,那么,也就永不会和澹台世民相见! 澹台世民听了,良久不语,沉默。澹台建成便又将目光转而投向了赵舒窈,那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女人,是他的嫂子,我这样大度,容忍你们,又既往不咎,你总该表个态吧!他看着她,又抿了抿唇,挑了挑眉!那神情好像在说:倘若,今夜你的举止言行,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那么,有你的好看…… 聪明如赵舒窈,对此信息,她当然是接收到了!看着澹台建成压迫的目光,她无奈地站了起来,将酒杯举起,对着澹台世民说道:“端王爷!我敬你一杯!为你接风洗尘!从此,你可在这里,过上安逸的生活了!”她的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祝福!这点,澹台世民也接收到了。他的眸子里贮藏着苦痛,品着美酒,却如喝着苦杏茶般。这是她的真正想法?还是被胁迫的?他定定地看着她!璀璨灯光下的她,娴静,美好,出尘。在相思谷中,她离开他的那一刹,他的心是那样苦痛!尽管他知道,她的话言不由衷!可,终究是不能挽留她。此刻,她这样说,是不是希望从此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各不相干。因为,他已然觉出这话里的诀别意味来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世民是路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冒出这句话来!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伤心!可,心中终是不甘,见她如此,他也站了起来,举着酒杯,对着赵舒窈,款款说道:“舒妃娘娘!臣弟也在此敬您一杯!希望您每天都能展露笑颜,永葆青春!”说着,自己依然是先干为敬了。赵舒窈听了此话里,只是淡淡的伤感,永葆青春?她现在也才不过十六!正是无限的大好青春!其实……最好的祝福,就是如此! 她领会,对着他又深深说道:“端王!我希望下次皇上设宴招待你的时候,你的身边能有一位佳人相伴!那样……我的心,方才安定!”终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赵舒窈说着这话时,还是情不自禁了!她不是对他无情,正因为无法在一起,是以,她才希望他一生安好!她的眸子,不禁有些潮湿,现在想来,他们相遇的那一日,是那样美丽!黄昏时分的香山,她在林间起舞,他在树上潇洒观看!彼此各不干扰,却又心意相通!这样的恬静日子,看来此生不会再有!想来,和他告别,也意味着自己和从前的生活道别! 澹台世民听了,终于受到了触动,看着她弦然欲滴,神情哀哀,心中已然是大不忍,倘若不是澹台建成在这里,以他的少年心性,已然早就将她拥在了怀中了!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够悲哀地看着这一切!而却无能为力!不过,如此看来,他也肯定了一件事!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否则,那样悲戚的目光,那样勉强的笑容,都是为谁?他觉得是为了他。 二人心意相通,相对无言,可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澹台建成见了,当然是不悦了!他很不悦,大大地不悦!自己是一番好意,请澹台世民进宫,为他接风!这下可倒好,这个小小的宴会,竟成了他们二人眉目传情的地儿了!这还了得?他们这样大胆,置他于何地?尤其是看到赵舒窈见了澹台世民,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更是受不了了!“舒妃,做好我的身边,为我侍酒!”澹台建成决意给澹台世民一个下马威。如此看来,世民还是觊觎之心不死啊!想到那一日,在相思谷,他竟然敢携着她逃跑!他心中马上沉下去的怒气又一下子涌了出来。赵舒窈一听,暗叫不好,澹台建成发怒了!他……已然看出了她的深情和不舍! 可是,她心中也觉得生气,她本不想来,不想插如其中,可难道不是他叫她来得么?既然如此,何必当初?看到澹台建成更加阴冷的神情,她的心中,不禁又颤抖起来!可,她知道,他是得罪不起的,想想,还是站了起来,真的就那样屈辱地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她真的侍立在澹台建成身旁,给他默默地倒酒,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澹台世民的心,一下子也是疼痛无比!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无从说起。只恐说多了,澹台建成听了误会,不高兴了,又会迁怒于赵舒窈吧! 澹台建成着意要让她如此,不如此,赵舒窈不知道,谁才是她的男人!蓦地,赵舒窈的眼泪忽然一下子涌了起来,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酽酽的酒杯里!竟然还发出清脆的声响,如雨滴,似音乐!本来就低沉的气氛,一下子都要变得窒息了!夜,已经深了!澹台建成见了,缓缓道:“舒妃,好好的,你哭什么?”澹台建成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只是不懂,令她侍酒,真的就委屈她了吗? 在这后宫之中,若是别的女人,若是得了这样的差使,已经激动得感激涕零了,这根本就不是屈辱,这是荣耀!那代表,在澹台建成的心中,已经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女人了!可惜,这个女子是赵舒窈,她不这样想。哪怕封她为贵妃,哪怕和她缱绻一夜,她也无法走进了她的心里去!他开始觉得失望,开始觉得愤怒,也开始暴躁! “给我倒酒,对你而言,不是荣誉,只是羞耻么?”他命她坐下,但却是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而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澹台世民! 果然,澹台世民见了,已然是叹息着连连摇头了!皇兄何必如此!皇兄何必如此!若要缱绻,也不是这一时!他知道,这是澹台建成,用行动来告诉他,赵舒窈将永远是他的女人!他待她好,或是坏,澹台世民不能干涉,不能过问,这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对于她,他有完完全全的归属权! 可惜,澹台世民还不够老练城府,他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心事。“皇兄!我喝的很好,吃的很好,我想,我也该先行告退了!因为臣弟看出来,皇嫂也很累,不如请皇嫂也早些歇息……”他这话说得不好,很不好。累不累是赵舒窈自己的事,横竖不于他相干。但,此时,他真的希望赵舒窈能够站起来,远离了澹台建成的怀抱!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世民!正是因为我看出她的累,是以才命她坐在我的腿上!难道这样,不是出于关心么?”澹台世民被他的话呛了,半天,没有接口。 澹台建成怀中的赵舒窈,其实身子根本就不能动弹,他的大手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令她依偎在他的怀抱中。赵舒窈心中担忧澹台世民话语冲撞了澹台建成,可对此又无能为力。鼻中,澹台建成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再一次向她袭来,冲击着她的心房,脑中,却又想起了和他的缠绵一夜!其实,澹台建成的胸膛很温暖,说不出的温暖!她的内心忽然酸楚起来,因为,这温暖不是她想要的!她喜欢幽兰,可偏偏澹台给她的是一朵玫瑰!她在心中说道:澹台世民,出宫吧,回去吧!为我,你不值得! 她终于在澹台建成的耳边,低低求援道:“皇上,请端王爷出宫吧!夜,已经那样深了!”澹台建成闻言,抿了抿唇,也同样低语道:“他会出去,见了这样,怎能不出去?”“只请皇上不要怪罪于他!他……和我……没什么……”她的声音细如蚊蝇。“你为他求情?不过……可以,只要你今晚好好侍奉于我!曲意为我承欢!”澹台建成看着她躲闪的眸子,将她再一次拥紧,但莫测的神情却是更深了。她听了,悲哀看着他,又瞧了瞧神情紧张的澹台世民,终于……点头道:“我愿意!” 第14章 他的红颜知已 澹台世民听了,知道这是澹台建成给的难堪,刚想开口,澹台建成已经冷冷说道:“好了,世民,夜已经深了!我还想和我的爱妃好好缱绻一番呢!”言下之意,自不言喻。他看着赵舒窈,希望他能够兑现了承诺。赵舒窈被他逼视不过,终于低低对着澹台世民说道:“端王!你退下吧!还请不要忤逆了皇上的意思!”澹台世民听了,心中哀痛,若要继续纠缠,只怕令舒窈难过,不如,自己还是…… 他惆怅说道:“皇兄,切勿为难舒妃!”说着,看了赵舒窈一眼,大步走出了这里!澹台建成见他走远,终于将赵舒窈从膝上放开了,说道:“舒妃,该是履行的你承诺了!来吧,取悦于我!你懂的!”说着,站了起来,却又将赵舒窈拦腰抱起,快步走到了寝宫!命宫人全都退下! 这一夜的澹台建成,对赵舒窈的举止,甚是粗鲁。宽衣解带之后,赵舒窈玉体横陈,在耀眼的灯光之下,一览无余,全波暴露在了他的眼下。比起那青涩的一夜,此时此刻的赵舒窈,似乎要更为美艳诱人!他不禁低低地叹息了几声,本来只是出于报复心态,想玩弄一下找的兄弟女儿的?岂料,房事之后,他总是比她更为投入!对此,他也懊恼不已。“上来……”他低唤,看着面色绯红的她。 咬了咬牙,她终于到了他的上面,因害羞,却是闭上了眼睛。“睁开……我不许你闭上!”他似命令。说着,开始双手拨动着她。果然她开始颤抖,止不住地颤抖了,她紧咬着嘴唇,竭力使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何必呢……你的身子比你的心,更为诚实!”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叫出来,若是喜欢,就大声地叫出来!”他的声音似是蛊惑。终于……她在他熟稔的双手挑逗之下,情不自禁地哼了出声……夜,更深了…… 赵舒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床边的澹台建成,已经不见了!她的心一下子倒轻松起来了。不在了,倒好!她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发现自己全身都很痛!昨夜,澹台建成到后来,真的想一头野兽似的,索取无度!她缓缓地穿好了衣服!偌大的寝宫之内,并无一个宫人!既然这样,不如趁早离开!她走到了龙吟宫一处花园之旁,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子,立在一个小山之上!女子的红衣被风吹着起舞,非常动人!赵舒窈不禁多看了几眼!此女是谁?不过……想想还能是谁,当然都是澹台建成宫里的妃子了! 红衣女子此刻似乎也看见了她。她缓缓地从小山上走下。赵舒窈心想,女子越走近了,果然看着更美。女子见了她,似乎也很疑惑,光天化日之下,从龙吟宫里,自如走出的女子,究竟是谁?她缓缓地走到了赵舒窈的面前,心中微微激荡,这个女子,极美,极动人,该是澹台建成后宫里,最美的女子了罢!方丝萦淡淡看着面前的赵舒窈,心中忽地涌起了莫名的妒意。 方丝萦来到她的面前,轻轻说道:“你是谁?”能从龙吟宫出来的,定是他的妃子了?她的心内不禁一酸,虽然她早就知道,澹台建成的后宫里,妃嫔很多,但都是地位和很低的才人。而且,以她们的地位和身份,根本是不可能去澹台建成的龙吟宫过夜的!那么,她究竟是谁?怎么自己去了西山养病了几年,怎么眼前的一切,都不同了呢? 她,方丝萦,是雅国已故丞相方无垢的女儿,自小就和澹台建成相识,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十八岁那年,不得已去了郊外的西山养病,一晃,已经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她比澹台建成小三岁,是他的知己!在她动身出发前,澹台建成曾经对她允诺过的,只要她的身子复原了,他就会带她进宫,封她为后! 但是,方丝萦等不及了,眼见着澹台建成宫里的才人越来越多,她担心自己有一天,容颜老去,恩宠不在!是以,她给澹台建成写了信,信中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澹台建成见了,心中也欣喜,便命人去将她接了回宫,住在玉兰苑!可是,她听到了一个消息,在数月之前,澹台建成已经和来自赵国的公主和亲了!莫非……眼前的这个绝美的女子,就是赵国的公主? 赵舒窈见了她,只是淡淡说道:“我叫赵舒窈。”浅浅的悦耳的声音,已是传入了她的耳内。方丝萦看着她,打量说道:“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想……问你的妃位?”低低的一声,已经令赵舒窈明了了,看来……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女子,一定和澹台建成有某种关联!不然……不会这样问!赵舒窈听了,还是保持微笑说道:“我是宫里的舒妃!”方丝萦听了,什么?舒妃?如此说来,面前的这个女子,果真是那赵国来的公主了?她已经打听到,她被澹台建成封为了舒贵妃! 她的心中十分地不好过起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澹台建成的博爱!建成,你将她封为一般的才人也就罢了!可你……却将她封为了位同副后的贵妃!你……是要给我难堪么?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从我十岁的时候起,我就认识了你!你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像一位你认识的小姑娘!所以,没事的时候,你常常来找我,常常来和我谈心!渐渐地,我长大了,我愿意在你的身边,成为了你的红颜知已!可是……建成,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么? 想到此,方丝萦将拳头紧紧握起!本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父亲会和他说的!岂料,父亲得了重病,还未来得及替她安排亲事,就喟然下世了!而她,又是父亲的独生女,身边并无兄弟姐妹,更是无人替她主张!郁郁生病了之后,澹台建成劝她好好养病,说到时候,自己会给她一个好的交代的!可她今日猛然看见了赵舒窈,心中却产生了莫大的挫败感!她其实是个自傲的人,自己本是雅国都城内的第一美人!不错,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可,今天,在这里,她分明地感受到了一种威胁!一种来自于女人间的威胁!眼前的这位舒妃,论容貌要比她更美,论地位,更在她之上!舒妃……舒贵妃……她不知澹台建成为何要封给她一个这样高的地位!方丝萦听了,缓缓说道:“原来是舒妃娘娘!”她并不朝着她行礼,但是言语之中,给人感觉却是淡淡的不以为然。反正……不管怎样,她是澹台建成的红颜知已!是整个大燕,整个皇宫都默认了的事情! 只要她足够善解人意,那么总有一天,她会是大燕的皇后!区区一个舒妃算得了什么!赵舒窈见了她如此,心中虽然好奇女子的来历,但是想着,自己一个弱国的公主,在这里已经是寄人篱下了,言语行动自是要小心,别看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柔弱恬淡,保不定一个转身,身后的背景就能将你吓一跳!她便温言道:“这些不过是皇上的抬爱!其实,大家既然同在宫里,地位都是一样的!”她故意放低姿态。 可这话在方丝萦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她想,这个女子,倒是很快说话呢!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讨得建成的喜欢的罢!她的心中倒是一酸。“我叫方丝萦。在十岁的时候,就和建成相识。”虽然她还没有获得任何的封号,但是,此话说起来,十分地有底气!是啊,这宫里的每一个女人,没有哪个,有她这样的资历!她拥有澹台建成的整个少年时代!想到此,她的心里不禁又愉悦了,朝面前的赵舒窈微微一笑。 “哦,方姐姐!我知道了!”赵舒窈听她如此说,估摸着她的年纪,要比自己大上一点,是以就如此说道。方丝萦见了,便假装平淡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了皇上的寝宫里?”是啊,据她所知,澹台建成的后宫,一向无人宠幸,就算难得侍寝,也不会叫那些女人留在龙吟宫过夜的!可是……她必须要问个清楚!不然,堵在心中,如鲠在喉,哪里能够舒服呢? 赵舒窈听了,忽然莫名地脸红了,昨夜,澹台建成疯狂地像一个小兽一样,无休此地索取,索取,再索取……她已然觉得害怕了,第一次被他强大的力气所吓倒,到了最后,她已经快要昏倒,任他为所欲为了……如今,她的脸上,脖子上,都有他的吻痕。很不幸地,就在她脸红的那一刻,她脖子上的那些印记,已然被方丝萦给看见了!那一刻,她是那样神伤,因为自己已然二十一岁了,可还是个处女之身,澹台建成对她做的最亲密的行为,无非就是拉着她的手,从来没有过任何近距离的举动!可眼前的这个舒妃,看来和澹台建成热烈疯狂地交缠过!想到此,她的心像被针尖给戳了一样地难受!建成……为何你对我总是那样若即若离……你可知,我永远也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七岁的小姑娘,我就是我,方丝萦! 二人正沉沉对视的时候,忽然,杨坚将军正巧经过这里,他本来是要给澹台建成报告部署赵国战事的情况的!其实,该怎么说的,满朝的文武大臣里,只有他和澹台世民,不主张去攻打赵国的!打仗,战争,意味着流血和牺牲!意味着许许多多的百姓要流离失所,要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是以,他是写了好几次的折子,呈上了给澹台建成,可是澹台建成见了,只是置之不理!他心中的抱负,就是要将赵国吞并,统一中原,当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这个……他想,杨坚现在或许还不明白! 杨坚还不知道,澹台建成下了朝之后,去了马厩试马,还没有回到了龙吟宫!忽然这儿的小山旁,猛地见了这儿站着的人,竟是方小姐和赵舒窈,不禁觉得奇怪,按道理,这两人根本就不认识啊!难道……竟是在这里不期而遇了?他觉得疑惑,想想,还是上前行礼道:“臣见过舒妃娘娘!”因为赵舒窈毕竟是皇上的贵妃,在这宫里,是位阶最高的女人,是以,杨坚便先对着赵舒窈行了礼!哪里知道,杨坚这个小动作,在方丝萦看来,却是大大地怠慢了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位阶,在杨坚的眼里,也是低人一等么? 她忍住了悲伤,杨坚这才对着她,说道:“见过方姑娘!”她听了,只是缓缓点头!对着他说道:“杨将军,怎么,建成还没有回来么?”杨坚听了方丝萦说出皇上的名字,不知怎地,只是觉得心中十分别扭,毕竟没名没份的,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地可以唤出皇上的名讳呢?除非是太后又或者是皇后才可以!但是,他将这份别扭,掩在了心里,没有表达出来!他平静说道:“皇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现在该在马厩里遛马儿呢!”方丝萦见了,便如一个女主人般地对着他说道:“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着建成!”而将身边的澹台建成的贵妃赵舒窈当作是一团空气了。 杨坚见了,心中更是不悦,他反而对着赵舒窈说道:“淑妃娘娘!皇上从马厩里遛马出来了,是要用早膳的!您要不要和皇上一起用着早膳?”他倒是帮着赵舒窈说话了,因为看着赵舒窈在一旁极是尴尬,看得杨坚心中倒是不忍,论地位论名分,她才是这宫里的主人啊!方丝萦已然是越俎代庖了!可是,令杨坚感到意外的是,赵舒窈听了,未有任何的不悦,仿佛那声深情而又热络的‘建成’和她根本就无关似的!她听了,只是淡淡说道:“哦,杨将军,不用了!我还是先往凤翥宫去吧!” 说着,就对着方丝萦说道:“还是姐姐,留在这里,等着皇上吧!”说着,自己一个人倒是先离开这里了。杨坚在她后头,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身不见了。虽然前后杨坚只是见过赵舒窈几面,但是心中对赵舒窈究竟还是存了几分好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出现在澹台建成的时候,样子总是那样令人心疼地倔强!看着杨坚若有所思的神情,方丝萦不禁提醒说道:“杨将军,你似乎对舒妃娘娘很有好感?”杨坚回过神来,看了看方丝萦,说道:“方姑娘,您误会了!娘娘是皇上的女人,于我的心中,只是尊敬而已!” 杨坚是四两拨千斤,对于这个很长时间就喜欢黏在了澹台建成身边的女子,杨坚作为陪伴澹台建成长大的发小,心中对她不是很喜欢,一向就不很是喜欢。只是因为,他凭着本能,不是很喜欢方丝萦那样明明很有主意,却偏偏又喜欢在男人的面前,扮作柔弱的女人,这样矫情的女人,他就是不喜欢!方丝萦见了,想挺直了身子,想说什么,忽然就看见澹台建成远远地就从马厩里出来了!他穿着一身明黄的衣衫,看起来神情不错。见了澹台建成已然快走到这儿了,蓦然之间,神情就变得非常温柔,眉眼之间,已经洋溢着淡淡地微笑了。 澹台建成见了他们,杨坚马上向他行了礼,而,方丝萦也盈盈走上前,对着澹台建成轻轻说道:“建成,你累不累?”言语之中,充满着殷切的关怀。杨坚见了他,马上就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子,要递给澹台建成,澹台建成见了,不禁蹙了眉头,警告说道:“杨坚!我说过了多少次了!这样阻战的折子,不要拿过来给我!你明明知道,于我的心中,根本就不会停止去攻打赵国的!你还是省了这份心吧!”想想又不悦道:“哼,作为一名将军,不去想着如何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却只是一位想着退缩,你这样,可真是令我失望!”澹台建成这话,其实说得很严厉。 可是,杨坚是个拗性子,听了,见澹台建成越是如此,就越要和他好好理论理论,哪怕,眼前的这个人是皇上!他刚想开口,只见身旁的方丝萦却柔和地对杨坚说道:“好了,杨将军!你就不要再让建成烦恼了!皇上决定的事情,我想作为臣子的,也只有服从命令吧!”说完了这话,她将眼睛是瞥着杨坚。刚刚听了澹台建成的一番话,她心中已经足够高兴了!原来,澹台建成果然是一心要攻打赵国啊!虽然和亲来了一个赵国的公主,可是,这到底没有泯灭了他一统中原的决心啊!如此,看来在澹台建成的心中,舒妃的份量也不是那样地重!将她封为了妃,不过是澹台建成出于战略需要的考虑吧!届时可以用来麻痹赵国大臣,放松了他们的警惕之心,建成此举真是高明啊! 第15章 牡丹花开 方丝萦这样想着,手中已经掏出了一方罗帕,对着澹台建成的额头轻轻擦了擦汗,轻声地说道:“建成,瞧你,也不注意,是满头的汗!”说着,殷勤体贴地为澹台建成擦去汗水,澹台见了,轻柔说道:“丝萦,你也不要太累了,你的身子骨儿也是没有好呢!”方丝萦听了,只是淡淡说道:“建成,我不碍事的,见了你,我心中高兴,不觉身体也就觉得好了!”她站在了澹台建成的身边,小鸟依人一般。杨坚见了,心中颇不以为然,见了澹台建成,心中依然十分沮丧了,他只得说道:“那么,臣先退下去了!”澹台建成见了,冷冷说道:“杨坚,你不要总是存了妇人之心!好好地回去反思一下吧!”样坚听了,更是失望地下去了。 此时这小山之上,只有澹台建成和方丝萦二人。方丝萦想着赵舒窈,不管怎样,始终是自己的心中的大敌,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建成,今儿个,我可在你这里,遇见了一位贵人呢!”她说得云淡风轻,可神情却又很是夸张,澹台建成不禁问道:“是么,丝萦,你看到了谁?”方丝萦笑着说道:“你猜?在早上时候离开你的宫殿的?”澹台建成一听,心中她问的是赵舒窈了,想起她,澹台建成的神色虽还平常,可眼睛里还是洋溢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昨儿个夜里,她和他不知缱绻了多少回,他也觉得讶异,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那许多的力气,和她是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自己只记得累极了,在又一个**到来时,就抱着她沉沉地睡着了。 他好像还沉浸昨晚的欢愉中,情不能已。方丝萦默默看着澹台建成,见他恍惚出神,不禁在旁低低地唤道:“建成,建成,你是怎么了,你在听我的话么?”澹台建成这才回过神儿来,但那神情还想在回味,方丝萦看着,心中非常地不是味儿,虽然……对于皇帝来说,********也不算什么,男人也能和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交欢!这些,她方丝萦都是可以容忍的!就连赵舒窈和澹台建成交欢,那也没有什么!她担心的却是,澹台建成会在和赵舒窈的**交换和痴缠中,会喜欢上了她!她可以容忍澹台建成一次次地扩大着自己的后宫,但是,却不能容忍她在澹台建成心中的位置,被别的女人所取代!只要有这个女人出现,别管是谁,她都要将她至于粉身碎骨之地! “你看得到的是赵舒窈舒妃吧!”澹台建成的神色已然平和了,那个女人,纵然和她拥抱得再紧,一次次地冲击得再猛烈,他发现自己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去!他现在将这一切归结为,现在只是和她还不够熟悉的缘故!但是,立马,他就会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卑鄙的赵皇!心中刚涌起的纠结和暖意,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了。赵舒窈,不要怪我,要怪也只需怪你的父亲!他当初不给人留余地,也就不要想着别人会给他留余地!欠他的,总是要讨回来!而不不管用什么的方式! “她……和你说话了么,她……怎样?”不管怎样,澹台建成还是想知道,究竟赵舒窈在宫里人的眼睛,是个什么模样。一方面,他希望她在这宫里,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让人看看赵国的公主,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出现在雅国后宫的!他见了,会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而另一方面,她却希望她的眼中只有他,只有他一人!澹台建成常常想着,是不是要紧紧靠近赵舒窈,对她施以关爱,对她无微不至,然后……再狠狠地、狠狠地将她给抛弃!让她进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样,他心中的仇恨,或许才能缓解一些! 让赵舒窈爱上他,然后再将她狠狠丢弃,不知到时候的赵舒窈会是个什么样子?不知赵德宣会气急败坏成什么样子?想想,应该很有趣吧!方丝萦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嘴里只是落寞说道:“你说的这个舒妃啊,她……她的眼里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我!见了,也只是爱理不理的!”方丝萦说完了,眼光更是幽怨地看着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听了,脸色却是不悦了,丝萦说的是真的么?赵舒窈竟然敢这样怠慢?他口中冷哼了一声说道:“是么?她的胆子竟然这样地大?” 方丝萦此时仿佛要落泪了,她哽咽说道:“建成,我说的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想来,她也有怠慢我的理由呀!毕竟,人家是赵国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是建成你给封的舒贵妃!我算什么,说好听点,我是你的红颜知已,可那些不知道的,不知以为我是建成你身边的什么人呢!”她说完了这话,心中更是幽幽地低叹了一声。澹台建成听了,安慰说道:“丝萦,你不要这样想,等你的身子完全康复了,我会考虑的!”是啊,如今让丝萦住在了后宫,若是不给个名分,似乎也说不过去!其实,在他心中,只是对方丝萦充满了怜惜,只是因为第一次见方府见到了她时,她的那一双眼睛,和那个赵国的小姑娘,是那样想相像! 是以,他便将没有寻到那个小姑娘的遗憾,转而到方丝萦的身上了。反正,她进了宫里,他也会将她当作妹妹一样来保护的!只是心中暗藏的那一段情愫,将会成为一个秘密,永远也不会对人说出的!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不禁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赵舒窈!他猛然想起,赵舒窈的那那一双眼睛,似乎要比方丝萦,还要和那个小姑娘一样!想着,她曾经送给自己一个珍贵的玉镯,澹台建成的心中不由更加地缱绻起来!那只玉镯,被他珍藏在了龙吟宫内的一个盒子里。若是寻不到那个小姑娘,哪怕自己就是死了,他也要这只玉镯和他葬在一起!他将这个心思藏起了想着方丝萦说的话,赵舒窈果然是这样狂妄的? 他的心中倒是犹豫了起来,方丝萦见了他迟疑的神情,继续说道:“建成,你我相知多年,难道……你还不知我的为人么?我难道会诬陷舒妃?”说着这话儿时,她的神态在顷刻之间,又是变得那样的楚楚可怜!看得澹台建成的心倒是一软,他沉吟说道:“既如此,我会好生地向舒妃问上一问!我要告诉她,不能够怠慢于你!”可是,方丝萦听了,马上蹙眉说道:“不可,建成不可!其实这也没什么,左不过是我没有名分罢了!究竟这也不算是什么事儿!哪里值得建成你大惊小怪的!舒妃要是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挑唆的呢!”方丝萦幽幽说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地柔弱!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滚,我自有主张!总之,不管是谁,只要冲撞了你,就是和我过不去,这样,你满意了吧!”说着,澹台建成温柔地说道:“丝萦,外面风大,虽然已经快五月了,可你的身子弱!还是回你的宫去吧!我一有空,就来找你!”想着,方丝萦才是他要保护的人儿,对于自己之前,对她的疏忽,澹台建成的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内疚。赵舒窈,赵舒窈,看来,他给了她点儿面子,将她封为了舒妃,她就立马现原形儿了?他可以立她,也可以废她。想到此,他的心不由又变得冷酷了起来。 他携了方丝萦,往自己的龙吟宫而去,方丝萦小鸟依人地偎依在了他的身边。用过了早膳之后,澹台建成和方丝萦肩并着肩,又往御花园里去欣赏新开的牡丹。那些底下的宫人们看见了,无不说方丝萦和皇上极为相配。又过了几天,天气也变得越发地炎热了,虽然还没有到夏天,但是这宫里的各处宫殿,已经开始将厚重的帷幔个卸去了,换上了轻薄的薄如轻纱的帷幔和窗纱! 这一日,赵舒窈在自己的凤翥宫内,看着宫人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看着这里穿梭不停地宫人们,使得她不禁想起了之前在赵国,在姐姐的宫殿里,每每到了换季的时候,姐姐宫里的宫人们也是这样地鱼儿穿梭般忙碌!姐姐是最懂匹配的,她知道淡绿色的窗帘糊上烟黄色的窗纱,知道什么花瓶里插什么花儿,知道什么盆景摆放在什么架子上合适,知道什么裙配什么裳!可是姐姐得了那个怪病之后,就一天天儿地老去了!她替姐姐难过,她替姐姐伤心!为什么,老天要让姐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去!父亲总以为,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来了这里,只是因为心中挂记赵国安危存亡的缘故!他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姐姐,只是为了实现对姐姐的愿望!她悲戚地想着,无论澹台建成待她如何,看在姐姐的在天之灵,她也会一直留在澹台建成的身边的!只是为了姐姐,只是为了姐姐! 意儿笑道:“娘娘,你瞧,经过了这样的折腾,这小小的凤翥宫,竟然变得很不同了呢!原来,颜色不同了,好看了,这宫殿也就变得好看了!”赵舒窈听了,不禁莞尔一笑,说道:“你才知道啊,你想想,要是你整日里穿一件黑不溜秋的衣服,忽地有一天,给你换上了一件艳丽鲜红的衣服,你说……你是不是也立刻变得好看了呢!”意儿听了,点头叹道:“我明白,娘娘,我明白的!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赵舒窈笑道:“意儿,你很聪明!”意儿便趁机想赵舒窈散散心,便笑道:“娘娘,这几日,正是宫中的御花园内,牡丹盛开是时节!雅国五月的牡丹,方开的是最美的!娘娘,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听人说,和赵国的那些牡丹相比,很是不同呢,单单说花瓣,也是赵国的几倍大呢!” 意儿这一席话,可是将赵舒窈说得心动,从前,到了五月鲜花盛开的时节,姐姐就常一个人,喃喃对她说道:“舒窈,这宫里的牡丹开得果然香啊!可惜,无论怎样香,也比不上雅国宫廷的牡丹!”她听了,觉得疑惑,常常会问道:“姐姐,这是为何?姐姐是怎样知道的?”赵娉婷听了,往往也只会低叹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曾亲眼见过!我见过他,也见过那盛开的艳丽的牡丹!”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往往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的神态悠远,她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她痴痴地站着,浑身上下,却又像要放出一层光彩来!可惜,当时的赵舒窈十岁不到,只是个小人儿,当然不能体会姐姐让炙热的情感!她听了,只是傻傻地说道:“姐姐,难道在这世上,还有比咱们赵国开得更美更好看的牡丹么?” 姐姐听了,便又悲哀地看着她,喃喃说道:“舒窈,姐姐是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那样艳的牡丹了!但是……你可以!数年之后,你将会代替我去雅国!你将会看到世上最美丽的牡丹!”姐姐说着这话的时候,仿佛还意犹未尽。赵舒窈不禁立在了廊子下,幽幽地回忆起了许多和姐姐有关的往事!越回忆,对姐姐的思念就变得愈来愈深刻!她便对着意儿说道:“好,你带我去瞧一瞧!”主仆二人便从主宫里出来,一路前行,到了前头的御花园内。转过许多的假山石,再绕过一个长满了碧绿荷叶的池塘,经过一座雅致的小桥时,一座典雅的皇家园林,便出现了她们的面前。“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赵舒窈只是浏览了下全景,心中已然在幽幽感叹了。 “娘娘,我们这就进去!”意儿的心情也是大好。 雅国的御花园,说白了真的就是百花之园!里面什么奇花异草都有!走到里头,鸟儿蝴蝶一直就在身边飞来飞去,啁啁啾啾。赵舒窈问意儿:“意儿,你说的牡丹园在哪里?”意儿笑道:“娘娘,牡丹园单单就在御花园内的北角!经过一片幽深的竹林,后头有一个凉亭的就是了!”赵舒窈听了,又打起精神,往前走去。越走,她便也越觉惊诧,她发现这个御花园,在风格上其实汇集了赵国和雅国的特点,将赵国的精致妩媚,和雅国的大气工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切的景观设计都可谓是巧夺天工!她看着看着,真的觉得陶醉了!好多花儿草儿,是她说没见过的,连名字儿也是未曾说出去的! 她想着,多年之前,姐姐也到过这里,或许,也见到了澹台建成,只这一次相见,或许还交谈了,从此在姐姐的心中,就深深地镌刻上了澹台建成的影子了罢!可怜的姐姐,痴情的姐姐!忽然,就在她要转身和意儿到了前头一簇簇的荼蘼花丛中时,看到前方一个高大的清淡的影子!只看着这个影子,赵舒窈的心中不禁吃惊起来!因为,那个影子分明就是澹台世民嘛!他……今日怎么会来这里?她可算是和他又遭遇了!意儿在另一处看着,可是还浑然不觉呢,她还在那里叫着:“娘娘,舒妃娘娘,你也快点儿啊!难道娘娘不想看啦!”她听了,只是不停地蹙眉,这小妮子,分明就是要里头的澹台世民听到她也在这里!她示意她小声点,可是意儿看不懂她的表情!“娘娘,你怎么了?” 果然,荼蘼花丛里的澹台世民,已经注意到后头有人在说话!娘娘,舒妃娘娘……是她么?澹台世民不禁集中注意力,朝后看去,果然在后面的一个蔷薇花架下看到了驻足在那里的赵舒窈!澹台世民见了,心中又惊又喜!这一日,他如期上朝,(其实他是不愿意上朝的,与其在朝中勾心斗角,他宁愿选择散漫的生活,只是澹台建成执意要他如此)下了朝后,澹台建成也不知怎么地,说他的气色很不好,莫如,去宫里的御花园内四处走走!澹台世民听了,不知怎地,也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踱着步子,倒是比去了马厩锻炼的澹台建成早一步来到这里!他不知道澹台建成和方丝萦就在不远的前头!可只在这半途之中,他就和赵舒窈相遇了! 既然见了,总是要打一声招呼得好!“舒窈……不,舒妃娘娘,你也在这里?”一声轻轻地呼唤,二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是隔着一层花丛,两两相望。意儿也觉察到了,看着娘娘对面立着的那个男子,竟是端王爷!意儿的心中也很吃惊!看端王和娘娘的表情,似乎很不一般,很不一般!意儿不敢大声说话了,只是悄悄又走到了赵舒窈的身边,朝着澹台世民行了个礼,可是澹台世民的眼儿里,只有赵舒窈,其他根本就是看不见。 第16章 心惊 “舒窈……你在这里?”澹台世民的眸子里,露出苦涩,那日离开龙吟宫,心中就一直挂牵她。一想到那夜,他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可是赵舒窈是澹台建成女人的事实,却是无从改变。他恨,可是他不知该恨谁,想来,也只有恨那命运的捉弄罢!赵舒窈哀哀地点头,不期而遇到了他,她也未有叹息,沉沉地叹息。 “世民,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吧!”想想,她还是嘱咐。 可是,澹台世民还是在那里说道:“告诉我,舒窈,你过得好不好?我……心里很是担心,我是说不出的担心!”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赵舒窈,想着,若是自己勇敢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呢?赵舒窈听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很好!我从来都很好!”她苦笑着看着他,进了这雅国的后宫,她是生死都随缘了。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澹台建成和方丝萦却也渐渐地走到了这里。最先发现的,是意儿。可是意儿想要赶着去告诉赵舒窈,却是来不及了,因为,此时的澹台建成和方丝萦,已经肩并肩地往着这里来了!意儿神情紧张,拳头都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她是个聪明的丫头,只是在这里看着娘娘和端王,就已经猜测出娘娘和端王的关系,不是那样地简单了!但是……看着二人的神情,意儿也不知为何,竟然十分地同情! “舒窈……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很后悔,当日在那相思谷,我想,不管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应该将你掳了走!”他朝她进一步靠近!似乎要将眼前的她,给深深地拥在了怀中!赵舒窈的心中十分纷乱,但是,理智告诉她,自己绝不能再沉沦了,只要自己再走错一步,横在她面前的就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她要小心,她需小心,她不代表她自己,她代表的是整个赵国!她不能让姐姐失望! 想到此,她冷冷说道:“不,端王,你错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端王,既然你我之间,只是个错误,那么我们就不该继续这个错误!端王,我的意思,你可明白?”她梗着脖子,放佛平静说道。澹台世民听了,心中果然是伤心了,他马上就握住了她的肩膀,说道:“不,舒窈,我不信!你明明不快乐,你明明就是不快乐!你能骗得了你自己,但却一点儿也骗不了我!”他摇晃着她的胳膊。 “不……我很清醒!你不是我,你……当然不能懂我!”她已然是要将他拒绝到底了。意儿在一旁见了,心中十分害怕了,看来,端王爷竟然一直暗中喜欢舒妃娘娘啊!可舒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啊!意儿已然在一旁,大张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澹台建成和方丝萦已经到了这里!方丝萦看着这里,笑道:“建成,这个御花园里头的花儿草儿,倒是长得很快!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那荼蘼花儿,可还只露出一点儿叶子!不像现在,已经窜到了我的肩头了!”她似是有感而发了。澹台建成也笑道:“是啊,你走了三年!这些花儿且不说三年,三个月的时间,就会长得老高!自是不和人一样!”看着这里的别致的风景,澹台建成阴郁的心儿,不知不觉也变得好了起来。 可是这话在方丝萦听来,却是不怎么舒服。三年的时间,花儿变了,可人儿却也变了!三年的时间,澹台建成的后宫里,不知冒出的多少女子,虽然她们的身份都很低微,可难不保定有一天,她们中的某一人,将会侥幸受孕,母凭子贵,平步青云,那样……她又该怎样自处!其实,澹台建成也已经知道,她的病,在没有根治好后,根本就不能行男女之事!其实她自己更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病,哪怕好了也是不能行事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强占澹台建成的心,是那样强烈!她定定地看着前方,忽地,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那绿竹下立着的两个人儿,心中是大吃一惊!那两人离得那样近!似乎只要轻轻地以接触,彼此就会将彼此相拥在怀中!而且,站立着凝视的两人,看起来是那样地相配!他们一定在说着什么亲密的话,不然,两人的神情都是那样深情! 方丝萦看到的那两个人,自然就是澹台世民和赵舒窈了!她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赵舒窈竟然背着皇上,和端王在这里约会偷情!她可是赶着巧事儿了,真是没有想到央求皇上来这里,本来是欣赏牡丹的,怎地会看到这样一桩好事呢?一时,方丝萦只觉得天助我也。既然是老天有心帮组她,那么,她当然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这是她绝地反击的极好机会!可笑那个赵国公主赵舒窈,还不知危险到了前头,还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呢!她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她要借着这个机会,将赵舒窈打倒! 是以,她盈盈浅笑着对着所有所思的澹台建成,款款说道:“建成,咱们不如往绿竹下边走去罢!歇一歇!坐一坐!”澹台建成听了,点头随意说道:“也好!”他抬起眼睛,看着前方,蓦地,眼光就很不对劲儿了。他大步走了上前,根本就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存在。方丝萦见了他一看到赵舒窈,竟然只对着自己不管不顾得了,心中不由一阵伤感,难道……建成的心中,真是已经有了赵舒窈的存在了吗?是的,她很美,很美很美,莫非这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么?自己和他十年的情意,竟然比不上赵舒窈进宫的短短三个月? 她方丝萦心不甘啊,不甘心啊!可是,想到一场好戏就要开始,她不禁还是加紧挪开了步子,紧紧地跟在了澹台建成的身后。她一边走,一边冷冷地笑着,姣好的面容,透出一丝狰狞。“赵舒窈,澹台世民,你们在这里,竟是干什么?”澹台建成的声音不怒自威,已然透过竹丛,传到了赵舒窈和澹台世民这里。意儿一听,脸色都已经吓白了!她立在那里,战战兢兢儿的,这下子……娘娘该怎么办?自己也是逃不了干系的了!她已然吓得要哭出声儿来。 赵舒窈和澹台世民,听了心中也是一惊!但是因为类似这样的场景,早已经经历过几次了!是以,他们倒是见惯不怪了,反正,不管他们在哪里,澹台建成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而无一次例外!如此看来,他们是真的不能够在一起!”回答我,你们!“澹台建成走到了赵舒窈的身边,报复似地,将她的身子狠狠拥住,因为太过紧张和用力的缘故,赵舒窈的胳膊肘儿,给他握着生疼。可是她不敢说话,生怕她要是开口的话,又会大大地触动了澹台建成的神经。 “你们,难道都是哑巴了?你们竟然在朕的园子里,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偷情约会,你们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澹台建成因为心中太过激动,已然是对着他们,口中咆哮起来了。此时的方丝萦,也已经紧紧跟随着澹台建成,也到了这里!她见了澹台建成对赵舒窈是那样紧张,心中已然是看不过去了!这个赵舒窈,虽然是个高贵的公主,可是行为举止却是那样不齿!可是……皇上又显得是那样地在乎她!她心中真的是替皇上感到不值!这个赵舒窈,表面上看起来行为端庄高贵,可却是个喜欢偷情的女人!她这样,且不说和端王有没有染,已经是败坏了宫规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看着眼前的赵舒窈和澹台世民,惊讶说道:“这不是端王么?总算是回了皇宫了?你可知,从来皇上都将你放在心上!怎么……你在这里,和舒妃娘娘说些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你的眼睛都看起来湿湿的!”澹台世民听了,看了看小时候见过的方丝萦,也只是淡淡说道:“原来是方姑娘!”方丝萦见澹台世民的神情,一点儿也不慌张,心中更是疑惑,她又转了转眼睛,看着默默低着头,被澹台建成紧紧拽在了怀中的赵舒窈,更是不解道:“怎么了,舒妃娘娘?皇上为什么这样大的气儿?怎么你的眼睛,也看起来是湿湿的?” 方丝萦这样说着,果然是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澹台建成的脸色,看起来是更为阴沉了。他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你说话啊!今天的事情,你怎么解释?你不是说过从今以后要和舒妃走得远远儿的吗?不要告诉我,今天你们相遇,又是个巧遇!”赵舒窈听了,忽地哀哀地笑了起来,她说道:“皇上,可惜你猜错了!我和端王,真的是巧遇!要不,你可以问我的宫女!她见我心情郁闷,就劝我来这里散心!” 意儿听了,虽然害怕澹台建成,可心中却更是担心娘娘!她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儿,结结巴巴地对着皇上说道:“是的……皇上……事情就是这样的!是奴婢一心劝娘娘来这里散心的!奴婢对娘娘说,御花园里的牡丹,这个时候开得最好看……”意儿不敢抬头,有什么说什么。澹台建成听了,想起澹台世民来这里,好像也是自己说出的!只是事情多了,自己也忘记澹台世民究竟在不在宫里了!倘若意儿说得不假的话,那么,他们在这个御花园内,的确是有不期而遇的可能! 但,他们在一起了,他的心中又是大大地不悦!非常非常地不悦!他就是小心眼,就是不能见他们在一起!他听了,只是冷冷地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你既然对我保证过的,见了舒妃,绕道而行,怎么今天在这里,竟然说了这样长的话!我想,你该知道避嫌罢!”赵舒窈听了,只是垂了个头。她这个态度,在澹台建成眼中,根本就是死不认罪嘛!“赵舒窈,不要像个秋后的蚂蚱一样,你也说话啊!”他忍着怒气,看着她。 澹台世民见了,神情又是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了,他以为澹台世民将会因此惩罚赵舒窈,不禁赶紧大声说道:“皇兄,不要责怪舒窈,她是无辜的!”这一声舒窈一唤,却是又极大地惹澹台建成生气了!因此,他武断地说道:“看来你们,并不是那样无辜!”他冷眼看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看来你回了宫,竟是一天到晚地给我惹麻烦!我要给你个事儿做做,如今,在赵国和雅国的边界,需要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前来担当此任,我想,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从此,雅国若是和赵国交战,第一个打前锋的人,就是你!” 他说完了这话,将眼睛看了看赵舒窈!赵舒窈一听,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紧张!澹台建成好狠的手段!这样,澹台世民的手里,也会沾染上了屠杀赵国百姓的鲜血!澹台世民听了,心儿又是一沉,他和杨坚是朝中不多的坚定反对对赵国作战的大臣之一!“赵舒窈,你怎么看这事!”澹台建成看着澹台世民的痛苦神色,心中反而是一阵快意!赵舒窈的双眼已经闭上了,她知道,这是澹台建成在报复他们!她将心一横,只要能让澹台世民远离他,什么都是她愿意做的! “皇上这件事情……做得自是极好!端王,这对你也是……极好的选择!”她缓缓地说着,说得非常地痛苦!只要澹台世民能远离她,远离这个皇宫!那么……她怎样做都是愿意的!澹台世民听了,面上也留露出沉沉的痛苦!澹台建成的心中,知道赵舒窈的痛苦,只要她要他做什么,他都是不会反抗的!哪怕……她说要他死,他也是不会拒绝的!他苦笑着对着澹台建成说道:“这件事情,皇兄已经觉得好了么?”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代他做一个沾满了血腥的侩子手! 澹台建成正色道:“当然。这是我筹谋了多年的战事!我信任你,是以才叫你去!我想你是不会决绝,且是甘之如饴的罢!”他故意刺激澹台世民。一霎时之间,在电光火石之间,澹台世民想起了很多很多!母妃之仇,还未有报!一丝线索也未可得!他……不愿意现在就败给了澹台建成!他要伺机而动!他要等待时机!“不错,皇兄,我愿意去做!”在那前线,有大批雅国的军队,只要……他能得到兵权的话,一切代价也就不在话下了!此刻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赵舒窈看着他的脸庞,已然变得十分冷酷,仿佛不再是她所认识的澹台世民!对此,她的心中只是暗恨澹台建成!这都是他给逼出来的! “很好!”澹台建成听了澹台世民的回答,心中十分满意!将他赶得远远儿的,又能立下军功!他已然是在以德抱怨,对他在进行栽培了!“你可以走了!明天,你就去边界大营报到去!我加封你为御前观察使!”澹台世民听了,冰冷回道:“是!皇兄!”他面无表情地转了身,在临走的刹那,他没有看赵舒窈,可是心中却在暗暗下决心:为了赵舒窈,为了报母仇!这大好的雅国千里江山,如今,他也要沾上一沾的了! 终于,在澹台世民离去的刹那,赵舒窈方才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地难受!她注视着他的背影!眼泪,却不禁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或许在这个时刻,她发现自己对澹台世民,是眷恋的,是不舍的!“怎么,见了旧情人离去,终于觉出不舍了?”澹台建成嘲讽的声音,自听到耳畔传来。她听了,什么话儿都不说,此时,她真的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只有无语问着苍天:姐姐,姐姐,你看到了吗?你一心想要去的雅国,不过如此!你心中喜欢的这个人,不过如此!对上他犀利的眼睛,她终于说道:“你已如愿了,那么……就请放了我罢!” “休想!你永远只是我的女人!”像是担心什么宝贝会失去似的,他不由地又将她给搂紧了,搂得她简直就是喘不气儿来了,方丝萦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儿,见了此情此景,假意说道:“舒妃娘娘,论理,你也真的是令皇上失望了!皇上待你……我看竟是如此之好!”她故意这样说与,一切只为刺激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听了,心中酸楚,看来还是有人看出,他对赵舒窈的好的!这个女人……其实怎样,都不值得令他如此!可……他看着赵舒窈,更加生气说道:“你,回到凤翥宫去!从今天起,我要日日来凤翥宫,命你侍寝!” 第17章 索后 方丝萦一听,见澹台建成给的竟是这样一个惩罚,心中不禁一阵嫉妒。她幽幽地对着赵舒窈说道:“舒妃娘娘!我想你在宫里是这样高的位阶,言行怎么也要和自己的身份相匹配才是啊!”赵舒窈听了,看了看她。想想,什么话儿也是没有说。该说什么呢?反正不管怎样,澹台建成心中都是不相信她的,如此,多说也无益。只见澹台建成心疼地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这里风大,你不如也早些回去罢!我担心你的身体!”言语之中,是说不尽的关切。赵舒窈听了,心里不禁觉得苦涩。此时的澹台建成言语温柔,深情款款,真的像姐姐心中的那个良人了! “无妨,皇上不需担心!这点风,我还禁受得起!我想……和建成你一同回去!”她带着羞涩的笑意,深情地看着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听了,也朝她温柔一笑,口中说道:“好!我听你的!”方丝萦便将胳膊依偎着澹台建成,一脸淡然地看着前面的赵舒窈。此刻的她,小鸟依人,任谁人见了,都会为之心动。赵舒窈见了,心中不禁叹息着:澹台建成啊澹台建成,你既然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已,为何还要来赵国和亲呢?哦,是了,他不是说过的么,根本就不是诚心而求,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父皇的得到羞辱,他仿佛说过的,他的母亲也是间接死在了自己父皇的手中!他们是仇人!呵呵,澹台建成一心要去灭掉赵国,哪里还会在乎她想些什么呢? 顷刻之间,她的脑子里百转千回,她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对深情款款的男女之间,很是多余,是以她冰冷地对着澹台建成说道:“如此,臣妾先退下了!”说着,自己就先行而去了,意儿见了,也跟在后头,朝着澹台建成行了个礼之后,就赶紧跟着赵舒窈去了。澹台建成在后头看了,沉思良久。 “走吧!丝萦!”他失神地立在这,终于对方丝萦说道。自己孤独的少女时光,多亏有了方丝萦的陪伴。因此,与他心中,一直将方丝萦当作亲人,亲妹妹看待!其实……他真的不愿意娶她,那样他认为是亵渎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但是……他知道丝萦待自己一往情深,于情于理,他知道自己该给一个名分,但……他的心情很矛盾,纵然给了,他也不会去沾染她,毕竟,她的病,决定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男欢女爱! 是以,在他心中,是更加地怜惜起方丝萦来了!想着她的话,他不禁又问道:“赵舒窈果然对你不敬?”方丝萦和他边走边道:“建成,这些小事,不要再说了!你是知道我的,心眼儿难道真的是这么小么?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看我,当然是不屑一顾的!”她说完了这话,注意着澹台建成的反应,果然,他的眸子更为阴暗了。到了她的住处,方丝萦款款说道:“建成,不进去喝口茶?我记得,你最爱我喝得枫露茶!”澹台建成听了,便点头道:“好!”澹台建成进了去,方丝萦招待得他非常殷勤,澹台建成坐在了桌子旁,静静地喝着茶,脑中忽地又想起了赵舒窈,要是……她也能待她如方丝萦这般安然温柔,该有多好? 想到此,他的心马上怔了一怔!该死!自己怎么竟对她报以期望来了!倘若她也能做到和方丝萦一般,那也就不是她赵舒窈了!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性格极是清冷孤介!“怎么了?建成,你心不在焉的?”方丝萦将他喝完的茶杯里,又续上了一杯。澹台建成听了,方回过神来,苦笑说道:“丝萦,你的身子不好,还是继续休息吧!没事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他将茶一饮而尽,已经将身子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廊子门口,方丝萦忽地问道:“建成,我且问你……我若长此在宫里,你将怎么安置于我?”言语之中,已然是掩饰不住地期待之色了!她说完了这话,心情也很紧张!她将眼睛沉沉地看着听了停下步子的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心中想着:丝萦啊丝萦,你为何也要和其他的一些俗女子一样,讲究这些明名分呢?只要我的心里,始终是关心你爱护你的就行!可是……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其实并不爱她,但是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丝萦……那么……我封你为妃如何?我保证,封了你为妃,我还会像哥哥喜欢妹妹那样喜欢你保护你!”他转了过身,看着殷切地等待着他回答的方丝萦,安慰说道。 岂料,方丝萦听了,心中十分地十万,妃?原来在建成的心中,她也就只能做一个妃子?那么,是不是说,在他的心里,也和那赵国的公主赵舒窈一样了?和他后宫中的其他地位低下的才人们一样了?一霎时,她的心中十分伤心!这十年的等待,看来都是白费了!可是,她不不甘心,她一点儿也不甘心!“妃……建成你不是说过的,待我的病好了以后,要迎接我回宫,给我以最尊贵的后宫之位的!建成,难道这些你都已经忘了么?”方丝萦说着说着,眼光中不禁已经盈下了泪来了,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中的罗帕,等待着他的回答。 澹台建成见了,只得叹息了一声,如此看来,女人啊,都逃不过功名利禄这几个字眼儿。他还以为……至少方丝萦是特别的,脱俗的!如今看来,不过也如此!他的心中转过沉沉地失望!之前方丝萦的那些个完美的形象,在澹台建成的心中,一下子轰然倒塌了!不过……看在她从小就陪伴自己的份上,他还是会承诺好好待她!他缓缓说道:“丝萦,你为何一定要在乎名位?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说过,心甘情愿地呆在我的身边,就已然觉得满足了么?” 方丝萦听了,心中淡淡地说道:是啊,从前的我,可以不计较名位!什么都不在乎,因为,那时候的我,觉得已经拥有了你!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你的身边,出现了我的劲敌赵舒窈!你知道吗,虽然都是女人,但是她的美貌已经到了我心跳漏一拍的地步了!建成,你说我能不感到前方的危险吗?如今,这危险在步步地向我靠近!虽然……你自诩对赵舒窈没有什么,可……女人都是敏感的,我分明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她的不易察觉的眷恋! 建成,只是这些,你不知道而已!所以,我当然在乎,我怎能不在乎!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我一人的位置,被她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给抢走,建成,这多可怕啊!建成,你知道我心中的担忧吗!所以,我当然要一个名分!而且,我的位置一定要比她跟高!如果得不到,那就是对我的侮辱!对我付出了十年的大好年华的侮辱!建成,我要的后位,你能给我么?不过……看起来,似乎很难了,是不是?她听了他方才的一席话,心中更是苦涩!他……什么名分都没给她,倒是先责怪起她来了!这在从前,是再没有过的事情!刹那之间,他忽然觉出了害怕!如果,失去了澹台建成的话,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没有勇气活下去! 本来自己在是十八岁这年,得了这场怪病的时候,已然觉得一死了之了!若不是澹台建成经常来鼓励她,安慰她,或许她早就不堪病痛的折磨,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一了百了自尽了!可是自己已然又活了下来,并且有了痊愈的可能!虽然不能行人事,可她获得了澹台建成的最真诚的关心!那时候的她,非常非常地满足,甚至在睡觉的时候,嘴角也是带有笑意的!可现在,情况是如此地严峻,虽然她看不到全部的危险,但是她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威胁!赵舒窈,在澹台建成的身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和你之间,只能存一人! “建成……我并非在乎这些,只是因为我生怕失去你!你知道吗?”看出了他隐隐地生气,方丝萦一下子又觉得有些害怕,毕竟,真的惹怒了澹台建成,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她马上又装作柔弱无力地说道:“建成,请你理解我!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会害怕!”可是,澹台建成听了,只是觉得好笑起来,他淡淡问道:“丝萦,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也想得太多了!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他低叹了一声,轻声安慰她。 “那么……建成,封为为后,难道对你很难很难吗?你能轻易地封赵舒窈为舒妃,为什么就不能封我为皇后呢?你可知,正是因为我在这后宫之中无名分,所以赵舒窈才敢肆无忌惮地羞辱我?建成,我的心很痛很痛啊!”此时的方丝萦已然是要泪流满面了!“丝萦,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倘若赵舒窈真的胆敢对你,那么我你尽可来告诉我,我为你做主!”他已然给了她承诺了,可是对于封后只是,绝口不提。 他以为,对此方丝萦是理解的!“建成!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难道我跟了你这么久,真的连一个后位都不能给予我吗?”她已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了。“丝萦!我想你该知道的!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么?”见她如此执拗,澹台建成内心忽然很是不悦!他所认识的饿方丝萦聪慧体贴、善解人意,如一朵解语花,默默无闻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可是,眼前的方丝萦似乎很狰狞!她对着他,渴求自己所要得到的东西,是那样直白那样不顾一切!这……还是他所认识的方丝萦么? 澹台建成将眼睛沉沉地对上了方丝萦的眼睛。“丝萦,你该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不是说过的,你的眼睛,看起来很像一位我小时候认识的小姑娘……”他希望她能够记起来。方丝萦听了,脑中怔了一下,那个小姑娘?是了,澹台建成和她说过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小姑娘非常善良,给了他吃的喝的和钱。在她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澹台建成的时候,澹台建成就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说她的眼睛长得非常像他认识的一个故人!她记得,澹台建成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里是充满了言语不能及的眷恋! 想到此,方丝萦的心,猛地触动了几下!“建成,我当然记得你的话!但是,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我记得我说过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代替那个小姑娘!我和她的眼睛,不是你说得很像很像么?”方丝萦还在努力争取。可是,澹台建成却默然了好一阵,良久良久,他才诚实地说道:“不,丝萦,你错了!”方丝萦一听,看着他如墨的眼眸,惶然说道:“建成,我哪里错了?”“丝萦!我必须诚实地告诉你,其实,在我心中,你还是你,而她,仍旧是她!你……代替不了她!虽然我没有寻到她!但是在我心中,她一直存在!”澹台建成对着方丝萦,终于将心中之言给说了出来。 是啊,这是他内心的秘密!这个秘密,他目前只告诉了方丝萦!可是,他悲哀地发现,方丝萦做不了那个小姑娘的替身!那个小姑娘的一颦一笑,仍然在他的心中!他珍藏着她送给他的玉镯,他一直祈祷上天,祈祷自己在某一刻时刻,能够和这个小姑娘相见!而……眼前的方丝萦,连做她的替身都不可能!他不愿意欺骗自己的感情,是以,都诚实地说了出来。方丝萦听了,怔了,乱了,失望了,呆住了!没有想到,自己在澹台建成的心目中,连个替代品也不是! 可她是个要强之人,她克制着自己的伤心,毕竟十年的时间不能白费,她咬着牙努力说道:“可是建成你想过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或许这个小姑娘已经嫁人生子了呢!建成,你不要白白等下去了!而我……就在你的身边,一直在陪伴你!建成,你多多看看我吧!我不是那个小姑娘,我是方丝萦,你的丝萦!”她踉跄地跪了下来,一手死死拽住了澹台建成的衣服,苦苦哀求道:“建成……难道我耗费了十年的光阴,还不能够打动你么?”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澹台建成的衣袍上。 澹台建成见了,心中长长叹息着,可心中的心意,却是一直未曾改变。“丝萦,你起来吧!不要这样!”他示意她起来。在他看来,方丝萦如此,非常地没有尊严!而他澹台建成素来欣赏自尊善良的女人!那个给过他帮助的小姑娘,想必长大了,也是如此吧!“建成……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愿意封我,是不是你一心要将后位,留给那个姑娘?”方丝萦级那个心中之言一下子说了出来。澹台建成听了,却是怔住了!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住了一样!是的,他承认,自己的心中隐隐约约有这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还愈来愈浓烈!非常地浓烈!自他登上了宝座以来,他的后宫之主位是空着的!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在等待!等待那个姑娘的出现!不过,他自己不止一次去了赵国,明察暗访地寻了几年,总是杳无音讯! 会不会,真如方丝萦所说,她或许已经嫁了人了!想着那个小姑娘长大了的话,也快十六七了吧!赵国乡间普遍早婚,很多女子都是十三而嫁,十四生子!想到此,澹台建成的一颗心,还是狠狠揪了起来!那个小姑娘,虽然小时美丽娇俏,但会不会长大了也会如许多乡间的女子一样,成了一个平庸的小妇人?澹台建成闭上了眼,不过那个玉镯,品相贵重,华美不凡,雕工精细,又绝非乡间一般女子所能拥有!他第一次好奇那个小姑娘的真实来历,或许该在这只玉镯上下些功夫了! “建成……你不说话了……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对不对?你的皇后之位就是给那个不知在哪里的村姑的?是不是?”方丝萦哀哀地站了起来,语气中透着苍凉的无奈。“丝萦……你干涉我太多了!你还是在这里,静静地修养修养吧!”澹台建成终于不耐烦了,他甩了甩袖子,似乎要走出这里!可是,没曾想,此时的方丝萦见他果真绝尘而去,意志终于奔溃,站起的身子,一下子就又‘咚’地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昏了过去!澹台建成此时已然走出廊子外了,听了后头的声音,连忙又回了头!见了地下的一抹身影,澹台建成不禁喊道:“丝萦……丝萦……”大步走去,将她一把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18章 先下手为强 方丝萦是真的昏倒了。澹台建成将她扶起了,放到了里头的寝宫里。“丝萦……”他低唤。心中不由地涌起了一股内疚。其实他知道,丝萦是真的想有一个名分,只是……这中宫之位,他真的是不能够够给她!他不愿意违背了自己的内心!这个皇后之位,他是一心要留给那个送玉镯的小姑娘的!她若是嫁人了,或许是死了,还是其他,那么这个皇后之位,他愿意空着,只是因为这样,做个念想!但,丝萦竟然觊觎这个后位,这让他的心中非常地不舒服! 之所以高看了丝萦一眼,一是因为自己的童年有她的陪伴,这是一种胜似亲人的感觉!二是因为小时候,她的眸子,和那个小姑娘是那样相似?但是现在的丝萦,清澈的眼睛里,像多了一层世俗的东西!他能够看出来,那是对权力的热切和渴望!这样的方丝萦,他澹台建成不喜欢!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地缓缓划过赵舒窈的身影!他之前就发现,赵舒窈的眸子和那个小姑娘竟比方丝萦还要相似!想到此,他心不禁一惊,不过却是如此!丝萦身边的丫鬟萝儿已经到寝宫里,她看着小姐昏倒过去了,心中大为惊慌,她对着澹台建成匆忙行了个礼之后,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方丝萦的床榻前,一声一声地低喊着:“小姐,小姐……”可是方丝萦还是毫无知觉。 “你家小姐只是昏厥过去,不碍事,你不要过于惊慌!”萝儿听了,这才忍住眼泪,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小姐她是怎么回事?”澹台建成蹙眉道:“不过是过于激动而已!”他低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方丝萦,心中想着书房内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处理,只得对着萝儿说道:“你好生照料!我待会再过来!”萝儿见了皇上竟然这般薄情,不禁心中难过!从前……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从前的皇上待小姐一直极好!萝儿一直以为小姐和皇上极为般配,现在跟着小姐进了皇宫,她本以为小姐很快就会做上皇后之位的,可…… “皇上,皇上……小姐她需要皇上在她身边啊……”萝儿低低地呼唤,可澹台建成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还是大步离开。萝儿心痛地回到了小姐的床前,细细一看,发现小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萝儿的心中一阵惊喜,她叫道:“小姐,你醒了?可加奴婢我担心死了!”方丝萦虚弱地说道:“萝儿,不要叫了!我虽然倒下了,可心中一直清楚得很!”说着,她又是流下了眼泪。萝儿说道:“小姐,你别担心!皇上的心里,始终是有小姐的!小姐只需等上一等……” 可是方丝萦听了,却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对着萝儿说道:“萝儿,如今已然都不同了!你可知道!现在我们在宫里,不比外头!”萝儿听了这话,只不知是何意,她纳闷道:“小姐,难道现在情况都不同了么?”方丝萦吃力地靠在了床榻上,萝儿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方丝萦说道:“萝儿,现在当然是不同了,很大地不同了!皇上的心,已经变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这宫里来了个赵国的公主么?”萝儿听了,说道:“小姐,这些奴婢都知道!但……小姐,你要有自信啊!你和皇上相处了十年,难道还比不过那赵国公主三个月?” 萝儿此时不过十三岁,还不是太懂男女之事。只见方丝萦苦涩地说道:“萝儿。其实你不懂男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皇上也不例外!那赵国公主年纪比我小,长得……还胜过我!你说皇上能不动心?我……出现在皇上的身边最早,现在反而一切都迟了!”方丝萦的心中不胜悲戚。“小姐……那么……咱们要怎么办啊!”萝儿是个孤女,从六岁的时候起,被方丝萦在大街上给救了,从此就一心一意地跟着方丝萦。萝儿常想:自己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小姐叫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 方丝萦想着赵舒窈,心中一阵怨毒,她对着萝儿说道:“萝儿,就是那个赵国公主赵舒窈,抢走了皇上的心!”萝儿一听,便也跟着恨恨道:“这个赵国公主,也太不知好歹了!明明小姐才是皇上的心上人!”方丝萦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淡淡地对着萝儿说道:“萝儿,我们若是要想在宫里呆得安稳,那个公主可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啊!她被皇上封为了舒贵妃!位同副后!而……皇上又迟迟不肯封我为皇后!这样下去,可是对我们不利啊!”想着这些阴霾,方丝萦的心,不禁更为沉重起来。 “那么……小姐,你说该怎么办?我知道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的!”萝儿也是一脸的忧愁。 “萝儿,我想,我要走一步险棋了!”方丝萦口气虽然清淡,但是眸子里却是一抹看不见的冰冷,看得萝儿的心中一阵发毛。 “小姐,什么险棋?”萝儿小心翼翼地问。 “只有将赵舒窈给杀了!”方丝萦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杀机。 “杀了她?”萝儿不禁害怕了。 “不错!将她杀了!只有她死了,皇上才能够将她忘记!她活在宫里一日,对我们的威胁就是一日!她……只有彻底死了的好!” “啊……小姐……那么……小姐要怎么做?” 方丝萦听了,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萝儿,轻声问道:“萝儿,你说,我待你怎样,好不好?”萝儿一听,眼睛不禁要流了下来,她哽咽说道:“小姐,你难道不知,奴婢的这条命都是小姐您给的么!奴婢哪怕就是替小姐死的,也是心甘情愿的!” 方丝萦听了,心中便暗暗筹谋着,她缓缓说道:“好!萝儿!其实这件事情不难!难得是你敢不敢去做!”方丝萦的神情里充满了蛊惑。小桃便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姐……究竟是什么事情呢?”听了这话,方丝萦仿佛来了精神,她的气色也变得更好了,和刚才那个有气无力的虚弱的人,根本就是判若两人!“萝儿,你不是知道的么,我们的住处附近,不是有一个小潭水么?潭水虽不大,可是我看着却很深!”方丝萦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诱惑着对萝儿说道:“萝儿,其实不需做什么,你只要将那赵舒窈请到了那里,就说我要在那里见她,然后……你趁她不备,将她推下潭去!如此,不就好了!” “小姐……我……萝儿明白了你的意思了!”萝儿想想又道:“是了,那潭水边儿,本来就有很多苔藓,非常湿滑!只需我轻轻一推,恐怕那赵国公主就一头栽下去了!”萝儿的心已然邪了!方丝萦听她这样说,非常满意,笑道:“萝儿,你果然是最懂我心的!你放心,如果你做成了这件事情,你也会跟着我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方丝萦说着,一双凤目朝着赵舒窈所在的凤翥宫幽幽看去。 已近黄昏了,此时的凤翥宫,自是极为安静。意儿奉上了茶,担心问道:“娘娘,你没有怎样罢!奴婢看你翻着书,可是一直盯着这一页,还没有掀动过!”说着,她又用手在赵舒窈的眼前晃了一晃。“意儿,你何苦来耍我?我问你,意儿,你可识字?”“娘娘,奴婢只是跟着宫里的姑姑们,认识几个!但是绝出不了一箩筐!”意儿见她的神情松缓,有意使她开心。 赵舒窈的心,意兴阑珊起来。是啊!澹台世民过几日就会出发到了赵国和雅国的边境!届时,亲手将赵国灭掉的人,竟会是澹台世民!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决定!反正……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而厄运随时都会降临,不如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做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意儿,这个名字可不好,随帮你取的?”赵舒窈看着自己前面张开的琴谱,心中想起了姐姐抱着琴弦的画面,是那样美,那样从容,不如……“意儿,我给你换个名字,可好?”意儿一听,满不在乎地说道:“娘娘,行啊!反正也就是个称呼呗!” “好,从今日起,我就叫你一声抱琴!这没事的时候啊,你就随我学习琴棋书画!我所会的,都会教给你!赵舒窈是一脸地认真。意儿一听,脸上立即乐开了花,娘娘亲自教她,这得多大的面儿啊!“娘娘,这可是您说定了的,到时可不许耍赖哦!嗯,抱琴这名字比意儿响亮,也很好听呢!”意儿原是个单纯的丫头。 抱琴笑着又去给赵舒窈续上了茶水,这一宿,主仆二人俱都无话。到了夜里的时候,天下忽然又落下了许多雨,雨点儿虽不大,可是细密,打在了凤翥宫的地上,也是湿湿的。第二天天明的时候,虽然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好好儿地升了起来,可到底因为昨夜那场雨的缘故,地面上人踩上去,还是软绵绵的。 抱琴见赵舒窈已经醒了来,给她梳洗完毕,将残水给倒在了花盆里,就听得廊子下的一个小宫女来回:“抱琴姐姐,(至昨晚,凤翥宫里的上下人等都知道意儿的新名儿了)咱们宫外头来了个一个丫头,说是宫里方小姐的丫鬟,她说她们小姐有事要求见咱们娘娘呢!”抱琴一听,疑惑说道:“是么?”昨儿个,她可是亲见那方丝萦可没在御花园里说了好多酸娘娘的酸话儿!在她看来,娘娘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交情!这个时候……她派丫鬟过来做什么?意儿既然成了赵舒窈跟前的贴身宫女,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这一个月,可也看着老练了不少!她想想,此事还是要告诉了娘娘自己! 她叫小宫女将萝儿带了进来,自己一人去回赵舒窈。赵舒窈已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见了这个面生的小丫鬟,心想,这就是方丝萦的丫鬟?“你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事情找我?”赵舒窈来到了萝儿的身边,轻声细语相问。萝儿大着胆子看了赵舒窈一眼,果然是个美人坯子!真的比自家小姐还要好看!就连声音……也是好听得紧啊!萝儿的心,一时迷惑了!这个赵国的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但是……马上想到了自家小姐因为这个公主,而被横刀夺爱,想起了小姐那可怜无助的眼神,小小的萝儿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小姐! “回娘娘,我家小姐觉得昨儿个言语之间怠慢了娘娘,是以便派奴婢过来,请娘娘到我们小姐那里,喝几口茶,聊聊天!”赵舒窈听了,不禁笑了一笑,口中淡淡说道:“如此,你家小姐真的是热心肠!其实……她并没有怠慢我什么!你家小姐多心了!不过……有份心就行了,喝茶什么的就都免了吧!”赵舒窈心想,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看错人了?那个柔弱不堪的方丝萦,其实本性真是善良无害的? 萝儿听赵舒窈的话里有拒绝之意,想着小姐的嘱托,更加不安了,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我家小姐说了,若是奴婢请不来娘娘,我家小姐就会不理我了!”这话在赵舒窈心中听起来天真,她不禁莞尔一笑,说道:“别怕!这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岂料,萝儿一听,却是将两条腿儿都直直地跪了下来,她似要哭泣着说道:“娘娘,还请别难为奴婢!我家小姐说得是真的!她想要请娘娘过去,给娘娘道歉也是真的!还请娘娘不要拂了我家小姐的心意!”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这地上还有些湿,你跪了,衣服可是会脏的!“赵舒窈见状,不禁心疼起来了。可是萝儿听了,就是低着头,梗着脖子不站起来。抱琴见了,倒是笑道:”这可也是奇了!既然你家小姐,言语冲撞了我们娘娘,按理说,也是你家小姐过来道歉才是啊,怎么反倒要我们娘娘亲自去你家小姐那里了呢?”抱琴这话说得极是。只见,萝儿听了,马上就回道:“回娘娘,回这位姐姐,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小姐一向体弱多病,昨天晚上又昏倒了,今日里才好起来!是以……根本就走不动,但是心中又挂念……所以,才叫奴婢……”赵舒窈听了,心中已然是明白了,她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笑着的抱琴说道:“行了,抱琴,你去将这小丫头给扶起来罢!” “那么……奴婢斗胆问娘娘,娘娘您是去,还是不去?”虽然有抱琴扶着,可萝儿就是不肯站起来。赵舒窈终于说道:“你这丫头,对主子倒是忠心!我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也要去了!”说着,心底又是幽幽叹息了声。抱琴听了,便道:“娘娘,那么奴婢要不要跟着去?”此时的萝儿,见了赵舒窈应承了,已然被抱琴拽着站了起来,可裙摆上还是沾了一层湿泥!赵舒窈没有回答抱琴的话,反而对她说道:“抱琴,你去取一件衣服,给这小丫头换了,你瞧她身上沾的泥!”抱琴见了,想了一想,没有说什么,折过身子就拿了一件干净的裙子,递给萝儿,口中说道:“喏,这是我们娘娘的好意!你将脏了的裙子换下来罢!” 萝儿听了,心中流过莫名的感激,这个赵国公主,其实人儿也不坏啊……但……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小姐的话,是不能够违背的!对不住了!她缓缓地换下了裙子,将干净地系在了身上。”娘娘,还请跟了奴婢过去,奴婢在前头给娘娘领路!“萝儿压低了自己话里的感情。抱琴听了,问道:“娘娘现在就去?要不要奴婢也跟着?”萝儿听了这话,马上就蹙紧了眉头,多一个人,当然不易下手啊!她想找个理由,还没开口,就听赵舒窈对着抱琴说道:“你跟着,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今天你不是要预备习十个新字儿的吗?既然瑞昌……你就安心地习字罢,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抱琴听了,低低说道:“是,娘娘!地上湿滑,娘娘还是要多加小心!”说着,就看着萝儿将那脏衣裳捧在了手心,一边给赵舒窈带路。赵舒窈跟着萝儿,出了凤翥宫,这在半路上,发觉脚下湿泥却是更多,心中想回去换上木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方丝萦的住处,其实离凤翥宫很远,方丝萦原为养病,地方自是在宫里一偏僻之处,越往前走,这脚下的湿泥就越多。是以赵舒窈不由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不知不觉,终于走到了前方一个幽幽的水潭边儿,水潭边儿的小路极是狭窄难走,似乎也很少有人走,潭边俱是一抹绿色的苔藓,一直蔓延伸到了这狭窄小路,赵舒窈看着潭水,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19章 为你迷醉 赵舒窈看着面前深幽的潭水,忽地心悸起来,她疑惑地看着萝儿,说道:“萝儿,这里似乎不太好走,你还是略略又慢一些好了!”萝儿听了,深深地看了看前面的赵舒窈,心中说道,对不起了,舒妃娘娘,只因……我要报答小姐的一片深情,要怪……也只有怪你时运不济了!她轻轻地对着赵舒窈,说道:“舒妃娘娘,今儿个就是你的死日了!对不住了!”赵舒窈一听,方还不明白,可是看着萝儿已经将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赵舒窈踉踉跄跄,一下子没有站住,她愣愣说道;“萝儿,你为何要这样说?我不……明白?” 萝儿一听,看着赵舒窈站立不稳,一时握住了潭水边一棵很小很细的树,似乎身体不能承受自己方才的那一推,索性她干脆就将话说白了,她平静地说道:“对不住了,舒妃,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罢,我们小姐和皇上一心相爱,我们小姐,本以为可以和皇上可以白头偕老的,可是……你舒妃娘娘不该出现……不该夹在了他们之间……所以,舒妃娘娘……你只有从此消失了,我们小姐的心,方才能安静……我这样说,不知舒妃娘娘你明不明白……”萝儿可是将这话是一口气儿讲完。 赵舒窈听了,总算是明白了!呵……方丝萦,可谓是心机深沉,她总算明白了方丝萦看着她阴郁的眼神了,她的眸子里分明就是裹挟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怒意!呵呵……方丝萦是澹台建成身边的红颜知已,她赵舒窈是个多余的!想到此,她的心里不由万分地复杂,萝儿也在心中下决心,此时此刻,已经就是最佳的机会了!还要等什么?难道还要继续看小姐的泪眼婆娑么?“萝儿,其实你何苦呢?我活着,我在这宫里,只是一个活死人,我是不会和你家小姐去抢的,你信我!”此时的赵舒窈,心中还不相信萝儿会做出这等暗害她之事,还希望启发萝儿一丝善念。 “萝儿,你也是知道我的来历的,我不是雅国人,我是赵国人。而皇上一向视赵国为眼中钉,对赵国如此,对我又怎会好到哪里去?你仔细想想,你们小姐和皇上本就是天生一对,对此,我也已经看出来了!”她苦笑,真心希望萝儿能就此改变了心意。萝儿听了赵舒窈的话,心中已然是在犹豫起来了。究竟自己该怎么做?可是……自己已经向小姐发过誓了,现在,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狠心狠心再狠心!“可惜……我不能违逆了小姐的意思,所以,今天你一定要死……”萝儿身的粗大,虽然才十三岁,可是力气却很大,身量也比十六岁的赵舒窈高大,纤弱的赵舒窈,又被她狠狠推了一把,这一下子,她再也没能够站稳,而潭水边的细细柳树也不能禁受一个人的重量,赵舒窈狠狠地掉落了水中。 赵舒窈不会凫水,虽然时节已经是暮春了,但是潭水深幽,赵舒窈在水中冻得还是发抖,她的身子已经快要被潭水湮没了,潭水很深,很深,她的脚下是悬浮的,难道死亡真的来临了么?今天,就是自己无法逃脱的死日!赵舒窈在意识还没有丢失之前,不禁还是奋力大叫道:“救命……救命啊……”此时的萝儿,冷冷地站在了岸上,看了看水中的她,心中还是在挣扎,在赵舒窈落水之后,她也想下去救一救她!可是她记起了方丝萦的话语,是以,她只是想了想后,就飞一般地就飞奔着离开了这里! 赵舒窈的身子在渐渐地沉没,她喊救命的声音,也一声声儿地变得微弱,最后喉咙里已然什么都喊叫不出来了。潭水之上,只是漂浮着一缕长长的黑色的头发。蓦地,潭水之边忽然飞奔来了一个人!男子的神情非常地焦灼不安!来人正是进宫来见澹台建成最后一面的澹台世民!他远远儿地,就听到了那潭水边隐隐约约有一个女人的呼救声!他不禁凝神细细听,这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很像赵舒窈!一想,他的一颗心不禁揪了起了来,狠狠地揪了起来!他赶紧飞奔到了这里,看着这深幽的潭水,潭水却静静地,无声地流淌,他看了不禁一阵纳闷,可是马上看到了潭水之上那漂浮的一片乌黑的头发。 这……真是舒窈?不过即便不是他,他见了宫女落水,也是要去救的!当下他就奋不顾身地跳下水,潭水虽然深幽,可是澹台世民,从小和师父陆离在一起,水性儿极好!他一下子就游到了赵舒窈的身边,先将她的头发抓住了手心,将她的身体扶住,看到了她的面容,果然是赵舒窈!澹台世民的心不由剧痛了起来!舒窈是不慎落水,还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选择在这里投河?不对,他马上就摇摇头儿,他到了这潭水边时,可是发现这里,有两个深浅不同,大小不同的脚印。那么,其中一个肯定不是赵舒窈的!方才,这里肯定有其他人在这里!而且,他分明听到了赵舒窈的阵阵呼叫声!想想,他赶紧将她拖到了潭水之边,将她拖到了岸边。此时的赵舒窈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她的口中,已经喝下了不少冰冷的潭水! “舒窈……你怎样,你没有事儿吧!”澹台世民将赵舒窈湿漉漉的身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企图用自己温暖的身子暖和着她。可是,他怀中的赵舒窈根本就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澹台建成的神情更是紧张了,此时的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对着她的胸脯按了一下,果然,赵舒窈的口中流出了好多水。渐渐地,赵舒窈在大口大口地吐出了好多污水之后,喘了一口气儿,眼睛渐渐地睁开了。澹台世民见了,心中万分高兴,他轻轻收说道:“舒窈……舒窈……你终于醒了……你可是担心死我了!”澹台世民见她无恙,不禁又将她紧紧地抱住。 赵舒窈听着这耳边呼唤的声音,已经知道是澹台世民了!她无力地看着他,缓缓说道:“世民,原来是你!”即便身子被澹台世民紧紧抱在了怀中,可是因为冷,她还是禁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澹台世民,更是心疼不已,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告诉我,舒窈,你为什么会掉落了潭水里去?这里……一向无人行走,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澹台世民的心中充满了深深地怀疑,赵舒窈的那一声救命,更是让他的眉头紧蹙不已。 赵舒窈听了,思索了一阵,那个萝儿……当然……她不会泄露了秘密去!她村了一丝善念,决意瞒着澹台世民,不讲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毕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马儿也有失蹄的时候,萝儿才十三岁,心智还不是那么完全,这一次……虽然性命堪虞,赵舒窈还是决意原谅萝儿一次。改日,她将会去找她,和她好好儿地谈一谈!兴许,萝儿的心中,从此不会对自己存了误解!她看着澹台世民困惑地面容,轻轻地说道:“世民,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掉下了潭水去的!”澹台世民听了,口中怀疑地说道:“哦?是吗?可是我分明在这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 “事情就是这样!我因为想在宫里各处熟悉一下环境,所以上午无事,就打算来这里走走!我不知道雨天之后,这脚下的泥土很是湿滑,所以就不小心落到潭里去了!”她想了一想,又说道:“你见到了那个脚印,或许只是其他宫人走到这里,无意之间留下的呢?”澹台世民听了,叹息道:“舒窈,真的么?可我怎么觉得这个理由是那样地牵强?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赵舒窈说道:“世民!我为什么还要瞒着你!我是信我,还是该不信我?”澹台世民站起,将她抱了起来,说道:“来,舒窈,我将你送回宫里去,你的衣衫这样冰冷,若是来不及更换的话,你会得病的!”眼神中,已是流露出深深地怜爱。 “不,世民……”赵舒窈听了,坚持说道,“世民,你放我下来,不管怎样,我都要坚持自己走,因为……我担心……别人会看见,那么……到时候,咱们就又说不清了!我不想因为又令你误会!”赵舒窈坚持着还是要自己走。可是澹台世民执拗道:“可是,你知道么,你这样虚弱,根本就没有行走的力气!你就不要逞能了!”任凭她在胳膊上怎样摇动,他也不打算将她放下来,他继续说道:“舒窈,我不能下来自己走,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倘若……因此让皇兄误会的话,那么我也认了!” 赵舒窈听了,心中已然是万分感动了,澹台世民对她这样好,真的是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她不禁哽咽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澹台世民,酸楚说道:“世民,你对我这样好……今生我根本就是无法报答了……”心中还有千言万语,可惜此时已经说不出来了。“舒窈,我不要你的报答,我哪里要你的报答,我要的只是你能平安,你能快乐!”澹台世民抱着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终于,在离开了潭水,走到前头一个甬道时,赵舒窈终于缓缓说动道:“好了,世民,你可以将我放下来了!我觉得我已经有了点力气了!我们这样……始终是不好!况且,从从里走去,这宫里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 澹台世民听了,拗不过她,终于将她放下了来!“世民,你真的就要去前线了吗?”她说这话时,言语之中,是不尽地悲戚。如此看来,澹台建成已经痛下了决心了!赵国终于还是危在旦夕了!那么,究竟什么时候雅国决定进攻?“舒窈,我是雅国人。这件事情,我不能拒绝,否则在雅国的律法中,就是叛国之罪!但是……”赵舒窈听出了他的犹疑,马上问道:“世民,但是什么?” “我毕竟不是皇兄,攻打赵国,一直是我所不同意的!如果真要作战的话,我希望……能不战而降!”他说完这话,眉头更是紧锁。赵舒窈听了这话,内心更是不安了,她喃喃问道:“什么,世民,你要不战而降!那么说……你也是希望赵国战败了?”她的心中,说不尽地沮丧。“原谅我,舒窈。对此,我现在也没有好多法子!但是,赵国这样,可以保持既有的实力,那么……将来谋求复国,也有机会重来啊!”澹台世民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赵舒窈一听,不禁心中又报了希望! 假如真的赵国不保的话,那么不战而降,保存实力,也未必不是一个可行的法子!澹台世民到时候,真的会帮助自己么?她将眼睛迎上了澹台世民的眸子,从他的眸子里,她看出了一丝真诚,这份真诚,她觉得可以信赖。是以,她的心中也一阵温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赵舒窈发澹台世民要离开了,心里越发地觉得不舍。“舒窈,我就是进宫向皇兄报告的!明天,我就要走了!”他的语气里,流露出说不尽的挂牵。“哦,明天?那么……你今天不可太劳累了,还是放我下来吧!” 他们在这里缱绻,却不知,已经被一个人看见了!已经被特意赶到了这里的澹台建成看到了!原来,今天一早,澹台建成下了早朝,忽地心血来潮,想来看看究竟这几天,赵舒窈的神情怎样,澹台世民要走了,她究竟会表现得怎样?是担心!还是挂念?亦或是难过?反正这些,都是澹台建成不希望看到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冷冷地对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说道:“我想……你们这一路缱绻,也是太久了吧!”赵舒窈和澹台世民一听,心中都不禁大大吃了一惊!说话的人,竟然是澹台建成! “皇兄……我想你误会了!舒窈失了足,落了水!我是前去救她的!”澹台世民还想解释,可是澹台建成对此,根本就再不相信了!他大声斥责道:“澹台世民,舒窈这个名字是你叫的么?你又忘了你身份了!”说着,将赵舒窈狠狠地揽在了自己的怀中。澹台建成见赵舒窈一脸的悲哀之色,知道她的心,只是在乎澹台世民,他不禁恼羞成怒起来,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今日你就去前线!布置操练士兵!不得有误!“澹台世民见了,只得深深地看了赵舒窈一眼,无奈地对澹台建成说道:”皇兄,希望你能善待舒窈!我……走了!”口中虽这样说,可是一双眼睛还是不舍地看着赵舒窈。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更是不悦了,舒窈舒窈,他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怎么他又忘了,赵舒窈今生今世只能是澹台世民的嫂子!他听了,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拽着赵舒窈就往前走,澹台世民见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担心。盛怒之下的澹台世民,根本就不顾及赵舒窈此时还穿着冰冷的衣服,身子也很是不畅,赵舒窈摇摇晃晃地到了凤翥宫这里时,澹台世民终于将她一把抱起,直接朝着她的寝宫走去。光天化日之下,抱琴和宫女们见了,都十分地惊讶!怎么娘娘的衣服,看起来竟是湿湿的?可见皇上看起来非常生气,她们是一句话而不敢说出,只是在宫外守候,听从吩咐。 澹台世民进了寝宫之内,一把就将赵舒窈给扔在了床上!三下两下地就将赵舒窈的衣服给撕开了!此时的赵舒窈,已经发起了低烧,她在床上喃喃说道:“皇上,皇上……我难受,我要喝水……”可是,澹台世民见了她的**之后,已然被莫名的兴奋所感激,只想通过占有赵舒窈的**来强占她的精神!“赵舒窈,你不要想……等我快活之后……我或许会考虑让你喝水……”澹台建成的衣服也解开了,此时的他,已然是昂然而下了!赵舒窈觉得自己的头很疼,非常地疼!身子似有千斤重!何况,澹台建成还死死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令她不能动弹,令她不能呼吸喘气儿!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真的就要死了!随着澹台建成一阵一阵地律动,赵舒窈却在床榻,昏了过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澹台建成在泄愤之后,满意地从床榻上起来,慢慢穿起来了衣服!看着洁白如玉的赵舒窈的**,澹台建成的心不禁复杂起来!这个女子……和她交欢,令他的人,他的心最投入!这个女子,为何会有这样大的魔力?而自己又为何一次一次对对她失了心?为此,他困惑不已!而此时的赵舒窈虽陷在了昏迷之中,可口中却在不停地呻吟:“姐姐,姐姐……你可知……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么?”在昏迷之中,赵舒窈迷迷糊糊地说着。 第20章 拿出你的真心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万分悲凉地看着眼前的澹台建成!口中又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给我一个理由……”她的目光透着悲戚和哀求,澹台建成见了,只是冷冷说道:“赵舒窈!你好没意思!你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一心去埋怨别人!”赵舒窈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无限悲愤地说道:“可是……皇上你知道不知道,你所看到的,其实都不是真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澹台建成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冷冷道:“赵舒窈,你觉得你好不好笑!我还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外表纯洁无辜,可心灵却是极其肮脏的女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那爹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叫你到雅国来,一心要迷惑澹台世民和我的,是不是?好借你的美色,来蛊惑里间我们兄弟,从而,好延续你们赵国的寿命,到底是不是?”澹台建成说着,已经大步上前,一把将赵舒窈的胸前的衣服,狠狠地揪了起来,赵舒窈纤弱的身子,已经给澹台建成一下子就拎起来了!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鸡一样!她的身子,已然是在簌簌地发抖了! “瞧你这样!明明心思歹毒,可你表演的还真是好!若不是我知你的底细,还真的就被你迷惑了呢!”澹台建成说完了这话,又一把将赵舒窈狠狠地推到了床榻上去!赵舒窈的头和背部,都给摔得生疼!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她无声地躺在床上哭泣着,并不埋怨自己无可选择的命运!只是……心中还是有着无限的委屈!“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不辩解……你不是最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的么?”澹台建成转过身来,附身看着她,像一个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目光中充满了可以摆布其命运的满足。 “不……我不想说……我什么都不想说……因为,你不相信我……”她在床上低语,边说边无助地摇着头。澹台建成见了她如此悲戚,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是假装的,可是心口儿还是觉得说不出的疼痛,是的,不错,她是个赵国人,是赵德宣的女人!她自出生,身上就带有原罪!但是,假如她能顾对他真诚一点,坦白一点,或许他心里的气儿不会那样多!可是,她和她的父亲一样,都很善于伪装,都很虚伪!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那是因为,你面对着我,没有拿出你的一颗真心!”澹台建成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大声说道。“拿出我的一颗真心!可是……澹台建成,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又怎能拿出真心?我的国家,和你的雅国,根本不能够共存与世,总有一天,你的铁骑,将会在赵国,四处蹂躏着赵国的百姓!你和我……虽然隔得是这样近,可我分明看见了,你和我之间……是隔着一条流满了血充满了尸骨的河流!” 她说着这话时,目光中充满了无限地悲戚,她的心中,仿佛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她站了起来,鼓起勇气,大步走到了澹台建成的面前,幽幽说道:“皇上……除非……你将澹台世民召回,取消前去攻打赵国的命令,那么……我赵舒窈,愿意……一生一世地侍奉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她的目光盈盈,睁着流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目无表情的澹台建成。是啊,她来和亲,不仅是为了给雅国一个承诺,而是,她希望自己在雅国的宫里,能够尽自己最大的一份力,延缓赵国的寿命。只要赵国安好,赵国的百姓安好,那么她……赵舒窈在雅国宫里,做牛做马都是愿意的! “哦?是么?你真的……愿意这样?”澹台建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着赵舒窈的言语。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可心里到底还是涌起万千的波澜。他看着她的泪眼朦胧的眼睛,霎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回到了赵国的都城郊外,那个给予他帮助的小姑娘,真的就是这样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晶亮,如天色的钻石,如海底的明珠,只不过不似如赵舒窈这般满脸悲戚,而是充满了纯真!就是那双无邪的眼睛,多少年来,只要一想起,自己就会缱绻难忘好几日! 他的心此时又变得柔软了,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对待她!他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充满了渴望,充满了忧愁……是以澹台建成倒不忍心看了,他命令自己不要看她了!若是再看……他担心自己真的会失了心智!他命令自己不能看了,他狠狠心转过脸去,看着这里的淡绿色帷幕,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尾琴,冷冷说道:“那么……你觉得你该拿出怎样地诚意,来使我相信呢?总不能就是说说而已吧……” 虽然没有被她打动,但是冷冽的态度还是软下来了。赵舒窈听了,叹了口气,轻轻说道:“皇上……您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你真的想……”澹台建成心中,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相信她一次,他冷声而道:“赵舒窈,其实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他终于将自己的身子又转了过来,面对着她。“告诉我,是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她听了,心儿不由紧张起来,因为,此刻的澹台建成态度如此认真,他看着她的眸子,是那样幽深清冽,深得看不见底,幽得自己……都快迷失在他的深深双瞳中…… 因为紧张,她的手已然握紧成拳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澹台建成。有那么一刻,她们的距离离得是那样近,近得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离他越近,赵舒窈的心就越忐忑,越不安,因此,澹台建成周身的男子气息是那样浓烈,她和他有过几次交欢,他拥着她纠缠忘情的时候,她处在了无奈屈辱紧张中,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根本忘记了他身上的味道。可……现在,情况似乎很不同了,非常地不同,她朝他靠近,近得听见他胸膛里心在砰砰跳动,也听得见自己的心…… 她开始迷茫了,刹那之间,她第一次觉得澹台建成,开始不是那样地令人厌恶和害怕……他的面容,其实非常英俊,不同于澹台世民,澹台世民是那种清秀俊雅的美,望之只想亲近,而澹台建成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粗犷而又野性的俊朗美,这样的人,不是沉迷在他散发的成熟男性魅力中,就是使人望而生畏,只想逃离。可是,此时的赵舒窈,已然不能够逃离。她沉醉在澹台建成的眼眸中,等待着他的答案。 澹台建成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看着仰着脖子的赵舒窈,浅浅说道:“我只要你,忘了澹台世民!你……能做到吗?”说完了这话,不知为何,他的心也非常地紧张。赵舒窈听了这话,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该怎么说呢?澹台世民,她只是将他当作知己,当作朋友!这份情,她想澹台建成不能明白!“皇上……为何一定要这样?我不已经是你的人了么……”澹台建成听了,脸色果然阴沉下来,看来她还是不愿?他触到了她不能触碰的地方了?难道……她真的对澹台世民产生了不伦的情感? “你不愿意?”他掩饰住心里的失望,眸子即刻就黯淡了下来,说话的嗓子也已然哑了。这已然是在给她机会了?已然在做退步了?还要他怎地?难道不该是这样么?“不,不是……只是……”赵舒窈不知该怎么说,就算说了出来,澹台建成能懂她么?“只是什么?”澹台建成见她的神**言又止,心中更是沉郁。看来,纵然他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了?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起卦,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要求,越来越高了?初衷,不过就是为了报复赵德宣,为了让他尝一尝和亲人生离的滋味。起初,他的本意也不过就是将当作一颗棋子而已,放在宫里当作一个花瓶而已。可……他发觉自己早就不做此想了,他懊丧地发现,自己无比希望她能够朝他靠近,无比希望她能够了解他…… “总之是你不忍心而已,是不是?澹台世民在你心中的影子,始终无法泯灭去,是不是?”他说着这些话时,神情更加苦涩了。“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不知该怎样说出!”她蹙着眉头,凝望着他,似乎希望她能给自己内心,留一点儿自由的地方,可以供她自由呼吸!继而她低下头,垂下眸子,她敏感地觉出,澹台建成根本就不会理解的!“赵舒窈,你不要得寸进尺!更不要找借口,我只是希望你能拿出真心!”他忍着怒气,心中却又不免觉得沮丧。“我如实地说了出来,还不是真心么?总之……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取消攻打赵国……”她已然是在哀求了。 “哼,忘掉澹台世民都不可得,你又有何理由叫我为你做这些?”澹台建成朝她靠近,逼近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赵舒窈,我改变主意了!本来……你已经差点儿打动我了!但是……谁叫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你父亲,使了离间之计,害得我父皇,逼死我的母亲!我差点儿就上了你的当了!你我之间,绝无妥协的可能!刚才……我真是糊涂了!”想想,他转过身子,决绝地说道:“澹台世民,本来是今天就走!但是我改变主意了!今天晚上,我会在宫里宴请大臣,为澹台世民送行!你也要过来,为澹台世民献上一曲《霓裳羽衣舞》!”澹台建成悠悠说道:“反正,以后你也难得和他相见,今晚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好好儿地盘桓!” 澹台建成说完了这席话,将眼睛沉沉地闭上了,赵舒窈真的令他很失望!他是个帝王,有着强烈的自尊!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挫败!他阴沉说道:“好了,我走了!今晚,你好生准备一下,给你的旧情人送别!”这一次,赵舒窈决意好好解释一下了,不然,又是更深地误会。“不,皇上,澹台世民不是我的情人!还请皇上不要误会我!” 澹台建成在说完话之前,已经大步就要离开了。可是听了赵舒窈的这席话,迈出去的脚步很快又缩了回来。“不是你的情人?那么他到底是你的什么?”澹台建成心底顿时变得轻松,可到时还是没有放松懈了,“怎样我才不会误会你?”他立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是友人,是知己,这一切,都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我这样说,你信吗?”她的眸子闪烁不定,心中也难以预料他听了她的话,到底作何感想?是讽刺,或是挖苦?亦或是嘲笑? 可是,澹台建成听了,只是沉默了片刻,继而,闷闷说道:“赵舒窈!你是在矫情么?你不要拿这些做幌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么?你们就算不是情人,也是关系暧昧可疑!总之你该好好地检讨你自己!今晚,我希望你和澹台世民之间,能有一个完美的收鞘!”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赵舒窈透过寝宫的重重帷幔,看着澹台建成快速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个怎样地存在?有好多事情,她不敢去想,不敢往深处去想。就好比那方丝萦,那萝儿的举动,根本就存了暗害她之心!她觉得澹台建成的宫里,表面上一切都平静无波,波澜不惊,但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抑制不住的惊涛骇浪!只待有一个漩涡,有一阵激流,那么,所谓的温顺和平,很快就会露出它的狰狞面目来!想着方丝萦的冰冷眼神,想着澹台建成莫测的内心,她不禁烦恼忧愁地叹息起来了……抱琴看着澹台建成离去了,心中担忧,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舒妃娘娘,园子里先开了一朵海棠,花瓣儿有碗口大,看着倒是不错,娘娘要不要过去瞧瞧?”抱琴看着赵舒窈紧蹙的眉头,想使她开心一点。可是赵舒窈听了,只是伫立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未曾听见似的…… 此时的赵舒窈,在舞毕了霓裳羽衣舞,离开了澹台建成的大殿,已然躺在了寝宫休息了!呵呵,澹台建成要的什么完美的收鞘,可惜在那大殿上,澹台建成没有看到!那一场原为澹台世民送行的宴会,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舞蹈盛宴!殿中所有大臣的目光,只是仰慕地看着她,而忘记了澹台世民要去边界巡防的要事!澹台建成冷冷地看着藏在角落里的澹台世民,他要让她看到赵舒窈最为惊艳最为美丽的时刻!他要让她的美好形象,永远存在了他的心里眼里脑子里!但……却永远也不能得到她!他看着澹台世民越痛苦,他就越高兴,那种报复性的高兴。 澹台世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看着赵舒窈颔首离开。她走了,仿佛也带走了殿中的一切光彩,他的眼前,立刻灰暗了!这一去,只怕要好几年,要在那里盘桓了!舒窈,你保重!他举起酒杯,苦涩地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他知道,澹台建成一直在宝座上注视着他!他知道自己该收敛一点,但是,他管不了这许多了!舒窈是他心中的瑰宝,他眷恋地看着她的身影离开了大殿,乃至消失不见! 夜已深,大臣们也离开宴席,渐渐散去!偌大的殿中,此时只剩下了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二人!此时此刻,这两人心中,都有许多话要说!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阴郁的目光互相探询!最后,还是澹台世民先开了口:“皇兄,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一件事?”他觉得自己到了问一问的时候了。“何事?”澹台建成的声音还是那样阴冷。“我只问一句,我母亲的死,究竟和你有无干系?”澹台世民迫切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是又问了!若……我说,不是我所为,你信么?” 澹台世民听了,心中的大石没有放下,眸子反而更是困惑了,他喃喃问道:“果真……不是你?”澹台建成听了,不禁叹口气,不屑说道:“当然不是我!我澹台建成虽然自诩没有那么高尚,可也没有那样下作!你母亲的存在,远远还没到会威胁我的地位的程度!换个角度说,她也就是安全的!既是这样,我为什么要去害她?”他想了想,喝下一口酒,又道:“其实,我对你的母亲虽无好感,可也谈不上有任何的恶意!对她的死,我也引以为憾!”澹台建成端坐在宝座上,抬起眸子,平静看着殿下的澹台世民。 第21章 负荆请罪 澹台世民听了,眸子只是莫测地看着他,该相信他吗?“世民,你走吧!建你的功业去!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只要你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我都愿意等候你的质问!”因为大殿空旷,是以澹台建成的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好……皇兄!”澹台世民蹙眉,欲言又止,澹台建成从宝座上走下,缓缓说道:“你可以走了!我们之间,可以谈论任何话题,只是除了她!”他侧面警告,希望他会意。 澹台世民,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僵硬地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明日,自己真的要离开雅国了!他到了自己的寓所,取出短笛,几声悠扬的笛声过后,他的房间里,缓缓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师父陆离!“怎么了,世民?已然深夜了,为何叫师父过来?”陆离的声音还是那样地低沉悠长。“师父!徒儿叫师父来,只是因为心中有心事!” “何事?不妨将我为师听听!”说着,师徒二人已然从房中走出来,立在庭院前的台阶上,随即肩并肩地坐下。澹台世民抬头看着空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师父可知,明日徒儿就要去前线了!”陆离在旁说道:“这个……我已经听说了!你都已经想好了么?”“师父,这是澹台建成的决定!”陆离听了,不再说什么,心中想着,赵国和雅国若是真了作战了,倒下去的当然会是赵国,这是毫无悬念的! 他悠悠地回过头,看着身边的澹台世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其实他的母亲,也是一名赵国人!想想,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他只是问道:“你们……还是因为那个赵国的公主,而起了争执?是以澹台建成才叫你远离皇宫?”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公主,但从前在相思谷的时候,老是听的澹台世民舒窈舒窈的挂在嘴边,时间长了,陆离听得烦了,便问他舒窈是谁?澹台世民终究是少年之心,不懂得隐藏,当下三三两两地都说了出来,陆离听了,却是叹息! “师父已经和你说过多次!你再想着那个女子,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的!”陆离低低说道。 “徒儿知道,但是徒儿控制不了自己!师父可知,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可是令我动心的却只有她……” “哎……为师真的不好说什么了,但是为师想告诉你的就是,若要拥有心爱的女子,首先便要拥有权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感及自身,陆离还是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拥有权力?”陆离的话,对澹台世民非常触动!想起母亲,想起舒窈,他真的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赵舒窈在昏沉睡去后,终于醒来!抱琴告诉了她,端王爷已经离京了!她听了,只是沉了沉眼皮,心中伤痛,可是并未说些什么!她恹恹地用过了早膳、弹了会琴、画了会画、吃了午膳,在宫里消食,忽地抱琴又赶来告诉她,说是方丝萦携了萝儿,要求见她!赵舒窈听了,心中激荡!昨儿个萝儿还狰狞着嘴脸,一心想使她湮没在了冰冷的潭水里,取她的性命!这会子竟又赶来,这是为什么?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是以决定要见一见。 “好!抱琴,请她们进来!”她淡淡地吩咐。 不一会儿,果然方丝萦和丫鬟萝儿,已经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这里!赵舒窈命抱琴上茶。抱琴上了茶,离开之后,赵舒窈方问着方丝萦,说道:“方小姐,不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是啊,自己不是得了她的丫头萝儿恳请的吗,要去她的宫里看望看望的?不过,萝儿既然那样将话说白了……还有胆子又过来?这是玩得什么把戏?鸿门宴?亦或是负荆请罪?她觉得自己要好生问一问,是以现在就先故意装糊涂。 方丝萦看着赵舒窈清澈的眸子,仿佛掉入水潭之事,像是不存在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舒妃娘娘,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向娘娘请罪的!”她的声音沉痛,仿佛十分心痛。她回头对着跟着的萝儿,厉声斥道:“萝儿,你快跪下,究竟为什么,你要将舒妃娘娘给推落到了水中!”赵舒窈一听,心想,果然这件事情,方丝萦是知道的。她好奇于她的态度,这只是在表演给她看,还是真的不知情?想想,她不禁又转过头看着萝儿的神情!萝儿一听方丝萦的呵斥,马上就听话地跪下了!赵舒窈纳罕地注意着萝儿,只见她虽然直直地跪着,可是却无一点慌张和不安!相反,却是异常的镇定! 这不对,很不对!赵舒窈想着,若是自己身边的抱琴,背着她犯了恶事,又被她知道问罪的话,想必抱琴这丫头一定心中害怕!各宫的主子,对犯了错的宫女,是有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可……小小的萝儿只是平静地跪着,一句话也不说。“萝儿……告诉我……你为何要那样做?”赵舒窈当然记得萝儿的话,只不过,她想听听方丝萦会如何辩白。“舒妃娘娘……事情就是那样的!这件事情,我家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奴婢心中可怜小姐,心中便自作主张……行了恶事!娘娘要杀要剐,萝儿的心中绝无怨言!” 萝儿愈这样说,赵舒窈就愈发觉得奇怪!她试探说道:“萝儿,其实……你知道么,我差点儿就给淹死了!要不是……皇上看见了,救了我的话……我可能就真的没命了……原来,皇上当日荷叶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在那里散步……什么都看见了!”赵舒窈轻轻说着这番话,继而又喝了口茶。果然,方丝萦和萝儿听了赵舒窈的话,心中都大吃一惊! 方丝萦那日一直在宫里苦等萝儿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萝儿却是回来了!萝儿告诉她,她已经将赵舒窈推入了河中!一个时辰之后,赵舒窈必定淹死无疑!她们在宫里,抑制着兴奋,只等到了黄昏时分,赵舒窈宫里的人,觅她不着,到时定会出来寻找!那时,她们就爆出消息,说是舒妃赵舒窈失足落水淹死了!可是还没有等到黄昏,就听得宫女来报,说是凤翥宫的舒妃娘娘,好好儿地在屋子里睡着觉呢!方丝萦和萝儿一听,本欲不信的,便偷偷地遣人去凤翥宫再去打听着!可抱琴一直神神秘秘的,(因为澹台建成在寝宫里头,和赵舒窈行那巫山**之事)在寝宫外守候,根本能不让其他宫女靠近。只说,舒妃好好儿的,今日不见人,只待明日再说罢!反正,那凤翥宫里的人,一概行事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弄得方丝萦的心,更是慌乱起来!看来,赵舒窈落水,根本就没有死!方丝萦知道萝儿并未曾泄露了口风,但是萝儿到底年轻,赵舒窈反正知道了萝儿要害她于死地的用意!方丝萦一夜可是没有睡好,她在宫里,一直等着赵舒窈前来兴师问罪呢!可凤翥宫,一直很平静。方丝萦见赵舒窈按兵不动,自己倒是害怕了,致使萝儿前来主动请罪,反正对赵舒窈说,这前后之事都一概与她无干!不过是手下丫鬟的个人行为!如今她知道了,当然觉得不妥,大大地不妥!是以,带着萝儿来负荆请罪了! 看着她们不免惊惶的神情,赵舒窈心想,自己心里又猜对了一分。此事若说和方丝萦无半点干系,谁信?十三岁的萝儿有这样大的胆子?“是啊,皇上见了,将我从水里救了起来!”赵舒窈又添加一句说道。“皇上……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方丝萦的意志差点儿奔溃,此话也是未经思索就说了出来了。现在的她,心中十分懊恼,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了,其实这个杀人的计划,根本就没有细细缜密地想好!如今……已然是令赵舒窈提起警戒来了!那么……以后下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舒窈看着面前吓得花容失色的方丝萦,心里却只是为她感到遗憾!其实她何需这样?在这个宫里,她赵舒窈不过是个过客!方丝萦……如果懂得等待,懂得细水长流的话!那么……这后宫之主,将会是她! 既然她能为澹台建成等上十年,又何须在乎这区区几个月呢?她缓缓说道:“是啊!皇上什么都听见了!可却是……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因为……潭水的声音很大!”她说完了,看着地下跪着的萝儿,叹息说道:“萝儿!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苦衷!一时心念所起,做了邪事!我何苦不原谅你!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只要你真心改过,你还是一个好萝儿!起来吧!”萝儿听了赵舒窈的话,心中忽地涌过一阵温暖的激流。今日,小姐见事情未成功,将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小姐同了她来,令她主动向赵舒窈认错,借此希望可以逃过这关!萝儿听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反正,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的命都是小姐给的,无论叫她怎样,她都是愿意的!她想着,倘若舒妃娘娘见了她,非常生气,同她去了皇上那儿,她被处以死罪,也是什么都不会说出的!只要……小姐平安……就行! 她不奢望自己死了之后,能得到小姐的一滴眼泪!她还希望着自己到了九泉之下后,能继续为小姐祈福!可……现在,赵舒窈这样说,却是令她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她泪眼模糊地看了她一下,此时,赵舒窈的眼睛,也正好对上了她!舒妃娘娘的眼睛,好像已然洞察一切!“怎么了?萝儿!我叫你起来,你怎么不起来呢?莫非,人一定要跪着才好?”萝儿听了,方又拿眼睛看了看方丝萦。方丝萦见了,假意说道:“萝儿,既然舒妃娘娘叫你起来,你就不要矫情了!”可是,萝儿觉得事情还不该这样了结,还是不敢起来。 赵舒窈见了,不禁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萝儿!起吧!皇上虽然看见了,可到底看得不真切,我还说你见我脚下一滑,慌了神,急忙想上前拉我,可到底没有拉住……皇上,还顺口夸了你呢……”赵舒窈当然是在说着谎话。可萝儿听了,却是极其认真,她是跪着的,可身子是直着的!虽然还是低了个头!可听了赵舒窈的话,她却伏下了身子,对着赵舒窈连磕了六个响头,口中说道:“舒妃娘娘……这是奴婢的过失……奴婢在此向娘娘请罪了,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奴婢一马,也放过……奴婢的小姐一马……”在萝儿的心中,始终将小姐的安危记挂在心上! 方丝萦见萝儿如此,一张脸反而显得更难看了!她对着萝儿说道:“行了,萝儿!既然那舒妃娘娘叫你起来,你竟又磕头了!”方丝萦见萝儿的心似乎被赵舒窈软化了!心里觉得更加地愤懑!萝儿听了,果然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却是对着方丝萦,小声说道:“小姐,奴婢的确是有罪之人,磕着头,方才觉得心安……”萝儿的眸子,已然变得十分柔和,想起了昨天的那一幕,她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而……舒妃娘娘却是大度地原谅了她…… 方丝萦听了,心中十分恼怒,看来这个赵舒窈,惯会收买人心!连跟着自己多年的萝儿,差点都被她收买了去?那么她宫里的这些宫人,岂不更是如此,推近及远,那么澹台建成呢?时间长了,会不会赵舒窈日久生情?想到此,方丝萦只觉得自己十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她觉得自己不能输,在和赵舒窈的交锋中,自己永远不能败下阵来,一旦败下了……那么自己所为的那些许多不光彩的往事,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无遗……萝儿母亲的死……年少时,澹台建成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宫女的失踪……等等…… “既然舒妃娘娘,能够原谅萝儿,那么我在此真是多多谢过娘娘了!感谢娘娘的大度!要知道……若是萝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一直待她如亲妹,可怎么活下去啊……”方丝萦故意装出一副悲痛的神情,对着赵舒窈缓缓说来。一旁的萝儿听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感动,心想:究竟小姐还是顾着她的,那么,她为小姐代过受屈,也就不值一提了!赵舒窈幽幽听着,对着方丝萦,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如果方小姐你要做什么事儿的话,可不要拉上了萝儿来了!何苦来!她还那样小!若是一心要来,可自己来!”方丝萦一听,不觉脊柱发凉,看来这个舒妃娘娘年纪虽不大,可是不好对付啊!这番话……可是有深意的……难不成……她其实还是早就发现了什么……故意藏着不说,好逼自己到时现出原形么? “舒妃娘娘,您在说什么?我……还竟不能明白?”方丝萦因为心惊,手中的罗帕也掉在了地上。赵舒窈见了,便亲自俯身下地,将她掉下的罗帕,给捡拾了起来,口中慢慢说道:“我说的是萝儿负荆请罪之事啊!这事情过了,既然我没有追究,那么……你也不要拉了萝儿来,多此一举!若是我想问,自会去问……”一径说着,赵舒窈便将罗帕好生地递到了方丝萦的手里,方丝萦接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舒窈。此时的她,已经在心中确定,这个女人,极其不好对付!萝儿此时已经上前搀扶住了方丝萦,轻轻说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说着,她又对赵舒窈重重行了一礼,萝儿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今日赵舒窈对她的情,她先心领了!若可以还,改日必还! 赵舒窈此时也已经站了起来,似乎极为疲累,她对着方丝萦说道:“如此!我就不送了!方小姐且慢走!”她在方丝萦的后头轻轻说道。方丝萦听了,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个回合,她败下阵了!她紧紧咬着唇,心中还在想着对策!她表面看似一个清高不问俗世之人,可骨子里却是十分争强好胜!不,她方丝萦一定要赢的澹台建成的心!她,赵舒窈一定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路快速走到自己所在的宫里,放下帘子,只是一个人胡乱翻看书籍,想想心中憋气,便将案几上盛着黑白棋子的玉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玉罐被摔破了,发出清脆的声响!萝儿进来了,叹了口气,弯下身来,将地上的黑白棋子,好生地一个一个捡起来!萝儿轻轻说道:“小姐这是何必?其实……我看那舒妃娘娘,心眼儿倒是不坏!皇上的心……还是在我们这里……” 第22章 放了我,忘了我 方丝萦听了,只是将一双凤目,幽幽看着她,摇头说道:“皇上的心……从前,我一直在争取能得到他的心!可是,我错了!男人的心,飘忽不定,你怎知在哪里?现在,我的看法不同了!得到皇上的人,也就算得到了皇上的心!”萝儿一怔,看着地上的玉罐,已然破碎,只得令寻了个玛瑙的罐子,将棋子贮了,说道:“那么……小姐,你打算还要怎么做?”萝儿是知道小姐的脾性儿的,从小喜欢的,就定然要得到。 她不由地想起那个赵国的公主来,她做了那样一件事情,可她……竟对她毫无责备的意思!萝儿心想,究竟那赵舒窈舒妃,是一个怎样的人?心中不由将她和小姐比较起来!可萝儿马上就嗔怪起自己来:萝儿啊萝儿啊,你可也是糊涂了!小姐是你的什么人?救命恩人!当日要不是小姐,你也随自己的母亲,被那些土匪给杀死了!还能有今时今日?舒妃原谅了自己,对此……她的确有愧,可究竟和小姐的恩情和舒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啊!她收拾好了棋子,又给方丝萦端来一杯茶,说道:“小姐,先歇一歇吧!” “萝儿,你是不打算帮我了么?”看着萝儿欲言又止的,方丝萦不满道:“这件事儿……还没有完!”她轻轻喝了一口茶,幽幽说道:“萝儿,我想我们可以有其他法子!”“其他法子?”萝儿听了,不禁一怔。“其实,小姐,咱们且不要管那舒妃娘娘了!反正……有皇上这样待我们,也就好了!何必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萝儿蹙了眉头。“不!”方丝萦听了,执拗说道,“我现在的想法,变了!要想在宫里有地位,就一定要有名分!赵舒窈若不是被皇上封为了舒妃,她……凭什么敢这样对我?这一切……还不因为我没名没分!” 方丝萦的神情变得怨毒起来了,她恨恨又道:“萝儿,你还小!你还不懂!我如果没有名分,如何和赵舒窈争宠?你……当舒妃真的那么好对付么?”萝儿听了,便侍立在一旁,低头轻轻说道:“奴婢是不懂!难道二女就不能共事一夫么?奴婢瞧着舒妃娘娘面色和善,似乎不是什么恶人……所以……”方丝萦听了,不由大声说道:“萝儿!难道你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么?澹台建成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他是雅国的皇帝!他的后宫,将来会有更多的女人,我若是今日斗不过赵舒窈,那么明日便也就斗不过那些新来的莺莺燕燕!我在皇上的身边最久,我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还不能被立为皇后么?” 方丝萦的神情似乎更为悲愤了!自己只有被立为皇后,才能压制住赵舒窈。而要获得澹台建成的专宠,赵舒窈最好的结局当然就是死!这个初衷,方丝萦从未曾改变!她喝了茶,心中觉得悲凉,不禁又取过扇子,靠在软榻上!想了一回,还是寻不到什么可行的方法!只得对了萝儿说道:“萝儿,你陪我到小花园里走走!”萝儿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咱们这里的小花园子,栽种的都是苦竹!地上潮湿,路可是不那么好走!要不,换上一副木屐!”方丝萦烦乱道:“萝儿,我现在是食不甘味,你当我还是从前那样娇弱么?”自打进了宫里,见了澹台建成后宫的那些集聚一起的才人,再见了赵舒窈之后,她那颗本甘于等待的心,早就急不可待了。 二人进了小花园里,虽然时节还不是初夏,可是已经隐约听得见蝉的鸣叫了。方丝萦走到前头的竹林阴下,眺望着前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知道,此刻,赵舒窈在凤翥宫里,心中定然也很不平静!大家都在宫里,朝不见晚见的,既然彼此都露出了些许真面目,那么以后相见,定然是更要防范的了! 萝儿立在这里,却觉得微微有些倦意。舒妃娘娘落水之后,她就没有休息好,连着两夜,未有合眼,是以,现在她靠在了一簇苦竹之旁,已然是禁不住打盹了!她勉强睁开了眼睛,忽地,看到了前方竹叶上,有交卧着的两只螳螂!只见那两只螳螂,似是一公一母,此刻正在叶子上交配!看得萝儿不禁移开了眼儿,可还没有挪开眼,就发现那只母螳螂,一下子就张开利嘴,将公螳螂的头,很快就吞进自己的肚子去!随即,公螳螂的身躯和手脚,也将进了母螳螂的口了!萝儿不禁失声说道:“小姐,你快看啊!这只母螳螂竟然吃了公螳螂!” 方丝萦在前头,蹙眉沉思,听了后头萝儿这样说,倒是给吓了一跳!她缓缓回过头,见萝儿是一脸的吃惊!按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前头竹叶上,那只嚼着公螳螂的母螳螂!看着,不禁笑了起来。萝儿见小姐竟然微笑,当然觉得奇怪,她上前问道:“小姐,这不是很残忍么?怎么你竟然还笑起来?”方丝萦当然知道其中的缘故!她便笑着说道:“萝儿,看来你竟还不知道!我告诉了你吧!公螳螂和母螳螂产子,都会如此!不然……母螳螂腹中有卵,可又没有力气去觅食,不吃公螳螂,补足身子,可怎么办呢?” 萝儿对这个真是不知,她惊讶说道:“是么?那个公螳螂可也太不值得了!竟竟为了……一下子连命也是没了!还不如……”可是,方丝萦听了,只是淡淡说道:“有什么值不值的?母螳螂生下的,还不都是他的孩子!螳螂这样的小东西,自古都是这样的!看来,你还不知道!”萝儿一听,笑道:“奴婢不识字,不读书,怎么知道呢?不过,我现在已然明白了!”萝儿睁着眼睛,看那只母螳螂终于将那只公螳螂完整地吃下了肚子去,然后悠哉悠哉地离开这里,跳到了竹林深处养胎去了。 方丝萦看着萝儿出神的眼睛,不禁笑道:“怎么……还想看?其实它们这样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不然怎么繁衍后代?必要时候,就要懂得自断其臂!”说着这话时,方丝萦的脑子里,不禁灵光一现!螳螂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赵舒窈不来找她麻烦,她可以主动去赵舒窈的麻烦啊!学一学公螳螂,到时只管,往赵舒窈的头上诬赖去!这样想着,林子中,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只野猫,倒是将萝儿给唬了一跳!忙将身子闪开,那只野猫,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撞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倒在了地上!方丝萦便看着萝儿说道:“萝儿,你去看看……那只猫儿……是不是死了?” 萝儿听了,便走上前去,用手帕捏着手,提了提猫儿的尾巴,对着方丝萦说道:“小姐,这只野猫还活着呢!只不过,大概被石头给装晕了吧!”方丝萦走上前去,看着猫儿锋利的爪子,忽地对着萝儿说道:“萝儿,你将猫儿的爪子握在手心里!”萝儿一听,真不知小姐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方丝萦的神情是那样郑重,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又不敢多问,只得将猫爪掀开。方丝萦蹙着眉头,猛地,就将自己的袖子给掀开了,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萝儿见了,更不知是何意。 “萝儿,将猫爪在我的胳膊上狠狠挠几下,务必现出血印!”方丝萦吩咐。萝儿听了,心中是疑惑万分。小姐这是怎么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小姐不会因为心中生气,而专门虐待自己吧!“小姐,奴婢……没有听错吧!小姐……你为何要这样?”萝儿的手捏着猫爪,看着锋利如尖刀的利爪,她的心中不由地一阵害怕。“萝儿!你当然没有听错!你快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然……我会担心我会没有了勇气!”方丝萦已然蹙着眉头,闭上眼睛催促了。 萝儿真是弄不明白了!“小姐……您确定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萝儿的声音已然在颤抖了!握着猫爪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萝儿,你罗嗦干什么?我叫你做,你就去做!我当然……会有我的理由!”方丝萦已然变得平静了!她就是要通过自虐的方式,来得到澹台建成的同情,来栽赃给赵舒窈!为此,她愿意吃痛!“是……小姐!”萝儿只得狠狠心,将猫爪对着赵舒窈雪白如藕的胳膊,轻轻地划了下去!霎时间,方丝萦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尖利的指印!指印间,已然冒出了汩汩的鲜血!看了是触目惊心! “小姐……你这是何苦……”萝儿见了,失声惊叫!这声惊叫竟然将昏过去的猫儿给吓醒了,猫儿睁着绿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不能忍受萝儿的惊叫,呼啦一声,又是夺命而逃了!萝儿看着方丝萦,已然哭出声儿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小姐……奴婢竟不知道……这野猫的爪子,是这样地厉害……若奴婢知道……”方丝萦因此吃痛,已然咬紧的牙关了,虽然痛,可她还是对着萝儿说道:“萝儿……越是痛,方……才越是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忍痛缓缓说道。 这话说得萝儿更是不能明白了!方丝萦对她说道:“萝儿,是那只螳螂启发了我!我想……我明日……想去再见一见舒妃!”萝儿纳闷说道:“小姐,您受伤了,还是先将伤养好了吧!”说着,就要上前搀扶住方丝萦。方丝萦听了,慢慢说道:“萝儿……你懂什么?我就是要带着伤,去见那舒妃!总之……她是一定要被我打倒的!”萝儿听了,心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儿!虽然还没有问小姐,但是她已经隐约知道,舒妃娘娘恐怕又要有麻烦了!”一时之间,萝儿的心复杂不已。“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萝儿能问的,仅是这句话。“明天,明天早上……我当然不会拖很久,难道拖下去,要等我胳膊上的伤,都长好了么?”萝儿听了,便不敢再问了,当下,扶着方丝萦先回寝宫。 此时的赵舒窈,在那凤翥宫里,也是思绪万千!方丝萦走后,她就知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着,她能令自己的丫鬟,做出取自己性命的事情来!那么……下一步,不知她还会如何……她想着想着,心中就越发地紧张!她的眼神,曾几何时,和自己的姐姐,是那样相似!那样的眼光,都蕴含了一种得不到的哀怨和凄清!看得她,心头一冷。她走到凤翥宫后的长长廊子下!想着,这个时候的澹台世民,该是已经骑上了马,佩上了剑,穿着铠甲,往那边界而去了吧!想着赵国叵测的命运,她的眸子一下子又阴暗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艰难处境!如今在雅国的皇宫,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与朝堂,与后宫,她都是那样的孤苦无依!虽然时节快到初夏了,可立在这迎风的廊子里,她还是感到阵阵的寒意!因为冷,她不禁抚紧了胸口,想转身离去!就在转身之时,她顿时听到自己身后一个人的声音:“赵舒窈,没事你就喜欢伤春悲秋的!你到底累不累?”她听了,嘴角边立刻泛出一丝苦笑,这样有力的步子,这样嘲讽的语气,这样毫无表情的声音,还能是谁?当然是澹台建成了。 “臣妾见过皇上!”虽然心中苍凉,可她到底还是转过身子,对着澹台建成,将心中的感情隐去,淡淡说道。澹台建成很快走到了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前面的风。他听了,鼻中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低下头,俯视着她,看着她平静的眸子下,藏着的悲伤神情,终于忍不住说道:“赵舒窈……你是不是在这里,思念澹台世民?”说完这话,他紧咬住下唇,一双幽深的眸子,等着她的回答。 “思念?不……我没有……”她看着他,喃喃说道。“既然没有……你还在这里,失魂落魄地干什么?难道……你喜欢被风儿吹么?”澹台建成听了她难得的肯定回答,心口儿不禁一缓。“亦不是如此!只不过我喜欢立在风口,因为……时节不是快要初夏了么,被这暖风吹一吹,难道不是浑身舒畅么?我喜欢被风吹!你瞧着这里,栽种的都是蔷薇,被风吹着,浑身很舒服呢!”她胡乱地说着,只想着能够混过去。“谎话!”澹台建成见她连谎也不会撒,他幽幽看着这里的簇簇红红的荼蘼,绚烂似朝霞,火红如血,赵舒窈一身绿色的衣衫,立在这里,是说不出的窈窕美好! 澹台建成心中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赵舒窈,抬起你的眼睛,你好生看一看,你眼前的,是什么花!还不说是思念,我看你……已然是陷入了相思了!”说到相思这个字眼,澹台建成的心中不禁觉得沉痛。当日赵舒窈在和亲之路上,中途被人劫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必是澹台世民无疑!果然,他依着蛛丝马迹,跟踪到了那座山谷中!却被一个蒙着脸的老者告知:此山名曰相思谷!谷中之潭,叫做相思潭!谷中的树叫做相思树,谷中的鸟也叫做相思鸟!老者说罢,就飘然而走!剩下澹台建成听了,立在那里,良久良久。相思……相思……这里真是满山满树的相思! “我知道你们曾幽会的地方,叫做相思谷。其实……我都知道。”这一次,澹台建成没有生气,只是对着赵舒窈,平静说道。生气又有何用?愤懑又有何用?究竟是自己在她身边,出现的太迟?还是澹台世民出场太早?可是不管早晚,他们终究和她遭遇!“哦?”赵舒窈见他没有动怒,心中疑惑,征询看着他。澹台建成说这话是何意?反正……以后,她也是不会和澹台世民相见的了!看着澹台建成一副失望,甚至是有点伤心的面容,弄得赵舒窈一时竟不知所措了!二人凝眸对视,气氛紧张尴尬,她倒希望他还是生气的好…… 突然,澹台建成也不知为何,就俯下身去,将手拥起赵舒窈的脸,将她额上的乱发拂开,然后对上她的唇,就吻了下去!赵舒窈因为过于惊讶,竟然忘记了反抗!此时的澹台建成非常温柔、非常温柔!他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告诉我,舒窈,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恨你不是,爱你不是?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一种方式,可以和平相处?”他放开她,手握住她的肩臂,等着她的回答。 “有。”她无比苍凉地说道,唇上还要他的气息,他的余温。 “是什么?”他的一颗心,无比紧张。 “放了我!然后……忘了我!”她悲哀地看着他,不管心中已然起了惊鸿。 第23章 寻雅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只是觉得悲凉。他对着她,静默了许久许久,终于黯然说道:“可惜……你已经来了!那么……不管怎样,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并不看着赵舒窈,却是转过脸去,看着前方迷茫的一簇荼蘼,只是在自言自语。随即他就低了头,走下长廊,就离开了这里。其实,澹台建成在听了赵舒窈的话语之后,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先行离开。 他不是讶异于自己的态度,而是惊讶于赵舒窈的话。放了她,忘了她?为何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难道……连她也是认为,自己已经暗暗喜欢上了她?!是么……从前,他是一直不承认的……也从未往这方面想,但是……自己是不是被她说中了?他不敢去印证心中的那个答案!看了赵舒窈如此悲哀的神情,他不免更觉得颓丧。她应该是一点儿也不爱他!否则,又何来此说!什么时候起,自己这样在乎她的感受!一个小小的棋子,也有了影响大局的可能?他闷闷地回到宫里,从案上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地坐着喝酒。 赵舒窈见澹台建成情绪平静地离去,未发任何的不满。固然心中诧异,可澹台建成既然已经离去,现下的她,当然由低郁转为了轻松。她也慢慢地下了廊子,抱琴已经走上前来,对着她,轻轻说道:“娘娘,你说可笑不可笑,今儿个,那个方丝萦可又来了!”赵舒窈听了,心中未免吃惊,昨儿个自己在只言片语里,已然有暗中警告之意!她……当然也听出来了!难不成她嫌在这宫里,太过寂寞,一定要和她结交成姐妹么?呵呵……姐姐说过的,后宫之嫔妃,彼此之间,根本不会相惜相托,哪怕是亲姐妹!那么,方丝萦究竟是何意?似乎她老是避而不见的话,传出去也不好! “是么?抱琴,那么她在哪里?”赵舒窈心中虽纳罕,可面上仍很平静。 “今儿个,那方丝萦可就是一个人来的!说是想和娘娘,聊聊天,叙叙家常!”抱琴得了小宫女的信儿,就走到了门前看着方丝萦。方丝萦的模样,还是和昨天一样谦卑。 “来的……都是客!既然她来了,那么咱们就招待!”赵舒窈的心中也很奇怪,她已经知道了,这个方丝萦竟然已经和澹台建成,相知相交了十年了!既然彼此的交情是那样深厚,一直到现在都是温情脉脉的,后宫之中,后位一直空悬,怎么澹台建成竟然不封了方丝萦为皇后呢?这是一件多么便宜的事! 她看着抱琴,一边往前走,一边幽幽说道:“抱琴,我问你,一个男人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子,那么他会怎样对待这名女子?”抱琴听了,看着自家主子,这个问题怎地有些……白痴?抱琴一笑说道:“娘娘,虽然奴婢年岁儿不大,但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娘娘真要奴婢说出来么?当然是一个字儿,娶她啊!”抱琴想想又道:“从前,我跟着的一个姑姑说过的,男子虽倾心一个女子,但是却迟迟不娶她的话,就是耍流氓!”抱琴将耍流氓这三个字,说得很重很重。 赵舒窈一听,不禁想笑,虽然抱琴说的是玩笑话,但却是话丑理歪啊!是啊,倘若澹台建成真的那么心疼方丝萦的话,怎么会不给她个名分呢?二人说着,就走到了凤翥宫的巍峨门前,果然,方丝萦已经立在那里好一会儿了。见了赵舒窈,方丝萦上前行了礼,幽幽说道:“见过舒妃娘娘!我知娘娘今日见我来了,心中必然纳罕!”赵舒窈听了,便点头道:“不错,此番,我的心中的确纳罕!我不知丝萦姑娘到了我这里,究竟还有什么事儿?我昨儿个已经说了,并不怪罪你那萝儿丫头!马儿都有失蹄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却已经用手对她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姿势了!这不请她进去,怎能了解她在想什么呢?方丝萦听了这话,一笑说道:“舒妃娘娘说的极是!的确是如此!昨儿个我回去的时候,也好生地又教训了她一番!这样行事歪斜,可不带累了主子?我想着可是心惊呢!”赵舒窈便往前走,笑着说道:“那么……丝萦姑娘今日来见我,还有什么事儿么?”方丝萦听了,立在那里,谦卑说道:“其实……我之所以今儿个又到了这里,还是因为心中到底不安啊!我听宫里的人说,舒妃娘娘从前在赵国可是个才女!什么琴棋书画都是无所不通的!还善跳我们雅国人传说中的霓裳羽衣舞!今儿个我在这里,就是想向娘娘讨一幅字画儿的!” 赵舒窈听了,心中自是觉得意外。如此看来,这个方丝萦为了了解自己,还是做了一些功夫的!她不由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话……可是说的我要不好意思了!什么琴棋书画,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时,弄的一些小玩意儿!究竟还是当不得真!”她想了一想,随即又问道:“不过……丝萦小姐,你确定要要?”她只是觉得,平白无故的,这个方丝萦是怎么想问自己要字画儿呢?这里面有蹊跷,但是此刻,她也不能明问。 方丝萦见她起了疑心,马上又道:“娘娘何必谦虚?其实……说来也是惭愧,丝萦我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因为从小体弱的缘故,只是躺在家里喝药睡觉,许多才艺都没有时间去学!长大了,也就些须识得几个字而已!现在进了宫,见到那样多的才女,我的心里可也越发地不安啊!是以……想厚着脸皮求一求娘娘你写到字,我好回去照着练练!”方丝萦说得是那样地诚心!看着她清澈的眸子,赵舒窈的心里倒是恍惚起来了!那么……自己该不该信她一次?还是保持原有的一份戒心?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凤翥宫主宫的廊子下了,看着这里幽幽的风景,方丝萦不禁又道:“这走着走着,也就觉得身上越发地热了!我听人说,今天的夏天可是热得很呢!你瞧……这才是五月的天儿……”一行说着,方丝萦还不停用手绢儿擦着汗。赵舒窈便命后头梗跟着的萝儿上茶。自己想了一想,就对着方丝萦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怠慢与你!毕竟……你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且是皇上的红颜知已,你既然要字儿,我岂能不给呢?”说着这话时,赵舒窈不禁细细看着方丝萦的脸。果然,方丝萦听了这话,面上不禁红了一红。 “娘娘说得这样……可真是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在宫里如浮萍飘叶,无名无份的,哪里敢和娘娘你相比呢?”说着这话时,方丝萦已经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到底因为心有不甘,不满和酸苦的情绪,还是微有表露。赵舒窈当然也品出来了!她对着方丝萦说道:“既然,你要我的字画,那么就来我的书房好了!我在一边作画写字,你在一旁看着,可好?”方丝萦听了,见带她进她的书房,当然觉得极好,她笑道:“如此甚好!只有你我二人,岂不是清静无碍?” 赵舒窈带方丝萦进了自己的书房!方丝萦看着这里的摆置,虽然简单,可是看着都很昂贵!好多玩意儿都是雅国宫廷御制,自然都是……澹台建成安置的!她看了,心中更是觉得嫉妒,只见赵舒窈走到了案几前儿,而抱琴已经端了个盘子,进来奉茶!奉了茶,抱琴还立在一侧,手里拿着个扇子,赶着这些从纱窗里钻进的小虫子!因为凤翥宫靠近御花园的碧池,加上凤翥宫这里,本就花木繁多,是以这五月的天气一到,花儿树儿里的,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一个一个地,都透过糊着窗户的纱窗,钻了进来!这些小虫子,肉眼儿虽瞧不见,但是一旦盯在了人的身上,可是要起个小小的红点!虽不痒,但是也看着不雅! 反正这一到了五月天儿,抱琴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凤翥宫各处,赶着这些小虫子,权当是一种乐趣!是以,她就在这里随处闲走,反正赵舒窈也不管,乐得随她开心,见抱琴这丫头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方丝萦的眉头不禁紧蹙了起来,她觉得抱琴在这里,当她与自己的计划不利!这种事,就是不需任何的人证在这里!是以,她走上前,轻轻对着抱琴说道;“好姑娘!你果然是个忠心的!既然奉完了茶,还帮着赶虫子,今儿个,我就替看你主子,将你遣出去,自己玩儿去吧!”方丝萦不显山不显水地说道。抱琴听了,只是蹙着眉头,虽然听了心中无任何的不悦,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方丝萦小姐,也是太过于喜欢管闲事儿了吧!她知道,虽然今次方丝萦做小伏低地来看望娘娘,其实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嫉妒的! 是啊,换谁都得嫉妒!在家主子,身份高贵,不管皇上喜不喜的,一入了宫,就是位阶最高的妃子!可方小姐虽然说是皇上身边的红颜自己,可到底身份是不尴不尬的啊!虽然皇上是待她不错,可这宫里的人,甭管是谁,见了她,也只能轻唤一声方姑娘啊!呵呵……咱们的主子,是占着上风了!抱琴看着方丝萦立在那里,见她还不走,神情不禁有些不悦,赵舒窈此刻正低着头,找着宣纸毛笔,听了方丝萦的话,便也笑着对抱琴说道:“抱琴,我想……这会子你不如还出去好了!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我要在这里写字画画,赶着送给丝萦小姐,你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的,的确……扰了我的神思呢!” 抱琴听了,不禁蹙眉一笑,说道:“行了,我的娘娘!那奴婢就先出去一会!待会娘娘和方小姐的茶喝完了,叫奴婢一声,奴婢再进来续水!”说着,她又看了看方丝萦一眼,心想,你不敢那我家娘娘撒气,也只敢拿我凑份子!算了……奴家还是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奴家就可怜可怜你,都十年了!连个才人的名分还没捞着呢!说着,又对着赵舒窈笑了一笑,方退着脚步轻快地出去了!现下,书房内就剩下了赵舒窈和方丝萦二人!书房内氤氲着抱琴奉上的茶香!赵舒窈对着方丝萦笑道:“哦……我忘记了,我这案几上的墨也差不多用完了,既然丝萦小姐你等着要,不如先替我研墨,如何?” 赵舒窈有心试一试方丝萦的气度,究竟如何?对她的到来,心中还是存了一丝疑惑,她的戒心一直还未丢去。“这样啊……”方丝萦看着赵舒窈露出的微笑,在她看来自是得意,差点儿……方丝萦就要甩开膀子不干了!赵舒窈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虽然年纪比她还小,但是行事透着股子从容和笃定!这是要给她来个下马威么?研墨之事,不是宫女该干的么?可是……想着自己要忍辱负重,她也只有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你既要送我字画,我自当为你研墨!”赵舒窈听了,不禁莞尔一笑,口中说道:“如此,自是极好!有了充足的黑墨,我也能写得更快一些!” 当下,赵舒窈铺开了宣纸,将笔取过,着了墨!问着方丝萦,说道:“我该给你写什么好呢?对了,你是喜欢陶潜的隐逸之诗,还是属意建安七子曹子建那样悲壮苍凉的?亦或是喜读诸如司马相如之类所写的文赋?”方丝萦不过随口一说,可是将方丝萦给问住了!方丝萦虽然出身于宰相之家,但因为自小体弱的毛病,的确是没有读过多少书!也就跟着父亲识得几个字,不过是不做睁眼的瞎子而已!她听了方丝萦的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以为这是赵舒窈故意在给她出难题,是在欺负她没有读过多少书么?“我方才和娘娘说的不是玩话,我的确不知什么建安七子!”方丝萦在心中,却是将赵舒窈恨得更深了! 赵舒窈听了,一下子也是明白了过来!她想了一想,就微笑说道:“算了,也罢!我就给你写一首简单些的!初唐王维的一首小诗吧!”说着,将毛笔用着墨浸润了,徐徐在纸上写了起来!方丝萦低头看去,纸上的几行秀丽隽永的小字,自己却也是认识的!她喃喃念道:“末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她还未念完了,只见赵舒窈又取过画笔,在小字的左侧画上了几枝淡淡的地开芙蓉花!虽然着色不多,但是浓淡正好!方丝萦见了,心中更是伤心愤懑,这个赵舒窈似乎方方面面都强盛过她! “王维的诗,清新淡雅!我想着这样幽静美好的木芙蓉,倒是和丝萦小姐的品性儿,很像呢!希望……丝萦小姐你以后,也如这幽静娴雅的木芙蓉一般!”赵舒窈的话里,当然是带了深意。她等字画儿上的墨迹冷了,方将画轴给卷起,就要递到了方丝萦的手中!方丝萦当然也品出了赵舒窈的言下之意!呵呵……赵舒窈,可惜……你始终是太正道了!当下,方丝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这好好儿地画轴,就是没有接到手里,她脚下一滑,似乎就要摔倒在地,她赶紧对着赵舒窈说道:“快……娘娘……快拉住我……”赵舒窈看着不禁纳闷,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听了她的话,赶紧拽过了她的一只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 方丝萦蹙着眉头,站稳了脚后,方接过赵舒窈递来的画轴!“怎么……我的胳膊是那样地疼?这是怎么回事?”方丝萦看着赵舒窈,眉头更是蹙得紧紧的,仿佛胳膊上非常疼痛。“你……到底怎么了?你也没有摔下去啊……”赵舒窈不解地看着她。可是,方丝萦听了,只是怨恨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赵舒窈一听,更是疑惑,她道:“方丝萦,我字画儿也给你了!你又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话音刚落,只见方丝萦猛地将自己的左胳膊上的衣袖一拉,只见,雪白的胳膊上有着几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像是刚被什么人抓过似的! 你怎么了?你个……胳膊是怎么回事?”看着一脸剧痛神色的方丝萦,赵舒窈是越发地不明白了!“娘娘……你……你为何要如此待我?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下去!你扶我上来,也不要故意在我胳膊上留下几条血痕子啊……你是故意这样的么……我……我要告诉皇上去……”方丝萦流着泪,一边说,一边将画轴抱在肩上,踉踉跄跄着脚步,随即飞快地走出书房,出了凤翥宫,一直往宫院门走去! 第24章 同在屋檐下 赵舒窈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已然是明白了方丝萦要去做什么了?自己果然还是中了计了!她想将她追回!不过想着方丝萦不惜以自虐的方式,来达到陷害她的目的!她倒是不想追了!她知道方丝萦此番一定是飞奔而去澹台建成的龙吟殿,赶着去述说自己的委屈,以及……她的残忍!既然如此,她倒还是不追的好!反正……这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只是在想,如果澹台建成厉声来叱问的话,自己该有一个怎样从容不迫的回答?不过……澹台建成若是被方丝萦蛊惑住了,在盛怒之下,是不是会对她做一些可怕的举动? 她叹了口气!方丝萦臂上,那数行触目惊心的爪印!倒真的是尖尖的指甲抓上去一般!看来……这一次,自己是招惹上了麻烦了?她不知道方丝萦究竟怎么对澹台建成哭诉的!反正,到了黄昏时分,澹台建成果然怒气冲冲地又来了!看着他愤怒的样子,赵舒窈的心中不由很是失望!原来,贵为一国之君的他,辨别是非的能力,也不过就如此!“臣妾见过皇上!”赵舒窈平静地给澹台建成行礼。 “哼……”澹台建成立在她面前,看着她神色如常,冷冽道:“告诉我,丝萦胳膊上的伤痕,是不是干的?我只想知道,是亦或不是!”他已然是在忍耐住不发作了。赵舒窈料到此举,只是淡淡说道:“不是我!”“哦?不是你?那丝萦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她精致无暇的面容,心中揣测她是凶手的可能性有几分。 “奇怪?方丝萦受的伤,皇上去问她自己便是!何必要来问我!”她还是淡淡儿的。 “可是……是丝萦告诉我,你将她故意抓伤的!”澹台建成的眸子,看起来更是阴暗了。 “她说……什么,难道皇上就信什么呢?那我还说,今儿个我摔倒了,还是她将我撞倒了的呢?” “赵舒窈,不要和我强词夺理!你可知,丝萦在我身边,已经陪伴我十年!她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澹台建成想着,今天早晨,方丝萦哭着一路小跑着进了他的宫里!神情是那样难过和痛苦!(其实,方丝萦在去澹台建成的宫殿前,已经将赵舒窈送的字画先给了萝儿收着在自己宫里了!)澹台建成知道了原委后,一颗心就开始往下沉坠!赵舒窈……会是这样的人么? 因为犹豫,所以他一定要来问个究竟。“呵呵……既然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又何须来问我?我若是不是,反正皇上你也不相信!是以,我也懒得说了!”赵舒窈将话说完了,便将身子转过去,看也不看澹台建成了!她的心中很失望!“不要逃避!如果真的……是你所为,那么……为了给丝萦一个公平,我是一定要惩罚你的!”澹台建成重重说道。 “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定论,那么不管怎样,悉听君便!”她并非不善言辞,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为什么不说话?”澹台建成迫近她,似乎一定要她一个解释。赵舒窈听了,便又苦笑着摇了头,蓦地,将一双修长葱白的玉手给摊开,对着澹台建成说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为了跳舞需要,我自小是从来不留长指甲的!不过既然皇上认定了是我所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究竟我这双并没有长指甲的手,还是能将人的胳膊给抓得鲜血淋漓的?”说着,将自己的手展示给澹台建成看了看。 “这又怎样,万一是你偷偷留了呢?”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沉吟一会,方缓缓说道。 “好吧。既然皇上你还是不信,那么我无话可说。”赵舒窈此时已经不打算多言了。 “赵舒窈,不要表现得如此高傲!究竟……现在的你,是不是无辜,到底还难说!”不知为何,赵舒窈对弈此事,越是表现得冷漠,澹台建成的心中,就越生气!难道……她以为……凭她所谓赵国公主的身份,他就不会处罚她么?“那么……就请皇上好好调查吧!”赵舒窈听了,心中更是坦荡了。 “怎么调查?丝萦说当日你的书房内,只有你和她二人!若你想一直不承认的话!丝萦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指证你!所以……她因为没有办法,才来求的我!”澹台建成的心中,已然又裹挟了好一阵怒气!假如赵舒窈真的行为不堪的话,那么,他心底的失望,更是显而易见的。反正,不知为何,他不希望赵舒窈的身上有任何的瑕疵!其实……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但……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赵舒窈的任何缺点! 见澹台建成如此执拗,赵舒窈只得说道:“好吧,既然没有证据,那么……皇上您,究打算将我怎么办?”赵舒窈真的觉得很不耐烦!此时的她,终于看清了方丝萦的丑恶嘴脸!那么……以后,她在后宫,自是更加要小心翼翼的了!她本来来了雅国皇宫,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日,可……现在自己到底还是卷进了后宫女人的纷争去了!这违背了她进宫的初衷,亦不是她希望所看到的! “怎么办?”澹台建成的心中,不禁想起了方丝萦的涟涟泪水!忽地就脱口而出道:“我有一个法子!既然你是我的舒妃,也算是这后宫里的主人!而……方丝萦自算是个客人!如今客人不管怎样,毕竟是在宫里受了伤的!你这个主人总要前去慰问慰问一下的吧!所以……你将方丝萦接到你的宫里,给她养伤!她的伤好了,你的罪也才消了!”澹台建成想到的竟然是这个办法。赵舒窈听了,心中还是一惊!方丝萦的举动,招招都是要致他于死地的,而,澹台建成不但对此一无所知,还……想要她日夜伺候方丝萦?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的事情!她自诩从没有过类似的经验!见她低沉蹙眉,澹台建成的心里不禁大不悦,他冷冷说道:“怎么,你不悦?你不愿意?”赵舒窈苦笑道:“如此说来,皇上还是认定我是个凶手了!其实,去过赵国的人都知道,凡是练习过霓裳羽衣舞的人,都是不能够留长指甲的!为何皇上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方丝萦的胳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很困惑啊!皇上你问我,我问谁呢?”赵舒窈想了一想,不由认真地说道:“要不……为了给方丝萦一个公道,皇上你就一纸诏书,将我废了,以示教训,或者将我遣送回赵国去,如何?” 赵舒窈不想使自己纠缠其中,她对着澹台建成就说了这个法子。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更是不悦了!他冷冷道:“我知道你的心,你要的就是这些!我……偏偏不成全你!就是要你,在我的身边!反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方丝萦就会来到你的宫里,你好生地照料她!她的胳膊,总之是在你的宫里受伤的!就凭这一点,你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说着,便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赵舒窈听着澹台建成的荒谬理论,不禁更是苦笑摇头。 澹台建成的话,果然是圣旨!到了明天的时候,果然这一大早儿的,方丝萦就携了丫鬟萝儿,简单带了个包袱,就到了自己的凤翥宫门口儿了!待抱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舒窈时,赵舒窈的口中,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反正,和方丝萦的面皮已经撕破了,她倒是省了试探委蛇的时间!她沉沉地对着抱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说着,她就怀着奇异的心情,缓缓走到了宫门前儿。打开了宫门,她果然看见方丝萦和萝儿立在外头!方丝萦看着她的神情是凌厉和怨毒的!其实……当澹台建成命老太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方丝萦后,方丝萦的心,可是激荡激荡再激荡!她没有想到……澹台建成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赵舒窈!天……这能算得上是惩罚么? 感情她吃了这样痛的苦,就是为了要去她那里,好好养伤的?这……这也未免太过便宜了赵舒窈了吧!但是……澹台建成是皇上,他的命令又不能不听!是以,方丝萦是怀着万般不甘之心,收拾收拾了,到了赵舒窈这里! “舒妃,我可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过来的!你可是要好好地伺候我!”方丝萦口中,可是将伺候这两字说得是很重很重。赵舒窈当然听出了她的意思,也沉沉笑着说道:“呵呵……这个不劳丝萦姑娘操心!我一定会尽我全部的力量,将丝萦姑娘给照顾的妥妥当当的!”赵舒窈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赵国宫里,从来没有学会,也不需学会的宫斗,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在雅国的宫里,学会了! 赵舒窈便将手儿伸出,握着方丝萦的手,朝前走去,方丝萦的手被她握住,一时还动弹不了!赵舒窈握着方丝萦的手,的确是很有力!因为方丝萦是个长期缠绵病榻之人,而赵舒窈幼年时生活在赵国乡下,干过不少活计,加上又习难以驾驭的霓裳羽衣舞,常年下来,手劲儿自是比一般的女子大!方丝萦以为赵舒窈紧紧拽住她的手,是为了对自己的报复!赵舒窈又深深笑道:“丝萦姑娘!我竟想不到我的指甲是那样厉害呢!怎么轻轻一抓,你立刻就血流满胳膊了呢?” 反正她一切都已经豁出去,是以问的话,也就非常地直接。直接不婉转,就是赵舒窈的性格。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所有的,都来不得半点的勉强!见赵舒窈竟然**裸地将这些话儿,都说了出来!方丝萦一时在之间,竟然忘了怎样去回答!“丝萦姑娘……丝萦姑娘……我在等你的回答呢!”赵舒窈见她不说话儿,不禁将方丝萦的手,握得更紧更紧了。方丝萦的手不禁觉得疼痛,她忍不住说道:“我说,舒妃娘娘,你将我的手,给捏痛了!”说着,这话时,方丝萦因为痛,眉头是蹙得更紧了。 “痛?你还知道痛……你诬陷别人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别人的心,也在心痛么?我的丝萦姑娘?”赵舒窈朝她靠近,见此话在她的耳边,只是低低说着,但握着方丝萦的手,还是松了一些。方丝萦听了,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赵舒窈,她内心不禁颤抖了一下,这个赵舒窈,似乎看起来……真的不好对付!“我……我不知舒妃娘娘,在说些什么?”此时此刻的她,只得装傻充愣。“你知道的……皇上今儿个可是找了我!可是将我好一顿训呢!若不是我找出了你的一个破绽的话!可是还不知会怎样呢……”赵舒窈对着她,幽幽说道。 方丝萦听了,虽然内心害怕,但还是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在赵舒窈的面前,泄了自己的威风。眼下,谁赢谁输,可是还没有定数呢!她……她不能放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方丝萦,抬起你的胸膛来!你和澹台建成之间,可是有着十年的感情呢!她,赵舒窈算什么?想到此,方丝萦也仿佛有了勇气似的,对着她说道:“舒妃娘娘……您还是不要先得意的好!皇上……可是要我在您这宝地儿养伤呢!我若是一日伤口不好,您可就要一日悬着心儿呢!”她这话里,自是有玄机。 赵舒窈也不傻,也是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了!她当然知道方丝萦来了,这麻烦也就跟着来了!这以后的一段日子,恐怕自己都不太好过!不过,她听了方丝萦的话,心中也是升起了阵阵冷意!看来,她是打算和自己死磕到底了!这女人,要是为了爱,疯狂起来,真心是让人害怕!“可是……丝萦姑娘,我在赵国,常翻医书,还是知道一些药理的!我听说,若是胳膊被抓伤了,长时间不治疗的话,以后纵然好了,可也会留下一条条难看的疤痕的!”她的话说到这里,果然看见方丝萦的神情变得异常的难看。 既身为女人,谁不爱美呢?要是……自己胳膊上的伤痕,真的留下什么的话,那么……只见赵舒窈继续说道:“丝萦姑娘不是一心想得到皇上的眷爱么?将来,若是要和皇上行**之事的话,这些疤痕若是不消,皇上见了,难保不会觉得大煞风景!”其实这话说得极是浮艳,她自己说了,心中也不由一惊!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只是觉得,虽然自己还是十六这样的年纪,但是从赵国到雅国,心境可是大不同了!已然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会揣摩人心的妇人了! 方丝萦听了这话,心中却是说不尽的懊恼。那次其实就是自己心血来潮,只想早些诬陷赵舒窈成功。可是哪里知道,澹台建成不但不将她责罚,反而还令她照顾与她!这可真是荒谬!二人心照不宣,反正表面上看,倒还是手拉手儿的,慢慢往凤翥宫里走去。因为二人挨得很近,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是以身后的抱琴和萝儿,都没听清楚她们,竟是在胡说什么,反正是好一阵叽叽咕咕的。 萝儿见了自家小姐和舒妃娘娘,还是手拉手儿的,她没有觉得轻松,只觉得小姐进了舒妃娘娘的宫里养伤,可是又要在这里闹出些事儿来了!萝儿深谙方丝萦的性格,只是因为身为她的奴婢,即使心中已经存了向往赵舒窈之心,可那些不相干的话,她现在哪里能够说出?抱琴也看出这些,不过是假象!她以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一脸微笑的方丝萦!不速之客上门,且还几次上门,总不会是什么好事!赵舒窈和方丝萦,到了凤翥宫当主宫,时辰也快要到中午了!赵舒窈便对着抱琴嘱咐说道:“抱琴,丝萦姑娘,要在我们这里养着她胳膊里的伤!你和几个宫人,将我书房后的一处宫殿,好生整理出来了!好给丝萦姑娘住着!” 抱琴听了,当然是要预备着去。心想:方丝萦的胳膊里有伤?这个,娘娘倒是没和她提起!抱琴转过头,对着萝儿笑道:“萝儿,且让你家小姐和我家娘娘先叙叙话,你也跟着我们整理去!你们小姐如何安排屋子,想必你是最明白的!”萝儿听了,便点头一笑,卷着手中的大包袱,也跟在了抱琴的身后自去。主宫之内,就剩下了方丝萦和赵舒窈了。“丝萦姑娘……其实,我有一件事,很想问你!究竟你,为什么要这样恨我?”赵舒窈终于将这话,直接对她说了出来。方丝萦没有料到赵舒窈突然问起这个,心中不禁吓了一跳!“不要逃避!丝萦姑娘!今日,你必须告诉我!”赵舒窈已然上前截住她了。 第25章 无情有思 方丝萦没有想到的是,赵舒窈竟然敢当面说出心中之言,还是不禁心中一怔,见赵舒窈的眼睛是那样认真,仿佛自己要是不明明白白告诉她,今日就吃不了兜着走似的。且方丝萦只是个中等个子,赵舒窈的身量还比她高一点儿,她抬头看着赵舒窈,问道:“舒妃娘娘你……”她还想虚与委蛇。 “得了吧,方丝萦。你的心眼儿我都知道!你不就是想留在皇上身边,要皇上封你为皇后么?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任何人都不是你威胁!我赵舒窈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某人背地里玩阴的!”方丝萦见她揭下的自己的画皮,索性也就将之前的温文尔雅丢开,她听了这话,一字一句说道:“没错!你很懂我的心!但是……你已经存在,所以……”“呵呵……我挡着你的路了?既然你要到我的宫里小住,那么我索性将话儿说开了!你欢迎你光明正大地去获得皇上的欢心!不要使出那些小计!你可知,你会,别人也会!在你伤好之前,我不希望你在我的宫里,在出什么是非!”赵舒窈冷冷警告道。 “好吧,赵舒窈。我欣赏你的坦率!也很喜欢你的……勇敢!可惜……这里是皇宫!女人很多,而皇上却只有一个!我既然要得到专宠,那么……你当然最好不要存在,我话儿已然说得这样丑,难道你还不知怎么做么?我只是……希望你离开!因为澹台建成只属于我一人!” “好!果然说出了心中之言!”赵舒窈看着方丝萦,虽然言语里很是镇静!但是心中毕竟还是很紧张!面对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方丝萦,其实她真的还是很害怕的!可是,自己已然跨出了这一步,便就再也无所畏惧了!有那么一刻,她想对方丝萦说:不要担心,皇上会是你的!他……从来不属于我!而我,对于能不能获得他的宠爱,根本就不屑一顾!可是,这话她不能够说出口,刹那之间听,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她想到了身后背负的赵国!她……不能够肆意妄为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沉默了一下,其实,虽然方丝萦是个小人,但她却敢于执着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一点,她赵舒窈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丝萦姑娘。我也很欣赏你的执着!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眼中钉!我……不是你的仇人!你可知?”虽然这话说出很是困难,不过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是吗?我该怎么信你?你是和亲公主,你的使命,不就是来取悦于皇上的吗?而我,只想得到的是,皇上的爱!”方丝萦说着,也觉出了些许的苦涩,君心深似海,自己真的能……得到么? “我想你说的也没错。大部分公主的确是这样。可我,是个例外!”赵舒窈沉沉地看着方丝萦,缓缓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国家,还是会亡在了澹台建成的手里!所以,你该知道,既然如此,我怎会去取悦澹台建成,因为,这些都是无用的!我不会为一个得不到的结果,而去做无用的努力!”赵舒窈对着她,终于将藏于心里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方丝萦听了,固然觉得心里极为震撼,她怔怔地看着她,有那么一会儿,她真的就决定去相信她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够去相信她!谁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是假,自己岂不是上了她的道儿了?何况,赵国人有那么傻,白白地放一个公主过来?难道她来了,竟不是来魅惑澹台建成的么?“舒妃娘娘!固然你说得情真意切,但是……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方丝萦还是摇摇头,同在后宫的女子,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赵舒窈见了,缓缓说道:“看来,你是不相信了?”她已经对着方丝萦,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可惜……过早让敌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只会让自己以后陷入不利的地位。赵舒窈,还是太过年轻了。 方丝萦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不过,如果你要让我信你,那么就请让我看到!”她不同于赵舒窈,与她看来,固然赵舒窈心思叵测,但因为是异国人的缘故……终究和澹台建成之间,有那么一层深深的隔阂!她也能够看得出,赵舒窈的心思不在后位上!但……她的内心之所以还惶恐不安,那是因为,她不担心赵舒窈,却是担心澹台建成!之所以这样对待赵舒窈,那是因为她怕澹台建成,对赵舒窈动了真情! 两个女子的心思,都是极为复杂。赵舒窈听了她的话,内心极为苦涩,她悠悠说道:“丝萦姑娘,你不要过于逼人了!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你放心,澹台建成……始终只会是你的!”此番和亲,她真的没有想到,澹台建成的身边,会出现方丝萦这样的女子!姐姐,你知道么,我如今已然不能全身而退了!我已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中,我身不由己了…… “赵舒窈,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直呼我的名讳?”她们立在这廊子下,朝着前方的花阴,却不知,不知何时,澹台建成却已然来了!因为二人说话,太过投入的缘故!竟不知道身后立着澹台建成!二人听了,都不禁回了头!方丝萦见了,心中犹为慌乱,她以为,澹台建成将她们全部的谈话,都给听了去!不管怎样,二人还是齐齐给澹台建成行了礼!澹台建成匆忙而来,此时刚立在她们身后,却只听到了赵舒窈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澹台建成听了,内心非常不悦。 “你们在说些什么?”澹台建成朝着花阴伸出走去,在一张石桌上坐下,看着这里的景色,沉声问道。对于赵舒窈方才言语中的不恭敬,他没有追究!但却是纠结于他的一句话:什么叫澹台建成是方丝萦的???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要问一问。此时的赵舒窈和方丝萦,虽然心照不宣,但都跟在了澹台建成的身后!澹台建成看着她们二人,问着方丝萦:“丝萦,既然你胳膊上有伤,那么……还是进去歇着好了!”方丝萦听了,心中不仅极为难过,难道有了赵舒窈,澹台建成就开始日渐疏远她么? “可是……”方丝萦还欲想说些什么,澹台建成又道:“丝萦,你进去吧,我想和舒妃,单独说上几句话!”此言一出,方丝萦只得恹恹地走了!澹台建成站了起来,幽幽地看着赵舒窈,冷冷说道:“赵舒窈,我再问你一次,丝萦的伤,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朝她迫近,看着她的眸子,目光中还有一丝犹疑。赵舒窈听了,也看着他的眸子,伤感地说道:“皇上,我嫁到燕国,和亲来了这里,并不是为了要去伤害某一个女子的!这并非是我的……初衷!” 这话说得已然够直白了,方丝萦也不想再多加解释了,信或不信,由不她做主!看着她如此坦荡的目光,澹台建成的心,还是不由悸动了一下,该……信她么?他的心里一直在沉吟。“我想,皇上还是不相信我!因为……丝萦姑娘已经到了我这里了!”赵舒窈低沉而道。澹台建成所想,赵舒窈并不知道。他只是在沉吟,究竟方丝萦真的会欺骗他么?如果,在这十年之中,方丝萦一直都工于心计的话,那么,她的心机,也是太过深沉了!看着澹台建成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只当他还在猜疑。 不知为何,赵舒窈的心里,还是觉得伤心,她离开了石桌,朝着花阴深处走去。澹台建成见状,忽地说道:“赵舒窈,这次……我不打算深究!只是……下不为例!”赵舒窈听了这话,更是蹙了眉头,不发一言。澹台建成见了,便也走上前去,口中又道:“以后,你若是想叫我,不要叫我的姓名,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此言一出,听得赵舒窈的心里不禁又是一惊!不叫他的全名,那么……难不成要她唤一声‘建成’?她不禁疑惑地回了头,自打发生了方丝萦胳膊抓伤的事情后,似乎澹台建成的表现,越来越不正常了! 本来要施行的责罚,结果取消了,只是将方丝萦入了她宫里休养!她在情急之下,呼出他的全名,他知道了,竟然不责备,反而令她叫自己的名字!这还是那个在她心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澹台建成么!这是要一意和她亲近么?一霎时,她的心里颤抖了起来!“我……这不合礼法罢吧……皇上这是在难为我了……”看着澹台建成迫人的目光,赵舒窈的脑子里一下子慌乱了,半天,只是怔怔说道:“臣妾当然还是叫皇上最好了!” “你……还不愿意?你是在……拒绝我?”见她态度这样忸怩,澹台建成的心,更是不悦了,“是不是,你的心里,还有世民?”他的眸子一下子又阴郁了。赵舒窈听了,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说道:“皇上,为何皇上不能够自信一些?皇上是拥有天下的君主,大燕的万民都崇拜你!区区一个澹台世民,难道皇上都不能释然?”赵舒窈扭过头,直直地看着他。虽然在燕国的皇宫呆了数月了,但是,她可以确信,自己对于澹台建成还是一点儿不了解。他,真的就像一片幽蓝的大海一样,很深很蓝,令她看不到底,看不透彻。 “赵舒窈,你的意思……是你能够将他给忘了?”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心中到底松缓了一点儿,但还是希望赵舒窈,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我不懂皇上的意思。澹台世民是皇上的弟弟,他和皇上是有关系的!皇上要对他不放心的话,那么……还能对什么人放心呢?不如学刘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古训,皇上难道不知道么?”赵舒窈年纪虽不大,但是从小在阿舅的教导下,一直是看了不少史书!进宫之后,虽然跟着姐姐习琴棋书画,但也未间断读书写字!澹台建成听了这话,不禁说道:“赵舒窈,虽然你年纪不大,不过我是不是……有些小看你了?”看着她一脸的沉静,反而使得他的内心更想靠近她。澹台建成在一刻……不想欺骗自己的内心。他,原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哦……”赵舒窈听了,不知该说什么,澹台建成忽然说道:“你既然无事,不如陪着我走走……”他征询。“为什么……是我?丝萦姑娘不是……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么,不如……叫她来……”一阵清风袭来,吹得这附近树梢上的花儿都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拂在了赵舒窈的身上衣上。她将衣衫轻轻抖了一抖,问着他。“我既然不追究那件事,你为何还要提起她来?此刻,我只想叫你陪陪我!”他上前将她的纤腰搂住,二人沿着这花树旁的一条小路走着!赵舒窈抬起眸子看着他,她的心中,不禁又困惑了!难道他是黑白双煞么?一会儿温情,一会儿霸道?不过,看着澹台建成不再追究那件事,倒是令她的心安! 但愿……他的心中,能有那么一点儿相信她!“好吧……”见他如此,她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和他已然有了夫妻之实,他既然不生气,于她来说,总是好的!赵舒窈不知道,此时的方丝萦,根本就没有回到凤翥宫里去,而是躲在了一个屏障后面,一直观察着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看着二人最终是以亲密的方式散步离去,方丝萦的心里,不禁一阵酸苦!好你个赵舒窈,我差点真的就被你所谓真诚坦白的话语给感动了!我差点就上了你当了!幸亏……我看到了这些!你果然只是演戏给我看!赵舒窈,既然你不讲信用,也就不要怪我无情了!你我之间,本来就是水火不容! 散步过后,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缓缓地来到了凤翥宫!他们来回绕着花树走来大概一圈,却是默默无言!只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赵舒窈知道此时快接近中午了!她看着澹台建成,启唇说道:“皇上,不知您要不要在此用膳?”澹台建成轻轻说道:“不必了!在走之前我,我想去看一看丝萦!”“也好!臣妾已经将丝萦姑娘的住处,安置的妥妥帖帖的了!”澹台建成听了,微微颔首,大步就要离去,忽然,又转身回来,对着赵舒窈莫名说道:“记住!好生照料丝萦!她是客,你才是主人!”说着,就快步走到了方丝萦的屋子里。赵舒窈想着,其实这话,已然不是他第一次说了,只不过,这一次,自己听来,却是觉得这话中,别有深意! 方丝萦见他们折回来了,很快地就转身回到了赵舒窈为自己安排的屋子里!她将赵舒窈的那幅字画儿,也是带来了!此时的方丝萦,正坐在案几边,细细端详着赵舒窈的字!倘若……自己要是将她的字儿,都临摹得唯妙唯俏的,然后……写一封信,寄给那在边界的澹台世民,那么是不是很有趣儿?如果……再让澹台建成抓个正着的话!方丝萦想着,嘴边不禁泛起一丝冷笑来。蓦地,她听到了屋子外边,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便知是澹台建成要过来了!她赶紧将字画儿用书掩过,来到门前,果然澹台建成,此时也正好出现在她面前! 澹台建成进了来,细细地打量起这里,方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直到你的伤,完全好为止!”他看了看四周,这间屋子被赵舒窈整理得很雅致很大方,澹台建成不禁微微颔首,又道:“丝萦,你不高兴?可是在怪我……没有处罚赵舒窈?”见方丝萦情绪低落,澹台建成还是不得不问。“没有……我哪里有?反正……舒妃娘娘,抓着我,原……也不是有心的!她不过是为了拉住我!”方丝萦不知道方才赵舒窈会对澹台建成说些什么,反正,给她的直觉就是,澹台建成开始……不那么信任她了!她感到了一丝危机,是以……不如就这样说出来为好! “丝萦,具体情况,我不想多问!只是,下不为例!我想………这件事情的原委,我总会知道!”澹台建成将后半部分的话,说得很重很重!方丝萦听了,心中不由一阵颤抖!“是,皇上!”她低低颔首,柔顺婉转谦卑是她的的法宝,她装作弱不禁风地说道:“皇上,其实……当日我赶着来告诉皇上,也是过于莽撞了!我现在已然想通了,能够留在皇上的身边,远远地看着,已然是我的福分了!” 第26章 锯了嘴儿的葫芦 澹台建成听了,沉吟了半响,他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其实……你该知道,在我心中,一直将你当作我的知己!所以,我不愿意见你……做出令我失望的事情!”说着这话时,澹台建成的神情变得凝重,他道:“丝萦,我想,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吧!”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这些话,说得过于直白,但是他相信,方丝萦是会懂的。果然,方丝萦听了他的话后,脸色一时煞白,澹台建成的话里,其实与她听来,有两个意思。一是澹台建成没有将她当作他的恋人!知己?呵……知己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点,不过是走得亲密的朋友而已!二是她从澹台建成的话语里,已然听出了些许的警告和怀疑! 是以,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说道:“建成……你我也是相交多年了!想不到,如今的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我的心里,可是说不出的难过!”说着,已然握住手帕,因为眼眶中已经有眼泪要掉下来了。澹台建成见她如此,不时之间,心中反而是不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丝萦,其实,平平淡淡的方是最好!你……安心地在这里养伤!将你放在这里,也是为了警告赵舒窈!没事的时候,我会来看你的!”说着,就大步走出了这里。 方丝萦立在那里,很快地就将眼泪给擦干了!她看着澹台建成的背影,暗暗地对自己说:方丝萦,不管怎样,你不能够再等待了!你一定要将赵舒窈给打倒! 她随即又在案几上坐了下来,拿起毛笔,临摹着赵舒窈的字,她临摹的是那样用心,一笔一划,一点一折,都是认认真真。令赵舒窈不解的是,方丝萦在她这里,平静地度过了好几天。赵舒窈本以为,方丝萦和她离得那样近,一定会寻出自己好多好多的不是,来去向澹台建成告状的!可是,事情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是真的疑惑了!既然她不来相扰,那么,她倒是乐意过着自己的清清静静的日子!只是……她总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狂风暴雨到来的前奏而已! 不过既然方丝萦不来烦她,那么赵舒窈当然乐于一个人寂寞着。这几天,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在晌午过后,就喜欢吃一些酸酸甜甜的酸杏和梅子。她在看过了书之后,就从案几上起来,昏昏沉沉地伸了个懒腰!这些天儿,赵舒窈总是觉得自己是说不出的疲惫!总觉得自己的胳膊肘儿,背肩,都很酸痛!抱琴已然从书房外外进了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一盏茶和几只酸杏。赵舒窈见了几只酸杏,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她取过杏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抱琴笑道:“娘娘这几日,倒是比从前更清静了呢!奴婢本来以为……丝萦姑娘一定是每天好多趟儿地来打扰娘娘!岂料,竟不是这么回事!哎……奴婢也不知那丝萦姑娘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她的丫头萝儿说,每日里竟是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呢!比吃饭睡觉还要认真!娘娘,你听听,是不是件纳罕事儿?”抱琴见赵舒窈很快就吃完了一个杏子,不禁一笑说道。赵舒窈听了,不禁也一笑说道:“是么?我也觉得很是奇怪啊!不过……如此也好!我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啊!”说着,又幽幽地喝起茶来了。 抱琴说道:“娘娘,不光是奴婢一人觉得奇怪,其实,整个凤翥宫里的人,都是觉得奇怪呢!有一次,我就截住了送饭的萝儿,萝儿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自家小姐,素来就喜欢看书写字!我听了简直就要笑了!难不成,方丝萦是在学着娘娘不成?不过这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抱琴说着说着,倒是又笑了起来了!赵舒窈一听,连忙说道:“你啊,抱琴,我竟不知你的嘴儿,也是这样地厉害!这些话,若是被那方丝萦听了,可是又要生出许多的事儿来了!阿弥陀佛!我宁愿她不要来打扰我!我保佑她的伤早些好起来,回到她自己的宫里去吧!”赵舒窈倒是叹息起来了。 抱琴又道:“谁不是这样想的?想那方丝萦心机深沉,虽然今天还是好好儿的,可保不定明天又会生出什么事儿来?哎……反正奴婢看着,她的丫头萝儿,倒像是转了性子许多!到了咱们这里,无论见什么人儿,可都是客客气气儿的!”赵舒窈听了,幽幽而道:“萝儿……在我看来,不是什么邪心的女孩子!只不过……她跟着方丝萦,说不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吧!”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见萝儿已然走到了赵舒窈的书房外面,口中低低说道:“舒妃娘娘,我家小姐说了,今日的书稿,已经临摹完了,我家小姐托奴婢想再到娘娘这里问问,娘娘还有没有什么字儿,可以改我家小姐拿过去,可以继续临摹的……”萝儿的声音不高,可是赵舒窈和抱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赵舒窈还未开口,可是抱琴已经幽幽说道:“你们小姐……可真是爱学习啊!”她也就说了这么多,赵舒窈已经从案几上取过几张纸,交给抱琴,说道:“给她拿去吧!究竟爱写字这一项,还是值得嘉许的!”抱琴便将宣纸交给了书房外的萝儿,说道:“萝儿,既然你家小姐,一天到晚只在屋子里写字,也不陪着你玩,你若是觉得闷了,就来找我玩儿吧!”萝儿一听,赶忙又道:“谢谢抱琴姐姐了!萝儿知道!”说着,就急急地又去了方丝萦的屋子。 抱琴笑道:“娘娘,这方丝萦姑娘的行为,在奴婢看来,还是透着许多的古怪!娘娘还是不要报以轻心的好!”赵舒窈听了,点头问道:“抱琴,你不如问问御医,究竟方丝萦的伤,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我就去找她,请她离开这里!”抱琴听了,点头自去。这一日黄昏的时候,澹台建成却又莫名地到了赵舒窈这里!此时的赵舒窈,正在书房里整理琴谱,不知怎地,她忽地想起了姐姐!啊……明天可不就是姐姐的祭日了么?虽然自己人在雅国,无法前去赵国祭奠,可到底还能在宫里,对着姐姐遥祭一番的!想起姐姐,她的心里还是很沉痛!“怎么了!好好儿的,怎地你的眉头又是紧蹙了起来?”在她没有任何的准备之下,澹台建成忽地又进了她的书房。“皇上……臣妾见过皇上……”最初的慌张过后,赵舒窈还是赶来迎接!可心里却在想,这个澹台建成,难道是夜猫子投胎转世的不成?怎么走起路来,竟是没有半点的声音呢! “起来吧!”澹台建成淡淡说道,随即看着赵舒窈精心布置的小书房!赵舒窈来了雅国之后,将这间书房里的布置,打理的和在赵国一样,和姐姐的书房一样!澹台建成在书房里四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赵舒窈的书房!书房虽然小,可是琴棋书画,书稿笔墨纸砚丹青,应有尽有。他早就听说,赵舒窈在赵国是个难得的才女!会写诗文,会画画,会跳舞!他看了半响,终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最近……丝萦怎样?”赵舒窈给他奉上了茶,听澹台建成这样一说,她便淡淡地回道:“皇上……丝萦姑娘就在我的隔壁,皇上若是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其实……她虽在住在这里,可我们根本就不曾见面!” 她将情况如实地说了出来。澹台建成便问道:“是么?这真是……奇怪!那么丝萦在你这里,究竟做些什么?”澹台建成其实将方丝萦放在赵舒窈这里养伤,内心其实是希望二人和好的!在他看来,赵舒窈和方丝萦,都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方丝萦是陪伴自己的知己,是友人!而赵舒窈则是自己舒妃,是自己所‘重视’的人!澹台建成的心中,想着这个词儿,自己也觉得奇怪?重视?可……不这样说,还怎么说呢?他虽然不矫情,可却是个高傲的人!在他心中,根本不想承认,自己已然对赵舒窈动了情愫!反正,能糊涂多久,就糊涂多久!他的小心思,谁都猜不透! “丝萦姑娘很爱静!其实……臣妾真的是不太了解她!反正……她在屋子里,每天就是写字睡觉!不过……都是对于养伤很事宜!”赵舒窈说得不露痕迹。澹台建成听了,说道:“今日我听太医院的老太监来回话,说是丝萦胳膊上的伤,也已经痊愈了!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是不是该让她搬出你走里?”澹台建成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于将方丝萦放在赵舒窈这里,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二人不知何故,又会起了龌龊!不过,这么些天儿过去了,这凤翥宫里,竟是诸事平静无波!平静得叫澹台建成充满了担心!可……究竟这样无事也好!难不成,他还希望再出什么糟糕的事儿不成?他是个帝王,朝堂上的事,就已经够他担心的了!当然不希望听到赵舒窈这里,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皇上是来问这件事情的!不过……我听寺院姑娘的丫头说,的确她的伤已经好了!但是……臣妾想,丝萦姑娘要走要留,还是听皇上的意思吧!我若是对她,直白地说了出来,只怕她还以为,我是要有撵她走呢!这个罪名儿,臣妾可是担当不起!”今日的赵舒窈,身穿了一件素白的衣服,长长的黑发没有盘成复杂的发髻,而只是用一根绯色的带子束起,垂在了脑后。 又因为刚沐浴后的缘故,此时的她,立在澹台建成面前,真的是说不出的动人!澹台建成一生也见过无数佳人,可还是被她的不染烟火的出尘气息给深深地打动了!一时之间,他看着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了!见赵舒窈诧异地看着他,他不禁叹息道:“舒窈,其实……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很……”那个‘美’字,澹台建成终究没有说出口,到了唇边时,‘美’字竟变成了‘会说话’三字儿了!他遗憾于自己的言不由衷! 赵舒窈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竟是为了告诉她,她会说话?呵呵……其实从小在阿舅的家里,甚是在赵国的宫廷里,在别人的眼睛里,她一直就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不该说的,自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甚至到了雅国的宫廷里,也是如此!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澹台建成的面前,变得善于言辞了?她也觉得很困惑!是不是在这深宫,自己什么都不可为,最佳的保护自己的武器,便是自己的一张嘴儿了!若……嘴再笨些的话,那么她真是无处可诉衷情了! “是么,如果臣妾真的有一张巧嘴儿的话,那么都拜皇上所赐了!”赵舒窈幽幽地看着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听了,嘴儿不禁由抿了起来,说道:“赵舒窈,其实……你也不是个蠢人,可……你为什么凡事不都问问你的心呢!”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书房外走去。赵舒窈见澹台建成终于离开,口中不禁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儿。可……今日也不知是怎地,她看着澹台建成的背影,往方丝萦那里而去时,心中忽地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她开始扪心自问:赵舒窈,和亲已经数月,在你心中,真的对澹台建成没有任何的情意么? 她沉沉地阖上了书房的门。至于澹台建成和方丝萦会说些什么,她不想知道,也无从知道。她想着,自己的心扉,还是早早儿地关闭为好!开了心扉,也就是自己伤心的时候了……可她不知道的是,若心房紧紧关闭,也还是会受伤的……此时的她,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然开始来袭了…… 话说一千里之外的大燕和赵国边界,澹台世民已经全心全意地在这里操练士兵了!他的脑子里,对于师父的话,可是从没有过片刻的忘记!男人要想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力!那么……现在的自己,已然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要将这边界数十万精兵,都控制在了自己的大氅之下!那么……一旦情况有变,他也是能铩羽而归,给澹台建成一个颜色看看的!当然……时机一旦成熟,他愿意和澹台建成争执一番,只是为了要得到赵舒窈!他走到前方的小山丘上,回望着蓟都的方向,想着,不知这些天儿里,舒窈在宫里过得可好?他一想到皇兄阴霾的眼神,心情一下子就又沉重了起来。他担心她会受到伤害,担心她会遭到陷害! 想到此,他的心中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离开,正是为了赵舒窈能够得到安逸宁静!如果,他离开了,赵舒窈所处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的话!那……可就不是他澹台世民的初衷了!只要赵舒窈有任何安危,他都会奋不顾身地上前去帮助她!“王爷,杨坚将军到了!”随着侍卫来报,澹台世民回过头来,发现杨坚已经到了他身边了!杨坚此番到了前线,当然是得了澹台建成的命令,到前线来看一看,究竟澹台世民安排部署的好不好!杨坚到了这里,已然是暗中查探了个遍!澹台世民虽然心中对这场战事有怨言,可行动上还是无比忠诚地执行了澹台建成的命令! 杨坚心想,难道自己不也是反对派么?可……向澹台建成建议了,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自己不也是灰溜溜地来了!澹台世民上前,看着自己从前的发小,杨坚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自己临出发前,向澹台世民辞行后,都快出了宫门口时,忽地听到自己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前面可是……杨坚将军么?”杨坚一听,不禁奇怪地回了头!虽然他常出没于宫廷,可自己的分寸,向来拿捏的极好!从不和后宫女官及宫女有什么交集?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宫女,奇怪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只见萝儿听了,还是怯怯地说道:“将军,这是我家小姐知道将军要去前线,特地写了一封书信给端王爷,请将军将此信亲自交给王爷!是以,命奴婢赶着给将军送过来!”萝儿说着这话时,已经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杨坚沉吟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他问道:“你家小姐是谁?可是……方丝萦方小姐?”杨坚心想,什么时候起,澹台世民也和方丝萦有什么交集了?心中虽疑惑,可还是将信小心地揣到了怀里。“谢谢将军了!”萝儿对了杨坚行了礼,很快地就转身离去了! 第27章 鸳鸯织就欲双飞 杨坚看着澹台世民,从怀中取出那封信,对着他说道:“世民,有你的一封信!”澹台世民将信接过了,看着信封上一行清秀的字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他纳闷地问道:“杨坚,这……信,是谁给我的?”杨坚听了,一笑说道:“世民,我竟不知你暗中和方丝萦有往来啊!这信,当然是方丝萦叫她的宫女,送来与我,叫我带给你的!”澹台世民听了,心中更是觉得奇怪!方丝萦素来和皇兄交好,怎么无端竟会给自己写起信来?凭直觉,他觉得其中定然另有蹊跷。他将信接过,揣进了怀中。 杨坚见了,沉吟了半响说道:“世民,我听说你在这里操练士兵,每日里都是非常勤谨啊!怎么……你和皇上,难不成已经和好了?”杨坚看着数月未见,澹台世民已然变得坚毅的脸庞,笑问道。可是澹台世民听了,也是笑了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包藏了许多深沉的苦涩。他想,自己在培植亲信之事,还是不要让杨坚知道的好,毕竟现在一切还未露出形。他淡淡说道:“那么……你说,难道我现在就要大张旗鼓地反对他么?我不想这样做,令更多的人牵扯进来!”杨坚一听,便上前进一步说道:“世民,你和舒妃娘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这些是不是真的?”杨坚的脸上已然呈了好奇之色。 澹台世民听了,幽幽说道:“阿坚,你很好奇么?那么……你也是个男人,你也是见过赵舒窈的,你所,假设你不知她的身份,你见了,会不会也……喜欢她?”澹台世民这话说得非常直白,听得杨坚心里是扑通扑通地跳!他立在那里,愣了一会,怔怔说道:“世民,我这不是在问你么?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不知为何,杨坚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些异样,他的脑中立刻就闪现出了赵舒窈的姿容,先在对着澹台世民的灼灼目光,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更多更好的词语来掩饰了。 “呵呵……阿坚……果然你对赵舒窈还是存了好感的……”澹台世民苦涩地回过头来,幽幽地看着远处工整有序的营地,可是杨坚听了,还是争辩说道:“可是,世民,我和……你的想法并不一样!不错,这世间男子,都是喜爱美女的!但……舒妃是皇上的女人,我对于她,纵然存了好感,可那也是超乎男女之情以外的……可谓是发乎之情,止乎以礼!我和你是不同的!”杨坚将这话说了出来,他心中固然惆怅,是啊,像赵舒窈那样美好的女子,谁不想拥有?可惜,赵舒窈在这世上却只一个!但他还是希望澹台世民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杨坚对于赵舒窈,只有好感和尊敬,并不想亵渎其他…… 其实,杨坚因为是澹台世民发小的缘故,心中的天平还是倾向于他的!他不希望自己的老友,会因为赵舒窈的缘故,和澹台建成越走越远!“世民!我担心你!我知道你是个左性子!纵然你心中曾有过这样一段情的话,站在你的朋友的立场上,我也希望你能够快刀斩乱麻……”看着澹台世民越来越阴郁的眸子,杨坚的话,还是没有能够说完……“呵呵,阿坚,我当然知道,你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惜……你并不是我……倘若你见到了赵舒窈一段最美丽的过去,那么……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抬起眸子,眺望远处,心中依旧在徘徊缱绻。杨坚见了,跟随他上前,在他后头,担忧说道:“世民,这些说来,你是不打算放弃的了?那么……你该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澹台世民听了,幽幽地叹口气说道:“阿坚,我非常感谢你来看我!真的!童年之间的友情最是可贵!但……有些事,你是劝不来我的!而我……也不愿意改变我的初衷!你也不是傻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其实赵舒窈在皇宫里,日子过得也不好么?”是啊,既然澹台建成看出他们之间有情,当然不会善待赵舒窈。“阿坚,我问你,我走得这些天儿里,究竟舒窈她,过得好不好?”这才是澹台世民首先要问的。杨坚一听,本想说不好的,他在宫里宫外的,也听说了赵舒窈因为方丝萦,和澹台建成之间的龌蹉。但是……真情当然不能告诉澹台世民!若是他知道了,担了心,伤了神,一下子又跑回了皇宫,怎么办?他杨坚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世民,宫里的事儿我都知道!舒妃娘娘过得很平静!很安逸!皇上……待她还行!你以为皇上是那样一个小气的人儿么?毕竟赵舒窈可是雅国二十年内,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啊!自古英雄爱美女,才子爱佳人!皇上可既是英雄,又是才子哦!”杨坚故意调侃说道。岂料,澹台世民一听,心里却不由得更是伤心!真的么?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当然见不得澹台建成对赵舒窈动情!可……为了赵舒窈着想的话,他当然希望她能够得到关心和爱护!哪怕这个人是澹台建成!但……他听了杨坚这样一说,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苦涩和惆怅。“阿坚,这是真的么?你莫要骗我?”不知为何,澹台世民还是要再问一次。 “当然……我哪会骗你!你要知道,逼近舒妃娘娘是赵国的公主,皇上对于舒妃,还是要给上几分面子的!”杨坚安慰说道。澹台世民听了,只是摇头一笑,澹台坚持能够待赵舒窈有多好?他还是很清楚的,只不过被杨坚一说,他的心里笔记好受了一些。“阿坚,走,去我的帐篷,我为你接风,我们好好盘桓一番!”澹台世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盘桓了,自己不在皇宫,过多揣测也无任何意义!杨坚听了,便上前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世民,咱们长大了之后,就甚少聊天了!今日,咱们好好盘桓盘桓!”二人一同进了营帐。 杨坚在离开澹台世民的帐篷后,肚里已然喝下了不少的酒,他看着这边界风景如画,想着不几日之后,这里将会是号角震天旗帜招展的战场画面,心里还是颇为复杂。他讶异于澹台世民对军务的热心,此番前来,他已然得到消息,澹台世民已然在这里建立起了一个相当于自己的根据地,这些兵士,如今只听他的调遣!杨坚开始莫名地担心起来,万一……以后情况有变的话,那么……但愿自己不会看到那一天吧!也但愿是自己多心吧!此时的杨坚,在返回蓟都的路上,黯淡地想着。 送走杨坚之后的澹台世民,回到了自己的大营中,此时地他,因为心中郁结,已然喝得微醺,不过,神志还算清醒,他坐在了案头,想起了杨坚带过来的那封信,不由从怀中方取了出来。此时已经迫近夜幕时分了,想想,澹台世民还是命侍卫将灯点起,命众人退下,一个人,将书信打开。他低下头,看着这信封上的字迹,字体很像……是赵舒窈所写,但是他又细细对比了一下,又觉得只是像,但终究不是。他看着牛皮信封上的一行大字:端王亲启。想着,这莫非真是那方丝萦所写的字儿了? 他皱着眉头,将信打开,猛然发现这封信,竟然有两个信封!他的心中大起疑惑,将里头的那个内信封又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这一看,他的心中更是激荡不已!因为这内层信封上的字,他细细看去,却是……赵舒窈所写!这是何意?为何要用两个信封?一时之间,他想,莫不是舒窈要给自己寄信不方便,是以方丝萦知道了,便假托是她的名义?使人看了,只当是她所写,而无人会知是赵舒窈?舒窈……她……是这个意思么?澹台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心儿手儿都在不停地颤抖!他看着内层信封上的字:世民亲启,舒窈敬上。不过短短的八个字,但是澹台世民还是能觉出,赵舒窈写这封信时的紧张迫切心情! 他再也等不及了!舒窈给他的信里,到底会说些什么呢!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雪白的信纸打开,信筏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澹台世民将信放于灯下,细细读着: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需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六张机,雕花铺锦未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澹台世民读着读着,已然是潸然泪下了。这是北宋时候,一个无名氏写的《九张机》,里面所写的是一个女子等候情郎,多年不悔的决心和痴心! 舒窈寄给她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可是旋即一想,他可就什么都明白了!舒窈是在告诉他,她的相思!难道……她在宫里,其实过得并不好么?杨坚方才所说,其实都不过是在敷衍他而已?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马上就痛了起来!非常非常地心痛!只恨不能立刻骑上一匹马,就想着蓟都的方向疾驰而去!去见她,不顾一切地去找她!去将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他将信筏好生收起!心想,今夜月朗星稀,不如自己就去皇宫探望一回?心动不如行动,当下他就换上一身劲装,来到马厩旁,挑了一匹夜行千里的好马,将马儿拉了,就要往前走! 只听,他身后,一个苦涩的声音说道:“世民,你真的要去看她?”澹台世民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师父……师父也到了这里了?他惊喜地回过头,果然立在他身后的人,师父陆离!“师父,您不是在那相思谷里,闭关修行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里?”澹台世民的心里,还是好奇。陆离听了,思索了一会,决定暂时不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与他,反正……早晚,世民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为师……为师就是想徒儿了!所以想来看看你!”陆离看着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世民,你理智点,现在不是你去蓟都的适合时机!”澹台世民听了,坚决说道:“不,师父,我管不了了,她已然给我寄了封信,我猜得出,其实她过得并不好!所以……”陆离见劝阻不过他,不由叹息说道:“世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一去,师父担心你会功亏一篑!”可澹台世民已然翻身上马了,他对着陆离说道:“师父,请再纵然徒儿放纵一次吧!我必须去见她一次!明日就会回来!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并不会做别的,师父请放心!” 陆离见他骑上汗血宝马,已然离去了,不禁在他后头深深地叹口气!他站在空旷之处,看着月光之下,前方澹台世民的背影!心里是止不住地叹息!他默默地从怀中取出那枚木刻的小像,对着小像深情地说道:“诗雅……你可知,你的儿子,如今还是像你当年一样,那样地为爱……不顾一切!忘了自己……哎……我老了,我是劝不动他的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回来!”陆离说完了这话,又将小像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澹台世民驾着马儿走的很快,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蓟都郊外了!看着这里熟悉的风景,澹台世民是一刻不停留,继续朝前走!他终于走到了皇宫之外,他将马儿牵到了一个石敢当上。自己一个人就施起轻功,跃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宫墙里,天色依然未亮,繁星仍旧满天!澹台世民在宫殿的顶上来回蹁跹,终于到了赵舒窈所在的凤翥宫的宫殿顶部,并无一人看见。他在上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翻身轻轻下来,他灵巧地寻到了赵舒窈的寝宫处!赵舒窈的寝宫之内,烛火已经熄灭,只是留了一盏明亮的宫灯! 寝宫守夜的人,已经都各自睡去,抱琴也在一旁的屋子里,和几个宫女一起,昏沉入睡。澹台世民悄无声息地进了来,走进了层层的帷幔里。他立在帷幔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床榻上,那个默默睡去的人儿。宫灯的照明之下,赵舒窈穿着雪白的亵衣,长长的黑发一直垂到了床前,雪白的肌肤晶莹白如玉石。澹台世民见了她,心儿砰砰地跳了起来,他走上前来,俯身跪下,挨着她的床,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它克制不住内心的想念,抚过她的手,用唇深深吻了一吻。 澹台世民不知道,赵舒窈的睡眠一向警醒!只不过手儿,被人轻轻地握住了!于灯光之下,赵舒窈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床前半跪的人,竟然是澹台世民!她惊讶的一下子就要说出话儿来!可是话到了唇边,还是深深地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若是过于激动,当然于他不利!“世民……是你么,真的会是你么……”赵舒窈还觉得自己犹在梦里,不敢置信,对着澹台世民,她轻轻说道。“是我……当然是我……舒窈,我是特地来看你的……”澹台世民握着她的手,依旧半刻也未有松开。 “你……为什么要突然过来?你可知……你这样擅闯宫殿,若是被皇上发现的话,该是有多么的危险!”赵舒窈的语气还是很低很轻,可……还是很紧张!“舒窈……本来,我是想另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的!可是我等不及了!我若是不尽快来看你!我担心我一刻也不能活下去!就是因为你的信,你给我写的信!使我才鼓起勇气,义无反顾地来了!”澹台世民将她的手儿,握得是更紧了。赵舒窈一听,可是糊涂了!“信……世民……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信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口中讷讷说道。她这样一说,澹台世民不禁也觉得糊涂了!“舒窈,那封信……难道不是你写的么?明明那封信上的字迹,就是你的!” “不,世民……我没有给你写过信!”不知为何,赵舒窈的心里,忽然紧张起来!正在这个时候,凤翥宫外猛地想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得抱琴等宫女都醒了!抱琴揉揉沉重的眼皮饿,赶到了赵舒窈的寝宫,紧张问道:“娘娘,你听到外面的动静儿的吗?”此时的澹台世民,听得有人要进来,已经以飞快地速度附身到了梁上了。 第28章 麒麟玉玦 赵舒窈看着澹台世民悄无声息地跃到了梁上去,心中非常紧张。她看着抱琴,努力使自己平静说道:“抱琴,是么?你是说……外面的声音似乎很吵?”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梁上的澹台世民!澹台世民卧在一根横梁上,心情沉重地看着她。幸而抱琴没有发现赵舒窈的眼神,只见她说道:“娘娘,这天儿还未亮,不知外面竟是何事?要不……奴婢先过去看看!”赵舒窈听了,蹙眉说道:“也好!”她竭力使自己的心儿平静,抱琴出了寝宫,到了凤翥宫主宫!讶然地发现,宫外灯火一片通明,几个太监手里握着一盏盏明亮的宫灯,簇拥着澹台建成,正朝着这里走来!而在皇上的身边,偎依着伤已经好了的方丝萦! 抱琴见了,疾忙跪下,口中说道:“奴婢见过皇上,见过丝萦姑娘!”方丝萦冷眼看了看抱琴,还未开口,只见澹台建成已经沉声问道:“你们娘娘……此时是否在寝宫之内?”抱琴低着头,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心中只是觉得纳闷,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儿?难不成……这三更半夜里,舒妃娘娘还不会在寝宫里睡觉?还未去哪里一样!她只觉得情势不好,因为,她看了方丝萦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一股看好戏的势头。是以,抱琴淡淡说道:“皇上,娘娘自是在宫里头睡觉!” 澹台建成听了,回身看了看方丝萦一眼,言下之意仿佛在说:丝萦,这是我听了你的话,特地前来看一看的!若……赵舒窈的宫里,澹台世民未有现身的话,那么……我可就要拿你是问了!方丝萦也看了看澹台建成一眼,她看出了澹台建成的心思,轻轻说道:“皇上,我还是那句话,若没有可靠的证据,我岂会拿这样的事儿来开玩笑?的确是我的宫人,看见了端王爷去了舒妃娘娘的寝宫!”见方丝萦说得是这样地笃定,澹台建成的心里就不再迟疑了,他将步子加快了些,神情却更为阴郁了!他率领着太监和侍卫们,很快就来到了赵舒窈的寝宫外面!方丝萦立在一旁,心中想着:赵舒窈啊赵舒窈,我今日定要看看,你是如何地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倒要看一看,这一次人赃俱获,你将如何能够逃脱! 原来,那日托杨坚将书信,暗暗地送给澹台世民的人,当然是方丝萦。方丝萦躲在了赵舒窈的凤翥宫时,每天苦心临摹赵舒窈的字迹,时间长了,赵舒窈的字体,真的被方丝萦临摹得惟妙惟肖!足可以以假乱真!方丝萦见了,心中自是极为得意!这一日,她已然是等不及了,听说杨坚要去边界,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冒用赵舒窈的名义,写一封给澹台世民的‘情书’,那么,澹台世民读了,心中一定是激荡不已,一定是彻夜难眠吧!那么……写什么好呢!她知道自己对于诗词文赋,水平是有限,她翻来翻去的,终于在自己的书架上,寻到了一首北宋无名氏的小词《九张机》,呵呵……这个小词写得极好,非常地适合澹台世民和赵舒窈的心境嘛!嗯……那么就这样好了! 方丝萦闷在书房,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将这首词,以赵舒窈的笔迹写了出来!待问过萝儿,说这封信已然安然地到了杨坚的手中时!方丝萦方轻松地呼了口气儿!她知道凭澹台世民的性格,读了这封信之后,心中一定缱绻,一定会按捺不住对赵舒窈的思念!一定会冒了危险,去皇宫里看一看的!澹台世民的行踪固然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出,但是,方丝萦是个有心思的人,为了等这一天,她一直派着宫人去凤翥宫附近观察观察再观察,终于在暗夜时候,发现了凤翥宫的楼顶上,有一个人影依稀来回翻动,心中不由大喜!她知道,此人定是澹台世民无疑! “赵舒窈,你给我出来!”澹台建成此时已经走到了寝宫门口了!他想了一想,还是命太监退下,命侍卫们都退到了宫外。寝宫门口只有他和方丝萦二人。赵舒窈听了宫外的,竟是澹台建成的声音!心想,这个时候,他不偏不倚地来了!一定是有备而来!那么……这件事儿,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呢?而且还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她已然来不及思考了,总之……今夜自己一定要安然度过,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尚在梁上的澹台世民!她竭力使自己镇定,她恹恹地从寝宫内出来,对着澹台建成,也是惊讶说道:“皇上……天儿还未明,皇上来臣妾这里做什么?”说着这话的时候,赵舒窈还是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澹台建成一旁的方丝萦。 “丝萦姑娘……也是好大的兴致啊!难道晚上都不用睡觉的么?”赵舒窈装着一副极为困倦的神色,看着她面前的二人。方丝萦听了,淡淡说道:“其实……我的觉儿一向很好!我不做亏心事,为什么会睡不着呢!只不过……今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皇上也在龙吟宫里睡不着,是以……就去我的地方看我!看到我也是睡不着,我们相约,不如就来舒妃娘娘这里好了!看看舒妃娘娘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之喜?”方丝萦的话里,自是带着深意。赵舒窈一听,心内一凛,果然自己猜得没错,这个方丝萦,一直没有放弃过要暗害自己的心!看来,自己一直提防着,竟是对的!可是……不管怎样,她也绝不能叫澹台建成和方丝萦进了自己的寝宫来! 是以,她强作欢颜说道:“皇上,丝萦姑娘,难得……你们有这样好的兴致!呵呵……不过,我可以困倦得很呢!如果……你们没有什么事儿的话,不妨还是请先行一步!因为……我实在是想好好补上一觉啊!”赵舒窈说着这话时,假装不停地打呵欠,可惜,她这些伎俩,在澹台建成的眼中,都是欲盖弥彰的表现!“哦?舒妃,你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夜我的兴致极好!不如……我进了你的寝宫来,咱们好好地盘桓盘桓!”澹台建成说得非常平静,他开始越过帷幔,走到了寝宫里来!方丝萦在后头也是亦步亦趋!她洋洋得意地看着赵舒窈,笑道:“我说舒妃娘娘,既然皇上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你是皇上的妃子,怎么忍心让皇上失望呢?” 赵舒窈听了,尴尬一笑,她回身一看,澹台建成走的极快,此时已经到了她的床榻前儿了。她内心叹了口气,心想,看来澹台建成今晚绝不是来吃素的!她忍着怒意,对方丝萦轻轻说道:“丝萦姑娘……其实你真的是何苦?”这话儿没说完,她已经泄气地不想说了,方丝萦根本就不是那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角色,有生之年,只怕她是一定要自己死磕了。想到此,赵舒窈的心更是烦恼不已。抱琴看着今夜的情形,只觉得对娘娘似乎很不利,她是个伶俐的丫头,想了一想,就开始为澹台建成和方丝萦奉上了茶来! 只见方丝萦见了抱琴,素来厌恶她的伶牙利齿,见了她,讽刺说道:“抱琴姑娘不必倒茶!还是先退下去!皇上和你们娘娘说话,你箍在这里做什么?”方丝萦一席话说得抱琴脸儿一阵通红,她讷讷地看着赵舒窈,本想侍立在赵舒窈的身边的,若是娘娘真的有什么麻烦的话,她也可以帮着娘娘说几句好话的,不过现在看到方丝萦这样说,倒是一时难以再开口,这个方丝萦,果然是来挑娘娘的刺儿的…… 只见赵舒窈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抱琴,你下去吧,好好休息!”抱琴听了,无奈地道了声‘是’,就默默退下了。赵舒窈的寝宫里,此时就剩下了赵舒窈、澹台建成和方丝萦三人。三人的心思都是各异。赵舒窈想着,虽然她知道了澹台建成绝对是来者不善的,但是此时的澹台世民好好儿地在横梁上,只要他不出声儿,横竖澹台建成还是难以找到他是!他躲藏的那个横梁极宽极大!今日若侥幸,澹台建成还不能发现什么来! 她镇定心神,勉强笑着说道:“皇上……还请坐下吧!”她看着澹台建成立在那里,怒气沉沉儿的,加上他的身形又高,看得她心里还是一阵发慌!不如请他坐下,好减少他对她的压迫感!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可就坐上了!方丝萦却在这赵舒窈的寝宫里,四处打量起来,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得赵舒窈的心里,更是发毛。她笑着说道:“丝萦姑娘,你也坐啊!你的宫里,离我这里也不近!这大老远儿的,丝萦姑娘陪着皇上,可也是不容易得紧呢!”想想,她又说道:“不知……丝萦姑娘,在我这里看什么呢?说实话,我这里的布置,甚是简单朴素!丝萦姑娘看得这样认真,不知丝萦姑娘看出来我这里有哪点好?” 方丝萦听了赵舒窈这样说,只是轻轻地点头说道:“舒妃娘娘,我就多看了几眼,你也不要觉得奇怪!只是我觉得,娘娘你的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味道?这个味道,似乎不是娘娘身上发出的……”方丝萦轻轻地说着,听得赵舒窈的心里更是砰砰乱跳,此时的澹台建成,听了方丝萦的话之后,脸色已然变得更绿了!不错!方丝萦的嗅觉很是灵敏,方丝萦说得没错!赵舒窈的屋子里,除了淡淡的艾草香之外,的确有一个男子的气息!澹台建成的眉头已然蹙得更紧了!这个味道他也很熟悉!因为他知道,澹台世民的衣上,就常有这种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他闷闷地开口:“告诉我,赵舒窈,你的屋子,并没有其他的人?”他的心里已然排山倒海起来了。难道……竟是给方丝萦给猜对了? 方丝萦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心里是更为得意,她假意说道:“哎呀……舒妃娘娘,您这屋子里,真的是有股子男人的味道呢?难不成……竟是皇上的?可是皇上也是才来啊……而且……这股子香,是皇上所不用的……告诉我,舒妃娘娘,你这屋子里,真的有没有……什么男人?你难道看不出,皇上的眉头都已经皱在了一起了!” 赵舒窈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僵直站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又听了方丝萦不怀好意地**裸的话,心里当然是七上八下! 澹台建成见她不说话,还只当她是在思考对策,心中更是低沉,他压抑着自己的失望和恼怒,一字一句说道:“告诉我……舒妃……我只是需要你的一个解释!好不好的,烦请你告诉我一声!”说着这话时,澹台建成又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头忽然朝着屋顶仰望了一下,就这一下,已然让赵舒窈喝上一壶了。“舒妃娘娘……好好儿的,你抖什么……你还没有回答皇上的话儿呢!这可是快六月的天儿了,难道你还觉得身子很冷么?”方丝萦看着面前的赵舒窈,身子一抖一抖的,心中更料定此处有奸情。 赵舒窈此时,真的是什么都豁出去了!她清了清嗓门,大声说道:“这可是奇了怪了!我方才自是在沉沉地睡觉!这好好儿地……这屋子里头,哪有什么男人?若是有,我的男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您!我可以对着皇上您保证,我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男人!这是谁整日里没有事儿做,专门到了我这里来算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竟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赵舒窈说的虽然振振有词,可她到底不是个擅长撒谎之人,再加上自己的年纪也小,说完了这些话,脸上脖子上耳朵上一片绯红之色,澹台建成在灯光之下看着她,心中只觉得更可疑。方丝萦一听,不禁说道:“舒妃娘娘……其实这不过是我的揣测,究竟还是当不得真的!不知舒妃娘娘这番赌咒发誓的,究竟是为什么?难不成……” 说着这话说的时候,方丝萦因为太过于得意,手中的帕子没有握好,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了!她弯下身子,将手帕给拿起,忽地,方丝萦的口中大声惊叫起来:“皇上……您瞧……”澹台建成和赵舒窈听了方丝萦这番惊讶的声音,彼此的反应又各不相同。澹台建成随着方丝萦的手看去,只见在一张案几下,静静地躺着一块白色温润的玉玦!方丝萦眼睛尖儿,一下子就将这块玉玦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她满含笑意地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这真是一块极好的玉玦呢!但是……我知道,在我雅国,这种式样的麒麟玉玦一般为男子所戴!而……能够戴上这块麒麟玉玦的男子,身份应该不低啊!怎么我觉得,似乎以前,这宫里的哪一个男子,曾经有过这个的……咦,怎么像是端王爷的……” 澹台建成听了,脸色已然更为阴沉了,他对着方丝萦说道:“是么?将那玉玦给我看一看!”说着这话的时候,澹台建成的眼睛看了一眼赵舒窈,那神情像是要将赵舒窈给一口吞了下去。方丝萦听了,连忙就将玉玦给澹台建成递过去!澹台建成见了那块做工精致的麒麟玉玦,心中当然知道,这块玉玦的主人是谁?因为心中太过于愤怒,愤怒到了极点了,是以澹台建成反而情绪缓下来了!他将这块玉玦在赵舒窈的面前晃了一晃,以叵测的语气问道:“告诉我,善于撒谎的女人,这个玉玦的主人,到底是谁?”赵舒窈看着这块麒麟玉玦,也一下子呆住了!这块玉玦,她从前在赵国香山的时候,就见澹台世民戴过的!当然是澹台世民的! 看来,这都是澹台世民和她太过于慌忙,澹台世民在飞身上梁的时候,太过于紧张了,以至自己怀中的那块玉玦,掉落了下来,也不知道!而她自己因为紧张,不是也疏忽了?她看着澹台建成手中的玉玦,心中百转千回,心想,看来自己掩饰也是无用了!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澹台建成发现,澹台世民还停留在这里!想开了,她的心里反而不紧张了!因为紧张也无用!她对着澹台建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儿,一字一句说道:“不错,皇上,这块玉玦的确是端王爷的!”澹台建成见赵舒窈终于在无奈之下,证据确凿之下,坦荡承认了,他怒极反笑,倒是轻轻问道:“是么?你……已然是这样地肯定?还是再仔细看一下?不要弄错了?也不要冤枉了端王爷澹台世民?” 第29章 被废容止宫 赵舒窈见了,心中已然在无奈地叹息起来了,也罢也罢,反正澹台建成确实已经人赃并获,而方丝萦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自己也是无处可辩!莫如自己就爽快地承认了吧!是以,她坦荡地一笑,看着他们,缓缓说道:“没错,皇上果然火眼金睛!这块麒麟玉玦,的确就是端王爷的!他在临行去了边界时,送了给我的!”说着这话时,赵舒窈对自己说道:赵舒窈啊赵舒窈,反正不管怎样,你不能将澹台世民说漏了嘴!澹台建成一听,心口儿是痛了几痛,他抚过心中的伤痕,沉痛地看了看赵舒窈:“难道……就是仅此而已,再无其他?赵舒窈,你知道不知道,我并不希望你骗我!” 澹台建成说着这话的时候,高大的身子已经站了起来,朝着赵舒窈迫近,灯光之下,澹台建成身子的阴影已经见赵舒窈给包裹在怀中。赵舒窈开始莫名地颤抖起来!此时的神色的平静的澹台建成,叫她害怕!方丝萦见如此,不由对着赵舒窈轻轻说道:“我说……舒妃娘娘,你这是何苦呢!难道惹怒了皇上,对你竟是好的?依我说,不如从实招来!想必皇上会看在了和你‘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会饶过了你呢?”方丝萦说着这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掠过深深的、深深的嫉妒!是啊,赵舒窈可是被澹台建成频频幸过的,是他名副其实的女人,可自己……算是什么呢?一想到此,她就恨不得赵舒窈恨不得死去。 “丝萦,你的身子一向弱……你还是回去吧!今晚的事,你猜对了!”澹台建成对着方丝萦,终于沉重说道。如此看来,方丝萦是自己可靠的人!而,赵舒窈显然并不是!一想到这里,慕容坚的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钝痛!他想着……异国之人,其心必异,她毕竟是赵德宣的女儿,品行儿能好到了哪里去!她……果然是不可信的!不可否认,澹台建成曾经在无数个夜里,对她报了不切实际的深沉的幻想!不过,那些幻想,已然在现实面前,一下子给击得粉碎粉碎!方丝萦见了,知道澹台建成的心,又对赵舒窈失望了几分,这正是自己所好好表现的时候了!她走上前,听了澹台建成的话,轻柔说道:“建成,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你也……不要太过生气,不管是……怎样的结果!请你记住,丝萦我是永远和皇上,站在一起的!” 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却未有丝毫的反应。他是个骄傲的帝王,素来不需要人同情!可……经历了这事,他分明能从丝萦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同情!这对他的自尊心……是一个大大地损伤!他觉得自己竟比雅国的普通百姓还要窝囊!他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面色已然涨成了红色。方丝萦盈盈地走出去了,此时的寝宫之内,就单单剩下了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二人。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又怪异,赵舒窈已经魂不守舍,她已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了,脑中一片苍白,耳边只听得铜壶滴漏里的水,一声声儿地往下滴躺…… 不知为何,也不知谁,首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悠长的叹息声,在这暗夜里听来,是那样地苍凉和忧愁。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的眼睛,又不由沉沉对上。“赵舒窈,你怎么说?看来,你竟是没有听我的警告,私自还在和澹台世民有联系!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赵舒窈听了,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坦荡地说道:“我想,皇上……既然没你发现了!那么,不管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是啊,只要不要牵累到澹台世民,那么她自己无论得到怎样的厄运,都是心甘情愿的。 “哦,是么?看来……你们之间,竟是到了深情的地步了!”澹台建成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滴一滴地滴血,赵舒窈,这是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他了!他的心中苍凉到了极点,冷到了极点,他幽幽发问:“赵舒窈,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举动了?”他将赵舒窈的左手拉过,目光中充满了失望。赵舒窈当然是明白澹台建成话里的意思,有那么一刹那,她发现澹台建成的眸子里,都贮满了伤心和难过。她本想去探究,可惜……因为情势紧张,她想要探究的心,还是放弃了!可是……不知怎地,她还是想对着澹台建成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皇上,其实……事情和你想的,还是不一样!我和澹台世民,就是简简单单的萍水之交而已!” 赵舒窈此时不想对着澹台建成,掏出自己心中所有的话。岂料,澹台建成听了,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赵舒窈,面无表情地说道:“赵舒窈,你这是来安慰我的么?你可知,这块麒麟玉玦,是先皇送给的澹台世民的附身符,价值连城!可他……竟然轻而易举地送给了你!你要我相信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可行么?”澹台世民说着这话时,将玉玦放回了自己的怀中,幽幽对着赵舒窈说道:“赵舒窈……经历了这件事。我已经是不能够相信你的了!如此看来,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你们都是狡诈的,善变的!”说着,他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似的,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口中终于说道:“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已经背叛我了!从你的心,到你的人!我要做一个单方面的决定……从明天起,就就离开凤翥宫,到容止宫去闭门谢罪!” 赵舒窈听了容止宫,心中一惊,她是知道宫里,有这样一个地方的!抱琴说过的,从前澹台世民的母亲,雅妃娘娘,在喝下毒酒前,就已经被先皇废在了冷宫容止宫!看来,今晚自己的这一劫,是不可能逃脱过了!因为知晓了结局,她的内心反而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平静!“是!”简简单单地,她也就如实说出这一个字。澹台建成听她语言宁静,本想即刻就转过头来的,但是……他想了一想,还是很快就走出去了。走出凤翥宫的澹台建成,心情非常地复杂。看在了澹台世民母亲雅妃的面子上,他没有将赵舒窈的画皮给进一步戳破! 呵呵……她的寝宫里,根本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的味道。他当然熟悉这个味道。他清楚的很,当他进了寝宫的时候,澹台世民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澹台建成不禁抬头看着凤翥宫的屋顶,地面不能通行,相比他离开之时,也是从顶上翻迁而过了!澹台世民……我已容忍你到这样一个地步!你……是不是亏欠于我?一生亏欠于我?你和赵舒窈真的都当我是傻子么?不过……从明天起,赵舒窈就会成为我的废妃了!纵然她被废,可还是我的女人!澹台世民,一生一世,你都不会拥有她! 赵舒窈得知自己被废,心情一直异样地宁静。确定澹台建成真的离开这里后,她才紧张地看着梁上!梁上的澹台世民很快就翻身而下,他看着赵舒窈,沉痛说道:“舒窈,我恨我自己的没用!方才,皇上和你说的,我已然都听见了!”想着那块父皇留给自己的信物,如今也在澹台世民的手里,想到赵舒窈因为自己的缘故,已经被澹台建成给废了!他的心……已然伤痛成碎片了。“舒窈,你放心,你再忍耐几日!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在边界操练士兵,很得人心!只要我将这些大军打回了蓟都,我想澹台建成在慌忙之中,不是我的对手!” 赵舒窈听了,她吃惊地看着澹台世民的眼睛!他……这是要篡夺皇位?仅仅是为了她?不可不可!不管澹台世民说得是多么自信昂然,可她并不愿意他去冒这样大的风险!“不,世民!我不要你这样!你还是赶紧走吧!澹台建成刚才没有发觉你,不代表他现在不会起了疑心,重新折回来!到时……你我可就真的说不清了!”赵舒窈是连连催促。澹台世民听了,长叹了一声:“这一次,终究是因我而引起!但是……舒窈,你真的没有给我写过信?”说着,他将怀中的那封长信取了出来,递给了赵舒窈。赵舒窈心中疑惑,拿起信就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仿佛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笑道:“世民,你中计了!这封信,却不是我写的!我想,你该知道是谁了?” 她想不到,怪道方丝萦这些时日,那么勤于写字看书,那么勤于临摹她的字迹,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啊!澹台世民思怔了一会,方道:难道是方丝萦?”赵舒窈听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她!她一心想成为澹台建成心中唯一的女人!只是将我当作眼中钉!”澹台世民马上说道:“舒窈,那么……既然你在宫里如此危险,那么你还等什么?等着危险进一步来临么?不如……今晚,你也跟我走!”可是,赵舒窈听了这话时坚决地拒绝了!她镇定了心神,对着眼前神情急迫的澹台世民说道:“世民,不!你走你的!你赶快走!已经不能再晚一步!我不会和你走的!你想想,若我不见了!澹台建成该怎样地迁怒于你?对我的赵国,又会造成怎样地影响!”此言一出,澹台世民马上陷入了沉默,现在……带赵雪主离开,肯定不是最佳的时机! 但,终有一天,自己会带她离开!“舒窈,你要在宫里受苦几天了!但是……我很快就会将你带出冷宫!你等着我!”说着这话的时候,澹台世民又一次飞身跃到了梁上,翻身出了窗户,到了屋顶上,就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中了。赵舒窈看着澹台世民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透过重重的帷幕,知道天色将明,而……厄运马上就要降临了!她坐在这里,等着澹台建成派人过来,将她抓到了冷宫去!“主子……你可好?老累了一夜,莫如吃些东西?”抱琴也是一夜未睡,她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知道皇上走了,想想又亲自到厨房准备了一些吃食,方用盘子端了,进了赵舒窈的寝宫。 “抱琴……好!我要对你说一件事情!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的舒妃娘娘了!我也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因为,我已经被皇上贬为了庶人,住在冷宫去了!此番,我就在等着龙吟宫的人!”赵舒窈神色平静地说着,就像这件事和她无关一样。她说完了这话,便就坐下,慢慢地用起早膳来。抱琴听了,虽然知道昨天晚上,主子会凶多吉少,她的心中,也多少有了些准备,但……竟不知道,主子真的被皇上废了!抱琴的心中不由十分难过,她流着泪水马上说道:主子……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抱琴还想跟在了主子身边,一生一世的呢……”赵舒窈听了,便放下了碗,叫抱琴也坐下,对着她说道:“抱琴,你这傻丫头!哪有跟着我,一生一世的呢?你以后不管怎样,还是要出宫嫁人的!你不是我!” 可是抱琴听了,却抱住了赵舒窈的膝盖,哽咽说道:“主子,奴婢只想跟在了主子身边!去冷宫也是一样的!”赵舒窈听了,待要安慰,只听寝宫前头,果然有一阵阵沉重的喧哗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她知道是澹台建成派的侍卫和太监了来了,她便苦笑着对抱琴说道:“抱琴,起来吧!我想,已然白天了,我也该走了!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吧!”话音刚落,寝宫外很快就进来了老刘太监,老刘太监手中拿着圣旨,看了看赵舒窈,用充满同情的口吻说道:“舒妃接旨!”赵舒窈整理了一下衣衫,旋即和抱琴跪下了。 老太监见了,慢慢打开圣旨,逐一念道:“舒妃赵国人赵氏,既为异国之人,其心也殊!进宫数月,不思妇德,败坏行迹,屡犯宫规,是以……即日起,废妃为庶人,即刻就去容止宫反思忏悔!”说着,他将圣旨命赵舒窈接住了,对着赵舒窈说道:“对不住了,赵庶人,请吧!”其实老太监心里,对赵舒窈还是存了一些好感的!本以为,皇上的后宫里,终于有一个女子,能够将皇上的心给拴住了的!哪里知道又是这样!赵舒窈听了圣旨,平静地说道:“公公,我知道了!”她站了起来,对着泪流满面的抱琴说道:“抱琴,我要走了!你万事当心!”可老太监见了抱琴,马上又对着抱琴说道:“抱琴姑娘,对不住你了!我奉了皇上的口谕,从今儿起,你也不能再在凤翥宫里当差了!皇上命你入洗衣院,好生地反省去!” 赵舒窈听了,不禁气愤起来了,她拉着抱琴,口中说道:“我真是不明白了,公公!犯了事的是我,并非抱琴!怎地,如今她也要因我的原因受过?”老太监听了,不禁叹息了一声,说道:“庶人,不要难为老奴!老奴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办事!至于原因,岂是老奴等所能问的?”抱琴听了,倒是无谓地对着赵舒窈说道:“不要紧,主子!奴婢从小就很勤快,哪里呆着都是一样的!”赵舒窈听了,心中非常地难过,她知道洗衣院是宫里一处最脏的地方,一天从早到晚地洗着太监和侍卫的衣服!什么床单被子的,更是不在话下!去了洗衣院的宫女,都是在宫里犯了错被罚了的!一旦进去,以后进很难出来!可是,老太监已然在催着她走了!此时整个凤翥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听说主子犯了事,废了妃位,被打入了冷宫了! 他们顿时凄惶起来,在赵舒窈就要去冷宫的时候,忽然都觉出了这个赵国公主的好来!他们纷纷跪在了地上,为赵舒窈送行!赵舒窈见了,心里顿然升出了无穷无尽的感慨来!果然……人心大都是善的!你待她们好,她们也自会待你好!唯有抱琴,令她挂牵,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对着抱琴重重叮嘱道:“抱琴!你要勇敢点!只要我赵舒窈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从洗衣院里调出来!”抱琴听了,更是痛哭失声。 赵舒窈被侍卫和太监押送着,一路昂然无所畏惧地朝前走!容止宫的必经之路是方丝萦的容华殿,在经过了方丝萦住处时,赵舒窈心想,睚眦必报如方丝萦,知道自己如此落魄不堪,是定要来好好地瞧个热闹的!她苦心积虑地变着法儿地栽赃陷害她,可不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么?如此好戏,她怎会错过?呵呵……果然不出她所料,赵舒窈还是看到了方丝萦,身着华美衣服,手里握着白羽扇,神情倨傲,盈盈立在路的那头,似乎等着她过来! 第30章 自救 赵舒窈心想,此番真的是如了方丝萦的意了!不过,赵舒窈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冷宫又怎样,反正到了雅国之后,她的意志力就在一天天儿地变得坚强!无比地坚强!果然,方丝萦见赵舒窈被押着,走到了自己这路口,她得意地笑道:“舒妃娘娘,不……赵庶人,我听说了你被废了,心中也是非常地同情啊!”方丝萦幽幽地扇着扇子,看着面前的赵舒窈,又笑道:“我听说,那个容止宫,是从前端王爷的母妃曾呆过的地方,地方可是不大好!”赵舒窈听了,便仰起了头,慢慢说道:“方丝萦,我不得不说,你用你的无耻和卑鄙,赢了我!要不要我恭喜你啊!”听了赵舒窈的话,方丝萦见她如此不避场合,当众就说了出来,听得那些侍卫和太监都睁圆了眼睛,方丝萦的面上不禁一窘,她怒道:“赵舒窈,你瞧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自己行为不检点,被皇上抓住了把柄,你不思悔改,却来拿我的短儿!看来……你得到这样一个下场是应该的!” 此时的方丝萦,见压在自己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卸了地,心中当然是说不出的轻松。呵呵……从此以后,赵舒窈将在那破败的冷宫度过她的余生了!而她……总会成为雅国的皇后!她已经赢了,她不需要和一个失败者再斗气!她想了一想,还是笑嘻嘻地对着她说道:“赵舒窈,以后你在冷宫啊,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可不要不好意思,尽管来开口啊!萝儿,是不是?”此时的萝儿,也知道了这件事情,赶着过来了。萝儿见赵舒窈果真要去那冷宫了,她的心里知道,赵舒窈其实是被自家小姐所陷害,有那么一刻,萝儿见了赵舒窈,差点就要上前行礼了!对于赵舒窈,萝儿的心里非常地愧疚不安!但是……她不能辜负了小姐待她的情意,所以……只能让赵舒窈受委屈了…… 萝儿不想赵舒窈再受到小姐的侮辱,便低低地对着方丝萦说道:“小姐,莲子煨百合,已经炖好了,小姐还是回去吧!免得在这里被日头晒了!”方丝萦听了,便笑着对萝儿说道:“好萝儿,最疼我的果是你这个丫头!好……咱们这就回去,反正,一切已成定局,我再瞧了也是没有什么意思!”说着,方丝萦就扶过了萝儿的手,一路往她宫里而去了。赵舒窈见她们离开了,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一样,看着身后的太监和侍卫,说道:“还请公公们往前带路!”冷宫容止宫在这皇宫的最北面!赵舒窈越往北走,就觉得景致越发地苍凉!她想着,难道自己还要像欣赏御花园内的美景一样,希望处处是姹紫嫣红么?若是有断瓦残垣的话,就已经不错了! 果然到了前头,经过一个荒废的小山,绕过一个几乎枯干的湖后面,赵舒窈发现了一座非常破败的宫殿!宫殿四处都乱飞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鸟儿,耳边还听得乌鸦一声声地叫唤,听得赵舒窈那是一个心惊!她看着那冷宫,虽然看着破败不堪,可到底还是能从殿前那挂着的匾上,看出‘容止宫’三个大字。一个老太监见了,便叹息着对着赵舒窈说道:“庶人,这个冷宫,可就是庶人你以后住的地儿了!庶人请进去吧!”赵舒窈怀着复杂的心思,看了看这里,她虽然来的时候,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一旦真的孤身前来了,却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害怕。 那些太监和侍卫送完了她,就离开了这里!此处,在这宫里最偏僻的一处,真的只剩下赵舒窈一人了!她已经无处可退,只得缓缓地进了容止宫里面。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满是落叶的台阶上,用手将大门轻轻地推开,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开着的门内很快就飞出几只巨大的蝙蝠!赵舒窈的心里未免又是一阵害怕,她进了门里,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大殿里的窗户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一些蜘蛛在这里悠哉悠哉地来回织网,脏的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帷幔下,赵舒窈发现了一张小小的仅可以容一人睡觉的小床!小床上并无一点被褥!她又走到了冷宫的后头,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小厨房,厨房里放着一个肮脏的大锅和一些碗筷,厨房的后面还有一些余柴!赵舒窈见了,心中倒是一阵惊喜! 好在,她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可到底也是吃过苦的,她的心中,不禁感谢起自己在阿舅家里度过的那九年岁月了,就是在阿舅家里,她像一个普通百姓的孩子一样,学会了烧饭煮菜洗衣服!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赵舒窈,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你一定要好生地活下去!只是为了……所有爱你的亲人!不错,你现在已经在冷宫了,可是……你毕竟还活着是不是?你一定要找到活下去的方法!她透过积满了灰尘的轩窗,沉沉看了看天色!现在是初夏时节,天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她走到这冷宫外面,看了看着附近,她惊讶地发现,在这厨房后头的草地上,不知何时起,竟然结了好多的南瓜!虽然前头那个湖快要干涸了,可到底洗衣服取水喝茶,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仅这两点,就已经让她足够欣喜的了!那么……自己还等什么呢,她赶紧就到了容止宫里头,将那些厚厚的帷幔取下,去厨房找来一个盆,装在里头,到水边好好儿地洗一洗!这些帷幔若是洗干净了,晒干了,铺在床上,睡觉可也舒服呢!洗完了帷幔之后,赵舒窈便寻来一把光秃秃的扫帚,仔仔细细地将容止宫的各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此时的赵舒窈,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冷宫一样,而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样,兴致勃勃地干起活来。 到了黄昏时分,赵舒窈到台阶上一看,帷幔已经被大好的太阳晒干了,她将它们抱了回去,铺在了床榻上,发现自己的肚子,可是饿的咕咕直叫,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早上吃过饭的,现在可是一点未进食物!呵呵……这里既然是冷宫,澹台建成又在气头上,怎么会想起来给送吃的呢?还是自己自力更生好了!赵舒窈是个有办法的人,那厨房后头不是还有南瓜么?不如就采摘了来,再在这草地附近寻一些野菜,做上一锅南瓜汤!她又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终于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冷宫里居然飘来了阵阵南瓜的香味,赵舒窈的晚饭做好了!她将碗筷洗干净,将南瓜汤盛在了碗中,怀着万分府中的心情,一口一口地吃起了南瓜汤!其实……南瓜汤还是很好喝的,野菜也别有一番鲜味,可不知为何,赵世炎吃着吃着,就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来了! 她默默地边流泪,边吃好了饭,然后回到了小床边,将一盏桐油灯点亮了,因为心中实在困乏,她倒在了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赵舒窈在睡梦里,开始做起了许多可怕的梦来!一时,她处在了一个高高的悬崖上,无处可退,也无处可去,就在她惊慌失措间,一个看起来和方丝萦一模一样的女子将她狠狠地往下一推,她就掉入了万丈悬崖!可万幸的是,她在悬崖之下,不知怎地,竟然还好好儿地活着,就在她为此感到庆幸之际,眼前蓦地出现了两个人,神色狰狞的方丝萦和一脸愤怒之色的澹台建成!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只见方丝萦快速朝她走来,手中我这一把尖利的刀,她想站起来,避过她的刀,可……无奈浑身上下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终于……方丝萦的尖刀狠狠地对准了她的心脏,她看到自己全身都在流血……她看到自己的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竟被方丝萦握在了手心!她笑着对赵舒窈说道:“赵舒窈,从今天气,你已经没有了心脏了!你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了!我看看你……还怎么迷惑皇上?哈哈……哈哈……”赵舒窈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了,她口中啊地一声尖叫,看着这冷宫!桐油灯还在一眨一眨地闪烁着,像是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可是,在做了这样一个梦之后,赵舒窈就再也睡不着了!反正天儿已经趋暖了,既然睡不着,就走到前头的台阶下吧,胡乱打个盹儿吧! 说来也是奇怪,当她将容止宫都一一地收拾干净了之后,她发现什么蝙蝠啊老鼠啊,倒是不来作客了!她坐在了台阶下,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今晚是圆月,月色也很好,朗月灿星,明儿,应该还会是个好天气!她将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天空的月亮,幽幽地想起了自己在赵国的时候……既然风儿这么和煦,月亮将大地也照得亮如白昼,那么……自己何不一个人在这月下起舞?姐姐啊姐姐,你可知……舒窈终究不是你,终究没有完成您的心愿!现在……且让我在月下起舞,来寄托对姐姐的哀思吧!她便将外衫给卸去,对着月空,如一只优美的孔雀一样,一遍一遍地跳着《霓裳羽衣舞》!她跳得是那样地忘神,跳得是那样地投入,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也忘记了世间一切的烦恼! 她不知道,她的身边,此时已经悄悄地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来得男人当然是澹台建成!今日的他很忙很忙,在用过了晚膳之后,他的脑海里忽地又想起了赵舒窈来!本想对这个不忠的女人,不再念想的,可……无奈他逃不过自己的心!自赵舒窈到了这冷宫之后,澹台建成就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七零八落的!到了黄昏的时候,这份念想变得更加地浓烈!是以……无论怎样,他都要暗暗地查看一番!他不知道,一个在赵国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何能在那冷宫里生存下去?她希望他来求他,苦苦地哀求他,求她将她带了离开这里,他希望她会说,从此以后,她和澹台世民会是陌路人…… 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统统都是错的!是的,他估计的错了,大大地错了!在赵舒窈月下跳舞的当口,他已经暗暗地进了容止宫,在里头查看了个遍!赵舒窈竟然将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如果不知道的话,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冷宫!而且,更令他惊讶的是,她竟然还自己做了一锅的南瓜汤!澹台建成只是看到这里,心中对她顽强的生存本领,已然讶异的不得了了!这……是赵舒窈所为吗?这些求生的本领,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他抱起了胳膊,有那么一刻,他对她存了钦佩之心!赵舒窈……你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为什么……我总是读不透你……究竟你是隐藏起了什么,还是我看你的角度不对…… 可……你毕竟大大地伤了我的心!在我的宫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真的……和澹台世民在一起!我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回了头,澹台世民即刻就会被我拿住!赵舒窈,你可知,将你打入冷宫,存了你一条性命,已然是我给你的一个极大的恩惠了!你到懂得感恩,你知不知道?澹台建成默默地立在冷宫里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前头的赵舒窈还在迎风起舞!自己……是不是要上前去?他的心中还在纠结,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顾自尊了,可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的脚步已然朝着她往前去了!“赵舒窈……你似乎很悠闲啊……”他的苦涩的声音响起。赵舒窈正缱绻在对赵国的怀念里,猛地听了后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当然是吓了一大跳!她停下了舞姿,听这声音,她当然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了! 她转身回头,她强迫自己镇静镇静再镇静,这个时候,澹台建成前来作甚?她看着月光之下,澹台建成一抹高大的身影,毫无表情地轻轻说道:“皇上,这里是冷宫,这么晚了,皇上是来……”她抬起脸,就着月光,她更够清晰地看到澹台建成此刻的表情。澹台建成本来以为她的神情是慌乱的,是痛苦的,甚至还希望是后悔的,可……眼前的赵舒窈,似乎精气神儿很好,比在凤翥宫里还要好,难道……将她废了,倒是遂了她的心愿么?一霎时,澹台建成的脸色即刻阴郁起来。“赵舒窈……看来,你呆得很开心!”澹台建成试探说道。“是啊,皇上,我呆得很开心……你不知道,这里虽然是冷宫,可却能给自由!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澹台建成一听,心中更是不乐,他阴沉说道:“赵舒窈,是啊,这里是冷宫,我就会任你自生自灭了?荒诞,幼稚!这里还是皇宫,只要我乐意,我随时会来看你!”赵舒窈不禁笑道:“是么?我真不知,为何皇上待我要如此多情?一个犯了宫规,被打入冷宫的女人,皇上的心……竟然还一刻不能忘情?”赵舒窈好不避讳,只是挖苦和嘲讽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当然听出了她的意思,反问道:“赵舒窈,你这话可是好笑?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心里怎么想?我心中想你?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不过是来看你,过得是如何地凄惨!” “呵呵……那么……我现在明白了!不过,我并未流泪,并未抱怨,皇上见了,可满意了?”听澹台建成如此说,赵舒窈的心里,竟然有阵阵的失落!但为了不让他瞧出来,她必须反唇相讥。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一如既往地如此,他倒是未曾失望,只是抬头看了看幽长的夜空,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赵舒窈,你在这里,难道就能做到真正的心安么?你不要忘了……就在雅国和赵国的边界,我的大军即刻就会南下……而你却在冷宫,干着急儿,我想,你不会真正已经心如止水了吧!”澹台建成故意说道。 他这话可是一下子就戳到了赵舒窈的痛处了,所有的伪装和不然,赵舒窈在顷刻之间,只得统统卸下。“澹台建成……难道因为我父亲的缘故,你真的要灭了赵国?”她终于沉声而问。“当然。这是我志在必得的事。即便我和你父亲,没有龌龊,我仍会这样做。因为,这是我的抱负。”澹台建成对着她,缓缓说道。赵舒窈听了,不语了,她不会卑微地哀求他,如果她那样做了,那就不是她赵舒窈了。“若那一天到来,你会怎么做?”澹台建成踱着步子问道。赵舒窈听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继而启唇淡淡说道:“还能怎样?其实我并无缚鸡之力。我能做的,就是和赵国共存亡。” 第31章 微醺 “哦?你是这样想的?”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倒是放开了她,来来回回地在她的跟前儿踱步,“玉石俱焚?如此说来,我进攻赵国的那天,难道就是你的死日?”赵舒窈听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为何她从澹台建成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戏谑,这让她……真的是很不爽!“皇上觉得很好笑么?到了那一天,我将以死明志!”她说着这话,抬起头,仰望着苍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日后的悲哀。“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让你死呢?”澹台建成玩味地说道。 赵舒窈听了他这话,心中大是一愣!活着已然是痛苦不堪了,难道就连死的自由,也是没有么?她不免悲戚地看着澹台建成,像是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蠢女人,难道你不知道,进了这皇宫,你的生死,便是由我掌控的了!没有我的命令,你,赵舒窈,不许死!”说着这话,澹台建成终于冷冷地转过身子去,就要大步离开这冷宫了!在步出这片长满了荒草的废宫时,澹台建成忽地又莫名来了一句:“你的一日三餐,我会命人送来!”赵舒窈听了,还来及惊异,但见澹台建成已然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现在是四更天儿,离天亮可是还有一定的时辰呢,可是赵舒窈经历了此番,已然是不能安稳入睡了!她的心中,开始沉重地考虑起赵国的前途来!她在这台阶上下来回踱步,告诉我,姐姐,我该怎么做?难道……我真的该在这凄清的冷宫里,像一只蚂蚁那样毫无声息地死去?“舒窈……”一声低低的呼唤,可是又将她给拉回了现实。她听了这个声音,心中既慌乱又激动,她忙从台阶上走下,但见树丛的阴影里,澹台世民已然缓缓地走了出来。见了他,赵舒窈的心,更是激荡!“世民,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竟是一点儿不知道?”赵舒窈对他看了良久,只是说出了这几句话。 “舒窈,其实入了夜,我就来了!我什么都看到了,包括你和皇兄之间的谈话……”澹台世民的心,十分沉痛,自那晚离开皇宫之后,他的心,一刻就也没有停过!只是因为,心中充满了对赵舒窈的担心!她……究竟会得到澹台建成怎样的惩罚?他藏在宫外一觉,随时打探消息,终于在今天中午,他得到了赵舒窈被废的消息!这个消息令他的心里十分难过和自责!他觉得,赵舒窈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是以……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坐视不管!他要将赵舒窈给带走! “舒窈,我今次来,就是决定要带你走的!”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像是要传递他内心的坚定。“带我走?可是……如今我又能去哪里,赵国……我已然不能回去了!”她低低而道。“不,舒窈,你不要气馁!天下之大,难道我们,真的就无路可走么?大不了,我们可以去北方的北疆国!”赵舒窈一听,烦乱地说道:“世民,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倘若我真的能走,我这样一走了之,澹台建成一定会迁怒于赵国的!我不想……为了我一己之私……”她的心里,还是犹疑。 “舒窈,我真是不懂了!你都受到了这样的虐待了?难道……你的心里,真的就甘于虐来顺受么?难道你不离开雅国,澹台建成就不会攻打赵国么?你当真天真!”澹台世民已然是叹息起来了。“可是……你确定你就能安稳地将我带出去么?若是,被发现了,咱们都会死的!”她还是不想让澹台世民牵扯进来。“呵呵……舒窈,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是无怨无悔的!”澹台世民说着这话,可是将她的手儿,握得是更紧了。他紧紧地盯着赵舒窈的眼睛,看出她的眸子里,还是流露出迟疑的神情,终于不悦说道:“告诉我,舒窈,你之所以这般迟疑,是不是你的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有了澹台建成的缘故?他……才是让你不走的原因!“澹台建成苦涩相问。 赵舒窈听了澹台世民的话,心口一阵颤抖,被澹台世民紧紧握着的手,也在止不住地抖动。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他这样一问,有那么一刻,她的心里极为迷惑!会么,是么?她拿捏不住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了,她也苦涩地回道:“世民,你说我天真,其实你这个想法,才是可笑呢!我已然是他所废的弃妃,如此……此话又如何谈起?但凡我和他,彼此有一点真情,也断然不会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边说着这话,边苦笑着摇头。 看着赵舒窈连连摇头,澹台世民心中不禁觉得一丝安慰,他鼓励说道:“舒窈,既然如此,那么我的话,你就真该好好想一想!只要咱们去了北疆,隐姓埋名,将会自由自在地过上一辈子!舒窈,在我的心里,从来就是期盼着那一天!我想……那样的日子,我们会有的……”赵舒窈被他虔诚的语言所打动,她不禁怔怔说道:“会么?今生今世,我也能过上那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的日子?”那样的生活,并非她内心不向往,只是……此时此刻,只是觉得那样的生活,离自己太过于遥远! “舒窈,只要你敢于期待,终有一天,我们会过上那样的生活!”澹台世民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光彩,这又激起了他的斗志。“不,世民,那样的生活,固然……我内心很向往……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此生不会拥有!世民,离开我,离开我远远儿的,去追求你的新生活!我想,只要你愿意,这天下还不知道有女孩子想要嫁给你呢!为了我……你不值得!”她终于还是哀哀说道。澹台世民看着天色就要亮了,他知道,要将赵舒窈真的劝了动心了,只这一次还是不够的,但是……他自信,最后他终将将她说服。反正此时此刻的赵舒窈,身在冷宫,其他人不会关注,他若是想来看她,竟是比从前在凤翥宫还要便宜。 “舒窈,我还有事情,我要走了!只是……我说的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是一定会过上那样的生活的……”说着这话时,澹台世民将她的手,不禁又是重重一握,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此处。赵舒窈看着澹台世民飞快地走了,心中却又怅然若失起来。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纠结的,并非是澹台世民离开时说的话,而是,自己真的……对澹台建成动心了吗?如果是的话,那是什么时候?怎么自己一直都像是在云里雾里一般?她顿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离开了冷宫的澹台建成,此时在龙吟宫里,默默坐着喝酒!方丝萦着人送来的好些时令水果,他根本就无心去看上一眼。他将那只镯子从盒子里取了出来,细细端详起来!为什么,暗中派去赵国的人,都说不知道这只镯子的来历!那个给过他温暖的小姑娘,也根本就是寻找不到!他的内心不免又惆怅起来,摩挲了镯子好长一会,他终于还是将镯子给放好了,随即将杯中的酒,一口一口地喝干净!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宫外面传来的一阵一阵的脚步声!这个声音……他当然觉得熟悉! 待澹台世民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便冷冷地看了看他,淡淡说道:“坐,坐下陪我喝酒!”澹台世民听了,也不客气,将腰中的长剑放在案几之旁,大方坐下。澹台建成细细地打量着他:“嗯,不错,你去了边界数月,果然和从前不同了!看来,男人果然是要干一番事业的!”澹台世民听了,心中沉吟了半响,并未接过他的话题,反而将澹台建成手中递给的酒,昂着脖子一饮而尽!喝完了酒,澹台世民终于沉声说道:“皇兄,你该知道,我此番来,是为什么的!”看着他异常平静的神色,澹台建成淡淡说道:“是么?那么让我猜猜?你是为了你的母亲,抑或是为了前方的战事?” 澹台世民紧紧盯着澹台建成,认真说道:“皇兄,你该知道的!我是为了舒窈而来!”澹台建成听了他这话,心中是异常的恼怒!他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看着酽酽的红酒,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酒又喝下去,喝完了,他终于对着澹台世民幽幽说道:“世民,你是一定要让我生气么?我之前的话,你一定要当耳边风么?舒窈的名,不是你能叫的!”说完了这话,澹台建成的眸子里随即就抹上了一层幽暗之色。澹台世民听了,只是下意识地将脊背挺了挺直,可是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惧怕。 “世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赵舒窈之间的事情,你当真以为我都不知道么?”澹台建成终于激动起来,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将澹台世民放在案几上的长剑拿了起来,放在心中。澹台建成将长剑的剑鞘打开,刷地一声,一道寒光顿时闪现出来,这柄宝剑,原是先皇在澹台世民五岁那年,赐给他的!澹台世民见澹台世民拿过自己的宝剑,神情终于紧张起来。“父皇给你的,始终是最好的!”澹台建成握着剑柄,看着剑柄上镶嵌的罕见的红绿宝石,不露声色说道。 见澹台世民听了这话,还是不出声儿,澹台建成又继续说道:“世民,你拥有的东西,你若是不珍惜的话,有一天,若失去了,可就追悔莫及了!”他端详了宝剑很久很久,终于又将剑鞘给阖上了,重新放在了案几上。“皇兄,我喜欢的是花,可你偏偏给我一棵草,就像我喜欢喝茶,你非要我喝酒一样!我这样说,皇兄能够明白么?”澹台世民终于开言。澹台建成听了,沉默了良久,终于从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知好歹!”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块麒麟玉玦,一席子就甩在了大理石的玉案上,玉玦冷不丁地被摔,不免发出动听的叮当之声! 澹台世民见了那玉玦,心中一颤,他掩饰住心里的波涛,沉沉看着澹台建成!“世民,那晚你并没有走,我……可是给你留了最大的面子!”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迫近澹台世民,一字一句说道:“告诉我,世民,你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到了……那种地步?”关于这个,他觉得还是要问一问澹台世民为好。他们之间究竟到了哪一步,一直是澹台建成心中的疑惑。不问出个结果来,他始终觉得隔靴搔痒。澹台世民听了,苦苦说道:“皇兄,我没有想到,你果然是这样狭隘!若我和舒窈,真的有什么事的话,那么……也就没皇兄你什么事了!”虽然澹台世民将此话说得很绕,不过,澹台建成还是听出来了,他不禁深深地舒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他知道了,目前赵舒窈在**上是忠实于他的。 “世民,将麒麟玉玦收好!这是父皇给你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你和赵舒窈,从头到尾,都是不可能的!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你若是再犯……那么就没有以后了!”澹台建成将此话说得很重,他……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忘了赵舒窈!可澹台世民听了,只是摇头一笑,口中说道:“皇兄!其实……你何必执着?你若是不爱赵舒窈?为何要这样虐待她?是!她的父皇于你有隙,可到底舒窈是无辜的!皇兄,既然你对她无意,莫如就放了她!这才是一个大丈夫所为!”澹台世民为了赵舒窈,态度终于软化了下来。他将麒麟玉玦放入了怀中,恳切说道。 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心中又不免一阵激动!他又昂着脖子,喝了一杯酒,心中已然有些醉了!他借着酒气,愤恨地对着澹台世民说道:“笑话!放了她?那么置我的尊严于何地?她……已然是我的女人!”说完了这话,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澹台世民离开!“不,皇兄,舒窈是个好女人!还请皇兄多多体恤她!”澹台世民看着澹台建成已然微醉,想将他手中的被子给拿掉。可澹台建成丝毫不让,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就灌入口中,对着他说道:“世民,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心里,对她不动心?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令我如此,你可知道?”他苦涩地说着,借着浓浓的酒意,于混沌之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说完了这话,他就一下子倒在了案几上,似乎十分疲惫。 澹台世民听了,心中十分诧异!原来……原来……皇兄也是有情的!那么……又为何对赵舒窈如此?还是……皇兄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一霎时之间,澹台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心,十分十分地苦涩!“既然皇兄待她有意,又为何要这样对她”半响,澹台世民也只得问了这样一句话。“你说……换做你,你该怎么做?她和你有私,可我是帝王!你们可考虑我的心么?”澹台世民已然处于半醉,听了澹台世民如此说,也只有喃喃而出这几句话。澹台世民听了,心中不禁起了些许的犹豫,那么……自己真的要带赵舒窈走么?自己的决心,还是那样强烈么? 他神情凄惶地朝着殿外走去,见了一个老太监,对他吩咐:“皇上喝醉了,你们进去照顾他吧!”说完了,就茫然四顾地朝前走。仅仅为了澹台建成的几句话,他真的就要放弃了赵舒窈么?但是……澹台建成的话,又有几分真假?而……赵舒窈,仍旧在冷宫里关着!那么……自己是不是只是为了赵舒窈痛快的缘故,也要为了她,倾尽自己的一份力,为她奋不顾身?是的,只要她有危险,他无论怎样都会在他的身边!有了这个答案,澹台世民的内心反而更是宁静了!他默默地朝着容止宫的方向眺望着,舒窈,你等着我!虽然我不在宫里,可是我的心,无时无处不在! 一连几天,赵舒窈在容止宫,都待得十分平静!晚上,若是自己睡不着,她便出来四处走一走,跳上一支舞,随意安歇。反正,一个人入睡,她也觉得并不害怕!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她睡得反而更是深沉香甜!这一几日,她也不用自寻吃食了,老刘公公会按时给她送上一日三餐,且,冷宫里的帷幔和床被,澹台建成也派人给她换上新的!原本破旧的窗棂和门窗,也一一修缮好了!仅从外表上看,容止宫已然不像是冷宫了!可……赵舒窈知道,澹台建成之所以如此,绝不是对自己存了同情!而是,他不想让自己在恶劣的环境下死去!即便在冷宫,他也要她,像一只豢养的精美的动物一样,不是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而是因为内心的痛苦折磨而死去! 第32章 恢复妃位 天气是越发对炎热了!不知不觉,赵舒窈已经在冷宫里呆了快二十天了!对于将她废妃为庶人,澹台建成在雅国也封锁了消息,是以赵国的使节,对此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赵舒窈在容止宫里,过得非常的平静!这一天,她早早儿地就醒了来!除了送饭的老太监,澹台建成不让她见这宫里的其他人!不过……不见人,赵舒窈也觉得无所谓!其实……她本就是爱静的人!没有人来打扰,她倒是乐得将霓裳羽衣舞的精华,再好生地练习个遍!一旦她跳起舞来,赵舒窈便就会真的忘记烦恼,所有的烦恼!她不知道自己今日又跳了多久,她觉得累了,便回过身,看着台阶下那个老太监给自己送的凉了的饭菜!想来,上午已过,也该是到了晌午十分了罢! 她走到台阶之上,弯下腰来将盘子给端起,这是澹台建成给自己的优惠,她没有理由不去享用!毕竟,在这里寻找食物,还是极为困难!而她……当然不想被饿死!她想,容止宫里也是闷热,不如就坐在了这台阶下吃饭,倒是便宜!她取过碗筷,正要捡起一块菜,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悠悠而道:“赵庶人,还是很好的兴致啊!如今身在冷宫,倒是和在凤翥宫一样似的!就是……吃饭可是无法排场了!”赵舒窈听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 不过,她不打算理她,是以,她还是继续低头,大口大口地吃饭!见赵舒窈不理睬,方丝萦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毕竟……自己的阴谋还是得逞了!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我说,赵舒窈,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一点,扭捏作态!明明这里,是一点儿也不好!可你……偏偏就要做出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来!可是叫人生厌!而我……最不喜欢的,也是你这一点,你可知道?”方丝萦说着这话时,缓缓地走到了赵舒窈面前,带着得意的神情,打量着她的面容,和她面前的饭菜。 见她还是大口地吃着饭,根本就不理睬自己,方丝萦不禁皱眉,摇头说道:“哎呀,多日不见,赵庶人你还是瘦了!就这些饭菜,你都吃得如此之香!想想……你可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哎……其实你何必呢,好不好的,找皇上认真认个错就行!可你……”反正此时的方丝萦心情极好,也就对着赵舒窈,什么都不避讳了,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赵舒窈终于吃饱了饭,她终于站起身来,对着方丝萦,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说,方丝萦,你来到这里,究竟想说些什么?我可是很忙呢,没空听你说话!”赵舒窈说着,便将吃剩下的盘子放在一个角落里,朝着容止宫附近的荒草地上走去!“赵舒窈……你摆个臭脸,给我看做什么?你当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舒妃娘娘么?呵呵……如今我尽管还什么都不是,但是在宫里的地位也比你高!”见赵舒窈的神情还是那样倨傲,方丝萦的心里不禁更是愤怒!“呵呵……方丝萦,我真的是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一心要和我比地位的话,那么我恭喜你,你赢了!这个,你可满意了?”赵舒窈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 “赵舒窈,你别得意!只要我愿意,废往冷宫,还不是你最凄惨的下场!”方丝萦在她后头,恶狠狠地说道。“哦?那么我还会有什么下场?我这厢可是洗耳恭听啊!”赵舒窈弯下腰来,在草地上采摘着野花。“赵舒窈……你难道不知道,如今以我的能力,也可以让你死么?”“是么?那么你尽管去做啊!反正……对于死,我也是一点儿都不害怕的!死对我来说,还是一种解脱呢!”赵舒窈是故意说的欢愉。其实,若不是今日方丝萦不请自到,她看着这样好的天儿,看着这里冒出来的许多好看的小野花儿,心里还是非常地高兴呢!可惜……方丝萦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方丝萦,其实我很忙!你可知……虽然我不怕死,但是我同样也有很多理由喜欢活着!你瞧,这样碧蓝的天,这样好看的五颜六色的鲜花,我可以采摘下来,编成花环,做成花篮,甚至,还可以做成舞鞋!反正……我在这里,一个人过着,也是说不出的惬意!我想,我内心的这份快乐,你是永远也不会懂的!”说着,赵舒窈已经栽下了许多的野花,全部都放在了一个草藤编成的篮子里!听了赵舒窈如此说,方丝萦的一张脸,已经从红变绿,由绿变得铁青了!这是这真的么?难道她一心要除去赵舒窈,反而是成全了她么? “呵呵……方丝萦,我说你不会懂,你果然还是不会懂的!你以为,这天下的女人,都要和你一样,将澹台建成给当作了宝贝么?呵呵……或许于你而言,他真的是快宝贝,可是于我而言,他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如今,这块石头究竟有没有归属你呢?”赵舒窈这样说,无非就是为了更好地刺激方丝萦。果然,方丝萦心里是一点儿也受不住了,她大步走向前,狠狠地将赵舒窈篮子里采摘的野花,都取出来,扔到了地下,用脚狠狠地踩了个支离破碎!她边踩边叫道:“赵舒窈,我让你开心,我让你再采……” 赵舒窈见了,看了看她,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儿,说道:“方丝萦,我看你是让嫉妒迷了心了!现在是夏天,鲜花每天都会盛开,你有本事,将这容止宫附近所有的花儿草儿都给拔了出去啊!哈哈……你的行为,当真是可笑,可笑!”赵舒窈的眼中,已然是要笑出了眼泪了。“赵舒窈,你这个蠢女人!都狼狈成这样了,还这样猖狂!看来,我不将你往死里整,竟是不行的了!”放肆意已然上前,狠狠推了赵舒窈的身子一把。哪里知道,方丝萦也没有留意到,赵舒窈被她这一推,脚下不由一滑,碰巧倒下的时候,自己的胳膊肘儿就碰到了身后的一块大青石上。 赵舒窈衣服不但被蹭破了,而且胳膊也被磨破了皮儿,这下她是真心觉得疼!一时半会的,她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起来!“哈哈……赵舒窈,这真是老天有眼,我让你开心,我让你得意!”说着这话的时候,方丝萦也弯下身子来,看着倒在了地上的赵舒窈,见她抚着肚子,蹙着眉头,衣服也蹭坏了,胳膊上也受伤了,心中是更加得意。赵舒窈是个习舞之人,其实她平常跳舞的时候,也是经常地被绊住脚儿,是以,这样的伤,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但是……她讶异地发现,自己被方丝萦推了倒下的时候,发现自己最痛的并不是胳膊,而是自己的小腹!她的小腹真的是很疼很疼!她忍着疼痛,紧紧地抚住了自己的小腹。 “方丝萦,不管怎样,你扶我起来……”赵舒窈躺在草地上,对着方丝萦说道。“笑话……赵舒窈,我会扶你么?我怎么可能去扶你?你就慢慢地躺在这里好了!一直躺到晚上也是好的!你不是说你喜欢这里的花儿草儿么?那么,我便让你看个够!”说着,就要拔腿离开。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丝萦……你在这里干什么?没有我的允许,谁叫你来的?”方丝萦一听,不由惊讶地回头,发现身后的来人正是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很快就走到跟前,他蹙着眉头看着躺在了草地上的赵舒窈,赵舒窈的神情似乎很痛苦,她将手紧紧地抚在的小腹上,神色复杂地看着澹台建成。“赵舒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竟然躺在了地上了?”澹台建成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能够自己起来。 赵舒窈听了,想了一想,刚要开口,但见方丝萦马上就恶人先告状起来了,她对着澹台建成,柔柔弱弱地说道:“皇上,是这样的!这些时日,我在宫里,对舒窈也极为想念!毕竟在我心中,一直是将舒窈当作好姐妹一样看待的!是以……我虽知道皇上您不允,还是准备悄悄儿地去看望她!可哪里知道,舒窈也不知是什么回事,一下子便误会了我,她想上前将我推倒,性而我躲过了,舒窈自己却不知怎么回事,却又躺在了地上了!我想将她扶起来,无奈我力气不够!”方丝萦一番情真意切之言,可是令澹台建成相信了,他沉沉地问着地上的赵舒窈,说道:“告诉我,赵舒窈,是不是这样一回事儿?” 赵舒窈耳边听着方丝萦信口雌黄,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和她多申辩了!因为腹中的剧痛,正一刻一刻地侵扰着她的身体!令她无暇顾及了!“怎么了,赵舒窈,你说话啊!”见她倒在地上,只是不言语,可是额头上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又看见她的衣衫被蹭破了,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胳膊,而胳膊上也有伤口,澹台建成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赵舒窈本想闭口不言,克制着疼痛的,可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她的嘴边,还是不禁轻轻呻吟道:“痛……我的肚子……很痛……”说着这话时,她的一双眼睛,无奈地投向了澹台建成。 澹台建成看着她的双眸,这双眼睛,怎么看来是那样地熟悉?怎么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是一模一样?他听了赵舒窈的话,心中没有来得及多思考,马上就相问:“赵舒窈……你确信你没有骗我?还是……这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把戏?你的身子骨儿一向很好,不过……这也是你自取其辱是不是?谁叫你居心叵测,要去推倒丝萦的呢?”澹台建成的心,一下子又变得冷了。 只见方丝萦听了,赶紧说道:“是啊,舒窈,不过我也不怪你!谁到了你这样的田地,心情总是不会有多好的!”说着,她又对澹台建成说道:“皇上,请您莫怪舒窈,她也不是成心的,只是从从前舒妃娘娘的位子上下来,一下子到了冷宫这个过程,换做是谁,都是不能一下子承受的!舒窈的心情,我是理解的!”赵舒窈听了,只想狠狠将方丝萦的画皮给揭开,但是……就算自己能够揭开了,澹台建成他会相信么?只怕,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反而只会更引得澹台建成厌恶自己!罢了罢了!自己这是何苦来,懒得争辩,倒是省了自己的力气!“赵舒窈,你就好意思,一直赖在地上不起来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 “不,皇上,我想起来,可是我没有力气!”赵舒窈听了,终于奋力说出。澹台建成听了她这话,不禁又看了她好一会,他转而对着一旁的方丝萦说道:“丝萦,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你先回去吧!”他淡淡地嘱咐。可是方丝萦不肯走啊!她是决意要好好看一看,究竟赵舒窈会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她不甘不愿地慢慢转身,结果,看到了这样一副令她诧异的画面:澹台建成对着地上的赵舒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忽然就俯身下来,将地上的赵舒窈给抱在了怀里了!啊……怎么会这样?这样看来……澹台建成岂不是对赵舒窈还是余情未了么? 她在远处呆呆地看着,她却不知,当澹台建成屈身将赵舒窈抱在怀中的时候,赵舒窈已然在疼痛中昏迷过去了!见她是真的昏过去了,澹台建成的心里,不禁掠过一阵深深的自责!看着她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他不禁怀疑起来,丝萦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但是,现在自己也顾不上相问了,还是赶紧将赵舒窈抱到了自己的龙吟宫里,命御医前来诊治诊治!她……究竟是怎么地了?方丝萦看着澹台建成一路抱着赵舒窈,竟然不是抱在了冷宫里,而是一路大步向前,朝着他的龙吟宫里走去! 方丝萦的心顿时觉得沉重起来,她的脚下像灌了许多的铅似的,难道说……赵舒窈此番意外昏迷,竟是给她带来了好运儿了?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虽然极不愿意看到现在这个情形,但是她还是决定在澹台建成的后头,亦步亦趋,她要看看……赵舒窈的昏迷是真是假?澹台建成会不会因此而对赵舒窈心生了同情……她不能让自己苦心积累的都一一化成了泡影!如今看来……还是要将赵舒窈的命,给结果了,才是万全大安啊……反正,只要赵舒窈活着,就有千万种可能翻身!她不能再给她机会了,她还要寻其他法子…… 澹台建成一路抱着赵舒窈,到了龙吟宫里!即刻就命太医过来给她诊治。此时的赵舒窈,还陷在昏迷中,尚未醒来,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了澹台建成宽大的床榻上,一动不动。老太医跟在了老刘公公的身后过来了,他提着药箱,对着澹台建成行了大礼,终于来到拉上帷幔的床榻的外边儿,老太监隔了纱帘,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给赵舒窈把了把脉,须臾,老太监的脸儿不禁变得轻松了,他来到床榻之外,方对着澹台建成,恭敬说道:“皇上,微臣在此贺喜皇上了!”澹台建成一听,不禁疑惑说道:“老太医,这喜从何来?” 只见老太医听了,又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庶人的病情其实无碍!庶人的身体其实很好!不过是因为身心过疲而导致的昏厥!庶人身上的外伤,微臣已经另开了药方!另外,微臣也开了一剂安胎的药方!庶人只要按时吃药,身体很快就会复原!”澹台建成一听安胎二字,心中一荡,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赵庶人已经怀有身孕了?”老太医回道:“皇上,的确是如此!庶人已经怀有一月的身孕!只要安心保胎,不出九月,庶人一定会生下一位健康的皇子!”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便命老太监送太医出去,现在,他确定赵舒窈真的是怀孕了,他的心中当然也掠过阵阵狂喜,他转了身去,走近床榻,看了看还陷在昏迷中的赵舒窈,心中不禁紧张起来,他喃喃自语:“赵舒窈……你知道么?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了!只是我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你喜不喜欢呢?”他苦涩地想着,想来赵舒窈是不会喜欢的吧,她……不喜欢他,又怎么在乎他的孩子呢?在短暂的狂喜之后,澹台建成的表情却更是凝重起来了。不过,澹台建成在深思熟虑后,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看在赵舒窈身怀六甲的份上,他旋即发下一道诏书,恢复了她的封号,既然她仍未醒来,不如就暂时住在了他的龙吟宫吧! 第33章 缱绻的情意 澹台建成怀着复杂的心思,一直呆在了赵舒窈的身边,此时的赵舒窈,依旧陷入了昏迷之中。终于在第二个夜晚的子时,赵舒窈在做了一个昏沉的长梦之后,开始醒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疲倦的眼睛,还没有看清澹台建成是谁,只是在恍惚之间,就看着床头,坐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她启唇,慢慢说道:“水……我要喝水……”澹台建成听了,忙走过案头,倒了一盏茶给她,赵舒窈强迫自己靠在床头,坐了起来,接过茶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此时,赵舒窈的眼睛已经聚焦,明亮的宫灯之下,她终于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人,竟是澹台建成!自己,可是没有弄错吧!明明……自己不是在那冷宫容止宫里的么?怎么这会子竟然出现在了澹台建成的寝宫?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不过,她发现,自己的小腹,已然不那么痛了! “告诉我,我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发现,澹台建成的寝宫,一个宫人也没有!她唯一能问的人,当然就是他了!说完这话,她随即又透过薄薄的帷幔,依稀可以看见前方的窗廊,当然,也就能看到璀璨的夜色!“现在是什么时候?”顿时,赵舒窈不禁觉得头有些疼。凭着记忆,她记得自己昏迷前,是躺在冷宫附近的草地上的!“现在是午夜子时,而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澹台建成看着她,将给她的茶碗放在了一边,淡淡说道。“什么?”赵舒窈听了,心内一惊!这么说,自她昏迷以来,就一直躺在澹台建成的寝宫里么?她靠在床榻上,疲倦说道:“不过……我现在已然觉得好些了,皇上……皇上还是放我回冷宫去吧!” 她知道是个冷宫弃妃,如今得到澹台建成这般的‘款待’,心中尤为不安!澹台建成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闻听这话,不禁从床榻上站起,口中幽幽而道:“我想,你以后不会去了……”“为什么?”为何现在的澹台建成,待她的态度,如此之大?他的那双幽深的眸子里,藏了好些令她读不懂猜不透的表情,她当然是觉得非常好奇,是以内心一定要问个明白。“赵舒窈,你以后大概都不会去了!因为我已经下了一道诏令,从现在起,你还是以前的舒妃,一切……也都从未改变!”澹台建成到了案几之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一饮而尽。“我……我真是弄不明白了?我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不堪嘛……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她困惑地抬起眼睛,似乎现在就要得到他的答案。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弄个明白,那么我……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了吧!舒窈……”澹台建成这一次,低唤的是她的名字,这一声‘舒窈’,听起来可是各外令她心惊!明明唤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毫无情感可言,可听那语气,分明又是那样地温柔……为什么听了一声‘舒窈’,她就觉得心内颤抖呢?这是为什么?其实澹台建成的声音很好听,这一声‘舒窈’叫的她心房激荡……澹台建成看着赵舒窈的眸子,继而又低低说道:“舒窈,其实你怀孕了!”想想,澹台建成只得简单告诉她。“什么?”赵舒窈一怔,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怀孕了!她有了孩子,她有了澹台建成的……孩子! 见她神情复杂,澹台建成终于苦涩地说道:“怎么……你知道了,似乎不太高兴?”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赵舒窈果然没有他幻想中的狂喜!呵呵……狂喜?这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她是赵舒窈,这所幻想的,就不可能。赵舒窈听了澹台建成的话,似乎还没有相信这个事实,当然也就没有做好准备。“高兴,你要我怎样高兴?”在某一时刻,赵舒窈只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很不是时候!总有一天,澹台建成将全力歼灭赵国,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将会亲眼看到这一切,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不止澹台建成,还有自己的父皇!这不是……折磨人么?既为仇人,又何来血浓于水?“赵舒窈,你该庆幸你有这个孩子!若不是这个孩子,此刻的你……还在那容止宫呢!”澹台建成见她神情抑郁,已经推断她非常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赵舒窈听了,不想和他再争论了!腹中怀揣一个未知的生命!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紧张和无助的?她此刻的心情,澹台建成不会理解,永远不会。“皇上,我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有可能,我想……回到凤翥宫!”末了,她只是低低说出这番话。寝宫里的灯光是那样明亮,澹台建成高大的身子在这命令的灯光之下,阴影给拖得很长很长。他听出了赵舒窈的言下之意,他的神情马上不悦起来!难道在他的寝宫里,她呆得有那样难么?她知不知道……她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是他……在她身边照料她!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令她如此?可是……因为自尊,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澹台建成只是换了一种恼怒的口吻说道:“赵舒窈,在你身怀有孕的这短时间里,你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直到……给我平平安安地生下我的孩子!”说着这话,澹台建成才大步走出了这里,去了自己的书房安睡。赵舒窈听了,黯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陷入了纷乱的情绪里,开始一言不发。明亮的灯光之下,她用衣服紧紧地裹住了自己,姐姐……姐姐……你可知,我现在怀上了澹台建成的孩子?姐姐,你告诉我,这也是你的初衷吗?如今的我,该怎么办?这个孩子生下了,我该灌输他什么?仇恨或是……迷迷糊糊之中,赵舒窈开始昏沉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做任何的梦。 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发觉天色已经大亮了!这是澹台建成的床榻,从前,在被临幸的时候,她也曾‘上’过的,但是那时候的自己,因为心中充满慌乱无措,加之事后全身充满疼痛,哪里顾得上去回味和感受呢?可……现在不同了,澹台建成的寝宫,澹台建成的床榻,无时不充斥着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她被澹台建成的气味所包围,她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抗拒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味道!昨晚自己曾在这样的气息包围中,安稳踏实睡了一宿!而后,她又觉得怅然,她发觉自己的头也不疼了,小腹也不痛了!而……那胳膊上的伤痕,也被敷上了药,反正此时的自己,是神清气爽!等等……这么说来,假设这几天几夜,澹台建成的寝宫里,并无其他宫人出入的话,那么给自己换药照顾的人,莫不是那澹台建成不成? 一想到此,她的内心,倒更是慌乱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还是就让她心里,一直保留着对澹台建成冷酷无情的印象好了!她不知道,倘若澹台建成改变了凌厉的态度,她会怎么看待他?罢了罢了,自己不要想了!她缓缓地起身下床,因为寝宫之外,是那样好的夏光!她想走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去闻一闻龙吟宫里的海棠花香!去听一听外面树上的鸟叫!她起身穿了衣服,寝宫之外,抱琴却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她到了赵舒窈的身边,上前忍住眼泪说道:“娘娘!”意外见了抱琴,赵舒窈的心里,当她觉得惊喜:“抱琴,你怎么来了?”抱琴将眼泪擦了一擦,很快又笑道:“娘娘,是皇上命刘公公,叫奴婢从洗衣院,调了来服侍娘娘的!刘公公说,从今以后,还是命奴婢此话娘娘!” 赵舒窈听了,心中固也激动,她握住了抱琴的手,说道:“抱琴,好,我们又在一起了!”赵舒窈发觉抱琴的手,满是伤痕累累的老茧,心中不禁又是一痛,她叹息说道:“抱琴,你受苦了!”抱琴听了,却笑道:“娘娘,奴婢不苦!和娘娘所受的苦相比,奴婢吃点苦,又算是什么呢?”赵舒窈听了,不再说话,只是将抱琴的手,握得更紧了。抱琴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赵舒窈又被恢复了封号了,她也已经听说娘娘竟然怀孕了!抱琴当然更加为赵舒窈高兴!二人经历了这番劫难之后,一个虽是普通的宫女,一个是异国和亲来的宫妃,可竟然开始惺惺相惜了,彼此的感情,也超越了主仆之情,而进一步升华为患难之交的姐妹! 赵舒窈继而洗漱好了,吃过了早饭,便由抱琴搀扶着到了前头的小花园里散步!虽然才怀有身孕不过一月,小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可……自己的心境毕竟很不同了!她讶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有了满满的母爱,虽然这个孩子,也是澹台建成的!但……因为是母亲的缘故,她保护孩子的**是那样急切,是以走路行动,还是比从前小心百倍!而此时的澹台建成,处理完了政务之后,已经下了朝,就匆忙往龙吟宫赶来!他走在了一条甬道上,透过枝繁叶茂的海棠花树,就看见了树下散步的赵舒窈!海棠花儿是淡红的,而赵舒窈的披风则是凝绿的,在这纷飞的红色里,身着绿衣的赵舒窈是那样惹眼,是美得那样不可方物! 澹台建成停下了脚步!并不上前,只是透过密密匝匝的花丛看着她一抹纤长的背影!他宁愿有距离地打量她!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深深凝视她!他曾以为自己在做每一件事之前,对过程和结果都甚有把握!对于赵舒窈的和亲,他以为结局也定在他的控制之中!可……剧情并不朝着他所预期的方向发展,到了最后,他讶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走到了莫测难料的剧情里!他本以为自己是铁定无二的主角,可……他还是疑惑了!究竟在赵舒窈的心里,自己算是什么?比澹台世民差了很多吧!尽管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可面对她,他依然是那样不自信! 看着她身旁那个一身浅碧的抱琴,替她折下一朵绚烂的海棠花枝,然后,赵舒窈低头接过,放在手心,轻轻嗅了一下,方缓缓地转过身来!就在转身之间,透过花丛,她一下子就看见了前面立着的澹台建成!澹台建成见了她,毫无表情,也并不向她走来!因为这不短不长的距离,使赵舒窈觉得自己是不那样惊惶,反是觉得便宜,开始默默地打量起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彼此都听不到的叹息,继而,是赵舒窈先转过身,不再看澹台建成!是今生的宿命,令她遇到了他!她扶着抱琴的手,开始缓缓朝后走!澹台建成见了,想失去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会,怔了一会,方又大步朝前,紧紧跟在了赵舒窈的后面,尾随而来! “赵舒窈,为何……为何要躲着我?”他终于走上前,越过花枝,转身走到了她面前。听得自己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她就知道,依澹台建成的性格,是一定要来自己面前问询一番的。抱琴见了,赶紧伏身行礼,澹台建成挥挥手,说道:“你先退下!”赵舒窈抬起眼眸,看着他,苦涩说道:“臣妾见过皇上!”澹台建成看着她的面色,已经微现红润,不禁心内一宽,说道:“方才见了我,为何不走上前?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么?”澹台建成的神情,异常低沉,他耐住了性子,看着她的小腹,最终心底缱绻起来!“我……我……心中犹豫……”赵舒窈被他的眼睛逼视不过,最终只是说出这言不由衷的话来。 “今后,你要在这里久住,对我……不能太过冷淡,你,知不知道?我,毕竟是你的丈夫!”澹台建成看着她如水的眸子,本想说出更为犀利的言辞的,但话儿到了嘴边,却是变成这几句话。赵舒窈听了此话,表面平静,可心中更是震惊!丈夫?在这冰冷的后宫之中,他竟然将他当作自己的……丈夫?很长的时间以来,哪怕在赵国时,她也笃定地认为,丈夫和妻子这个称谓,只存在于寻常百姓之家,在皇宫里,是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称呼的!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和澹台建成之间,一个是君,一个为臣,地位本就不一样,又谈何次称谓?她真的是迷惑了! 可是,澹台建成不想再去她心里想些什么了,反而更进一步,加重语气说道:“赵舒窈,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我的皇宫,我是你的丈夫!而你……也要努力为我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我想,你并不愚蠢,你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他终于激动地握住赵舒窈的肩膀,像是要将自己的这些话,都一一镌刻在了她的小脑袋里。“皇上……你弄痛我了……”赵舒窈默默地任由他拽着,才缓缓说道。澹台建成惊觉自己的激动,很快就将她松开!“我只是想知道,若我生下了这个孩子,有一天,他知道了你是灭他外祖父之国的侩子手时,你该怎样向他解释?”赵舒窈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没有陷入了澹台建成狂热的倾诉里。 果然,听了她这话,澹台建成静默了片刻,他素来的志向就是,吞并赵国,统一中原,称霸天下!这个志向,他从来也没有改变过!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两回事!就像你是赵国的公主,此刻不也好好地在我身边么?你那个和赵国共存亡的念头,你最好想都不要想!我不想……我的孩子没了母亲!”说着这话,他还是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转过身走了!赵舒窈得到了澹台建成肯定的回答,心中只是难过无比!她无力地坐在了海棠树下的一块石凳上,茫然地看着四处,姐姐啊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赵舒窈不知道,自己和澹台建成的一举一动,却被藏在了附近一个花坛附近的方丝萦看到了! 她没有听到他们之间说些什么,但……她分明能从澹台建成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对赵舒窈的深沉爱意!方丝萦的内心,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剧烈地颤抖,昨天,她听说了澹台建成恢复了赵舒窈的妃位之事,又听说了赵舒窈竟然怀了孩子的事!宫里的人,都在暗地谈论此事,都道今次舒妃娘娘是因祸得福!方丝萦听了,简直就是如闻噩耗!她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却被赵舒窈的怀孕,被击的烟消云散!如此看来,还是赵舒窈赢了!她又重新得了眷宠!是以,方丝萦莫名地到了这里,不经意看到了这一切!心中是更加确信了! 第34章 鸳鸯抱枕 是以,她将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捏在了手心,阴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赵舒窈,我方丝萦,一定不会让你好死,我发誓!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里,心中只是在想着对策!哼哼……孩子,她腹中的那个孩子,虽然澹台建成当作宝贝一样,可……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的呢?虽然是初夏的天气,可方丝萦离开了龙吟宫的时候,竹林里,还是不禁有一阵冷风袭来,吹的方丝萦可是一阵儿颤抖!她的头脑,被这冷风儿吹了,心中忽然开朗起来!呵呵……她怎么忘记了,那赵舒窈不是素来和澹台世民有那么一腿儿的么?自己只需在这上面,做一做文章,只要……令澹台建成相信,赵舒窈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是澹台世民的就成! 方丝萦想到这里,一时心口儿不禁轻松起来了!是啊,自己怎么糊涂了!她想着,反正赵舒窈怀了孕了,澹台世民若是知道了,不管出于怎样的原因,还是要看一看赵舒窈的!自己到时候,只需抓他的把柄就是!这些时日,赵舒窈在澹台建成的龙吟宫里安心养胎,不觉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天的时间可就到了!在这十天之内,她胳膊上的伤口也已经好了!而现在的她,胃口变得很好,一点儿也不呕吐!倒是还养胖了几斤,看着自是比从前丰腴!既然赵舒窈的胃口好,澹台建成看在了孩子的份上,当然不吝于此!反正,赵舒窈在龙吟宫里,一应饮食或是水果点心,日日不绝!抱琴见了,心中当然是为自己的主子高兴儿!照料赵舒窈也就更为精心了!这几天的时间,是澹台建成最为轻松和开心的时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几天的微雨过后,就快到了盛夏时节了!这天儿也是一点比一天更暖了!六月初八,是赵舒窈的生日,她本想什么人都不告诉的!可不知怎地,澹台建成还是知道了!“舒窈,我知道明日是你的生辰,你告诉我,你的生辰,你想怎样过?”现在的澹台建成,只是叫着她舒窈的名字,言下之意的余味,她不敢深想。她便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生辰的?澹台建成听了,便幽幽说道:“赵舒窈,你既然和亲来了雅国,我当然会知道你的生辰八字!”赵舒窈听了,便摇头而道:“皇上,我的生辰,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过着,皇上的好意,舒窈先心领了!”赵舒窈的意思,已然是在婉言拒绝了!‘ 澹台建成见了,心中忽然很不高兴,为什么对他的好意,她总是拒绝呢?“赵舒窈,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毕竟,你是我腹中孩子的母亲!”赵舒窈听了,还是淡淡说道:“皇上,其实我喜欢安静,并不爱热闹!我真的是不需要,何况又不是什么大生日,我一个人,随便吃点也就可以了!”可是,澹台建成听了赵舒窈这话,却是大不以为然,他说道:“这是两回事!你想不想,和我愿不愿意,是两回事!明天晚上,我就在这龙吟宫里,为你设宴,宫里的才女采女们自会来给你祝贺!难道……你怀了孩子,还不是一件喜事么?” 赵舒窈见了澹台建成已然决定了想法,那么,自己倒是不好再坚持什么了!她只是低低说道:“既然皇上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就随皇上决定吧!”她想着,反正和贺不贺的,与她原也没有什么干系!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见她不再坚持己见,澹台建成的神情很快就又放松了下来!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很好,那么明晚你什么都不要问,只管接受祝贺就是!”说着,就到了书房,和大臣们谈话去了。赵舒窈立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澹台建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在感慨万千,这……是黑暗来临时的最后一抹光明么? “主子,其实在奴婢看来,皇上心中,倒是很在乎主子的呢!你瞧,这么几天儿,皇上给主子送了多少的好东西?”赵舒窈和澹台建成的一席话,已经被立在了帷幔后面的抱琴给听了去了。赵舒窈听了,只是坐在了前头的椅子上,微微一笑,喝了盏茶,口中说道:“抱琴,如今……你也是学会了偷听儿了?这可不好!”她佯装生气。抱琴听了,便拿着棋盘,走上前来,放在了前头的案几上,笑着对赵舒窈说道:“主子,奴婢竟是不懂了?为什么主子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自己和自己下棋呢?难道这是最近流行的左右互搏术么?呵呵……皇上不是也有空的时候,主子和不和皇上……”说着这话,抱琴将黑白的棋盘可是一一地摆好了,看着赵舒窈左手一颗子,右手一颗子地拿着,眼中只是觉得好笑。 “你懂什么?我这样,只不过是为了磨练我的心智!临危不乱,沉稳有余!”说着,赵舒窈已然开始认真地下起棋子来了。抱琴立在一旁看了,倒是幽幽叹道:“主子,其实……觉得主子好些事儿,也是太过于担忧了!反正,奴婢也不识得几个字儿,但还是知道一个理儿!这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主子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杞人忧天,其实也何必?”赵舒窈听了抱琴的话,心中一沉吟,不禁下错了一颗子儿,她抬头看了看抱琴,苦笑说道:“抱琴,我怎么没有发现,其实你这丫头,竟是很懂我呢?我好不好,我自己难道不知道么?竟说什么杞人忧天?我心里的苦,你还是不懂的!”可是今日抱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要使赵舒窈一心认同她的话语似的,她对着赵舒窈笑道:“我说,主子,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如今,主子你可不是单身一人儿,而是这宫里第一个怀了孩子的贵妃!你说说,主子你的身份高贵不高贵?你说,皇上待你好不好?” 抱琴还在为澹台建成抱屈儿呢,赵舒窈听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抱琴,你既然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怎么我平素不是命你好生学习的吗?既然你在我这里无事,不如就回到你自己的房里,好生地读书写字去吧!这懂得多了,心里的想法也就不同了!”赵舒窈倒是好言相劝。可是抱琴听了,虽不敢不听,到底还是少女心性儿,接过赵舒窈的话茬就说道:“是!主子!您是主子,主子的话,做奴婢的当然不能不听!但是……奴婢还是觉得,主子您是个拧性子的人儿!拐过弯来了,才是好呢!”一头说着,果真就出去了!赵舒窈看着抱琴的身影,不禁又是苦笑着摇头。抱琴当然是个好丫头!她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只是因为她心思复杂的缘故,凡事当然要想得更多更周全而已…… 六月初八,是个好天气。到了晚上,是夜皎月灿星,盛夏夜晚的空气里缕缕飘来了花儿的香气,沁人心脾。澹台建成将晚宴设在了龙吟宫的主宫!澹台建成当然命赵舒窈坐在首位!命她接受宫里那些地位低下的才人的拜见和祝贺!赵舒窈见了她们,其实说来也奇怪,她在雅国的宫里也快半年了,可竟是没有见过一个宫里的才人和采女!只是因为,澹台建成命她们住在宫里最偏僻的地方!平常,她根本就不能看见。而且,更令她不解的是,澹台建成似乎也极少去临幸那些才人!是以,虽然在赵国听说澹台建成的宫妃无数,可真正到了这里,才惊讶地发现,澹台建成真正说来,其实竟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呢!想到此,赵舒窈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此说来,澹台建成对自己的私生活,竟很是克制!看来……传言果真是不大可靠啊! 她看着这些面孔陌生的才人和采女,看着她们对自己都是一副恭敬而又不大甘心的神情,看着她们的青春容貌,心中却是为她们感到可惜!为什么非要进宫呢?若是在宫外,若是在民间,定会寻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如意情郎?在宫里,如果又不得圣宠的话,那么不就和那些白发宫女一样,只是守着这些高大冰冷的宫殿,过一辈子的孤寂生活?这是何苦来!一霎那之间,她倒是希望澹台建成对她们能够雨露均沾了!可是……马上,她的心里,又想起来姐姐!姐姐对于澹台建成,只是无可奈何的暗恋,只怕澹台建成到现在,还不知道姐姐对他的暗恋吧!才人和采女们一一拜见了赵舒窈后,澹台建成就命她们坐在了殿下的远远一处! 赵舒窈和澹台建成并肩坐在了主案几上,就近他们而坐的,是赵舒窈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澹台建成的那些同父异母其他几个兄弟!以及他们的妻妾和子女!还有就是几位公主和驸马!这些人,赵舒窈从来也没有见过!澹台建成在事后,只是给她一个淡淡的解释:除了出身高贵的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他的其他几个弟弟和妹妹都是出身低贱的宫女所生,一出生,他们就和他们的母亲住在了宫外!长大后,也就在京城里做着普通的小官!虽然是皇子公主,可究竟还比不上那些世家出身的大臣和将军们!这些皇子和公主,受了儒家文化的熏陶,对澹台建成这位长兄,由太子而皇上,而威武天下,心中都是极为恭敬的!并不像传说中所说的,澹台建成的异母弟,一直和他明争暗斗! 但是……这次宴席中,大家还是心照不宣,这是因为,这次家宴,还是少了一个远在边界的人澹台世民!澹台世民的出身和澹台建成一样高贵,是以,从小,澹台世民在宫里,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和别的皇子不一样,先皇在封澹台建成为太子的那一天,即刻就封澹台世民为端王!这个待遇,是别的皇子所没有的!他们虽然住在了宫外,但是毕竟隔墙有耳,也在放肆之间,隐隐约约地听说了宫里的舒贵妃和澹台世民之间的绯闻!只是……真真假假,也并是真切!今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舒贵妃,只觉得果然是雅国少有的绝色!见此次家宴,澹台建成并未唤澹台世民前来赴宴,而且,他们还隐隐听说,舒贵妃的被废,和澹台世民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此一看,似乎事情还真的是如此! 澹台建成坐在了案几旁,侧眼一看,就觉出了赵舒窈的神情,似乎不太愉悦!她只是勉强喝着案几上的酒!因为她身怀有孕的缘故,澹台建成特意嘱咐老刘公公,赵舒窈喝的酒是单给的,喝的只是甜甜的,而且根本就不会喝醉!“怎么,你看上去……似乎不舒服?”澹台建成低低问道。“不,其实我还好!只是……我不习惯看着这许多人的人!”她也低低说道。“这又何妨?他们都是姓澹台的人,你不要想太多,他们不是外人……”澹台建成低吟。赵舒窈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无可奈何地又点了点头。 正在大家酒意甚酣的时候,忽地听立在外头的老刘公公前来回道:“皇上,方丝萦姑娘也是……带着贺礼前来了!此刻就在外边儿呢!”澹台建成和赵舒窈听了,不禁都回头,互相看了一眼,赵舒窈方才想起,这个宴席,她怎么觉得像是短了一个人呢?原来是少了方丝萦!澹台建成沉吟了一下,对着老刘公公说道:“既然她备了礼,那么就让她进来吧!另外,加个座儿!”刘公公自是一一照办。须臾,方丝萦果真双手捧了一个鸳鸯形的抱枕,到了这大殿处来!方丝萦立在殿下,看着澹台建成和放肆意,口中慢慢说道:“丝萦见过皇上和舒贵妃!”方丝萦虽然面带微笑,可心里却如似在滴血一般!澹台建成竟然为赵舒窈置办晚宴,还将自己的那些庶出的弟兄都请了来!还将那些偏殿里的才人和采女也叫了来!这是在……更加肯定赵舒窈的身份么?呵呵……自古母凭子贵,赵舒窈总是能够起死回生! 可……澹台建成竟然不去请她来!那么说来,他是真的将自己当作宫里的外人儿了!那么……她住在宫里,不是更加地尴尬么?而此时澹台建成的几个弟弟们,已经在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方丝萦了!他们可不是澹台世民和杨坚,他们自小长在宫外,对于这个不知来历的方丝萦,根本就觉得是莫名其妙!“丝萦,你来了!坐下吧!”澹台建成淡淡地指着一个公主身旁的案几,那个位置,离赵舒窈的位子当然很远!方丝萦见了,心中更是伤心,她走上前,抑制着悲哀说道:“皇上,这是丝萦送给雪贵妃的鸳鸯抱枕,雪贵妃不是怀有身孕么?每日午睡的时候,将交枕放在了腰下,睡得自是舒服和香甜呢!”澹台建成听了,便笑了一笑,看着赵舒窈道:“舒窈,既然是丝萦的一番诚意,那么你就收下!我看……这个礼物倒也很实在!不错!”赵舒窈听了,便命立在自己不远的抱琴上前收了! 抱琴虽然将方丝萦的抱枕给接过了,可是她总觉得这个方丝萦,好不好儿的,给自己主子送礼物,总是没安什么好心!虽然,这个抱枕,方丝萦做的非常精致,而……闻起来,也有一种特别芳香的味道!方丝萦见抱琴终于捧走了抱枕,嘴角边不禁露出神秘一笑,她笑着对赵舒窈说道:“贵妃娘娘,这个礼物,丝萦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用心做的,还望娘娘您不要嫌弃才是!”听了方丝萦如此说,赵舒窈不禁说道:“方姑娘,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这里离你的宫殿,也是很远,你不如坐下吧!你的好,我当然会知道!”赵舒窈将后面几个字,说的是很重很重,她知道,方丝萦一定会体会出自己的意思。 放肆意听了,也就款款退后,到了案几边儿坐下,她的举止,已经引起了殿里人的好奇了!这个女子,从言谈举止中,似乎和澹台建成另有渊源!此时的方丝萦,静静地坐在一角的案几里,神情虽然平静,可是心中当然是波澜不平!赵舒窈,你瞧着吧,过不了三个月,你的孩子一定会莫名就没了!嗯,她一定有空会去澹台建成的龙吟宫里的,有事没事就去找她聊天儿,当然,她一定会竭力劝她,日日枕着抱枕好好睡觉的!想到此,她的眼眸中,尽是阴霾!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赵舒窈只是觉得犯困,她真的想早早儿地回去休息!这一切,都被澹台建成看在眼里了!须臾之后,酒席撤去,大家又纷纷向澹台建成和赵雪主行礼,随即出宫自去! 第35章 杨花词 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可也就只剩下了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了!赵舒窈非常地疲倦,她看着澹台建成,幽幽而道:“我真的是非常地累!我想先休息了!”确实,这几天,她发现自己总是喜欢嗜睡,常常在午后,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虽然还在那张海棠春凳上,可还是讶异地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披了一件衣服,她总以为,这是抱琴所为!起初,心里也不以为意!可有一次,她从午睡的梦魇里醒来,脸上身上觉得说不出的冰凉!还没睁开眼睛,于朦胧之中,她发现外面,静静走来一个人,一个高大的人影,凭着直觉,她已经知道,来人正是澹台建成!他朝她走近,将手里的一袭单衣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旋即,才默默地走出去!赵舒窈躺在春凳上,默默地看着他离开这里,心里已经是感慨万千了!这几天,仿佛澹台建成已经发觉了她的疲倦,反正,接连几日,都未有和她同房,反而只是歇在了冷宫! 既然澹台建成今晚也不会进来,那么她也想及早安歇!此时的她,真的觉得手脚酸疼!抱琴从后头进来了,手中拿着方丝萦送的那个鸳鸯抱枕,笑着对她说道:“娘娘,方丝萦做的这个抱枕,其实看着倒是蛮好!拿它靠在身子下,睡得也是舒服呢!娘娘,你要不要?”抱琴理解赵舒窈,虽然方丝萦人品不堪,但东西是无辜的,只是看主子要不要了?赵舒窈见了,便对着抱琴说道:“将那抱枕给我吧!我也想着要这么个东西呢!”抱琴听了,便将抱枕放在了赵舒窈的床上,打发她安歇了,将宫灯调暗了,放下了帷幔,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一宿好觉,赵舒窈于清晨时分醒来,她睁开一双凤眼,讶异地看着眼前。她发现澹台建成竟然已经站在了床前!她迟疑地就要起来。“你醒了?我看你睡的很好!”澹台建成盯着她,口中幽幽说道。她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抱琴此时已经走了来,她给澹台建成行了礼之后,便替赵舒窈梳洗起来,澹台建成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坐在梳妆镜前梳头。赵舒窈的头发很好,极黑极长,赵舒窈看着澹台建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自己倒是被他的眸子,给逼的转过了眼睛!待赵舒窈终于梳好了发髻,一个嬷嬷又端了个盘子上来,将早膳一一地摆在了桌子上。赵舒窈便走过去,准备用早膳。 她看着澹台建成还是那样盯着她,她终于说道:“皇上可吃了没?”澹台建成听了,终于一笑说道:“学会关心别人了?其实,我还没有吃!”澹台建成下了早朝,到了这里,却是还没有吃早饭呢!赵舒窈见了盘子里有另一幅筷子,不禁说道:“既然如此,那么……皇上不妨也一起吃着!只是我的饮食向来清淡,只怕皇上并不喜欢……”可是,澹台建成听了,已然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对着她说道:“很好!我的饮食其实一向也很清淡!如此……我就也用些!”抱琴见了,赶忙给澹台建成递上碗筷,随即就退到了帷幔一边儿,不知为何,抱琴看着赵舒窈和澹台建成对面而坐,一同吃着早膳时,抱琴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 其实,主子有时候也太过于伤春悲秋了!在她看来,皇上还是很关心主子的!这下子,主子怀了孕,母凭子贵的,皇上可是要待她好了!赵舒窈默默地吃着,她吃的非常文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而澹台建成却吃得极快!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是一对出类拔萃的男女在用餐!一时,赵舒窈也吃完了,嬷嬷上前,撤下了早膳,继而,抱琴也退了下去。澹台建成起身上前,对她说道:“赵舒窈,今天的天色这样地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如你陪我在这里的花园里,四处走走!”赵舒窈一听,就面露迟疑犹豫之色,澹台建成见了,心中当然不爽,她对着他说道:“可是……我的身子不适,我不想四处走走!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看书就好了!” 可是,澹台建成的表情却是不容置疑的,他马上就皱眉说道:“不行,赵舒窈!你如今不是你一个人,你的腹中,是我的孩子!你怀了身孕,不能老是躺着!这样对我的孩子不利!不得多活动活动!”说着,反而上前执住了她的手。澹台建成见她行为躲闪,便上前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她的手,冰凉微颤,他不禁握得更紧了一些!“赵舒窈,听我说。行走散步对你是有好处的!这是问了太医院里的太医的!”听了这样说,赵舒窈的心里,似乎极为感动!他还是关心她的!可,随即她就悲哀一笑,这个关心,也是他建立在她的怀孕之上的,说到底,澹台建成关心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其实就是一个代孕的工具而已!一霎时,她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是以,她是更不愿意出去了!“怎么了?”见她迟迟不动,澹台建成的神情不禁生气了,将她的手,也捏的更紧了。“我的话,为什么你总是不听?难道……一直对着我干,就是你不变的初衷么?”他提高自己的声音,他是一定要赵舒窈陪他出去的!说着,他已然拉住了赵舒窈的手,拽着她一同走出了龙吟宫!本来,澹台建成只是想和他她就在这里走一走!可,他发现,初夏的皇宫,景色是如此的美丽!用花团锦簇和姹紫嫣红来说,一点儿就不为过!怎么从前,自己就没有发现宫里的美呢?他不禁意兴阑珊起来,反正现在自己无事,他便侧过身子,对着赵舒窈说道:“今日,我的心情非常不错,不如,你就陪着我,前去御花园,你看如何?” 赵舒窈听他说御花园,眉头不禁一蹙!这个澹台建成,她真的是不懂他了!她对于宫里的御花园,其实感觉并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只是因为,在那御花园,她看见了方丝萦的惊鸿一瞥,领教了方丝萦的厉害!而且……就是在那御花园,和澹台世民不期而遇,并且遭受到澹台建成的误会和斥责!她……是真的不愿意去那里!“皇上,你若是想去,不如……还是叫方丝萦陪着你去好了!毕竟,我的身子不便!而……方丝萦,却是哪里都能陪着皇上的!”她只想逃脱。澹台建成听了,心中不免生起气来了,他大声对着赵舒窈说道:“赵舒窈!你不要以为你是母凭子贵,就这样地放纵起来了!我给了你几分面子,你就这样不知好歹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么,我只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不知为何,反正澹台建成只要一听赵舒窈说出,要将他给推到别的女人那里之话时,心中就异常激动!赵舒窈凭什么来决定他的喜好?凭什么?“赵舒窈,你已经令我生气了!是以……今日你是一定要陪我去的了!还有,你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和我少提方丝萦的名字!”赵舒窈见他这样激动,心中也不禁一酸,她讷讷说道:“为什么……皇上,我难道不是投你所好么?方丝萦姑娘,不是你的知己么,这样好的天气,这样美丽的宫殿,身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知己来陪着你,不是比我这个身怀六甲的不知好歹的张狂女子,要更适合呆在皇上你的身边么?”赵舒窈说着,可是觉得言语是更加地苦涩了!澹台建成见她激将自己,心中更是不忿,他赌气说道:“女人,你再说,我叫你再说?”说着,他已经执过了她的手,示意她赶快闭嘴。 可是,赵舒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怀孕的人,情绪容易激动,亦或是此时此刻的她,真的内心是无法宁静,她的手,被澹台建成死死攒在了手心,挣脱不开,无法动弹。她无计可施,只有一张嘴可以说话,是以,她要充分运用嘴的威力,她听了这话,像是撒娇似的,也大声说道:“我就要说,我就要说!凭什么你说得,我就说不得?难道……我有说错么?”澹台建成见她不闭嘴儿,看着她的樱桃小口,是一张一翕的,蓦地,心中不禁很是动了一动,他随即就俯下身,将自己的唇对上了赵舒窈的唇,赵舒窈什么都没有防备,于惊讶之际,澹台建成的舌如灵蛇一般,已经钻到了她的口中!“唔……不要……不要……”赵舒窈想竭力地反抗,无奈自己的力气甚小,她的手依然没能松开,只能无奈地接收着澹台建成的霸道和执着! 她快要被他吻得昏了过去了!良久良久,澹台建成方才松开了她的头,赵舒窈当然是面红耳赤的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恨恨喘着气儿,她只觉得,自己的唇,已然被澹台建成给吻得肿了!连张口说话都是那样地难受!“赵舒窈,你到底好了没有?还要喘气多久,看来是你的练习不够,我该多多吻你!”澹台建成见她的模样甚是可爱,不禁又是一阵揶揄!“啊……不要!”赵舒窈看了不想再来一次,那样,她一定会窒息的!她赶紧将气息调匀,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现在,你还对我的提议反对么?”澹台建成双手抱着胳膊,立在那里,气定神闲地对她说道。赵舒窈听了,非常无奈,澹台建成果然是个执念之人,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是以,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眼眸,对着他说道:“好吧!随你!” 这一局,澹台建成胜利了!他听了赵舒窈的话,内心很是满意,他又将她的手拉过,笑着说道:“赵舒窈,这不就结了?我发现,你是一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啊!看来,我对你用强,竟是对的!”赵舒窈此时真的是不想和他争辩了,她垂头丧气地说道:“皇上,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好了!”忽地,她感到一阵呕吐,可口里又什么也不能吐出,她只是觉得心中气闷,恹恹地,茫然地朝前走!澹台建成见了,不禁又道:“赵舒窈,你怎么像一个泄了气的球一样?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你该很快地鼓起来才是!”赵舒窈本想再说些什么了,可这一次,她是觉得真要呕吐了!她弯下腰来,对着一棵树,果然将今早吃的都吐了出来! 吐完了,她方觉心里舒服了许多,澹台建成一直在旁担心问道:“赵舒窈,你没有事吧!”说着,竟然用自己的衣袖,将她的嘴角残留的呕吐物擦干净!赵舒窈见了,心中也是极为惊异,她连连说道:“皇上,不必如此!我有手绢的!”此时的澹台建成,神情非常非常温柔,赵舒窈曾经几次迷失在他璀璨的眸子里!她好不容易使自己回过神儿来,岂料,澹台建成却又淡淡说道:“赵舒窈,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腹中的皇儿!不过,你这样看着我,可是会令我觉得,你已经对我动了心了!”澹台建成一点儿也不嫌自己袖子脏,反而对着赵舒窈开起了玩笑,虽然是玩笑,但是澹台建成还是希望自己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本来,赵舒窈见澹台建成对自己如此,心中却是已经要感动了!可很快地,她就被澹台建成随即说出的话,给浇的一个透心凉!他所为她做的,其实都是为了她的孩子!方才……她是真的要陷入了呢!她掩饰住心里的复杂心思,只是淡淡说道:“皇上,我也觉得您说的是一个玩笑!呵呵……我们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她的话,等于间接地承认了自己,不会对他心动!澹台建成当然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出了赵舒窈的言下之意!一霎时,他的神情显得很是落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伤悲!他不说话儿了,只是抬起眼睛,看着前方的风景!时下宫里各处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是说不出的寂寞! 二人只是各自朝着御花园走去!呕吐过了的赵舒窈,觉得心里轻松,脚下的步子,也就走得更快了!终于到了御花园,澹台建成开口说道:“赵舒窈,我们去里面的亭子里坐一坐!”“好!”赵舒窈听了点头,随即跟着他进了花园里,她们走到了亭子里,对面而坐,却又默默无言!“想什么呢?”澹台建成发问。“我……没有想什么……”赵舒窈一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是啊,这里风景固然优美,可惜是雅国的,不是赵国的!她从来不是伤感之人,可是看着这里,莺飞蝶舞,落红阵阵,心中更是怀念起故国来了!虽然没有娘亲,但是她的童年是快乐的!进了宫里之后,终日也有姐姐的陪伴,赵国的御花园,其实大致也和雅国一样!父皇,阿舅,几位表姐们,你们都还好么? 可是,澹台建成的兴致却是没有被她打扰,还是极好!可随即他就面露伤感之色,他坐在那里,口中吟道:“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吟唱完了,却是将眼睛幽幽地看着赵舒窈!赵舒窈听了,心内还是不免一惊!“皇上……这不是苏轼的词吗?”赵舒窈默默问道。可是此情此景,这首词,却也不是怎么应景的!澹台建成此番念了,竟是何意?况此词儿柔媚婉约,澹台建成一个男人念了,可是觉得怪异! “是不是觉得奇怪?呵呵……我也不知为何,在这里,就会变得伤春悲秋!”澹台建成心里想说的是,他若是心里想母亲了,都会来这里,悼念一番!母亲生前,是最喜这首词的!尤其是在失宠之后,无事就喜欢写这首词!想来,母亲是觉得此词说出了她的难以言语的心声吧!春天多美好,可是一旦雨横风狂,花儿终会雨打风吹去!圣眷再宠,可是也会他顾!红颜一衰,恩爱就不再!看着澹台建成的神情,面露悲伤哀愁,根本不像一个威武至高无上的皇帝,只像一个伤心的失意的诗人!赵舒窈听了,虽不敢深问,可也讶异地发现,此时此刻的澹台建成,是她所不厌恶的!其实这首词,也是她的心头大爱,每每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她都会在案几上写下这样的字儿,聊以解闷! 第36章 辗转而行 二人就在这里静坐着,看着这四处的风景。紧张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和缓。“赵舒窈,其实,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澹台建成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不自信。赵舒窈听了,心中不敬微愣!“共处?”她想着这个词儿,不禁哑然失笑了。“其实,皇上心里比我清楚,我们能够走到哪一步!我一直等着戛然而止的那一步!”她幽幽地将心中的话儿说出,坦诚地看着澹台建成的脸。这张英俊的脸,曾是姐姐所爱慕的!那么……自己要不要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得了早衰症的少女,在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刻时,心中念念不忘的人,还是他呢?她在心中迟疑着,目光闪烁犹疑。 “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澹台建成随即又站起身子来,看着赵舒窈,深沉说道:“其实,你想过没有,赵国也有可能是不战而亡的!与其守着一个腐朽的毫无希望的国家,还不如和它彻底地做一个了断!对于我而言,赵国其实也不过就是亡一个政权而已!”好好的国家依旧还存在!“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舒窈一听,只觉得此中是大有深意!什么叫亡一个政权!父皇不就是赵国的象征么?她也站了起来,对着澹台建成说道:“这个问题,太过深奥,不是我现在所能明白的!我不想考虑这些!” 她幽幽说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皇上您既然这样说,是一定要并吞了赵国的领土的了?”澹台建成听了,神思复杂地看着她,肯定说道:“当然。这个你无需多问。这是我的理想。”说着,他示意赵舒窈站起身来,朝着亭子外面走去。赵舒窈见了,身子竟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赵舒窈,我真是愚蠢,你怎会懂我?这宫里的人,无一人对懂我!我真的是太愚蠢了!竟然将这个问题来问你……”澹台建成显得非常劳累,他低低地说道:“你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的么?那么……就先回去!”他看出赵舒窈的不爽和不适,与其令她勉强随行,不如让她自去!他想一个人,在这御花园没好好地走一走! 赵舒窈见了澹台建成竟然肯放她走了,心中当然闪过一丝高兴,正要往前走,越过一个小花丛时,不经意地一转头,她就看到了澹台建成一张悲伤的面容!是的,此时此刻的澹台建成正陷入在对母亲的回忆里!他的高大的身影,显得寂寞而又惆怅!赵舒窈见了,不禁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她……似乎很想上前安慰一下他!但……她很快就阻止了这个想法!在她眼中,澹台建成似乎很享受自己的一份孤独!想到此,她便很快地折过身子,往前方的绿荫丛中而去!走到半路上,她发现前方走来个一个年轻的将军,此人她是认得的! 杨坚此时正拿着一个折子,想要去见澹台建成!于半途之中见了赵舒窈,心内当然是一怔,他马上就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舒妃娘娘!”杨坚虽然和赵舒窈只见过数面,但是对她,心中竟是充满了好感。对此,他也很是疑惑,想来,是舒妃身上那份不符合年纪的淡定吸引了他吧!“是杨将军!你是来找皇上的么?”赵舒窈回礼,淡淡相问。自己从赵国一路往雅国,途中多受杨坚照拂,这份关怀,赵舒窈是记在心里的!杨坚听了,沉声而道:“不错,微臣是来寻找皇上的!听刘公公说,皇上携了娘娘在御花园里呢,是以……微臣便也朝着这处走来……”赵舒窈听了,不禁微笑说道:“不错!的确是如此!皇上一个人在里头呢!他叫我先回宫去!” 杨坚听了这话,心中倒是迟疑起来了,他是了解澹台建成的,每每他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静坐的话,那么就代表他在思念自己的母亲了!这个时候的澹台建成,是不希望人打扰的!谁也不行!是以,他倒是爽快地对着赵舒窈说道:“哦,是这样啊!皇上心中有事,一般喜欢独留!微臣倒是先在此处等一等的好!”赵舒窈一听,心中也就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道:“那么……杨将军可以在此处先盘桓盘桓!”说着,就要往前走去。杨坚听了,道了声是,他在后头,默默地看着赵舒窈美好窈窕的背影,心中不禁叹息了起来!是以,他又忍不住上前问道:“娘娘,请留步!”赵舒窈一听,不禁觉得奇怪,连忙又转回了头。 “杨将军叫我何事?”赵舒窈看着杨坚又朝着她慢慢走来!杨坚对她说道:“娘娘,其实皇上为人深沉,情感不惜外露!但……臣发觉,皇上待娘娘还是不错的!娘娘为了腹中的孩子,还是先暂行忍耐为好!”杨坚对着她,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肺腑之言。自打赵舒窈进了宫之后,杨坚一直就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对于她和澹台世民的那一段未了之情,心中也是颇感惋惜!但,世事就是那样地无奈!不如,珍惜已经拥有的!赵舒窈听了,心中不禁一阵感动,她缓缓说道:“杨将军,真的是难为你了!其实……我还好!我真的还好!”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相问:“杨将军,我且问你一事,雍王爷在前方,一切可还好吧!”杨将军听见赵舒窈说出了此话,心中不禁想着澹台世民,在听说赵舒窈被关进了冷宫之后,每晚都是饮酒浇愁!好好的人儿,一下子就消瘦了二十几斤!后来……他听说赵舒窈竟是又从冷宫里放了出来!却是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澹台世民的面容从此在杨坚的眼睛里,就是亦忧亦喜的了!其实,此时的澹台世民,状态真的是不太好!但是……自己怎么能说出来呢?他……虽然还没有说话,可是已经从赵舒窈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和关切!于是,杨坚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舒妃娘娘,雍王爷一切都好!雍王爷见我进宫,说我见了你话,就托我告诉你,不要替他担心!娘娘安心做好自己就行!” 赵舒窈听了杨坚这话,怔怔地说道:“是么?雍王爷真的是这样说的么?”“当然。微臣怎么敢欺骗娘娘!的确就是如此!”杨坚沉稳说道。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些话,不过是他编来说给赵舒窈听的!真正的澹台世民,每晚只是在喝的酩酊大醉后,倒在了床上,衣冠不整,口中一遍遍的喃喃念着:“舒窈……舒窈……我好想你……”说着,就进入了凌乱的睡梦中!梦中之境,对他而言,是最想见到的事!只是因为,在深沉的睡里梦里,他会见到赵舒窈!一次又一次,他和赵舒窈,又回到了相思谷,他们肩并肩地依偎在一起,无比幸福而又快乐!只有在梦里,澹台世民才会真正快乐!这一切的苦痛……当然都被杨坚给瞧在了眼里! 他不愿意看见他如此苦痛,若有可能,宁愿让他放弃赵舒窈,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只是空留惆怅而已!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在数年之前,他曾经在宫里,遇见过一个令他惊鸿一瞥的女子!可是自此之后,他便无缘再和那女子相见!从此,那个女子的容貌,便也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甚至是梦里!他还没有来得及上前去问一句,她叫什么名字,她是哪儿的人!这个女子和他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就匆匆别过了!想来,也只是徒留遗憾!但……正是因为自己曾经历过这美好的邂逅,几年以来,他都无心再去欣赏其他的优秀女子! “那么,我知道了!”赵舒窈听了杨坚的话,不知怎地,心中还是微有悲戚。世民真的做到能够将她忘记了?那么……也好!反正她也不能给他任何的希望!长痛不如短痛!她对着杨坚微微颔首,便又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行!杨坚见了不忍心,在她后头又忍不住说道:“娘娘,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娘娘最该疼惜的,乃是腹中的皇子!其他,都是次要!”杨坚紧紧追言。赵舒窈听了,这一次没有回头,反倒是走得更快了!他们在这里的交谈,却不知,被就此经过的方丝萦给不偏不倚给瞧了去!方丝萦今日听说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一齐去了御花园散心,便想在后头暗暗地跟着!看着赵舒窈先行离去,不禁又暗中跟了她前行,可就将杨坚和她的一番交谈,听在了耳中! 呵呵……杨坚这话可是骗鬼!澹台世民对赵舒窈已然是爱在了骨髓里,哪会轻易就将赵舒窈给放过了?这些纯碎的安慰之言,赵舒窈这个傻女人听不出,可不代表她方丝萦不知道。不行,她要去赵舒窈的宫里,拜访拜访去,究竟这几天,她精心缝制的那个鸳鸯抱枕,她有没有用呢?是以,她便也加快速度,走上前去,可也就被停留在这里的杨坚给看住了!“这不是丝萦姑娘么?怎么也在这里?”杨坚看着方丝萦朝着赵舒窈方才的脚步走去,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赵舒窈受到的冤屈,似乎背后总有方丝萦似有若无的影子!“哦,是杨将军啊!”方丝萦想着杨坚是澹台建成的肱骨之臣,还是上前行了个礼。 杨坚见了,只是颔首说道:“不知丝萦姑娘,此刻要到哪里去?”杨坚将这话表面上说的漫不经心,其实心里非常关心,他非常不希望她是去找赵舒窈。“哦,我要入龙吟宫,去看望舒妃娘娘!你知道的,皇上担心我在宫里,呆着烦闷,是以一定要我去找舒妃娘娘说说话儿,解解闷儿!”杨坚听了,不禁沉吟了一下,口中说道:“是么?可是……如今舒妃娘娘已然身怀有孕,这怀了孕的人,总是很喜欢睡觉养精神儿的!丝萦姑娘还是不要过么地去打扰舒妃娘娘!”方丝萦见了,面上不禁大为不悦,她去哪里,亦或是不去哪里,关他杨坚什么事儿?难道就因为他是澹台建成跟前儿的威武大将军,她也要听从他的话儿么?呵呵……这个杨坚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方丝萦知道自己无端地可不能给自己在宫里,树立一个敌人!她听了,却是显得诚恳说道:“杨将军,您说的确实不错!但是……舒妃娘娘在宫里气闷,还就喜欢我去打搅打搅她!即便她躺在了床上,我坐在椅子上,随便讲一些话儿,也是好的!”此话一出,倒是令杨坚找不出什么岔子来!他想了一想,只是说道:“只是……丝萦姑娘,还是不能在舒妃娘娘那里,耽搁太多的时间!姑娘该知道,如今舒妃娘娘肚子里,怀的可是龙子啊!”杨坚这话里,当然是有其他话儿。方丝萦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其中的道道来!她是满肚子的不悦,非常的不悦!这个杨坚,当真是不知好歹!这个赵舒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进了这宫里不久,可就惹得好些男人都喜欢她!有形儿的是澹台建成、澹台世民,没有形儿的就有这面前的杨坚! 兴许,还是许多的人!她只觉得这个赵舒窈可真是赵国派来的妖孽!明明就是敌国的一个公主,怎么竟然有这许多人喜欢?而她……温柔贤惠,通情达理,花费了那许多的时间,怎么……竟然迟迟得不到澹台建成的心呢?一时之间,方丝萦有深深地挫败感!可是……她又是个骄傲的女人,这些事儿,怎么能够让别人看出来呢?她听了杨坚的话儿,她决议不客气了,坚持说道:“杨将军!这……是皇上的内闱之事,将军您只是一个外朝将军,将军的手儿,也未免伸的太长了吧!”方丝萦的话里,已经有了些许的警告之色。这个……杨坚方惊觉自己说话过了头了!对于赵舒窈的关心,竟然在无形中表露无遗!对此,他也觉得暗自吃惊! “丝萦姑娘,我关心的,是雅国的千秋万代,是皇上的后继之人!毕竟,舒妃娘娘怀的,可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啊!你说,我该不该关心呢?只恐这雅国的所有文武大臣,对此都十分关心!毕竟舒妃娘娘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平民的孩子!丝萦姑娘,应该知道轻重!”杨坚此话一说出,方丝萦在一时之间,也是哑住了!她想不到,杨坚这个外表粗犷的武将,口齿竟然也这样地好!是以,她决意不同他斗嘴皮儿了,她的心中还是悬着另一件事儿呢!她便放低了姿态,轻轻对着杨坚说道:“是的,将军!我知道了!”说着,就快速地往前走了! 杨坚默默地在她身后看着,眉头却是蹙紧了!这个方丝萦,非妃非后,并无任何身份,却在这皇宫里,身份是那样特殊……此时的方丝萦,很快就到了龙吟宫的外面!老刘公公见了,不禁问道:“丝萦姑娘,到这里有事儿么?”方丝萦知道这个近身老太监,可还是得罪不得的,听了赶紧满脸堆笑说道:“刘公公!我是来看望舒妃娘娘的!还望刘公公能够进去通报一声!”刘公公见了,沉吟了一下,便对着她说道:“好!待老奴进去一下!姑娘且先等着!”说着,就躬身进了里头。不一会儿,刘公公就又出来了,他笑着对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舒妃娘娘请你进去呢!” 方丝萦一听,脸上不禁一笑,旋即就进了去!她进了龙吟宫寝宫里,赵舒窈已经在一张案几前等着她了!方才赵舒窈听了刘公公的通报,对于方丝萦的来访,很是犹疑!但是……现在的她,对于方丝萦的人品,因接触多了,也有所了解了!方丝萦若是想见她,那便就无论怎样,都是一定要来的!可谓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何苦来!其实赵舒窈的心里也很好奇,究竟方丝萦此番不痛不痒地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呢?难不成……还真的是如刘公公所言,特意来看望她的?客既来,主当然要接!当下,她便命抱琴奉上茶来,笑着对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这是所为何事?” 方丝萦听了她这话,却显得心不在焉,一双眼睛,只是朝着不远处的床榻上瞄去!床榻之上,除了被子,并未看到她的鸳鸯抱枕!心中正自失望,难不成赵舒窈知道她不怀好意,倒是将自己的送的礼物给扔了不成?可她马上就在一旁的春榻上,看到了它!这……可是令方丝萦的内心,十分欣喜!呵呵……如此看来,赵舒窈防来防去,还是防不胜防啊!看着那有些变了形的鸳鸯抱枕,方丝萦就知道,这几天以来,赵舒窈一定常常枕着它打盹! 第37章 歌谣 方丝萦的精神,一下子就给提了起来!她笑意盈盈地接过了抱琴的茶,口中说道:“舒妃娘娘,其实我……是来向你致歉的!从前……好些事儿,我已然做的太过了……因此,我是真心实意地来道歉的!”方丝萦的演技极好,这几话可是说得极为真诚,眼眶中简直就要落下来了!赵舒窈细细地打量着她,虽不知真假,只是幽幽一笑道:“是么?丝萦姑娘,可也不要这样说!毕竟……这些事儿,都是过去了!反正……我现在可还是好好儿的!我想我赵舒窈,可是吉人天相,怎么着,也是没有事儿!可能我是得道多助,不像别人,摊上了,便是失道寡助了!” 她这话中,可是含了深意!一是要让方丝萦知道,自己的宽容大度,二是得让她懂得,自己并不是好对付的!方丝萦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怔,此时的抱琴,奉了茶后,已然退出去了!是以,方丝萦只是转过话题说道:“舒妃娘娘,从前是因为我的心胸狭隘,不过……我现在也是想通了!这不是自己的,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赵舒窈听了,不禁说道:“是么?难得……丝萦姑娘能够明白这些,果真是想通的话!”说着,她不禁捶起了自己的腰来,自打怀了孩子,她就觉得腰背酸痛!见了赵舒窈眉头微蹙,方丝萦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马上就像献殷勤似的,笑着站了起来,从旁边的春榻之上,将那个鸳鸯抱枕给拿了出来,放在赵舒窈的身后,笑道:“舒妃娘娘,这个抱枕,平时您背觉得酸了,不妨就靠在上面,最是解乏的!” 赵舒窈见了,只得让她做了!见她这般,赵舒窈的口中,倒是不禁说道:“如此,丝萦姑娘,谢谢你了!”方丝萦面含深意地看着她安静地靠着,不禁又说道:“这个抱枕啊,不比外头买的,而是我自己亲力亲为做的!为的……就是为了表达对舒妃您的歉意!我想……我和皇上,始终是有缘无分吧!你能为皇上生孩子,是你的福分!”虽然是演戏,可是这话,方丝萦还是说得酸溜溜的。可惜,赵舒窈因为身心疲乏,竟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其他意思。这个鸳鸯抱枕,其实靠着十分舒服,倘若方丝萦没有说假话的话,那么这个抱枕她做的很不错。不但绣工很好,而且针法也细密!的确比宫里做的还是要好! 而且,枕着这个鸳鸯抱枕,不但舒服,抱枕还会散发出隐逸的香气!闻的人心里怪好受的!呵呵……赵舒窈当然不知道,这个香气,是麝香!赵舒窈闻多了,不日之后,可就会流产的!方丝萦想着,如果那个臧医说的不错的话,那么,不出一月,赵舒窈必当小产无疑!可惜啊,这个蠢女人是半点不知道!见赵舒窈的神情困乏,是以方丝萦便进一步说道:“既然娘娘困乏,那么……我也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枕着抱枕,定会睡得舒服!”赵舒窈听了她的话,幽幽看着她,说道:“丝萦姑娘,那么也好!我就不留你了!”此时的赵舒窈,还相信人心本善,她还是对着方丝萦,继续说道:“丝萦姑娘,其实……你若是心里真的喜欢皇上,那么就用你的心,好生去争取!我相信,皇上是会感动的!” 方丝萦听了,怔了一下!此话她说的是真是假?她若是真的成了澹台建成的女人,难道赵舒窈内心不会嫉妒么?笑话!赵舒窈的神情十分轻松,她像是能明白方丝萦的内心所想似的,淡淡说道:“丝萦姑娘,我和皇上之间,其实并非你想的如此!简单说了吧,皇上其实对我无意,而我也如是!”说着,就命抱琴上前,将一层层的帷幔都徐徐地拉了下来,说完了这些,她并不想和方丝萦再说些什么了!她想好好地歇息歇息!抱琴将帷幔拉好,走上前,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你可以出去了!娘娘要小睡一会了!”抱琴却是个嫉恶如仇之人,见了方丝萦,还是没有任何的好印象,方丝萦此时的心里轻松,便不管抱琴待她是如何的看法了。 她出了龙吟宫,走到前头开满了海棠花的甬道旁,本想抄小路回去!可在转身离去时,正巧看见澹台建成下了朝,也正要朝着龙吟宫走来!方丝萦见了他,心中升起了万般地感慨来!澹台建成,建成,你对不起我!枉我在你身边陪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负了我,负了我!澹台建成见了她,不禁快步上前,柔声说道:“丝萦!你怎么在这里!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吧!”澹台建成只是如此说。方丝萦听了,心内不禁有些伤心,她似乎有些哽咽了,澹台建成有了孩子,这下子……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是真的要一落千丈了! 这些……他心里可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的少年时代,他失去了母亲,朝政也受着那些老臣的钳制,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是她啊!不过她现在看着澹台建成平静的面容,心里悲哀地叹道:看来,这些,他真的是都忘记了!“丝萦,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脸上那样苍白?”澹台建成上前,不禁问道。虽然在他心里,一直将方丝萦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但是……出于这种深厚的胜似兄妹间的情意,澹台建成当然对她十分关心!不过……他的心里,十分肯定的是,对于丝萦,他真的没有一点男女的情感!如果有……他是会将她纳入后宫的!正因为没有,所以他才不愿意勉强丝萦,那么对她不公平!他……一直在等着她的病真正好了,然后放她出宫,她的人生,不应该拘束在宫里度过! “建成,我是来看望舒窈的!”“哦!”澹台建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吧!有空我会去看你!”他淡淡说道。方丝萦见了他心不在焉的神情,知道他的一颗心,都在赵舒窈身上了!方丝萦的面上,不禁十分难过!她只得哀哀地转过身去!再回头时,发现澹台建成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急不可待地往龙吟宫里而去了!方丝萦回到宫里,萝儿已经等了她多时,方丝萦在喝了口茶之后,就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哭泣起来了!这个赵舒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雅国!抢走了她的男人! 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对皇上是无意的!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她……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一定要有所为……仅仅依靠那些麝香,还是不行的!真的没了孩子的话,凭着赵舒窈所受的宠爱,她还是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萝儿看了她,心情复杂地给她端来了洗漱之物,默不作声地替她又洗好了脸!方又静静地退了下去!这一日,方丝萦将自己关在了寝宫中,思绪了很久很久,终于……她于昏沉之中,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翌日,赵舒窈依旧慢慢从睡梦里醒来!澹台建成的寝宫,不知不觉,她已然呆的有些习惯了!习惯了他的气味,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 为了让她安心睡个好觉,这些时日,澹台建成竟然一直自觉地睡在了书房里!晚上,从来不来打扰她!而……只是在她进入了梦乡的时候,于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来悄悄地看看她!时间越长,澹台建成待赵舒窈的心,可就越来越复杂而又特别!两股在他看来不相干的事情,现在反而交织在一起了!灭赵国的心,他从未改变!可……多次,他来了赵舒窈的床前,听到了她口中悲切的低语声:父皇,我不想你无家可归!我不想赵国被灭……他听了多次,决意虽未改变,可……到底心中已然犹豫了!这仗自己该不该打?打了,那么……赵舒窈就真的和自己势如水火了? 既然她怀了他的孩子,他当然想使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当然也喜欢她也是平安的!只是……好些话,他不知该如何去说!是以,随着她怀了孩子,他们之间的裂痕非但没有修补,反而更大了!这些,并不是澹台建成的初衷!可是,现在他除了让她安心养胎,暂时也想不出什么两全的法子……赵舒窈醒来了,抱琴就赶紧进了来,替她梳洗更衣!抱琴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地慌张不安!有几次,她避过了赵舒窈的眼睛!赵舒窈素来是个心细之人,见了抱琴如此,心中可是犹疑!“抱琴,今儿个你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慌里慌张的?” 抱琴听了,只是说道:“没,主子,您多心了!”可说着,手里的梳子还是,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赵舒窈见了,更是蹙眉说道:“抱琴,究竟是有什么事儿?你要瞒着我?”她端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对着抱琴蹙眉问道片。抱琴听了,马上弯腰下去,将象牙木梳给捡起了,心中思怔着,要不要和主子说实话儿呢?这一切,只是因为,尽早抱琴起床的时候,就看见龙吟宫里的许多宫女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口中窃窃私语的!见了她过来,一下子就住了口,做鸟兽散去了!这叫抱琴看了,心中更是疑惑!她皱着眉头,先去廊子下,那些宫人们的厨房里,吃着早饭!可厨房里的那些厨子,见了她,本来也是低低地在说些什么的,可见了抱琴,也一下子都闭口不言语了!这叫抱琴的心里可是气闷不已!她决意要问出个什么来! “怎么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见了我,倒像是见了瘟神似的?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说谁呢?”抱琴逮住一个手脚慢些的厨子,问着她道。厨子见了,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抱琴姑娘,将我放开啊!我的确不在说些什么!抱琴姑娘可是误会了!”说着,就要挣脱她的手儿,朝前走去!弄得抱琴倒是无法了,她只得闷闷地吃好了早饭,准备去龙吟宫,将主子唤醒了!就在她走到一个后花园里时,就听得一个十二三岁,年纪不大的小宫女,一边在洗衣服,一边口里用雅乐,唱着歌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嘉来,从赵来,飞入雅,飞入燕,与端睦,而有孕,皇不知,皇不知……”小宫女一边唱着这歌儿,手里的活,还干得十分带劲儿!” 本来,抱琴见了这个小宫女,是不大理论的!可是……因为她素来也喜爱雅乐的韵味,是以,耳中就不由地多听了几句!这一听的歌词儿,赵舒窈可就觉得心中大不是滋味!这……这歌儿里,赤眉白眼地,唱着的这个人……可……可不是主子么?抱琴本来目不识丁的,可在赵舒窈的熏陶下,跟着她,也学了好多字儿,是以,听着这歌儿,心里是越发地听明白了!“好你个胆大的丫头,竟敢在这里,编排起主子娘娘来?我且问你,你些歌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抱琴越想越不对劲儿,赶忙上了前,将那晾晒衣服的小宫女,一下子就给拉了起来,沉声问道。 小宫女本来也唱得正欢,见了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心中可是吓一大跳!回头见了是抱琴姑娘,连忙讨饶道“抱琴姐姐,这歌儿是我学来的!”抱琴见了,便进一步问道:“哦?是么?那么这个人是谁?你可知……这歌儿里,唱的是谁?”小宫女听了这话,已然是被吓住了,她不禁哭哭啼啼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首歌是前头厨房里的阿春姐姐唱了,我听了觉得好听,就也不禁哼了起来!究竟我也不知唱的是谁!只是觉得曲子好听罢了!因为……我也是个不识字儿的,只是跟着她们那些大胆,在后头哼哼!其实,我不知道我唱的是谁?也不知这歌儿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抱琴见这个小宫女一下子抽抽噎噎地讲了这许多,她知道,这个小宫女看着倒不像是说假话!她不禁叹了口气儿,又道:“也罢,我就相信你一回!我也料定你并没有大么大的胆子!我只是问你,这个歌儿,你是从阿春那里听来的,那么……可还有其他人唱过了?”这才是抱琴要问的。岂料,这个小宫女听了,马上就老实说道:“抱琴姐姐,我学会了的时候,好多宫女姐姐都会唱呢!究竟也不知是谁传了进来的!”抱琴听了,心知不好,这一定有预谋的!好好儿的,谁会传这样诬蔑主子的歌儿来!这……显然就是针对主子本人的!她想了一想,方才自己所看见的那些宫人,只怕个个都知道了! 现在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个首尾,她只得对这小宫女说道:“这个歌儿,你可是不许再唱了!且记住了!”心中暗叫不好,只得先往龙永宫而去!现在见了赵舒窈这样问,抱琴的心里,可是更加紧张了!她心中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主子了呢?想想,与其让主子给蒙在了鼓里,不如早先告诉她真相的好!也好让主子有个主意!当下,抱琴便将那歌谣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舒窈听!赵舒窈听了,良久良久,口中没有说一句话,岂止是一句话,半句话儿也是没有!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咬着唇儿,像是想起了很多很多。抱琴见了,倒是觉得害怕了,心中懊恨自己不该嘴快,将此事告诉了主子,这不是给主子添乱吗?“主子……您……您怎么啦?”抱琴不禁连连问道。 赵舒窈听了,只是摇了摇头,她站了起来,悠悠对着抱琴说道:“抱琴,我很好……我没有什么!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哎……我还是小看了她了!我只当她还真的有什么悔意呢!”“主子,您的意思是……编这些歌谣的人,方丝萦是难脱干系,是不是?”赵舒窈听了,微微颔首。接着,她又自言自语说道:“当然……也不仅仅就是方丝萦。或许,这其中,也有素来和澹台世民不睦的人,借此在其中,大做文章!”抱琴听了,心中不禁倒抽了口冷气!“那么……主子……情势对咱们不利,主子打算怎么办?依奴婢看来,这些歌儿,只怕现在已经从后宫,传到了宫外去了!那么……朝堂上的大臣,会不会也会知道呢?”抱琴是一脸的忧愁。赵舒窈听了,一时真的无计可施,只得强作镇定道:“抱琴!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这流言不管传得多大多广,可……只要我问心无愧,那么就好!”赵舒窈现在所想的,还是过于单纯,她不知道的是,澹台建成下了朝后,已经有一个佞臣,将这些污言秽语的歌谣,都写到了一个小纸条儿上,悄悄给了皇上看!据那个佞臣出宫和那些大臣说,皇上见了那纸条,稍读了读,脸上气得已经发绿了,拳头紧紧捏的是那个咯吱咯吱响! 第38章 再入冷宫 澹台建成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失败!即使他在亲眼见了赵舒窈和澹台世民,卿卿我我的时候,心中所涌起的只是愤怒,但却不是悲伤!可……此时的澹台建成,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赵舒窈,澹台世民,你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你们可还将我放在眼里!他的眸子里放射的是沉沉的阴霾!他大步就往龙吟宫里走去!“赵舒窈,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几声厉喝,可是将抱琴听了,给吓住了!她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回道:“皇上,娘娘在后花园呢!” 澹台建成一听,立刻大步又往后花园而去!抱琴见皇上走路生风,表情阴冷,心中大事不好!莫非……皇上也听说那首歌谣?抱琴只觉得自己的手,微微地颤抖了!澹台建成到了那里,马上就在一簇美人蕉下,看见了伫立着的赵舒窈!“赵舒窈,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澹台建成的嗓音震得树上都要落下叶子。赵舒窈立在那里,心中早就已经有了防备了!她……当然知道这个歌谣一出,在宫里宫外就会引起大乱!如何能让澹台建成相信?她的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她回过身来,淡淡地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清者自清,孩子当然是你的!”不管他相不相信,她只是想要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若有可能,她也不会要腹中的孩子!只是……这些,由不得她!“事到如此,你既然还要骗我?赵舒窈,你是个可恶的女子,你是个不知廉耻的骗子!”澹台建成倒是希望她见了他,吓得惊慌失措,立刻倒地才好!可她现在越是这样淡定从容,他的心里就越发地觉得不可饶恕!是以,他一下子就上前,伸手狠狠地打了赵舒窈一个耳光!“啪……”地一声,赵舒窈猝不及防,身子就重重地倒了下去!顷刻间,她的嘴角已经泛出了一丝鲜血!赵舒窈觉得自己就快要昏过去了!可是,靠着残存的意识,她还是要申辩一句,她在地上,喃喃说道:“不,我没有撒谎,这孩子,是你的!” 说着,她将手狠狠地抚住了肚子,因为摔得重,她只觉得下身就要流出血来!见了她如此,澹台建成可以一点儿也不为所动!他狠狠地说道:“赵舒窈,你可知,我澹台建成一生,就是不喜别人背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你若身家清白,别人为何要诬陷你?可见,这宫里的各处,处处都有你和澹台世民的影子啊!宫人们都传遍了,你还要怎地?”澹台建成说着,心中不禁又是一番剧痛!这样不贞的女子,要来作甚?澹台建成将手中的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地响!他马上就大声说道:“来人,将雪贵妃抬走,送到了容止宫里!”话音刚落,不知怎地,这花园儿里就出现了许多侍卫! 澹台建成对着地上的赵舒窈,残酷说道:“赵舒窈,你不知廉耻,从今起,你的妃位夺了,依旧是庶人,自去冷宫反省!”说着,又对着身旁的老刘公公说道:“你去着人给朕下一道诏书,将端王爷从前线给换回!”老刘公公一看皇上的脸色,当即回道:“是!”赵舒窈被几个侍卫拖着,被架到了龙吟宫外!抱琴见了,上前低低哭道:“主子,主子……您是被冤枉的啊……”可是,那些侍卫赶紧将她给架走。赵舒窈在昏沉之时,看着抱琴,只是断断续续说道:“抱琴……你放心……我会好好儿的……”可是,抱琴听了这话,心中却更是难过!她知道,如今主子犯下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只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了! 澹台建成见赵舒窈已经被人架着走远了,方才大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他将案几上的书都一拍而下,口中大声说道:“澹台世民,你好大的胆子!”是以一个下午,无人敢靠近他。终于到了黄昏的时候,方丝萦姗姗而来了!她到了澹台建成的书房外面,轻轻说道:“建成,是我,丝萦。”方丝萦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事,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对此,她感到十分的满意。对于这首歌谣,流传速度之快,也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想着,现在这宫里宫外的,可是无人不知赵舒窈的丑行了!她……第一次达到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她第一次觉得字的心里,是轻松了!是以,她的语气也就越发地温柔,越发地善解人意!“建成,你让我进来!何必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妄自生气呢!” 良久良久,澹台建成终于从书房里出了来,方丝萦看着澹台建成的面容,不禁给吓得一大跳!此时的澹台建成,眼珠子通红,头发凌乱,神情疲惫憔悴,看来,赵舒窈一事,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丝萦,你走吧,我不想见任何人!”澹台建成看也不看方丝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悲伤里。“建成,不,我要进来!”说着,放肆意真的就进去了!澹台建成见了,也不想阻止他了,只是靠在了案几的凳子上,神情凄怆!“为什么……为什么……我待她那样好!她为何总是不领情?一次一次地伤害我!明明我知道,她的父亲跟她一样的货色,我却还……”澹台建成说着说着,又是止不住的摇头。 “建成,你是帝王,你要振作!区区一个赵舒窈算什么!”方丝萦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憎恨来!这个赵舒窈,都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还这样令澹台建成的心牵挂!想想,方丝萦又道:“不过,建成,你拿赵舒窈怀中的那个孽种,可怎么办?”这才是她所关心的。澹台建成一听,神情是更加地灰暗无情,沉默了半响,他终于冷冷说道:“我自有办法!”方丝萦一听,忙又问:“建成,你的意思是,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么?这个孩子……也是澹台世民的血肉啊,也算是皇家之子啊!建成,你是不是要改变主意?” 方丝萦这话,其实就是故意刺激澹台建成,果然,澹台建成听了狂怒道:“哼哼,不是我澹台建成的孩子,那便什么都不是!”方丝萦一听,心中方放下了心。她心中想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赵舒窈日日枕着鸳鸯抱枕,天天闻着麝香,这一月的时间已过,怎地赵舒窈闻着麝香,并不滑胎,也无任何的不适?难道是麝香失灵了不成?不过,听到澹台建成如此说,她便知道,即便没有自己的麝香,她的孩子也不能保住了!她知道如果赵舒窈失去了孩子的话,那么她也没有了存在了意义!哈哈……她要亲自去看看赵舒窈的惨状,看看她的孩子如何一点一点地没了的!对,她就是要去看! 她离开了龙吟同,迎面就碰上了杨坚大将军!杨坚的气色非常不好,他听说了赵舒窈再一次被打入冷宫,也听说了澹台建成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地‘请’澹台世民进宫,他当然知道澹台世民进宫后的下场是什么!是以,他的心情变得异常的沉重!赵舒窈真的已然和澹台世民行了不轨之事?这些歌谣,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杨坚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出其中的罪魁祸首!他冷冷地看着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也从皇上那里来?”方丝萦听了,冷淡地看着他,倨傲地说道:“是啊!我和皇上认识十年,是皇上的红颜知己!现在皇上为了赵舒窈那个贱人,心里不痛快,难道不该去陪一陪皇上么?” 方丝萦说的是有理有据,可是杨坚听了,立刻蹙眉说道:“丝萦姑娘,我想你对赵舒窈应该尊重一点!毕竟,现在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结果究竟然如何,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所以方丝萦姑娘口中很不该对赵舒窈说出脏话!”若不是在宫里,杨坚可真的要上前,好生教训一下她了。看着方丝萦这般得意,杨坚想到,或许这宫里传出的歌谣,始作俑者,也很可能是方丝萦!“哟,杨大将军,我怎么唤赵舒窈,可是不关你的事吧!笑话,连皇上都认准了的事,我为什么不能骂一声赵舒窈贱人?她就是贱人,贱人!”说着,就扭过身去,朝着自己的宫殿走了,杨坚在她后头,气得是咬牙跺脚! 他忍住怒气,沉吟了一会,方也去了澹台建成的书房,见是杨坚,澹台建成倒是没有叫他出去!只是非常疲倦地对他说道:“杨坚,你不会是来说情的吧!”杨坚一听,马上就凛声道:“皇上,微臣不是来说情的!微臣只是觉得事情来的蹊跷!”“是么,那么你说说看,究竟怎么个蹊跷法?”澹台建成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然是将眼睛都闭上了。呵呵……狗屁的蹊跷!那一夜,方丝萦在地上捡到了那块玉玦的时候,兴许就是他们偷情的时候!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知道赵舒窈的初夜,是给了他自己!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在和亲之后了?从她们在御花园里的见面,还是……反正到了最后,他只是觉得自己被他们给耍了!这种感觉,令他十分痛苦! “皇上,依臣看来,如果端王和赵舒窈真的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宫人们撞见了,也早该传出来了!怎么竟是在赵舒窈身怀六甲的时候呢?莫非……这宫里是有人嫉妒于她?” 澹台建成一听,立刻睁开了通红的眼睛,他哈哈一笑,对着杨坚说道:“杨坚,你的意思……是宫里有人继续赵舒窈,你想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方丝萦?”杨坚听了,眼睛马上就垂了下来,沉稳说道:“皇上,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方丝萦姑娘,的确有这个可能!”杨坚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呵呵……杨坚,你是怎么搞的,我想你和赵舒窈素无瓜葛,你不要告诉我,其实你的心里,也很喜欢她?”澹台建成此言一出,可是听得杨坚心里那个一惊!他马上就正色道:“不,皇上!微臣从不敢觊觎!只是……微臣觉得,丝萦姑娘有这个动机,当然,微臣也就是怀疑而已,这些都是要证据说明的!” 说到这里,杨坚不禁又添加了一句:“不过,皇上,微臣还是要说,丝萦姑娘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编曲!”澹台建成听了这话,起初是默不作声,继而,便愤怒地对着杨坚说道:“杨坚!不要胡言!丝萦是什么人,我自己心里知道!在我少年的时候,她一直默默地陪在我的身边,从无怨言!你若是否定她猜测她,就是否定我!”澹台建成这句话说了,可是令一旁的杨坚不敢多言了!澹台建成站了起来,继续对他说道:“杨坚,我看你也很该去边界磨练一番了!澹台世民回京的时候,就是你出发动身的时候!”杨坚一听,眉头又是蹙的很紧!看来……澹台世民和赵舒窈,此番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他的心里虽然无比担忧,可嘴边也只能无奈地道了声:“是!” 赵舒窈此时是第二次入冷宫容止宫了!对于这里,她当然是觉得陌生而又熟悉!现在已经快要入秋了!她记得自己上次走的时候,是初夏,一晃数月过去,岂不就要入秋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现在的容止宫,野草长得很高很高!没有人居住的冷宫,一霎时又变得十分荒凉!这一次被废的待遇,和第一次相比,已然如云泥之别!澹台建成给她的待遇就是:每天两顿薄的能够照出人影的稀粥!因为不能洗澡,赵舒窈的身边非常非常脏,幸而,她的孩子,还安稳地在她腹中!一想到孩子,赵舒窈就觉得自己要哭!她自诩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已然在学会变得坚强了!可是,当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了还扁平的肚皮时,赵舒窈还是流泪了!孩子啊孩子,其实你不该来的啊!如今,我都在每天挨饿,你又该如何?她呆呆地坐在了长满苔藓的台阶上,无神地仰望着天空! 两次被废,她不知道赵国的使节,知不知道!可即便真的知道的话,回国报给了父皇,父皇心中一定也是无可奈何的!是以,她的心里,更是充满了悲伤!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自生自灭么?“赵舒窈……你在这里将眼睛都看瞎了,我看也无人保护你了!”她的身旁,传来了一个得意非凡的声音。呵呵,不用回头,她也能知道,她是谁?她的心里忽地警觉起来,难道,宫里的那个莫名其妙传出的歌谣,真的是出自她的杰作?她不禁转身回了头,她看见方丝萦的一双阴冷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她的肚皮!“方丝萦,你几次三番地害我,现在,你终于如意了吧!”赵舒窈心里,倒是有些同情起她来了!只是为了要得到澹台建成的心,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赵舒窈……”方丝萦的神情一片轻松,“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么我也就爽快承认了吧!是我!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首歌谣流传起来,竟然是那样地快!”赵舒窈听了,幽幽说道:“方丝萦,其实你真的是何苦呢?我进宫,从来就无意于争宠!”“呵呵……赵舒窈,你骗鬼啊!你不为了争宠,你怀个孩子干嘛?谁不知道母凭子贵?你老是玩欲盖弥彰的游戏,何苦呢?”方丝萦的眼里颇为不屑。赵舒窈听了,心里觉得非常的无奈,看来,无论她怎样解释,她也是不会听进去的了!只见方丝萦继续说道:“可怜啊,赵舒窈,我想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拿着一杯堕胎药,逼你喝下去了!到时候,你的孩子,你最后的念想……可就真的没了……” 赵舒窈一听,呆了一呆!看来……澹台建成真的认为,她腹中的孩子是澹台世民的了?他……要亲手杀了他的孩子?她不由紧紧地护住了肚子,神情变得呆滞。“哈哈……赵舒窈,澹台建成已经对你完全绝情了!既然你已经这样落魄了,那么我索性在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你可知,我送你的鸳鸯抱枕里,藏了一味砒霜?虽然你身子好,闻了数月的砒霜,竟然未滑胎!可,喝了那杯堕胎药下去……你无论怎样,可是保不住的孩子了!”方丝萦立在一旁。还想给她致命一击! “呵呵……那是澹台建成的孩子啊!”赵舒窈悲愤地对着方丝萦说道:“方丝萦,我和你素来无怨无仇,你说,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哎……赵舒窈,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见到皇上的骨肉快没了,我也很痛心!但……你一日在宫里,我就一日不安心!”“你到底想怎样?你可知,总有一天,你所做的,都会昭然若揭于天下!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天总会还我一个公道的!”赵舒窈冷冷地看着她的眸子,镇定说道。 第39章 失去了孩子 “哈哈……笑话!赵舒窈,你的死期就快到了,还竟敢这样地嘴硬!你和我之间,只有我会笑到最后!”说着,就抬起步子,得意非凡地走了!赵舒窈冷冷地看着方丝萦,嘴角边儿还是泛起一丝苦笑。难道……这一次,真的是自己的死期了?深秋时节的雅国,其实已经很冷。尤其是在这冷宫,满目荒凉,而赵舒窈的衣衫又极为单薄,冷风吹得她的身子,是簌簌发抖!她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眼泪,她听到了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嘟咕嘟地叫声,不禁伸手又抚上自己的肚子,叹息说道:“孩子啊孩子……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护你了……”她忍着肚饿,蜷缩起身子,只是将眼睛茫然地看着秋水长天。 方丝萦的麝香,没有将她的孩子滑掉!但,澹台建成却可以决定他亲生孩子的生死!这……是多么残忍!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只觉得浑身冰冷!黄昏时分很快就过去,暗夜就匆匆而来!秋天的白天,其实也很短很短!她在狼吞虎咽地吃过了一个老太监送来的一碗冷粥后!就开始强迫自己运动!是的,唯有跑步,唯有运动,才能使自己更有力量!一阵热身之后,她觉得疲倦,虽然在她心中,有无数个念头告诉自己,不要倒下去!哪怕是身体倒了,意志也不能倒下去!可……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天色暗降下来后,她困极累极,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僵卧长愁! “舒窈……舒窈……你醒醒……是我……”她的床前,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站着一个憔悴的男子了!男子将她冰冷的手握住,半跪在她的床前,心痛无比地看着她。听着这声音,赵舒窈开始从昏沉中醒来!就着昏暗的月色,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终于来了!他是来救她的么?“世民……是你!”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她的口中,只是哀哀而出这句话。她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澹台世民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起来。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的微微隆起的肚子! 接到澹台建成的命令,忙碌的他,最终只能听从他的召唤,快马加鞭地回了京城里!还……没有见到皇上,他在大街上,就听了好多有关赵舒窈和他的流言!对此,他当然嗤之以鼻!但……这件事究竟事关重大,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她!虽然他和她,发乎之情,止乎以礼!可……澹台建成在盛怒之上,又怎会相信?在天色还未暗下来的时候,他去了宫里!就听到了消息:赵舒窈早就关在了冷宫了!如今……生死不知!澹台建成听了,心儿都在滴血了!是以……他也顾不得要去见一见澹台建成了,他什么都不管了,现在的他,只想看到赵舒窈好好儿的,赵舒窈平平安安的! 他暗中潜到了冷宫,站立在赵舒窈的床前,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抚摸着她冰凉的手指!他才发现,赵舒窈不好,她很不好!愧疚立时充斥了他的全身!为什么……为什么……在那赵国的时候,他不鼓起勇气,就将她给带走了?他在心里,只是痛恨自己的软弱!“世民,你不必担心我……其实很好!”赵舒窈将手从澹台世民的手里抽出,她真的不想,因为此事,再牵累了他。“舒窈……我要将你带走,我这就将你给带走!这样下去,你是会死的!”澹台世民已然要上前抱住她。“不……世民……不……我不能走!”赵舒窈用尽气力,低声唤道。“为什么?你这个傻瓜?难道……你死了,澹台建成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么?”澹台世民还是将她从床上抱起,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怀中的赵舒窈,身子是那样轻盈,他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叹道:“舒窈,不要怕!我们这就走!”赵舒窈虽然停止了反抗,可还是在他耳边,喘息说道:“可是……世民,你知道吗?我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赵舒窈说完了,不禁又低低地叹息了几声!命运捉弄人,她能奈何?果然,澹台世民听了这话,脚步儿一时僵硬了下来,可……他马上就振奋说道:“舒窈,那也没什么!你若是愿意,我们就走得远远儿的,将孩子生下来便是!你放心,我会待他如同亲生!”赵舒窈听了,心中果然很感动,她主动握住了澹台世民的手,轻轻说道:“世民,我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早不是处子,你的身边,该有一个好姑娘来配你!” “舒窈,你说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是举世无双的好姑娘!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非常喜欢你了……”澹台世民抱着她,已然出了台阶!赵舒窈此时的心思,已然有了改变,她在月光之下,幽幽地看着澹台世民的脸,想到:世民,你若是能将我带出去,从此,什么赵国,什么雅国,我统统是不问的了!我只愿意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过一辈子!但……他们的身后,马上就传来了一个极为讽刺的声音:“澹台世民,我的好弟弟,你们这一家三口的,果然就想从此溜走了么?”澹台建成踱着手,看着前方的他们,因为怒极,此刻的他竟然是满面含笑的。 澹台世民听了,心里一点儿也不吃惊,更多的是平静和从容。反正……如今他已经都看到了!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澹台建成,淡淡说道:“反正……正如皇兄你所看到的,既然舒窈怀了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将她带走!”看着澹台世民挑衅的神情,澹台建成的一颗心,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澹台世民怀中的赵舒窈,像是当他的存在如空气似的!澹台建成的拳头,不由狠狠地捏紧!天下的女人,还有她这般无耻的么?可尽管如此,澹台建成却还是笑着,幽幽说道:“世民,你以为……我会如了你的意愿么?让你们一家三口,从此团圆?” “皇兄,既然我和舒窈已是木已成舟,你……莫如就成全了你我的好!”澹台世民的一双眼睛,幽幽地注视着澹台建成,总之,就是不放赵舒窈下来。“成全你们?让全天下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澹台建成踱着步,叹了口气,对着澹台世民道:“世民,你不要怪我无情!赵舒窈的孩子……我是不会让她生下的!”澹台世民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好半天是没有一阵言语,他终于将赵舒窈轻轻地放了下来,他……想知道赵舒窈怎么说!赵舒窈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心中已然悲凉到了极点!姐姐,你可知,澹台建成是怎么一个人?我的心,已经是撕心裂肺地痛,无以复加地痛!姐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赵舒窈决意要给腹中的孩子争一个未来!她苦涩地看着他,悲痛说道:“澹台建成!枉你为一国之君!你的眼睛,难道被雾霭遮住了么?我和澹台世民之间,当然是……”澹台世民立在那里,微微沉吟了一下,不愿意赵舒窈说出真相!澹台建成误会就误会吧!也许只有在看不见的悬崖之下,才能脱胎换骨,得以新生呢?“舒窈!你的孩子,当然也就是我的孩子!既然一切已经明了,我和你当然就是同生共死的!”澹台世民一下子就走上前,将赵舒窈的手,紧紧地握住,他试图以此来给她力量,逃脱的力量,反抗的力量!赵舒窈迟疑了一下,她当然明白世民的心意!可……看着澹台建成阴冷莫测的脸,她的身子不由更是紧张起来! “你们想的真美!可惜世事不会如你所愿!明日,天明之时,赵舒窈,我就要你喝下那堕胎药!而你……”说着,澹台建成将眼睛沉沉地注视着澹台世民,冷冷说道:“你犯上忤逆,和宫妃做下如此不才之事,来人!”澹台建成继而大喝一声,随后,在他身后,就闪出十几名高大的侍卫!澹台建成叹息了一声,平静说道:“世民!你行事,屡次违背我的心意!是以……我必须给你一个惩罚!”他转而对着侍卫说道:“端王爷犯下了死罪,你们且将他投到了水牢里去!”“是!皇上!”十几名带刀侍卫说着,就大步上前,对着澹台世民说道:“王爷,对不住了!”说着,十几把锋利的钢刀,就架到了澹台世民的脖子上! 澹台世民在寸步之间,动弹不得!赵舒窈终于惊惶问道:“皇上,你要干什么?”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惊觉自己的肚子,是那样地疼痛!她流着冷汗,抚着肚子,对着澹台建成低低说道:“皇上!能不能将他给放了?其实……他是无……”可这话还没有说完,澹台建成就对刚刚来到的几名太监说道:“将赵庶人,先抬到了龙吟宫去!我要亲自惯她喝药!“此言一出,赵舒窈差点昏厥,他……终于是等不及了,要将自己的亲生孩子给杀了?此刻,她的心头,已然在滴血!“舒窈,你挺住……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在澹台建成的示意之下,十几名侍卫已然将澹台世民给绑走了!赵舒窈忍住腹痛,她想张口呼唤,可是,澹台建成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揽在了怀中,恨恨说道:“赵舒窈,你修养!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他在一起!” 终于,天色将明,澹台世民被侍卫押着,已经在那郊外的一处水牢里!而,赵舒窈也被太监架着,到了澹台建成的龙吟宫!此时的她,因为腹中疼痛的缘故,刚到了那里,就一头栽倒了地上!肚子……真的是好痛啊!可为了在澹台建成面前,不失自己的尊严,她还是强忍着,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渗入到了皮肉里去了!“将汤药给我拿来!”澹台建成端坐在案几之下,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廊下的一个太监听了,已经将准备好的一碗汤药,呈了上来!“皇上……”一声娇吟,方丝萦却在一场好睡之后,也意兴阑珊地到了这里了!赵舒窈喝下堕胎药,这场好戏,她怎能错过呢?这是她苦心经营的结果。 “丝萦……”澹台建成见了她,忽地心生出许多的悲戚,如此看来,在皇宫里,在自己的身边,只有丝萦还是可靠的!他待她的亲情,不禁又多加了几分。“丝萦,一大早儿的,你来了,为何也不披件披风!”澹台建成站起身里,将她的手携过,一同走到面前的案几之旁。方丝萦在经过案几的时候,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禁故作惊讶说道:“这不是……赵舒窈么?怎么竟变成这个样子?”澹台建成冷冷地看着地上因为疼痛,冷汗直流的赵舒窈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不用理她!来,丝萦,坐下!”澹台建成又重新坐好了。方丝萦幽幽看了,只是柔情万千地依偎在澹台建成的身边,温柔说道:“建成,你真是受苦了……为她,真不值得!”几句话说得澹台建成的心里,不免苍凉起来。他对着赵舒窈目无表情地说道:“赵舒窈,汤药已经送到,时辰已到,你喝了它!” 赵舒窈听了,挣扎着想做起,无奈小腹是那样疼痛,她咬紧牙关,看着心如蛇蝎的方丝萦,终于想起来她说过的话,看来,自己还是中了麝香之毒了!她已然觉得自己下身,有浓浓的液体流出!她强忍着痛,使自己半坐起来,她看着方丝萦,怒目而视:“方丝萦,你好狠的心啊!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方丝萦一听,无辜看着澹台建成,撒娇说道:“建成,你瞧她?难不成真是入了魔障了?”“她就是个疯婆子!不用管她!”澹台建成已然接过一个太监呈上的酒杯,澹台建成将此酒是一饮而尽!口中催促道:“你们怎么还不递上汤药?”太监听了,连忙对着地上的赵舒窈,低声说道:“庶人,还请喝药吧!” 赵舒窈的心中已经悲愤之极,她猛地就接过了太监端着的药碗,仰着脖子,猛地一口气儿全部喝下了,然后将空的药碗朝地上一扔!药碗是玉做成的,这下子碎裂成几片,在大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赵舒窈喝了药,终于凄厉地对着澹台建成说道:“澹台建成……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你是个魔鬼,你是个禽兽,你……你有眼无珠!对你今日所为,日后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在此,我发誓,从此,我赵舒窈和澹台建成,有不共戴天之仇!”说着,她的破烂的裙衫之下,已经流出了鲜红的血!血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她终于昏了过去,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那个男人,眼中的一丝不安和……焦灼! 这一世是多么无奈凄怆!要是自己昏了,死过去了,倒也好了!反正……孩子也没了!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沉沉地醒了来!睁开了眼睛之后,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抱琴的一张脸。抱琴疼惜无比地看着她,口中说道:“主子,您终于醒了!”赵舒窈看着抱琴,还是呆呆儿的,蓦地,她发现抱琴的额头上,全是深浅不一的血痕,心中诧异,她低低地问道:“抱琴,你……的额头是怎么啦?”抱琴听了,强忍着痛,淡淡说道:“没什么,主子,我不小心摔的!”赵舒窈听了,只是对她说道:“你怎么不小心点呢?”她当然不知道,抱琴在赵舒窈再次被废后,被管事的分了在比洗衣院还不如的马厩,一个姑娘,竟要喂养宫里许多骏马! 她听说了赵舒窈喝下了堕胎药的消息,心急如焚,一路磕着头,到了澹台建成的宫里,求着要去见皇上!澹台建成见她如此虔诚,心中倒是一动,便同意了她去冷宫照顾赵舒窈的请求!是以,抱琴一到冷宫,还来不及给自己包扎一下,就忙着给容止宫打扫干净!虽然是冷宫,她也要让主子过上舒服的日子!赵舒窈在抱琴的搀扶下,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着这里,本来满是污垢,如今虽然还是破烂,可毕竟看起来清爽多了!她苦涩说道:“抱琴,多谢你了!” “主子,从前……曾蒙你看得你抱琴,还教抱琴学习写字,是以……抱琴无论怎样,都不会丢下主子不管的!”抱琴勉强笑着,又对她说道:“主子,你的衣服抱琴都给唤过了!主子……“说到这里,抱琴又沉吟了一下,“主子小产了,总要好好休息,恢复气力的!”于抱琴的心中,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赵舒窈为失去孩子而流泪!这几天,主子一直昏睡不醒,于睡梦中多次梦魇。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失去了孩子,主子只怕已经元气大伤,已经回不了从前了! 第40章 朦胧的一段月光 抱琴忍住眼中的泪水,对着赵舒窈说道:“娘娘,千万不要过于悲伤,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娘只要爱惜珍重身体,还是有扭转乾坤的希望的!”抱琴还是不放弃安慰赵舒窈,随即,她又给赵舒窈端来一杯茶,赵舒窈的口里,也是异常地口渴,她接过了,一下子就喝了下去。抱琴见了,将杯子又放到了一边,赵舒窈幽幽说道:“我的孩子……孩子没了!抱琴,我的心里十分的难过!你说,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么?”赵舒窈呆呆地看着抱琴,她拽住抱琴的手,像是无奈的问询。 失去了孩子,她才惊觉,这个孩子在她心中的地位,是如此重要!曾经……她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一旦没有了!她才发觉自己的心,是那样地痛!澹台建成,澹台建成,你是杀害你亲生孩子的侩子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虽然现在苍白无力地躺在了冷宫的废床上,虽然她的身子,她的骨架一点力气也没有!可……她的心里还是裹着一团熊熊的火!报仇,她要报仇!方丝萦……方丝萦……我赵舒窈在此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包子!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又是一个清冷的夜。她辗转睡不着。怎能入睡?虽然经历了一场流产,但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几日过去了,她的身子骨,还是恢复了好多!常常到了后半夜,她睡不着,不由干脆就从床上起来,一个人也不惊动抱琴,就悄悄儿地到了台阶之下,虽然是深秋了,可是月色还是如此之好!她看着这清冷的光辉,洒在这里寂静的台阶之下,心中更是觉得无比凄清!她走到一棵树下,就着月色,开始翩翩起舞!她一遍遍地练习《霓裳羽衣舞》,此刻,于人世间,她唯觉得只有舞蹈,不停地舞蹈,才能将自己内心的痛苦,暂时的忘记! 抱琴其实也不能入睡,她见赵舒窈一个人,出了门,到了台阶之前,就知她要迎风起舞了!抱琴悄悄里立在廊子边的角落里,静静地观看赵舒窈舞蹈!她看着看着,不禁又留下了热泪!主子……主子……赵舒窈的身形,在经历了此番打击后,又是消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主子真的就要成一个纸片人了!为了不惊动赵舒窈,是以,抱琴还是将眼眶中的泪水,悄悄儿地擦去!许久许久,抱琴估摸着赵舒窈也应该非常地累了!不禁想上前劝说她回去休息!她刚要上前,却不料在月色的阴影之下,方丝萦竟然像鬼魅一样,没有任何的声音,就到了这里!萝儿跟在她身后,只是低着头,却发现了廊子下的抱琴,但却不敢看抱琴。 “赵舒窈!你已经这样地惨了!却还能有这样好的兴致!我的心中,竟是真的很佩服你呢!如此看来……你受到了惩罚,似乎还不足够呢……”方丝萦幽幽地说着,身子却逼近到了赵舒窈的面前。赵舒窈听了这声音,停下了步子,她立在那里,深深看了方丝萦数眼,方说道:“方丝萦,你可以瞒过许多人一些时候,你也能瞒过另一些人一辈子,但是你的所为,并不代表,其他人就永不知道真相!”她淡淡地说着,因为心中过于悲伤的缘故,是以她的神情,在月光下,倒是显得颇为平静从容。“呵呵……赵舒窈,你一起你这样说,就能吓唬到了我么?呵呵……你已经永无翻身的可能了!就算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害的你没了孩子,可……那又怎样?难道……皇上还相信你么?笑话……”方丝萦的心里极为得意,是以笑得也就格外地猖狂! 抱琴见了,终于忍不住了,方丝萦……就是陷害主子的元凶?亏主子之前,一直以礼相待!主子这样做,真是以德抱怨啊!抱琴可是个直性子,她一下子就走上前,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抱琴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底地陷害我家主子?你要是想获得皇上的恩宠!那么……你就拿出你的浑身解数啊!不要玩那些阴的!”抱琴对着方丝萦,劈头盖脸地就将心中的话儿,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方丝萦听了,心中可是气恼,一个小小的冷宫里的宫女,竟然也敢这样说她!这还了得……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是以,方丝萦马上就对着萝儿说道:“萝儿,给我教训教训她!你这样高的身量,她一定不是你的对手!”说着,就要萝儿上前去打抱琴一个耳光!抱琴可是一点儿也不怕,昂着头就对着萝儿说道:“萝儿,你打啊!只要打了我一下,你就又犯下了一桩罪,佛祖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呢……”岂料抱琴这样一说,萝儿的手倒是哆嗦起来了,她为难地对着方丝萦说道:“小姐,小姐……能不能不要……其实,抱琴姐姐,也是随便说说而已的……”看着萝儿躲闪的神色,方丝萦的心里,可更是不悦了!她大声说道:“萝儿,你这小妮子,你竟还不听我的话儿了!还真是反了!去……我叫你立刻就赏这丫头一个大耳刮子!” 赵舒窈见了,可真是看不下去了!丝萦,丝萦,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名字!可谁曾想到,一张美丽高雅的面容之下,竟藏着这样肮脏龌蹉的心!她深深地叹息着,对着面前的方丝萦说道:“方丝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有种就叫萝儿来打我,何必对抱琴动手?”岂料,方丝萦听了,却是狰狞着面容,对着萝儿笑道:“萝儿,赵贱人说的对啊!反正如今她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妃子,一个将死之人而已!你的地位都在她之上!你不要怕,你就代我,给她一个耳光!”萝儿见了,眼里更是慌乱了,她忙对着方丝萦道:“不……不……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奴婢不敢!”此言一出,方丝萦的心里,可是老大不乐意了!“萝儿……你是不敢,还是……不愿?你这番犹豫,是不是暗中得了赵贱人的好处?”方丝萦对着萝儿质问。 萝儿见了方丝萦一双喷火的眼睛,心中不觉害怕,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小姐,不是这样的!实在是……奴婢不敢!”方丝萦见,不禁扯大了嗓门,对着萝儿命令道:“萝儿,你还不快动手!”可不管她怎样命令,萝儿就是迟迟不上前儿。“哈哈……哈哈……当真是好笑啊!方丝萦,你虽然能在宫里得逞一时,虽然能够暂时蒙蔽了众人的眼睛……可……如今……奴婢身边的小宫女,都不愿意为你助纣为虐!其实……你很失败啊!”方丝萦见了,不禁将拳头紧紧捏在一起,双眼更是喷火。 抱琴见了,更是张口说道:“方丝萦……我家主子说的是啊,好歹我家主子是公主出身,身份高贵,毕竟曾是宫里的贵妃,可你……你是什么?纵然我家主子现在遭你诬陷了,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女人!这一夜夫妻还是百日恩的!你……你算是什么东西?身份不明不白的,好不好地一直赖在宫里!皇上一直迟迟不娶你!方丝萦,你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抱琴这话说得可更是尖锐。方丝萦听了,七窍可是气出了五窍儿了!她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她大声对着抱琴说道:“抱琴,你这个贱婢!我要将你五花大绑了,送到宫外的迎春院里!每天都接上百个客人去!” 萝儿在后头听了,心中已然更是止不住地发抖了!“小姐,这里风大,更深露重的,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萝儿只想着方丝萦能够回去。可是抱琴听了这话,心里可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大声就对着方丝萦道:“方丝萦,有种你就来啊!谁怕谁啊!你以为你算什么人啊!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又不是什么妃子,连个才人都不是!你有调动我的权力么?呵呵,真是笑死人儿了!”方丝萦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即一把上前,就要推囊抱琴,可是抱琴是个苦出身,从小儿就身强力壮的,论打架,方丝萦这样一个弱质身子,哪里是抱琴的对手呢?抱琴只拿出劈柴的功夫,方丝萦就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方丝萦躺在地上,口中嚷嚷道:“反了!反了!抱琴,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萝儿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正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声音并不响亮,可是透着威严。四人听了,心中已经,都不禁回了头!只见,月光之下,正是澹台建成立在那里!方丝萦见了,立马在顷刻之间,就变看一副神情,她狠狠地看了一眼抱琴,这耳光死丫头,多早晚会死在她手里!不过……这个时候若是对澹台建成告了状,只怕凭着抱琴这丫头的伶牙俐齿,她可是还会落下风呢!是以……不如自己先吃点亏,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将这丫头好生地拾掇拾掇! 是以,方丝萦很快就走到了澹台建成的身边,轻笑着说道:“皇上……没有什么!我不过心中想着,雪贵妃受了这样大的苦,心中不忍,想在夜深人静时,来看看她!也不枉从前的一场姐妹情意!”澹台建成幽幽听了方丝萦的话,心中缓和:“丝萦,你总是这样善良!只是……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还是回去吧!你的身子一向很弱!”说罢,澹台建成狠狠盯了赵舒窈一眼,不屑说道:“可是……丝萦,她不值得你这样!”方丝萦一听,莞尔一笑,轻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不过……皇上还要在这里逗留么?”她不希望澹台建成单独和赵舒窈单独相处,赵舒窈又能够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再一次翻身!因为……她经历了赵舒窈几次反败为胜的经历,是以心中并不自信! 可是,澹台建成听了,只是默默说道:“丝萦,你还是回去吧!”声音虽然轻柔,可……方丝萦还是从这话儿里听出了一丝不容置疑。她只得淡淡说道:“是,皇上!”说着,就带着萝儿离开了这里!星空之下,澹台建成命令抱琴退下!此时,这荒凉的空旷地下,可就站着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二人了!许久许久,二人都是沉默着。但,二人分明都更够感受到彼此间的怒意!终于,还是赵舒窈先说话了!“澹台建成!事已至此,你还来干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来?你以为你是谁?赵舒窈,我保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惠了!”本来,澹台建成这几日,起了好奇之心,他想着,这个赵舒窈,没了腹中的那个孽种之后,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反正怀着特别复杂的情愫,他决意要来看一看,一定要来! “澹台建成,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孩子!如果你想结果我的性命!那么……我的命,你随时来拿好了!”赵舒窈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能够死了,到了九泉之下,陪着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也是一种安慰!“死?赵舒窈,我有那么傻?我要你活着,好好儿地活着,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你想要死,我就偏不要你死!”说着,澹台建成不禁大步走上前,就着皎洁的月光,开始打量起赵舒窈来!赵舒窈的目光清冷,面无所惧,只是昂起头,就那样坦然地看着他。要杀要剐,单凭君便!赵舒窈虽然模样变得清瘦,细腰一束,可……在他看来,还是那样雅致动人,说不出的清韵! “那么,既然你不让我死!那么……我就好好地活着!总有一天,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澹台建成,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的剑下!”说着这话的时候,赵舒窈的心和手,都是止不住地颤抖!“赵舒窈,是么?我可等着那一天!只要你有那样的本事!”澹台建成听了,目光更是阴霾!她和澹台世民的孩子,她看得是如此的重要!看来,她到现在,也是没有发现他心里的受伤!“赵舒窈,你莫非真要将那个孽种,生下来么?”看着她如此的顽冥,澹台建成已经将一双拳头都狠狠地捏紧了!赵舒窈,在你心中,真的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廉耻了么?还是……你对澹台世民的感情,已然有如大海般深沉了!刹那之间,澹台建成发觉心里贮藏的是深深的痛苦! “孽种……孽种……”赵舒窈听了,心中只是泛出苦涩到尘埃里的微笑!泪水……又是一滴一滴地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到了衣襟上!看来……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那么……也好!就让他不知所为一直误会下去好了!她发誓,自己一定要从这里出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自己都要离开雅国的皇宫!当然,那一天,还是来了,只不过,是她所没有想到的那般惨烈! 因为身子还是虚弱,又因为方才过于心悸劳神的缘故,此时的赵舒窈,脚下不禁一松,腰腿一软,忽地就倒在了地上了!澹台建成看她这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见她就要栽倒在地,心中不忍,不禁伸手接住了她的腰,将她好生扶起!看她脸色不是一般的煞白,他还是不禁低低说道:“赵舒窈……我该那你怎么办?”可,赵舒窈刚站稳了脚步,就狠狠地推开澹台建成的手,冷冷说动:“罪人岂敢让皇上相扶!我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但凭君便!”说着,就迈开脚步,大步朝着冷宫容止宫走去! 见她幽绝的背影,决然而过,澹台建成不禁说道;“赵舒窈……其实……将你的孩子打掉,不过是我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可知……”赵舒窈听了,心中又是一阵颤抖!呵……她已经不打算在继续再听下去了!澹台建成又不是个温柔种子,又岂会始终如一?听了她的话,她反而更是害怕!她咬紧了唇,一言不发。失去了孩子,他就成了她真正的敌人了!现在的所为,只为了隐忍、隐忍。澹台建成见她走进宫里,立在树下,沉默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大步离开了这里!他和赵舒窈都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的谈话和行动,都被方丝萦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里!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阴冷地想着:看来,果然如她所料,赵舒窈尽管如此狼狈,可……还有着咸鱼翻身的机会!这……已然就令她十分害怕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自己所付出的心血,决不能就付之东流!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灭了她的人!让她消失在宫里于无形!不然,她一定要发狂了! 第41章 宫中大火 这几日方丝萦的丝萝宫,是异常地平静。而在那偏僻一角的冷宫容止宫,赵舒窈也是异常地平静!可是双方都知道,一场生死的较量即将展开!这几日,澹台建成决意出宫,去你郊外的水牢里,看一看澹台世民!是以,一清早,他就由杨坚陪同,早早地出了宫!方丝萦得知澹台建成不在,终于大胆地做了一件事情!很快,方丝萦就在萝儿的陪同下,手里拿着一道诏书,而萝儿的手里,则是捧着三尺白绫!到了冷宫门口,方丝萦得意地叫萝儿上前,打开门,就对着尚在睡梦中的赵舒窈,喝道:“赵舒窈,今日皇上有事,命我前来传圣旨!赵舒窈且听好了……” 萝儿低着头,听着小姐在念着诏书之词!对于这份诏书究竟是真是假,萝儿并不知情!自打前几日自己不忍心对赵舒窈下手打嘴巴子后,小姐的态度,就对自己冷待了许多!好些事儿,萝儿并不知道!是以,她听了圣旨之后,心中却也是止不住地发抖!看来,自己手上的三尺白绫,真的是给舒贵妃上路的么……皇上……真的会叫小姐这样做?可她……终究不敢表示怀疑!此刻的抱琴,并不在这里!(或者,她正在赶往冷宫的小道上)赵舒窈从床上安静地下来,听了方丝萦传达的澹台建成的‘心意’后,心中已然明了!看来,澹台建成已然等不及要除掉她了!是啊!与他看来,自己的种种行为,实在已属大孽不道了!早就不该存活人世了! 她缓缓地说道:“好,我已经知道了!”“赵舒窈,废话少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萝儿,将三尺白绫套在屋梁之上,等候赵舒窈上路归西吧!”方丝萦知道,现在自己什么事,都不能露出马脚!她得了这个机会,就是要矫诏圣旨,到了这里,亲自送赵舒窈上路!只有亲眼见她真的死了,方丝萦才真的甘心!萝儿听了方丝萦的话,手不禁在颤抖!“小姐……小姐……奴婢害怕……”萝儿看着面前坦然的赵舒窈,真的不想她马上就死去!“废物!我养了你这样长的时间,你这点小事,都不能替我办好!”方丝萦不禁咒骂萝儿。说着,自己亲自取过白布,狠狠一甩,就在房梁下打好了结!萝儿见了,腿脚都不能站直了! “赵舒窈,我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监督,亲自送你上路!赵舒窈,你可是不能叫我失望啊!”方丝萦看着那套好的三尺白绫,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但……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已然决意豁出去了!反正赵舒窈不死,日后……她就得死!既然都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不如她先下手为强!赵舒窈见了白绫,心中不禁深深地叹息了口气,她对着方丝萦说道:“丝萦姑娘!我恭喜你,你的一切的阴谋诡计,终于都成功了!好吧,我承认我在**上,被你打倒了,但是我的精神不灭!在此,我赵雪主发愿,若有来生,我赵舒窈愿变成厉鬼,日日夜夜将守在你身旁!然后,将你吃个干净!拖到九层的地狱里去!”她怀着刻骨的仇恨,将此话说了出口! 方丝萦听了,因为心中有鬼,她的心里还是觉得骇然!可……管她鬼不鬼的,管她来世不来世,反正,今世她就要结果了赵舒窈的性命!是以,她还是强作镇定说道:“赵舒窈,你少拿来那些鬼话来哄我!你不想死,是不是?那么……我就亲自将你送上西天!”说着,就拽过赵舒窈,往套头上套去!赵舒窈见了,心中无比悲愤!她仰天而叹:澹台建成,方丝萦……我赵舒窈在九泉之下,变成厉鬼,也定要化成鬼魅,折磨你们!啃噬你们!孩子……我的孩子……你们都是杀害我孩子的侩子手……她强忍着眼泪,对着赵国的方向,心中默默念道:父皇,姐姐,阿舅,舒窈对不起你们……舒窈受人陷害,不得已……要先走了…… 方丝萦已然在催促不停了。她们都不知道,此时抱琴一个人,方才已经从小道上赶到了冷宫了!只是因为她在后头走的时候,竟然又发现了方丝萦和萝儿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冷宫!直觉个告诉她,这定没好事!是以,她悄悄地尾随而至,进了容止宫的大殿后面!她将耳朵一直紧紧贴在了后面墙壁上,耳边还是能清晰地听见赵舒窈和方丝萦的谈话!听着……听着……抱琴的心也跟着无比的紧张!什么……皇上要在今早暗地处死主子!要用三尺白绫逼主子自尽!听着方丝萦不耐烦地催促声儿,抱琴真的很想上前将那方丝萦及萝儿给暴打一顿!但……她的心里,涌起更多的却是紧张!主子……万一真的自尽了怎么办?虽然是皇上命令,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能不能为主子做些什么呢? 抱琴将眼睛沉沉地看在冷宫的西北面!前几个,一场大雨过后,一段荒废的宫墙,竟在大雨滂沱中倒塌了一截!虽然倒塌后的宫墙,还是颇高,但是若在身下垫下几块大石头,再有勇气一点,从那段段截的宫墙跳跃下去,虽然不免受伤,但……还是能有顺利逃脱的可能!抱琴看着那段宫墙,心中为自己的所想大骇!可……怎样才能救下主子呢?她看着面前佛龛上的菩萨!佛龛两旁,是点着的两截蜡烛!看着蜡烛,抱琴的心中,忽地灵光乍现,像是想起了什么!用火,用大火,用火将这冷宫点燃!然后趁机将主子救活,然后……协助主子逃出去!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不知为何,抱琴的眼睛里,又不禁涌出了泪水!今日,是自己和主子诀别的时候么?怎么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这样无奈!!!而又这样令她极其痛苦!她将拳头狠狠捏在手心里,轻轻地朝着佛像前走去!只要……只要她听到了主子自尽的声响!那么……她就在后头点燃熊熊的大火!她忍着泪水,且听前头的动静!果然,方丝萦已然露出狰狞的嘴脸,恶狠狠地对着赵舒窈说道:“赵舒窈,你素日里,不是最清高的么?如今,你犯下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怎么好意思苟活在人世呢?你的存在,对赵国,或是对雅国,都是蒙羞,都是耻辱!你……赶紧地上路吧!我可是还有事儿呢!我还要给皇上汇报呢!” 赵舒窈听了,心中更是说不尽的悲凉!看来,澹台建成待她,当真是一点情义也无!从前,自己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一点幻想的!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有多少个缱绻的夜晚,她躺在他的怀中,聆听他的呼吸声,酣然入梦!曾经几许,在睡梦中,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姐姐!可……春梦醒来后,却是了无痕!无情就是无情,虚无就是虚无!一切,只不过是自己心存幻想罢了!自己果然是颗棋子,只不过现在这棋子还未上战场,就已经沦为了弃子一枚了!呵呵……既然是弃子,就该接受作为弃子的命运!别了!她的赵国! 她最终走到了白绫之下,平静地将结套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继续平津地对着方丝萦说道:“方丝萦!可以了!你将凳子拿掉吧!”因为她的神色平静,目光沉着,是以,方丝萦的心里,在刹那忽然有了深深的害怕!她只是命令着萝儿说道:“萝儿,你去将凳子给踢掉了!快去!”萝儿看着横梁上的赵舒窈,忽地泪流满面,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舒妃娘娘!其实……萝儿……知道,娘娘是个好人!不过,萝儿只能先对不去娘娘了!”萝儿哽咽着上前,将凳子无比沉重地拿开!挂在白绫上的赵舒窈,此时意识还很清醒,她听了萝儿的话,困难地说道:“萝儿,有你这句话,我已然很开心了……”说着,在凳子离去的一瞬间,她的身子瞬间腾空!她觉得自己的脖子,真的就要断掉了!有那么一瞬,她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见赵舒窈终于如愿就要归天而去!方丝萦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她赶紧对着萝儿说道:“走吧,萝儿!过一个时辰之后,抱琴那蠢丫头,就会看到她主子自尽而死了!横竖于咱们无干!”萝儿听了她这样说,心里像是明白过了什么似的,她张着口,不敢相信地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小姐?你的意思是……”可萝儿还是识相地闭住了嘴巴!难道……小姐是假传圣旨不成?否则,又何来此说?她回过头,看着横梁上的赵舒窈,已然开始在梁下晃悠了!莫非……她真的已经死了不成?萝儿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怎么了?萝儿,你怎地还不走?难道,我的话,你竟是不听了?”方丝萦非常不耐烦。萝儿的眼睛刚收回,就看见壁上的一角有什么红红的东西!她细细看了一看,发现竟然是大火! 她惊讶地对着方丝萦说道:“小姐,小姐……你瞧……”方丝萦被她的神情也不禁弄得吃惊,不禁也回了头,但见这间屋子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窜出了许多的火苗!“冷宫失火了!”萝儿惊叫。萝儿撒腿就跑,想四处叫人来救火!可就在要走的时候,手被方丝萦狠狠地抓住了!“萝儿……你这个傻瓜!你莫非还要请人来救她而已!被火烧死了……倒是好!起码干净!从此……无人来寻咱们的岔子!”可是,萝儿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了!她哀哀地对着方丝萦,苦苦说道:“小姐……小姐……可是……可是……即便舒贵妃死了,也要有个全尸好啊!若被大火烧焦了!那么……”“萝儿!你可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我看,这场大火倒是来得非常及时,呵呵……这都是冷宫常年失修,不知哪个调皮的太监放了野火,不知就吹到了这里的缘故……干我们何事?走,你给我赶紧地走!”说着,方丝萦就拽着萝儿,使劲朝着宫外走! 此时的容止宫,火已经越来越大了!浓浓的黑烟从冷宫的窗户和门外窜出!呛得方丝萦已然咳嗽起来!可萝儿还是要去着人救火!方丝萦可是火了!她也不知从你哪里来的力气,就将泪流满面的萝儿死死地拉着离开了!抱琴的心中,已然非常非常地着急!已然放了火了,可方丝萦和萝儿还不走的话,她就无法冒着大火前去救主子!反而自己会有丧命的可能!而主子万一救不活,还会有被大火烧死的可能!见方丝萦和萝儿终于走了,抱琴便飞奔上前,冲到了赵舒窈自尽的横梁下,站在凳子上,将赵舒窈从横梁下放了下来!就着浓浓的黑岩和滚滚的大火,连理大叫:“主子……主子……主子你醒醒啊……醒醒啊……” 抱琴边大叫着,边将赵舒窈拖到后面火势不大的角落!她咳嗽了几声,用手往赵舒窈的鼻中一探,尚好,尚好,主子还有一丝气息尚存,终于,在她几声急切的呼唤之后,赵舒窈方幽幽地醒过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抱琴,幽幽说道:“抱琴,我这是在阴间么,你瞧这里都是黑黑的浓烟,熊熊的大火……”抱琴见了,不觉想流泪!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她一把就抱住赵舒窈,说道:“主子!你不是在阴间,不在地狱,主子……你还好生地活着呢!”听了抱琴的话,赵舒窈方缓过心来,可随即就又悲戚起来:“抱琴,我谢谢你救了我!可……澹台建成要我死,我又岂能活?”抱琴听了,只是对着赵舒窈沉声问道:“主子,你想不想好好活下去!抱琴有办法助主子活下去!”说着,她将在冷宫后发现的一堵断墙告诉了赵舒窈,又说出了这冷宫里的大火,是自己放的。 赵舒窈听了这话,看着这冷宫里的火,越来越大!看着抱琴认真的眼睛,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感动,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对着抱琴,大声说道:“抱琴,我当然想好生地活下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好,主子,我扶着你,赶快从后面翻墙出去!”说着,就拉起她,往后而走!赵舒窈看着抱琴的脸,感动地说道:“抱琴,我的好妹妹,若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呢?方丝萦还会斩草除根的!还会对你下手的!”抱琴听了,却是摇头说道:“主子,她们不敢的!我从小就在宫里!主子且不必为我着想,若是有缘,咱们以后自会重聚的……对此,抱琴心中很相信!”她将赵舒窈从冷宫里拉出来了之后,只听前方轰然地一声,熊熊的大火,终于将冷宫给烧的崩塌了下来! “好险!主子……”抱琴张着口,看着废弃的冷宫,紧张地看着赵舒窈,急切说道:“主子,你走啊!你赶紧张走啊!若是再慢些,可就来不及了!”赵舒窈听了,心中也已经下了决心!她上前紧紧拥抱了抱琴一下,在她耳边说道:“抱琴,你放心,这一场大火,我就当是涅盘重生!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你且好好地活着!”说着,又将她的手,重重地握了一握,方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里,抱琴前后张望,发现并未人窥见,她帮助赵舒窈站立在了断墙之下,赵舒窈在清晨雾霭的掩映之下,很快就从断墙上,纵身跳了下去!抱琴在转身回头的时候,因为用尽了力气的缘故,不小心被前方的一块大木头绊倒了! 抱琴的头,撞到了木头上,头被撞出一个大窟窿,身子即刻就跟着倒下,随即就陷入了昏迷中了……而大火……也就顺势蔓延,慢慢地将她给吞没了……冷宫处的火,更大了!终于,这从冷宫方向而来的熊熊的大火,冲破了天空,黑色的浓烟在整个宫里弥漫,太监和宫人,方提着水,三三两两急急匆匆地往冷宫而来!在折腾了一个上午之后,冷宫里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但……他们在断瓦残垣之下,竟然没有找到废妃赵舒窈的尸体!冷宫里的一切,已经被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一截枯骨头发或是一点衣服的残片都没有! 赵舒窈的尸体竟然被这场莫名的大火,烧的精光!浇灭了大火之后,这天儿不禁又阴凉起来!空中忽地暗降下来,本来已然要东升的日头,立刻就隐没了云层起去,霎时间白云逝尽,黑云四起,狂风大作!不一会儿,从空中就落下了鸡蛋大的冰雹起来!宫人们见了,个个惊骇不已!反而忘记了,冰雹打在脸上身上的剧痛!他们只敢立在这瑟瑟的冷风里,等着皇上澹台建成回宫! 第42章 失去你的痛 容止宫已经化为一片灰烬。 只听的,宫墙外附近的几棵老树上,那些寒鸦呱呱地叫声。 风儿吹过,天气真的是快到初冬了。 澹台建成已经回宫,澹台建成已经到了这里。 他刚一进宫,在听到宫人们惊慌失措的言语后,他听了,表情僵硬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信。赵舒窈,真的被大火烧死了么? 这……也来得太快,太过突然。 他……真的是一点儿预料也没有。意外失火?怎么又可能预料得到? 他的脚步,像灌了沉重的铅笔似的,看来……众人异口同声的,容止宫真的是失火了! 他强撑着到了这里!他默默伫立着,看着这里的一切!小小的容止宫,已然烧的只剩下了几根枯朽的木头!赵舒窈……真的在这场火里,给烧死了么? 忽然……他觉得不可思议!很不可思议!想想,赵舒窈那样一个个性鲜明的鲜活的女子,竟然在一天之内,死了?而且……尸体都烧成了灰,也不见了?他的心里……在没有掠过复杂的悲凉和隐隐的痛惜之前,却是惊异!忽然,他的头开始痛起来,开始剧痛起来,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赵舒窈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尽管她和澹台世民之间,从来就是深情款款!可……他还是心痛地发现,他不希望她死!一点儿也不! 这是哪里来的大火?这究竟是怎么引起的?这都是怎么回事? 赵舒窈……赵舒窈……你死了?你死了!我还没有尽兴复仇,我还没有看到你改过自新的那一天,怎么……你就能这样干脆彻底地就死了呢?赵舒窈,不带的,不带你这样的!既然你将我视为敌人,怎么忽然又一天,你就开始偃旗息鼓了,怎么就开始不战而退了呢?他的心,有千斤重,耳边听得这些寒鸦在呱呱地叫,心情又添了许多的伤悲和……不舍!他看着这里也被大火烧焦了的荒草地,坐到了一个枯朽的树根上,看着前方的废墟!陷入了沉思!赵舒窈,莫非你是不想活了,选择****而死?我……竟然让了有了让你不想在活下去的想法了!以至于,你也这样做了?甚至于,在你****时候,你竟然也能抛下和忘记了澹台建成?这……又要需要多大的勇气? 赵舒窈,我发现我不懂你,从始至终,我都不懂你。 这很让人遗憾,是不是? 进宫整一年,一场大火,就将你带走了! 远处,杨坚也正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朝着这里走来! 远远地,杨坚就看到了澹台建成,无比孤独地坐在了树根上的,凄凉萧条的背影!这个背影,在杨坚看来,根本就不是才二十多岁的澹台建成的!而竟像是一个凄凉的到了生命的暮年的一个老人!看着澹台建成的背影,杨坚的口中不禁又深深地叹息起来! 他看着废墟,废墟上的火,当然已经熄灭!他……也是不敢相信,一个美好的生命,就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且,用涅盘的方式,消失的这样彻底!赵舒窈……莫非你真的不愿意在宫里了?从前你和我说过的,那些所谓坚强自励的话,难道都是假的?都是来蒙着我的?你……不留恋了,就是不留恋人世了!难道,失去孩子的痛苦,真的足够使你下定决心,再不眷恋人世了么?杨坚到了澹台建成的跟前,掩住悲切,口中低低说道:“皇上!” 澹台建成的眼睛,只是痴痴地盯着废墟的方向,丝毫就没有察觉身后的杨坚!或许他看见了,但是因为心痛,因为麻木,因为种种复杂的思绪,他只能僵坐在这,无暇他顾!见澹台建成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杨坚只得又上前一步,口中说道:“皇上,看来舒贵妃,真的是不在人世了!”想来想去,他见了澹台建成,口里也只能说出这几句话。终于,澹台建成听了,缓缓说道:“杨坚,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儿的?”杨坚听了,心里微微地吃了一惊,愣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呵呵……杨坚,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也很……可笑?”澹台建成又似在自言自语。冷风吹过,吹的他的衣衫簌簌有风,但他根本就忘记了寒冷。杨坚只得说道:“皇上,这里风大,不如……先回宫去吧!”澹台建成听了,摇了摇头,苦涩说道:“杨坚,你不用管我!我来到这里,看着这里,就觉得……其实赵舒窈还在这里!她还没有离开我!”澹台建成说着这话的时候,那双悲痛的眼睛,似乎还在追忆着从前,他想起了和她的第一面,在赵国蓊蓊郁郁的香山里!可……不对,他马上就觉得不对! 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送玉镯的小女孩!赵舒窈的眼睛,似乎真的和她非常非常像!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忽略了!他对着杨坚,缓缓说道:“杨坚,你……到赵国去,去帮我好好查一查!究竟十岁之前的赵舒窈,是住在哪里的?是一直住在赵国皇宫,还是在……都城郊外?”这个疑惑,他一定要解开。杨坚听了,心中不解,他迟疑问道:“皇上,这是何意?”“叫你去做,你就去做!不要多言!”澹台建成已然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答案了!杨坚听了,只能沉声说道:“是!皇上!”“你现在就动身出发!”澹台建成再一次催促。 杨坚已然要转身离去了,可……因为心里梗着的缘故,是以……有些话,他一定要上前再好好问一问皇上!不然……他会觉得替赵舒窈不值!是以,杨坚第一次大着胆子说道:“不过,微臣有一件事,必须要问一问皇上!”澹台建成听了,眉头不禁微蹙了蹙,不悦说道:“杨坚,叫你走,你就走,你这样罗嗦干什么?”可是,杨坚听了,这脚步儿就是不打转,他摆明了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第一次像一个朋友一样,问询着澹台建成:“皇上,事已至此,微臣只是想问,皇上心里……究竟有没有赵舒窈?打怕是丁点的喜欢?” 此言一出,杨坚就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为人臣子不该说的话,但……他又实在忍不住要说,不然,他真替赵舒窈觉得委屈!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然祸从口出了,就好生地等着澹台建成的训斥了!可……他等来的,却是罕有的沉默!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心像受到了阵阵的电击一样!他的身躯猛然地抖动了一下!手脚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心中的那些雾霾都在不断地散去,所有的真相似乎都要呼之欲出了!他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发抖!杨坚的话,像一把利箭一样,戳中了他的心脏!他真的该好好儿地问一下自己了!也是时候儿了!问问自己的心,自己的心里可有赵舒窈的存在? 他发现自己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了!他抬起头,苦笑地看着杨坚,还是不说话儿,但……眼眶之中,分明流下了酸楚和后悔的泪水!如果……当初对赵舒窈能够好一点儿,那么……是不是她也不会和澹台世民走得那样近?自己也就不会和她越来越远!杨坚默默地看着澹台建成,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要问了,什么都无需再问了!虽然澹台建成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痛彻心扉的泪水,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是以,杨坚也只能幽幽地叹息起来了!他哀哀地看着澹台建成,沉痛说道:“皇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既然皇上的心里,是有她的,为何不早早表明自己的心意?难道,对着心爱之人,表达爱意很困难么?” 说着,杨坚走上前,在澹台建成的身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皇上,不管怎样,你还要振作!在微臣的心里,皇上还是世上难寻的明君!”澹台建成听了,又是沉默良久,才伸出左手,握了握杨坚的手,苦涩说道:“杨坚,你的心,我明白!只是……我现在,真的还无法振作!”他本来真的只想将赵舒窈当作一颗棋子的,可随着她的进宫,他才讶异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里,她的分量已然是那样重!她的不忠,她的出轨,她的反叛,都大大地超乎想象地激怒了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她,生气到那样一个地步!可……现在,她死了,她退出了他的生活!只在一天之间!这让他难以接受,非常非常难以接受!本来,他还想早早儿地回宫,到了她这里,上前挖苦刺激一番的!但伊人竟是走了!澹台建成深深叹息了一口气,对着杨坚说道:“杨坚,我感谢你安慰我!但是……我心里的痛苦,你还是不知道的!也不会懂的!你走吧!执行你的任务去!” 自小持重深沉,是以澹台建成从来不会对人言己心事!何况他又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 但杨坚在走之前,还是说出来自己心中的两点疑问:一是,赵舒窈究竟有没有死?还是逃出了宫去?二是,赵舒窈怀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澹台世民的?这两点疑问,在此时的澹台建成听来,似乎真的值得要细细推敲一下。说完这话,杨坚方大步离去!其实,不可否认,杨坚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究竟是怎样的大火,才会将一个人烧的什么痕迹都没有呢?的确是非常地可疑啊!他真的宁愿相信杨坚的话,赵舒窈是趁着大火,逃了出宫去的!那样……他可就有不断找寻的希望了?另外,赵舒窈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澹台世民的么?这……真的有这个可能性么?他的心里,一下子就有燃烧起希望来了! 可,随即他的心里,就苦涩起来了!倘若真的不幸被杨坚言中的话,那么……岂不是自己将自己的孩子给害死了?猛然之间,他忽地想起了自己赵舒窈曾经说过的话!她口口声声坚持说,孩子是他的!想到此,澹台建成的心里,可更是慌乱起来了!如果是真的,他真的是杀害自己孩子的侩子手了?澹台建成的心,已然无比的沉重!舒窈……舒窈……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你么?这一切……果真是我的过错么?澹台建成缓缓地站了起来,再一次来到前方的废墟之上!舒窈……我希望你没事,我希望你不会有事…… 澹台建成在终于还是缓缓地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在这片废墟之旁,又来了一个女子!方丝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断瓦残垣,得意地狂笑着!赵舒窈……赵舒窈……从此以后,澹台建成终于是我的了!只要我在宫里,看还有哪个女人敢沾惹她?哈哈哈……哈哈哈……伴随着她的狂笑声,在这片废墟周围,忽地吹来了阴冷的呼呼的风声!风声是那样诡异,听起来是那样刺耳,那样令人觉得心惶! “方丝萦……方丝萦……其实……你很可怜……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赢得澹台建成的心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听着这空中有隐隐的声音传来!方丝萦一下子害怕起来!“谁……是谁……是谁在这里……”她听这声音,分明就是来自……赵舒窈!“赵舒窈……是你么……有种,你就给我出来!不过……你已经死了!我根本不需害怕!”方丝萦虽然这样说,可到底心里还是恐惧!她赶紧逃离了这里,可是那些话儿竟像是有脚似的,一直在风里跟随着她! 方丝萦带着深深的恐惧,到了自己的宫里!“萝儿,萝儿……给我升起炭火!”可她叫唤了好几声,萝儿也没有来!是以,方丝萦可真是不耐烦了!自打那日萝儿离开了冷宫,亲眼看见赵舒窈上吊而死,继而又知道了赵舒窈的尸体又被大火烧死的消息,萝儿的眼神就越发地呆滞!照顾方丝萦就更加地懈怠!无事的时候,萝儿的眼睛常常流下眼泪!她自己知道,那是后悔的泪!萝儿第一次真正地良心发现了!她痛悔自己不该助纣为虐,她也第一次看清了,自家的小姐,不是什么好人!终于,萝儿缓缓地走到了前面,看着她,慢慢问道:“小姐,你找我什么事?” 方丝萦听了,心里更是不耐烦!“萝儿,你是我的丫鬟,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你现在这样唧唧歪歪地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要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为那贱人的死,而后悔着呢?”方丝萦看着萝儿,心想,这个丫头,若是口风不紧的话,日后若是将她做过的事儿,都告诉了别人去,那么……她可不就大大地危险了?如今看来,这丫头的心意,已然有很大的改变,我还要留着她,倒是一个祸害了?是以,方丝萦便不动声色地说道:“萝儿,好了,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且给我升炭火去!没见我的身子很冷么?”萝儿听了,像个木偶人般低低说道:“是,小姐!”说着,就麻木地走了出去。 方丝萦看着萝儿的背影,心中已然在沉思起来!其实……萝儿不知道,她的母亲,其实死在了自己之手!之所以如此,不过是要萝儿从此断绝了对亲人的挂念,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贴身仆人,忠心为她卖力!不过,既然萝儿已经起了异心,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白养着她了……她可不想做这个傻子……俗话说的好,鸟尽弓藏…… 在方丝萦的沉思中,萝儿已然将升好的炭火盆,放回了寝宫里!方丝萦抬头看了看她,冷言道:“萝儿,给我倒杯茶来!”萝儿一听,便去了外头有给她倒来一杯茶。方丝萦幽幽地看着萝儿,倒是笑了一笑,她对着萝儿说道“萝儿,你也坐下!方才我脾气不好,我向你道歉!你也别往心里去!”见了方丝萦的神情陡然地又改变了,萝儿倒是疑惑起来!“哎……我叫你坐,你就坐下嘛!”见她坚持不坐,方丝萦便站起身,将萝儿给按下了凳子去!方丝萦想了一想,笑道:“萝儿,我知道,你跟在我身边,也快有……八年了吧,是不是?”萝儿听了,不禁说道:“是的,小姐!萝儿的娘也死了八年!奴婢的娘死了,是小姐你将奴婢的娘,好生安葬了,为了报答小姐,奴婢可就一直跟着小姐你了!” 萝儿忆起了往事,不禁幽幽说道。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地感激小姐!是以一切都愿为了小姐去做!可……她也渐渐地长大了,知道了是非黑白,虽然为了报答小姐,但是也不能去做那亏心之事!方丝萦看出萝儿在沉思,心里却想着:好你个萝儿,如今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明明知道赵舒窈是我的死敌,你还故意显示你的伤心?就你有人味儿不是?看来,我果断不能留你了。 第43章 鸟尽弓藏 方丝萦想了一想,便又对着萝儿笑道:“萝儿,你我名为主仆,但其实感情却胜似姐妹!只是……我的脾性儿,有时候不免毛躁,对你有时不免大呼小叫起来!这些……你可不要放在心里才是啊!”萝儿听了,内心似乎有一丝感到,她赶紧说道:“不,小姐,萝儿从来不怪小姐这个的!”说着,萝儿却又欲言又止起来了。萝儿的心里,当然不敢将心事给说了出来!此生……小姐对赵舒窈舒贵妃,是欠下了一条性命的!她还不敢方丝萦的是,那就是,大火之后,舒贵妃固然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但,抱琴姐姐,可是到了哪里了呢? 方丝萦当然也问起过,萝儿为了保护她,总是镇定说道:“小姐,抱琴那个丫头,现在不在宫里了!皇上呵斥那丫头,没将舒贵妃照顾好,是以……将她赶出了宫里,如今不知在哪里服着苦役呢!”见萝儿说的那样自然,方丝萦的心里,倒是一点儿没有怀疑!常言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抱琴受到惩罚,自是正常不过的事儿。但……萝儿这丫头,一口一口地唤着那贱人贵妃贵妃的,是在刺激她,至今未被澹台建成加封么? 此时的方丝萦,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管萝儿待她是不是如一,为防后患,她都是要将她给除去的了!是以,方丝萦便又森森一笑道:“萝儿,有件为难的事,今日我将托你去!只因别人,我是信不过的!”听了方丝萦如此说,萝儿不禁问道:“小姐,你有什么事儿,可尽管说!”方丝萦便叹了一口气,假意说道:“萝儿,其实你不知道,我在宫里,呆的也不愉快!不如……我们在宫外买上一个房子,自己安安静静地住着!这个宫里,我已然呆的厌倦了!”萝儿一听,果然信以为真,她说道:“小姐,其实……萝儿也不是那么喜欢呆在宫里!若是出了宫,小姐就可以安静地过日子了!这宫里的女人那么多,小姐不能都一个一个除去了!不如……早些离开了!”萝儿倒是苦心劝起方丝萦了。 她真诚地说道;“小姐,舒贵妃一事,萝儿发誓将永远放在心里,任谁也不说出来!小姐可尽管放心!小姐……那么那个房子,小姐打算什么时候买?”萝儿知道,自老爷死后,小姐就将宅子卖了,一心一意地跟着皇上进了宫里!以为很快就能获得封号呢!可……君心深似海,在萝儿看来,皇上的心,怎是那样容易猜得透的?不如……小姐还是早早儿地走了好!难道没有男人,人还不能好好儿地活着?方丝萦便幽幽道:“萝儿,实话告诉你,那房子,我已然先买了!”方丝萦听了萝儿之言,虽然说着真切,可方丝萦的心里,却是一点儿感动也没有!该出手时就要先出手,否则后患无穷! 萝儿一听,小姐已然将房子都暗地里买好了,心中只当她心意已然坚定!要不,何必这样快地买房?如此看来,小姐的心里还是后悔的!毕竟,舒贵妃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没了!萝儿想着,出了宫之后,她要每天都磕头烧香拜佛,为舒贵妃的在天之灵超度!方丝萦沉沉说道:“只是那地方,地方偏僻,不在都城中心,却是在郊外!房子却还不错,但如今我身上也没几个钱,只雇得一个年纪大的老婆子,在那里看门,不过,心中终究不放心!所以……萝儿……你知道,我所放心的人,只是你!如今我在宫里,也无事,也有其他宫女照顾着!待我将那屋子里的一应陈设都买好了之后,就彻底地从宫里搬出去,和你在一起了!从此,我们就隐居在那里,我好生地养我的病,从此,不问世事……萝儿,你看可好?” 方丝萦说的非常真诚,这番话,已然感动的萝儿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哽咽着说道:“小姐,这样方是好啊!其实,萝儿住在这宫里,也是每日里,心惊胆颤的!小姐……固然将舒妃娘娘给除去了,但……这一年年的,这宫里又该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啊……小姐是斗不过的……”方丝萦听了,便道:“是啊,萝儿……如此说来,叫你先离宫去看门,你的心里,也是愿意的了?”萝儿听了,已然是在忙忙儿地点头了!方丝萦听了,便站了起来,幽幽说道:“那么,好!明日,我们就一起去宫外,我会雇一辆马车,车夫会带你上路,不多时,你就会到了那里!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这番话里的深意,只有方丝萦自己才能够明白!她已然在背地里,高价钱请了一个杀手,待马车驾驶到了一处荒僻的三前,那里,就是萝儿的极乐之地了!她看着萝儿一改之前的抑郁神情,变得已然是神气活现的,只是微有沉吟了一下,决定好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翌日,却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萝儿到了廊子下一看,不禁问道:“小姐,今天可是会下大雨的啊,小姐你确定今天一定要萝儿去么?”萝儿当然是一无所知。要,当然要!已经和杀手定好了日子,已然付好了银钱,又岂会因为天气阴晴的缘故,而有所改变呢?不会,也不可能!方丝萦幽幽地看着萝儿,不要怪我啊,萝儿,要怪就怪你跟在我的身边,知道太多了!我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啊!不过,我已经告诉那个杀手,一定会给你给痛快的! 方丝萦和萝儿,撑着雨伞,慢慢地走到了宫门之外,果然,在宫门偏僻的一角,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车夫一身遒劲的黑衣,坐在了车头上,他是个干练的杀手,见了方丝萦,微一点头,意思便是: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那么就不会给你搞砸了!方丝萦便对着萝儿,缓缓说道:“萝儿,那个就是接你的马车!车夫的车资,我已然都给付了!你只管上车就是!”可怜萝儿听了,心里还十分高兴,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往黄泉路上而去了!方丝萦见萝儿冒着雨,已经走到了马车上,杀手朝她点头示意,便挥起手里的鞭子,朝着郊外的方向驶去。方丝萦在后头是看了老远老远……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走出了都城,来到了郊外!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萝儿其实坐不惯马车,这一路颠簸,车夫将车子开得是如此之快,简直就让她喘不过气儿来!车夫终于将车子给停下了,他下了来,镇定了精神,对着车子里的萝儿说道:“姑娘到了,请下来吧!”萝儿一听,心里还十分欣喜,她想着,小姐买的房子,是个什么样子呢?是以,她从这黑黑的马车里,下了来,一看,哪里有什么房子?这里……根本就是一处非常深幽非常荒凉的山脉!萝儿蹙着眉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并不认识这里?或许,在这里不远,还真的有小姐买的屋子不成?她还傻傻地四处看着!杀手见了她这样单纯,不禁说道:“小姑娘,时候到了,我该送你上路了!”说着,就将怀中藏着的匕首取出,拔开利刃,说道:“对不住了!”说着,就要往萝儿的胸膛刺去! 萝儿见了,心里当然是大惊!是谁……谁要杀她?她慌忙一躲闪,可终究未能躲得过去,车夫的匕首,已经对好了她的心脏,再用一点力,她可就去了黄泉之下了! 萝儿虽然年纪不大,可因为小时候的那段经历,也是见惯了生死的,是以,她的心里并不害怕,也不慌张,但却是不解,深深地不解!这是谁要杀她?纵然死了,自己也是要死个明白,而不能做孤魂野鬼!“这位大哥,能不能在我死前,你告诉我,是谁想要杀我?”萝儿不明白,自己无钱,从不与人结下仇怨,不过就是一直跟着小姐,这是谁要杀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杀手便叹了一口气,他倒也是不为难她,一字一句说道:“好,那么我便告诉你!这要你死的人,就是你的主子!” 此言一出,萝儿的心里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什么?小姐要杀她?笑话,这一定是小姐开的一个玩笑吧!“这位大哥,我想你是搞错了吧!我家小姐,怎么会杀我呢?你莫非想杀人杀错了吧!”杀手看着她,竟然到了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心中不禁叹息起来了!“小姑娘,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要杀你?你就不想想,是不是你跟着你的主子,一定知道了许多的事情,你的主子一旦不放心了……”话儿说到这里,萝儿纵然再笨,此时也什么都明白了!小姐要杀她!方丝萦要杀她!小姐这是要杀人灭口!小姐是嫌她知道的太多了……关于赵舒窈那件事情……看来,小姐一直不相信她…… 萝儿听了,便幽幽地叹气起来,心中已然充满了悲愤,小姐,我待你一向忠心,你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如此?她忍住眼泪,慢慢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位大哥,你动手吧!”杀手见了她小小年纪,倒是如此坦荡,心里反而一怔,想自己一向杀人如麻,但所杀之人,都是恶人!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下手!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方丝萦给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为了钱,他动心了!不过,和方才一路驾车的心情不同,此时这个杀手,倒是对萝儿存了怜悯之心了!他看了看这里,将按住她胸口的匕首,缓缓地拿下了!见他竟然不杀自己,萝儿不禁惊异说道:“怎么不动手了?我已然在速速等死了!”此时的萝儿,真的是一心想死了!想不到小姐竟然明似一盆火,暗似一把刀!原来对自己已经存了杀害之心!那么……她如今还指望什么呢?人心……原来是这样地叵测! “我改变注意了!我不想杀你!只要你……永远不要在蓟城出现就行!”杀手低沉道。萝儿听了,绷着的弦终于放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会,方对着杀手说道:“那么,萝儿就此谢过了!”“等等……我给你一些银子!不行,这样还不妥当,不如你先躺下装死,我想,你家主子,因为不放心,定会来亲自查看你的尸体!”“那怎么办?”萝儿已然知道了方丝萦的狰狞嘴脸,心里当然十分害怕。杀手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瓶,那里面盛放的是鸡血!他将小瓶子放在萝儿的手里,嘱咐道:“你将瓶子打开,将鸡血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倒下去就是!”杀手的神情忽地紧张起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不远处,已经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了! 萝儿见了鸡血,将心一横,便将血都一股脑儿地倒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倒地装死!“快点!”杀手吩咐。这话儿刚说完,果然,一辆疾驰的马车,已然在这里停下了,车上徐徐走下了一个青纱覆面的女子,此女,当然就是方丝萦了!“怎样?”她看着面前的杀手,沉稳说道。“非常顺利!”杀手将手指着血泊里的萝儿,又当着她的面,将手中沾着血的匕首,慢慢地擦去血迹!方丝萦见了地下已然死去的一动不动的萝儿,幽幽说道:“好你干的漂亮!现在,你先退到一边去,我还有话儿,要对着我的丫头说呢!你不知,她可是难得的忠心的好丫头!”杀手听了,不做声地走到一边儿去,目光却是焦灼!他担心萝儿激动,身子会伏动起来,那么可就露馅儿了…… 不过,他猜错了方丝萦的意思!此时的方丝萦慢慢地走到了萝儿的身边,只是低沉说道:“萝儿,我来看帮你了!虽说是我将你杀死的!不过……你已死,我还是要来看看你的!我不可否认,你是一个好丫头!现在,你已经魂归九泉了!我就要让你更加死的明白!”说到此,方丝萦又吐出了一个埋藏她心里八年的秘密!“萝儿……其实你的母亲,是我杀死的!不错,我是救了你们母女!你们逃荒而来,我的确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但……我的身边,需要一个对我无比忠诚的人,而你母亲的存在,就是对你的羁绊!所以……我给你母亲喝下了一种不常见的毒药!她死了,你果然就一心一意地跟着我了!呵呵……萝儿,现在你可以和你的叫花子母亲重聚了……”方丝萦说完了这话,才又冷冷地看了看萝儿血流满地的尸体,幽幽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躺在地上的萝儿,听了方丝萦的话,心中十分之震惊!看来……方丝萦哪里是什么心善的仙女,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从此以后,萝儿在心里发誓,方丝萦再不是她的恩人,为了给母亲报仇,她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她从鸡血中站了起来!杀手也走来,问道:“好了,你终于没事了!你很勇敢!”说着,将怀中的一包银子,递了给她!口中说道:“这是那女人给我的银子!既然我没有杀死你,那么,这些银子,也就归你!你赶快离开这里!”萝儿听了,心中感激,虽然这个杀手杀人如麻,但现在,他却是她萝儿的恩人! 是以,萝儿接过银子,跪在地上,对着杀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说道:“谢谢大哥了!”说着,就将银子揣在怀中,走进这里的一处偏僻小道上去!她想着,有了这些银子,她随便去哪里,都是能够应付好一阵子的!嗯……不如先回到家乡!虽然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曾经的远亲近邻说不定还在!那么就这样决定!先回到老家再说,她发誓,自己一定要为母亲报仇!方丝萦,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让你还! 天气果真是越来越冷了!尤其是在雅国的冬天! 虽然还没有到下雪的时候,但……一天已经比一天冷了!在荒凉的山林里,一个女子在蹒跚地行走!她从宫里逃离了出来后,就一路乔装,向北而行,经过多日的跋涉,她不知自己已经来到了雅国和岐国的边界!其实,她的本意是想,尽快走回到自己的故土赵国的!哪里知道,她在林子里走着走着,因为雾霭,迷了路,没有往西,却是一路向北了!她知道自己大概走了十天,十天的星辰日落交替,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不敢回忆自己在花光了抱琴给的最后一点碎银后,所经历的苦难!她觉得,可能自己一生的苦,加起来都没有这十天多!她记得自己走出蓟城,晚上在林子里,寻得了一个荒庙,在庙里就宿的情形!林子里一片黑暗,古老的废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快要倒下的木头佛像!可……不管怎样,在这片黑暗之中,她要为自己找到食物! 第44章 这一路,辛苦不堪提 这荒僻废庙的屋顶,有栖息在此的蝙蝠的叫声!就墙根下老鼠的吱咬声!在暗夜里听来,自是无边的恐惧!废庙后头,是呼呼的风声!吹得她心头,更是说不出的凄凉!可是,她告诉自己:赵舒窈,你不能害怕,一点儿也不能!不管多么艰难,你都要勇敢地活下去!一定要!幸而,从废庙的破窗子外,透进了一点月亮和星星的光辉!终于在一个角落里,赵舒窈寻到了一块打火石!她的心里,十分激动,有了打火石,自己就能够取暖了!时节已是深秋,她孤身一人在此,因为衣衫单薄,此番已然是懂得簌簌发抖了! 可纵然有了打火石,也要有柴火取暖啊!可是,这个寺庙荒弃已久,从哪里能够寻到现成的木柴呢?终于,赵舒窈将注意力放到了庙里仅有的一座木制的塑像上!看着经历了诸多的风雨,已然摇摇欲坠的塑像,赵舒窈不禁双手合十,先跪在了菩萨像前,口里虔诚地说道:“大慈大悲的菩萨,我赵舒窈今日有难,不得已,要卸下菩萨您的木身,借用一下,还请菩萨不要怪罪!小女子也是没有办法啊!”说着,又对着佛像,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赵舒窈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准备将佛像的一条胳膊卸去!哪里知道这佛像已经有数百年了!她只刚卸去了一条胳膊,这个木制的浮想顷刻之间,就轰然倒塌了! 赵舒窈见了,倒是叹息了一下,遂将心一横,将这些木柴,都架到了一处,做成一个火堆!取过打火石,狠狠击打了之后,终于,在干枯的废柴间,冒出了一丝火星儿!赵舒窈将那些小的碎的木屑先燃了起来,渐渐地,这火儿就大了!赵舒窈便靠在火堆旁,取着暖!因为实在是太疲劳了!不知不觉间,她可就昏昏入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大亮!吸附在梁上的蝙蝠,也飞走了!赵舒窈看着这林子外的太阳,估摸着现在大概是晌午了!她这一觉,实在是睡得昏沉!竟然睡了那样长的时间!她的肚子,又叽叽咕咕地叫了起来! 她强撑着饥饿,站了起来!她对自己说:赵舒窈,你得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啊!不然,还没有回到家乡,你已然成了荒郊野外的一个孤魂野鬼了!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在寺庙里寻了一个破旧的钵子,就到了这林子里,四处寻觅起可以吃的食物来!雨后的林子,果然有好些可以吃的东西!只要你用心去寻找!赵舒窈发现地上冒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蘑菇,她见了,心中自是十分欣喜!阿舅曾告诉她的:舒窈,这蘑菇可是个好东西,可以采了来,炒着吃,炖汤吃!最是营养不过的!但……舒窈,你要切记,那些颜色鲜艳的,可是不要采,因为,大抵是有毒的…… 赵舒窈看着这些小蘑菇,沉吟了一下,将那些白色的采了满满的一大钵子!方拿回去,放在了火堆之旁。她将蘑菇放进了火堆的余灰里,准备烤熟了吃。想想,这些也不够,不如……再去其他地方瞧一瞧!终于,她在林子一个偏僻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一点也不大,比自用的澡盆大不了多少!可……赵舒窈惊讶地发现,这个水潭里,竟然有好多的小白鱼!怎么将这些鱼都捞了上来呢?最后,她想到了一个法子,鱼儿啊鱼儿,我素来是个信佛不杀生的,可今日我也要做几回恶事了!既然水潭小,不如用泥块堵住了,那些鱼儿见水儿小了,自会从水里跳了上来!那样,她捉着,可就是一点儿也不费劲的了! 是以,她便投下干巴的土块,果然有用!她又兴冲冲地将那些白鱼都捉住了,也提回到了寺庙里去!今天,她可是要好好地为自己饱餐一顿了!她将那些白鱼,用寺庙廊子下贮的雨水洗干净了,放在了大钵子里!将钵子吊在了火架上,将鱼汤煨熟了吃!一面,她就在火堆旁,默默地吃着已经烤好的蘑菇!在这等待之时,她的心里,又想起了那样多的沉痛往事!一闭上眼睛,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澹台建成的面容,而今,她的心里,终于可以认定,姐姐心中喜欢至死的澹台建成,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而已!姐姐啊,你是错的,你总是叫我,为人处事,要随遇而安,要懂得忍耐和妥协!可是,姐姐,你也看到了吧,而今,这就是我一味忍耐和妥协的结果! 当然……自大场大火过后,赵舒窈的心,已如同凤凰涅盘一般!从前那个懦弱的赵舒窈,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而今,此时此刻的赵舒窈,才是真正的赵舒窈!一旦她回到赵国,无论怎样艰难,她都要将澹台建成的人头捉住!那么……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白鱼汤不一会儿就熟了!赵舒窈等钵子冷却之后,端起鱼汤,就慢慢地喝下去!鱼汤很鲜美,她吃得饱饱儿的!吃完了鱼汤,她便将那些吃不掉的蘑菇,都收在了自己的手绢儿里,放在了怀中,看着这午后的悠悠长天,赵舒窈知道,自己还是好尽快赶路才是! 她没有想到,林子外面,却是沉沉的雾霾!她看不清路,以至于她搞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一路走着,前方可就越来越荒僻了!也越来越空旷了!好在,此处,雾霾已经消失!就在她将怀中仅有的蘑菇都吃完了之后,在这空旷之地,忽地就下起了大雪来!赵舒窈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并非赵国地界,而是雅国和岐国的边界了!今年的天气也是很奇怪,不过才十月的季节,在这两国的边界的无人之地,竟然下起了一场十分罕见的秋雪!且,雪还下得十分之大!不过一个时辰,在这片高原之上,竟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而,赵舒窈还不知道的是,这片寂寥的高原之上,其实是有饿狼的!尤其在冬天还没有真正地到来之后,这些狼群当然也就没来得及迁徙,它们躲匿在暗处,用一双绿色的眼睛,四处在这片雪地上,搜寻着新鲜的猎物!赵舒窈不知道,衣衫已经褴褛的她,已然被身后不远处一头饥饿的母狼给盯梢上了!母狼闻到了肉的气味,正无声无息地在赵舒窈身后,慢慢走来!茫茫的高原之上,在漫天的风雪里,却有两匹马儿出现了!马上骑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二人的背后都背着簇簇的弩箭!为首的男子,身着墨狐大氅,神态威严,他手里执着鞭子,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杨坚,我本意是来巡查一番的!却不意遇上了这样一场大雪!我想,在这高原之上,定然有饿狼!不如,你我就趁兴搜猎一次,如何?” 男子的语调不是高亢和愉悦,却是透着沧桑和失落!身披大氅的男子,正是澹台建成!自从失去了赵舒窈之后!他每日的神情就非常地懈怠!除了按时上朝之外!回到后宫之后,他就在自己的龙吟宫内,闭门不出!只是看着文件和折子!杨坚心里不放心,常常变着法子要见一见他!可总是被忠心耿耿的老刘公公给挡了回去!杨坚心里,可是担心澹台建成在失去了赵舒窈后,心里想不开呢!这一日,杨坚又如常一样,在好言好语地骗过了老刘公公之后,终于成功进入到了澹台建成的书房!他本以为,此时的澹台建成一定是憔悴不堪、郁郁寡欢、甚至于整日沉溺于酒精的麻醉之下了! 轻轻推开了书房外的那展屏风,见了案几之上,正聚精会神办写毛笔字的澹台建成,除了形容消瘦了些,眼里憔悴了些,一切倒还是如常!这叫杨坚见了,心里可是十分地诧异?难道,他又看错了?澹台建成待赵舒窈其实也不过尔尔?澹台建成的触觉灵敏,已经听到了屏风后的脚步声!听出是杨坚,已经抬了头,看着他了!杨坚的心里不禁替赵舒窈不值!“知道是你,你是不见到朕,誓不罢休啊!”澹台建成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杨坚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响,终于上前行礼,问道:“皇上,臣心里只是想问,如今舒妃娘娘已经死了,皇上难道还一定要前去攻打赵国吗?” 澹台建成听了杨坚的话,身躯微微颤动,他站起身来,对着杨坚,深深说道:“杨坚,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他来到屏风前面,看着外面的簇簇白菊,冷冷说道:“杨坚,你可知道,无论赵舒窈是死,亦或是活,我心里的计划,从未改变!”杨坚听了他肯定的言语,心中失望之极,叹道:“如此看来,在皇上的心里,待舒妃,是并无半点的情意了?”这话,可是说到了澹台建成的痛处!他的眼光顿时惆怅起来,他徘徊了片刻,苦笑说道:“杨坚,你错了!在我的心里,其实是有她的!而且我待她的情意,很深很深!”说完这话,他又顿了一顿,继续道:“但是,我并非情痴,我是一个帝王,我不能为了赵舒窈,就忘记了我身上背负的雅国!灭掉赵国,统一中原,一直是我的志向!” 说着这话的时候,澹台建成的神情分外地凝重!在父皇临死前的床榻前,十五岁的他,跪在父皇的床前,含泪发誓,答应了父皇对他提出的所有要求!那是父皇临终前的遗言,是父皇生前没有完成的事业!他是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江山,当然也要完成他的遗愿!杨坚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倒是默了一默!是以,他只能轻轻说道:“那么,臣有一事相求,如果有可能让赵国不战而降的话,皇上是否愿意放弃武力?”杨坚,虽是一员武将,但……始终不愿意见到战场上血流成河,无辜的百姓在痛苦的哀嚎。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若有这个可能,杨坚,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说着,他又重新在案头坐了下来!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蓦地,杨坚发现澹台建成的案几上,摆放着一个绿色的锦盒!像是闺房内女子所用来收放首饰用的盒子!心中不禁觉得奇异!这个时候,澹台建成也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着杨坚问道:“杨坚,我且问你,我上次让你去赵国查一查,赵舒窈十岁之前,在哪里住的?你可是替我……查出来了吧!”话到这里,澹台建成的面容上,不禁多了几分期待之色! 杨坚的确是查出了点儿结果,本来他就是要来告诉澹台建成的!岂料,被他拒绝见了多次之后,倒是将这个紧要事儿给忘了!现在听了他这话,马上就回道:“不错,皇上,臣已经查到了!”“是么……”澹台建成的心里,也不禁有些激动。只见杨坚继续说道:“皇上,赵舒窈九岁之前,的确不是在皇宫里住的!而是……一直跟着她的母舅,住在了赵国郊外赵舒窈母舅的老家安家村里,这些,只是因为赵舒窈生而克母,赵舒窈的母亲雅妃死了,赵皇一生气,就将她交给雅妃的哥哥抚养去了,后来,才被赵皇接到了宫里去了!”什么?听到安家村这三个字,却是叫澹台建成的心里,听了猛然一惊!凭着回忆,他的确在那村子外的界石上,看到朱墨写的安家村三个大字! 不过,安家村挺大,像赵舒窈那样年纪的女孩,其实也不止她一个!是以他在细细问道:“那么,杨坚,你可曾打听到,赵舒窈的舅父活着还是死了?人在哪里?你若是寻到了他,岂不就能知道他当年住在安家村哪一户了!”杨坚听了,随即又说道:“这个臣都是不知道!不过,我还是打听到了赵舒窈从前的住处!据说她母舅家里,前后都是竹林桃花,有独立的院子,看着很雅致,和别的普通的农户,很不一样!不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如今那个房子已然没有了!”澹台建成听了,心中已经在颤抖了!对此,他的记忆很清晰,他乞讨的那家,的确门前门后栽种的桃花竹林,白墙黑瓦的院墙,是的!那个小姑娘笑意盈盈地递给他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他的心潮澎湃,十之**,那个小女孩就是赵舒窈无疑了!他掩饰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地对着杨坚说道:“好了,那么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杨坚说完了这话,心里觉得十分奇怪!皇上打听这些陈年往事,究竟为什么呢?不过,看出澹台建成的神色,他已然是知趣地退了出去!杨坚走后,澹台建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是在以怨报德!他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锦盒打开,取出那只黄澄澄的镯子!他想着,跟随母舅寄住的赵舒窈,从小儿也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不然,她在给他纳个大馒头的时候,神情也是那样地不舍!想到此,他的手,是止不住地颤抖!可……他……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是怎样的锥心的痛苦,是以她不愿意在他的宫里活下去,而选择了****! 舒窈……舒窈……舒窈……我的舒窈,澹台建成心痛无比,最后,终于趴在了案头之上,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听得外面候着的老刘公公,是不住地摇头叹息!澹台建成在那一日,终于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他也在暗中查访赵舒窈是不是还活着的下落,但……他已经来不及要纪念她了!他颁布了一道诏书,追封赵舒窈为雅国的皇后!而且,无论赵舒窈是活着,还是死去,他将终生不再立后!这道诏书颁布下了之后,宫里内外,雅国上下,不禁都是哗然一片!事到如今,他们才知道,自己英明的皇上,原来心中对舒妃娘娘,存了那样深的情感!心中都不禁叹息!不仅如此,澹台建成还在冷宫之上,另盖了一座宫殿,用来祭祀赵舒窈!如今,全雅国都在为澹台建成的深情而感动!只除了方丝萦,她听了这个消息后,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在自己的寝宫里,连摔了许多贵重的东西,也无一人敢告诉澹台建成! 现在,在这片白茫茫的高原之上,杨坚从回忆里将自己的思绪徐徐拉回!他知道,名为狩猎,实际是因为澹台建成心中郁结,无以释放,便假借打猎来排遣心中的追悔和失落!蓦地,杨坚看到了雪地的远房,正远远地奔跑着一匹饿狼,似乎在追赶前面的一个人!而就在那人的前方,却是一片高耸的陡崖!只是……那人身形单薄,只是一味胡走,根本就不知道前有断崖,后有饿狼!“杨坚,放箭!”他的身后,已经传来了澹台建成低沉有力的声音,显然,他已经先于杨坚一步,看到了远处的处于危险之中的人!因为离得太远,他也分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第45章 穷途不末路 “是,皇上!”杨坚点头,他也看出了前方的荒原上,那个小小的影子,潜在的危险!‘嗖’地一声,杨坚射出的冷箭,已然稳稳地朝着那匹饿狼刺去!锋利的箭刺中了饿狼的左腹,杨坚本以为被利箭刺中身躯的饿狼,会很快地倒下!可他讶异地发现,那匹肥壮的狼,只是翻身打了一个滚,继而又朝着前方的那个人影扑去!澹台建成和杨坚,看了都不禁吃惊!他们的心里,都担心着前方那个看起来衣衫褴褛的人!澹台建成这次决意要上前,亲自获狼!他命杨坚守在这里,自己就扬起鞭子,朝着前方的饿狼奔去!可……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在雪地里艰难行走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身子就突然地掉落到了雪下!饿狼见了,也是一惊,继而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澹台建成勒住缰绳,立在马上,心中明白过来,原来那是一个陷阱!因为雪下得厚,根本就不知道雪下的是什么! 他从马上下了来,走到饿狼的身边,此时的饿狼,也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已然体力不支了,伤口也在流血,澹台建成便一把将受伤的饿狼举起,走到自己的马前,将饿狼横放在马上!杨坚见了,口中不禁惊呼道:“皇上,可是要小心啊……”他担心这匹狼会对着澹台建成,咬上一口!不过,这头受了重伤的狼,因为失血过多,在马上已然是奄奄一息了!杨坚也下了马,澹台建成和他一齐走到这个陷阱旁边,似乎想看看落入陷阱里的人,究竟有没有受伤!但是……这一看,更是令他们吃惊不已!原来,那个衣衫褴褛的人,落下的,并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一处深深的沟壑!他们已然是站立在了悬崖的一角了!再往前走几步,可就是底下的万丈深渊了!想来,那人应该从此沟壑里,掉落下去,此刻已然粉身碎骨了吧! 杨坚见了这个深不见底的沟壑,心里自然一惊!澹台建成却是叹息起来:“走吧,咱们回去吧!今日,总算还是有收获的!”说着,又回到了马上!回首看那匹饿狼,已然绝气了!不知怎地,杨坚想着那个兀自落下的可怜之人,不禁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我现在想起来,怎么那人……似乎是个女子啊!”可……心中更不敢说的是,那个女子的身形,其实再近看了,怎么和赵舒窈那么相似呢?但是话到嘴边,杨坚可是不敢说,不敢再触碰了澹台建成心里的禁区!澹台建成也不知为何,心里非常地哀伤!他抬头看着暮霭沉沉的天色,对着杨坚说道:“走吧!这个高原之外,可就是岐国的地界了!二十年前,先帝曾和岐国打过一仗,如今两国都处于敏感时期!我不想借此惹上麻烦!岐国的军力……我们不容小觑啊!” 杨坚听了,自是点头称是!澹台建成又缓缓道:“我看这天,还要再下几场雪!这老天也真是奇怪,莫非要将冬日里的大雪,都先在深秋里落尽了?”杨坚听了,不知深浅,便也附和着说道:“是啊!我敢说,今天冬天,天气一定更加古怪!嘿嘿……春天里开夏天的花,秋天里下冬天的雪!人生要是这样……那还……”猛然,杨坚住了口!因为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发现澹台建成的脸色,更是晦暗了!是的,澹台建成的心里,充满了许多无法言语和表发的凄楚之情!他知道,自己和赵舒窈是在一个错的时间,遇上了彼此!“驾……”澹台建成的心里,似有千千结,他只得将那些诉说不尽的衷肠,都发泄在了脚下奔腾不尽的灰尘里了…… 杨坚自是在他马后紧紧跟随!到了都城,澹台建成的脸色彩稍缓和了起来,可眸子里却更是灼人的伤痛,他下了马,对着杨坚说道:“杨坚,你先回去吧!我要去一个地方!我想……都过了好几天儿了!我也该让他知道了!”杨坚听了,随即就多嘴问道:“皇上,可是去那郊外的水牢看世民?”澹台建成的脸色有又阴沉了一下,蹙着眉头说道:“杨坚,你就是多嘴多舌,好了,你走吧!”说着,就又重新上马,很快就出了都城到了郊外,他过了一个白色的圆形的墙壁,下了马,穿过一条长长的铁栅栏,到了一处斑驳的屋子前!迟疑了一下,他终于轻轻地走进去!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澹台建成一节一节地从长满了青苔的台阶上走下!狱卒见了,刚要上前行大礼,却被澹台建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伸张,狱卒只得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终于,他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出现在他眼前的,真的是一座水牢!水牢其实就是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的一个人,此人的半截身子都浸没在了水里!他虽然脚镣手铐,衣衫褴褛,可神情却是那样平静!听到了前头的脚步声,初时,澹台世民以为是送饭的狱卒!(雅国的水牢,本是用来关押******的!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尽管被关进了水牢,吃饭、出恭和睡觉,还是放他们出来,另住在水牢隔壁的地下室的!)澹台世民便抬起头来,一见,竟然是澹台建成!他讶异了一会,继而才如常说道:“我真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你果然还是来看我了!我该感到荣幸还是……”澹台世民出于自尊,当然是说的轻描淡写,可心里,却是无比关心另一个人的动向!赵舒窈!想到澹台建成也会给她不逊于自己的严厉的惩罚,他就痛苦的无以复加了! 可是,他又不能够出去!这里,无一人能够告诉他这个消息!是以……这思念之苦,只得日日夜夜地煎熬着他的身心!令他痛苦不堪!他马上就又问道:“澹台建成,赵舒窈……她……你将她怎么了?我在这里,吃怎样的苦,都无谓,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良久没有作声!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终于缓缓说道:“世民,她……死了!”到了这里,澹台建成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的!起初,因为心里伤痛,他根本无法步出宫殿!现在……他好不容易战胜了内心的伤悲,打算告诉了澹台世民!既然……赵舒窈不在人世的话,那么……澹台世民……也是将他放出来吧!从前的那些,不如都……忘掉了!他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澹台世民还是能够帮助他!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死了?你说什么?舒窈她……死了?”澹台世民盯着澹台建成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是你……把她害死的,是不是?是不是?”澹台世民因为心中的愤懑和激动,脚下的链子已然是稀里哗啦地作响。如果不是眼前的这道铁栏将他堵住了,他一定会上前,抓住他好生质问!澹台建成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蠢货!“是的,赵舒窈死了!她选择了自尽!选择了被火烧死!”澹台建成看着澹台世民狂怒的神情,心中固然波澜起伏,可是面上还是告诉自己要沉静、沉静。“舒窈……舒窈你……竟然真的不打算活下去了?你怎忍心丢下我?哈哈哈……哈哈哈……澹台建成……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舒窈腹中怀着的孩子,其实是你的,你的!”澹台世民不得上前痛打澹台建成,只得将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铁栏杆,口里又哭又笑! 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心口忽进得丝丝的拔凉!像是一个墙壁,本来是堵着的,可猛地被人凿开了一个洞,那么……无限的光线,便也都照了进来了!若是在从前,澹台世民说着这些话,他的内心还是不信的,还是犹疑的!但是斯人既去,不可复生,澹台建成的神情又是那样地痛彻心扉,加上杨坚的箴言劝告,是以……澹台建成的心里,终于轰隆轰隆地不可遏制地响了起来!是么,是真的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此话……赵舒窈分明是对他说过的!奈何他……听了,竟然是一点儿也未曾听进去半分!他……从前都是入了魔障了!从前的他……分明就是一个恶魔!一个给赵舒窈带来痛苦的恶魔!他……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杀了! 见他颓然地就要倒下!澹台建成不禁更是激愤道:“澹台建成!你就是瞎子!你根本就不配做雅国的皇帝!你害死了你自己的亲生孩子,你害死了舒窈!我本以为你会对她心存怜惜的,可你还是将她逼上了绝路!你可知……舒窈是个热爱生命之人……若不是到了绝境,她不回昂然就死的……”说着这话,澹台世民却又呜呜咽咽起来!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在她十七岁的华年,在一场大火之后,死了!这……怎么能够令他接受?“哭吧……世民,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我也是……说不出的伤心……我的心,现在都是碎的……” 澹台建成低沉说道。“澹台建成,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能够相信你?明明是你害死了她!现在却又来装无辜!告诉你,澹台建成,就为了赵舒窈的死,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澹台世民嘶声裂肺几乎是哭嚎似地将此话说了出来!可是,澹台建成听了,面容只是更为平静,他立在那里,无力地说道:“世民!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你要明白,舒窈是我的女人!至始至终,都是如此!你对她的情感,我明白!可是……你不该失了分寸!”“分寸?舒窈都死了!你还要我顾忌着这些分寸?反正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澹台建成,不如你也一块杀死我算了!为了赵舒窈,我甘愿去陪葬!”澹台世民已然是彻底起失去了理智了! “世民,你现在所需要的,只是冷静!你忘记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该活着!好了,从今天起,我将你从水牢里放出去!等你休息一阵后,我对你有新的任命!”说着,就离开了水牢,大步转身离开,上了台阶,继而,出了长长的铁栅栏,出了白色的墙壁,将马儿牵走,骑到了马上,他驾起马儿,挥起鞭子,到了这郊外的路上!看着这深秋时节的瑟瑟山林,漫山遍野的枫林,真是大好的河山!可他的心中,却是越发地难过起来!赵舒窈……她真的不在了……失去了他,他方知一份感情的可贵……可是……时光将不再重来,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斜阳,晚霞已然布满天空,不多时,可就会是夜幕了! 失去赵舒窈之后,澹台建成就越发害怕黑夜!因为在那些深沉的暗夜里,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和她缱绻之后,赵舒窈偎依在他怀中的情景!终于,他克制不住自己,在澹台世民面前的时候,她没有哭泣,可这一次……在无人之处,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真的就夺眶而出了,泪水是咸咸的,涩涩的!澹台建成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哭的这样无助,哭的这样伤心……但,赵舒窈,是不会再出现了…… 此时的赵舒窈,在无尽的惊恐里,无声无息地从那悬崖之上,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从高空坠入地面的鸟儿!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是以,她已然做好了就死的准备!心中的那些大志,如今都来不及……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身子的四分五裂!其实在空中飞翔的感觉,真的是很美好!终于……她的身子落到了一处极其柔软极其柔软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已然到了阴世了!可……她大着胆子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却讶异地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巢穴里!她抬起头,发现这个温暖的巢穴,竟是挂在了一棵大树上的! 这已然是令她惊奇不已了!她低下头,发现这个巢穴,刚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躯!巢穴里,铺的竟是雪白的羽毛和温暖的茅草!她明白了,这一定是哪个大鸟的巢穴!看来,自己从那崖上掉了下来,逢此大难,竟然不死,都是因为这个鸟儿的巢穴,救了她啊!是以,赵舒窈的心里,不禁升起了许多的慈悲之心来了!想想,这是鸟儿的巢穴,自己可是不能破坏了它的安乐窝,不如,趁鸟儿外出寻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自己从巢穴里出来吧!可是,她马上就害怕起来了!原来,这棵松树非常高,而这个鸟巢,在树上的位置也很高,是以,赵舒窈刚出了鸟巢,往树下一看,心里可就大大地吓了一跳!要从这棵古树上下去,也是很需要勇气的! 不过,再怎么样,在树上蹲着,也不是个事儿!是以,赵舒窈不得不强撑着胆子,第一次像猫儿一样,从树上一节一节地爬了下来!所幸,还是平安地到了地上,也未摔着什么跟头!她这才细细打量了这里,发现这里是一处空旷的平地!地上也是下得厚厚的雪!看着这里的树上除了松树,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叶子!赵舒窈才惊觉自己身上的寒冷!而她……也觉得,自己走错了路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年四季气候温和的赵国,那么……自己这是在哪里!此时,她的肚子又是非常地饥渴,只想着能够吃点什么东西果腹的,也是好的!眼看着这天色,就是夜幕降临了!若是再寻不到什么吃食,那么自己可又要挨饿一夜了! 可,她看了周围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可吃的!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她不想挨饿!她对自己发过誓的,无论怎样,都要好生活下去!终于,她还是看到了一丝惊喜!空旷的地上,有许多从树下落下的松子!赵舒窈知道,这些松子,是可以吃的!只要,在这里升上火,将那些松子烤熟了就行!想到此,她不禁向怀里摸了一下,幸而,打火石还在!她在这里,寻了好些枯枝落叶,终于升起了一堆熊熊的火堆!赵舒窈将那些捡落下的松子,都放到了火堆里去!自己则蜷缩在火堆一旁烤着火!终于,松子烤熟了,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赵舒窈用一根枯木,将那些烤熟了的松子,从火堆里爬拉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剥开吃着! 不知不觉,暗夜已经来临了!空中,却又下起了漫漫的大雪!赵舒窈无法,只得将火堆移到了一颗大树下,她就着火堆,靠在树下,打着盹,希望熬过这个晚上!然后……再好生地将路探明了,结果,她还是要回到赵国去的!子夜,风大雪大,赵舒窈尽管内心疲倦之极,但却根本不能入睡了!她强打起精神,意外地发现了,前方一个山凸之上,隐隐地有一簇一一簇的火光出现!火光附近,还有帐篷和人影出现,这让她心里非常地惊喜! 第46章 端然有忧色 尽管如此,可因为太过疲累和困乏的缘故,赵舒窈走到了那附近,却再也没有力气了!她一下子就倒在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火堆前。这里的火堆,当然不止一处,赵舒窈不知道,这里是西北方岐国的边界!岐国皇帝万俟化及近日戍边皆狩猎,带着手下的将军们在此宿营在此。将军钟离带着士兵们,在营地附近查看地形,就听见先头的一个侍卫说道:“将军,前方闯入一名女子!”钟离听了,心中自是奇怪,便带着士兵前去查看。只见燃尽的火堆之旁,果真躺着一个女子!钟离便上前唤了几下,女子并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这下他更是好奇了,便将女子遮住脸的长发给拨弄去了,一看,脸蛋脏污尽是泥垢,但细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此女子的绝色容貌来!是以,钟离的心里,倒是不能小觑了!此女子是昏迷的!想想,还是告诉了皇上吧! 钟离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这里,先命侍卫将这名女子抬了往前面去!自己向万俟化及汇报!万俟化及正和其他将军在一处最旺的火堆前喝酒鹿肉,听了钟离的汇报,心中也自奇异!“我且去看看!”说着,便往前瞧去!此时,赵舒窈已经被人抬着,放置在一个羊皮毯子上了!看着毯子上那个小小的纤细的身影,万俟化及不禁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走上前,看着毯子上的女人!火光之下,女子的脸蛋虽然脏污不堪,可是颈脖却是雪白!凌乱的黑发一直垂到了腰际以下,衣服虽然褴褛,可……万俟化及沉思了一下,还是能看出这件衣服原先的质地和做工,都是上乘精良! 是以,他的心里,非常地困惑!看样子,这个女子不似北方人士,而似白鹿原以南的嘉国和雅国人,究竟是怎样的原因,使得这个女子,不远千里地走过了高原,到了这里的呢?他沉吟了一下,便对着钟离说道:“钟离,你将这个姑娘,先带进我的行宫!待她醒来,我会细细问她!抑或她是个间谍细作什么的,也未可知!”可话儿是这样说着,万俟化及的眼睛,可是没有一刻离开过赵舒窈的脸庞!目光之专注,看得钟离的心里,可是大大地一怔!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先命令侍卫们将这名昏迷的女子,先抬进了马车,朝着万俟化及的行宫出发。 其实岐国皇帝万俟化及的都城,当然不是在边界宁城的行宫,而是远在靠近更远的北方的镐京!之所以将宁城当作陪都,不过是万俟化及担忧边界生患,这几年,人一直在边界部署,不大回镐京去,自母后去世后,他可就更将宁城当作新起的都城了!万俟化及看着钟离骑着马,领着马车徐徐出发往行宫的方向,蓦地,他发现这夜空里,不禁又下起了大如鹅毛的雪来!心想,今年的冬天,怎地来得这样地早?那些防御工程,可要加紧完工才是啊!时年万俟化及比雅国皇帝澹台建成小二岁,也正是个意气风发的年纪!虽然岐国地处白鹿原以北,不大过问南方的赵国和雅国之事!但是,看着这几年澹台建成,一直将军事重心,放在了对付赵国上,心里不惜,反而是忧!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虽然岐国人大都是鲜卑人,本以放牧中苜蓿为生,但经历了汉化的熏陶,已然也有一百余年了!是以在岐国境内,百姓也是男耕女织,信奉佛教,举办科举,和南方的雅国和赵国,并无什么异样!只是在岐国国内,至今用的是双语:汉语和鲜卑语,这两种语言是共存的,只不过官方语言还是汉语。虽然岐国的国力和雅国是不相上下,但……万俟化及见了澹台建成的用意之后,即刻便也在边界大兴军事!这些……无疑就是做给雅国君臣看的!他……当然知道澹台建成的雄心,恐怕吞并了赵国之后,下一步,可就要大军越过白鹿原,到了他的地界来骚扰了!如果真的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那么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一夜大雪过后,行宫内外更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雪很深,人走在雪地上,皮靴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此时的万俟化及,已经悄悄地走到了那个女子的房间!钟离将她安排在离自己的书房不远的屋子里!他推开门外的厚帘子,进了里边,发现,那个女子还在昏睡!可是身子却还是不禁在颤抖!屋子里端放的火盆,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万俟化及见了,忽地明白这姑娘,恐怕还是冷!想想,不禁将火盆往她的褥子边放去!又将她盖的被子往胸口拉了拉!他这才讶异地发现,清除了脸上无垢的这名女子,其实长得非常地惊艳! 虽然是岐国的皇帝,可是他发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南国女子!他后来觉出……其实也不是赵舒窈就是世上的绝色,而是,从她的眉宇里,他能隐隐看出这名女子纤弱形貌下的一抹刚强之色!女子似乎在梦魇,这让万俟化及见了,不禁一惊!但见她口里喃喃说道:“水……水……我要喝水……”虽然只说了这几句,但是听她的口音,似乎还是赵国人居多!万俟化及便从一旁的桌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将杯子放在了她的唇边,赵舒窈似乎能觉察,就着杯子,她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万俟化及本以为她喝了水,眼睛是会睁开的!岂料,他失望了,喝完了水的赵舒窈,似乎十分满足,她立刻又倒下了身子,蜷缩在了褥子上,又开始昏沉睡去!万俟化及见了,嘴角边不禁抿起一抹微笑!想了一想,他弯下腰将火盆里木炭拨旺了,然后拉下厚厚的帘子,怀着奇异的心情,然后轻轻地出去了! 赵舒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有多久!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大亮!她怀着奇异的心情,好奇地看着这个房间!这是在哪里?看这个房间的摆设,似乎不似中原!这间屋子很暖和,她看着脚下的火盆,紧张感一下子去了不少!她不禁回忆起来!看来……自己夜半时分,是在那火堆前冻着了也昏过去了!这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她?她急切地想知道!可同时,她也悲哀地发现,这里真的不是自己的故国赵国了!那么……这是哪里?就在她纳闷之时,门外就走进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手里,托的是吃的和洗漱的东西,她穿了一件宝蓝的撒花衣裳,看起来倒像观音座前的女童!不过,见了这个明媚皓齿的小姑娘,赵舒窈的心里不禁舒展起来了! 少女笑意盈盈地将盘子都放在了桌子上,口中说道:“姐姐,你吃吧!你可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你身上脸上的泥垢,可都是我帮你洗去的!”少女没有说出口的是,为了帮赵舒窈洗干净身子,她可是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可将她弄得疲累!看出那少女狡黠的神情,赵舒窈的脸儿不由一红!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子,该有多么地脏!为何自己一觉醒来,觉得通体舒适,却不知也是身子清爽的缘故!赵舒窈窘迫虽窘迫,可还是知道,有恩必谢的!是以,她还是诚挚地说道:“这位小姑娘,真的是有劳你了!我身子数月未洗,的确脏污,难得妹妹你不嫌弃!”这下子,弄得少女倒是也有些脸红,她咧嘴一笑道:“有什么……反正……我也是没什么事儿干!我喜欢伺候人,没事儿的!”说着,又对她笑道:“你睡了三天,难道你不饿么?我给你准备了我们岐国人爱吃的奶露酥饼!你不如尝尝!” 赵舒窈听了,心里更是感激,她走到桌边,先取了水,洗了脸!方又坐下,认真地吃着这小姑娘带来的奶露酥饼!咦,真的好吃!甜而不腻,脆而不焦,真的好吃极了!万俟蕊珠见她吃得倍儿认真,不禁也在桌子一旁坐下了,将两手托着腮,细细地打量起她来!这位姐姐,长得还真是好看!就像镐京都城的那些墙壁上,画的那些仙子!只不过那些仙子是假的,可面前的姐姐却是活的!蕊珠越看,心里却越发地赞叹起来!这个钟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在什么营地边,竟发现了这个神仙模样的姐姐呢!赵舒窈吃饱了,不禁笑着看着少女:“我吃的好饱!真是谢谢你了!这个酥饼,真的是说不出的好吃啊!对了,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谢归谢,赵舒窈还是有必要要尽快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姑娘便眨着宝石般的眼睛说道:“姐姐,这里么……是岐国的地盘!岐国,想必姐姐你是听说过的吧!”她注意看着赵舒窈的反应!果然,赵舒窈听了,心里却更是沉痛起来了!她当然是听说过,在雅国的北方,有这样一个国家的!只是……她现今到了比雅国更远的岐国,这可不是离自己的故乡,更远了么?她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看出她的不高兴,蕊珠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姐姐,你不高兴?”赵舒窈听了,勉强笑道:“哪里啊,我很高兴!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蕊珠笑道:“这里是岐国在边界的行宫啊!”赵舒窈一听,一下子张大了口!什么,行宫……那么……也就是说,这里是岐国皇室的地盘了!她的心里,一下子仓皇了起来! “是啊,三天之前,是岐国的大将军陆离发现了你,后来,我哥……岐国的皇帝也知道了,就将你带了他的行宫来!你可知……你这里不远,可就是岐国皇上的办公书房哦!”蕊珠看出她的紧张,有心逗她,是以更虚张声势!果然,赵舒窈听了,眉头更是紧蹙了起来,这好不容易逃离了雅国的皇宫,怎么一下子,就又进入了岐国的行宫呢?难道……皇宫,是自己逃不掉的宿命吗?她的心里,反而觉得说不出的悲凉。“姐姐,是岐国的皇帝,救了你,怎地你看起来不高兴啊!”蕊初见她情绪低落,口里却仍不忘记‘歌颂’一下万俟化及!可是,赵舒窈已然一点儿好心情也无了!她没精打采地说道:“哦,我知道!不过……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干什么的?” 蕊珠听了,甜甜一笑道:“姐姐,我叫蕊珠,你若是喜欢,就叫我珠儿好了!我嘛,便是这行宫里干杂货的宫女!”蕊珠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赵舒窈想了一想,便对着蕊珠说道:“好,珠儿!自是……你可知道,我是个赵国的平头百姓,怎可叫你来照顾我呢?你瞧,我有手有脚的!我想,我还是赶紧去向岐国皇帝拜谢一番吧!感谢她将我救了!”说完了这话,赵舒窈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蕊珠听了,又是甜甜地笑道:“我想,姐姐你不去寻他,他也会来寻你的!”说着,倒是麻利地收拾好了盘子,掀开厚厚的帘子,很快又出去了!弄得赵舒窈听了,自是一头雾水!她想着,如今自己是寄人篱下的了,对于岐国的皇帝而言,自己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难民,当然……是自己亲自去向岐国皇帝道谢为妙啊!她只觉得自己此番情形,还少不得要在岐国盘桓一阵了! 当下,她透过帘子,看了看这外面的雪景!在赵国,无论还是在雅国,她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大的雪!雪白得有些刺她的眼睛,何况现在已经是大晴天儿了!但是因为太厚密,是以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儿也没有融化!就连那松枝上的雪,也是如此!她的心里在片刻的安定之后,不禁又觉得哀哀!如今的自己,真可谓是在流浪了!从前在雅国的一切,仿佛就是前世今生了! 欢从何处来?端然有忧色。三唤不一应,有何比松柏? 念爱情慊慊,倾倒无所惜。重帘持自鄣,谁知许厚薄。 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屋子外!而她的对面,此刻正立着一个年轻而又威武的男子!男子身披白色大氅,正缓缓朝着她走来!赵舒窈见了,心里当然一怔!她讶异男子出众英俊的容貌!但是……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英俊的男人,她见过不少,从前在赵国的宫里,那些跟随父皇的无用懦弱的文臣……雅国的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无一不是英俊的……想到了澹台世民,赵舒窈忽地哀愁起来,只不知此时的世民,有没有被释放?还没有容得及自己多想,面前这个深思的高大的男子,已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的声音,其实也很好听,只可惜赵舒窈没有什么心情!“姑娘,你终于醒了?”他温和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看着他主人般的神情,赵舒窈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她的神情即刻变得小心了许多!“您是……岐国的皇上?”想想,她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嗯,你猜对了!”万俟化及只是淡淡笑着,似乎对自己的身份,不那么看重!赵舒窈便上前行礼道:“那么,小女子在此谢过皇上的救命之恩了!”她说的当然非常真诚!是啊,倘若不是遇到了他,那么,此刻的她,恐怕已经冻死在了茫茫的大雪中了!“姑娘不用客气!”说着,他倒像是非常熟悉似的,就掀开了帘子,到了她的屋子里!“外头是这样地冷,姑娘是南方人,哪里能够应付我岐国的严寒呢?还不快进来!”说着,自己已然坐在她屋子里的皮褥子上了!赵舒窈听了,面色不禁有些发窘,只因自己和这个皇帝算是陌生人,只见了他一面,他就这样对自己熟稔,赵舒窈是为这个发窘! 是以,她只得跟随他进了屋子里!想起他的话儿,略有疑惑,是以不禁强装笑问道:“皇上,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南方人的呢?”万俟化及只是浅浅笑道:“这个么,我是从你的服饰和说话的口音里看出来的!姑娘是哪里人?”尽管语气平淡,但是万俟化及发现自己还是不禁想知道更多。赵舒窈的心里,对此早有准备,是以她平静说道:“小女子是赵国人氏,只因父母双亡,家中有无兄弟姐妹,便想一路往北来投靠岐国的远亲的!哪里知道半途里迷了路,就走岔了道……幸而被皇上您给搭救了!”万俟化及听了赵舒窈的话,没来由地又问:“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赵舒窈再次深深作揖。万俟化及看着她身上穿的岐国服饰,想着蕊珠给自己看的,她的那些虽然褴褛,可却是华贵精良的质地,知她是一心想隐瞒了。因此,也不点破她,只是幽幽问道:“那么,姑娘叫什么名儿?” 第47章 与君生别离 因此,万俟化及听了,只是将一双深幽的眼睛,深深看了赵舒窈一眼,不紧不慢道:“既是这样,那么姑娘就在这里住着!什么都不要担心!”既然她有心隐瞒,那么他就装作神情自然,不相深问,不相逼。可是……他方觉自己终究还是少问了什么!终于,他哑然失笑了,说了这么多,可是不知道她叫个什么名字!自己……前几天,来悄悄看她,见她俱在深深的睡梦里,睡得是那样地疲倦,他见了,自是不想上前惊动了她一点点!是以,就立在远远地一旁,静静相看。此番,到了第三天儿了,他终于再次按捺不住了,想再来看看,若她醒来的话,他告诉自己,自己定然要好生问问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他立在她身后,淡淡相问。 “我叫赵舒窈。”对于救命恩人,赵舒窈决意还是要说出真名,反正在这千里之外的岐国,她的闺名,定然是不被什么人知晓的,因此,她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是啊,该感谢他,怎么能够不感谢,若不是他的部下,他的士兵发现了她,想必此时的她,已然在黄泉之下了。“谢谢你救了我!可惜……我现在无以为报!只能口中深深地深深地谢过了!”赵舒窈走到了万俟化及的面前,对着他,按照赵国的礼节,郑重行了个大礼。万俟化及见她神态是那样郑重,上前将她扶住,认真说道:“姑娘,不必如此!”从她刚才一番优雅的举止中,他更加推断出,她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绝非她口中的难民。万俟化及觉得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背后一定有个深邃复杂的故事!他朗朗笑道:“姑娘,我救了你,就……证明我们之间……有缘!”虽然他笑着,可万俟化及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是在讲笑话,他是真的认为,或许自己真的和赵舒窈有缘呢?看着面前这个个二十几岁的男子,笑得竟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开心!倒是叫赵舒窈看了,心里深深地难过起来! 因为,此刻的她,心中想起了澹台世民来!他的笑容,在某一个瞬间,竟是如此的相像!她的心,顿时又钝痛了起来!他……可好?当然,倘若澹台建成还念在骨肉之情的份上,他应该还是活着的!那么……他知道了,自己不在人世的消息后,心里是否会难过?是否会流泪?呵呵……那个傻小子,当然不知是怎样地难过了……她的心,又似在滴血,本来,她醒来后,心中发誓,不再回想往事的,可……是以,她只得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起气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万俟化及当然敏感地注意到了!“姑娘,为何叹气?难道是我照顾不周的缘故么?”他细细相问。 赵舒窈听了,连忙苦笑说道:“其实,小女子我知道恩人您的身份,您是岐国九五之尊的皇帝!您这样说,可是要折煞了小女子我了!”她好不容易从一个皇宫里逃出,却不想,此刻又进了另一个皇宫里去!是以……不管怎样,她的内心,都不愿意和万俟化及有什么纠葛了!她想,待过了几天后,自己就提出离开他的皇宫去!不为别的,只是万俟化及看着她的眼睛,真诚而又有所期待,虽然彼此才第一次见面,可他担心……万一他真的提出什么来,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何况,此番路线走错了,她可还要回到赵国去呢! “呵呵,姑娘,你是这样想的?我劝你,大可不必!我来见你,自是希望你,成为我的朋友!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若是你愿意,你可以继续住在我的行宫里!”他闪烁着眸子,无比真诚说道。赵舒窈听了,一时不知心里该说什么才好!朋友……一个异国的皇上,见了她一面,想和她成为朋友,这个变化太快了吧!她知道,万俟化及的心,是出于好意,但是……她经历了一场劫难,并不愿意再朝前走半步了!并不管这朋友意味着什么!“皇上,您如此看重小女子,小女子的心里,真的觉得感激和感动!可……我是一个赵国的难民,流离失所,论身份和其他,我已然不配住在了皇上的行宫,何况论及其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对万俟化及的好意,她只得婉言谢绝。 “姑娘你竟然这样说!”万俟化及的心里,忽然失望起来!他看着一抹窈窕美好的倩影,不舍继续说道:“这有什么?只要我愿意,难道还有其他人,敢说什么?”她一味拒绝,倒是令他心生不悦了,原本,他可是满怀着期望来的,此刻被她浇了一盆冷水,未免沮丧!但是,万俟化及是个成熟的男人,怎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就弄得打退堂鼓了呢,当然不会,她愈是拒绝,他可就越要试探,越是好奇。赵舒窈不知道,万俟化及的后宫可是无一个妃子才人,更不用说皇后了!自打他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后,他就下了一道诏书,不以选秀的方式选妃立后,他只愿意,凭自己的眼力和心气,去结识一个令他动心的姑娘!万俟化及在看到了赵舒窈的真容后,直觉告诉他,他的意中人已然出现了! 是以,在这几年之内,万俟化及一向改变了自己爽朗的性格,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的行宫里,住着一个令他动心的姑娘!他待她如一个珍贵的瓷器一般,只是尽力小心轻放!赵舒窈听了,便知他说的是真言了!想想……自己为他所救,自是不能令他不悦了,于是决意婉转委曲一回,是以轻轻说道:“不过,既然皇上将我当作朋友看待,那么……小女子也不能令皇上失望,是不是?”想想,她又补充说道:“只不过,你我既为朋友,当然就便是无关风月,而只为真心的好!”这话里的深意,当然万俟化及是听出来了。可是,他听了,反而更显得高兴,毕竟,成了朋友,已然是一个可喜的进步了!万俟化及抬头,看着窗子外,晴朗的天儿,太阳已经钻破了云层,向着大地,发出了金色的光芒!白色的雪,不管有多厚,都会被艳阳融化掉!而他……自然有的是大好的天,来和她好好盘桓盘桓! 赵舒窈不知道,此时的雅国,澹台建成已然在部署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在痛定思痛后,决意要对赵国发兵了!反正,赵舒窈已经死了!无论怎样,她再也不会复活!是以……澹台建成心里,唯一的羁绊,也没有了!为了父皇的遗愿,为了自己宏大的志向,澹台建成决意要吞并了赵国!此刻的他,已然在朝堂之上,将自己的决策都一一地将于满朝的文武群臣听!如他所预料到的一样,朝中大臣,赞同的居多,反对的,只是那么一两个!其中的代表人物,当然就是澹台世民和杨坚!澹台世民自打从水牢里出来后,便和杨坚,往澹台建成为赵舒窈修建的陵墓去,大哭了一场!他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软弱,哭自己没有将她保护好!在最美好的十八年华里,赵舒窈却是死去了!叫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现在,他见澹台建成已然决定攻打赵国,这叫他于心何忍,仅仅是为了赵舒窈的缘故,他也要竭力劝阻!否则……如何告慰舒窈的在天之灵?澹台建成在讲作战的详细规划部署好了,待大臣们都退下去了,独留杨坚和澹台世民在偌大的殿上。“雍王爷,我是知道你的心意的!我也不勉强你,是以……我对你,另有任用!”看着澹台世民憔悴而无神的容貌,冷冷说道。舒窈死了,难道他不心痛?只怕……他的痛,根本不亚于他!只是,他是帝王,是以一向将心事深藏于心,从不表露而已! 澹台世民对着他,只是闪着空洞的眼睛,幽幽说道:“澹台建成,你没有心!你没有肝!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心里有她!可是……她尸骨未寒,转身之后,你就又……”反正舒窈已经死了,生死他都是不怕的了!杨坚听了,赶紧在一旁,扯了扯澹台世民的衣角,轻声说道:“世民,你疯了!皇上毕竟是皇上!”澹台建成听了,心里固然十分愤怒,不过……他还是强忍了一下,他对着澹台世民,心中固然也百转千回,可还是、硬起心肠说道:“世民!你是我雅国的王爷!你的身上,流着澹台家族祖先的血液!你不该,为了一个女子……而颓丧至此!”他这话刚说完,心里就强撑不住,一下子无力地坐在了案几上,他的心情,澹台世民无法理解。 不过,杨坚见了,倒是担忧起皇上来,澹台世民不知道,其实自打赵舒窈死了后,澹台建成每天,都是夜不能寝食不甘味!杨坚常跟随澹台建成,比澹台世民了解皇上的痛苦!他越是站得高,看得远,那么,这心里的苦痛,也是愈深!“皇兄,不错,仅仅为了舒窈的缘故,我就不选择原谅你!你没有……善待她!此刻,你休想和我提什么澹台家族的事!我不感兴趣!”澹台世民听了他的话,梗着脖子反驳道。这下,可是令澹台建成大大地生气了!他又从案几上站起,大声呵斥道:“澹台世民,你不要不识好歹!你不要以为你是皇族的缘故,我……我就不敢将你杀了!”此言一出,于大殿上是掷地有声!杨坚狠狠地给澹台世民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澹台世民看了,也是无视! 终于,杨坚开口了:“皇上……臣想必雍王爷的心里,只是还生着气罢了!若是社稷家国之念,臣想,王爷的心里,可是半刻也不会忘记的!”杨坚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自是在为澹台世民说好话儿。杨坚说完了,三人俱都沉默了!慢慢地,澹台建成将眼睛凌冽地瞪了澹台世民数眼,终于宣布他已经拟好的决定!“世民,你知我雅国和北方的岐国,对于翡翠城,一向有领土之争,是以……我命你带着一千士兵,前往翡翠城,收复城池!即刻你就出发,不得有误!”澹台世民听了,心里固然惊异!可是杨坚已然比他先开口了!“皇上……什么……一千士兵……就足以令雍王爷收复了翡翠城了么?这不是痴人说梦罢?”领区区一千士兵,不是叫澹台世民前往岐国翡翠城送死么?更不用说提什么收回城池了?这……是他看来一向英明神武的澹台建成,做出的决定么?何况,既然举国士兵皆往赵国,在这个当口,却又‘一心二用’,两处为战,自是不利! 可是,杨坚的话儿刚一说完了,就听得澹台建成继续大声说道:“杨坚,你听好了!这次……我决意亲自往赵国督战,是以……你就好生地留在了雅国,准备粮草,照顾后方,以备不时之需!”杨坚听了,心想,这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么?澹台建成知他和澹台世民,一向不惜出战赵国!使这样的命令,不过是叫他们不要插手赵国之事了!是以,杨坚的心里,也是什么都明白了!他颇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澹台世民,又扯了扯的他的衣角,一句话儿也是未说!但是那举动,仿佛在说:行了,我们都任命了吧!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违背了皇上的话,只怕……小命儿真的没了…… 可是,澹台世民还是如泥塑一般,冷冷地,还是一动不动!半响,他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兄,其实你何必赶尽杀绝了?若要我死,大可以明说!何必玩阴的!”他并不怕死,既然生不可欢,那么死又何惧?是以,他的心里眼睛里,听了澹台建成的话,心里是无比的轻视。“皇兄放心,既然你要我去战场送死!那么……我自当不会忤逆了皇兄的心意!只是……在出发去战场之前,臣弟的心里,还有一事相问!”他的目光灼灼,只是盯着澹台建成!澹台建成听罢,从案几上走下,来到他跟前,一字一句说道:“世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若真想知道……你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是去问一问萧老丞相吧!”说着,就踱着步子,又离他走远。 “萧何丞相?”澹台世民听了,迟疑了一下,萧何早在十年之前,就辞官归隐了!难道……他真的知道母妃是如何死的?怀着这个疑团,他也大声对着澹台建成说道:“好!我立刻就去问!”说着,大步昂然离开了龙吟宫!杨坚见了,也只得闷闷说道:“那么……臣也退下了!”随即,他就紧紧跟着澹台世民出了皇宫!澹台建成见他们都离开了!方颓然地回到了案几旁,他的目光透过薄薄的帷幔,一直望到了宫外的蕊蕊绽放的梅花丛中!“舒窈……舒窈……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父亲,能有一个尽快的收鞘!你的赵国……并不会血流成河!只是……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个仇,我不得不报……”可是他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的话软绵无力,自欺欺人! 毕竟,他深深地伤害了赵舒窈!还有……他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仅这两项,就已经令他每晚寝食不安的了!他想赎罪,可是发现自己离自己设定的道路,却是越来越远!他抚着胸口,疼痛无比!他举起案几上的酒樽,沉重地又喝起酒来!一杯一杯,接着一杯!不知自己竟然喝了多少杯了,朦胧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形容窈窕的女子,慢慢地走进宫里!她轻轻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舒窈……舒窈……舒窈……是你么?我以为……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我……我很恐惧……”澹台建成口里胡乱说着,于深沉的醉意间,上前一把就将女子的臂膀拉住,继而将女子拉进自己的怀中! 进来的女子,进龙吟宫的女子,当然不是赵舒窈,却是……方丝萦!方丝萦本以为,赵舒窈除去了之后,那么自己便就能很快获得澹台建成的宠爱!可是,她讶异地发现,情况竟不是她所预料的那样!澹台建成在失去了赵舒窈之后,不禁万分悲痛,还将她追封成了皇后,修建了陵墓,令百姓追思!她躲在了丝萝宫里,目睹了这些,心里只是无比嫉恨!可,嫉妒一个活人容易,只要将她灭了就可!那么……嫉妒死人呢,她惊恐地发现,纵然赵舒窈死了,她也不可能赢了她!每每到了子时,冷风吹在大殿,她听了呼呼的风声,心里惊惧,夜不能寐,从床上惊醒,仿佛耳边还听到赵舒窈在对她说:“可怜啊……方丝萦……我死了……你却还一个名分都没有……” 第48章 一响贪欢 每到这时,方丝萦往往吓得不能安然入睡!可是,寻遍四周,也不能看见什么,只是心里越发地悚然!她曾经多次,背着澹台建成,在她的宫里,请来巫师作法,拿住赵舒窈的魂魄!借此能消除内心的惊恐!可是,作法之后,她的内心非但没有得到片刻的宁静,反而更是惊惶不安!无法,到了最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只敢点着灯!而且,还命宫女都陪侍在自己的身边!今日,她在梳洗之后,听说了澹台建成就要大举率兵攻打赵国的事情,心中当然高兴!灭了她的赵国,看看赵舒窈还敢在阳界兴风作浪,搅得她神魂不安? 是以,她要去见一见澹台世民,因为赵舒窈死后,他待她反而更显得疏远!在宫里,似乎他什么女人都不想见!而且,在追封了赵舒窈为后后,遣散了宫里的全部采女!且将嫔以下的地位低下的妃子,每人都给了大笔的遣散费,遣到了远远的郊外去住着!若是有人日后又相中了什么喜欢的男子,大可以另行嫁人!他雅国本来就是个开化之国!方丝萦见了,当然是心有不甘!她不相信澹台建成对自己也是薄情寡义的!现在,他看着进入了醉酒状态后的澹台建成,见他在醉眼朦胧之时,将自己当作了找赵舒窈那个贱女人,心中当然是说不出的怨恨!不过……似乎自己可以将计就计!她知道自己的病,是不能够行男女之事的!但是……似乎澹台世民也并不知道这点! 当下她便也轻轻地拉住了澹台建成的手,娇柔地说道:“皇上……你已然好久不来见舒窈了,你可知……舒窈的心里,可是一直惦念着皇上呢……”澹台建成听了,心里当然是激动万分!他在她的耳畔,低吟痛悔:“舒窈……舒窈……真想不到,你竟然还能来……我的心里,高兴的已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舒窈……你可知,我很想你……”说着,澹台建成在意识模糊之中,真的将面前的方丝萦当作了赵舒窈了!他站起身,一把就抱住方丝萦,朝着里头的卧室走去!终于到了宽大的寝宫,方丝萦方又柔媚说道:“皇上……且等等……我想出去喝口水儿,还请皇上稍等一会!”果然,澹台建成听了,只得又放了她出去,继而,却又将她的手儿紧紧拉住了,依依不舍说道:“那么……我先宽衣了,我先在床上等着你来……” 澹台建成褪下了自己的衣衫,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在方丝萦的面前无疑。他躺在了床上,魅惑的神情投向了方丝萦。想着这具躯体自己却不能够享用,方丝萦气得只是咽了咽口水,狠下心出去找一个替代品!出了寝宫,到了外面,方丝萦看见一个立在廊子下执勤的十五六的小宫女,拉住她的手,命令说道:“你……过来……今日我命你替我侍候皇上!”说着,就紧紧拽住了她的手,直往澹台建成的寝宫直奔而去。小宫女听了方丝萦的话,心里固然十分惊异! 她惴惴问道:“丝萦小姐,这……”她想着,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人啊!可……她身不由己地来打了澹台建成的寝宫,此时已然是夜幕将至了,寝宫里一片昏暗,方丝萦看着躺在了床上的澹台建成,阴冷地对着小宫女说道:“你,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去!皇上要你怎样,你就怎样……”说着,方丝萦于暗黑中,又用手指托着那小宫女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的心,此时非常地害怕!她战战兢兢地说道:“回丝萦小姐,奴婢叫欢儿!”“欢儿……这个名字,可是魅惑!记住……行完了房事,你就赶紧出来告诉我!我……自在外头等着你!记住,若是皇上问起,你不许说出的名字!”说着,就推着欢儿进去了暗黑的宫殿,瞬间,欢儿的身子就看不见了!方丝萦立在外头,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的激烈声音!耳边还隐约听到澹台建成激动难抑的声音:“舒窈……舒窈……真的是你么……”言罢,又是一阵激烈的喘息声儿,以及……欢儿那蹄子的娇喘和止不住地呻吟……听得方丝萦的神情深深地皱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方丝萦见欢儿那蹄子还没有出来,而这个时候,老刘公公可就要来值夜了!若是看见了真情的,当然是不好!是以,欢儿不出来,她也要进去寻她,反正寝宫里头黑灯瞎火的是一片黑暗!听到澹台建成已然再不发出声音来了!她便进了去,一把摸到了宽大的床榻上,拎住了欢儿,将赤身**的欢儿一把给拎了出来!欢儿自是在地上寻着自己的衣服! “你个小蹄子!竟然不肯出来!想必是受活了,上了瘾了不成!”方丝萦压低了声音,将她的衣服,一把甩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手,死死地牵了出来!“丝萦小姐……可是……上床的人,毕竟是我……”欢儿还想奋力争取!方丝萦听了,一把就将欢儿的头发给拽了起来!口里恶狠狠地说道:“欢儿,你这浪荡的小蹄子!你是活腻了不成?等皇上醒来了,见你这般丑陋的模样,竟然敢冒犯龙颜,还不想你远远地赶出宫去!你当你是赵舒窈那贱人?”说着,将欢儿连拉带拽地赶去了外面儿,还一边警告说道:“若是……我听出了半点的风声,你的小命可就难保了!”欢儿听了,心里又是打起鼓来,终于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欢儿离开后,趁着天黑,方丝萦赶紧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褪下了,躺在了澹台建成的身边去!她将自己的手,搂住了澹台建成的腰!第一次触碰到了他的肌肤,第一次如此地靠近他的身躯,方丝萦的心里自是十分地激动!她不禁低低唤道:“建成……建成……我终于能够拥有你了……”岂料,澹台建成在酒精和房事的麻醉后,睡得也并非有多昏沉,于朦胧之中,他听了耳畔之人的话,不禁又是欢喜呢喃:“舒窈……舒窈……你真的愿意叫我的名字了么?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说着,就翻过身来,虽然还闭着眼睛,可还是将方丝萦的身子,紧紧地搂在了怀中!虽然……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怀抱中的舒窈,这肌肤和头发的香气,似乎和之前大不一样,可是,他也来不及去思索,因为失而复得的幸福,已经掩盖了一切…… “睡吧……舒窈……我们睡吧……我愿意就这样搂着你,一直到地老天荒……”在呢喃中,澹台建成又朦胧睡去。听着澹台建成待赵舒窈是如此深情,是以方丝萦倒是暗自滴下了几滴泪!她伏在了澹台建成的臂膀中,心里却是觉得悲凉起来!可……要她认输,就此罢休,那却是不可能的!终于,在经历了半夜之后,天色已经将明!澹台建成听得了寝宫之外的声声鸟叫,终于睁开了疲乏不堪的眼睛!昨晚……昨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里……他看见自己和赵舒窈在一起!而且……舒窈已经原谅了他,舒窈愿意和他重归就好!想到此,澹台建成的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可……他马上就惊觉到不对劲!赵舒窈……赵舒窈已然……死了!赵舒窈不是被大火烧死了么!这……真的不过是自己做的梦而已…… 澹台建成于沉痛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蓦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是……**的!那么,是不是说,自己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真的!他发觉自己怀中躺着一个浑身**的女人!他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这又是谁?是……方丝萦!那么说来,昨晚上他喝醉了酒,和自己**一度的女子,竟然是丝萦!在一瞬间,澹台建成的心里,充满了后悔!丝萦……他只是当作友人知己,并不想越过雷池的!现在……叫他情何以堪?澹台建成是个坦荡磊落的男子,心想,既然木已成舟,自己只有面对的好! 他从床上站起身来,慢慢穿好了衣服,头已然还是很痛,不经意之间,他看到了床上的那一抹殷红,将被子给她盖好了!心想:不管怎么说,只是看在道义上,自己也要给丝萦一个交代!方丝萦一夜根本就没有睡着!觉察到了澹台建成抽离了他的肩膀,听到他起床穿衣的声音,方丝萦不禁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这处寝宫,看着**的身上,盖着的被子!马上就夸张地痛哭起来:“皇上……皇上……你这是要走了么?皇上可不能丢下了丝萦不问啊!” 澹台建成听了,只得转过身来,他到了方丝萦的面前,苦涩说道:“丝萦……不要说了!我喝多了酒,以至酿成了大错!哎……你放心,在名誉上,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就大步从寝宫里出来!尽管嘴上是这样说,可是方丝萦能够看得出来,澹台建成内心的勉强!见他离去了,方丝萦只得从澹台建成的床上,不情愿地起来,穿好了衣服,凌乱着头发,就到了寝宫之外!刚好,就和老刘公公打了一个照面!老刘公公见了方丝萦大清早儿的,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嘴巴不禁张成了圆形!难不成……昨儿个晚上,皇上终于按捺不住寂寞,临幸了方丝萦?不过,老刘公公一向是个稳妥之人,见了此情此景,当然不能细问,这既然做了奴才,就应该尽好了奴才的本分!不该多问的,他是一句也不会多问!也正因为此,他才在澹台建成的身边,侍候了这么久! “丝萦小姐好!”老刘公公只是简单地上前,问候了这么一句话。方丝萦听了,想着澹台建成对他说过的,此事之后,定会给她个名分的,心里也不禁得意起来,她懒懒地对着老刘公公说道:“是刘公公啊!这不……我刚从皇上寝宫出来!也是疲乏……不如,老刘公公你扶着我回我自己的屋子去?”这声音里,到底还是透着一份嚣张!老刘公公听了,踌躇了一下,方慢慢说道:“好,只要老奴不误了皇上的事儿!”“不过片刻的功夫,哪能就误得了呢?”方丝萦沉沉说着,老刘公公听了,只得躬着腰,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不管澹台建成的心里,是多么的勉强,但是因为要给方丝萦一个承诺,还是给她封了妃位,是为萦妃!方丝萦在自己的丝萝宫,接了旨之后,心里是一点儿也不高兴!她是知道雅国的律法的!宫里既然已经立了后,哪怕这皇后不在人世了,抑或是以后追封的,反正根据这律法,皇帝以后就再也不能够立后了!也就是说,不管这皇后是死了还是活着,都只能是一人,永远只能是一人!是以,雅国的历代皇帝,登基之后,并不轻易立后,就是这么一个原因!仅仅将赵舒窈追封为后,就足以看出澹台建成待她的情意了!是以,方丝萦的心里十分郁闷!在接过宫女们的祝贺之后,就命她们退下!现在,赵舒窈虽然死了,可地位还在她之上!这叫她心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天之后,方丝萦却又在丝萝宫里,听了一些对她不利的消息来!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到底还是知道一二!什么……和皇上燕好的女子,其实在宫里是另有其人!仅仅听到了这个,方丝萦已然知道是欢儿那蹄子按捺不住了,在宫里散发着这些消息!还指望有人知道了,能替她诉冤情,好在宫里也能封个妃子什么的!可是好笑!是以,她不禁想起了萝儿来!萝儿是知道太多了,不得已要死!欢儿是不知好歹,那么……也要死!方丝萦在沉吟了片刻过后,命人就将那个在龙吟宫当值的欢儿给叫了来!欢儿到了她的丝萝宫,方丝萦便命其他宫人都好生退下!欢儿抬起眼睛,不服气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你这个位子,本来是我的! 看着欢儿一脸不屑的神情,方丝萦当然十分生气!她忍住怒气,假意说道:“欢儿,来,你坐下了!”欢儿听了,口里只是哼了一声,说道:“萦妃娘娘,奴婢并不敢!”方丝萦听了,还是温柔一笑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叫你坐,你就坐下!”欢儿一听,因为生气,竟然真的大剌剌地坐下了!方丝萦阴沉着眸子,继续笑着说道:“欢儿!我叫你来,不为其他,只是想要告诉你!对于你的好,我的心里,是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就将你引荐给皇上!到时也封个妃子才人什么的!和我……也就平起平坐的了!”欢儿肤浅愚钝,听了方丝萦的话,果然就上当了! 她一听,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萦妃娘娘,是么?你真的愿意……提携我?”方丝萦听了,便从一旁的案几上,取过一杯刚刚沏的茶!亲自端了给欢儿,森笑道:“欢儿,我的话,当然是真的!我说会帮你,那么就会帮你一直到底的!你且将这茶喝了,润润嗓子!”欢儿一听,只当真是赵舒窈的好意,腹中也是口渴,当即就将茶碗揭开,将这杯黑黑的茶,一下子就都咕咚咕咚地喝光了!方丝萦见了,心中的一颗大石,方放了下来!她心想,如果药效及时的话,不出三天,欢儿的肚子才会觉得疼痛,最后慢慢腹胀腹泻而死,而……此毒药来自西域,不开膛验肚,根本就不知欢儿是怎么死的! 欢儿喝下了毒茶,心情非常高兴!她假意谦虚道:“如果……这事儿能成了的话,欢儿我当然会记得萦妃娘娘的功劳!”方丝萦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敷衍说道:“欢儿,莫急,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好了!”待欢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丝萝宫之后,方丝萦方看着她的背影,阴沉一笑,口里说道:“欢儿啊欢儿,你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你也不想想,凭你这样的姿色,你自信你能做上皇上的妃子?本来……我可是打算留你一条性命的!因为我的身边……也的确缺一个臂膀!可惜啊可惜!你太过外露了!所以……你的下场,也就是一个死字了!” 果然,三天之后,欢儿莫名奇妙地就开始腹泻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重!最后……疲乏不堪的欢儿,终于躺在了炕上,脱水而死了!宫里的宫女见了,都只当是欢儿这丫头,因为嘴馋好吃,吃坏了肚子,终于得了痢疾,因为病情太快,还没有来得及请太医医治,却就丧了命了!于是,宫人们在报告了老刘公公后,就要将欢儿放进一副薄棺材里,从宫后门拖出去,葬在了蓟都郊外荒山的宫女园了! 第49章 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老刘公公是个多心儿的人,只是觉得欢儿的死,很是令人诧异!是以,他暗中吩咐只是将欢儿的棺椁,放在了宫里另外一个僻静无人知道的地方!而只是在宫女园内,立了一个衣冠冢!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三日之前,他在龙吟宫殿前来回走着,见到欢儿这丫头,欢天喜地地走了来,老刘公公不禁上前问道:“欢儿……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不是懊恼,就是叹息?你在这里值勤,也是轻松,难道心里还有所不满不成?”欢儿听了,只是神秘对着老刘公公说道:“刘公公!你就先预备着恭喜我吧!告诉你……我就要好运了!哼哼……这以后啊,我可是能每天吃上萦妃娘娘斟的茶!”说着,欢儿又看了刘公公一眼,忍不住说道:“其实啊,这本来就是萦妃娘娘欠我的……哎……我不说这些了,且再忍耐几天,我也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说完了这古怪的话,就又一脸神秘地走了!倒是叫老刘公公听了,立在那里,心中品味着她的话,许久许久…… 对于欢儿的尸体,秘密还放在了宫里一事,老刘公公可是什么人儿都没说,包括皇上澹台建成,也包括……方丝萦萦妃!此时的澹台建成,在深思熟虑之后,已然真的领着千军万马,一举突破了赵国的边界,浩浩荡荡地往赵国的都城进发了!他将后宫之事交给了方丝萦,方丝萦在得知澹台建成终于下定决定屠赵,这心里当然是说不出的高兴,她听了,赶紧说道:“皇上,你安心自去便是!不必担心臣妾!臣妾一定会将皇上的后宫,治理的好好儿的!皇上相信臣妾便是!”澹台建成听了,点了头,正要转身离去之时,想想,方又道:“丝萦,宫里舒窈的灵堂,你可要记得每日上香!”方丝萦听了,眼眸又阴沉一下,勉强笑道:“臣妾知道了!”澹台建成听了,方沉重离开了宫里! 其实方丝萦不知道,就在昨天,澹台建成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之后,下了朝,一个人,到了他为赵舒窈修建的灵堂,看着这里盛开的一簇簇的白梅,进了灵堂,将门掩上,看着那个自己亲手撰写的牌位,心里是万般的沉重!他上前走到佛龛上,将香燃上,口中幽幽说道:“舒窈……我又来看你了!估计这之后,我有数月会不在宫里!我……担心你会寂寞!你不要怪我灭了你的赵国!只是……你的父亲,耽于享乐,糊涂治国,赵国的百姓,在他的治理之下,也是痛苦!你放心……我只会命他投降,并不会伤害你赵国的百姓一人!你放心就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是,我也是不会去做的……此番前往赵国……我要的也不过就是……解决和你父皇只见的私怨……”澹台建成絮絮叨叨地说着,只觉得自己每每到了这里,无论和赵舒窈的灵位说多久,这话题儿也总是说不完,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面对自己的心,释放自己! 此时的赵国皇帝,因为澹台建成封锁了赵舒窈死亡的消息,竟然一点儿不知女儿已经不在人世!这日……他还和之前一样,带了自己文武大臣的一套班子,去了相国寺里烧香祈福,祈求上天保佑他的赵国,能顾千秋万代!一行人刚浩浩荡荡地到了相国寺,就发现天色猛然地晦暗了!本来还好好的冬日艳阳,即刻就隐没去了云层里,而须臾之间,空中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是以,赵德宣不禁对着皇子懊恼说道:“哎……怎么……我可是看了黄历,今日是吉日……怎地……”赵德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心神不宁!拜完了寺里的各路菩萨后,赵雪主就带着皇子在寺后的禅院里休息。 他正打着瞌睡,却也做起了沉沉的梦来!梦中,他看见了女儿,立在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上,大风吹着舒窈身上的衣服,像是要将她卷裹进了深深的崖下去!他见了,心里当然大惊,口中不禁疾呼:“女儿……女儿……你快快回来……父皇担心你啊……”可是,他马上又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口中,不管如何喊叫,却如哑巴一般,一点儿声音,也是不能发出!是以,他的面色更加惊惶!立在悬崖之上的赵舒窈,像是和父皇心意相通似的,不禁回了头,远远地看着他!她见了,神情更是焦灼!赵舒窈像是明白了父皇的心意似的,对着他的方向,点头一笑,身子就如飞舞的蝴蝶一般,一下子就从高高的崖上落了下去!她的身子很轻很轻,不像是自尽,倒像是和她姐姐在一起,练习者蹁跹灵动的霓裳羽衣舞…… 见她的身子,掩没在翠绿的山崖下,淹没在深深的雾霾里,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赵德宣觉得自己方能够口中大呼一声:“舒窈……我可怜的女儿啊……”说完此话,却马上又从梦魇里,一下子就又睁开了惊恐的眼睛!“父皇……父皇……你怎么了?”说话的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赵修德!赵德宣握着太子的手,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深沉无比而又悲戚的梦!他赶紧将手抚摸着脸庞,果然,此刻的他,竟是满脸的泪水!“修德,你可知……方才父皇梦到了什么了?我梦到我的舒窈,你的妹妹!”赵德宣深深地叹息着! 赵修德听了,想了一想,随即就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父皇牵挂舒窈,梦到她,当然是正常不过的!”赵德宣本想说出,梦到了舒窈从山崖跳下一事,可想着并非吉利,是以也就住了口。他看着面前的太子赵修德,不禁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他面带深深的忧色,对着赵修德说道:“修德我儿!父皇一生,谨慎懦弱,胆小怕事!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完成了先皇的遗愿,将赵国变得富强!想必你也看到了,如今的百姓生活,依旧十分困苦!这都是因为父皇,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修德……你就不同了……你年轻,父皇已经老朽,你富有才干,只是还不能尽情施展!父皇允许你,在父皇驾崩后,你就将那些好父皇一样的昏庸的大臣,解职的解职了……父皇不会怨你的……” 赵修德听了父皇在梦中醒来,和他说了这许多,只是觉得此话不吉!是以,他不禁安慰说道:“父皇!事情……或许没有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父皇不要多想!我赵国底子薄,人口多,一向积贫积弱的……一时之间,纵有收效,也是甚微……”赵德宣听了,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对着太子说道:“不……父皇的脑子里,清醒的很!告诉你一件事儿吧!其实……父皇为了麻痹雅国,一直在西边和岐国临界的凤凰山下,暗中招募操练士兵练习!这件事,朝中并无多少人知晓!”说着,赵修德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六角的令牌,对着赵修德说道:“修德,这是领军的令牌,这些士兵,见令牌如见人!父皇就将他先交给你了!若是……赵国有什么不测,你就带着这块令符,到了那凤凰山里,继续操练士兵!以图形势扭转!” 赵修德听了,只得将令牌好生地放在了怀中!可是,心中却更是悲戚!父皇今日这是怎么了?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只听禅院外,匆匆扑进了一个太监,他见了赵德宣,赶紧跪下,惊惶说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据前方的将领说,雅国的部队,已然度过了边界,直朝着都城而来了!而且……据说此番进军,是由雅国的皇上,亲自率军而来……”此言一出,赵德宣和赵修德听了都是大惊!虽然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一直预料到情势不好,但……却不知道,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样快的地步!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赵德宣听了,已然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幸亏太子疾忙扶住! 此时,雅国皇帝澹台建成亲领率军讨伐赵国的消息,如一阵风儿似的,早就在相国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一时之间,赵国的文武大臣都知道了!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们竟然无计可施,只是纷纷进了禅院,跪在了赵德宣的面前,哭哭啼啼的!赵德宣见了,不也觉得悲从中来!“雅国大军已经压境,诸位难道真的没有一个好主意吗?”赵德宣还是不死心。这些跪着的大臣,听了默然了好久,只见其中一个御史说道:“臣等以为将公主和亲送出去,会换来我赵国数十年的安宁,岂料,雅国皇帝竟是个狼心狗肺的,我们这已然是赔了夫人了!若再以卵击石,可就真的会折了兵了!哎……法子若有,也都会想了出来……”言下之意,已然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这令赵修德听了,心中非常生气!这些臣子,武将久以不出操练,军务废弛,不习兵法,只会在家不停纳妾,文臣只会日日饮酒做诗,如今,国家遭了难了,他们尸位素餐,只会相对哭泣,竟然一点儿能为也没有!赵修德不禁气愤说道:“那……你们拿着这样高的月俸,皇上待你们又不薄,你们这样无能,心中可想着,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赵国?嗯?”赵修德已然一改平时斯文之状,大声呵斥起来。赵德宣听了,却是叹息着对太子说道:“太子……你不懂,雅国皇帝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二十年前我和他有一桩私怨!如今……他是来复仇了!”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惊!只见赵德宣忽对赵修德嘱咐道:“太子,趁着雅国大军还没有进攻到了都城,你速速离开相国寺,从小路出发,赶紧去那凤凰山!”赵修德听了,心中不忍丢下父皇,是以动作踌躇,赵德宣见状,便摇头道:“你走吧!与其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不如……你走了……赵国也还能个有个期望!你毕竟是太子,是国之根本!有你在,赵国就有希望在!” 此话,已然说的是足够的意味深长了!赵修德听了,终于不再迟疑,他跪在地上,朝着父皇连磕了三个响头,方起身大步离开,从小路去那凤凰山!见太子已走,当下禅院里围着的文武大臣,内心更加不安!有些胆小的,现在已然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手脚儿都在不停地颤抖了!而这相国寺里的大小和尚,也都知道了雅**队进攻赵国的消息!在方丈的带领下,这些出家人,神情倒是比这些大臣还要镇定,秩序也是如常一样,纹丝不乱!方丈命他们一齐去念经的大堂里,安然稳重,诵经拜佛!这让赵德宣知道了,心里又凄凉又安慰!一个时辰过后,从这座皇家寺院外,又传来一个噩耗:澹台建成已然带领着三万精兵,此刻已然兵临赵国都城之下了!而且,澹台建成已经命使节发出话来:甘愿投诚者,保命!兵戈相向者,首级城门示众! 简短的这几个字,在处于慌乱中的赵国大臣们看来,无疑于寻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谁也不会去傻到以卵击石啊!保命当然是最最要紧的!而且……他们也命人去打探消息,澹台建成的士兵训练有序,进了城,非但不在街上烧杀抢掠,反而接替了那些已然投降了的赵国士兵,在大街上守着秩序!因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尽管是兵戎相见,可赵国的大街上,这经商的还是继续在经商,上学的还是继续上学,齐飞令人纳罕的事情? 那赵国的百姓,在经历的最初的紧张和恐惧之后,发现这些传说中的雅国士兵,也不是那么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相反,除了对付那么几个奸猾之徒,相当一大部分,还是友善的!是以……在经历了一个上午的惊惶之后,百姓们的心里倒是平复了起来!(呵呵……大敌当前,百姓们为了保命,当然会明哲保身!即便雅国的部队是如何的文雅有礼,可毕竟是敌国之人啊!赵国百姓们只是将那些复杂的情绪,藏之于心罢了!) 那些懦弱的大臣们,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只当前途并未晦暗,纷纷对着赵德宣跪请道:“皇上啊皇上啊……当务之急,咱们还是保命要紧啊……”赵德宣被他们弄得一时没了主意,正在商讨之际,忽地又听人来报,说是雅国皇帝澹台建成已然又带着三千名侍卫,往相国寺进发了!知道这个消息,那些大臣们已然都吓得瘫软在地了!不一会儿,真的有一名年轻的侍卫首领进了来!他进了相国寺,宣布了三个消息:一则是寺里的大小和尚,于此次战役无关,且又是化外之人!是以,该念经的继续年轻,该诵佛的据需诵佛,无需恐惧!二则,凡事寺里的所有大小官员,都请一个一个出了寺,坐上澹台建成为他们预备的车子,先行关押在一个驿馆里!三则,就是赵国皇帝赵德宣继续留在禅院里,稍后,澹台建成将亲自过来,与赵皇会面! 这三个消息一出,赵国的文武官吏们,果然脸色煞白,歪在地上,即刻瘫软无力了!雅国的侍卫首领,在面见了赵皇之后,走到他们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各位大臣,走吧!可不要让我们皇上知道了你们延误时辰,心中不悦……”看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群臣,那侍卫首领的面上很是不以为然,就凭这些养得白白胖胖的大臣,能干什么大事?是以侍卫首领不耐烦地又催道:“你们的模样,可是比寺院里的和尚还不及呢!也亏得是读了满腹诗书的!”此言一出,吓得那些大臣,只得又战战兢兢快步地往寺院外头走!鱼贯而入地上了车子!因为内心太过恐惧,他们已然忘记去和自己的老皇上辞行了! 其实,现在的澹台建成,并未马上就现身在这相国寺!他只是命侍卫首领,现在这里候着!自己则只带了几名贴身的侍卫,先往赵国的皇宫而去了!彼时的赵国皇宫,因皇帝不在,只有太监宫女,听了雅国的军队已然包围了皇宫,如今就在皇宫之外!早就一个一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了!雅国士兵很快就将那些太监宫女登记造册,暂时都关押在了御花园两处地方!而澹台建成此时却意兴阑珊,他只想去看一看,究竟从前的赵舒窈生活在了这宫里哪一处?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毕竟赵舒窈在小时,还是自己的恩人!不过……这个念头,他很快就压了下去!冤有头,债有主!赵德宣欠他的,他必报!而自己欠赵舒窈的,他也会还!但……自己竟如何还?纵然现在所向披靡,他的心里,还是不禁有些心慌!而且,他已然来到了舒窈旧日呆过的宫殿来! 第50章 看看从前的你 赵舒窈所住过的宫殿,其实已经有些荒废了!偌大的宫殿,也就几个年老的宫女看守!澹台建成形单影地进了来,到了这里,看着这宫外园子的花草,因为入了冬的原因,这些在深秋时节还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儿,如今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叶子!此处,倒还是有一缕幽香的,那便就是宫里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栽种的白梅花的淡淡芳香!那些上了年纪的衰老的宫女,并未被入宫的侍卫,一并收了拘禁,仍旧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看守着宫殿!她们在这里战战兢兢地坐着,见了来的这个高大威严的男子,只知是雅国将军,具体底细,哪里知道!澹台建成看着这里,心想,这里就是赵舒窈曾住过七年的宫殿! 他对着那些年老的宫女,轻声说道:“你们且在这……无需害怕……我进去看一看!”那些宫女听了,自是唯唯诺诺地离开,海棠雕花的木门已经有些掉漆了,澹台建成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澹台建成推门而入,看着这个陌生的宫殿!他幽幽地走到了里头的寝宫!引入眼帘的,就是一幅鲜丽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并非只一人,而是两人!画像里的是两名女子!一个一身莲花白,神情恬静,意态悠远,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五六,但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淡然!另一个全身着白,却用青纱覆面,看不清容颜!澹台建成想着,这画的,便是赵舒窈和她的那个早夭的姐姐了!澹台建成的心里非常地苦涩,只是将眼睛紧紧盯着墙上那个一身莲花白的女子!愈看了,心里就愈发伤痛!他轻轻上前,将那幅画像从墙上揭了下来! 本来,他只想将画有赵舒窈的那一面,给取了下来的!但是……想想,舒窈不在人世了,在九泉之下也是孤单!和她姐姐做着伴,倒是最好!他在凤翥宫里,可是见过赵舒窈的画作笔法的!眼前的这个,无论从笔风还是着色,都依稀有赵舒窈的绘画风格!从这幅画看,舒窈的心里,可是很看重姐姐的!如若撕开了,只怕属于会心痛!不如……一起保留!他将画好生叠起了,放入自己的怀中藏好了,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怀着沉痛的心情退了出来!可想想……还觉得缺了点什么,思索了一会,方又重新进了去,来到案几旁,取过一支细细的狼毫,将案几上的宣纸铺开了,在上面写上了二句:相见争如不见,友情好似无情。写完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宫来! 舒窈,我心里不能忘记你,自失去了你,我才知道的可贵!我来到你从前来过的地方,感受着你的心情,走过你走过的步子,抚摸着你抚摸过的东西,只是因为……我的心里,始终不能忘记你!他走到宫外,深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方才慢慢地踱步离开!现在,他要从这宫里走到附近的相国寺去!他知道了,赵德宣就在寺里的禅院!而那些贪生怕死的赵国官吏,都已经一起被押往了一处妥当的地方!不过他手下的一个将军,还是不安地来报告,有几个有血性的大臣,还是趁乱逃了!且……赵德宣的太子赵修德,也已经失踪了!澹台建成听了,心里料到也是如此!是以一点儿也不怪罪这名将军,反而大大地勉励了一下他! 澹台建成此时已经走到相国寺了!他要以私人的方式,见一见赵德宣!他要问问他,当然为何要对他无辜的母亲,散步那样的谣言?相国寺的香火已然鼎盛,这些和尚,倒是像见惯了大场面一样,看着雅国驻进来的军队,一点儿也不惊慌!还是该诵经的诵经,该打坐的打坐!这在澹台建成看了,心中反而很满意!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从容淡定!何况,和尚道士们都是化外之人,他没有必要和他们过不去!其实……因为母亲的影响,他也是个虔诚信佛之人!他是以行礼的侍卫们不要打扰了寺院里的清静!他如闲庭散步一般,缓缓地来到了寺里最大的一处禅院里!他知道,赵德宣此刻就在里面! 禅院的门是开着的!只是透过午后的阳光,他一眼就看到了赵德宣在这里,穿着一身浅色的袍子,神色平淡惨淡!似乎……他不走,就是为了等待自己似的!澹台建成整理了一下心情,走到了门口,赵德宣听到了脚步声,脸色还是微微一变,站了起来,看着澹台建成,苦笑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澹台建成听了,心中一点儿也不意外!是啊,二十年的心灵折磨,今天……他终于能够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了!大仇将报,他发现自己并未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激动!他像个胜利者一样,和他对面坐了下来!事实上,他已然是胜利者!“不错,我是为了母亲……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接受了赵德宣亲自给他奉上的茶,他淡淡相问。 是啊,自己虽见了这一幕,可……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舒窈……舒窈还是死了!这个遗憾,他今生已然不能弥补!赵德宣奉了茶,深深叹了口气,点头而道:“其实……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明明是仇人,可彼此说这话,却是生疏而又夹杂着淡淡的惆怅!“我只是想问一问,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一定要那样做?”澹台建成直抒胸臆。“我想你应该懂!可我……又确定你是不是真懂!不过,我知道你会问,是以……我也一定会告诉你……当年的赵国,和雅国和北方的岐国去,差不多算三国鼎立,但是,雅国和岐国的实力还是略强一些!于一次外交的宴会上,此宴会设在赵国,我无意发现了你父皇的雄心!他喝醉了酒,竟然说出要吞并赵国之言!我听了,心里当然恐惧!是以,我知道了,心里一直在想着法子!终于,我发现了他带来赴宴的一名妃子,容颜姣好,能歌善舞,似乎岐国皇帝万俟渊,对她也很有好感!我想着,能不能在这里头做些文章!”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愧悔地对着澹台建成继续说道:“当然……我寻到了!我就在宫里大肆散发谣言,说万俟渊和这名妃子如何如何……后来,我才知她已经生育过,是你的母亲!起初,你父皇听了,也并不当回事!因为要请求我赵国出兵,一起攻打西部的少数民族犬戎,反而留下了你和你母亲,在赵国做人质!可……我也讶异地发现,事情竟然假戏成真了!岐国的皇帝,开始三番五次地往赵国跑!他放下了国事不管,只是为了来赵国,见一见你的母亲!”他说到这里,遗憾地说道:“关于岐国皇帝和雅国妃子的谣言,很快就传遍了赵国!当然……我为了明哲保身,便写了一封信,将他二人的行动举止大肆渲染了一番,寄给了你的父皇!你父皇知道了,这一次终于勃然大怒!他命人将你带了回去!而……命你的母亲就在赵国,喝下毒酒自尽而死!当时,你母亲身边有两名忠心的宫女,见状,也喝下毒酒死了!” 听到这里,澹台建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了!“赵德宣,你为了一己之私,可真是害死了我的母亲!你可知,我回到了雅国里,受了多少的冷遇和苦楚!和亲……也是为了让你尝尝和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现在……我灭了你的国家,也是你的命里的劫数到了!”赵德宣听了,低头又苦笑了笑,说道:“是啊……对此,我知道!所以我等着你来抓我!不过,我只想问一问,我的舒窈可好?”此时的赵德宣,因为澹台建成刻意封闭消息的缘故,一直还不知道赵舒窈已被大火烧死!澹台建成听了,心里的闸门又被打开,汹涌的波涛又要滚滚而来了!他马上就站了起来,堵住心里的奔涌,冷冷说道:“这个……在你去了雅国,就会知道!” 听澹台建成这样说,赵德宣还是觉得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这样,他还愿意留自己一条性命?看出赵德宣的困惑,澹台建成幽幽说道:“赵德宣,我当然不会让你死!死……是对敌人最轻的惩罚!我会让你活着,让你好好儿地活着!我会让你当着全赵国百姓的面,肉袒负荆,坐上我为你布置的囚车,你的身后,同样也是一群跟着你的大臣,你们……你们是赵国百姓的罪人,都要跟着我去雅国服苦役!我已经想好了给你一个差使,我在宫里有个鸟苑,可正缺个养鸟的人呢,你……很适合!”他想着,曾经高高在上的赵德宣,穿上了囚衣,在宫里鸟舍里养鸟掏粪,应该很有兴趣吧! “好……好……”赵德宣听了,嘴里只是苦涩说出几个好字!不待这样,还能哪样?他的心里,却是想着,此番颜面尽失,可若是去了雅国的话,可也就能见上自己的女儿了!“赵德宣,好了,你可以起来了!该……肉袒负荆地最后一次,和你的臣民们告别了!我这一路走来,可是看了多少赵国的大好河山啊!可……都在你的手里,毁了!你是罪人!”澹台建成重重说道。赵德宣跟着他,徐徐走出了寺院外面!他讶异地发现,此时这天儿,已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来!寺院外面候着的侍卫们,已经知道前面那一个神色凄怆的中年男子,就是赵国的皇上了!他们高大的身材走上前来,对着赵德宣,说道:“请!”他们只是要带着他,前去那大街之上,给他换上囚衣,背上插上木牌,示众游街! 赵德宣一点儿也不反抗!不仅因为反抗无用,而更是因为,方才自己已经和澹台建成在禅院里谈好了,澹台建成出兵赵国,只是掳他和文武大臣,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澹台建成不会行杀戮之事!那么……就好!虽然他是个无能懦弱的皇上,可……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慈悲之心!并不希望自己的臣民受到任何的伤害!不过……他也悲哀地看到,今日一过,赵国的历史还将改写!这大好的千里江山,他终究是辜负了祖宗,几百年的基业,还是在他手里毁于一旦了!他似乎看到了城门前已经改换了旗帜!出了禅院,这雪仿佛就下得更大了!脚儿踩上去,足足有一尺多深!一霎时之间,赵德宣终于尝到了山河不在的凄苦!雪落在了他的头发、眉毛、衣服上,顷刻之间,他仿佛就成了一个雪人!而……此时的澹台建成却是身着华美的黑色大氅,姿态威严不可侵犯,侍卫在他身后,展开明黄的华盖,澹台建成才像一位气度高贵的帝王! 赵国的百姓几乎倾城出动!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们听说了皇上将会肉袒负荆,领着全部的大臣,坐上了囚车,从城西一直走到城东,然后囚车就开始往雅国都城的方向而去了!赵国百姓们的心情,此视都非常地复杂!强大的雅国人,几乎就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在一天的时间内,就攻下了赵国都城!而……本国的士兵们,对此都毫无还击之力!这叫赵国百姓们的心里,异常地沮丧!不过……他们都是小民,而小民最大的期盼,就是在战争中,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而……雅国的士兵纪律之严明,秩序之良好,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似乎比本国的那些欺软怕硬的士兵,还要可靠!因此,他们在半恐惧半忐忑的心情里,度过了大半天!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一个事实了!赵国的确亡了!但是……这场战事里,并不伤及百姓分毫!似乎雅国皇帝,所重视的,只是皇上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他们听说了,心里反而都略略地放了心!街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可听说了皇上的囚车,将要徐徐驶来,百姓们都丢了手里的活计,簇拥到了大街之上!看到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大臣们,此刻一个个真的像一团棉花球,瘫软无力地靠在车子里!百姓们的心里,忽地升起了一股复仇的快感!也不知是谁,开始朝着那些白白胖胖的大臣们掷雪球!雪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们的脸上身上!但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大大超过了身体的疼痛!那些大臣对这些滚滚而来的雪球,根本不知道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 对于赵国百姓的一举一动,澹台建成并不发一言,只是立在城楼的高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注视着城下的动静!他需要知道赵国的百姓的民意如何!终于,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大嚷了一声:“瞧,咱们的皇上来了!”这下子,街上可就更热闹了,大家纷纷要见一见,究竟皇上长得什么模样!果然,特制的囚车驶过来了,赵德宣的上身是**着的,手是绑着的,背上还绑了一个木牌,木牌上用字写着‘误国之君’四个字!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到了赵德宣的身上,此刻的他,真的就像一个雪人一样!看了传说中的威严的皇帝,竟是囚车里那个虚弱不堪的老头?是以赵国百姓们的心里,都很是不忿!他们……竟为这样的皇帝,感到可耻! 人群中开始发出嘘声!赵德宣精神虽不振,可神情还很清醒!他老泪纵横地看着这长长街上的百姓,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愧悔!他在囚车里跪了下来,对着那些眼里不屑一顾的百姓道:“各位……各位百姓,赵某在这里给你们跪下了!我没有将江山守住,让你们跟着受苦了!我有罪……我有罪啊……”说着,又是涕泗横流,不停地对着长街上的百姓们磕头!起初,赵国的百姓们见了老皇这般,都诧异的不知怎么好!渐渐地,那些嘘声也没了!忽然,不知人群里,谁大叫了一声:“我们……毕竟亡国了啊……”这声悲凉的叹息,犹如春雷一般,就将麻木的赵国百姓们一下子就给炸醒了! 啊……是啊……不管怎样,不管他们如何安好……赵国已经亡了!看着这街头街角的徐徐扯下的赵国旗帜,又飞快升起的雅国旗帜,心中都恍然大悟!人群中开始想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哭声!声音此起彼伏,犹如音乐!渐渐地,这街上的百姓们,一个一个再也不傻乐了,都跟着嚎哭起来了!看着赵德宣和大臣们的囚车,渐行渐远,赵国百姓们的心里,倒是忘记了那些世家大臣平日里是如何嚣张了,反而越发不舍了!澹台建成见了,不禁皱了皱眉,立在高楼上,对着躁动不安的赵国百姓,大声喝问道:“赵国百姓们,你们是愿意要一个腐朽烂到了根里的赵国,还是去接受一个新生的赵国?” 第51章 一个酷似舒窈的女子 澹台建成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即刻就在赵国百姓们之间炸开了!他们听了,都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当然是要一个新生的赵国,可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雅国走?”不知是哪个胆大的汉子,口中就发出了一个这样的声音!澹台建成听了,沉默了片刻,将眼睛扫射着街上的人群,继而威严而又笃定说道:“哪里有安定自由,哪里才是你们真正的家园!只要安居乐业了,又何必执着于姓赵或是姓雅呢?为何……不试着给自己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澹台建成富有磁性的演说,最后竟然打动了处于迷茫和愤懑中的赵国百姓,最后,长街上的人,看着载着皇上和大臣们的囚车,已经渐行渐远,再看着城楼上这个年轻威武有力地雅国帝王,也看到了自己身后那手持着兵器的雅国士兵!最终,他们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如今,雅国皇帝保他们安居乐业,自由行商,这已然比他们所预料的结局,不知要好上了多少!是以,最后,这些赵国的百姓,目送了赵德宣离去后,都失落低沉散去。不多都是最平凡的百姓,如今既已亡国,难道还要和新主去讨价还价吗?何况,雅国皇帝澹台建成已经当众对着他们许出了承诺!性命已然无虞,又何必令这些雅国人怀疑呢?搞不好,将他们给惹毛了,可是要被杀头的!不如散去,不如散去的好。澹台建成立在城门上,看着这些手无寸铁的赵国百姓们,最终无精打采地离去,面上,不禁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俯身往下看,虽然面前的大雪还在下,可从宫门看去,赵国的三千里大好河山,此刻如银装素裹般妖娆地一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澹台建成,在励精图治后,终于登上了赵国的城门,在这场不战而胜的战役中,他成了真正的主人!蓦地,一阵冷风又吹过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卷上了他的额头!恍惚听到在他的耳畔前,一个女子嘲讽低沉的声音:“可惜啊……可惜啊……澹台建成,你纵然得到了赵国的天下,可那又怎样呢?你……终究没有得到过一个女子的心……我可怜你……”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真切,澹台建成听了,不禁朝着四处张望,口里说道:“谁……是谁……”可是那个声音随即就渐行渐远了,他看着城楼下,除了渐渐散去的人群,除了鹅毛般的大雪,哪里有什么女子的身影呢? 可他还是蹙了眉头,这不是幻听,的确……方才,有个女子曾对他这样说过!而这名女子的声音,像极了赵舒窈!“舒窈……舒窈……是你吗?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所以在九泉之下……也要告诉我,你的愤怒?”澹台建成的面上随即阴冷起来!他苦涩地笑着,自言自语。他默默念道:“舒窈,不要怪我!赵国的百姓与其在你父皇的统治下,担着沉重的徭役赋税,痛苦地活着,还不如我去打破这些!给赵国的百姓一个希望!你可知……在他们看来,谁来做这个国家的皇帝,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能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官府不要那么贪婪,朝廷不要那么**…… 可,这也只是自己自言自语而已,现在的他,心里一点儿也尝不到胜利的滋味,反而更是惆怅无比!他在赵国停留了数月,留下了军队驻扎,通过考试的办法,选出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任用选拔,澄清赵国的吏治!(不,现在的赵国,已然是雅国的版图范围了)而后,他才默默地只带着几名贴身的侍卫,就要离开赵国!在出发的前一刻,手下一名侍卫却来报告,说是一个赵国姓安的百姓,说他是舒贵妃的母舅,请求要见他!澹台建成听了,沉吟了片刻,便点了头。安有光怀着复杂的心情,带了一些赵舒窈小时喜欢的糕点,立在行宫里的一处大厅前,等着雅国皇帝澹台建成的召见! 安有光当然不知赵舒窈已经不在人世!是以,他打听到了雅国皇帝,近期就要回国,思来想后,决意要给舒窈带一些好吃的!自打舒窈去了雅国后,安有光的心里,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牵挂!之前,赵舒窈被赵德宣接进了宫里后,他也被赵德宣封了一个小官!可……因为他性情耿直的缘故,看不下那些大臣们日日花天酒地的行为,干了不久,就辞官不做了!带着自己的妻子女儿,去了别处隐居!如今女儿已经都远嫁,妻子去年生病去世,他已经是孑然一人了!正因为此,是以,他才变得越发地挂念赵舒窈! 就在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时,大厅里很快就走来了一个身躯高大的男子!男子神情威严,面容冷冽!安有光赶紧行礼道:“草民安有光见过雅国皇上!”澹台建成见了他,神色平静说道:“不必如此,起来说话……进来吧!”言下之意,请他进去说话!安有光便又提了糕点盒,小心翼翼进了大厅!安有光打量着澹台建成,想着他,就是舒窈的夫君!看起来……虽然看起来和善,可到底是万人之上的帝王!真不知……舒窈在雅国宫里的,呆得可好!何况,赵国现在也亡国了,舒窈在深宫,心里会怎么想呢? “你是舒窈的母舅?”安有光落座后,澹台建成注意安有光举止大方,看起来受过良好的诗书修养,而穿着,简朴只如赵国寻常百姓,是以,心里倒是不禁升起了几分好感!他亲自给安有光端来了一杯茶!这叫安有光心里,当然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不过,听了面前这位雅国皇帝,口中直唤‘舒窈’这个名字,倒是听得安有光的心里,倒是一暖!看起来……似乎舒窈和他之间的感情,很是不坏啊!他淡淡地说明白了来意,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我就是舒窈的舅舅!舒窈从小儿,就是我带大了的!我的心里,还真是想她!知道她一直爱吃我做的枣泥糕和酥饼,因此我就在家里做了好多,如今都盛在了盒子里,还请皇上回宫的时候,带给舒窈吃!也是……我这做舅舅的一份心意!” 澹台建成看了看安有光脚下的盒子,心中却是悲怆起来!他不忍心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好……我会带走,给舒窈的!想必她知道了,心里定会十分高兴!”澹台建成郑重答应!见他点头,安有光不禁感激道:“如此……了真是谢谢皇上了!”安有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作了一揖!不知为何,澹台建成看着安有光,却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镯,对着安有光说道:“对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了……”澹台建成又继续说道:“舒窈说过的……说我来了赵国,若是见到她的母舅的话,就请将她的一个金镯,送了给她的母舅,以作念想!现在……既然我见到了你,那么这个金镯,可就交给你了!” 说着,澹台建成将这个赵舒窈童年时给他救济的金镯,又交给了安有光!安有光见了这个金镯,心里也是激动不已!他已然开始哽咽了!这个金镯,可是舒窈的母亲留给她的!如今……舒窈挂念母舅,可是要将这个金镯给了他了!其实……这个金镯,本来就是他安家祖传的,妹妹一意孤行地进了宫后,他母亲心疼女儿,便将这个金镯给了妹妹雅妃!看着这个金镯,安有光的心里,当然感慨万千!他见到了这个金镯,只如见到了舒窈一般,只是抚摸摩挲!舒窈未有将金镯交给她的父皇,却只是给他,可见在舒窈的心里,对于母舅的情意,已然大过了她的父皇! 不过,接过这个金镯,他在欣喜流泪之后,却又隐隐觉得不祥!可……片刻之间,他又说不出什么!澹台建成见了此,心中忽也伤心,可为了掩饰,他不禁背转过身去,忍住了泪水!继而,他转过了头,对着安有光说道:“母舅……若没有什么事,你就下去吧!我即刻就要启程了,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告诉舒窈的!”“如此……真是谢谢皇上了!”听得澹台建成叫他一声母舅,安有光心里不禁一阵激荡,他随即就道:“这声母舅,草民可是不敢承领!只是……草民还是不禁要多一句嘴儿!舒窈虽是公主,可却是吃了许多苦的孩子!还望……望皇上能够珍惜!舒窈是个难得好姑娘!草民就说这么多,草民这就下去了!” 说着,他又佝偻着背,朝着澹台建成规规矩矩地又行了礼,放才出去了!安有光出去后,澹台建成看着椅子旁留下的那盒装着点心的糕点,心里万分复杂!舒窈……算来算去,我竟然是真的欠你的了!舒窈……要怎样,你才能活过来,回到我的身边来?舒窈……这份失落惆怅之情,一直到澹台建成出发,徐徐而行,到了雅国的皇宫,也未消失!他到了雅国都城,第一件事,就是骑马去赵舒窈的陵墓,他将那些糕点一一地摆放了陵寝之前,又作了一首悼词,方才进了宫里! 而此时的澹台世民,知道了赵国被灭的消息后,却在和岐国作战的战场上!他领着区区五千士兵,却要夺回被齐国占去了几百年之久的凤凰山,可谓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几日作战下来,他甚觉得疲累,晚上他吩咐就宿露营!看着高原之上,那点点闪烁的星光,他立在山腰,不禁想起了出发之前,和退位的老丞相萧远山的一番深谈!他清晰地记得,他谨遵了澹台建成的话,徐徐往蓟城以东而行,走到一个偏僻的院子前儿,到了这里时,天上落的小雨,方才渐渐停了,脚下当然湿滑,是以他便走得慢了!不过,想着萧远山可能就住在这里,那么……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可就也能弄明白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份隐隐的激动! 他看着这院子前儿栽种的簇簇的修竹和冷杉,只不见任何的人影,口中不禁大声叫道:“院子里可有人?有人吗?”唤了几声,无人答应!他不禁好奇起来,打量着院子里的屋子!屋子的结构很简单,不过几间白墙黑瓦的瓦房!他推开篱笆门,看到一簇竹子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瘦小的老人,衣着简朴,正弯着腰,寻着地上雨后冒出的新笋和木耳!他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老人家,请问你可知,萧老丞相在哪里?”一声相问,寻着新笋的老者,不禁抬起了头!他将斗笠摘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不速之客!看出了他的眉眼之间,和澹台建成的几分相像,老者不禁叹息了起来,他沉重地说道:“我知道……你总来寻我的!实话说了吧,我就是你要找的萧老丞相!” 此言一出,澹台世民的心里还是不禁一愣!面前这个头发胡须皆白的不起眼的瘦小老头,竟是之前在雅国声名贯耳的萧远山?他虽然不知萧远山为何在盛名鼎盛的时候,选择辞官归隐!只是看了他这副模样,未免心里还是踌躇,他……真的是萧远山吗?看出他的迟疑,萧远山不禁笑道:“是我!你是雍王爷吧!”澹台世民沉沉看着他,虽然身形瘦小,可那双眼睛,还是常人没有的矍铄和风采,他看了,心内自是一怔!不过,对方既然坦率承认了,自己也就尽快要步入了正题才好!“不错,今日我的确有事要来问一问老丞相,是关于……我的母亲……因何而死的事情,不知……肖老丞相可否知道,当年的一点点滴?” 此话,澹台世民已然说得尽量委婉了!他只是觉得,澹台建成会那么坦率,主动和盘说出,说不定私下里,早就萧远山合谋好了,好令自己上当而已!萧远山听了,却是沉沉一叹,却是对着前方一簇小山唤道:“意欢!意欢!来客了!”澹台世民听了,心里自是惊奇!他便随着萧远山的眼睛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幽远的小山里,缓缓地走来了一个手里拎着篮子的一身素白的姑娘!这个姑娘容颜极美,看起来有二十左右!姑娘笑意盈盈地走近了,澹台世民看清了她的姑娘的容貌,心里却是纳罕:因为这个姑娘,长得怎么和舒窈,是那样地酷似呢?越看清了,真的就觉得这个姑娘,和舒窈是那样地相像! 他掩饰住心里的激动,只听得萧远山对着意欢嘱咐:“意欢,家里来客人了!这可是许久未有客人了!你去煮茶待客!”意欢听了,不禁抬起眼睛,看了看澹台世民一眼,平静对着萧远山说道:“是,父亲!意欢这就去!”说着,就走过竹林,朝着一个小小的茶室走去!澹台世民因为心里思恋舒窈,不禁朝着意欢的方向,多看了几眼!“雍王爷,和我去里间说话!当年之事,我会将我所知道的,都一一地告诉你!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看出澹台世民的眼睛,还停留在意欢离开的方向,萧远山不禁将嗓子放大了一些。 澹台世民方回过头来,心里也觉得微微尴尬!“好……我希望老丞相……不必再有什么隐瞒的了!”说着,跟在了萧远山的身后,徐徐进了屋子!须臾,意欢煮好了茶,呈上了茶,萧远山对着澹台世民说道:“雍王爷请用茶!这茶可是用山间的枫叶焙制而成的!喝着……别有风味!”澹台世民听了,不禁轻轻喝了一口,果然觉得口津甘甜,浑身舒畅,不禁看着一旁立的意欢说道:“这茶果真是令爱所焙?果然好喝!”说着,将赞许的眼睛看了一眼意欢!意欢还是平静说道:“不过是寻常的茶水而已!”说着,便转过身子退了下去!听着她的声音,竟也有几分似舒窈!倒叫澹台世民的心里,更是惊奇不已了!他一时忘情,不禁对着萧远山道:“萧丞相,她……果真是你的女儿么?” 萧远山听了,只是淡淡说道:“不错,是老夫的女儿!叫做意欢!”说着,将眼睛深深地看了看澹台世民!澹台世民知道自己失态,不禁转过了话题,问道:“老丞相,我的母亲……真是喝下毒酒自尽的?其中……究竟有没有别的隐情?还有……我皇兄……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究竟有没有私下逼着我母亲?当时我随着我师父,出宫练剑,不在宫内,是以……详情我真的不知!只是……宫里对我的母亲之死,流言甚多!我现在就是来问你弄清真相的!希望……老丞相不要有什么隐瞒我才是!”想起了母亲,澹台世民的心里,又沉重起来。萧远山听了,不禁长叹了口气,他将枫叶茶一饮而尽,终于艰难说道:“雍王爷,你的母亲!是被你父皇赐死的!当时……我也在场!” 第52章 食之无味 澹台世民听了萧远山此言,心里不禁颤抖!他说的,可是真的?在他眼中,父皇从来都是对母亲千依百顺的,怎地会在弥留之际,宣布赐死母亲呢?这……不合情理!他站了起来,对着萧远山沉沉说道:“老丞相,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瞒着我的才好!”岂料,萧远山听了,却也深深叹息了起来,却是摇头又道:“雍王爷,你既然诚心来寻我,我当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已不做丞相多年!不问政事,无官一身轻!我所说的,当然都是真的,并不会隐瞒你半分!” 十年前,诗妃当着先皇和他的面,喝下了毒酒自尽的画面,还清晰的印在了他的脑子里!“老丞相……我不懂,既然我父皇宠爱我母亲,为何要赐死她?”萧远山听罢,便深沉地看着他,幽幽道:“十年前,雍王爷你十二,皇上十四!都只是少年心性!皇上的母亲已然在赵国为人质时自尽!是以先皇的宫里,位次尊贵的女人,只剩下了你母亲一人!”澹台世民听了,还是不解说道:“不错……当时实情,也的确是如此!不过……这又怎样呢?”“怎样……我在先皇身边多年!当然能够揣摩先皇的心境!在我看来,先皇待诗妃,当然也是出于真心的!可……他不是凡人百姓,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他不能以情爱来衡量斟酌燕国的江山和未来!” 听到这里,澹台世民的内心,已然怔住了!他从来都认为是皇兄,出于对他的嫉妒,而害死了他的母亲!他从没有以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萧远山便又继续说道:“……之所以赐死了诗妃,不过是他于病重时,想起了西汉武帝钩弋夫人的典故来!如果他驾崩了,诗妃将是宫里,唯一的一位皇太妃!子少母壮!而……澹台世民是她亲生的唯一一个儿子,为了自身的利益,她是定然要和十四岁的幼主澹台建成,分庭抗礼的!为了……避免日后这个情况的出现,是以……他不得不忍痛割爱!这样做,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要稳固雅国数百年来的江山社稷!” 听到这里,澹台世民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苦苦寻找了数十年,真不知自己的母亲竟是死在了父皇的手里!待自己慈爱有加的父皇,为了皇兄的帝位,为了雅国的江山,对心爱的女人,也能下此毒手!他不禁想哭,觉得心里沉郁愤懑,口中只想大叫,想拔出背上的长剑,发泄练习一番!为什么……为什么……他知道的真相,竟是这样!看出了澹台世民眼眸中的悲伤!萧远山不禁也深深地叹气说道:“哎……此事我就在场,对于先皇的决定,我也曾提过质疑的!因为我觉得王爷你的母亲诗妃,性情文雅,为人低调,喜欢独处,并不过问政事!可先皇听了,虽然心里犹豫了许久,可为了扫除隐患,他终究没有接受了我的建议……这在我的生平,也是引以为憾的事情……” 现在,澹台世民什么都知道了,虽然凶手并非澹台建成,但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父皇所为,说到底,无非是为了稳固皇兄的帝位!他落寞地对着萧远山说道:“老丞相……我现在都知道了,是以……心中虽然难过,可到底觉得没有任何的遗憾!那么……我就也走了!告辞!”说着,他便对着萧远山作了揖,慢慢走出去!萧远山见了,心中不忍,便唤出竹林里的意欢,叫她送送雍王爷!意欢听了萧远山的呼唤,从林子里出来,走到了澹台世民的面前,笑道:“奴家送送王爷,王爷请慢走!” 澹台世民心情沉郁,现在见了一张和舒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悸动,虽然是初见,可他还是觉得她和……舒窈,有某种渊源?看她的身形,似乎……自己真的在哪里曾见过她?在赵国的都城,还是郊外的香山?是以,在临走之前,他不禁多了句嘴儿,他深深对着她,问道:“请问意欢姑娘,从小到大,你都是一直呆在了萧老丞相身边的吗?”岂料,意欢听了,却也是悠悠地叹了口气,诚实地对他说道:“雍王爷!你不要问我!许多人都问过我!但我什么都不能回答你!只因我……失忆了!除了知道我叫意欢,今年二十一岁!我什么都不知道!”意欢已然将澹台世民送到了林子拐角旁的小路上,她对着他深深行礼一揖。 得了这个回答,澹台世民当然觉得十分意外!不过,因是初见,他当然要顾着礼节,不好再相问什么!他便对着意欢说道:“意欢姑娘,不必送了!有空……我会再来拜访萧老丞相!”说着,就大步朝前走了!澹台世民心中蕴着悲痛,没有回到王府,只是去了母亲的陵墓前,他在母亲的墓前,跪了下来,口中悲伤说道:“母亲……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绝于人世的!母亲,我该恨谁?我该向谁去寻仇?母亲,请你告诉我……因为,我的心里,真的是非常非常地难过!”他的眼泪潸然泪下! “世民,你在这里!”不知何时,陆离已经到了这里!澹台世民听着这声音,心里惊奇,师父不是云游四方去了么,怎地也在雅国?他擦拭了眼泪,转身看去,果然前方立着的人,正是自己的师父!陆离看着诗雅的陵墓,心里也似有无尽的感慨!他驻足了良久,终于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你得知了真相了?那么……究竟是什么?”他似乎也急切地想知道真相!虽然心中转过千万个理由,但他还是希望诗雅只是金蝉脱壳般的假死!因为,他那日也曾来到宫里,澹台明镜明明对他承诺过的,诗雅只是假死!他知道诗雅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过自己,可……他等来的,却真的是诗雅自尽的消息! 对于这个结果,陆离当然不能接受!他要再一次进入皇宫,可在诗雅死后第三天,澹台明镜也就驾崩了!诗雅究竟有没有死,真的成了一个谜团!不过,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开始相信,诗雅真的是死了!澹台世民听了师父的话,沉痛说道:“师父……我去照了萧远山,他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喝下了父皇赐的毒酒……而死的!他当时就在现场,看得一清二楚……”陆离听了,心里也是一阵钝痛,他抚摸着胸口,曾经的幻想,终于成空了!澹台明镜不守信义,单方面撕毁了协议,骗了他的中山国,而,诗雅还是死了!(多年以来,陆离一直想复国,此是后话。) 他哀哀地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这一次,你是要带兵去那岐国吗?”澹台世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此事,于澹台建成无关!那么……我当然不能夹带了私怨……凤凰山,素来就是我雅国的领土!被岐国霸去了多时,现在也该收回了!”陆离此时,刚从番外赶回来,自是不太了解澹台建成拨给澹台世民的士兵多少!(若是他知道了实情,自当劝阻他去!)他听了,便又加了一句说道:“那么……你可要小心!其实师父也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是有雅国的江山的!你的体内,毕竟流着你父皇的血!”是啊,澹台世民其实和澹台明镜一样,对于建功立业,从来都是有雄心的! “师父,我知道了!那么……徒儿此去,不出一月,是不会回来的!师父不如住在了徒儿的府上!徒儿的心里,方才安定!”这是澹台世民的真言。可是,陆离听了,还是缓缓地摇头,他苦笑着对他道:“不,世民,师父自有师父的去处,你不要担心!”“哦……既然这样,师父不如回了相思谷里……”陆离听了,只是点头。是啊,澹台世民不知道,其实那相思谷方圆数百里,就是他中山国的国土!十五年前的中山国,因夹杂在了雅国和赵国的边界附近,因为国土小,百姓少,一向被时人称之为夜郎国!他是中山国的储君,和从小长大的表妹诗雅,是青梅竹马,那个相思谷,其实就是诗雅小时候,兴致即来,随便取的名字!他本以为,待她长大了,他们就可以结成了夫妇,相爱一生! 可是哪里知道,事情就是有了改变了呢!彼时的雅国皇帝澹台明镜,在外出打猎的时候,竟然在谷中遇到了诗雅,从此,诗雅便移情别恋,和澹台明镜一见钟情了!她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告,毅然决然地要跟着澹台明镜,到了他的雅国!甘愿成为她的后宫妃子!是以……他的心,非常地难过!有好几年,他是靠着酒精的麻醉度日的!他成了中山国的小王,却始终不问政事,只是将国事交给了自己的宰相处理!终于……他从酒精里醒来的时候,发现中山国已被宰相出卖了,宰相私下盖了他的玉玺,将国土卖给了雅国,唤来了他的荣华富贵!他得知了,决意复仇,可终究无能为力,只是到了相思谷里隐居!(好在,相思谷现在虽属雅国的领土,但,澹台明镜对陆离还是网开一面,将此处划给了他的,当作私家住宅!) 后来……过了几年,澹台明镜却提出要见一见他!对于他和诗雅的那段初恋,澹台明镜一直是知道的!他在得知了陆离的境况后,决意要给诗雅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可他哪里知道,这个机会,澹台明镜,最终没有给!潦倒了数年的陆离,凭着自己的剑术,潜入那个卖国的宰相家里,将他杀死后,便就开始流浪四方了!知道诗雅死了,人生的指望也没有了,心如死灰之下,他找到了澹台世民,他告诉他,他是他的远房舅舅,从此……急于替母报仇的澹台世民,就跟着陆离,来到了相思谷…… 看着澹台世民将要第一次上战场了,陆离将那些往事从思绪里徐徐拉出,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道:“世民……去了战场,可是不能有丝毫的分心!是以……师父我希望你,能将赵舒窈给忘了!最好能忘得一干二净!”虽然知道世民听了心里难过,可为了让他重新振作,陆离还是决意将此话说出口。他知道,赵舒窈是世民心里的一道坎!可是这个坎有多难越,他还是世民能够越过去!岂料,澹台世民听了师父的话,不显哀伤,反而深沉一笑,口中说道:“师父……我已然将她忘记了!她藏在了我的心里,我将她封了起来!从此以后,可就不会再想着她了!” 听了这话,陆离的心里,又惊又诧!他的心情,似乎就和自己对诗雅一般!他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儿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澹台世民又对着母亲的陵墓,拜了几拜!在这个郊外,母亲是被独自葬在来这里的!不是和父皇同葬在了白头山的地下陵寝里!死不同穴,看来……父皇的心里,果真是没有母亲吧!澹台世民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苍凉!帝王的情爱……也如此凉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陆离说道:“师父……我走了!若你有空……请代为来看看我的母亲!”“好……”此刻陆离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但却除了这个‘好’字,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出口!他想着,还是待他凯旋回来了,自己再将那些往事,都告诉了他吧! 此时的澹台世民,立在隐蔽的山腰之上,只是沉浸在了回忆里,想起母亲和舒窈,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悲伤!是以……前方大营里异常的动静,他竟然半点不知道!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他才觉得困倦,想回到营帐里睡觉!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怎地前方是黑灯瞎火的?方才自己来的时候,各个营帐,可不都是灯火通明的么?他马上觉得预感不好,莫非……他马上想转身,可是肩膀上马上就架上了几把明晃晃的钢刀!他微诧,看着几个拿着钢刀的士兵!不是雅国的装束,而是岐国士兵!“不要动……你的二千士兵,已然被我军活捉了!如今,他们都投降了!”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他暗叫不好,不禁想跺脚,恨自己的麻痹大意!恼恨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够专心……顷刻之间,前方的山脊之上,很快就来了一支岐国的部队,为首的将军钟离,大步走到了败军之将澹台世民的面前,他举起火把,打量了他好一会,终于说道:“这位是雅国的雍王爷了?不好意思,你已经被我岐国大军生擒了!我也就不客套了,你既然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么,就得接受一个阶下囚的命运!”说着,钟离将手并拢,啪啪两声,几个岐国的士兵,就推着一个笼子形的囚车,走了过来!“这是我们皇上的命令!还请雍王爷你进了铁笼子去!”澹台世民见了,心里立刻觉得屈辱,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自身了,反而关心二千被俘士兵的安全! 他咬了咬牙,对着钟离说道:“要我进笼子,也行!但……将军还请你答应我一件事!”钟离见了澹台世民这样爽快,倒是不禁一怔,马上就又说道:“何事?只要本将军能办到的,定然也不为难你!”只见澹台世民重重说道:“只要将军能够保全了我二千士兵的性命,休要说进笼子,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是没有任何的怨言的!”澹台世民此话说着非常干脆!二千士兵的性命,与他一个相比,孰轻孰重,当下高下可见!“好……想不到雅国的雍王爷,也不是个孬种!好……本将军我很欣赏!那么……就请雍王爷进笼子去!王爷手下的士兵,本将军我是不会为难的!”其实,休要他说,万俟化及在他出发动身突袭前,也已经告诉了他了!对于雅国的雍王爷,不管如何,就是不能取其性命!钟离听了,虽然心中疑惑,可究竟不敢违抗命令! 听了钟离这话,澹台世民方点了头,走进了为他备着的铁笼子里!笼子似乎像是为他定做似的,他站在里头,大小高低合适!澹台世民不禁苦笑了一下!若是死了,倒也好了,正好在九泉之下,和舒窈相见!如今……活着,才是痛苦和折磨!此时的岐国皇帝万俟化及,正坐在了案几上,低着头,一边看着这封来自雅国澹台建成的密信,一边静静等着钟离的消息!其实对于鸡肋一般存在的凤凰山,万俟化及的心里,并不看重!得知澹台建成有意愿意出银子,将其赎回了消息后,他的心里是同意的!既然食之无味,丢了可惜,还不如看着实惠的银钱自在! 第53章 相逢知几时 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和澹台建成之间,做的一桩交易。 无味的鸡肋,重新交给了雅国,既能得到了银钱,还又缓解了两国的关系!而对于雅国而言,凤凰山重归版图,既告慰了几代雅国皇帝的在天之灵,又凝聚了国力,当然也是皆大欢喜!只是……澹台建成在信里,提笔好几处,请他对澹台世民行‘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般那些苦役之事,竟是万俟化及所不能理解的了!澹台世民可是澹台建成的亲弟弟,贵为雅国二号人物,如此逼迫竟是为哪般? 在万俟化及看来,这根本就是澹台建成在暗示他,尽可早些结束了澹台世民的性命而已!如此一来,在雅国,可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可以威胁到澹台建成的皇位了!呵呵……澹台建成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来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啊!什么亲情,什么激励,什么令他有卧薪尝胆之志,都是胡乱说说而已!是以,在万俟化及的心里,倒是有些同情起澹台世民来了!澹台建成要他死,他却偏偏不让他死!不过……凡事还要做做样子,那个为他定制的铁笼子,还是要请他进去住一住的了,不然,令他岐国的尊严至何地? 不知不觉,赵舒窈发觉时间过得可是真快,她发觉自己在这岐国行宫,已经呆了一个月有余了!不过,时节还是严冬,天儿也是时不时地就要下雪!这一日,雪后初晴,蕊珠这小丫头,却提出来,要去行宫外面,和她放着风筝!赵舒窈心里郁结,当然是摇头婉言拒绝!可是蕊珠就是不依,还是对她笑道:“怎样,舒窈姐姐,给蕊珠我一个面子,好不好!你不知道,蕊珠在这行宫里,呆得有多气闷!偏偏皇上哥哥……”说到这里,蕊珠猛地捂住了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赵舒窈听了,也是一愣!蕊珠竟然管万俟化及叫哥哥?待要多问,只听屋子外,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儿传来,只听得脚步声,赵舒窈已经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蕊珠,你下去吧!若是想外出放风筝,只管找钟离,也是一样的!舒窈是南方人,过不惯严冬,你就不要令她出去,免得将她冻着了!我可是不饶你……”万俟化及已然在外头听着了蕊珠的一番言语,心疼舒窈,是以人还未进来,声音已然传出了!蕊珠见了,不禁撅嘴说道:“是,蕊珠遵命!”她又朝着万俟化及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自是弄得万俟化及哭笑不得!不过……见到蕊珠因为有了舒窈的陪伴,神情一天天儿地开朗了起来,万俟化及的心里还是觉得安慰! 待蕊珠出去了后,万俟化及终于在舒窈的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道:“一月已过,不知舒窈姑娘在我这里,呆得可惯?”他本是关切之意,可是此言一出,倒是令赵舒窈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伤感,初来,当然不惯,可……自己已是天涯沦落之人,哪有什么资格说惯不惯的?但求来之安之即可!她便伤感一笑,口中说道:“我还好!这里……天气清朗,空气新鲜,待我的人儿都和善!尤其蕊珠姑娘!”岂料,万俟化及听了,口中不禁一笑,他决意告诉她实情:“其实,舒窈,蕊珠她骗了你!她根本你不是宫里的宫女!你见过宫女像她那样来去自如神出鬼没的?”赵舒窈听了,心里也不禁一愣!似乎……却是如他所说的那样! 她便细细聆听!万俟化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白雪,幽幽说道:“其实……蕊珠是岐国的公主,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母亲,本是宫婢,生了她之后,就生病去世了!而我的父皇,却始终沉浸在失去我母亲的悲伤里!数年的时间,都是如此!我的父皇对蕊珠一向很少过问!可以说是一点不管!是以,蕊珠是在后宫那些嬷嬷们的抚养下长大的!她跟着那些嬷嬷,从小儿就学会了不少的事情!后来……我父皇驾崩了,我从边界回来继承皇位,因为心疼蕊珠,就将她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可是……没了嬷嬷们的陪伴,蕊珠的心情一向不好!她老喜欢在行宫里,做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假扮宫女,就是一件!不过……我看她心底的阴霾已经渐渐散去,这些……可都是因为有你的陪伴呢!”万俟化及说着说着,倒是笑了出来。 赵舒窈听了,心里方也恍然大悟!怪道她总觉得蕊珠有哪里觉得不对劲儿!虽然她衣着简单,可到底还是有隐隐的尊贵之气!原来如此!她便一笑,叹道:“我初来乍到,却不知其中隐情!不过……听了你这番说,我自待她将更好!”她觉得蕊珠的童年,倒是和自己很相似,只是……自己虽然长在民间,可到底阿舅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仅这点……就比蕊珠强了!阿舅……她的心里,不禁又思念起自己的亲人了!越到这里,无聊闲暇之时,她的心里,总是越发地挂牵她的阿舅和几位表姐,还有……父皇!毕竟血浓于水,虽然父皇在自己儿时,冷落了自己,可她现在已经原谅了他!当然,她也想到了姐姐……几回梦中,她梦见了姐姐娉婷!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梦中,自己竟然也会梦见澹台建成!她竟然还会在梦里,看见他流泪!这真是……不可思议!他立在山腰上,只是流着泪呆呆地看着她,到了最后,还是慢慢地离开了她!梦魇又来,这一回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脚下芳草缤纷,溪声潺潺,迎面而来的人是,是永远淡然而笑的澹台世民!“世民……”她激动地迎上前去,却发现笑着的他,即刻就不见了,待转过身的时候,她却发现澹台世民已经变成了澹台建成……数次,都是如此……从梦里醒来,她发现自己也早就泪湿了衣襟!虽然还是无声地哭泣,可她抹干了泪水后,那颗决意要复仇的心,却是从未改变! 只是可惜,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她人在他乡,一时之间,也回不到故土赵国!只能徒做流泪思念而已!看着她又陷入了沉思,万俟化及不禁问道:“舒窈,你又在想什么呢?我发现你一天里,总是有大半的时间,在发呆!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心事?或许,我可以帮你排解排解!”在万俟化及看来,赵舒窈端庄高贵的容颜举止,一颦一笑,真的不想一个简单的来自赵国民间逃难的民女!赵舒窈只是苦笑道:“我……也并没有什么心事!只不过……亲人俱不在,心里难过而已!”此时的她,因为一直在岐国行宫的缘故,对于赵国被灭,竟然还是一点儿不知道!“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现在赵国已经不在了,雅国的皇帝澹台建成,在一月之前,进攻赵国,赵国已经不战而降了!那澹台建成总算是没有将此战,弄得血流成河!我估计……你现在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俟化及尽量将此事说得平缓迂回!毕竟,谁都不愿意听到自己国家的惨状! 什么?赵国已经亡了?赵舒窈惊异得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钝痛,继而……才觉得心口在一点一滴地流血!她的脸色惨白,她的浑身在颤抖!万俟化及看出了她的难过,但,他也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的激动和愤懑!分明地……他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泪花!“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不该说这些……”万俟化及只觉得自己不该多嘴,毕竟亡国之痛,可伤肺腑!“不……谢谢你来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道!”忽然那赵舒窈颤抖地问:“那么,你可知,那赵国的皇帝和太子……都去了哪里?他们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危险?”她走上前,盯着万俟化及的眼睛,沉沉相问。“不,舒窈,我不太清楚……若你想知道,我可为你去打听……”万俟化及小心说道,见赵舒窈如此紧张赵国皇室,心中更加笃定,她的来历必不凡! 只是她不想说,那么他就不多问。或许,等时间长了,一切也就都会知晓了吧!他不禁叹了口气,说道:“舒窈,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你我之间,就如友人,我既然唤着你的名字,那么我也希望你……也能叫我一声‘化及’!我就开心了!”看着赵舒窈的迟疑的神情,万俟化及进一步说道:“舒窈,你不要难过了!此事已成事实,好在……赵国的百姓俱是无恙!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在赵舒窈听来,心里却更是悲凉!澹台建成果然残酷无情,那么好吧,澹台建成,方丝萦,这笔债,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虽说如此……可自己一个弱质女流,究竟要怎样才能扭转了乾坤呢?父皇、哥哥此番不知是生是死呢,可是让人说不出的揪心! “化及……”赵舒窈终于唤出了他的名字,这让万俟化及不禁惊喜!赵舒窈淡淡说道:“化及,现在,我的心里很难过,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儿地静一静!你现在能够出去吗?”赵舒窈发现自己就要忍不住流下眼泪了!万俟化及深深地看着她,点头说道:“好,只是……你不可太过于悲伤!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说着,才迈开步子,缓缓地走出去。万俟化及离去后,终于,赵舒窈扑倒在了床上,无语地抽泣起来!她不知是哭赵国多舛的命运,还是哭她自己!总之……过了很久很久,当赵舒窈终于擦干了眼泪,从床上站起的时候,发觉,天色已然暗降下来了!屋子外,终于想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舒窈姐姐,皇上关照我,该给你送晚饭啦!”进来的人,自是蕊珠。 赵舒窈忙出来,勉强笑道:“谢谢你了!只是……公主以后可不要这样做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公主屈尊,我可是但当不起啊!”她说的是实情!可蕊珠听了,放下了盘子,却是笑着说道:“怎么了?姐姐……你都知道了?我想,肯定是皇上哥哥对你说出来的!在这个行宫里,可只有他一人知道我的身份!“继而,蕊珠又幽幽道:“只是……舒窈姐姐,你可知道,我和你相交,自是出自真心!我可不想因为什么公主的身份,而和你疏远了呢!我的心,姐姐可明白?”蕊珠担心失去赵舒窈的友谊,正因为看重,是以心里不免紧张!赵舒窈因为知道了蕊珠的经历,当然不想使她不高兴,便坦率说道:“那好……他相遇知己!蕊珠,如果你不看低我,那么我自会真心待你!”蕊珠听了,脸儿上不禁甜甜一笑! “吃吧!舒窈姐姐!今儿个晚上的饭菜,可都是我皇上哥哥嘱咐的,俱是你们赵国的风味!我皇上哥哥,待姐姐你可是不错啊!我想着……既然我哥哥这样好,姐姐何不细细思考一下……”蕊珠虽然十五,可是已解人事,她对着舒窈,笑着半真半假说道。赵舒窈听了,看着面前的菜肴,顿了一下,她当然明白蕊珠的意思!其实,她不是傻子,从万俟化及对自己的关心里,她能看到他对自己的缱绻之情!可……自己是个亡命之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已非完璧,万俟化及贵为皇上,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何况,赵国已然亡国,这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来思这些!但是,这些心事,她从未说出,蕊珠怎地会明白? 她只是苦苦摇头一笑!淡淡说道:“蕊珠……你的哥哥,极好的人!他是明珠,我是泥土,怎可相提并论?这样的事儿,万万不要再提了!”说着,就强打精神吃起饭菜来!饭菜做得极好,颇有赵国都城的风味!吃着吃着,赵舒窈心里伤感,睹物思国,她的泪水差点就又要落下来了!这个时候,粗枝大叶的蕊珠才发现了赵舒窈的眼睛是通红通红的!她诧异问道:“舒窈姐姐,你的眼珠子好红啊!是不是皇上哥哥,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欺负了你?”赵舒窈听了,摇头说道:“不……蕊珠,我只是方才出去了下,被风沙迷了眼睛而已!”蕊珠听了,还是诧异道:“这个时候,只有雪,哪来的风沙呢?”可赵舒窈听了,却是没有回答。 许久,蕊珠终于又开口说道:“舒窈姐姐,你看看你,来了岐国也一个月了,只是呆在了宫里,竟是一次也没有出去玩过呢?不如……明儿个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你可知,这里虽然是边城,规模虽比不得我们都城宁城,可好玩的地方还是不少!我带你逛集市去!你看怎样?”蕊珠是真心地希望她高兴起来,看他俩兄妹,待自己真是极好,赵舒窈知道,自己一味拒绝,总是不好的!是以,她苦涩地点头笑道:“好的,蕊珠,我答应你就是!” 翌日,依旧还是一个好天气儿!一大早儿的,一轮红日就从东方升了起来!将那些残留于地的薄雪,一下子就晒干了!这个天气,居然有一阵东风吹过,气温一下子上升了不少,是以,这一天自是晴暖!蕊珠的心情自是大好,她和赵舒窈穿着薄薄的袄裙!她的是淡绿的,舒窈则是浅浅的绯红!这一红一绿,配在一起,煞是好看!但是,万俟化及知道舒窈的容颜过分美丽,在她们二人出门前,特地嘱咐舒窈戴上一个青纱做成的斗笠!蕊珠见了,却是笑道:“哥哥,你怎地不教我也如此呢?哥哥偏心!”万俟化及只是敲了敲她的脑袋,宠溺说道:“蕊珠,若是你也戴了,可怎么走路呢?你路儿熟悉,是以就不教你戴了!” 蕊珠听了,颇不以为然地说道:“皇上哥哥,青纱覆面,又不是看不见路儿!可见……哥哥一心是想金屋藏娇!嘿嘿,我什么不知道!”说着,就拉着舒窈,快步地离开了宫里!赵舒窈听了,只是在心里淡淡苦笑!万俟化及立在宫外,自是看了许久!到了集市上,果然舒窈的心情变得大好!原来,在齐国的边城集市,融合了本国和雅国赵国的风貌,三种建筑风格同时在这里呈现!这个长长的集市上,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好多都和赵国一样!自是叫赵舒窈的心里,说不出的惆怅伤感!她和蕊珠先是在一处竹子搭建而成的茶楼上喝茶,她坐在窗口,这一抬头一低头之间,可就看见了集市上,一个高大的男子,佩剑而过的身影!赵舒窈一见,心里自是又惊又喜,那个匆匆而过的人,不是自己的哥哥赵修德,还是谁? 第54章 只如前世今生 赵舒窈见了,心里自是又惊又喜,可是赵修德走得极快,他的身子转过街角,转瞬之间就看不见了!“哥哥……”赵舒窈不禁站了起来,刚要呼出口,可看着自己身边的蕊珠,忍住心底的激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她旋即又闷闷地坐下,想着:自己并没有看错,方才经过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哥哥怎么在这里?如此说来……他没有被澹台建成俘住,竟是在这里?她的心里,一下子又疑惑起来! “舒窈姐姐……你在想什么?”纵然她不说话,可蕊珠已经看出在出神,不禁好奇说道。“哦……没有……我不过有些困……”赵舒窈掩饰说着。“这样啊……那么……我们不如早点回宫好了!”蕊珠站了起来,体贴说着。二人站了起来,朝着行宫走去!一路上,赵舒窈的神情还是恍惚!还没到宫外,万俟化及已经立在那里等着她们了!蕊珠不禁笑道:“我说……哥哥,你不要担心舒窈姐姐行不行?你看你的眼睛,竟是失魂落魄的一般!”万俟化及顾不上回答蕊珠的话,只是对着舒窈笑道:“舒窈……你既然在宫里呆得无聊,不如……明儿个我陪你在我的兵营里走一走!你看如何?”赵舒窈听了,不禁摇头说道:“不,不,化及,这可使不得!”“无妨!我正要去检阅一番!你就陪着我好了!”万俟化及还在那里坚持。 到了晚上,万俟化及还在案几上,看着公文。钟离进了来,说道:“皇上……臣有一事禀报!”万俟化及见了他,将手里的毛笔一放,问道:“叫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出来了没有?”钟离听了,小心说道:“回皇上,臣打听到了,那赵国太子果然躲匿在这附近的孔雀山,臣估计,他的手下,尚有数千的精兵!但是,这么长时间,我估计他储藏的粮食,差不多也该吃完了!”“嗯……孔雀山原是赵国的领土!可那里自是和我岐国接近!这位赵国太子最近在边城出没,想时来试探一番,来求我们相助的!”钟离听了,不不禁问道:“那么皇上,如果那赵国太子,果真是来求援的,皇上该怎么对待?”万俟化及听了,站了起来,深深思索道:“唇亡齿寒,我估计澹台建成的下一步,可就是我岐国了!那个战役,其实就是个掩饰而已!我并不会被那些小利而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如果赵国太子敢来,那么我……或许会帮助他!” 此话也有可推敲之处,是以钟离听了,倒是不敢深问了,忽地,钟离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着万俟化及说道:“对了,皇上,臣去了那雅国都城,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据说,赵国有一位公主,就叫做……赵舒窈!而且,在十六岁那年,就被送去了雅国和亲!本来自是如花似玉的大好年纪,可竟不得雅国皇帝的法眼,被打入冷宫后,就在冷宫****而死了!可是令人惊异!而且……我还恍惚听说,现在被囚禁在了我国的雍王爷,似乎和那位公主有某些瓜葛……”听了钟离的话,万俟化及的心里,当然是说不出的讶异!“钟离……你确定你没有打听错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掩饰住心里的激荡,只是细细品着钟离的话! “没有。臣打听了,也是惊诧!”钟离当下又多了句嘴儿,看着万俟化及的眼睛说道:“皇上……现今在皇上行宫里的那位姑娘,似乎就要做找属于啊……”钟离的话儿里,自是带了深意,万俟化及沉吟了一下,方对着钟离说道:“钟离……不得形的事儿,自是不能说出去!好了,你下去吧!”钟离听了,口中说道:“是!”他知道,皇上的的心里,似乎对宫里的那位女子,有着说不出的好感呢!当然,对那个姑娘,他也并无恶意,只是觉得来历蹊跷!钟离退下后,万俟化及靠在案几旁,手托着下巴,想着:会么,是么?舒窈会是那个赵国的公主么?不过,从她的言语里,他知道她对自己隐瞒了许多许多!或许……自己在不触及她伤疤的前提下,是不是该问一问她?如是真,那么她在这样的一个年纪,可是吃了苦了! 翌日。天气大好!万俟化及既是君王,说话自是算数的!他在处理完了公文,吃了早饭,就早早儿地来到了舒窈的屋子前儿!隔着宽大的窗户,他已经看见舒窈在案几上看书了!他默默地立在那里,沉思了片刻,方在门前说道:“舒窈,来,你和蕊珠都吃了早膳了吧,来……昨天我可是答应过你的!今日我要带你去后方的兵营!我想,你长这么大,可是没有看见士兵列队操练吧!”“没有,当然没有。”赵舒窈不禁摇头,心中想着该怎么婉言谢绝才是,可是,她讶异地发现,万俟化及听了她的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下子,他就握住了她的手,固执说道:“不,你和我看一看!我担心你,总是闷在屋子里,可是要闷坏了!”他的力如此之大,赵舒窈根本就挣脱不了,只得跟随他走到行宫外!行宫外面的石敢当上,已经栓了一匹优质的汗血宝马! “我……我……不会骑马!还是不要去好了!”赵舒窈见只有一匹马,若是万俟化及和自己共骑一马的话,男女有别,自是不太妥当!“呵呵……舒窈,就知道你是这样别扭!我岐国可不是什么雅国甚至赵国,一个男子若是和一个女子,彼此喜欢上了,心意相通,骑马郊游的又算是什么呢?来吧……舒窈,伸出你的手!”万俟化及诚挚说道。赵舒窈听了,真的是不禁要苦笑了!这些话,根本应不到他们的身上去啊!她不想使万俟化及误会,今生今世,她不愿意自己在和什么帝王有什么瓜葛!可是,万俟化及并不是澹台建成,他是个执着之人,见舒窈扭捏不应,可就大步上前,一把将舒窈抱起了,放在了马背上! 赵舒窈见了,心内惊慌不已!她……她不会骑马啊!万一这马儿使起了性子来……这样想着,万俟化及也随后跨上了马,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在她耳畔说道:“舒窈……不要怕!我只是愿你,不要总是这样拘谨!你还没到十八岁,有的是大好的人生!”既然已在马上,赵舒窈心惧,在马上,自是不敢随便乱动!她面容窘迫,心里却在低叹:化及,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外表平静下的我,拥有的其实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我的心,如死灰,当不为过! 马儿走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空旷的平地上!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赵舒窈看到了面前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和简易坚固的房子!一列一列的士兵,穿着铠甲,手执武器和盾牌,正在操练演习!赵舒窈看了这阵仗,心里不禁大动!若是父皇不沉迷于佛教参禅,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军队和吏治上,那么……是否赵国的国情,就会大不一样了?“舒窈,我抱你下来!”看出她眼里的露出的一丝震撼,万俟化及将她轻轻地抱下了马!“我……我想再看一会!”赵舒窈紧紧盯着前方不停演习的士兵,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好……”万俟化及听了,便静静立在她身后,看着岐国士兵威风凛凛的身姿,心里很是满意!俄顷,士兵们终于排着整齐的队形,陆续回到营帐中小憩!万俟化及看着营帐外不远的那个黑色的屋子,心里不禁一动,他对着舒窈说道:“舒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不定……那个人,你还是认识的!”万俟化及的话儿里,当然存了深意,赵舒窈听了,心儿却是止不住的紧张,是么?看她露出茫然之色,万俟化及笑道:“来吧,我带你去看一看!”说着,伸出手指着前方的那个孤零零的屋子! 赵舒窈见了那个屋子,心中不知为何,忽地紧张起来!仿佛那个屋子里,住着的一个什么人儿,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似的!万俟化及踱着步,很快就带着她,越过一个围墙,走过一排长长的屋子,终于到了这个黑色的铁屋子前!赵舒窈看着这里,不禁问道:“化及,你究竟要带我看什么?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屋子,可是有什么好看的?”岂料,万俟化及听了,却是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月牙形的钥匙,上前,将这铁门打开了,顿时,刺眼的阳光就冲进这屋子里!赵舒窈的心里,是更加的好奇了!万俟化及说道:“舒窈,我带你进去!此人……是雅国战败的一位将军,据说还是位王爷!”此言一出,果然赵舒窈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了! 她的手也抖,腿也抖,脸色煞白,只觉得万俟化及的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深意!此人……竟是谁?她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跟随万俟化及就慢慢进了里间!透过上午这屋子里透进的阳光,赵舒窈注意到了,这黑铁铸成的屋子里,竟然还放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笼子!一个黑色的高大的影子,此刻就关在了这铁笼子里!黑色的影子,原本是躺在笼子里,保持着僵硬的身子,不动的!此刻听了屋里的动静,心中警惕,马上就站了起来,他抓住笼边的铁条,怒道:“谁?是谁?”虽然身子饱受蹂躏之苦,可声音里还是透着一丝不屈!还未看清这人影,只听这声音,赵舒窈的心里,不禁大震!怎么听着这个人的声音,竟是澹台世民一般无二呢! 再想着万俟化及所说之言,她不禁讲手抬起,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大着胆子,走到了铁笼子跟前儿,看了看笼子里的人,此时,笼子里的人,看着门外一个窈窕纤长的影子,心中也是激荡!他不相信,可又不敢不相信,分明……这抹浅淡的身影,是舒窈!他将手紧紧握住了铁条,口中喃喃说道:“舒窈……舒窈……是你么?”是啊,他的舒窈不是在大火里被烧死了吗,难道,真的是老天有眼,天可怜见,上天见他在此受着痛苦,将舒窈的魂魄化来,专程和他见面?呵呵……随即他就苦笑起来!可……他马上就觉出,这并非自己的幻觉!没错,前方这个年轻的女子,的确就是舒窈!透过阳光的照射,他完完整整切切实实地看清了,铁笼子外面立着的女子,就是赵舒窈!看来,舒窈的确是没有死,她九死一生,从雅国皇宫逃出来了!那么……就一直往北走,逃到了这里,逃到了岐国?被万俟化及救了? 舒窈,你还活着?赵舒窈此时也看清了他,她缓缓地走上前,二人的目光沉沉对视,默默无言许久许久!“舒窈……是不是,你逃到了这里?”他用他的眼睛,无语地问询她。二人似是心有灵犀一样,赵舒窈明白了他眼睛里的涵义,只是轻轻点头!虽然也不说话,可眼睛里还是有无尽的苍凉!赵舒窈又想着,澹台世民脚镣手铐,囚禁在了笼子里,衣衫褴褛,头发胡子老长老长,如果不是拿身形,那双眼睛,她差点就认不出来了!看出二人迥异激动的神情,万俟化及的心里,非常地冷静,他一直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但是,澹台建成见到了一旁的万俟化及,他看着赵舒窈,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因为,此刻的自己,是阶下之死囚,而……万俟化及若是知道了舒窈的真实身份,只怕会对舒窈不利!他不愿意舒窈重获了自由的生活,却因为自己而陷入不利! 赵舒窈刚想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可马上就看出了澹台世民眼睛里的警惕之意,她只得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掩饰住心里的波澜惊涛,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看了许久的万俟化及说道:“化及,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又无窗户,自是密不透风,我觉得心口闷,不如还是出去吧!也并无什么好看的!只是个可怜的死囚而已!”万俟化及听了,便不动声色说道:“是啊,的确可怜!不过将他关进笼子里,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那位雅国特意关照我,给了我银子,请我这样做的!我竟不知,雅国皇帝对自己的弟弟,竟存了那样大的恨意!”此言一出,赵舒窈和澹台世民的眼睛,同时一变!果然是澹台建成所为?赵舒窈闻听,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滴一滴地流血!他……果真凶狠,果真无情,待自己的手足是如此,那么赐自己死,也是丝毫不觉得奇怪了! “好,那么我们就出去!”万俟化及低低说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赵舒窈终究心中不忍,她对着万俟化及幽幽说道:“化及,你瞧,这间屋子,连个窗户没有,该是多么的闷啊!不如,给他装一个窗户!也算尽一个人道!”万俟化及听了,看着她的眼睛,深深说道:“舒窈……好,我答应你!”二人出了这里,钟离看到万俟化及的马儿在这里,料定皇上在这里,在士兵们操练完毕后,却是一个人,悄悄儿来到了这里,果然,皇上自是在,而……那位赵姑娘却也在!钟离的心里,大概也猜出了什么!万俟化及和赵舒窈刚走出铁屋子,钟离就走上前来,口中唤道:“皇上!”万俟化及便对钟离嘱咐道:“钟离,你命人将这间屋子,给开个窗户!马上就是春天了!不然……犯人久不闻新鲜空气,铁打的身子,也会生病的!” 说完了这话,万俟化及却是又将眼睛深深看着赵舒窈!赵舒窈听了,心中一缓,但却避过了万俟化及一双探究的眼睛,钟离听了,马上就道:“是,臣即刻就去办!”赵舒窈心中不忍,可又不能不离开这里,以免真让万俟化及看出什么来!“舒窈,我们还是骑马而回吧!”他提议。可是,这一次,赵舒窈听了,却是摇头叹息道:“不,化及,我看出来了,这里离行宫也并不远!我想……这样好的天气,你要是愿意,就陪着我走路好了!我……喜欢走路!”赵舒窈说着,却再一次地将头转过去,她的眼眸里,此刻已经贮满了泪水! 如今,在这样一个非人的环境下,和澹台世民终于重逢,却一个沦落他乡,一个落入囚笼,遥想当年和他在那相思谷,并肩而坐,畅谈人生,只觉得如前世今生!“舒窈,今日的你,似乎有心事!如有,请告诉我,不必瞒我!凭我的直觉,似乎你和那铁笼中的雅国王爷,是旧识!告诉我,舒窈,你……究竟是身份?你不要害怕,我始终是你的朋友!”万俟化及见她掩饰自己的伤心,背过拭泪,已然忍不住说了出来! 第55章 无悔地离开你 到了行宫门口,赵舒窈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缓缓说道:“好吧,化及,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了!其实我不是赵国的平民,我的确是一位公主!在流落到了岐国,我是雅国皇帝澹台建成的皇妃!”万俟化及听了,勒住了马儿的缰绳,深深呼吸了口气,笑道:“舒窈,其实你不说,我也……早就已经猜到了!不过,果然竟是如此!”说罢,万俟化及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怜悯说道:“那么……舒窈,你告诉我,你在雅国的宫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吧!”因为怕触及她的心事,是以这话他还是说得小心翼翼的。赵舒窈听了,苦笑说道;“化及,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再沉痛也不想提起!自从来了岐国后,我就当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今的我,已是凤凰涅盘般的新生了!” 万俟化及听了,便点头道:“好!舒窈!你放心,你如今在岐国宫里,自是非常安全!”想想,他不禁还是问道:“不过,舒窈,那澹台建成,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吧!”“嗯!我想那日冷宫大火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南下,却灭了赵国了!”赵舒窈想着如今澹台建成和方丝萦,一定不知该怎样地得意忘形吧!“哎……舒窈,想不到澹台建成也号称是一代雄主,怎地会对一个女子,行那等龌龊之事?”万俟化及还是不禁摇了摇头。赵舒窈想着澹台世民,心里担心他的安危,还是为难说道:“只是……化及,你能不能将雅国的雍王爷,给悄悄儿地放了?”知道此话令万俟化及为难,可是赵舒窈还是要这样说。 “你可知,舒窈,这些都是澹台建成的主意,他就是要令自己的弟弟,生不如死!为此,我还收了他的银子,这样……可是不太好吧……”万俟化及见舒窈这样关心澹台世民,方知那些流传在雅国的传闻,并不是有假了!是以,他的心里不禁好一阵酸楚!是以,他不禁笑道:“不过,为了你的缘故,我还是会好好考虑下的!只是……澹台世民并非无名小卒,我的风险还是太大,你若是愿意和我**一度的话,其实你该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那么……”万俟化及说此话,其实本是玩笑,可是看着舒窈听了一脸认真的神情,方惊觉自己心中,的确有此种想法!当下,他不禁有些鄙夷自己的龌龊! 可是此话已然说出,他不禁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舒窈的反应!果然,赵舒窈听了,脸色是伤感的一沉,她沉吟半响,方咬了咬牙,说道:“好,化及,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够信守诺言!”是啊,只要澹台世民能够永远地逃脱了澹台建成的魔掌,以后,只要他是平平安安的,哪怕和他相隔天涯海角的,也是好的!而且……此番她思念起来,发现自己和世民,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有些似玩伴,有些似朋友!初恋的情怀,已经故去,掬月水在手,和世民的日子,已然如流水般逝去,一去不回的了!现在她待世民,想起来,也已如亲人一般令人温暖! 可,突然之间,她不禁又害怕起来,她扪心自问:赵舒窈,既然发现澹台世民不是你心中缱绻的那个人,那么,你心中真正爱着的人,是谁,是谁?蓦地,她的脑海里,忽地跳跃上了一个明黄冷漠的人影!挥之不去挥之不去!她不敢往下想了,连忙闭上了眼睛,咬紧了唇!万俟化及见了她,能够为了澹台世民,答应了他,心中自是非常复杂和感慨,他便低低说道:“那么……好!舒窈,今晚你沐浴好了,夜幕时分,你到了我的寝宫来,我会……等着你!”说着,就扭过头,大步朝里走了!赵舒窈听了,心中自是一阵悲叹! 不过,仅仅是为了世民的缘故,她也是愿意的!中午的时间一过,黄昏很快就到来!在这还未到初春时节的岐国,白天总是很短,而黑夜自是漫长!赵舒窈在沐浴之后,换上一身衣服,披着头发,立在屋子里的铜镜前,透过镜子,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她,年方二八,肌肤胜雪,黑发如墨,虽然经历了一番生死,可依然明眸善睐,明艳动人!仿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并不曾发生在她身上似的!她不禁低低地叹了口气,今日,蕊珠和钟离郊游去了,并未来看她!她看着窗外,天儿果真快黑了!一个宫里给她送来了晚膳,她食之无味地吃了后,想着,该去万俟化及那里了!他和自己非亲非故,好意收留自己到现在,为了世民,献上自己的身子,也是无可奈何中的办法了!毕竟,澹台世民于万俟化及而言,是敌人啊!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万俟化及的寝宫而去!此时,天儿已经完全黑了!可是因为岐国地处高原的缘故,这空中的月亮,是分外地皎洁,星星,也是璀璨闪烁,倒是引得赵舒窈看了又看!终于,到了寝宫处,前方是一节节的台阶,万俟化及的寝宫周围,栽种上了许多的梅花,在星光的照耀下,还能看出白日里淡雅的颜色!她上了台阶,心事蹁跹,是以脚下不由一滑,差点就摔倒了!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纤手,很快牢牢握住!“舒窈……你总是这样不小心!” 这握住她手的人,当然是一直在寝宫里等得心神不宁的万俟化及了!见舒窈终于来了,他的心里更是复杂起来!赵舒窈抬起头,看着万俟化及的眼睛,强颜欢笑说道:“化及,我说过,我会来的,你瞧,我还是来了……”万俟化及的手,非常温暖,犹如澹台世民的手一般,令她觉得无比心安。她被万俟化及牵引着,跟着他进了里头!看着里间一处宽大的床榻,赵舒窈的心,不禁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此刻的她,还是非常紧张!万俟化及玩味一笑道:“舒窈……你沐浴了……你的身上,可真是清香!”他回过头,一脸深沉。 赵舒窈见了,赶紧避过脸去,红了脸说道:“化及……只要你记住你说过的话!我是无怨无悔的……”她看着寝宫里的帷幕已经徐徐都拉了下来,红灯高照,宫人一个不见,房间里自是说不出的暧昧!她狠了狠心,当着万俟化及的面,就开始缓缓地褪下了外衫,露出雪白的一截胳膊!万俟化及见她这般勉强,心里已然在幽幽叹息了!他摇了摇头,大步走上前,将舒窈的外衫又帮她穿好,轻轻说道:“舒窈……其实……我不过是试探你的!我并非这样的孟浪小人!我若是做了,我的心里,才是有怨有悔的呢!只怕……和你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赵舒窈见状,再听了他的话,心里不禁一怔,她苦涩笑道:“化及,虽然如此……可是你……你不会将澹台世民放了,是不是?” 万俟化及听了,只是一笑,说道:“舒窈,我哪会强迫你!我要的是你的自愿!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还是会将澹台世民给放了的!”此言一出,赵舒窈心里惊喜,她赶忙说道:“化及,果真如此,我……激动的,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舒窈,我只问你!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么,有一天,我这样了,你可会不顾一切地救我?”万俟化及盯着赵舒窈的眼睛,小心问道。赵舒窈璀璨愚孝,重重说道:“化及,你也当如是!你和世民,都是我此生最好最好的朋友!”听着她肯定的回答,万俟化及的心,倒是更为沉郁起来了!女人的心,从来只能容得下一个男子!她……竟然将澹台世民和自己并列于她的朋友,那么是不是说,在她的心里,依然还有澹台建成的影子呢!虽然他伤害过她,鄙弃过她,可说到底,澹台建成始终是赵舒窈的第一个男人! 而且,钟离也向他报告,据说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之间,其实也不如外界流传的那样,水火不容!因为自赵舒窈被火烧死了后,澹台建成非常非常地悲痛,他将赵舒窈追封成了皇后!建立陵寝,且在宫里修建灵堂,每天来看望她,对着她的牌位说话!这些,多是钟离细细打听到的!那么……事情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呢?万俟化及当然不会猜透,只是……出于自己的私虑,现在的他,可是不会将这些事情,先告诉了舒窈!以免搅得她的心情,更加地烦乱!“好……舒窈,我会记得你的话的!天已经黑了,你还是回去,早点安歇吧!今日之事,原是玩笑,你可不要放在了心上才好!”万俟化及觉得轻佻了舒窈,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不,化及……我没有,我只是想问,你将澹台世民放了回雅国,他是败军之将,到了雅国,不还是死路一条吗?”担心澹台世民的去向,是以,赵舒窈还是要问。“呵呵……舒窈……我自有法子……你放心,七日之后,我都会妥当安排好!澹台世民……当然不会回到雅国!我也不想令他看出破绽啊!”万俟化及说得可是一脸的轻松,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再见一见澹台世民,他需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以,在赵舒窈走后,他还是出来寝宫,一个人,骑着马儿,又去了五里之外的那个铁皮屋子! 过了几天,赵舒窈的心里,还是不放心澹台世民,她决计还是悄悄儿地见一见他为好,她要告诉他,不必为她担心,如今的她,只要他能重获自由,那便比什么都好!趁着万俟化及不在,她便步行,走了半日,终于到了那里!好在无人看见,她一径摸着路,越过屏障,到了那个铁屋子前,到了那里,她讶异地发现,小屋的窗固然装上了,可门却是开着的!屋子里头那个大铁笼,此刻空空如也!世民,世民去了哪里了?难不成……万俟化及并未信守承诺,背地里……悄悄儿地将世民给杀了?还是,世民得了空子,悄悄儿地跑了?她寻不出由头,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 “赵姑娘,你在这里!”钟离的一声呼唤,可是将她从沉思中拉回!钟离见她神情恍惚,不禁又道:“赵姑娘,你是来看雅国的那个王爷的吧!”钟离的语气中,透着笃定!他去过雅国,已然知道面前的这位赵姑娘,曾是一位尊贵的公主,曾是一位打入冷宫的皇妃!对她的遭遇,他深表同情!赵舒窈听了,也就坦荡地点了头,口中焦急说道”不错,钟离将军!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澹台世民王爷,去了哪里了呢?”钟离听了,便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赵舒窈,轻声说道:“赵姑娘,想必你是不知道了,昨天,皇上就将澹台世民给放了!而后,皇上又和他,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到了最后,澹台世民不是一个人走的,却是将自己手下的五千士兵,都一齐带了走的!很是安全!皇上待雅国的俘虏,当真是好啊!” 走了?听到这个消息,赵舒窈自是意外,“那么,将军,澹台世民究竟去了哪里?能否告知一下!”赵舒窈急于想要知道他的下落!“赵姑娘,这个我就不知了!不过……我想,既然他给你留了封信,想必会在信里告诉姑娘你的吧!”钟离好意说道,在他走后,赵舒窈就立在那里,打开信封,读起信来。看着世民清秀灵动的字迹,赵舒窈知道了,世民竟然带着士兵,到了岐国北方地界!万俟化及给他粮饷,请他在北方,守着边界!这个消息,万俟化及自是封锁住,雅国自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澹台世民还在信中写到:舒窈,不要为我担心!我去了北方,方是自由自在的!舒窈,你也好好的活着!风声一过,我自当会来寻你! 赵舒窈读着信,心里却更是沉重,虽然知道了他的下落了,可到底还觉得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此番他这一去,又是瑶瑶无期的了!不知为何,此刻她只想在这里,好好大哭一场!尽情哭泣过了之后,赵舒窈的心里,方才明白一件事情!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命运,为何澹台世民会落得如此!为何赵国会亡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是那澹台建成!仅仅是为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她也要报仇!报仇!想到这里,她顿时擦干眼泪,那日,不是在集市上,遇到哥哥的么?兴许,他还在这里!她要找到哥哥,商量复仇大计! 她神色平缓地回到了行宫里!心中想着,若要寻找哥哥,可还需要请化及找一找了!且,只有求得岐国的相助,岐国做后盾,复国才有希望啊!她便转过身子,开始往万俟化及正殿走去!宫人见了她,都会心一笑,都知道她的特殊身份,告诉她皇上在书房!她便又朝着书房走去,还未走到里头,只站在外间,就听得书房里头两个男子,一声声地说话声!其中一个说话的,当然是万俟化及了!而另一个人……怎么这声音,这么像自己的哥哥赵修德呢!她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惊奇,在书房外面说道:“化及,我是舒窈,我可以方便进来吗?”里头说话的人,听了这个清脆的声音,都不禁一怔! 万俟化及看了看听了这个声音错愕万分的赵修德,清朗说道:“无妨,舒窈,你进来吧!”赵舒窈缓缓地掀开了厚厚的帘子,只见,温暖的书房内,对面坐着两名男子!她朝着化及一笑,随即就看着另一个端坐的男子,只看了一眼,赵舒窈的眼睛就不能置信,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坐着的男子,此刻也站了起来,面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是妹妹舒窈!可……他刚得到消息,不是传说舒窈死了吗?他得知了,心里还十分悲痛!不想,几个时辰之后,妹妹竟好好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妹妹(哥哥)……”赵修德和赵舒窈同时认出了对方,口中都唤了出来!亡国之后,俱在他乡重逢,兄妹二人的心里,当然是说不出的感慨! 俟化及见了,便也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避一避,让他兄妹俩,好生地叙话一番才是,尽管,这里他才是主人!他上前笑道:“修德兄,舒窈,我真替你们高兴!既然你们兄妹,好不容易在次相见,心里一定有许多话儿要说!不如就在这里好好说说话!我且去宫外四处走一走!稍后再回!”赵修德和赵舒窈听了,心里俱是感激!万俟化及走后,赵舒窈终于激动地握住哥哥的手,说道:“哥哥,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呢?前些时日,我还在集市上看见了你的!可惜……你转过身,很快就不见了!” 第56章 拙计 赵修德听了,只是淡淡说道:“舒窈……赵国出事前,父皇就命我到了这孔雀山了,那里,有父皇给我的数千精兵!亡国后,我在山中的粮饷断了,思来想去,我只有悄悄地来到不远的岐国,希望能够得到岐国皇帝的帮助!倒是你,舒窈,你是怎么来的?”赵舒窈掩饰住伤悲,立在那,只是将自己在雅国流落到岐国的遭遇,轻轻地说了一番。尽管如此,赵修德听得还是蹙起了眉头,他知道,舒窈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正因为往事不堪回首,所以她才故意说的轻猫淡写!兄妹二人,此番得以重逢,心里当然是有许多话儿要说! 当赵舒窈知道自己父皇,竟然被澹台建成掳掠到了雅国,做牛做马时,心里还是伤痛!她对赵修德说道:“哥哥,你现在来到岐国,是为了要向万俟化及求助吗?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若要光复赵国,仅仅靠你手下的数千士兵,可是万万不够的!”赵修德听了舒窈的话,心中沉吟,缓缓道:“舒窈,不错,我现在和以后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父皇救出,复我赵国!”赵舒窈听了,便动容说道:“哥哥,请你记住,我虽是女子,可我是赵国的公主,这复国大志,可不能缺了我!只要是我能做的,赴汤蹈火,我也要去做!” 一个时辰过后,万俟化及从兵营里又回到了书房,他带着笑意,看了看眼前的这对亡国的兄妹,指着一旁的模拟地图地形,沉吟说道:“舒窈,你先离开,我和你的哥哥,已然在商讨如何对付雅国了?其实……是我将你的哥哥,寻了来的!赵国一出事,我就非常关注你哥哥的动向!我要和你的哥哥,商谈一些私密之事,我担心你听了,会觉得枯燥乏味!因为尽是些军事术语!”赵舒窈听了,却是感慨道:“若涉及岐国的私密,我当然不会听!只是……我很好奇,究竟化及为什么愿意出兵相助呢?打仗……可是要流血牺牲的!” 万俟化及听了,不禁笑道:“舒窈,你很聪明!但是你也该知道,唇亡齿寒!站在我岐国的立场,我可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我的东边有一个强大的已经统一了赵国的雅国!他日,这澹台建成的野心,必然直指我岐国!这点,我可是要防患于未然!”赵舒窈听了,不禁点头而道:“化及,你说的却是如此!从前我在那雅国,素知澹台建成的野心……”可说到这里,她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为什么,只要提起澹台建成这个名字,她的心,就是一阵颤抖!平平自己是那么恨他,可为什么思来,似乎心中总还有别的缱绻的情意?总会在别人的面前,失了心神!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赵修德注意到了,他担心地看着自己妹妹,轻声说道:“舒窈,你若是不舒服的话,不如就先回去休息!我这里……可是要和万俟兄,就情势,好好谈一个晚上呢!”万俟化及听了,也对着赵舒窈说道:“是啊,舒窈,回去吧!你的身子刚恢复,我有空,就会去看你!”言语之间,自是流露出款款深情,赵修德听了,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万俟化及几眼。 赵舒窈离开后,就在前方一个空旷之处,看到了蕊珠和钟离的身影,二人正在一起放着风筝,她跟随着蕊珠手里的摆线,抬头看着天空里的那个巨大的纸鸢,忽然讶异地发现,时节已然是初春了!嫩绿的小草已经从黑色的泥土里钻了出来,在枯黄的野草里,小心露出细细的芽儿来,赵舒窈知道,再过了一个月,这些小芽儿,即刻就会变得绿油油的,蔓延生长了开来,真正的万紫千红的春天,很快就会来临了!一霎时之间,她的心情,不禁又变得极好,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决意还是不要去打扰蕊珠了,先回自己屋子里看书较好! 赵修德一连在万俟化及的书房内,密谈了好几日!一直到了第七日的晌午,赵修德才离开主殿的书房,来到赵舒窈这里。他对了她道:“舒窈!我都了解过了,万俟化及是个正人君子!我还要去边关操练军士,如今已是借得了粮草,这练兵之事不得延误!”他看了舒窈,又轻声道:“其实……既然你已经和澹台建成无甚瓜葛了,不如……就此考虑一下岐国皇帝呢!在这岐国,他才是你我最大的靠山……”赵舒窈听了,不免悲萧道:“哥哥,莫非我还要像之前和亲那样么,以身体作为代价,再去……”赵修德一听,方觉得自己说话造次了,便抱歉说道:“舒窈!哥哥我自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愿意,自是好上加好!你若不愿,也无甚紧要,反正万俟化及自是和我在同一战线!” 赵舒窈苦笑道:“我却是没有想到这些,倒是哥哥提醒我了!想来,只要能为富国出力,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她想到,前几日为了澹台世民,去求万俟化及,虽是他玩笑之言,可她不也竟一路去了他寝宫?现在想来,脸上都是一阵燥热。既然为了澹台世民,自己能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那么,为了自己的国家又有何不可?想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有用,却又如此廉价,她的心只觉得剧痛无比!当初去雅国是如此,这转了一个大圈,是不是又回了原地? 赵修德自是看出了她的伤痛哀愁,见她不语,赶紧安慰道:“舒窈!你万万不可多想!如今,你是我身边的唯一亲人!我怎会忍心见你如此!好了,这是哥哥我胡言乱语,我向你赔罪!”赵舒窈听了,叹息着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哥哥,我怎会怪你!我知道你肩上背负着复国的沉沉重任!你放心去练兵罢!我在这里自是很好!”赵修德深深叹了口气,对了她说道:“好好活着!你放心,你定会看到咱们赵国复国的一天!”赵舒窈听了,便朝他重重点了点头,看着哥哥出了屋子。 不几日,赵舒窈只是在屋子里,教着蕊珠做着刺绣针线,蕊珠心里有了钟离,开朗了许多,心里只是想着他!哪里有心思一做半天!绣了一会子,便就说要到宫外去散步,顺便瞧瞧这宫外四处的花儿都开了没有?赵舒窈自拗她不过,便和她一起去宫外踏青。二人走在一处圆形的白塔处,(暗中有钟离吩咐的侍卫保护跟随)赵舒窈便道:“蕊珠你瞧,白塔边的荼蘼花,倒是开得很好看!我在赵国和……雅国,都没有见到这样好看的荼蘼花,想来是这里地处高原,空气好,阳光充足!是以这荼蘼花也开得格外艳丽!” 赵舒窈眼中看着这花,心中却在默默念道:原来这花,没了拘束,便就会尽情肆意绽放!那么人也一样,丢了烦恼,有了自由,便也会如花一般,活出个绚烂多姿!她对着这些荼蘼,心生许多感慨!倒是蕊珠见了她,又在出神了,便笑问道:“姐姐,怎么有一日我在哥哥殿里,偷听到了他和钟离的谈话,言语中,好像在说,姐姐也是一位公主呢?”她笑着对赵舒窈道:“哥哥说姐姐你是赵国的公主,可是不是?”赵舒窈见自己身份已经揭晓,再瞒着可就是矫情了,当下便对着蕊珠苦笑道:“不错,我是个公主,但却是个亡国公主!”蕊珠听了她之言,心知自己说到她痛处了,当下便就转了头,意欲找个话题掩过去。只见,前方的荼蘼花丛中,迎面走来了四个身穿赵国服装的老者! 蕊珠心中觉得奇怪,便对了赵舒窈道:“姐姐,你瞧!”说着,便将手朝前面花丛中一指。蕊珠见他们直朝舒窈而来,便又说道:“姐姐,似乎他们是来找你的!”赵舒窈便凝过心神,朝着前方看去,只见花丛之中,却是先后走来四个老者,各个身穿赵国服装,为首之人,竟是有些熟悉,她心中一时纳闷,莫非……待四人走到她面前,方认出这四个人,都是赵国昔日的老臣!为首的一个人,她认出是赵国的大理寺卿王大人! 果然,他们得了消息,已先从赵国逃了这里,再和赵修德辗转重逢了!当下王大人和那三人,来到赵舒窈面前,她叹息着看着王大人诸大臣道:“不用行礼了!我们都是亡国之人!我听得哥哥说,你们也在这里盘桓!”言语之中,又是掩饰不住的苍凉。王大人听了她之言,却是躬身不起,口中直道:“臣有罪!臣愧对公主!这赵国大好的河山,自是毁在了臣等的手中啊!如今国不存,君不在,山河破碎,百姓遭受蹂躏!臣等在这岐国,惶惶自如丧家之犬!臣等无一日不痛哭流涕!” 赵舒窈听了,只得说道:“这内忧外患,长期积弱,新政不施,吏治倾轧,父皇又一味拜神求佛,只是小规模练兵,忽略了民生社稷!你们是大臣,固是有错,但是也不能都一概追究到了你们头上!王大人,你还是起来吧!我知道你为官清廉,在朝为官,从来都是忧国忧民的,你提的那些建议,无奈父皇不听……”王大人在赵舒窈的苦劝中,方又站起身来。 蕊珠在旁见了,自是十分好奇,她对着赵舒窈说道:“姐姐,他们都是你们赵国的大臣?”赵舒窈思怔着如此情形,便对蕊珠道:“蕊珠,你还是先回宫罢!我……我今日见到了这故国之旧人,心中悲戚感慨,想在此,和他们好好盘桓一番!我的心思……不知蕊珠可了解?”赵舒窈对了她,只得如实说道。蕊珠听了,便眨巴着眼睛,笑道:“没事!姐姐你就和们说话吧!我不妨碍你!我自先回去!”那些暗中跟随的侍卫,见蕊珠自己先回了宫,便分了两处,三人暗中跟了蕊珠,三人则隐在赵舒窈附近,继续保护着她。 赵舒窈见蕊珠知趣走远,便沉声对了王大人诸人道:“那……你们此番,是来找我的么?”王大人便点头回道:“我们知道公主在岐国的皇宫中,听说公主无恙,心中都很高兴!”说罢,他还是不禁哽咽道:“公主可是受苦了!当初……臣糊涂,臣就不该撺掇皇上,将公主力荐了去和亲去……公主去后,臣心中无一日不为此事痛悔!”赵舒窈听了,便叹道:“算了,不要说了!这些都是过去之事,我不想再提起!” 王大人道:“公主,前方有一小亭,不如……”赵舒窈叹道:“我就知道,王大人你一定是有事而来!既如此,不如就一同去,且听听你要说些什么!”其余三个大臣听了,便也随同王大人左右,六人一齐到了这亭子内。 赵舒窈道见亭中有石凳石桌,便对着四人说道:”各位,坐下说话吧!现在是在岐国,倒也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说着,便就请他们坐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四人不但不坐,反而都跟着王大人,沉沉在她面前猛地一跪,倒是把她给唬了一跳。赵舒窈见此不解,便道:“大人们这是为何?我都说了,不必行礼,你们却又齐齐跪倒?快站起来吧!一则也不像,二则叫别人看了,心中起疑!” 可是,这跪着的四人,听了她的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赵舒窈大声问道:“大人们这是意欲为何?”王大人低头伏身道:“臣等,是欲来见公主,求公主件事儿的!”赵舒窈听了便道:“那也坐着说话!如今国已不在,倒行君臣之礼,岂不是笑话?”王大人听了,便垂首道:“臣等,听说公主未死,是来求公主重回雅国皇宫的!” 赵舒窈听了,大惊失色,她没想到王大人诸人竟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己已出虎穴,莫非还要再进去一次不成?她凝眉问着地上跪着的四人,问道:“大人们这是何意?” 王大人愀然道:“公主!臣等听说,那雅国皇帝在公主……嗯……走后,修建了豪华的衣冠陵寝,意欲百年之后,和公主的棺椁一同下葬!臣还听说,公主被雅国皇帝追封成了皇后!是以臣等认为,既然雅国皇帝并非无情,那公主似乎可以就此利用一下……”赵舒窈听了,哀哀道:“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了!你是要我到了雅国,去见澹台建成,告诉他,我还好好儿地活着?然后……” 王大人垂目继续道:“公主可以利用澹台建成对您的不舍,重新返回了宫里,您在宫内留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大军动向,政略安排,遣人告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自在岐国边界,领着大军,以待时机!”赵舒窈听了,心中复杂万千,澹台建成竟对自己还有……不舍?给自己修建豪华的陵寝?追封自己为皇后?她只是觉得滑稽可笑,想来,不过是他在夺了赵国后,心里愧疚罢了! 她沉沉问王大人道:“大人们起来罢!大人们不起,我便即刻就走!”王大人四人听了,方重又站了起来,只是并不敢坐下。赵舒窈皱眉道:“我问你们,你们此番前来,和我说的这些事,我哥哥他可知道?”王大人坦诚道:“不曾!太子殿下并不知此事!这些都是微臣的个人所想!”赵舒窈沉思道:“哦?我哥哥他并不知晓!” 她想想又苦笑道:“也是!这样的事儿,你们若是对他当面说,他定将你们都一一杀了!” 王大人愧疚道:“是以,臣等向太子殿下告了假,直说在这岐国宁城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太子殿下倒是随了我们去!岐国皇帝听说臣等皆通晓汉文历史策论,意欲先留臣等,在他的宫里编撰岐国史书!是以就在这宫里一处馆舍住下了!今日臣等聚在一起,又为着复国之事忧心,不想就在此处见到公主了!”赵舒窈听了,默然道:“你们的心思,我都知晓了!既然在这岐国中,帮着编撰史书,就都要处处谨慎些!”她重重地说道。王大人垂目道:“臣等知道,提这样的要求,定是大大难为了公主!可是为着复国雪耻,臣还请公主斟酌一番!” 赵舒窈听了,苦笑道:“你们也太高估澹台建成了!今日的我与他而言,只是废弃无用的棋子!他纵然知道我没死,哪怕就见了我,我的下场也不过有二!一是被他软禁,一是再次被他杀死!更不用谈及什么复国大业了!” 是啊,澹台建成此举,果然是煞费苦心啊!可他骗得了众人,独独却瞒不过她去!一个可以将亲身骨肉杀死的男人,会对孩子的母亲这般深情?呵呵……可笑……是以她坚持认为,澹台建成不过就是在演戏!是为了给赵国的大臣们看,给赵国的百姓们看,世人会说:雅国皇帝……澹台建成……待赵国公主是一片情深啊,是以沽名钓誉,骗得整个天下! 第57章 笙歌散尽,始觉春空 当下王大人便也垂目叹气道:“公主!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太子殿下无一日不想夺回故土!是以在这雅国宫内,必须有我们的内应啊!”他看了看赵舒窈,咬牙沉声道:“是以,臣几个认为,公主是这内应的最佳人选!”赵舒窈听了,心绪复杂,她苦笑道:“如此看来,你们几个,似乎都已经商量好了,来怎么安排我的命运了是罢!” 王大人道:“微臣并不敢!”赵舒窈道:“可是你们这样做了!”王大人听了,再见赵舒窈面上已有愠色,便立即住了口!四人一时都立在当地,各自无言。半响,赵舒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们已经想了许多方法罢!知道我还活着,是以……你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无可奈何的哀伤,看着这明朗的天色,可是心里已是冰封到水底。 王大人不禁垂泪道:“臣等无能,臣等无用!臣知道臣这番话,公主听来一定伤神恼怒,可是臣还是不得不说,只因臣等皆是无法、无法啊!是以臣厚着面皮,不知廉耻地来找公主……公主可想想,如今皇上和皇后还拘在雅国的皇宫!是以,无论如何,公主都须亲自再去了那皇宫,就算不为别的,只是想想,皇上皇后的安危,公主可也……”王大人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左右的三人也是哽咽痛哭起来。 赵舒窈听了,心中更是烦躁,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她也觉得心中一阵说不出的伤心难过!是啊,如果能有一丝希望,哪怕就再进一次雅国皇宫也无妨?自己固然死不足惜,可是能将父皇母后给救出来的话……他想起澹台建成曾提及过和她父亲的宿怨,心中更是抖了一抖,想来,父皇在那皇宫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罢!若再囚禁下去,这澹台建成一时心血来潮,如果就此将……越往下想,她便越觉得心中无比害怕! 她沉沉地看着这几个老臣,心中也是哀凄到极点,当下却忍住悲痛,口中只是说道:“好了!如今你们想什么,我却是什么都知道了!”王大人用袖拭泪道:“那……公主可有……”浑浊的泪光中还尚存了一丝期待之色。其余三个大臣中的一个道:“公主,公主还请三思啊……若能复国,咱们就不必在这里,惶惶如丧家之犬,赵国这飘零四方的百姓,都能重又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了!臣等的家眷,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着,赵舒窈便叹息道:“诸位大臣们,你们说出的,没有说出的,我心中都一一知晓!只是,我需考虑几日……”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又问道:“我的哥哥这些时日都会在边界练兵罢!”王大人点头道:“正是!皇子殿下每日里殚精竭虑,恨不得一日便能直捣黄龙!” 赵舒窈便淡淡说道:“这些时日,不会再回到这宁城罢?”王大人道:“太子殿下若是没有紧要之事,定然不会来此都城的!太子殿下知自己暂寄人篱下,处事一向小心谨慎!除非是要和岐国皇帝商量一些事情……不过,近些时日,臣听太子殿下说起,不几日这岐国皇帝也要往皇子殿下练兵之地视察……”赵舒窈听到这个,心头不禁缓了一缓,她默默说道:“是么?到时岐国皇帝和我哥哥都在那边界?”王大人便道:“正是!岐国皇帝也不愿见这雅国独大,所以倒是希望太子殿下能……” 赵舒窈听到这里,这该知的已经知道了,便道:“行了!你们回去罢!我答应你们,这重返雅国之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届时,一定会给你们答复!”王大人和三大臣听了,五目对视,本欲想还说什么,可是看到赵舒窈坚定决绝的目光,还是都闭上嘴儿。他们向赵舒窈行了礼,都一一出了这亭子。赵舒窈看着五人佝偻着身子,如丧家犬似的,一步一步蹒跚走远,心中也似灌了千斤重的铅。 是啊,他们不来寻她,还能寻谁?她既是公主,国破家亡之际,又怎能全身而退,又怎能置身事外?她一个人便在亭子里,沉沉静思默坐了许久许久。仿佛这天色已是暗将下来了罢,赵舒窈既然心里已是有了答案,倒也就不在悲戚慨叹了,当下挪了步子,往那行宫而去了!到了宫门口,只见蕊珠可还直直站在那,举目眺望着!见她回了,方才笑道:“姐姐这是说得好长的话儿啊!我在这里和钟离将军玩笑了两次,可还未见姐姐回呢!我想去瞧瞧,可又还是觉得就在这里等罢!”赵舒窈听了,便强作笑颜道:“蕊珠,多谢你了!”她想想又道:“蕊珠,我问你,你会不会骑马?”蕊珠听了,笑道:“姐姐,你说呢?我们岐国人自小就会骑马射箭,我也自不例外!” 赵舒窈听了心中高兴,她道:“蕊珠,莫如等皇上离了这宁城,你好好地在这宫里教我骑马,如何?”蕊珠听了奇道:“姐姐,为何要等皇上哥哥离了这里,现在就教你难道不成吗?”蕊珠已是表现出了好为人师的积极。赵舒窈便道:“蕊珠,你想,你的哥哥事儿又极多,见我想学骑马,定然会觉得你教的不好,而丢开国事,倒是专心教我学骑马来,这又是何苦?倒不如他离了这里时,你教我学着便宜而又自在许多!”蕊珠心实,听了这话,便也说道:“嗯,却是这样!男人教的,总没有女人教的仔细!姐姐你当然是我教你最合适不过了!” 赵舒窈听她口中男人女人的,心中便知道这小丫头定然懂事了不少,只是心中有事,无暇细问。她听了便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说定了!蕊珠,这学骑马,最快要多少天儿啊?”蕊珠笑道:“姐姐是赵国的公主,难道在那宫里竟没有人教姐姐骑马?”赵舒窈道:“赵国的女人们,不教骑马。”蕊珠便道:“姐姐,这个骑马么,最快只需一个时辰即能领会!最慢么,七天也就能学会了!不过我瞧姐姐天资聪颖,由我这个出色的师父领着,定然一个时辰便能学会!” 赵舒窈便试探说道:“是么!蕊珠,如果我……我学了之后,定要常常练习一番的!你可有现成的马儿借我一匹?”蕊珠没有多想,倒是笑道:“姐姐,莫说借,就是送了你,我也是愿意的!正巧,前几天,钟离将军得了好些西域良马,他送了我两匹汗血宝马,我就转送你一匹,如何?那马还养在宫里的一处马厩里呢!待我哥哥走后,咱们就牵了来,我日日教你学骑,怎样?”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如此,多谢蕊珠了!”蕊珠哪知她心事,心中得意,便胡乱说道:“姐姐,什么谢不谢的!你若是做了我的嫂子,我倒过来赶着谢你!”赵舒窈听了她玩笑,只得在心中苦笑。 不几日,果然万俟化及离了宁城,走前自是又和赵舒窈说了好些话,赵舒窈和蕊珠目送他和钟离离开。这前脚刚走,后脚蕊珠便和她去了马厩里,牵出一匹汗血宝马,蕊珠自如地骑在马上,拉了赵舒窈也上马,二人来到宫外的一处草地上,蕊珠便开始教起她骑马来。赵舒窈求骑心切,是以屡次从马背上摔下,蕊珠见她摔的疼痛,劝她不必如此着急,可是赵舒窈哪里肯听?不过她悟性极高,一点就通,蕊珠这个师父也教的尽职尽责,是以赵舒窈花了一晚上时间,总算是能独自骑马走一会子了。这几天,赵舒窈一吃完早饭,便就牵着这匹蕊珠送她的汗血宝马,在草地演练…… 天似穹庐,圆月如盆,星如钻石。明亮的夜空之下,一个白袍女子骑着快马,就着高原旷野吹拂而过的风,由西往东而去。行驶了一昼一夜,她到了岐国的哨卡边,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块凤凰符,(之前蕊珠送给她出城入城用的,在此也能派上用场)驻守哨卡的卫士见了,将她放出了边界。女子心思复杂,她出了这边界,瞧了瞧不远处立着的一块巨大的石敢当,那石敢当上刻着‘雅国地界’四个大字,女子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遂驾着马儿,扬起鞭子,疾驰数十里,方才停下。她知道这里已是雅国的西北部,就着夜色,她取出怀中的地图看了看,只要在沿着此路线,由西往东,走过五座城池,便就到了雅国的都城蓟城了。 女子这几天都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好在这个时节,已是三月的明媚天气了。实在是累了,便就着芳草地随便歇一歇,渴了,便驾马走到一处小溪边,喝着甘甜的溪水,饿了,也无妨,反正这四处都是野果子。经历了那场高原大雪,女子对于这些都已是无所谓的了!她孤身一人,身处荒野,心中早就不再害怕,不再畏惧,只是一心想快点到了那蓟城! 此时的女子,躺在一块石头下,喝着皮囊里贮着的溪水,吃着树上刚熟的山楂野苹,升起一堆火,烤着自己寻到的几个野番薯茎块,微微闭着眼打着盹。她外表沉静,看不出什么喜悲,可是心底却是波澜起伏。去年的冬天,她曾在那蓟城里趁乱出了去,意欲这一生都是不想再回来的了!可是只不过过了这个严酷之冬,这花儿再次绽放的时候,她……还是又回来了! 她看着这火光,闻着番薯的香味,却沉浸在自己伤痛的往事中。这一去一来,届时只数月,可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她的心境自是大变了!昔日远走时,只为了逃离,只为了忘却,意欲重生!今日重来,却又是自甘投网!她心中感叹道:赵舒窈啊赵舒窈!现在你已在这蓟城郊外了,到了明日,你便就会到那皇宫门下,昔日走出的门,如今再要进去,你心中……可都一一思量准备好了? 她抚住胸口,竭力让自己激荡的心,平伏下来。这日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蓟城的大街上,人流还是一样的熙熙攘攘。自己走的时候,还是寒冷彻骨的数九天气,现在的蓟城,已是一路花香。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诗经中的这些伤怀之词,她尽可以反着用了。不知不觉自己已是快来到蓟城皇宫不远,她骑在马上,朝着远方眺望!远方,那座锦绣的宫殿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来到了皇城前,看着前方的宫殿,她从马上跃下,牵着汗血宝马,昂着头,来到驻守的宫门前,看着那些驻守的士兵,士兵都已经新换过,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牵着马的女子是谁?赵舒窈瞧了瞧这些士兵困惑的眼神,对他们说道:“进去告诉你们的皇上!就说死而复生的舒妃娘娘回来了!” 这些士兵们,本就瞧见了一个风姿不凡的女子,各个都已在远处看呆!待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走近了,口中却说是那位传说中已逝的舒妃娘娘?这些士兵不听了,不由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想着,这舒妃娘娘的灵堂,却不在那宫里?为首的一个侍卫是个有心的,听了略一思索,便道:“姑娘,请在这里稍等!容我去内宫逐一禀报!” 那侍卫不敢懈怠,早就内宫一层一层地传到萦妃方丝萦身边去了。方丝萦听了,起初还只当是玩笑,可见来人一个接一个地报道此事,倒是由不得她不信!她听了,疑惑道:“果真是这样么?莫不是有人假借赵舒窈的名头来宫里行骗?”想想又问道:“那么,此女子可在哪?”来人便奏:“自在那宫门之外!”方丝萦便道:“那本宫便站在城门之上,好好瞧瞧儿,到底此人是真是假?” 彼时的澹台建成,在得了赵国的天下后,因为心中思念赵舒窈,这些时日是愈加地放纵自己,每天不是在龙吟宫内喝酒,就是将那些地位低下的才人招来寻欢作乐,即便宫里偶有传出,赵舒窈还活在人世的传言,老刘公公也因为惧怕方丝萦的缘故,从来不敢再澹台建成面前多言,是以这些事儿,澹台建成是丁点不知道。在赵舒窈死后,方丝萦因那一夜被封为了萦妃后,澹台建成除了命她料理宫事,从来也不会命她侍寝!到了晚上,他的寝宫里,总是冷清寂寥的,他孤身而卧,闭上眼睛,心里只是幻想着,赵舒窈还躺在他身旁!澹台建成常常带着这个幻境,凄然入睡!方丝萦见了,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尽管如此,她的心,仍旧觉得满足,毕竟,在澹台建成的后宫,已然是她说了算了! 此时,方丝萦揣着一颗疑惑的心,慢慢上了宫门城楼,就着城墙,只是轻轻瞥了瞥,城门之下,那个牵着马儿的英姿飒爽的女子,她看起来似乎和在雅国宫中很是不同!但是那容貌和身姿,方丝萦闭着眼也知道,来人自是这赵舒窈无疑!她见了当然大惊!赵舒窈竟然还好好儿的活在了人世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随即她便苦苦思索着:赵舒窈是怎么出了宫的?大火之中,她还能逃了出去?这是有何人相助?方丝萦的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害怕起来!自己煞费苦心布下的局,怎会甘心被赵舒窈所破坏? 她看了看一袭白衣的赵舒窈,看来她还活得很好!她既然已出了这宫里,为何又还要回来?莫非,当真是不舍这澹台建成么?还是有别的什么预谋?想到此,她便对身边的侍卫统领说道:“此名女子,本宫已然是瞧过了!本宫昔日和舒妃娘娘情如姐妹,是何等的熟悉!眼前这个女子,只不过是容貌相似而已,当然是个假的!不过是假扮了舒妃娘娘,好来迷惑皇上而已!”侍卫统领听了,便问道:“那么,娘娘……这个行骗的女子,娘娘可打算怎么办?” 方丝萦便道:“此事既然是假,就万万不可让皇上知道了!扰了皇上的心神!”想想她又道:“也决计不能让那后宫养鸡院里囚着的赵国皇帝知道!”侍卫统领听了,躬身道:“微臣知道!微臣这就去办!绝不让这谣言混进宫中!”方丝萦听很满意,方对着侍卫统领道:“你倒也先别走!这样的女子,既然能行骗到这宫里头来,胆儿自是不小!恐怕这名女子,靠着自己不俗的容貌,恐也骗过了不少人儿!嗯,这样的人儿,若是还留在世上,只怕……你可有什么法子?”方丝萦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忧愁的神色。侍卫统领听了,不由说道:“回娘娘,这女子既是骗子,那便人人得以诛之!微臣对付这样的江湖骗子,自是很有把握!莫如飞镖射穿的最好!”方丝萦听了,便沉沉道:“很好!只是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我等着你的消息!” 058 侍卫听了,便点头称是。方丝萦交代完毕,本欲想再回到后宫,可是马上又心血来潮,她倒要在旁边瞧瞧这赵舒窈,这次可是不是真的就死在她的面前?自打赵舒窈不见后,跟着她的宫女抱琴,也就神秘失踪了!她悄悄地查找她的下落,无奈总是寻不着!倘若赵舒窈趁火出宫的话,那么协助的人,定是抱琴! 第58章 燕子双去,归春又晚 侍卫听了,便点头称是。方丝萦交代完毕,本欲想再回到后宫,可是马上又心血来潮,她倒要在旁边瞧瞧这赵舒窈,这次可是不是真的就死在她的面前?自打赵舒窈不见后,跟着她的宫女抱琴,也就神秘失踪了!她悄悄地查找她的下落,无奈总是寻不着!倘若赵舒窈趁火出宫的话,那么协助的人,定是抱琴! 侍卫统领得了令,对着方丝萦道:“娘娘果真是要亲眼见下?”方丝萦摄了摄心神,对着统领笑道:“本宫也是出生于世代武将之门!这点血腥,自是吓不到本宫!”侍卫听了,便命那侍卫开始射箭!方丝萦心中想着:赵舒窈啊赵舒窈,你是个蠢女人!你既然能逃了条命出宫去,又何必在回来找我的麻烦?这个后宫,已是我一人的天下了!既然你被我见到了,横竖你的下场只有个死字!你也休要怪我,怪只怪你让澹台建成动了心!” 方丝萦点了点头,侍卫统领心领神会,对着侍卫道:“飞镖射出!”只听嗖地一声,那利镖便飞速地朝着门下的赵舒窈直直射去!赵舒窈看着城门,心中犹在沉思,根本不知这城门上发生的一切!方丝萦此时也瞪大了眼,想好好看看这赵舒窈如何死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疾步飞来,将身子沉沉挡在了赵舒窈面前!利箭嗖的一声就直刺入来人的胸膛!赵舒窈见了,心中转过万分的惊诧!只见这胸口满是鲜血,替他挡了一箭之人,却是澹台世民! 当下赵舒窈回过神来,想循着这利镖发出的方向,朝着宫门城楼看去!究竟是谁,下得毒手?她的心中自是沉沉划过澹台建成的名字,除了是他,还能是谁?她苦笑着将奄奄一息的世民抱在怀中,口中喃喃念道:”傻子,你这傻子!从那么远得北方回来,竟是来为我挡这一箭的么?”她哀哀地说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处在危险之中! 方丝萦见此箭竟然有人相挡!想细细看了楼下的来人是谁?可又担心赵舒窈会瞧见了自己!当下只得先避了身子,对了侍卫统领道:“没想到竟有人相救,可见也是这女贼一伙的!莫如这二人都射杀了,也是无妨!”侍卫统领便亲自取了箭来,对着城门之下的赵舒窈!只见宫门不远,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只见两名身着岐国服饰的男子,焦灼地骑在两匹高大的汗血宝马上,朝着前方卧躺着的澹台世民和悲伤不已的赵舒窈而来! 就在那侍卫统领准备将箭朝着赵舒窈的心脏直射去时,只见,那骑着马的一名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将赵舒窈抱在马上,另一名骑马男子,则是翻身下马,将澹台世民横抱在马上,趁着这利箭射来之际,拔出宝刀,竟生生儿地将这飞速疾驰而来的利镖狠狠截成两段!断成两截的飞镖在空中做了一个飘亮的回旋后,深深地****了泥土里。 城门之上的侍卫统领,看着城门之下这促不及防的局势,一时都有心发懵!纵然知道是来者不善,他还是不由在心中暗叹:好身手!就在他一时犹豫之间,但见这城门之下的不速之客,骑着马儿,裹挟了那女骗子和那同伙,疾驰往西边而去!一时之间,这宫们外,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尘土散尽,方丝萦方从城墙一处出了来,问这侍卫统领:“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女贼和那同伙,你们可射死没有?” 侍卫统领听了,不敢撒谎,当下便道:“回娘娘,微臣失职,请娘娘赐罪!微臣本以为能万无一失的,岂料下面又来了驾着马的二人,齐齐将那女贼和她受了伤的同伙给救走了!”方丝萦听了,当即愣在那里。这么说,这赵舒窈自是没死!如今可又逃到宫外去了!想到此后患无穷,方丝萦的头便又觉得疼痛起来!可是,自己的心思,怎可暴露于这些粗莽的兵士眼中!当下她便安慰道:“罢了!人家是有备而来!这自是防不胜防的!你们也尽力了!本宫看了这半日,也要回去的了!一个江湖骗子,你们也别太上心!”侍卫统领听了,心中都念叨方丝萦的宽宏大量。 方丝萦默默地回去,心中自是在盘算,这个赵舒窈既已复生,今次没有进得皇宫,想来,定不会善罢甘休罢!那么以后……方丝萦只觉得这雅国的皇宫,日后定会不得平静!她心内惶惧,到了那龙翔宫前,吩咐老天监不必再点艾香了,只说是这些小虫子,受了这熏,一时半会的再不会钻进宫里来了!她想想又道:“若是皇上宣她,她就自是过来!如是不宣,也自是无妨!”说着,又是对着老太监一番嘱咐!只因她知道,若是贸然点了艾香,一时她若身上不便,这澹台建成动了**,难以控制,只怕就要再拿身边的宫女们撒火了!若平白无故地多了这些个女人,她方丝萦可不是傻子! 当下方丝萦一人,到了她宫里,关了门,坐在榻上寻思。这次赵舒窈死而复生,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了!但今日之事,她已命驻守宫门的侍卫严防守死,不得泄露半分!再走到了半路甬道上,不期而遇了澹台建成!澹台建成自是先发现了他,他意味深长地问道:“丝萦,这是往哪里去?”方丝萦见了澹台建成,心中倒是莫名地害怕起来,他踱着步子,看来看方丝萦的一双鞋子,落满了灰尘,心中起疑,遂问道:“你的脚是怎么回事?看来竟是走了许多地儿似的?”方丝萦听了,方缓过心神,佯作镇定笑道:“回皇上!臣妾今日无事,便在自己宫内一处花园中,忙着浇花培土了半日!是以这鞋子脏了!臣妾倒是没有注意!既然皇上提醒了,那么臣妾就立刻回去换!”说着,便忙不迭地又往丝萦宫而去! 澹台建成见了,心中生气道:“朕问你,你刚才是欲往哪里去?”方丝萦便低了头,胡诌道:“不曾想去哪里,就是想去龙吟宫那,瞧瞧皇上去!不想就在此见着了皇上了!”澹台建成问道:“朕问你,你今日上午可在哪?”方丝萦听了,心中一惊,这又是哪个耳报神,这么快地告诉了他?当下只得继续撒谎道:“臣妾自是哪里也没去啊,可不就在臣妾的宫里么?”澹台建成心中忽地闪过另一件事,当下他便说道:“今日里,你不必再给朕送些吃食!再不要往朕的寝宫里来了!”说着,便大步而去。 方丝萦便默默看着他离开,瞧着他的背影,心中恍然,澹台建成原是要去那荒废了许久的冷宫容止宫!她心中恻然,看来澹台建成是意欲在那凭吊一番了!她自是不知道,在她走后,龙吟宫内的老太监蹒跚地来到澹台建成静坐的废墟身边,躬身对着澹台建成道:“皇上!老奴有一事要说……”澹台建成像是未曾听见这话似的,并不言语,只是瞅着这容止宫各处的断瓦残垣,老太监便继续说道:“今儿个早上!老奴听得说,宫城门外曾经来了一个女子!”澹台建成听了,依旧是漠不关心,枯坐在一根木桩上,这木桩经着了这几天的春雨,已是长出好多蘑菇来了! 老太监说道:“皇上!那名闯宫的女子,说是要见皇上……”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心儿似乎在发抖儿,幽深的眸子,瞅着老天监,似乎看到了什么苦苦寻找思索的东西,老刘公公见状,便继续道:“此女子还说,她的名字叫赵舒窈!”澹台建成听了,面色大震!他的手儿不停地颤抖,他手足无措,慌神地对了那老刘公公道:“是么……是么……此女子现在哪?”老太监幽幽道:“听人说,皇上不见她,她也就便骑马走了!”澹台建成听了,喃喃道:“可是我的舒窈,根本就不会骑马?她……到底是谁?”澹台建成思怔了片刻,想起了杨坚之言,蹙着的眉头是紧锁,他终于对老刘公公沉声说道:“朕已知道,你且下去罢!” 马背上疾驰而过的两人,此刻在雅国和岐国国一处有幽深的山林中歇息。万俟化及和赵修德小心地将中了箭的澹台世民放在草地上。澹台世民双目紧闭,胸口殷红,已是没有了任何的呼吸。赵舒窈自是心痛不已,她在旁将世民的头抱在自己的怀中,口中喃喃道:“世民,你这傻子,你为什么要暗中跟了我来?你不是好好儿地在那北方边界的么?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她的面上。 赵修德见了,心中已知是怎么回事了,他只得劝舒窈道:“妹妹,不要伤心了!此人已是一箭穿心,任神仙在世也是无能为力的了!”赵舒窈悲戚道:“哥哥!你难道不知,我欠他一条命么?他自是为了挡了那箭的!你叫我怎能不悲伤?如果说,我在那雅国皇宫,曾有一丝阳光的话,他便就是我的阳光,哥哥,你懂吗……”赵舒窈喃喃道。 万俟化及已是取了水走来,他看着舒窈抱着死去的澹台世民,默默地看了好一会,终于说道:“喝点水罢!”赵舒窈无声地接过他的水囊,忽然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是谁害死了他!他连自己的兄弟都自是不放过!”万俟化及看了看赵修德,默默说道:“舒窈,你说的这人,可是那澹台建成?”赵舒窈恨恨地点了点头。 赵修德在旁蹙眉道:“舒窈!你好好儿的一个人来到这雅国干什么?你既然千辛万苦地走出,又为何要去自投罗网?难道你还嫌呆的不够么?”赵修德自是情绪激动。赵舒窈低了头,抚摸着世民越来越冰凉的身躯道:“我就是来这里,想看看我的父皇!”赵修德气愤道:“哎……现在自不是时候!”万俟化及看着赵舒窈的眼眸,忽地问道:“这澹台建成自是不知你还在人世,你这番想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去帮助的父皇……” 赵修德顿脚叹道:“蠢人!澹台建成既然能狠心赐了你死,又怎会希望你还苟活与世?什么不舍将你的棺椁下葬,什么追封你做皇后,都是因为心怀鬼胎,想演一出苦情计给世人看罢了!”他更是沉沉叹道。万俟化及蹙眉道:“舒窈!我们来的时候,怎么看到你身边有一匹宝马?看来你竟是一路从这岐国骑马出发,到了那雅国的?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我想,你绝不是一时冲动就千里迢迢而来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是以你要这么做……”万俟化及看着赵舒窈,若有所思。 赵舒窈听了,倒是悲叹道:“你们为了救我,自是没有来得及将那匹好马给带走,倒是可惜了蕊珠送给我的那匹好马!”万俟化及苦笑道:“看来……这些时日,竟是蕊珠将你教会了骑马?”赵舒窈看着哥哥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中不愿意他多想,便点头道:“我听说父皇没死,在那雅国的皇宫,是以我就想早点学会了骑马,到那雅国皇宫中去瞧瞧父皇母后的下落究竟如何?” 万俟化及看着她的眼睛道:“舒窈,你是不是……想去知道,究竟在澹台建成的心中,你占了一个怎样的的位置?是不是?如果有一点儿希望,你也会试图劝说他放了你父亲,是不是?”赵舒窈哀哀地看着万俟化及,自己心中所想自是被他看透了,倒也不能再隐瞒了,便轻轻点了点头。 赵修德却道:“舒窈!我是不信这个馊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与你!”赵舒窈听了,忙掩住泪道:“哥哥!自是我一人的主意!我是赵国的公主,难道不应该来看看父皇母后么?”她又低头看了澹台世民,伤心地说道:“化及!哥哥,我们还是赶紧地回到岐国罢!世民……我不想就让世民躺在这里……你们能明白么?虽然他是雅国人,可是他和澹台建成一点儿不一样?你们可不可以将他带回了岐国,我希望自己能好生地将他安葬……将她葬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我一个人可以常来陪陪他……”她哀哀欲绝,苍怜的眼神看着这四处的林子,凄惶悲痛。 万俟化及看了看赵舒窈道:“舒窈!我知道你的心痛!既然这个澹台世民是你的朋友,那么也就是我万俟化及的朋友!你的要求,我答应与你!”说罢,他又朝赵修德点点头。赵修德自是明白万俟化及想说什么,便对着舒窈道:“好罢!既然这澹台世民救了你的命,那么也自是你我的救命恩人了!”他抬头看了看这里阴暗的天色,对着万俟化及道:“皇上,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罢!若是身后有雅国的追兵,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万俟化及点头,对着赵舒窈道:“舒窈!你不要太过悲伤了!澹台世民,我会好生将之厚葬!”说着,便走到她身边,将澹台世民尸身抱起,横抱在自己的马前,随即自己也大步上了马,他对着舒窈道:“你还是和你哥哥共乘一匹,我这马儿载着澹台世民,咱们快些赶路罢!只要过了这边界,便就无需担忧了!” 赵修德点头称是,当下和万俟化及就着暮色,快马加鞭,疾驰走在无垠的旷野上!这马儿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反正赵舒窈耳边只听得呼啸而过的风声!行走之快,连前方横躺在万俟化及马儿前座的澹台世民都晃荡看不清!赵舒窈听得自己的哥哥在前面挥鞭,自己的眼泪一流下,这扬起的灰尘就即刻将它风干!她便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赵舒窈!将你的眼泪都一一擦了罢!哭有何用?哭了,世民就能起死回生了么?如果这天下之事,都能靠眼泪一一解决,那么,还要军队,还要打仗,还要战争做什么?从此以后,心中若有痛苦,请将眼泪都尽情流在心底罢! 暮色已尽,已是也晚了,高原的月色依旧是这么大,这么圆,这么亮!赵舒窈睁着眼睛,见万俟化及和赵修德度过了一处无人防守的关卡后,跃行数十里,到了天明之时,终于赶到了这黑龙国宁夏城郊外,方才放慢了行驶的速度!赵舒窈看着此处风景颇佳,颇有些似赵国!那一处山坡之下,竟然还生长了许多的枫树!她不禁想起了和澹台世民在赵国郊外香山的那次初遇!红枫树下,青衫少年,白衣少女,恍如隔世…… 她掩饰着心中的感慨,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能不能将马儿停下!我想……好好看看这里!”在前头的万俟化及听了,掉转马头,和赵修德对视了数眼,叹口气道:“好罢!我们走了一昼夜,人马也都累了!就在此歇一歇罢!” 第59章 思往事,惜流芳 赵舒窈便下了马,她对着赵修德和万俟化及道:“你们看此处景色如何?”赵修德感慨道:“可说是胜过赵国许多!在这高原之国,如此迤逦风光,却更添了雄浑之色!”万俟化及听了,却只是看着赵舒窈,上前轻轻道:“舒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赵舒窈看苦笑着对万俟化及道:“化及,你总能知道我!我想……就在这些枫树之下,将澹台世民就此埋了!” 万俟化及沉沉问道:“舒窈,为何一定要在枫树下?”赵舒窈听了,只是凄凉而道:“化及!这是我的秘密!在枫树下埋了他,同时也就埋了我和他的一切!我和他之间的一切,都藏在这泥土里罢!埋了他,我的美好华年也就一去不复返了!”说着这话时,她的眼眸自是无比的沧桑,虽然是十八岁的容颜,可是那眼神却已好似看透了这世间一切,如一个白发老妪般凄凉! 赵修德也沉沉叹了口气,他道:“舒窈!我知道,在你心中,独孤世民一定有个不可替代的位置!他既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自当好好安葬他!”赵舒窈听了哥哥这话,赶紧摇头道:“不!我不要你们厚葬!我只想在枫树下,挖个浅浅的坑,将他放在里面安睡!没事时,我就陪着他说说话儿!”万俟化及看着安躺在地的独孤世民,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这澹台建成亲写了信给他,请他不必取他的性命,只是使他吃点儿苦头就行!还不惜给了他一些安置的银两!怎么到了雅国城门,这澹台建成就立马要派人射杀他们呢?这与理本是不通啊!万俟化及便立在那,沉沉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赵修德却是一点不知他心事,便上前道:“皇上,既然舒窈已想好要这样做,那么我们不如满足了她的心愿罢!”说着,便取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宝剑来。万俟化及回过神来,便也从马下取出一把宝刀,二人便在枫树下,用刀剑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赵舒窈见坑已是挖好,便对着地下的世民,默然道:“世民,你便在此安歇罢!躺在这枫树下长眠,我知道你心中自是愿意!或许将来的有一天,我便也要回到这里,回到我们的最初!那样,一生就没有遗憾了吧!” 赵修德和万俟化及将浑身已冰凉的世民,安放在这枫树之下!赵舒窈没有流一滴眼泪。她也随着化及和春申,将枫树下的泥土,用手捧着,轻轻放在世民的身子上,不一会儿,枣树下的这个坑就已被尘土填平!自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赵舒窈对着万俟化及和赵修德道:“你们都先回去罢!我想一个人在这枫树下静静地说些话儿!” 赵修德担心她的安危,蹙眉道:“舒窈!可是……”万俟化及见了,却道:“就让她一个人好生呆着罢!我相信,她会好好儿地回来的!修德兄,你的妹妹很坚强,不似你想象的那般软弱!” 赵修德听了,叹道:“她在九岁时,才和父皇相认!早早儿的又和亲出嫁!说来惭愧,我和她虽是亲兄妹,可是论了解,可还及不上皇上您!”万俟化及听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就让她好好呆一会罢!我知道那独孤世民,是她平生第一个心动之人!”又低声说道:“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 赵修德到了万俟化及为他安排的馆舍内,大发雷霆。他命人即刻将以王大人为首的四大臣,给请了来。王大人等五人在那史馆里,这几天已是听说了,赵舒窈瞒了宫中诸人,一个人骑了马,往那雅国而去了!王大人知道这赵舒窈竟独自一人去了那雅国?心知那日公主曲解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有将公主做诱饵的打算,可那需要和太子殿下好好儿地琢磨配合,哪里竟是如此草率? 今日听这史馆中的岐国仆人来报,说是赵修德即刻要见他们,他心中自是知道所为何事!当下便放下这沉沉的典籍,对了那三人道:“太子殿下,叫我去一趟!”三人听了,都皱眉道:“莫非是为了公主之事?”王大人点头道:“来人并未说,不过我想只有此事了!”三人听了,惊惶叹息道:“想不到公主,竟然是如此刚烈忠诚,去了那雅国,如今是半点儿消息没有!太子殿下定要怪罪我们了!” 王大人便道:“此事是我竭力鼓动怂恿公主而起,我自有罪责!你们且还在这里好好地编撰史书罢!我去向太子殿下请罪去!”三人听了,都齐齐道:“不可不可!此事我们均有责任!”当下都欲停下笔,跟在这王大人身后。王大人便挡住他们道:“我一人去即可!若是太子殿下要怪罪,你们不去,他也会将我们都一一捉了来!我看太子殿下是意欲要问我们个究竟!我一人去就行了!”说着,便不等三人开言,就出了史馆,来到赵修德的馆舍里。 赵修德见了王大人,面带愠怒,他大声对着他道:“王大人,我一直念你是朝中少有的忠诚之人,岂料你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你不要告诉我,撺掇了公主去那雅国,不是你去找公主提了来的?”他闷闷道:“你们是看公主年轻心软,禁不得你们求情不是……”王御史听了当即下跪道:“太子殿下!此事却是臣鼓动公主而起!与其他三大臣自是无关!如今公主生死未卜,老臣我自知罪责,甘愿就此死与殿下的宝剑下!”赵修德听了,从椅上站起,对着地下的王大人史道:“糊涂!迂腐!可笑!这家国之重责,怎可放在一个弱女子的肩臂上!复国雪耻,自是我赵修德一人的责任!你们难道不知公主,从那雅国皇宫逃出,经历了多少艰险?而你们……而你们却怂恿了她再去那牢笼里……”赵修德大声呵斥。 王大人听了,便在地下道:“臣知道……臣有罪……臣甘愿就死!”说着,竟要将自己的身子往那一旁的石柱上撞去!赵修德见了,自是大骇!猛然之间,只听这馆舍内,闯进一人,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王御史道:“大人不必如此!我自是安然无恙!”王御史听了,不禁顿下步子,抬头一看,正是公主赵舒窈!赵修德见了舒窈,不禁柔声道:“舒窈!你已是回来了?”赵舒窈朝着哥哥点点头。王御史见了赵舒窈,紧跟着便朝她跪下,口中哽咽道:“公主,微臣对不起公主……微臣那日不该那样说……微臣真是该死……该死……”说着,又是老泪纵横。 赵舒窈叹息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我是赵国的公主,赵国既亡,我的肩头,自是担负着沉沉的重任!躲不开逃不掉!你即便不说,若是我想到了,也是自会去的!自是将生死丢与一边!”赵修德想起了为保护舒窈而死的独孤世民,心中倒是恻然,他终于对了王大人道:“好了!我也不打算责罚你!如今我们都是寄人篱下,亡命天涯!我知道你的赤诚之心!你回你的史馆罢!” 王御史听了,便连连向赵修德磕头,又向着舒窈磕了头,方才在舒窈的劝说下,站起了身子!舒窈对了赵修德道:“哥哥!王大人也是为了复国大计着想!我是赵国的公主,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置身事外呢?我反而更应该首当其冲才是!还请哥哥若是有妥当的计划安排,不要避过我,都一一告知了我才好!”赵修德沉沉看了看赵舒窈,心中激荡,他抑制住心里的复杂思绪,他知道她固然心中极是哀恸,或许已是心如死水,可是眼眸中却更是流露出坚毅顽强的神情,他心头不由一软,对了舒窈道:“舒窈,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想想赵修德又道:“经历了这许多事,舒窈,我直觉得我的肩头更是沉重起来!我们虽寄人篱下,但是一定要奋发图强!我们丢失的故土,在有生之年,我们定要重夺回来!”赵舒窈沉沉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历经了世民之死,赵舒窈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这几日,她一直魂不守舍,带着祭品往世民的坟墓边,来回就地而坐,口里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看着这身后的枣树林,神思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赵国都城,回到了那香山枫树下,回到了那两个少年男女身旁。她记得自己曾在树下翩翩起舞,她记得那青衫少年看着自己的璀璨目光,一意一动,如在眼前。只是那明衫鲜动的少年啊,已经给埋入了黄土,将渐渐成枯骨,献血渗入地下,只是孕育了那些春花秋草,所有能给她的,都只不过是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彼时她的身边鸟儿啾啾,无处都充溢着鲜花的芬芳。这里,自是很好。赵舒窈喃喃地对着脚下新培的一块黑土说道:“我就将你葬在这里啦!以后我得空会常来看你!我知道你还有许多心愿未了!你放心,只要我赵舒窈在世一日,便会查出所有真相,让你得偿所愿!其实……你可知道,我的心儿也是很累,和你有这样一个说话的地方,静静的,无人相扰,我的心里也很满足!世民,你放心,你的仇我也自会给你报!现在,我可就要走啦!我不能光顾着和你说话不是……你就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罢,我可还要好好去筹划筹划呢……” 赵舒窈依依不舍离了这里,目光凝重,神色庄重,不知不觉到了这行宫附近,但见前头转出一人,正是万俟化及。他其实已经注视了她许久,可却一言不发,也不惊动她。待她终于看见他时,方上前说道:“舒窈,你不要太过悲伤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既然还活在世上,便就不能一心想着死!人活着,自是有许多的事儿要做!” 赵舒窈听了,倒是苦笑起来,她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我并没有想死!你可知,自从我被你救了到这岐国里来,我便是无一刻不想好好地活着!历经了磨难坎坷,我算是知道了活着的重要!”万俟化及听了,心中舒缓了一口气,笑道:“舒窈,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可想想,他便将话咽了下去,瞧着远处一峦一峦的深深山脉,清晨初日下的幽幽碧草,在浓雾重重掩盖之下,倒是不减其苍翠繁茂,反而越发显得青翠欲滴,姿态遒劲。他转过头,严肃地看着她,口中方道:“舒窈,既是如此,我想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只是……”他锁着眉头,欲言又止。 赵舒窈看着他,大声说道:“化及,此时此刻的我,既然忘却了死,那么从此以后的每一天,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她说着这话时,神色平静安详,可因心中的澎湃跌宕,目光还是显的灼灼发亮,似乎是一个在暗夜中行走的疲乏困境之人,猛地见到了前方的一丝光亮,便就飞娥灭火般地扑上去,只为了那一霎时转瞬即逝的光明。万俟化及见了,心中忽然不忍心起来,她是那样地需要强大,渴求强大,似乎他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可又担心自己靠近她时太过灼热,反而会吓了她烫了她。 赵舒窈低头看着这脚下的青青碧草,叹道:“化及,我想你是理解我的!我之所以选择活下去,自是为了复仇,复国!”说完她转眼看着他,幽幽说道:“化及,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可是我也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毕竟战争一起,就意味着死亡和哭泣,残忍和流血!”万俟化及听了,只是用墨黑的眼睛看着她,但并不说话。赵舒窈知他内心踌躇,心中略微升起一阵失望,她低着头继续踏着柔软的草皮朝前走。万俟化及紧紧跟在她身后,拂过一片遮挡的树叶,他终对着她说道:“舒窈,你容我好好想一想,虽说我是一国之君,但是这样要紧的事,我自是要和文武群臣好生切磋一下!雅国版图日渐扩大,对我岐国始终是个威胁!” 赵舒窈听他这样说,心中一动,少不得停下了步子,目光闪烁,回头说道:“那么……化及你打算怎么办?”万俟化及默默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舒窈,你放心,我总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赵舒窈听了,倒是殷切地看着他,一时口中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那么……我便等着!”当下万俟化及便笑道:“如此天气,你也不要整天呆在屋子里!这……过去的只能是过去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蕊珠怎样?这个丫头,自你来了,倒是慢慢开朗了不少!想来,我也要多谢你才是!” 赵舒窈这几日自是和蕊珠在宫里,她见万俟化及日日忙于上朝,商量国事,哥哥也是辗转奔波与行宫不停。她心中知道不日将有大事发生,可是她却一点不问。想着今日是世民逝去的第十四天,按照赵国的风俗,头七已过,这天便是‘二七’了,是祭奠死者的大日,生者亲人自是要去坟前拜祭一番的,她抑制住这心中许多沉闷压抑的心事,整理了一些鲜花果品糕点青稞酒,徐徐出了宫门,走到不远处的白塔,越过一个青草迷离的山坡,又走到枫树下。她对着眼前青青的坟冢,一一从篮子里摆出祭物,坐在树下,目光透着悲戚。她不知道,就在世民下葬后的第十天,一个面目矍铄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长途跋涉,佩着剑戴着斗笠,穿着芒鞋,已然一路往北,直至寻到了这棵树下。 他对着碧蓝的天空,仰天长叹后,又低了头,看着这脚下新培的红泥,目光忧郁,他拔出背着的长剑,将这些新鲜的泥土都一一取出,果然地底下露出一个看似沉睡已久的年轻人。男子看着年轻人,目光似乎湿润了,他颤抖着将剑掷与一边,将年轻人衣衫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拂去,用衣衫将他脸上的泥土都拭去,男子从衣袋中取出一粒红色药丸,放到年轻人的口里去。男子一边将年轻人抱起,一边口中喃喃说道:“吃了这回心丸,你必不会死的!想来你自己都忘记了罢,你曾喝了相思潭的水,又足足在潭里泡过七天七夜,自有起死回生之力,哪里就会这样容易死去?想来,都是你一心为了那姑娘,哎……自入了魔障了!” 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思索了一会,又将这挖开的土儿用长剑一一埋填好,直到看不出一丝翻动过的痕迹。他这才将年轻人驼到自己的背上去,看了看这四周,此时天色已暗,高原之上的星星已经早早地冉冉升起,男子脚步轻灵爽利,他带着背上的独孤世民,遥遥往丛里深处走去,一霎时便隐入林中,没了踪影…… 第60章 回时陇月低 赵舒窈在枫树下静默良久,耳边听得鸟儿在自己身边来回啾啾,围着自己脚下的贡品盘旋打鸣,她只得对着这些鸟儿苦笑道:“小东西,你们要吃就吃罢!这死去的人……自是吃不到的,可不就是给你们吃的!吃罢吃罢……”赵舒窈瞧着这些白翅红头蓝尾的小家伙,听了她这话,似是通人语一样,各个扇着翅膀歇了下来,争先恐后地上来啄着糕点,喝着美酒。她看着这些小鸟,心中忽地想起了澹台建成宫中的那几只挂着的鹦鹉!一时前尘往事又纷乱于心,她死死命自己抵住不要往下想,一面看了看这暮霭沉沉的天色,心中叹了一口气,抖落掉身上的残叶,站起身来,却看到前方赵修德正立在一棵灞桥柳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赵舒窈见了,便走上前去,笑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知道,你这些时日自是繁忙!今日倒是有空了?”赵修德笑道:“舒窈,我确实繁忙!不过,我可从来没有疏忽过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是关心的紧!”赵舒窈蹙眉道:“哥哥,不知父皇在雅国宫中,生命可有安危?我每日里只要一想到这些,心就好像给撕成了几瓣似的!”赵修德听了,用手狠敲一下身旁的树干,咬牙道:“舒窈,我何尝不是如此?想着父皇在雅国受的苦,过着非人的日子!我的心便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不过,我要让澹台建成付出代价的日子,已然不远了!” 赵舒窈看着哥哥,心中若有所动,她璀璨着双眸,小心翼翼说道:“哥哥,你和化及莫不是已经有了出兵的意图和法子?这岐国的大臣们态度可都一致么?哥哥,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是异乡之客,言语行动自是要小心!”赵修德潋滟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笑道:“舒窈,哥哥懂!”兄妹二人此时不禁陡升起了相依为命的感觉来,往前方走去。 话说这雅国宫中的皇帝澹台建成,每日里除了去那凤吟宫内的断瓦残垣处,小坐上一会后,剩余时间,便就是在龙吟宫内,终日饮酒。方丝萦如今在宫里已是独大,可澹台建成对她的态度却似有变,连着十来天是不见她了!只要她盛装打扮了,走到龙吟宫门口,那老刘公公见了她,神色虽拘谨如初,可是态度倒是比之前生疏了许多,只说:“回娘娘,老奴得了皇上的旨意,若是娘娘来了,只请娘娘回宫!皇上并不想见娘娘!还请娘娘高抬贵手,不要让老奴为难!” 方丝萦听了,无法,只得笑道:“公公,我不过是关心皇上!既然公公这样说,那便就让皇上清静清静,皇上不见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和皇上,都已是老夫老妻的了!”老太监手里拿着佛尘,听了方丝萦以’老夫老妻’这样比喻皇上和她,目光不禁沉了一沉,老太监含蓄说道:“娘娘既已知道,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娘娘还是不要相扰了皇上的清静罢!”言语之中,倒是含了告诫之意。方丝萦听得内心一凛,这老太监似乎前后态度,对她变了许多!不过她是个乖人,虽心中恼怒,可也不能就此露出丁点锋芒!若是被别人看出点端倪来,自是对她不利! 于是方丝萦笑道:“皇上那边,倒是有劳公公了!”说着,便移步走过这里。方丝萦越走,这心里便愈是愤懑,似乎这赵舒窈一去,澹台建成倒就真正成了民间失去妻子的鳏夫一样!此时的她,宫内已无对手,她整日无所事事,却觉得日子格外的凄凉起来! 岐国皇帝近日里增兵遣将之事,还是传到了雅国老丞相戚萧远山的耳中。他心忧万俟化及会乘雅国时局不稳,且大军劳累之际,会对雅国北方来个突袭,是以对蓟城形成包围之势。无奈他听说,澹台建成自灭了赵国以来,不思进取,每日里只在宫内喝酒,且每每喝得是酩酊大醉!萧远山听了自是忧心忡忡。他当年拼了命扶持澹台建成做皇上,甚至不惜和各守旧势力达成妥协,可不是为了看到今时今日这样一个颓废不振的皇上的! 萧远山觉得,自己不能让澹台建成再这样下去了!虽然自己丞相职务已解,可自己仍旧是大雅国的一介子民,他自是有义务,前去皇宫,好生劝解皇上一番!当下萧远山整理好衣冠,对着喜欢交代几声,从竹林外便出了门,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宫跟前。守城的小太监和侍卫眼尖,自去里间寻龙吟宫的大太监汇报! 此时的澹台建成,今日却并未喝酒,道是难得地在宫内,伏在案头,沉沉地蹙着眉头!他心中反复思考着,是否真如雅国暗派到岐国的探子所说一样,赵舒窈还好好儿地活着!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个可能性,那么……当日她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为何而来?又有谁见了她?可曾和谁说了话?他觉得是到了一一弄清的时候了!他又想到杨坚对他说过的话,莫非,赵舒窈真的还在世上? 澹台建成的眼眸飘忽起来,他踱着手在宫内走来走去。他觉得自己是否应该采取另一种策略?老太监来报:“皇上,萧老丞相求见!”澹台建成本想说‘不见’,可是话没没出口,萧远山已是从廊子下走了进来。澹台建成面露不悦,老太监知趣地退了出去。澹台建成只得说道:“老丞相,你自闯进来,欲见朕何事?”萧远山是个乖人,他用鼻子嗅了嗅这宫里的气味,并无半点酒气,一时心中变的舒畅许多,遂道:“臣不清自来,却是有违宫规,但是,臣今日是不得不来!” 澹台建成素来知道萧远山的脾性儿,无奈在案几上坐下,说道:“老丞相也入座罢,只是朕今日没心情,还请老丞相长话短说!”萧远山听了,闷闷直言道:“皇上!你多少天儿没有上朝了?老臣虽处江湖之远,可是这心儿无一时半刻不在皇上的身边!”他终离座,叹气说道:“皇上这样大好的年纪,不去励精治国,整顿军纪吏治,却终日留恋在深宫酒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臣等怎不心痛?皇上,您还是那个从小便有雄心大志的皇帝吗?”萧远山是痛心疾首,眼泪儿也恨不得飙了出来。 澹台建成坐在案几前,神情依旧恍惚,他拿起案几上的一只酒杯,冷冷地说道:“朕就是叫你们这些死读四书五经的老臣们,从小儿便给朕灌输治国齐家平天下的思想,给耽误了!生生叫朕的童年乃至少年没有一点儿乐趣!是以朕不知道世间情爱为何物?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是你们让朕,从小就没了感情!”澹台建成说完,猛地将杯中之酒,狠狠灌入口内。 萧远山听了澹台建成之言,心内是大大震撼,他躬着身子,眉头紧锁,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良久不说话儿。澹台建成喝完了酒,将酒杯往案上一掷,大着声儿对萧远山道:“老丞相,你倒是说话啊?”澹台建成从案下走来,看着萧远山佝偻着背,凄苦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二人与殿内各自静默,半响,萧远山才沉闷说道:“皇上!老臣今日只是来劝谏皇上的!不过,皇上既然想躲在宫中发泄情绪,以酒解闷,老臣也是理解的!皇上……是老臣看着长大的!皇上是一国之君,意欲如此,老臣也没有办法!”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睥睨着眼儿对他道:“那么,老丞相就请回去罢!”萧远山便躬身说了声‘是’。澹台建成默视他慢慢退出,萧远山在退出龙翔宫之门时,忽地又回头,朝着澹台建成大声说道:“皇上!可你不是普通人,你出身在皇家,便就要担负起整个雅国,全部黎民百姓赋予你的使命!你只能叫他们心悦诚服,而不能让他们有丁点失望!”说着,朝着澹台建成下跪行礼,这才出了龙吟宫大门。澹台建成看着他的背影,仍旧是不为所动,可是嘴角却抿得更深了。 清晨,热气蒸腾的相思潭边,花香四溢,落英缤纷。各种异鸟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珍禽自在林中寻食喝水嬉戏。潭边的一座茅亭内,澹台世民安躺在一张竹榻上,似闭目沉睡。竹榻之旁,一个面目矍铄的中年男子,正用这热潭之水,和着一剂药丸,心中默默念道:这是最后一剂了,若你喝下去,再不醒来,可也就再没法子了!不过,若无意外,你应当醒来! 他收敛起自己的心思,将竹碗放到世民的嘴边,扶着他阖目的身躯,半靠在榻上。见药水终于灌入了他的口中,陆离心内自是大大一喜。他看了看他胸腹遭受的箭毒之伤,已经是痊愈了。他便放下竹碗,安然地去这林子里,采些蘑菇菌类,去溪水边,抓条青鱼,准备中午再给他熬一碗清神汤,他心内估摸着,一个时辰之后,澹台世民必然无恙醒来! 山林中很静谧,只听得耳边鸟儿的鸣叫。陆离此时,已然在茅亭一侧,支起小锅,一心一意地煮起鱼汤!倒是没有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澹台世民醒来之后,听得耳边鸟鸣不停,待睁开眼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珍珠潭了,他心内一阵欣喜激动,他知道是谁救了他!“师父!”他捂着依然痛楚的伤口,缓缓来到老者身边。陆离正专心煮汤,耳边猛地听了这话,不由激动地抬眼,转身瞧了瞧。 陆离站了起来,抑制住心内的激动,将世民抱了一抱,哽咽说道:“世民!你终于活过来了!”澹台世民也是哽咽说道:“有师父在身边,我自然能死而复生!”可是,他脑中马上想到了一个神色凄楚的人,他自是没有记错,他中了毒镖,是安然无憾‘死’在她怀中的!此刻的他,只是一心担忧着舒窈的安危,竟来不及回想暗害自己之人,究竟为谁? 陆离将鱼汤出锅端起,对着默默出神的他说道:“世民,将汤喝了罢!现在的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在这相思潭中,安心地好好养伤罢!”世民听了,听话地接住鱼汤木勺,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他知道师父待自己如他亲生的孩子,自己实在不忍心违逆他!他边喝汤边道:“师父,您究竟是怎样寻到我的?是在雅国,还是在……”他的心中自是有很多疑惑。他当日重了宫墙之上射下来的暗镖后,意识渐渐陷入了昏迷。只是靠着残存的记忆,依稀记得,仿佛自己和舒窈,都被身后疾驰而来的两个骑马之人给救了,一路不停地往西北方向!那么,自己和舒窈究竟是被带到哪里去了,难道还是在岐国? 陆离见他边吃边出神,便知他心神,是一刻地不曾安定了,他在世民身后叹了一口气,对着他说道:“我是在岐国宁城外发现的你!当日的你,已是被人埋葬了!埋在了一棵大枫树下!”世民听了师父这样说,心内不但不悲,反而是阵阵的欣喜。枫树……枫树……他沉痛地感叹点头,他知道将他埋葬的人儿是谁!可是他的心里马上就难过起来,这么说,现时的她,已经认为他是死了的了!?想到她还那样痛苦地活在世上,而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他想想,自己还是死了的好! 陆离缓缓说道:“世民,莫非你还在想着那个亡国公主?”世民听了,心内猛吃了一惊,师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口中叹息了一声说道:“世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些时日,虽昏迷在榻上,可是口中却不停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世民此时此刻,哪里知道陆离的内心感受,他只是勉强笑说道:“师父,看来我真是失礼了!不过舒窈,实不相瞒,实在是徒儿心中牵挂之人!现在师父将我救了回来,在此将养身体,徒儿这心里,却是万般挂念她!真是不知她在岐国究竟怎样了!”世民越说,目光越是沉痛。 陆离听了世民之言,只是将目光看着雾霭沉沉的远处,叹道:“这位公主既然已是澹台建成的女人,这一生,便只能是你的皇嫂,你们之间,纵然心有灵犀,情深意切,可也只能是就此而已!”世民听了,目光掠过深深的沉痛,他慢慢走向潭边,看着这蒸腾的潭水,脑中不由想起舒窈和自己在潭中相依而睡的情景。此景此景,只是恍若隔世! 陆离缓缓走向他,告诫道:“世民,你还年轻,你想过没有,可否将你的死就当作一次新生?感情这东西,自是无可奈何的居多!你不能够靠近她,不如就远远地护着她!这样,也算是了了对她的一份心罢!”世民听了,倒是展颜一笑,对着老者说道:“与感情之事,看来师父倒是很懂啊!” 陆离拍着世民的肩膀,安慰他道:“世民,将养好你的身子,你还是大有作为的!”世民看着师父目露慈祥之色,心神忽然恍惚起来,这个举动,就如同自己幼时,每里日从书房里出来,父皇总是在他头上轻轻安抚一样,那样的令人温暖。 话说万俟化及得到了国中文武大臣的支持,终于和赵修德商量好了突袭雅国的计谋。万俟化及着探子打听到雅国皇帝澹台建成每日里只在宫里酗酒,不理朝政之事后,更是大为开心!赵修德也击掌道:“如此更好!趁这澹台建成麻痹之时,不如就由我趁着夜色,率领大军从边境突袭,连夜进入雅国雍城,皇上在后以作后援!” 独孤化及也拍案说道:“如此甚好!就依太子之计而行!”当下,万俟化及命守卫都退下,徐徐展开案几后的一座屏风,屏风尽头,露出一座微型雅国地形沙盘,赵修德细细看去,只见那沙盘之中,雅国的每座城池皆都可见,甚至连山峦中的每一条驿道都清晰可辨。万俟化及取过沙盘一旁的指挥棒,指着沙盘一处城池,对着赵修德说道:“太子,你可先从这里进入……”二人在里头筹谋计划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直到夜晚来临,行宫里掌灯方休。 万俟化及将战事部署的极为低调。次日夜晚,赵修德已然安排好自己的十万精兵,整顿盔甲兵器战马,驻足在宁夏城外,趁着皎洁的月色,就要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快马加鞭,一日千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雅国进发!赵修德在帐营中正身穿战袍,佩戴盔甲利剑,只听帘外一个清润的声音:“哥哥,你这就要走了么,还记得妹妹的话么?”话音未落,赵舒窈已经走到他帐营中来。赵修德穿戴完毕,看着赵舒窈,重重说道:“舒窈!我想,突袭雅国这样大的事儿,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我不告诉你,自是不想因为你担心我!” 第61章 不辞镜里朱颜瘦 赵舒窈正色道:“哥哥,我要和你一起上战场!”赵修德安抚她道:“舒窈,你是个女孩子!哥哥我带着军队做先锋探道,这一路将充满危险!你跟了去,大不合适!你还是呆在岐国,我才放心呢!” 赵舒窈坚决说道:“不,哥哥!我一定要跟了你去!我会骑马!我甚至还会一样绝活!”赵舒窈将手中的几枚枣核展开,对着赵修德,莞尔一笑道:“哥哥,你瞧!”说着,将手里的枣核轻轻用指一弹,几枚枣核便稳稳当当地嵌进了帐营的木柱之上!赵修德心中惊喜,不禁赞道:“好俊的功夫!舒窈,你从哪里学的?”赵舒窈只是笑道:“我先不告诉你!总之我能保护我自己!你现在让不让我跟着?” 赵修德苦笑道:“舒窈,我这是为你好!你就听了哥哥的话罢!乖乖地回去!”兄妹二人争执之时,营帐外忽地进来一人,正是万俟化及!赵修德正欲对他说话,万俟化及倒是笑说道:“太子,我看就让舒窈跟了去罢!你就算此刻不带着她,只怕她也会骑马偷跟了去!”舒窈被万俟化及说中了心事,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万俟化及对着舒窈笑道:“舒窈,你哥哥会让你去的!我自带着军队在后方接援!你沿途定会相安无事的!”舒窈朝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了,化及!”万俟化及笑道:“舒窈,你我之间,还用得说一‘谢’字么?”赵修德只得说道:“也罢!舒窈,既然你一定要去,哥哥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万事小心!”赵舒窈重重点点头。 万俟化及看了看赵舒窈,对着赵修德笑道:“太子,现在离大军出发,尚有半个时辰,我想借一步和舒窈说话,你不会介意罢!”赵修德道:“皇上,我当然不会介意!我想舒窈也不会!”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赵舒窈不禁红了脸,避过万俟化及深情目光,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走出帐营。 璀璨的星光之下,阵阵高原的微风袭来,吹的人身上是格外舒爽。万俟化及看着赵舒窈,不由问道:“舒窈,我问你,要是此番战事顺利,你见到了澹台建成,将会怎样?你不是说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吗?”赵舒窈瞧着幽蓝的天色,衣袂飘飘,听了他这话,沉沉看了看他,口中不说话儿,只是在这草地上迎风漫走。半响,方对着他笑道:“化及,哪里会怎样?我和哥哥若是顺利攻进了皇宫,他澹台建成自是阶下囚!” 万俟化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笑道:“舒窈,果真是这样么?”赵舒窈倒是给他看得恼怒起来,她不悦道:“化及,你似是……不相信我?亏我还一直将你当作朋友!澹台建成灭了我的国家,此生此世,只能是我赵舒窈的仇人!他……他还杀了我腹中的孩子!我死都不能原谅他!”赵舒窈说着,神情便激愤起来,以至于慨然顿足。 万俟化及沉吟不语,他的脸色在这月光之下,浸润得反而像是酒杯里的酒红之色,微醺而又迷人,可惜赵舒窈没有这个心情看出来。他踱着步子,跟在她身后,低低说道:“舒窈,其实我待你的心意,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你若是和澹台建成斩尽了前缘,你一定要记住,我就在你的身边等着你!”他这番话说的自是真切。 赵舒窈转过身来,笑着对他道:“化及!谢谢你的美意!只是……此时的我,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你可知,如今我的父皇母后,还给澹台建成羁押在他的皇宫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只要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痛的要死!化及,你的话我都记住了!只是……我还不能给你个恳切的回答……” 万俟化及听了,苦笑道:“舒窈,我当然懂!可是,我说这些话,只不过还是要让你知道……我的心!”他将舒窈的手牵来,握在自己的手心,深情说道:“舒窈,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看到你就要出发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赵舒窈也苦笑道:“化及,我懂!可是除了这些外,我的心里还在为世民难过!他……也算是刚入土为安,我这一去,只怕一时半会不能去他坟头祭奠了!”说着这话时,目光已是闪烁盈盈。万俟化及倒是不忍心了,对着她道:“哎……我也该想到如此的!好罢……我总不该逼你太甚!” 半个时辰已过,赵舒窈此刻就要跟着哥哥,披星戴月,骑上战马,往东北方向而去了!万俟化及同她回了营地,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玦,郑重说道:“舒窈,这是我送你的东西!实话告诉你罢!这块白玉玦,原是我母亲生下我时,送给我的东西!我父皇曾说过,有了母亲的白玉玦,我的一生便会平平安安的!现在,我把这块玉珏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赵舒窈听了,心中慌乱,她连连推辞说道:“化及,这是你母亲送给你的!原就及其珍贵,我怎可以收下!不……不……我不能收!”可是万俟化及坚持说道:“不,舒窈,你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若不收,我就不让你前去雅国……这点我能做到!”万俟化及却是不依不饶,只是将手中的玉玦往舒窈手里塞。舒窈无法,心想,不如就暂时收下,待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还与他不迟。她想想道:“化及,我们这就要先行了,待我向小瑞解释一下!我想,她会懂我的!”万俟化及朝她微笑点头。 赵舒窈收下了白玉玦后,赵修德已经命大军先行,自己则在一旁备了马,等着舒窈同行!万俟化及以青稞酒为他兄妹二人送行!夜幕之下,月明星稀,赵修德的军队,训练有素,已是抄小路,走在一条近道上!赵修德和赵舒窈,驾着马儿,并驱而行!万俟化及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方才叫过一旁等候的钟离,回行宫而去! 作战有的时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次,老天给了赵修德以恩惠。驻守赵国的大军,已经被澹台世民召回,暂放边界,彼时雅国境内,只有杨坚驻守的一支队伍守卫着蓟城。萧远山看出其中隐患,赶着去皇宫劝谏过澹台建成好几次,口中直说:“皇上!您万不可再颓废了!老臣知道皇上心中难以割舍皇后!可是,毕竟伊人已经仙去了!皇上,你该醒醒了!”萧远山每每去龙翔宫劝谏,见到了都是澹台建成高举酒杯,一副郁郁寡欢和沉沦消沉的样子。 澹台建成听了萧远山之言,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只管喝酒。萧远山问得烦了,澹台建成就会说:“老丞相还是回去罢!若是打搅了朕的酒兴,可罚你的女儿意欢进宫来陪着朕!”萧远山听了,心中一惊,自是不敢再多言语。待萧远山走后,澹台建成却对着廊下那只鹦鹉,口中叹道:“舒窈!朕终于知道你还活着!我想你聪明如斯,一定不会看不出我雅国的虚弱和破绽!你若是……要趁我不备,攻打了来!我就在这皇宫之中等着你!你可知,我这样破绽百出,其实都是为了,再见到你!” 澹台建成心中惆怅不已,他通过老太监着人的一番暗访,终于确定了赵舒窈在那岐国,在万俟化及的地界上!闻听探子所言,似乎她这些时日和万俟化及走得极近!而赵国的太子赵修德也早就和她重逢!那么,她在那可是呆的愉快罢!想到此,澹台建成不由苦笑了下,这不是废话么,赵舒窈巴不得的便是离开他,离开这如囚笼一样的皇宫! 他的内心忽然害怕起来!他毕竟灭了她国家!囚禁了她的父亲!似乎……她和他之间,早就种下了恶果,哪里还能再开出花儿来?她……已是离他越来越远!她的心更是从没属于过他!所有的一切,他只觉得是故作多情,蠢不可及!可是,思念的心情是这样的迫切,那心中的煎熬凌迟从来也未有停过!如果,她果真带了大军,攻入雅国,破了皇城,来到他面前,是否他会选择放弃抵抗,心甘情愿做她阶下囚? 澹台建成不由在心中深深叹息。他看着面前的衣冠棺椁,直觉得这是舒窈给她的一个大笑话!不过,这个棺椁他还是决定保留,待她出现之日,他会当面问她真相!一时他只觉得悲从中来,便出了龙吟宫,在那冷宫内的断瓦残垣处伫立了一会,信步再走来时,却发现自己竟在赵德宣的鸡舍边徘徊。 这老儿喂养的鸡子倒是不错!看着赵德宣一边用刷子细细梳理鸡舍的无垢,一边盛了清水给水槽贮水,累了,就坐在石墩上,呆呆看着马儿出神。澹台建成便上前道:“看来,朕给你的这个差使,你倒是尽心尽力去做!若是你将这些心思都花在治国上,赵国哪里就会让朕给攻破呢?”澹台建成立在他身后,猛地说道。 赵德宣听了,心中兀自一惊!他站了起来,悲哀地看着澹台建成,口中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如今我既是你的阶下之囚,我自是无话可说!” 澹台建成倒是问道:“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在你的心中,什么疑问都没有?甚至包括你的女儿?”赵德宣听了,掠过心中的难过,在宫里不过几天,他已然打听到了,女儿早就****而死了!这些天,他的心里,一直在悲恸内疚舒窈的死,只不过,为了赵国的缘故,他只得强大精神支撑自己活下去,他缓缓对着澹台建成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女儿的死,作为父亲,我当然觉得有疑问!可是如今她已经仙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求你早点让她入土为安罢!不然,她的灵魂始终不能超生!”说着,就不理会澹台建成了,于内心中,他觉得是自己逼死了舒窈。 澹台建成回到龙翔宫中,他得了准确的消息,这几天,赵修德的大军将会从岐国边界出发,以突袭之势包抄整个皇宫。可是他不打算就此做任何的防备,即便真的雅国覆灭,他也有信心可以博得重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重新出现…… 午夜子时,赵德宣的部队先行,趁着月朗星稀,大军已过了边界,赵舒窈心中激动,她驾着马儿,对着哥哥说道:“我想,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如顺利的话,就将进入雍城了!”赵德宣心中也很感慨,他信心百倍地对着她道:“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到了那雍城后,杀他们个不及,只怕生擒那澹台建成时,他可还在梦中!” 赵舒窈听了,勒住缰绳,对着赵修德道:“哥哥,到了那城中后,万万不可滥杀百姓无辜!”东方重申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哥哥也不是第一次打仗!我的目的只是要捉拿住澹台建成,将我赵国复国,别人的性命,我要他作甚?”赵舒窈听了,方放下了心。 说完,赵修德命前方部队,一鼓作气,行走的更快些。到了凌晨申时,大军已是赫然到了蓟城城外了。而此时的蓟城内外百姓,都还沉睡在梦乡之中。赵修德命属下军士万万不可扰民。此番偷袭行程是如此顺利无碍,连赵修德心里都觉得纳闷异常。他命十万大兵驻守在城外,以待和万俟化及的大军遥遥配合。 就在皇宫侍卫还在懵懵懂懂之时,赵修德和万俟化及领着三千精兵,已是攻破皇宫,他们控制住了各个宫道要路,在赵舒窈的带领下,直往澹台建成所在的龙吟宫而来。赵舒窈又命人去搜方丝萦。 赵舒窈身着战袍铠甲,头戴长缨,领兵已是来到龙吟宫大殿前。此时的雅国皇宫,宫人惊惶,不知发生何事,好半天才悟过来,原是被外人偷袭了。赵修德将这些宫人都俘虏锁在一处偏殿里,命士兵好生看守,自己则带了十来个高手,往澹台建成囚禁父亲的鸡舍里寻去,想到即将就要和父母见面,他的心中是激动,又是难过。 彼时的龙吟宫大殿,在天色未明时,外殿的宫人都已给疏散控制,赵舒窈见里头内殿,始终是毫无动静,不禁心中生疑。 她命跟随的士兵们在外守卫,自己则一人进了内殿,还未到寝宫之内,她便远远看见一个偌大的乌沉棺椁停在面前,她不知这只是个衣冠棺椁看了,心中不禁一阵颤抖,这里面躺着的难道是……抱琴?她在棺椁旁住了脚,用手轻抚棺木,口中说道:“抱琴,我记着你的情,来看你了……”她感慨了一阵,蹑起心神朝里间走,想到澹台建成可能就在里边,她的心中还是不禁微漾!可是瞧了瞧着四面,无他的踪迹。 她已是到了寝宫之内,看着熟悉的屏风帐幕,曾经在这里,她和他雨水交欢过……因出了神,她不免又咒骂自己:赵舒窈,你是脑袋给烧糊了不成?澹台建成此生自是你的仇人!想想你曾经受过的苦罢,想想那地下埋着的世民罢! 可是即便这样想,她还是不争气地心中难过起来。她怔怔地看着那华丽的床榻,只觉得耳边还微有那熟悉的气息。一个颤抖的声音自她耳畔传来:“你来了!”她听了这话,心中激荡,捂着胸口,转过身来,看着立在屏风处的他。不过一年,与她心中,他该是陌生人了罢!可是,即便如此,为何她的心还是这般痛? 澹台建成默默看着她的表情,一动不动。见她如此,缓缓走向前,抑制住心里的激动,竟然上前握住她的手,她心中一颤,忙忙抽开了手,澹台建成苦笑道:“舒窈,你瞒了我好久!我给你喝的,怎会是毒酒?”他这样说着,听得她心里又是一颤,可她不愿意再去回想,大声说道:“澹台建成,你的死期到了!如今这宫里宫外,都已被我哥哥的大军所控制!你是就此自刎呢,还是……”’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澹台建成已是将她给抱在怀里,她恼怒之极,可挣脱不开,鼻中闻得这龙涎之味,隐隐觉得酸楚。澹台建成的怀抱温暖而又强有力,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舒窈,告诉我,你是对我有感觉的?我明明听见你的心,跳动得厉害!”赵舒窈经历了此番,其实心境还是有所改变,她刚想否认,只见澹台建成忽地将她头上的长缨摘下,低着头,看着她,目光中痛着凄楚,他低低说道:“舒窈,孩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令你难过,我愿意……”赵舒窈再不愿自己,迷失了心智了。她猛地离他几步远,口中大声说道:“澹台建成,我什么都不想听了!来人,将他给生擒了!” 第62章 香车系在谁家树 话音刚落,龙翔宫外的兵士们得了令,箭一样地冲了进来,看着威严的澹台建成,一时倒不敢上前了。 澹台建成对她苦笑道:“舒窈,虽然朕的皇宫,被你们控制住了,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作为人质,要挟与赵修德!”赵舒窈见他大步走向自己,心中惊骇,听对着士兵们说道:“你们……快快上前捉拿!”澹台建成听了她这样说,忽然迅疾地将她又拉入怀中,对着她的唇轻吻了一下,她猝不及防,目光中流露出深深惊骇,还有说不出的……感伤,以致她当着这些兵士的面,忘了害羞! 澹台建成见她面上呈绯红之色,心满意足,当即对着她,朗声而道:“现在,舒窈,你来活捉朕罢!你放心,我不会拿你做人质!”想想他又叹道:“看来,你并不了解我……这可真是遗憾了……”说着,他来到那些士兵面前,对他们说道:“依你们公主的吩咐,将我绑了罢!” 赵舒窈听了,心中却是生气起来。他这番举动,好像这胜利凯旋的是他,战败被俘的是她一样!见他双手双脚已被捆缚住,却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赵舒窈心中不禁恼怒,她对着他,嘲讽道:“澹台建成,不管怎样,今日是你自投罗网!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罢!”她对了兵士吩咐道:“先将他好生看管起来,严防他自残!等太子殿下和岐国皇上的大军一到,就将他给投到地牢去!”士兵们听了,大声说道:“是,公主殿下!” 澹台建成听她口中说起‘岐国皇上’几个字,眉头忽地紧锁起来。他心内懊悔起来,早知如此,这样大的事情,他应该预先知会杨坚!可是现在,已是来不及了!他看着赵舒窈,笑着说道:“舒窈,被你抓住,我并不后悔!我澹台建成不是情痴,一生竭尽所能,只为励精图治!可是,我敌不过我的心,为了见你,我愿意这样!” 赵舒窈听了,内心并不相信,她带着揶揄,顺势问道:“哪怕覆灭了山河,也在所不惜?”澹台建成知她不信,可还是点头,一字一句道:“我只不过为了要你相信,你对我的重要!”他转出寝宫时,看着眼前的棺椁,苦笑着对她说道:“这副棺椁,由你自己安排罢!我早就疑心不是你!舒窈,既然你已重生,可否也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赵舒窈听了,初时只觉得可笑:“澹台建成,想不到你竟这样自作多情?你的后半生,哪里还有什么重生,不过就是做阶下囚罢了!我得了闲时,自会去好好地‘犒劳’你!”岂料澹台建成听了,却是笑道:“那么,我等着你来!”赵舒窈冷冷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澹台建成叹口气道:“你若要杀,那也只由你!”说罢,便被那些士兵押送着,出了龙翔宫。赵舒窈听了,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告诫自己不能多想,她还有许多许多事儿要去处理呢!秋姑姑怎么不见?红豆也不在宫里了?俭妃竟然被澹台建成打入了冷宫?嗯……贤妃也暂未搜寻到?她想到哥哥方才去了马厩里,这马上,就要见到父皇了罢!她的心里纷纷乱乱的,只是没有个头绪。她出了龙翔宫,赵修德已是派了人来,将她接去先瞧瞧父母。她心中激动,在这雅国的后宫,她的父皇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一时她跟着来人,到了那荒僻处的马厩之地,远远地,果然见到了前面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赵舒窈心中疑惑,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二人从来都是衣着华贵光鲜、举止端庄沉稳的雅国帝后,今见了如乞丐仓皇般的赵德宣和皇后,只觉得物是人非!赵德宣已是看见了她,目光悲怆,神色憔悴凄然。待她走近,他终于落泪说道:“女儿,你受苦了!为父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赵舒窈听了,只是悲苦地摇摇头,她默默看着父皇,她和他是亲人,但也是他,亲手将她送入这雅国的后宫!让她承受了世间重重苦难!她是该恨他,还是同情与他? 她终还是朝着父皇走过去,上前扶住了他的臂膀,口中说道:“父皇何必这样说,如今我们都在受苦!好在,父皇你在雅国宫中,忍辱负重,还是活了下来!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赵德宣听了女儿宽慰之言,只觉得在这雅国所受的屈辱,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他看着赵舒窈,颤抖地握住了她是手,赵舒窈看着他,昔日贵为帝王,如今沦为鸡舍之鸡倌,帝王之贵气,已被生活的折磨给一一磨灭,如今的父皇,只是一个寻常的五十老者了! 赵修德却带着坚定之气,对着赵舒窈道:“舒窈,我们的苦难就要结束了!”她看着哥哥,眼神发亮,听他继续言语。赵修德意气风发道:“化及兄,马上就要领着大军,越过边界,来到这雅国蓟城了!舒窈,到时我们得了他的匡助,复国大业自是有望了!”他看着父皇,激动说道:“父皇,儿臣一定会将赵国复国!” 赵德宣听了,却只是微微点头道:“皇儿,为父经历了这般,已是将生死都看的淡了!为父种下的孽,为父自己去还!只是,带累的赵国百姓为之受苦受难,却是为父心中最伤心最不愿回想者!”说完他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赵修德说道:“父皇,请相信儿臣,儿臣一定还给父皇一个崭新的赵国!”赵德宣叹道:“儿啊,为父经历了这般,已是做什么都力不从心了!你若果真能颠倒乾坤,为父愿意将这皇位让与你!”赵修德听了,心中流过缓缓细流,他不动声色道:“父皇,您还有时间,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父皇何必就先颓丧?”赵德宣流露真心道:“孩子,父皇还会对你说假话吗?你若有志,就当行一番不世抱负!哎,你别我当年强多了!”说着他拍拍儿子的肩臂,似有鼓励之意。 赵舒窈便道:“哥哥,这是你的责任!复兴赵国,就靠哥哥一人了!”赵修德却道:“不,舒窈,我个人哪里能撑得起整个赵国?我需要赵国百姓的支持,也需要你的帮助!”他沉沉地说着,想想又道:“舒窈,其实……哥哥不该劝你,但是你既然已经离开了燕国,为何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我想,万俟化及或许还在……” 赵舒窈听了,摇头苦笑道:“哥哥!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我想,凡事还是顺其自然更好!”赵德宣听了,不免又看了看舒窈,可是,口中并没有说什么。这时,手下将士来报:“皇子殿下,燕国的守城将军杨坚,前来宫门外挑衅,说是要和殿下决斗!”赵修德取了兵器道:“我即刻就去!”赵舒窈听了,心中担忧,她对着赵修德道;“哥哥,若是那杨坚将军和你决战,哥哥可千万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赵修德奇道:“这是为何?”舒窈道:“因为他不是恶人!我在燕国宫里时,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甚至还救过我一命!”赵修德听了,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我自有分寸!”他吩咐手下的兵士,将父皇母后先挪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舒窈道:“哥哥,我还有事,我要在这宫里寻找一个人!”她要寻找的人,自是方丝萦!她要让她付出代价!赵修德便嘱咐她道:“你要小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赵修德带着骑着马,带了兵器出了皇城门外,远远地,只见前方一个身着玄袍的赵国年轻将军,也骑着战马,手中提着剑,对他冷冷而视。赵修德跨马向前道:“这位可就是杨坚将军了?”杨坚在马上,抑制着自己的熊熊怒气,大声喝道:“少来废话!快快将我们皇帝放了?行龌龊偷袭之事,本将军一概都是瞧不起的!”赵修德记起了舒窈之言,便道:“将军,我本来就是行的正义之事,是仁义之师!澹台建成撬来的国土,现如今也定要给我还回去!你记住,赵国永远不会是燕国的一份子!” 杨坚在马上听了哈哈大笑,他大声道:“兵败偷袭之小人,还好意思说这些!你想颠覆燕国,想图谋复国,得先从我这里过了关再说!”说着,握着长剑,驾着马儿,直往赵修德处刺来!赵修德看出此人是个人才,又有心和他比剑较量一番,当下便也拔出长剑,两人遂在马上,你来我往,兵来将挡,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赵修德活捉了澹台建成,心中已是有了足足底气,是以心中一点儿不焦急!只等着万俟化及来与他会合!可是杨坚急于去解救澹台建成,心中躁乱,恨不得一剑就将赵修德斩与马下!赵修德见杨坚这下手是越来越狠了!借着挥兵刃的瞬间,对他说道:“朋友,我敬你是个人才!论剑术,我自是在你之上!只是,我为了答应我妹妹,不娶你性命!你不要过于逼人!”杨坚听了,哈哈大笑道:“狡诈!你们赵国人果真是狡诈!你的妹妹如何会认识本将军!少来诳我!” 赵修德便道:“我的妹妹,便是赵舒窈!”杨坚听了,却仰头哈哈大笑,口中说道:“好笑,当真是好笑!这宫里的舒妃娘娘,早就已经香消玉损了!看剑!”他以为是来人使诈,并未往深里想,他趁赵修德不备,果断提剑刺来。赵修德见杨坚这番死倔,不禁心中懊恼,想告诉他,赵舒窈还活着,可又没了丁点兴致。 眼见杨坚拼着命也要将他刺死,他只得打起精神与他周旋,一旁的赵国武士也上前来,团团将杨坚围困住!赵修德命左右武士:“尔等只可活捉,不能取命!”武士领命。杨坚见他如此,便使出浑身解数,和这几个武士一番厮杀,武士不敌,竟然有二三个已经命丧马下! 赵修德自是大骇,他心中想着如何有两全之计!就在他沉思之时,杨坚从怀中取出一枚飞镖,飞镖‘嗖’地一声,直朝赵修德左胸刺去!“小心!”赵修德身后有人大叫,那人快马加鞭,将赵修德骑着的马儿狠狠踢了一脚,马儿受惊,向前一窜,将赵修德从马上摔了下来,却也避过了那枚致命飞镖!飞镖没射向赵修德,偏离了轨道,直直钉在了一旁的城门上! 来人行动迅速,趁杨坚慌乱之际,一箭就将杨坚射于马下,杨坚躲闪不及,受了重伤!万俟化及对了身后将士说道:“来啊!将他活捉了!以示敬尤!”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的钟离已是将杨坚捉住了,带了下去! 赵修德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兄!舒窈和我父皇还在这里,我即刻就要带了全军,渡过苍山,一路南下,乘胜追击!”万俟化及道:“好!”他转头对钟离说道:“钟离,你也带一路军马,和赵国太子殿下一起,助他一臂之力!”钟离也想建一番功业,当即说道:“是!” 此时一直驻守在赵国以南的雅国大将们,却在数月前就得了澹台建成的密令,密信上说:若有赵国皇子复国,尔等一概不许抵抗!只需退守至苍山之北,还政与赵!雅国将军们听了,都是面面相觑!皇上图谋得来的大好河山,怎这么快就会拱手相让?他二人在灯下沉沉对视,心中俱是不能理解。 但是军令如山,即便心中不情愿,可也不能不遵守。这一年之间,雅国将军们在赵国,励精图治,管理有方,是以赵国百姓对他们这些侵略者,也并无几句怨言!但是人心都是念旧的,每到重阳或中秋之时,赵国百姓还是阖家都早早关门,闭门在家,心中念着故国,默默坐着感伤! 杨坚此刻被关押在了万俟化及的营房里,万俟化及自是唤来军医给他好生医治!然后,他别了赵修德,带了几名将士,在宫外一处等着赵舒窈回来,可是半响也无人影!可是他不焦急,命手下将士好生看官整个雅国后宫,他心中知道舒窈会做出恰当的安排! 黄昏时分,赵舒窈终于出现,她已经在宫里搜到了方丝萦的下落,将她单独关押在了一个笼子里!然后,又悄悄地出宫去了,万俟化及的心中倒是沉不住气了,就在举目眺望之时,只见长街前头,走来一个浑身素衣,伤心落魄的女子,万俟化及不由好奇起来,彼时的雅国街道,百姓们虽知道不涉他们人身安危,可都还是唯恐躲之不及。 黄昏之下的雅国皇宫外城,暮夏之交,景色自比岐国宁城更有一番异色,可是万俟化及哪里有心欣赏。见这女子,看似有二十出土,但依然显得年轻!这名少女神色凄然欲绝,形容悲戚,却是直直朝他前头走来!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名少女和赵舒窈是那么的相似! 万俟化及心中觉得奇怪,待见了女子最终沉着目光,在她前头停下,不禁起疑,遂问道:“姑娘,你想找谁?”意欢看着万俟化及,见了他身后赵国和岐国的旗帜,将悲戚之色掩去,换做一副冷漠神色道:“这位将军,我不知你是何人,但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万俟化及却道:“你是何人?又想打听谁?”红豆哀哀道:“这位将军,我只是这雅国都城中一个普通百姓女子!如今,蓟城已被你们攻破,听说连我们的皇帝也被你们给生擒了去!只是请求将军能够善待这城中的百姓!毕竟这些恩怨情仇,与百姓们是毫无干系!”万俟化及见这女子说话不卑不亢,更是颇有几分赵舒窈之风,心中倒是升起了好感。意欢看着万俟化及,心中已然为杨坚的安全感到万分的担忧。 原来,意欢就是失了忆的赵娉婷,也就是赵舒窈的姐姐!赵娉婷得了一场怪病,在十八岁的华年死去时,赵国上下一时都无比的悲痛!可实际上,赵娉婷并未断气,手心还是微有余热,口中还尚存一口气。她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雅国,雅国的老丞相萧远山在她小时,因为机缘巧合,是见过她一面的!听说赵国公主得了这样一个易衰的怪病去世,心里自是大为纳罕!萧远山其实有两个身份,在朝堂之上时,他是雅国举重若轻的宰相,在江湖之远时,他便是世上少有的解毒高手!他听了,一个人远远地到了赵国,到了赵娉婷的陵寝里,将她的身子带走,(他的本意,其实是将她做药引的)供自己研究!然后到了雅国后,他惊讶地发现,赵娉婷在喝下了她的游丝汤后,竟然真的活过来了!但随即他就发现,死而复生的赵娉婷,在喝下汤药之后,损伤了记忆!前尘往事,在赵国的一切,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却只是记得一个男子的形貌! 第63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其实,赵娉婷心里唯一记得的人,并不是澹台建成,而是杨坚。只是因为,在那次宴席之上,她误认为杨坚是雅国的皇帝!她重生后,一直被萧远山所收养,安静地生活在郊外的密林中。萧远山想告诉她实情,可又担心她知道了,心生她意,只是想着,还是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吧!此时的萧远山,膝下并无儿女,夫人已经去世,在和赵娉婷相处的岁月中,已然培养出真正的父女之情来了! 和杨坚的重遇,其实也是个意外。那一日,杨坚为了传达澹台建成的口谕,骑着马儿,从宫外一直走到郊外那处的密林里,就在快要到了萧远山的竹舍里时,就发现了溪水边立着的一个女子!只见了这个绯衣女子一眼,杨坚的心里,就激荡了起来,原来这个女子,竟是多年前自己在雅国和赵国的宴席之上,惊鸿一瞥的那个女子!同时,赵娉婷听出了这里有马蹄声儿传来,也不禁回了头,看着马上高大的将军!只在这四目相对之时,杨坚就认出了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而,此时赵娉婷尘封的意识,也开始觉醒!她也认出了他!杨坚情不自禁地下了马,走到她的身边,赵娉婷喃喃说道:“请问,您是雅国的皇帝吗?” 杨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是,我只是雅国的一等将军,我叫杨坚。”他自报家门,等着她的回答。赵娉婷听了他,竟然不是,不知为何,心里反而一缓!“哦,你叫杨坚!”记忆的闸门开始有些打开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够记起更多!只是觉得,原来自己的心上人,并不是皇帝,那么……也好!“那么姑娘,你是谁?”杨坚轻轻相问。“我叫……意欢!我是萧老丞相的义女!”她轻轻说道。她现在所能肯定的是,自己叫意欢。“意欢姑娘,这个名字很好!”此时的杨坚,真的是心满意足,他没有想到自己缱绻的女子,竟然是萧远山的义女!怎地……之前他是丁点不知呢! 既然见到了,那么就是缘分了!“你是来找我义父的吧,此刻他就在屋子里呢,我来带你去见他!”意欢倒是很大方。虽然二人不过就见了两次面,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说清楚,此时在杨坚的心里,似乎意欢姑娘自己已经认识了千年了!二人微笑着,肩并肩地朝着萧远山的书房走去。从此,杨坚没事的时候,常来寻找意欢,萧远山见了二人如此相配,倒是乐见其成。此时的意欢,立在了万俟化及的对面,沉沉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不瞒这位将军,我是雅国被俘的将军杨坚的朋友,此番我是来请求,能够将他给放了?”想到杨坚受着重伤,赵娉婷的心里,就如刀绞。 万俟化及听了,眉头却更是锁了起来。因为就在上午,他得了一个消息,杨坚因为伤势过重,已然死去了!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更多人知晓,但赵舒窈已经知道。万俟化及想着,若是自己说出了杨坚已经死亡,想必眼前的这个女子,听了将更是伤心欲绝吧!是以,他的心里,倒是于心不忍了!他一是踌躇起来,不知如何开口!而就在这时,赵舒窈在命人关押好了澹台建成和方丝萦之后,方精疲力竭地回到了雅国皇宫!(此时的雅国皇宫,已经被赵舒窈赵修德和万俟化及当成了部署命令用的行宫!)就在这拐角之处,她一个转身,就看到了立在红色宫墙上的那个绯衣女子! 只看了一眼,她的心里,就充满了疑惑和……说不出的惊喜!对面立着的那个女子,容貌和逝去的姐姐赵娉婷,简直就是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异样似的!是那样地相像!她……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只是另一个容貌酷似姐姐的女子?她怀中激动的心情,慢慢地走了上前!万俟化及已于赵娉婷先一步,看到了赵舒窈!他的眼睛里,顿时闪烁着高兴的神采!“舒窈,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担心你有危险呢!”万俟化及神情地注视着她的双眸,上前笑道。“嗯,我很好!”今天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报仇意愿,可是心里却又是样的平静!方丝萦,她是在一个墙角里发现了她的,当她身穿铠甲手执长剑,英姿勃发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方丝萦为了藏身,头发散乱,狼狈不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赵舒窈,可是又不得不信,她……真的是小看了她!赵舒窈也默默地盯着她,只是不说话。她将她逼到了角落里,方丝萦无处可退,口中终于低低说道:“赵舒窈,我想不到,还是你赢了!”她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呵呵……方丝萦,你完了,你和澹台建成都完了,我的大军,已经攻占了整个皇宫,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阶下之囚呢!” 赵舒窈没有多说,便下令侍卫将她捉到了宫里的一个牢笼里!等候发落!而澹台建成也毫不反抗地进了宫外的一处地牢!如此顺从,虽然叫赵舒窈感到那么一点儿奇怪和诧异,但因为……赵国即将复国的消息传来,她的心里,涌起的更多的却是兴奋之情,自是疏忽了澹台建成的举动!此时的意欢,沉沉立在那里,(现在的她,还不能回想起自己的真正身世!)她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高大的将军,口中唤着的‘舒窈’这个名字,是那样地熟悉!只觉得午夜梦回,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口中也曾亲切地呼唤这个名字的! 因为不能想得起来更多,反而她的头,却是更痛了,她便转过身子,只是将一双明媚的眼睛困惑地看着赵舒窈。赵舒窈见了面前这个女子,心里更加相信,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姐姐……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并没有死,你还活在人间!”赵舒窈的心里,激动万分,已然抢先一步,将赵娉婷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怀中!赵娉婷听了,心里更是诧异!这个女子……是认识自己的?而自己听了她的呼唤,似乎心里也是万分的感伤?这是怎么回事?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能苦笑地说道:“这位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并没有什么妹妹!” 一旁的万俟化及见了赵舒窈如此失态,不禁笑道:“舒窈,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时候,听你说过你有一位……姐姐?”可是赵舒窈听了还是坚决地说道:“不,化及,我并没有认错人,她就是我姐姐!哎……现在我没有办法给你解释更多!”本来,她立在远处,只是觉得身形眉眼儿,她像自己的姐姐。可走近了一看,发现她在神态和动作上,处处都有姐姐的神韵!她……不会看错人的!意欢见赵舒窈如此执着,只得实言相告道:“这位姑娘,你真的是弄错了!我是雅国老丞相萧远山的义女!我的名字叫意欢!我是一个孤女,哪里来的妹妹?” 尽管如此,意欢还是觉得赵舒窈面目可亲,看着面善。她转过话题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赵国人!现在,我是来请求你们将我的朋友杨坚给放了的!”虽是请求,可她言语之间还是透着骨气和尊严!万俟化及的心里,不禁很是欣赏!听了她的话,赵舒窈的眼眸里,不禁非常内疚,她不愿意欺骗她,是以小心翼翼地诚实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姑娘,那位杨坚将军,重伤之后,不治而去世了!”此言一出,赵娉婷的心里,可又是大大的吃惊! 她僵立在那里,默然了片刻,方哀恸地说道:“什么?他已然不在人世了?”说着,眼眶中却是凝满了泪。她本以为自己虽然记不起前尘往事,但……好歹有个杨坚,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能够和自己心中唯一缱绻的人相遇,她已然觉得老天待她不薄!虽然她多次问过义父,究竟自己的真实身世是怎样的?可义父听了,总是慈祥地说道:“意欢,你不需着急,且再等上一等!你自己总会想起来的!”每每问了,总是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答复!渐渐地,弄得意欢的心,反而灰了!想着虽然自己什么都不能记得,虽然令人遗憾,可拥有杨坚纯真的爱,那么以后的路,有他一路相随,活在人世,也算是幸福! 可她哪里能够知道,自己竟是猜不了开头,也猜不了结尾!本以为将成为自己如意佳婿的杨坚,竟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中,一箭被射死了!这是令人多么的伤心!意欢……意欢……这是义父将她的身体治好后,给她新取的名字!这可真是应了这个名字了,生亦何欢?杨坚已死,那么她也不想活了!她听了,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去,朝着另一条小路走,那条小路的尽头,就是一汪深深的潭水!赵舒窈看着她的举动,果断知道她要干什么!是以,她马上就立在后头,对着这女子说道:“我说姑娘!你这要去和杨坚将军,一起同归于尽么?生命是这样宝贵,是父母的精华赐予我们的!杨坚将军就算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希望姑娘如此吧!” 听了赵舒窈如此说,意欢的步子,不禁停了下来!赵舒窈见有效,便赶紧继续说道:“姑娘,杨坚将军已死,而我……是你的仇人!难道……你不想为杨坚将军报仇么?也不想将他的尸首带回了好生安葬么?你口口声声说,杨坚是你的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的么?”赵舒窈这几句质问,真的令悲伤的意欢转了身子来,她淡淡地问着赵舒窈:“那么,姑娘,依你说,我该怎么做?毕竟,现在的雅国已然被你们所控制,我要复仇,将你面前的这个男子杀了,为杨坚复仇,难道你就愿意么?” 万俟化及听了,便走上前来,诚挚地对着意欢说道:“这位姑娘,其实……杨坚将军,也是舒窈的朋友!多怪消息不通,舒窈本来已经嘱咐过我,见了他,一定要手下留情的!可哪里知道,事情竟会这样了呢!我和舒窈的心里,也非常非常的难过和后悔!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姑娘……若真的要复仇的话,我也并无异议!”说着,万俟化及将手中的长剑拔出,递给了面前的意欢,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是我杀死了他,姑娘你可以一剑将我杀死,为他复仇!” 赵舒窈见了,呆呆地立在一旁,看着万俟化及的举动!意欢接过了长剑,幽幽地看了许久,她将长剑猛地就对准了万俟化及的胸膛,咬着唇说道:“这是你自愿的,不要怪我!”说着,就闭上了眼睛,朝着他刺去!赵舒窈见了,心中更是紧张,疾忙就要上前将万俟化及给推开!他……是不是傻了!本就是误杀,绝非有意为之!可,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意欢却又睁开了眼睛,将手中的长剑一把扔在了地上,她对着万俟化及悲哀地说道:“算了!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反正……我的杨坚死了,也不会再复生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进了城里,不要伤害无辜的雅国百姓……”说着,依旧踉跄着步子走了! 万俟化及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然后,弯下腰,将长剑捡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幽幽说道:“舒窈,你听到了么,她说她的名字,叫……意欢!”赵舒窈叹了口气,说道:“杨坚的死,我的心里,也是难过之极!她长得这样像我的姐姐!若说她和我没有关系,我还真不相信?她不是说她的义父,是雅国退位已久的老丞相萧远山的么?我想,若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我该去好好拜访一下他!”说着,她又转过身,对着万俟化及说道:“化及,这里毕竟是雅国人的雅国,我们的力量,毕竟有限,或许,请那些有名望的雅国老臣,来襄助我们!” 万俟化及听了,笑道:“舒窈,你觉得这样可行么?他们是雅国人,难道会为我们做事?”赵舒窈淡淡说道;“我想,他们最终会出来!虽然是我们名下,可社稷民生之事,还是事关雅国百姓呀!若不为了计较个人么名誉得失,而只是为了雅国百姓的缘故,委曲求全,出来为我们所用,我想这样的人,在雅国,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赵舒窈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么,舒窈,但愿如此吧!”万俟化及说道,经历了此番,万俟化及也惊讶地发现,原来看起来不谙世事的赵舒窈,竟是有一番治国本领的!这真的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转身回去的意欢,神情凝重,心中思绪万千。这刚走到竹林门口,义父戚远山已是躲着步子,在门里遥遥等着她了。“义父,我回来了。”意欢看着两鬓已生出花发的萧远山,简短说道。萧远山看到女儿如他所料,平安归来,心中激荡,口中却是不急不缓道:“那些……赵国人并不曾难为你吧!” 意欢听了苦笑道:“义父,她们没有!不过……杨坚重伤不治,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沉静说出,听了她这话,萧远山的神情也十分悲怆,杨坚……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竟然被这场战事,给夺去了性命了?想想……他的心里还是激荡难过不已。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如此看来,澹台建成竟是奉行的完全不抵抗政策!他真是看不懂了! 意欢想着那个女子,口口声声唤她姐姐,心里还是觉得疑惑!是以她不禁又问道:“义父,究竟我从前……有没有一个妹妹什么的?”萧远山听了,沉吟了一会,他知道那个帅军作战的赵国公主,就是从前宫里的舒妃娘娘!当然……其实也就是意欢的妹妹!但……现在杨坚刚离世,告诉了她的身世,难道不是令意欢纠结么?还是……再缓一缓吧!是以他还是平静说道:“不,意欢,你并没有一个妹妹!”意欢听了,口中反是失望地‘哦’了一声!想到不在人世的杨坚,心里更加悲痛!在临走的时候,那个将军已经答应过她了,他会将杨坚好生下葬,在他的坟前负荆请罪!她知道他们所言,是真诚的!可以,心里终究是意难平!难道……杨坚就这样白白地死了? “意欢……你不要再难过了!虽然,义父的心里,也很痛苦!杨坚是杨军,而将军是一定要上战场的!上了战场,性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意欢,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想开一点!“萧远山看着神色凄芒的意欢,苦苦说道。可是意欢听了,又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默默坐着,呆呆出神,经历了杨坚之死,她的心里,将永远会留下一块伤疤了。 第64章 一场苦情戏 又过了几天,赵舒窈决意来竹林拜访萧远山,无奈他不在。看着和姐姐娉婷简直一模一样的意欢,赵舒窈不禁深深说道:“意欢姑娘,我想,萧大人也是雅国极具名望之人,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攻打雅国,不为别的,只为个人的私仇!对于雅国的江山,我并不觊觎半分!倘若萧老丞相能够出山的话,自是最好!我的身边,很需要人辅助!”意欢听了,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二次见面,可意欢的心里,总觉得她是非常的熟悉,就像是自己多年不见的亲人似的,她对赵舒窈,其实充满着好感!而赵舒窈此番立在了意欢了身边,只是一心想亲近她!意欢听了,只是淡淡说道:“您的话,我自当会转告我的义父!”赵舒窈紧接就道:“意欢姑娘,我估摸着你比我大几岁,然而我看着你亲切!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一个去世多年的姐姐,长得和你很像!我想,咱们认识,也算是有缘分,不如我就叫你意欢姐姐,你叫我舒窈妹妹,你看如何?” 意欢听了她的话,不觉心里又是大痛!舒窈……舒窈……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她之前一定嘴边是常常念的!可……怎么自己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的心里激荡,可面上还是要告诉自己镇定!是啊,好吧,就当作是一场缘分好了!反正她见了她,就是觉得无比的亲切!虽然她从义父那了解那,赵舒窈原先是和亲来的雅国的赵国公主,现在是颠覆了她国家的仇人!可……她的心里,竟是一点儿不生恨!这也……当真是奇怪!按说,杨坚也死了,雅国也覆灭了,她不该恨她到骨髓里的吗? 怎么……现在她见了赵舒窈,竟是觉得满满的暖意呢!她甚至觉得,是不是之前和她认识呢?不然她说……自己长得很像她的姐姐?一霎时,她的神情又恍惚起来!意欢最终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既然你说,你不觊觎我雅国,那么我希望公主报完了私仇之后,还要还政于雅!”“好,我也答应你,你相信我!”赵舒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重重说道。一时还不见萧远山回来,赵舒窈又和意欢说了几句之后,就返回了宫里! 黄昏时分,萧远山方回来!意欢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是沉吟不说!意欢告诉义父,赵舒窈来这里,找过他!萧远山听了,不禁一怔,意欢便将赵舒窈的来意,告诉了他!萧远山听了,和意欢一时相看无语。但彼此都心事重重。她看着两庭间的几株海棠树,树上的海棠正开得芳香四溢,引得蝶虫在树间飞来飞去。她闻着这淡淡的沁香,这阴霾的心忽然有些明朗起来,她对着义父,缓缓说道:“义父,如今雅国的皇上已被擒拿,不过我听了那个赵国的将军说,似乎会保他一条性命!如今,雅国无国主,虽不至于****,可到底隐伏不安!不如……”她看着义父,目光中露出期待之色。 萧远山听了,笑了一笑,道:“意欢,你也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意欢听了,并不否认,只开门见山道:“那么义父,你的意下如何呢?我只是关心数百万雅国人的安危!”萧远山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长空,说道:“我算来算去,可料到雅国有今日一劫!赵国人自是想复国,岐国自是不希望雅国独大,所以,恢复原来的三分天下,方是最好的结局!” 萧远山看着意欢道:“不过,皇上的心思,我还没有能悟透,朝着几员大将退守在苍山北岸,手中尚有几十万精兵,可却迟迟不来援助蓟城,真是说不出的奇怪!不过,我非蠢人,这江山社稷,从来都是为父我心中头等要事,其实,就算赵舒窈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面见她的!” 意欢听了,微微一笑道:“看来,义父思虑周全,是什么懂的了!”萧远山长叹一声道:“早前皇上在宫中,预谋和亲之事,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他沉思了一番后,方对着意欢道:“意欢,杨坚的棺椁,你问得怎样了……?”他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又触动了意欢的伤心事。 可是意欢在见过赵舒窈之后,心境已是有了改变,她听了,只是沉稳说道:“他们会将杨坚好生安葬的,到了那一天,我会亲自去!“说着,她回头给了萧远山一个坚强的微笑!“义父,你不必担心我!意欢知道怎样行事!”萧远山看着她,心想:是不是到了告知她真相的时候了?她并非雅国人,她是赵国人,且和赵舒窈是姐妹!什么时候说出呢,萧远山的心里,倒是踌躇起来! 彼时澹台建成,给赵舒窈关押在地牢里,脚镣手铐。赵舒窈今日忽地来了兴致,一个人骑着马儿,腰间佩了长剑,很快就到了地宫。她在问了这里的狱长之后,便沿着一节一节向下的石阶,往地下走。地牢里的空气倒是充足,这越往下走,倚着墙上的壁灯,也并不昏暗沉沉。她自认为待澹台建成极好,她给了他一间单独的屋子,每日里也有监守供应三餐,除此之外,还可以在桌上写字! 她到了地牢之外,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很安静,一点悉索声儿也是没有。她取过钥匙,打开牢门,朝里看去,澹台建成正仰躺在草榻上,任由手脚铐着,却是一味专心睡觉。她冷冷地瞧着他,玄色的囚衣给他胡乱地穿在身上,一头墨黑的长发直披到脚跟,神态安详,阖目而睡,嘴边甚至发出低微的鼾声。她不禁好奇起来,她夺了他的雍城,将他的皇宫掀了个底朝天,他……却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这里……安详惬意! 不……不……这不是她认识的澹台建成!他一定是伪装了!想毕,她便轻轻走到草榻跟前,一眨不眨地低头看着他。他是她的仇人!现在他行动不自由,只要她愿意,她便可以一剑了结了他!想到此,她将腰上的长剑取出,抽出剑鞘,长剑在地牢并不太通明的灯光之下,显得寒光冷冽! 她玩味地看着他,忽地将剑身抵着澹台建成的胸口,低低地朝下划去。澹台建成虽闭着眼,可是心里清醒。他觉出了胸前衣上的轻划声,缓缓张开眼,张口说道:“你是想杀我么?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忽然对她微笑起来。 赵舒窈大惊,见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并不放下手里的剑,以胜利者的姿态,只是睥睨道:“看来你醒了?这里可还呆得习惯?”澹台建成见她眼波潋滟,岐国高原上的太阳和烈风,将她柔弱的身躯锤炼的极是矫健,他心里忽然觉得哀伤。 “不习惯。这里一点也不好。”澹台建成这样道。这话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昔日里不可一世,威武雄壮的澹台建成,竟然也是这样的脆弱不堪!”澹台建成此时将手铐撩起,端坐在草榻之上,就着灯光,依旧不改昂扬雄姿,他沉沉看着她,口中说道:“我想你错解我的意思了,如果有酒,我在这里就很好!” 赵舒窈听了,皱着眉头道:“澹台建成,你只是个阶下囚,你的生死都捏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杀了你!不要这样矫情!”澹台建成微微动容道:“这话你已然说过!那么……希望你拿出勇气罢!我是从来都不惧死的!”赵舒窈恨恨道:“你以为我真不敢吗?为了我失去的孩子,为了替死去的澹台世民报仇,为了……”她一边说着,利剑又指上了他的肩膀。 澹台建成闻言,心中微有惊异,他怔怔说道:“什么?世民死了?这么说,万俟化及还是背弃了我和他的约定?”他苦笑着摇头,心中还是不信。赵舒窈怒道:“澹台建成,你少装蒜!明明我那日骑着马儿,到了皇宫城门跟前,想进宫见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名守城士兵放出毒镖,意欲将我射死,幸亏澹台世民奋不顾身救我!”她哽咽起来,口中哀哀说道:“可是……可是世民伤势过重,还是死了!澹台建成,这都是造成的!你是害死世民的凶手!”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醍醐灌顶。看来,老刘公公所言,并不是虚。方丝萦……方丝萦……终究还是他疏忽大意了!他看着伤心沉痛的赵舒窈道:“若是我说,当日我并不知情,你可相信?”赵舒窈听了,只是愤懑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既然能往冷宫里给我送三尺白绫,自然也会送我毒镖!”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激动,当下便从草榻上站了起来,铁链自是悉悉索索作响。他走到她身边,抑制住内心的渴盼和追悔,或许还有许多的惆怅和伤心,他对着她,一字一句道:“舒窈,我没有命你自缢!当日我不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丝萦拿你怎么了?” 赵舒窈听了,心中只觉得可笑,她喃喃说道:“澹台建成,这是你说的话么?你当真不知道?明明方丝萦奉了你的口谕,带着三尺白绫,逼我上吊!幸亏是抱琴救了我……”可是说这话时,她的心中还掠过隐隐作痛……,抱琴,抱琴……你究竟是死是活?怎么我竟然寻不到你?还是如今你见我覆了雅国了,你不愿意来见我?澹台建成皱着眉头,心痛说道:“舒窈,我……真的不知道!你……受苦了!”赵舒窈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她大声说道:“好吧,我就当你不知道!可……你难道真的就对我好么?若真好,我也到不了冷宫!你扪心自问!”说着,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有流过一幕幕的往事,和澹台建成的重重纠葛。可似乎,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审核森的缱绻! 澹台建成听了,低头苦涩道:“舒窈,我是掌控得了开头,却不知道结尾!就如这残局一样,下的人自是深陷其中,而不可知!或许……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心中已是存了好感了,只是我不知该怎么表达,是以,误会越来越深……”他见她听了他这话,只是将身子背过去,不做任何的反应,口中叹道:“我想,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我之前是做的不好!你惩罚我也是没有错的!但是,可不可以,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赵舒窈听了,沉默了良久,却是感叹说道:“澹台建成,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可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澹台建成听了,激动起来,说道:“舒窈,其实我是……甘愿束手待毙的!只是为了,能够见到你!”他见她眼中无神的眸子,缓缓说道:“所以我需要喝酒,只有喝醉了,我才会不去想,其实我都多想你!”他带着铁链子,一步一步朝她迫近,幽深的眸子,透着焦灼不安和探询,似乎她面上,只要稍稍有了些缓色,他便能从地狱里,起死回生似的。 他需要她回心转意,可是他知道,经历了一番坎坷的赵舒窈,定是心如止水般的了。赵舒窈听了他之言,心中既讶异,而又慌乱,她不敢看他的眸子,口中却依旧掩饰说道:“澹台建成,我真是看错你了,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深情自许?不过,我即便知道你说的谎话,可还是差点被你打动!”澹台建成沉沉道:“舒窈,我没有说谎话!刚开始,我是恨你的父亲!可是,我知道你那时被火烧死了!我的心,是有多么的痛!你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我一刻也没有忘了你!”赵舒窈摇头苦笑道:“休要说了!你不过是想演一场苦情戏,来博得我的同情!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过几天,我想你的地牢里,会有你的女人来陪伴你!” 澹台建成听了,也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方丝萦也被你捉了,要来这里?舒窈,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哦?这话可是新鲜?不喜欢,可还封她为妃?掌管后宫?从来,你不都是袒护她的么?”澹台建成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奈哀伤之情,他闷闷地道:“舒窈,这话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我对她,真的并无男女之情,之所以,也是我喝醉了酒,将她当成了你,做成了错事,无奈为之!” 赵舒窈听了,嘲笑起来:“澹台建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从前,你对她就不好?你们总是联合起来,欺负我!我马上就进宫里去,将她送来和你作伴!”澹台建成幽幽而道:“舒窈,我知道你心中的恨!你要报仇,便就报吧!只是,我现在哪里想见到她?想想她对你做的事,我就怒火万丈!我真不知,她是这样卑鄙!她……害的我失去了孩子!”赵舒窈见他这样说,心里不由更是颤抖,她不愿再去想那个无辜的孩子,她止住他的话道:“澹台建成,不要再花言巧语了!我既重生,自为复仇!往事休要再提!你我之间,已是毫无瓜葛了!昔日的赵舒窈,早就死在你的宫里了!” 她将头侧过去,隐住了眼角的泪。她不是无心之人,虽然和他之间,有着冰冷无法逾越的鸿沟,可是午夜梦回之时,一旦闭上眼睛,她还记得梦魇时,澹台建成将她抱在怀里的温暖胸怀,那炙热的掌心,那深邃关切的眼睛,一幕一幕,又涌上心头。他似乎也不是全无是处,似乎,自己也接受过他的关怀……她觉得自己再不能想下去了,否则,前功尽弃!全盘皆输!她就着灯光,回过头来,看着澹台建成的憔悴神情,虽身着囚衣,可是还不掩帝王的英姿!她忽然发觉自己,离他既远又近,既云遮雾罩,又月明风清,花既非花,雾又非雾。她或许真的是不了解他? 可是她不想知道这些。沉默了半响,终于说道:“澹台建成,我们之间,最好是不要有任何的交集!难道你对我就没有愤恨猜疑么?你不是始终对我和澹台世民,耿耿于怀?”澹台建成听了,焦虑说道:“舒窈,这事,已经过了!我不该无端地猜疑你!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失去你!为了能见你,我甘愿在这地牢里!” 赵舒窈听了,仰天长叹道:“天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事到如今,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世民也不会重生,我的孩子也……”她说到这里,狠狠吸了口气,冰冷说道:“你就在这里,度过你的余生吧!这已是对你最大的恩惠了!”说罢,不再看他的面容,转身就大步出了地牢。澹台建成的脚链给铐在地牢墙壁上,不能多走几步,只能黯然地看着她走出大门,门被狱卒锁上,发出哐当的沉闷声音。 第65章 只把流年暗偷换 澹台建成心有不甘,他在门被关着的刹那,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舒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是否只有这样,才是你心中最好的收鞘?”门外的人听了,身子僵了一僵,可还是决绝地迈出步子,一节一节地朝着台阶走去。 她聚起心思,到了雅国宫里的龙吟宫,这地方,如今已是她处理公事的地方。手下将士来报:“公主殿下,方丝萦已经带到!”赵舒窈听了,便放下笔,沉思了一会,对着将士道:“嗯,将她带来!”为首的一个将领听了,低低说道:“是!”赵舒窈坐在案几上,看着案几上的几个清玉雕花小件,这自是澹台建成喜欢摆置的物件! 她坐着他坐过的椅子,握着他握过的毛笔,看着笔筒内的秃笔深深如树林,她倒是自言自语道:“这个澹台建成,倒也不是个懒人!”她放下手中,给哥哥信的笔,一时发觉没有时间,她便抬眼嘱咐道:“那方丝萦此女心思叵测,而最善伪装,你们要小心看管!”说着,便命将士们退下。 过了片刻,那原在龙吟宫里的老刘公公来回道:“舒妃娘娘,萧远山萧老丞相来了!”赵舒窈听了这太监如此称呼,心里不悦,说道:“老刘公公,我是见你素日里,一心侍主,自不是那些刁钻的宫女太医!所以,才将你从那些人中,给拨了出来!如今,澹台建成已被我捉了,打在地牢里,怎地还叫我这个名讳,赶快就改了口罢!”她低低说道, 老李公公听了,忙躬身回道:“回公主,原是奴才错了!奴才真是该死!”说着,倒是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赵舒窈见了,只是摇头道:“这也不必,只是你以后知道就好了!”说着,便命:“即刻就请萧大人进殿!“ 待老李公公领命出了龙吟宫时,萧远山已是踱着步子进了来。赵舒窈遥遥地已是见了他。萧远山到了她跟前,口中只是说道:“草民萧远山见过赵国公主!”他这番称呼,听得赵舒窈入耳,她点头笑道:“萧大人,一向别来无恙?”萧远山看着此处,收敛说道:“回公主殿下,草民不问朝政已久,此番面见公主,也自是为了雅国社稷之大局!并无丝毫私心!不过草民也知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宽宏大度,是以这蓟城一番风雨,也未曾伤害到城中百姓一丝一毫!” 赵舒窈微微一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萧大人何必谦虚?澹台建成不用你,我来用你!”她想想又道:“希望萧大人果真能识得大局,这忠君和忠国,忠于社稷,并不是一回事儿。即便这座皇位的人变了,可这江山却永远是雅国百姓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份子!萧大人,您说是不是?” 萧远山明白赵舒窈要点拨他些什么,他只觉得这个赵国公主并非深宫弱质,此番说与,竟有王者之风。他沉沉思索了一会,反正澹台建成尚在,便决定以退为进,便道:“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常言道‘知识务者为俊杰’,草民自是不能错过这个紧要的当口!” 方舒窈潋滟着眼波,看了他半响,说道:“那也并非就是如此!这雅国,始终还是澹台家族的天下!我今日不过借它一用,完成心中的夙愿!你这话也是说过了!”萧远山听了,想说什么,可为了得到她的信任,还是住了口。 他不问赵舒窈,赵舒窈可是有话问他,她命这勤政殿里的一干宫人皆都退下,自己下了案几,对着萧远山困惑道:“萧大人,究竟世民母亲雅妃的死,和你有无干系?你可知,澹台世民已不在人世,所以……我有必要将之弄清楚,以慰他的亡魂!” 萧远山听了,脸色大变,口中惊道:“怎么竟是这样?”赵舒窈默默说道:“萧大人,如今他已不在,你何不告诉我真相?”萧远山面露悲戚之色,目光透过怅惘,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他苦涩说道:“这就是所谓的‘我不杀伯仁,但伯仁为我死’了!”赵舒窈听出有内情,便追问道:“这是何意?”萧远山叹道:“先皇驾崩去,担心雅妃娘娘会为了自己孩子的缘故,对新皇不利,还担心她会光复嘉国,是以便效仿当年的汉武行勾弋夫人之事了,雅妃喝下鸩酒自尽,先皇故意迁怒于我,命我也交出宰相官印……”赵舒窈听到这里,也是大骇,原来竟是如此!不过……世民也冤枉了澹台建成了! “不过,萧老丞相,雅妃固然不在人世,澹台建成立稳了功业后,不也将你鸟尽弓藏了?真正的赢家只有澹台家!你明明有不世才华,可是澹台建成顾忌,只是不用你!”赵舒窈说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萧远山。萧远山顿悟,他对着赵舒窈,默然颔首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殿下箴言点化,令我茅塞顿开!”赵舒窈听了他之言,只是摇头笑道:“萧大人,先皇借口雅妃一去,你就被澹台建成闲置多年!想必这心中也时有惆怅吧!我既然答应用你,便会信任你!是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务之急,我需要在这蓟城都城及周边,尽快恢复吏治!我想,这个差事,自有德高望重的萧大人你担当,最为合适!” 萧远山看着已露气度的赵舒窈,虽心中愿意,口中还是说道:“草民愿为公主尽犬马之劳!只是,草民已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时了,草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赵舒窈即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她凝神说道:“萧大人,你在雅国是三代老臣,想必身后自有许多随从左右。无妨!你只管将其中捡些有才的好的,委以要任,总之,我要的就是蓟城,尽快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萧远山听了,眼放光芒,他怎是蠢人,当下便道:“草民尽快就给公主一个结果!”赵舒窈含笑看了看萧远山,说道:“萧大人,不要一口一个草民了!你在江湖已久,是时候处一处庙堂了!我即刻就封你为吏部尚书,兼蓟城观察使,你现在就上任罢!你要是无暇分身的话,可叫意欢帮帮你!”她意味深长。萧远山听了,领命而道:“是!” 萧远山走后,赵舒窈回到案几上,继续给哥哥写信。她知道哥哥此行,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沿途百姓心念旧国,见了太子凯旋归来,收拾山河,各家都是明着暗着帮衬配合。毕竟这寄人篱下的滋味,赵国百姓已亲尝过,这金窝银窝,毕竟不如自己的狗窝!她估摸着,不超过一个月,赵修德就能复国!当然,苍山之北驻军的雅国大军,如果不反扑的话! 可是,雅国的将军们,眼见赵修德和钟离一行,不战而胜,竟然在那苍山之北,不动一兵一毫,任意赵军为之,这个态度,可也古怪!可是彼时的赵舒窈心情大好,竟然没有在这破绽百出的问题上,太多思虑纠葛,只是想着:这或许就是骄兵必败的缘故罢! 下午无事,她闲庭信步,在这雅国宫中,走了一个来回!信步所至,她不禁到了自己曾住着的凤翥宫前,当然,这里已是非常萧索!现在她再想这番往事,只觉得这曾经的舒妃和她赵舒窈,竟已是不同的两个人一样!她感叹着立在一处荒僻的草坡前,徐徐想着往事。心中还是不免难受起来,抱琴究竟往哪里去了? 她问过宫人,无一人知晓!蓦然,她的头忽然痛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十六岁雅国和亲之行,究竟在她生命里,意味着什么?究澹台建成,在她的生命里,将留有怎样的痕迹?谁来告诉她?她将头抬了起来,越过此处的废墟,朝着前方看去!只见龙吟宫不远处,徐徐走来了一个年轻勃发、猿臂蜂腰的卓伟男子,他正是万俟化及! 他在废墟处看见了她,不觉得一丝意外,大步走向前,只是笑道:“怎么,又来祭奠那个之前的你了!还没凭吊够?”说这话时,他却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唯恐引她不适。赵舒窈听了,却是不以为意,她笑道:“看看过去的自己!竟像是自己的前生一样!有时,我自己都不信呢?”万俟化及也有感而发道:“舒窈!过去的就过去罢!这以后的路才是重要的!不管这路有多么难走,可是奋力去走,总会走出一条道儿的!”他似意有所指。 赵舒窈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的荒坡旁,乱花野草,葛藤篱笆,已是长得茂盛葱郁。舒窈心中叹道:这里之前,可不正是一条精致的繁花甬路,多日不走,一旦萧索,可也就无人问询了,以致连路也堵了!这番伤感时,却猛地发现,前方一个素衣少女,正低着头,在这乱丛杂草间行走,似要寻出一条小路来,舒窈再凝神看时,却发现那少女,不是什么宫女,却是意欢! 意欢来找她干什么?虽然不免疑惑,可心底还是欣喜!她遥遥唤道:“意欢,你可是来寻我的么?我正在这里,你看得见么?”赵舒窈丛一处残破屏障前走出,迎风对着意欢。 意欢已经听出了舒窈的声音,她也看见了她身边,立着一个威武高大的男子,自是她要寻找的岐国皇帝!意欢凛了凛心思,对着他们,终于从那繁花杂草丛中走了出来,到了他们面前。意欢看了看舒窈,又看了看一旁蹙眉不语的万俟化及,对着舒窈,沉沉说道:“舒窈妹妹,我今天是来找他的!”说完,她将目光看着万俟化及,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是岐国的皇帝,那么,请将杨坚的尸身,返还给我!他若泉下有知,也是希望我尽早将他收回的!我不想他的魂魄,始终游离在这人间!” 万俟化及墨黑的眼睛,看着态度坚决的意欢,听了她这话,心里略顿了顿,赵舒窈却柔声道:“意欢,我也是同样伤心的!”她又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要不……”话还没说完,万俟化及便对了她道:“放心!我岂会难为一个女子!”说着,便向意欢道:“你要的人,不在这里,你同我一起去罢!”意欢却是迟疑道:“舒窈妹妹,你不也去么?”赵舒窈只是摇头道:“不了,意欢!你放心,我会以最高的礼仪规格将他下葬!”意欢停了,却也是摇头,哀哀道:“不,什么都不用,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寻一处幽谷密林,让他静静入土!什么人都不惊动!” 赵舒窈听了她之言,自是想起了安葬在枣树下的世民。一时也悲从中来,她看着神色坚决的意欢,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务必不要使她太过悲戚了!”万俟化及点头,对着意欢道:“意欢姑娘,请罢!”说着,便往前头领路。舒窈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一直消失在甬道尽头。她对着冷宫废墟,叹息了一阵,这深秋一过,到了明年开春时,这个废墟经历严冬酷雪,只怕就要消失于无形了!这史上的诸多宫殿,莫不是如此! 这样想着,因心中失神,脚下不由一滑,差点跌了一跤。这时他身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心!”她听了心内大跳,依稀看着树丛里有个黑色人影晃过!霎时间就不见了踪影!她心内隐着激动,这个声音是……如此熟悉?但怎么可能?她巡视四周,哪里能见到什么人影?她困惑地看着这里,难不成是自己耳鸣眼花了?世民早就长眠于地下,难道是他的魂魄,牵挂与她,始终萦绕在她的身边? 她只得默默地往回走,返回龙吟宫去。待她转身之时,废墟甬道边的灌木树丛里,慢慢现出一个高大清矍的人儿。来人慢慢将脸上蒙着的布取下,露出一双幽深的眸子。他站在甬道边,一动不动,默默看着她走远。他心中滑过一阵叹息:不管怎样,舒窈,我愿意是你的影子,总会在你身旁保护你! 话说意欢跟着万俟化及,出了宫里,一路去了他军营里,这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自是不会多言。越往军营前走,意欢的心就越发悲怆苍凉。似乎自己的女儿心事,杨坚兴许还不知道呢?他若是活着,是当她作妹妹,还是……这样想着,她的心越发的沉痛。有些事若是迟了,可就是永远地迟了。 她的耳边听着不歇的有序操练之声,终于看到了此处的一座主帐营,她在后头,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应该就快到了,到了!”万俟化及沉着眉头,回过头来,对她说道:“不错!是要到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觉得这个姑娘,言谈举止间,隐隐有赵舒窈之风!他不忍她难过,可是又无能为力,追根溯源,他其实是杀害杨坚的凶手!可是,这一旦上了战场,瞬息万变,哪里能够想的周全?若是言语能解决一切,也就不需所谓战争了! 可是他还是说道:“杨将军的棺椁,我自是安放的很好!”意欢听了,苦笑道:“我知道!”万俟化及将意欢带到了自己帐营里,意欢见了存放在大帐一侧的黑色棺椁,心内想哭,嚎啕大哭,可是最后,她终究没有流出一滴泪,她平静从容地对着万俟化及道:“岐国皇上,请你……能不能……派两个人给我,帮我抬着棺椁,我要将他葬在我喜欢的地方!” 万俟化及见她神色如常,心中也不觉纳罕,只是小心翼翼道:“只要姑娘愿意,这……有何不可?不过,杨将军之死,始终是因我误杀了他!姑娘心里若不嫌弃,不痛恨,可否就让我也一同随了去?我想到了那里,在杨将军的坟墓边边,好好地祭奠凭吊一番!”他徐徐叹息道:“哎……但愿自此之后,永无战事罢!”意欢听了,方对着棺椁,转过身来,对着万俟化及道:“岐国皇上,你是舒窈公主的朋友!我也知道当时情急!你若要去,我也不会阻拦!”她给了万俟化及一个温和的眼神。 蓟城的郊外,有一处叫作梅山的地方,意欢自从何杨坚熟识后后,便常和杨坚在此骑马郊游。意欢记着,二人骑马儿累了,杨坚便会在这里,寻个临着几株野松的幽石处坐下,口中说道:“我看这里倒是不错!若是我哪日死了,就是葬在这里,也是心满意足的!”说着,便嚼着草信子,瞧着意欢,口中悠悠笑着,眼中却又是述说不尽的情意悠悠。 想不到如今竟是一语成谶了!此时的她,已是出了万俟化及的驻军之营,徒步而行,又走到了这里了!万俟化及命人抬着棺木,沉沉走在她身后。他看着这荒及山,却是幽静深邃,林木深深,人迹罕至,若是长眠与此,自是一个安宁祥和之处。 第66章 离歌声苦 意欢终寻到了昔日杨坚所念的那几棵古松,她看着此处的悠悠长石,难禁感伤,上前抚摸了一回,对着万俟化及的默默道:“岐国皇帝,你就将我杨坚给葬在这石头附近!我想他还是早早入土为安!”万俟化及便吩咐抬着棺木的兵士,就在长石之旁,取出挖土之物,不一会,长石之侧,就给挖开了一个深邃的大口,意欢对着棺木叹道:“杨坚,你就去罢!但愿有来生,你我能再相见!你在地下……可要保佑我雅国,永远安宁……才好,这方不屈了你的性命!” 万俟化及在旁,看着她的神情,一时失了心智,只当她是埋葬世民的舒窈了,他小心翼翼道:“现在,可以安葬了么?”意欢悲哀点头,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愿以后,雅国永无战事!岐国皇上,你……能做到么?”她想想又苦笑道:“我也糊涂了!你是一心帮着舒窈公主来复国的!我雅国怎会无战事?我又怎该问你?”她是连连摇头。 万俟化及瞧着这戚姑娘,一时心中大不忍,看着她允诺道:“赵国一旦复国,我可以向你保证,永不进攻雅国,这三分天下格局,永不打破!”说着,便对着杨坚的墓穴,沉沉起誓。这个誓言,不但是为了面前这姑娘,更是为了使舒窈安心。意欢见着杨坚的棺木已是徐徐放入坑中,此时正一点一点地给埋着土,她黯然说道:“你既是九五之尊,那么你的话,我选择相信!” 见这长石之侧的坟茔已是垒砌起,杨坚已是安然入葬了,意欢便在坟头拜了几拜,将此处的一些野花香草,都摘了来,静静放在他的坟头,伫立了良久。万俟化及便命身旁的兵士先退下。一时这荒及山,静谧无语,唯有这山中淙淙流淌的流水,滑过溪中盘旋的青石,发出些许的叮咚作响之乐,伴着这林间阵阵的鸟鸣,更是令人心中悱恻黯然。 意欢在作揖之后,方对着万俟化及道:“岐国皇上,今天真是有劳你了!杨坚是败军之将,何谈性命?你尚能亲自为他安殓入葬,我心中其实是感谢你的!”万俟化及同她走出了这里,沿着一条绿草丛生的小道,慢慢走出山去。他道:“戚姑娘,不用谢我!陶将军始终是个无辜者!我为了救赵国皇子,当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哎……”言语之中,夹杂着痛悔。 他对着她道:“戚姑娘,既然你和舒窈以姐妹相称?你何须叫我岐国皇上?这个称谓自是生疏的很!姑娘,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和舒窈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他又道:“况我还觉得,姑娘于好些方面,竟是第二个赵舒窈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们很相似,方才我都差点恍惚了!”意欢听了,勉强苦笑道:“是么,会么?不过,杨坚生前也这样说过!我当时只当玩笑!现在……你也这样说!”她叹了口气道:“想来,只有皇上哥哥从未这样说过!” 她见万俟化及听了,拧了拧眉,便补充道:“我口中的皇上哥哥,就是澹台建成了!他对舒窈姐姐,一向用情极深,可天不遂人愿,总是阴差阳错的!现在,他还在地牢里,我也不敢问舒窈姐姐一句!”说完这话时,她更是幽幽叹了口气,言语之中,透着无奈和惆怅。万俟化及看了看密林上空的一抹晚霞,已是夕阳时分了,他对着意欢说道:“戚姑娘,我们赶快下山罢!回来晚了,我担心舒窈不放心你!”意欢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这荒及山外。 无人知道,就在意欢和万俟化及走后,密林之中,又悄悄走来了一人,他来到大长石旁,扯下蒙面的头巾,掩着伤痛,一步一步来到杨坚的新冢前头,对着他的坟茔,喃喃说道:“杨坚兄弟,我澹台世民来看你了!世事难料,想不到你竟然走到了我跟前!这叫我心中怎不悲痛!我知道你爱酒,所以,今日我特地带了你最爱喝的屠苏酒来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塞打开,霎时酒香四溢,他将屠苏酒慢慢沿着坟茔洒了一圈,坐下,叹口气说道:“杨坚,其实我的心里,是很羡慕你的!至少你在生前,曾得到过意欢的真心!可是如今的我,在舒窈看来,已是过世之人!在她的心里,我已死去!是以我现在,根本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去打搅她的生活!我和她之间,没有希望,只徒有回忆!” 这一日,赵舒窈正在龙吟宫里批阅着文件,忽地听到下面老刘公公来报:“公主殿下,宫外有一个人要见您!”赵雪主听了,便顺口说道:“什么名字?”老刘公公便低低说道;“是宫里失踪了的萝儿!”赵舒窈一听,心里当然很讶异!听宫里的老人说,在冷宫那场大火之火,萝儿就和抱琴一样,下落不明了!心想,这个时候,萝儿要来见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安全了?“宣!”她低低说道。一霎时,萝儿进了来,看了赵舒窈,果然如传言一样,原来的舒妃娘娘,并未被大火烧死,她还好好儿地活着!萝儿的心里,不仅惊喜万分! 她进了来,一见到赵舒窈,便赶紧跪了下来!口中说道:“奴婢有罪,请娘娘恕罪!”赵舒窈一见了她,便停下了笔,从案几上走了下来,走到了萝儿的身边,笑着说道:“萝儿,你还活着!不过,世易时移,我且恕你无罪,你赶紧起来吧!”萝儿一听,眼中不由又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她怔怔说道:“奴婢虎狼心肠,感谢娘娘不杀之恩!”说着,又抽泣着将那日方丝萦矫诏拟旨之事说了出来!也一并说出了方丝萦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赵舒窈听了,却是一怔,看来……的确不是澹台建成的意思? 这点上,自己是误会了他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对着萝儿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方丝萦被我抓获,我也会替你报仇的!”想想,又对着一旁的老刘公公说道:“刘公公,你从内务府里取些银子给她!”刘公公听了,口中道了一声‘喏’!萝儿感激接过了,赵舒窈重重说道:“萝儿,你还年轻,重新开始生活吧!”萝儿心中感激,朝着方丝萦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方千恩万谢地出宫了! 赵舒窈想了一想,便命人将方丝萦带了来!果然,宫前脚步响动,方丝萦被带到,赵舒窈的心意很悠然,她坐在案几前,对着形容枯槁的方丝萦说道:“方丝萦,想不到,萝儿的母亲也是你所害,你当真是作恶多端啊!“说完了这话,她又朗朗而道:“刚才,我还和萝儿叙了话,呵呵……她还没有死呢!你做的事情,我可都知道了!”言语之中,却又变得凌厉。方丝萦听了,心中讶异,什么,萝儿那丫头还活着?她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可还站着不动,她看着赵舒窈神清气爽的,心里越发仇恨,想着自己头上留着的一个锐利的簪子,越觉有了主意! 她冷哼一声道:“赵舒窈,你可知,关于澹台建成和你,我还知道一事儿,这件事儿,我可只想在这殿里,对着你一人听!所以你务必将殿里的其他人都退下!”一旁的老刘公公听了,赶紧说道:“公主殿下,万万不可信了她!方丝萦心性狡猾奸诈!” 赵舒窈朗声而道:“公公,无妨!她如今是变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鬼把戏?我还真想瞧上一瞧呢?”老刘公公又赶紧回道:“可是……公主还需小心!”赵舒窈笑道:“我自是知道!”龙吟殿,终于是只剩下赵舒窈和方丝萦了。方丝萦对着她哈哈大笑几声,口中说道:“赵舒窈,想不到你还是又活过来了!你要是死了该有多好!”赵舒窈听了,目光一垂,挑眉说道:“可惜,世事就是这样,你见不得我活,可是我偏就会活得很好!”可是赵舒窈还是不禁问道:“不过我竟还是不懂,当日我不过就是一弱国和亲之妃,你何须对我有这样大的仇恨?” 方丝萦听了,恨恨说道:“不错,当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错了!我本以为皇上待你,也会如我一样!可是我竟错了!”方丝萦说着,又叹息起来:“不料,皇上待你是与众不同!这越往后,他便愈像失了魂灵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对你一人的眷恋!” 赵舒窈在案几上听了,摇头笑道:“宫里人人都这样说,真是可笑,若果真如此,难道我竟是一点都瞧不出来?”方丝萦听了,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赵舒窈,这说到头来,你竟还活在云里雾里!”赵舒窈怒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若是你存了一缕善念,又怎会弄到这样的地步!” 方丝萦听了,苦笑道:“你日后要是得宠了,岂会有我的立足之地?皇上待我,始终不及你十分之一!”赵舒窈听了,却是幽幽道:“你是个蠢女人!我明明也知道,我对澹台建成自是没有心,你又何须如此?这一不错,自是步步错了!”方丝萦听了,哈哈一笑道:“赵舒窈,你才是蠢女人呢!你心中对澹台建成,已是早存了感情,你只是自己不知道吧?” 赵舒窈听了,心中一惊,一时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惆怅,仿佛眼前有重重的迷雾,虽是云遮雾罩,可还能觉出前方山峦依稀的样貌。会是如此么?她不敢往下深想。她便说道:“方丝萦,如今澹台建成已经被我关在了牢里!这一辈子,都将与地窖铁链为伴!我若是对他有情,我又岂会这样对待于他?”方丝萦听了,锐目盯着她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道:“赵舒窈,可是我敢说,即便这样,你也不会杀了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始终不忍心!” 赵舒窈听了,睥睨着笑意道:“方丝萦,你这样说,不过是叫我不要杀死他而已!我知道,你喜欢澹台建成是不是?可惜啊可惜,你始终未曾得到他的心!你说你,失不失败?”方丝萦听了,已是怒从心起,她恨恨道:“赵舒窈,这些都是因为你!你到了这里,我的恩宠越发少了!”方丝萦便又恨恨说道:“赵舒窈,我知道我不得好死,可是在临死之前,我也要先拉你个垫背的!” 说着,刷刷几步向前去,猛地从头上拔下一只一寸多长寒光闪烁的利簪,趁赵舒窈不备,她猛地将刀制的利簪,抵在了她的咽喉上,赵舒窈猝不及防,被她要挟着,却是丝毫不能动弹,她沉声问道:“方丝萦,你真的定要如此?”方丝萦大声道:“不错,纵然我需死,可是你也不能独活!我不能得到澹台建成的心,我也要让他,一生一世也得不到你的心!” 赵舒窈低低道:“你果然是奸诈!”方丝萦得了意,冷笑道:“为了不让你在九泉之下,做个屈死鬼,实话我就告诉了你!当日你骑着马儿,在那城楼之下,可就是我命人朝你放射毒镖的!”赵舒窈听了,只觉得心中是说不出的伤心和哀痛,她咬牙切齿道:“方丝萦,你真是歹毒的心!”方丝萦将手中的利簪又朝她脖子靠近了些,阴冷道:“傻子,我当然不能让你再回来!你一回来,我不就前功尽弃了么?”她狠狠地对赵舒窈道:“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了!该是时候送你上路了!”说着,便死死压住她的脖子,奋力朝前刺去。力道之大,赵舒窈不能抵过。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陷入绝望之时,耳边只听大殿之外,门儿沉沉打开的声音。只觉得一个黑影忽地如闪电飞进,他大步走到她跟前,将方丝萦的身子用掌一拍,她手中簪子便‘当’地一声掉在地上!赵舒窈不禁睁开了眼睛,依稀觉得有个人影晃动!抬头但见殿外,万俟化及已是从门外进来,黑影便嗖地一声,躲在了屏风之后!他似乎很是熟悉此处,待越过屏风,沿着回廊,已是悄无生息地从后门出去了! 万俟化及情知不妙,飞奔至她身边,口中关切问道:“舒窈,你怎么样?”他看了看地下摔倒的方丝萦,虽不识得,但见身着囚衣,其身份已猜至七八。他问道:“是不是这个女人,暗害与你?”赵舒窈蹙着眉头,不禁点头。她被万俟化及扶着,纳闷说道:“化及,方才那黑衣人是你么?”万俟化及关切问道:“舒窈,你是眼花了,我可穿的藏色!”赵舒窈听了,眼光却是更迷惑了,只是喃喃问道:“是么?” 不料,这一旁躺地的方丝萦,趁着他二人叙话,拿着利簪,又是暗朝着舒窈狠命刺来。万俟化及只见一道寒光闪烁,便大声对着舒窈道:“小心!”说着,便抱着她的身子,避开这暗器。方丝萦此招又是失败,她不禁悲叹道:“赵舒窈,横竖你是到哪里,都有男人帮衬啊!”赵舒窈听了,只是不言,万俟化及问道:“舒窈,此女一心想致你于死地,心肠歹毒……” 赵舒窈见了,但要说话,只见方丝萦见己已成败局,便忽地将手中利簪往自己胸口刺去,随即仰躺在地,利簪锋刃,她的胸已是划破了个大口子,流出殷红的鲜血。她缓缓对舒窈道:“我是……不会死在你手里的!我死了,就请将我葬在方家的祖坟里!你若是见到了……澹台建成,请代我告诉他,我从……十岁见到他时,心中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说着,她的手儿也不觉地松了,目光顷刻间变得清朗晶莹,她躺在地上,看着龙吟宫的雕梁画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姹紫嫣红的初春郊外,澹台建成和自己,一前一后,骑着骏马,沿着竹林溪水,徐徐踏青而行,她的心中,已是存了对他的无限情意……她目无表情地又看了属于一眼,终于闭上眼睛,断了气。 赵舒窈见了地下的方丝萦,咎由自取,终于死去。她长长叹了口气,吩咐已经进殿的刘公公道:“刘公公,好歹方丝萦跟了澹台建成一场,就遂了她的愿,将她安葬在方家的祖坟里!愿来世,她能够得到自己心仪之人,这件事,就劳烦公公你去置办了!”老李公公瞧了瞧安躺在地上方丝萦的尸体,也是叹了一口气,方低声道:“是!老奴这就去办!”说着,便遣着几个侍卫,将方丝萦尸体用席子裹了,先存到一处偏僻处。万俟化及对着赵舒窈道:“舒窈,这龙吟宫的血迹,需要清理干净!你……还是随我出宫四处走走!”赵舒窈便点了点头,叹道:“方丝萦,其实也是痴情的很,只不过,入了魔障了!” 第67章 离愁渐远渐无穷 万俟化及听了,倒是来了精神了,他笑道:“听你之言,我倒真想见见澹台建成了!不是说他被你锁在一处地牢里么?”赵舒窈勉强笑道:“你不说,我倒真要再去见见他!横竖得将这死讯告诉了他!好歹方丝萦,是他的女人!”万俟化及便道:“那我就陪你一起去!你看如何?”赵舒窈便点头道:“好!” 二人出了宫里,并肩而行,此时已过了大伏天气,这蓟城街上,却还是不减昔日繁华,因为赵舒窈已经发下了命令,雅国百姓之间的通商贸易,义军不得干涉,若有发现,一概杀头。万俟化及道:“舒窈,难道这澹台建成真的要一辈子关在那里?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赵舒窈听了,神色黯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簇拥街道,叹气道:“化及,其实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又当如何?”万俟化及倒是笑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没有了澹台建成,可有你赵舒窈啊!你胸有丘壑,饱读诗书,满腹文采,又有经世治国之道,不代替这澹台建成做了这雅国皇帝,倒也是可惜的紧啊!” 赵舒窈听了万俟化及这肉麻之话,不禁呵呵笑道:“你说的倒是简单!难不成,我也要学了那武则天,做这雅国的女皇帝不成?”万俟化及便戏谑道:“再下正有此意!如今,你的哥哥已经攻下了赵国都城,沿途百姓又是夹道欢迎,这复国自是指日可待!而我的重心,自是处理我岐国政事为上!一时,这心,也不能全都放到这雅国!舒窈,你何须自谦?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你有了萧远山一帮能人相助,这雅国的宝座,还自是非你不可?” 赵舒窈听了,却是对着万俟化及,摇头道:“化及,你可知,我对权力,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只不过,我现在也是寻不着合适的人选,算是骑虎难下了!”万俟化及听了,却也是摇头道:“舒窈,你这话我可也不认同!既然澹台建成已成阶下囚,你何不就取而代之!还是你心中,始终认为他才是雅国的皇帝!你虽然说恨他,可是是否心中对他还留有情意?”万俟化及是沉沉追问。 赵舒窈听了,叹道:“天知道罢了!化及,不要说这些个了!你越说,我的心里就越乱!”万俟化及却是晒笑道:“若是心中安宁,自是不会慌乱!”赵舒窈听了,只是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你可知,那锁着澹台建成的地牢,离这里可还有一二里呢?”万俟化及看着她翩然的身姿,情不自禁问道:“舒窈,我还是不信那澹台建成会对你冷漠无情?我记得方丝萦,可也说过,澹台建成对你一往情深的!看来,我万俟化及的希望更是渺茫了!”万俟化及是故作苦笑。 赵舒窈听了,更是蹙着眉头,她扭过头来,重重叹气道:“你们都是怎么了?这眼睛长在我身上,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么?当初,澹台建成怀疑我不忠,是一心想打掉我的孩子!不过……这孩子却也真没了!”说完这话时,她的神色更是黯然。万俟化及听了,不知她这段过往,心中有话,此刻也是不敢深说了。街道两旁固然是绿树红花、红墙碧瓦,可在她看来,都不过是衰草凝霜。 出了蓟城,到了郊外,越过一道窄窄的山峦,在过一处暗幽甬道,朝里走几步路,一处低矮的拱形铁皮房屋,便就出现在眼前。赵舒窈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这里便就是关押澹台建成的地牢!”万俟化及听了,口中‘哦’了一声,看着这里,也是偏僻。赵舒窈道:“化及,你不要看此处僻静,可是这里四处,我都已安排了赵国的高手!就是担心有人伺机将他救了走!你可知,澹台建成的余威尚在,我可要小心!” 万俟化及不禁笑道:“舒窈,你为了他,倒是煞费苦心啊!”舒窈听了他这话,透着古怪,想要反驳,可是又不知该怎生说。想想便又道:“化及,你到底要不要进来?我发现你来了雅国,这心思我是渐渐猜不透了!”这样说着,脚儿却是一刻不停。万俟化及紧跟在她身后,二人已是来到了铁屋子里,到了台阶下面了。看着这地下墙壁上一盏一盏的夜明灯,万俟化及悄声问道:“舒窈,澹台建成果真在这里?兴许他的真身已走,在的不过是替身?”赵舒窈已是问狱卒拿了钥匙,听了他这话,便道:“化及,难道这天下还有两个澹台建成么?” 万俟化及便笑道:“舒窈,我不过这样一说!反正他已成了阶下囚!待会,我可要好好戏弄戏弄他,为你出一口恶气!你看如何?”赵舒窈走到石阶尽头,已是用钥匙打开了前面的一个铁门,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不是好奇吗?那你就好好看看,如今的澹台建成,是怎样的一个狼狈样!”铁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地牢里的人,此刻正坐在桌旁,虽手脚仍铐着铁链子,却拖着腮帮,用两根木棍,在桌上划着什么。见铁门已经被打开,自是没有觉得意外,他就着地牢里的豆大油灯,已是看清了来人,他听了这话,将头抬起,放下手中的木棍,口中却是盈盈笑道:“舒窈,你可又来瞧着我了!我自是很好!”说这话时,那双幽深的眼睛更是幽幽地瞧着她,在灯光之下,发出璀璨凄迷的神彩。 赵舒窈沉沉立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中真是越发不明白他了,如此看来,他在这里,倒甚是安闲自在?万俟化及跟随在后,瞧着地牢里的灯光,看清了桌子旁坐着的人。澹台建成已是觉察到了,他略微拧着眉,看了看门口的来人,反而笑着对东方那个舒窈道:“舒窈,你还带了人来瞧我?” 赵舒窈听他这样说,言语之间反而故意露出亲昵之态,心中只觉得不舒服,她冰冷地说道:“澹台建成,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岐国的皇帝!”万俟化及便朝着澹台建成微微颔首,墨黑的眼睛盯了他半响,他方选着措辞说道:“独孤兄,囚你在此,并非我的初衷!只不过,我想帮舒窈一次!”澹台建成听了这话,便从桌边站起,脚链子也跟着窸窸窣窣作响。他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在灯光之下,甚是般配。他的心中转过一阵怒气,如此说来,舒窈离了雅国,果真和岐国皇帝在一起! 可是在生气过后,他的心,忽地又化及起来,这么说……她是离他越来越远了?他幽深的眸子瞧了瞧舒窈,目光中露出黯然之色。过去,尽管他们不睦,可是在那样绵长的时间里,他当然有过许多机会,去得到她的心!但是他没有这样做,或者说不知该怎么做,以至她和他之间的构陷,愈来愈大,愈来愈大……澹台建成的心忽地疼痛起来,无可遏制地疼痛,她和他之间,是否意味着从前这些……错过了,便就是以后一生岁月的错过? 澹台建成只得闷声而道:“舒窈,这么说,我已经知道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岐国皇帝的确气宇轩昂、英姿勃发!”赵舒窈看出他神态怪异,可是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她看了看万俟化及,对他说道:“澹台建成,今儿个我来,是来告诉你件事的!这宫里的……方丝萦,已然是畏罪自裁了!”她本以为澹台建成听了,会流露出些伤心,毕竟方丝萦曾陪伴过他几年。 可是澹台建成听了,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淡淡说道:“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是个心思深重的女人,可是行事又狠辣!舒窈,想必你如今已是知道的了!我若不被囚在这里,也会命她以死谢罪!”赵舒窈便问道:“澹台建成,她虽然咎由自取,可是她总是你的妃子,难道你心中对她……一丝情意也没有?” 澹台建成听了,将头转向赵舒窈道:“舒窈,我和她,其实从来并无半分的私情!不过,我还是想不到,她竟是这样心思歹毒!”赵舒窈激动道:“澹台建成,我也曾是你的棋子!可纵然是棋子,她就没有生命没有感情么?”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愀然,他缓缓地对着她道:“舒窈……不错,我当初是那样想的!可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其实,第一次见你,我的心中就已经起了涟漪!我自诩不是多情种子,我是雄才伟略的帝王!可是,我始终无法违逆自己的感情!舒窈,你可知……当我确定了对你的心意后,我的心中是有多么的慌乱?我躲避你,冷淡你,不闻不问你,只是因为我害怕,我会喜欢上你!我知道你是赵德宣的女儿,但是这些又怎样呢?喜欢你的心思像被水浸染的宣纸一样,无边无际地蔓延生长!” 他终于说完了这些,痛悔无力地看着她。赵舒窈双手颤抖,迷离的眸子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眼睛。她心潮澎湃,心中万千波涛涌过,在这样的地方,他如今说着这些话,该是对她的忏悔还是表白?可是……往事如云烟,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因此她静默良久,口中仍是说道:“假话!你就说给自己听好了!” 万俟化及在旁默默地都听了心中去,他相信这些都出自澹台建成的本心,最终,他对着澹台建成道:“澹台兄,何必纠结执着与往事?其实,这过去并不重要,未来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赵舒窈,已是获得了新生了!”澹台建成看着万俟化及,伫立默默道:“我是她的过去,你是她的新生,是不是?”他朝着赵舒窈问道:“舒窈,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赵舒窈瞧他这口气,似乎还和昔日宫里一样,心中不悦,她冷冷道:“我喜欢不喜欢谁,何须你知道?澹台建成,你是我手心里的死囚,虽然你方才演了一出苦情戏,倒是颇让我感动!但是,我对你的初衷,是不会变的!”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他道:“这次攻蓟城,有一个人战死了!我想着,你们也是君臣一场,还是来告诉你罢!这并非为你,而是我不想他在九泉之下,留有遗憾罢了!”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心中大为紧张,他沉声问道:“不管是什么噩耗,你都告诉我罢!我是什么都能禁受的住!”赵舒窈便垂目而道:“杨坚,杨坚将军战死了!”澹台建成听了,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反而更多的是叹息之声。他一字一句道:“杨坚,心性勇猛耿直,不想,如今已是死了!这其中有我的过错!怪我一心……”他看了看舒窈,并没有将话说完,反而向草榻走去,将身子靠在草榻上,闭上眼睛,一脸的沉痛惋惜之色。 赵舒窈听了他这话,觉得可以深问,但竟是寻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澹台建成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赵舒窈,平静说道:“舒窈,我的心思你都已经知道的了!说出来,我就无憾了!这憋在心里,谁说不出的难过!不过,我很累!我的心很累!很多事,我都是身不由己,都是违了自己的心思,所以……能不能……请你们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呆上一会!” 赵舒窈听了他这话里,只觉得是述说不禁的哀伤和无奈,看着他疲惫憔悴的神色,她忽然心有不忍,这样的澹台建成,似乎也是可怜。可是她马上又敛过心思,说服自己,不管怎样,澹台建成始终是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如果当初,她没有进这雅国的皇宫,不曾和他相识,是否,在她的心里,这远在北国的堂堂帝王,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模糊但又高大的影子? 一朝相见,一生生恨。 她对着闭着眼的他说道:“澹台建成,你就安心在这地牢好了!你放心,你的雅国我会打理的很好!”不知为何,这话她还是要告诉他。草榻上的澹台建成,已是听见了,他虽闭着眼睛,但是嘴角为现出一丝微笑,他靠在壁上,缓缓说道:“舒窈,我知道,你的心始终是善的!我等着你尘封的那天!如今你有什么抱负,便就可以去做!我的雅国,始终为你打开!”说着,便就不多言了。 赵舒窈回头看了看他,这话固然是非常令她动容,可是须臾之间,她也找不到什么美妙的词儿来接口,因此她重又锁了铁门,隔着窗口对他说道:“你的心又何尝不是沾满灰尘?”说着,便和万俟化及一同走出了这地牢,往台阶上走去。 待到了地面之上,万俟化及方重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对着赵舒窈笑道:“舒窈,那地牢里,空气始终太气闷了些!”赵舒窈却是若有所思,她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一走!”万俟化及哂笑道:“怎么回事?方才那澹台建成说要一个人静一静,现在你又这样说?难不成,你二人是心有灵犀的?” 赵舒窈正色道:“化及,我还和你开玩笑不成?只因许多事儿,从前我来不及细想的,今天我都要好好想明白!”万俟化及却是笑道:“舒窈,若是你还想不明白呢?”赵舒窈便叹了口气道:“我总会明白的!”万俟化及看着这郊外四处的绝佳风景,忽然对着她正经说道:“舒窈,我看澹台建成说的那些话,俱都是真情流露的!我听着,似乎都觉得感动异常!舒窈,你听了……”可是还未待她开口,万俟化及自己倒是叹息道:“哎……留着他的性命,对我始终是个威胁!” 赵舒窈听了不解,笑问道:“化及,你这是何意?”万俟化及半幽怨半含酸道:“舒窈,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待你的心意,你也甚是明白罢?这都为你一倾山河了!”说完,更是将一双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赵舒窈被他瞧不过,脸色绯红道:“化及,我知道,我始终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万俟化及便笑道:“舒窈,既然你知道,那么……你可拿什么来还我这个人情呢?” 赵舒窈听了,便将脸颊边被风吹乱的长发,拂了一拂,笑道:“化及,你放心,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保你心满意足!只是,现在……你还需等上一等!”说着这话时,她倒是笑靥如花。二人徐徐往蓟城街上走着,到了皇宫附近,却见前方一人,正苦苦等着他们。等着的人,却是意欢,她的手里,拿着一卷义父萧远山的公文,前来交给赵舒窈的!她的心里,只觉得赵舒窈面善,却又想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她!意欢当然也不知道,萧远山批阅的公文里,还夹杂着他写给赵舒窈的一封亲笔信!信里,当然是有关意欢的真正身世! 第68章 春风上国繁华 意欢不知就里,反而笑着对赵舒窈说道:“舒窈公主,这是我义父给你的公文,他嘱托我送过来!”听着这声音,赵舒窈的心里,不禁一暖,明明意欢的声音,和姐姐娉婷一模一样,相貌倒在其次了!她很想将意欢留下,可是意欢只是淡淡说道:“公文我已经送到,那么我也该回去了!”说着,她便又对了万俟化及深深鞠一躬,方又离去。看着她的背影,万俟化及不禁笑道;“舒窈,我怎么觉得,这个姑娘,好像你的姐姐啊!”其实,万俟化及不过是玩笑之言,可赵舒窈听了,却更是蹙紧了眉头! 万俟化及和赵舒窈又回到宫里,赵舒窈坐在了案头,看着萧远山的那些公文,不经意之间,却在一个奏章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赵舒窈公主亲启’,赵舒窈不由纳闷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信拆开,阅读了一回,心中只如醍醐灌顶啊!她万万没有想到,意欢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姐姐!她死而复生,不但又恢复了昔日的容颜,一直好好儿地住在雅国!只是……她服了药之后,就失忆了,萧远山告诉她,即便她知道了,还是不要对着意欢说出,等她自己想起来最好!赵舒窈的心情,非常激动!也……非常高兴!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上,她又多了一个亲人!她只想这件事,尽早告诉父皇和哥哥!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真如萧远山所说的那样,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到了晌午时分,赵舒窈忽地心血来潮,处理完了诸多事宜后,又去了萧远山的办公处,细细问了姐姐当年之事,闲聊感慨了一回。待转身回龙吟宫时,心想:莫不如再去瞧瞧澹台建成……如何?如今澹台建成都是阶下囚了,想起不过就是去年,他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如今已身陷囹圄,这沧海桑田的,她心中倒是不免发出几分感叹来! 黄昏时分,蓟城郊外,秋风朗朗,她骑着马儿,一路花香鸟语的,心情自是大好,当下快马加鞭,步子也走得快了些。因见到这路边附近冒出了不少的玉兰花,闻着喷香,她不禁歪在马背上,用手奋力去折了一折,岂料此处地势低洼,前几天又落了点雨,路边还有点泥泞。这马儿的蹄子被烂泥裹住了,一时不得跃出去,马儿也着了急,蹭蹭地打着脚儿。骑在马背上的舒窈没有料到这个,给马晃的快要掉下来了。就在她慌神之际,只听路边的树丛里,隐隐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舒窈,小心!” 赵舒窈便下意识地,以一个利落的姿势,跳下马来,她拴系着缰绳,将马儿牵出了这片泥泞地。脑中这才想起方才那好意提醒之人,只觉得那声音,是说不出的熟悉!可再回头看这片小路和树林时,除了三两来往之匆匆行人,并无对她翘首以盼之人!可此人竟知道她的名字,看来,之前一定认识她!她重又骑在马上,心中困惑起来,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她脑中马上想到一个人,可是立刻又否决了! 赵舒窈锁着眉头,方才的兴致自是全无,待到了那白屋前头时,她便下了马,将马拴在一处,自己一个人进了那屋子里,对着守卫的兵士亮出银牌,她自是不知道,她刚一进去,这身后就有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也跟了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赵舒窈怀着奇异的心思,一层一层地走下石阶,待取过钥匙时,她打开铁门,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幅深情相守的画面,可是她失望了,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澹台建成躺在墙壁边的草榻上,支着腿,抱着胳膊,安详沉睡。 草榻之侧的人,其实已经觉出了动静,虽然他还是闭着眼,打着轻微的鼾声,可是这眉头却是蹙的更深了。赵舒窈来到他身边,见他不醒,也不以为意,只是默默说道:”澹台建成,你可知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说着,朝着草榻之侧,深深又看了一眼,见他依旧抱胸酣睡,便一言不发地走到铁门边,命监守将门又锁好,抑郁而行。 她出了这地牢,走出这白屋。却不骑上马,只是将手牵着缰绳,静静往前走。她不知道,一个高大的人影也自尾随在后。此时初秋天气,秋高气爽,碧空无垠,她走了这几里路,觉得有些疲累。待走到一座僻静的凉亭边时,见亭后隐隐搭着一间茅棚,细细看去,竟是一茶肆,一个矫健的少女,裹着头巾,开着炉灶,正在烹茶煮水。此处有三两喝茶之人,皆是这附近耕田而归的农人,他们将钉耙锄头放在一边,就桌喝着岩茶,吃些芸豆,聊些蚕桑农事。这三言两句里,竟也夹杂着她的名字。煮茶卖水的少女似乎也听得极为认真,本来利索的举止,因听这些人聊天,倒是将添茶倒水的动作放慢了好些。 赵舒窈觉得腹中口渴,见此处风景颇佳,便也意欲在此歇息脚儿,且听这些黎民对她,竟是如何评价法!因此,便将马儿拴在一棵大槐树下,走到这亭后茅棚边儿。对着正背着她拉着风箱的少女道:“店家,给我一壶茶水!”少女听得身后有人唤她,还只当是又来了客人,便回身笑道:“就来,就来!” 赵舒窈猛一眼见了这少女,心中大为激动,少女见着这姑娘身形,心中也已是惊异,手中的木勺子‘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赵舒窈便将蒙在脸上的纱巾取下,含着泪花,哽咽着说道:“抱琴!果真是你!”抱琴便上前走两步,揉了揉眼儿,睁大眼细细看着她。心中方才转过无垠的欢喜,她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口中喃喃道:“天可怜见,苍天有眼,老天眷顾我,真是我的……” 赵舒窈见喝茶的农人,都在一旁翘以看,便赶紧拉上纱巾。待听了抱琴这话,已是都好奇地看着她,连茶水也不喝了。她便对着抱琴,看了看对面的树林子,低声而道:“抱琴,咱们去那边说话,这里始终不方便!”抱琴便回身对着茶客笑道:“我这里来了一个远亲,多日不见,心中挂念,是以要好好唠嗑唠嗑一阵!就请各位务必自己添茶倒水了!”农人们淳朴,听了这话,并不疑心,只是憨厚笑道:“好说,好说!” 抱琴携着赵舒窈的手儿,二人到了路旁的树林子边上。抱琴方对她道:“我的公主,真的是你?”赵舒窈点头,说道:“是的,抱琴,我以为你不在人世了,被大火烧死了,可我又不甘心,真想不到,你还活着,那么……为何不来找我?”抱琴听了,幽幽说道:“我逃出了宫里,隐约也听了说是公主你回来了,但是总觉得疑惑,不过,现在看来,是真的!” 赵舒窈便重又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说道:“抱琴,这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抱琴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我是一心当你不在人世了!是以这坊间疯传这死去的舒妃为复仇回来了,我这心里竟是一点不信,只当是以讹传讹!只是,近日里我听说皇上也被俘捉起来了,是以心中疑虑,打算再攒些钱,要去好好打听打听,哪里知道,老天怜我,竟让我看到公主了!”赵舒窈便道:“抱琴,你将茶肆都关了罢!跟我回宫里去!我怎么忍心看到你再吃苦呢?” 这一路来回,赵舒窈因为见到了抱琴,心情自是大好。她将抱琴重又接到了宫中,又看了一晚的奏章,微觉疲累。不由出了这殿前,抬头看着繁星满天,苍穹幽蓝,圆月悬空。殿外夜风舒爽。她忽地来了兴致,反正是不能安然入睡,何不学那东晋王子遒,骑马踏花而行,逍遥往城外,寻个静谧所在!她换上了一袭紧致夜行衣,悄悄往马厩里提了马,并不惊动任何人,到了宫前,只是拿出令牌,给守卫的士兵看了看,便驾着马一路往城外向北疾驰而去。 蓟城以北,黑山之南。此刻的赵舒窈已是牵着马,来到了黑山墨玉潭之侧。她寻了个静谧的芳草地,悠悠躺了下来。草地很绵软,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芷草味道。她闭上眼睛,眼角微有湿润。曾经有一个人,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在皎洁的圆月下,和她并肩躺在草地上,说着闲话,数着星星。而……他身上也是这样淡淡的绿芷草味道。世民……赵舒窈在心里默默叹息着,九泉之下,我唯愿你一切都好!如果有来生,但愿有来生…… 茂密的草丛,将她的长发拂乱,她站起身来,将长发解开,走到墨玉潭边,听着哗哗作响的潭水声。圆月之下,潭水颜色变得幽蓝澄明,如一条柔滑的的彩带,似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无声无息地听着四周的万籁之音。她被这奇异的潭水所吸引,不禁又往潭边近些!隐隐间还看得见潭中来往翕张的红鱼,她不禁来了兴趣,便折了些潭边落下的野果黄花,都丢在衣襟里,包了往潭边浅水处,散在水侧。果然,红鱼嗅到了果花香味,都巡游了过来,张口摇尾地簇拥着这些花果。 她见了,口中不由悠悠说道:“子非鱼,却知鱼之乐。”忽地她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舒窈,这样好的兴致!我寻了半日,你竟在此处!”赵舒窈便站了起来,回头,笑着对万俟化及道:“化及,我只是想出来走一走!”万俟化及打量着这里,笑道:“我陪你!”他又微笑道:“是否是整日在宫里,心中气闷,出来散心?”舒窈便重又走到草地上去,笑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想出来看着夜空之下的苍穹,看看月亮星星,闻闻草木的香味,听听风和树的声音!”万俟化及便在她身旁道:“舒窈,我知道你的心,一直未曾平静过!是以你要出来寻求安宁。看来,你是累了,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你所做的,并不是一个女子能承受的!” 舒窈听了,倒是幽幽笑道:“何以见得?我之所以小憩一下,是为了更好的上路!”口中说着,身子已是坐在草地之上,一阵清风将草絮吹起,浮得草地四处都是。万俟化及将飞絮吹了吹,看着她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下,笑道:“舒窈,这些时日,我见你整日忙碌,便不忍心前去打搅你!究竟,你真的打算这样……孑然一身了?” 赵舒窈听了,却不立即回答他的话,看着草丛中,还有隐隐发光的小东西在飞舞,她惊喜说道:“荧光虫?我原以为这个时节,只有赵国才有这些小虫儿!却不知……这里是北国,都入了秋了,这些虫儿可都还没躲起来呢?”说着,便站起身来,追赶着那些一簇发亮的虫团,兴奋不已。 万俟化及在她身后笑道:“舒窈,你瞧你现在,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这哪里还是听了让人害怕的赵舒窈么?”赵舒窈在前头笑道:“随你怎么说?今日我就要尽情畅意一回!”她捉住了一个荧光虫,捏住了它的虫翼瞧了一瞧,想想,又将它放了!她又说道:“化及,意欢姑娘不大会骑马,我不是嘱咐过你,要好好教着她的么?” 万俟化及听了,便大步走到舒窈的面前,月光之下,她的一头黑发,倾泻如瀑,心中很是一动,他伸出手来,向前朝她靠去,可是这手儿已是停在了她发梢那里,终究没有去拂。舒窈不明所以,只是问道:“化及,你怎么了?”万俟化及抿着嘴儿,苦笑道:“舒窈,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叫我教意欢骑马,可不就是为了将我推给她么?” 赵舒窈听了,便眨着眼儿看着他,半响说道:“你很聪明!却如你想的这样!不过,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你倒是做还是不去做呢?”万俟化及听了,心中越发苦涩起来,他闷闷道:“舒窈,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是我?”赵舒窈听了,神情已是变得郑重,他来到万俟化及面前,缓缓说道:“化及,因为意欢需要忘记过去的痛苦,忘记杨坚,她需要一个暂新的生活!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在她身边,保护着她!而这个人,非你莫属!”赵舒窈一字一句道。 万俟化及听了,眉头是蹙得更深了,他郁郁道:“可是……舒窈,你可曾想过我的心思?这样对我,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赵舒窈朝他正色道:“化及,其实……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她鼓励道:“你试着去靠近她,理解她,你会发现,她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合你!你们……是天生一对!只是,化及,你现在可还没有发现她的好而已!” 万俟化及便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舒窈,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要将我越退越远!那么,我是否可以反过来说,如今世民已死,剩下了一个澹台建成,你又始终是保他一命不死!你……心中是否还留着一个回旋的机会?”赵舒窈听了,真诚地看着万俟化及道:“化及!我始终以为我们是朋友,是知己!你是这样看我的?我对独孤仪龙那般,只是因为死对他而言,是便宜他了!” 万俟化及听了她的话,挑了挑眉,没有说出下言。赵舒窈便笑道:“化及,你就在……这里罢!我要到前面潭边的小林里,去下!”说着,表情略有些尴尬。万俟化及初时纳闷,马上就领悟了,他便坐在草地上,瞧着她道:“舒窈!你去吧!我就在这里替你看着马儿,看着天上的月亮星星!”舒窈听了,不由笑道:“那么……就辛苦你了!” 当下赵舒窈便快速走到草丛边,来到那一处小林子里。她脱下衬裙,意欲解手。忽然觉得后臀很不对劲,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轻触着她的肌肤!她心中起疑,不禁马上拉上衣服,回头看是何物!这不见则已,一见是大吃一惊!她面前,立着一个古怪的绿蛇,此刻正睁着小绿豆眼,幽幽看着她!因方才这蛇被她提裙子,受到了惊扰,此刻已是吐出了蛇信子,就要向她扑来! 赵舒窈心中命自己镇定,不要害怕!电光石火间,苦苦想着尽可能的办法!她想对万俟化及叫唤,可又担心这样大的动静,惹恼了这毒蛇,保不定被它咬上一口,性命难保!就在她无计可施之际,只听她身后有一个黑色人影,疾速飞奔赶来,黑影见了那绿蛇,从肩后拔出长剑,对着那蛇,以非常疾快的速度,咔嚓一声,那蛇还不知何事,头已是被来人砍下!赵舒窈没有料到事情有此转机,心儿还是砰砰乱跳,看着来人,蒙着脸,身影高大,只觉得此番,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第69章 直到城头总是花 刚要张口相问,但见来人沉声说道:“你没事儿吧!”人又将无头的蛇身给挂在身上,方对着赵舒窈道:“砍了蛇头,这蛇并未即刻就死,还要将头跳起来咬人的!”赵舒窈听了他这话,只觉得心里激漾,刚想张口细细相问,只见这蒙着面的黑影又道:“既然你无事,我就走了!”说完,深深看了她数眼,方提着剑,大步往这小林子外飞奔而去。 赵舒窈心中惊魂未定,她出了这林子,遥遥看着躺在草地上的万俟化及,心中终于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那日在大殿之上,因着方丝萦妃来刺,前来救她的人并非万俟化及,而是另有其人,只怕就是方才这林中蒙面之人!她的眉头是拧的更深了,此人……竟会是谁呢?若不是和她熟悉,又为何三番五次地相救与她? 此时的万俟化及,可是对她方才的历险,是一点儿不知,他惬意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之下,从林子里缓缓走来的赵舒窈,笑道:“舒窈,这个地方却是不错!是个悠闲的好去处!”赵舒窈走到他面前,深深问道:“化及,你方才在这里,可看见有个什么人来过?”说这话时,她是一脸的郑重认真。万俟化及奇道,他站了起来,问道:“舒窈,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我瞧你的神情怎么这般不对劲?” 赵舒窈奇道:“化及,难道你真的没有看见什么?”万俟化及被她这样一说,倒是问道:“舒窈,莫非你在那林子里,瞧见了什么?”赵舒窈沉吟了半响,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她掩饰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在林子中看见了一只大鸟而已!那样扇着翅膀扑过来,倒是怪吓着我的!”万俟化及笑道:“舒窈,你是怎么了?方才可还是好好的!是了是了!一定是你白天事情太多了,眼睛疲累,一时看错了而已!” 说着,便起身站了起来,对着她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这已经是半夜三更时分了,若说你要散心,可也是散够了!明天,可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你我呢!”赵舒窈叹道:“何尝不是如此,这人在俗世之中,原就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心不由己!”万俟化及叹道:“好好儿的,你又发了这么多的感慨了!咱们还是赶快骑马而行罢!” 赵舒窈点头,二人骑上马,沿着原路而行。待到了皇宫跟前,万俟化及便对她道:“舒窈,我可就送你到这里了!你早些安歇吧!”赵舒窈回头道:“化及,你也早些睡觉!”万俟化及便朝着她,微微笑道:“舒窈,其实我做任何事,都是希望你能够开心点!”舒窈便也点头微笑道:“化及,我懂!”赵舒窈事务众多,现在她回到了龙吟宫里,继续处理公务,抱琴心疼她,只是早晚给她炖有营养的东西!又一次,赵舒窈闲来无事,不禁对着抱琴笑道:“抱琴,我且问你,如今……毕竟是我赵国联合岐国,颠覆了雅国!如今澹台建成还被我囚禁着呢,你也是雅国人,难道你的心里,真的对于这些,就没有丁点的恨意?”虽然是主仆之间的玩笑,可是赵舒窈还是问得半真半假。 抱琴听了,不禁放下了盘子,口中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想想又道:“哎,公主,叫抱琴我说什么才好呢!其实,我说一句话儿,公主你听了,可是不许生气啊!”赵舒窈放下了狼嚎,只是沉吟笑道:“抱琴,你说,你我之间,虽然名为主仆,可情感却胜似姐妹!你说什么话,我都是不会生气的!尽管说就是!”抱琴听了,便朗朗笑道:“公主,其实奴婢我是这样想的!因为主子您之前是皇上的人,现在虽然颠覆了咱雅国,可在奴婢看来,主子您没有野心!是以在奴婢看来,倒是主子一心只想借此惩罚皇上而已!先替皇上来管理江山,所以啊……奴婢的心里,国破家亡的感觉,是一点儿也没有呢!”抱琴的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是以她说得非常轻松!其实,她这个想法,也是大部分雅国百姓的共识! 赵雪主听了,心里不禁悲叹了一声!看来……她无法阻止抱琴这样想,也无法改变雅国百姓的看法!不过,有一点,抱琴可是说对了!她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除了一心复国之外,那么就是为惩罚澹台建成了!只是……她重生铩羽归来,将他囚禁于荒僻的地牢,已然是胜利者了!可她的心里,为何感受不到丁点的喜悦呢?反而,却为着雅国的繁冗事务,每日匆忙!这也真是……所为何苦!她心里的复杂想法,抱琴当然不能明白,是以赵舒窈只是笑道:“抱琴,我又有些饿了!我发现我现在非常地能吃!你且去给我端一碗银耳莲子羹吧!” 赵舒窈每每处理完了这些公事之后,或和万俟化及聊天,或在宫里深思,余下的时间,她通常都去那郊外,萧远山隐居时的竹林里,去看望姐姐娉婷!(现在,因为萧远山复出的缘故,为了处理公事方便,他经常地住宿在了蓟城的衙所!他曾经劝说意欢,也和自己同去!可是意欢总是淡淡地摇头!萧远山想着,反正关于意欢的生世,他已经告诉了赵舒窈,余下之事,就需要赵舒窈自己努力了!因为,意欢失了忆,就算赵舒窈亲口告诉她,她也是茫然不信的!还是继续等待吧……)娉婷喜欢安定的生活,尤其是她住了数年的竹林茅舍,她认为自己只有住在这里,内心才会快乐!她其实并不喜欢蓟城繁华的生活! 此时的她,当然不知,妹妹赵舒窈已经洞悉一切!舒窈的心里,感佩姐姐的不易,想着万俟化及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可能就要付之东流,她不忍心,因为万俟化及毕竟是自己的知己,朋友!她敏感地看出,万俟化及的心里,对和自己容颜酷似的姐姐,似乎也有些许的好感,那么……她灵光一闪,何不趁着化及在这里,撮合他和姐姐?二人年岁相当,看着也是匹配,如此,岂不是好?赵舒窈既然存了这个意思,那么言语行动里,可就常常玩笑化及,叫他多去郊外找意欢聊天! 对于赵舒窈的言语,万俟化及从来都是听从的!此时的意欢,已经和万俟化及就杨坚之死一事,已经消除了误解了!其实,他们也常常聊天叙话!渐渐地,万俟化及发现,意欢简直就是赵舒窈的另一个影子,他当然知道赵舒窈的好意,意欢也是个绝世的女子,只是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心痛,因为萦绕于他心里的女子,始终还是赵舒窈!但是……他已然从舒窈的口里得知,他和她,是不太有可能的了!只是为了舒窈,他愿意去发现其他女子的美好! 蓟城郊外的蓟水边,枫树火红,梧桐金黄。雍水碧绿。万俟化及到底还是听了赵舒窈之言,亲自去了萧远山的署衙,郑重递上邀请之函,请萧远山大人的千金赏脸。(此时的意欢,独居在郊外竹林,赵舒窈担心她的安危,一个未婚的女子,独居一个荒僻的所在,叫人见了,实在是担心!是以在和万俟化及的劝说之下,意欢还是同意从竹林茅舍里搬了出来,住到了义父萧远山的馆舍里!)萧远山已然见了,纳闷问着意欢道:“意欢,似乎你和这个岐国皇帝,走得很近啊!不然,他怎么贸然地就来请你出去?可是蹊跷!” 意欢听了,便将函放下,口中悠然说道:“这个么……我是不意外的,这原是赵舒窈的一片好意!”萧远山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疑惑,他笑问道:“公主殿下为何要操这份心呢?这是私交啊!”心想,难道是因为赵舒窈想借此给意欢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么?(他从意欢的口气里听来,似乎赵舒窈并未对意欢讲出真情!)他又细细思怔了一会,忽地又想起了另外一件大事! 他默默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数年的意欢,想着雅国的前途,忽然缓缓笑道:“意欢,好,既然是公主殿的好意,且岐国皇帝屈尊来请你去,你当然要去啊!”意欢听了这话,不由奇怪地看着义父,问道:“义父怎么说这样的话?这话……可是没有什么气节啊?”她半真半假地玩笑说道,但是心里,还是很在乎义父的看法! 萧远山心中此时是另有一番丘壑,只是还不能就对女儿意欢说出。他想着,赵舒窈明明和岐国皇帝交好,似乎对他也颇含情意!只是……却一心要将万俟化及给推出去,推到了自己姐姐意欢的身边!这是意欲何为?当然他知道赵舒窈是好意!想想如今,澹台世民已不在人世,和她有瓜葛之人,只剩下那地牢中的澹台建成!难道她自己不想和万俟化及在一起么?究竟公主殿下心中是怎样想的,他似乎一时看明白了,一时又觉得未曾看明白!一切俱都还是云里雾里! 意欢见义父不语,自己便道:“不过义父说的也是在理,如今这堂堂的岐国皇帝来请我,我怎可不去?此人留在雅国,始终是个大大的隐患啊,听听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与我也是有益的!”萧远山默默地听了意欢之言,半响才说道:“意欢,我竟不知道,你也存了这份家国心思!”嘴上虽这样说着,可心里却觉得该将实情告诉意欢了!她是赵国人,不该背负雅国的重任! 他看着意欢出去,万俟化及见了他,略一颔首,萧远山倒是向他行礼,万俟化及牵着两匹马儿,将其中的一匹马的缰绳给了意欢,对着她道:“意欢,这马儿我都是驯服过的,你就握着缰绳,自是不妨事的!它并不会牵引着你,胡乱走!”意欢初时心中的确紧张,听他这样说,心儿便放宽了一些,二人牵着马儿徐徐转出这宫殿,走到外间的大道上。 意欢见手里牵着的马,是如此地听话,心中倒是愉悦起来,她笑道:“万俟大哥,今天你肯来,一定是舒窈妹妹,死死逼你来的吧!你看你一脸的颓丧!”万俟化及见她这样说,倒是不忍心让她失望了,便对着她笑道:“这……也并不全是如此!也是今日我有空,看这天气儿也是不错,就想着来教你骑马儿了!”万俟化及看着意欢不置可否的眼神,笑道:“那么,意欢,你又是为着什么来的呢?是不是,舒窈也来逼着你了!” 意欢听了,便摇头叹息道:“这个舒窈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自己的事儿,还是乱成一团,倒是有闲心来管着我的事!你说可笑不可笑?”此时的万俟化及,恰好将脸回头,正对上意欢一双无邪的眸子,自是清澈,他心中微有一动,便笑道:“是可笑!” 彼时这意欢手里牵着的马,本来还是好好儿的,可是不知怎么竟被这附近的什么鸟虫给咬了,马儿周身瘙痒难耐,性子便燥了,蹄子便乱蹦了起来,拽着意欢是走了老远。万俟化及在后头可是被吓着了,正欲叫着:“意欢……小心!意欢你将手甩开儿!”可是已经迟了,意欢待松开手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便栽到这路旁的水里去了。 初秋时节的蓟水,已是水涨,意欢落下去,这河水已是浸漫到她的肩膀了。她又不会游水,只觉得这冰凉的河水,浸没在她身上,是说不出的寒冷彻骨。她惊惶地对着岸上的万俟化及大叫:“万俟大哥,救我!”万俟化及见状,心中也是非常焦急,可是他是岐国高原之人,自小就在高原长大,只会骑马,根本就不会游水啊! 可是他看着底下的这条蓟水河流,河面虽很窄,可是却极长,这河水沿着护城河,一直蔓延到郊外,流淌到玉墨山去。万俟化及见了这湍急的河流,心中也是激荡不已,眼看着意欢就要被这滚滚的河流,给冲刷到河对岸去!若果真如此,只怕这丫头是九死一生的了! 可若是自己也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只怕不但没有救成意欢,反而会白白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那么,究竟该怎么办?是救焉,还是不救焉?万俟化及真是没了丁点主意。他想起了赵舒窈之言,自己自是无论如何也要下水将她救起,想到此,他便什么都顾不上想了,扑通一声便跳了下去。河水之深,令他也是感到惶恐。意欢已是被河水卷进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湍急,裹挟着她,朝着下游卷去。万俟化及在这河水之中,也是身不由己,他对着越来越远的意欢,大声说道:“意欢,我在叫你,你听……见吗?”意欢此时被这滚流裹挟着,只是勉强露出一个头,她奋力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尽管身边的河水声轰鸣不息,可是她还是听到了万俟化及急切的呼唤声。 万俟化及在岸上的那两匹汗血宝马,十分通人性,看着意欢和主人,先后落在了水里,情势危急,自是在岸上嘶叫不停,无奈此处并无他人!万俟化及对着那岸上的马儿,大声说道:“红骝白兔,你们快快去城中找赵舒窈公主!”这两匹马儿听了,竟然善解人意,对着万俟化及又是嘶吼了几声,像是点头答应,两匹快马当下就撒开蹄子,往蓟城方向,疾驰而去! 意欢想张口呼喊,可是这刚一开口,一口冰凉的河水就进入到了她的口中,呛的她是连连大咳起来。此时的她,已经觉察出了万俟化及根本就不会泅水,她心中又急又慌乱,只觉得他能为她跳下河水,已经是足够令她意外了!又是一阵激流裹来,将使尽气力的她,远远地就甩到后面去了,她已然昏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听得阵阵的虫鸣声,头痛欲裂,不禁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搁浅在一道窄窄的水湾里,水湾里有许多洄游的小鱼小虾,此时都围在她的脚下,用须簇咬着她的脚尖!意欢觉得脚儿怪痒痒儿的,便将脚一缩。可是却觉得脚剧烈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钳住了一样。 她勉强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只见大拇脚丫上,钳住她的是只肥大的白蟹!她当然是见过这样的的东西的,当下便拽住它的大螯,猛地将白蟹从脚丫上拔走,将它扔到水里去!在低了头看时,发现脚上已是被那白蟹给咬的出血了!意欢低头叹了一声,想给自己的脚丫包扎,无奈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水淋透,一双鞋子此刻也不知道掉在哪里!她的心忽然恐慌了起来,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她……已然是被水流给冲到了这里,万幸是保住了性命!这还有比什么更让人高兴的?好像这被冷水一激,忽然之间,她开始想起来了什么…… 第70章 不思量,自难忘 不过,当务之急,她担心的水里的万俟大哥!可是那万俟化及往哪里去了?按着水势,他也该是如她一样,被水流冲到这里!只是……怎么没有瞧见他?意欢便奋力站直了身子,两只脚一瘸一拐地往左右四处看去。水湾左边,是片野生的芦苇丛,深秋时节,芦苇长得繁茂,厚厚的长叶是垂到水面。水湾右边,是一簇一簇的水草,水草四周浮荡着落花浮萍,就是看不见一丝人影。 意欢抱着侥幸,还是在这里细细寻找起来。她忍着脚上的剧痛,叫裙子都卷起,到了这芦苇丛深处搜寻。芦苇丛中,错综复杂的水草藤蔓不时触碰着她的伤脚,令她疼痛难忍。她只得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儿,从这芦苇前头,一直摸索着走到这芦苇荡后头去。可是转眼看四周,还是寻不到万俟化及!只是看见这里倒有不少的飞禽尸体,横躺在芦苇丛里,发出腐烂难忍的气味。 意欢不甘心,她细细想了想,除非万俟化及被人就走,否则该沿着这水势,顺流而下!莫非自己在好好搜寻一次如何?她看了看那一簇一簇的水草,猛地发现那随风起伏的水面上,隐隐有个白色的衣角在摇曳晃动!意欢心中一动,忍着伤痛,往那水草边走去!只见茂盛的水草下,却是有一片白色的衣衫,她透过浑浊的水面,衣衫尽头,却是万俟化及的身子!他浸沉在水草下,衣衫衣角正好刮到了一株水草枝桠上! 意欢心里又恐又惊!她赶紧将万俟化及的头握住,抻出水面。万俟化及的脸上覆满了碧绿的草屑!意欢小心地将他脸上的草屑都拂掉,万俟化及双眼紧闭,意欢看着他的脸,大声说道:“化及哥哥,化及……”可是连唤了几声,万俟化及是毫无知觉。意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不成……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拖着他的身体,步履蹒跚地往水湾上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气力,但是为了能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够放弃!她每走一步,这脚下的水中就殷红一片。她知道,脚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了!终于到了水湾岸边,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万俟化及放在了岸上。意欢在旁扶住一块大青石,靠在石头旁边,喘着气儿。 她上前用手轻轻触碰了万俟化及的鼻翼,只觉他鼻中,还有温热气息。意欢心中不禁一阵欣喜,这么说,他还活着,他只是不习水性,昏过去了!意欢便上前,在他耳畔轻轻说道:“万俟大哥,你还……好么?”如是这般,她说了几次,万俟化及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张口,喃喃对意欢说道:“我还好!意欢……不要叫了!” 见他终于开了口了,意欢的心是欣喜万分,她一时情不自禁,笑着握住万俟化及的手道:“太好了!你终于没死!可是担心死我了!”万俟化及听了她这话,这才抬起眼,看了看这周遭,低低对着意欢道:“意欢,我们这是在哪里?”意欢听了,便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不拾水性,这不从那蓟河上游,给冲刷到了这下游来了么?” 万俟化及尴尬笑道:“是啊!我怎么竟忘了?我自己都不会泅水,却偏偏还要逞能来救你,倒是害的你为我担心了!”眼中自是掩饰不住的抱歉之色。这时,意欢才想起了自己脚上的口子,她龇牙咧嘴的,捂着伤口,忍住疼痛,朝他勉强笑道。 万俟化及又缓缓说道:“意欢,我浑身无力,需缓上一缓,或许就好了!自不碍事的!”意欢听了,死死忍住疼痛,头上的汗珠已是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万俟化及看出她的异样,不由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那样痛苦!”他勉强支坐了起来,朝着意欢的脚上看去,只见地下是殷红的一片!万俟化及惊道:“意欢,你这傻丫头!为了救我,你脚上的伤怎么不说一声呢!万一这流血过多,可是……”说着,便朝着她的伤口看去。果见那脚底下,已是被利石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万俟化及见了,心疼不已,说道:“意欢,怎么你不早点说!”意欢心想,我早些说了,你又在昏迷中,又用么?可是见他这样关心与她,心中却觉出一丝甜蜜来,她看着她,只觉得万俟化及的神情模样,看着她的目光,竟和死去的杨坚是那样相似! 意欢是不敢往下深想了,她只是说道:“我现在需要一块包脚的布!那样,就能止住血了!”万俟化及听了,为难道:“我们的衣服都湿了,哪儿有干净的呢?”不过,他还是朝着意欢笑道:“但是,这也难不倒我!”说着,他便利落地将袍子了一角给撕了下来。意欢惊道:“这是何意?”万俟化及道:“给你包脚!”“它难道不是湿的?”意欢不免苦笑。万俟化及笑道:“马上就会干了!咱们身上的衣服也是如此!”说着,便在这大青石附近寻觅起来。他搜到了一些枯枝,从地上捡起两块黑色的圆石,将两块石头猛地一撞,刹那间电光火石,万俟化及赶忙将枯枝点上,火苗觅到了干枯的草纸,是燃的更亮了。 万俟化及就地取材,支起一个木架,将衣角挂在火堆上烘烤!一时半刻的,便也就烘干了!万俟化及见袍角已经烘干,便笑着对意欢道:“你瞧,这下可是好了!来,我来给你包扎!”说着,便蹲在意欢的脚下,看着殷红丝丝的脚跟,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意欢心中感动,她看着万俟化及,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眼神,心中忽然百转千回起来,仿佛眼前蹲着的,并不是万俟化及,依稀是那杨坚,此情此景,使她的眼神不禁恍惚起来。 万俟化及的速度倒是极快极熟练,不一会,他就将意欢的脚儿包的严严实实。意欢见了,不由说道:“你包扎的可真好看,竟像一个结实的粽子一样!”万俟化及看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却是有点像!我只想包着严实点!”他看着意欢和自己的衣服还是湿湿的,便对她笑道:“我们也就着火堆,将湿透的衣服都烘烤干!你看,这天色也快就要黑了!我们还是赶紧烘干了,早点回去罢!” 意欢点点头,可是马上又想到什么,便羞红了脸说道:“可是……这衣服若是都拿去烘烤了,咱们可不就要**相见了么?”万俟化及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并不是如此!我先烘干了,将衣服给你穿上,再拿你的衣服去烘干啊!”意欢听了,便问道:“可是,那样你不就没衣服穿了么?”万俟化及笑道:“我是高原之人!素来豪爽惯了的!常和随从属下出游,到了夜里,若是不巧遇着了雨淋的天气,可不就是大家就着火堆烘烤一番!” 可是意欢听了这话,还是未解心中羞涩和不安,她怔怔说道:“可是……我们是男女有别啊!”说着这话时,脸儿又红了起来。万俟化及听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笑道:“意欢,你比舒窈还要拘泥与小节!你放心,我脱下衣服时,用树叶来遮身如何?或者,干脆你就不要看着我!背过去,不就好了!反正这熊熊的火堆,烘烤衣服也是极快!” 意欢听了,便闷闷不乐道:“我哪里是拘泥小节?只是你不穿着衣服,可是合适么?”说着,便不悦地朝着万俟化及看了一眼。万俟化及见了,便笑道:“我不过是用舒窈来将你激一激!你果然就由这样大的反应!实话告诉了你,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将你换做了她,她定会连衣服也顾不上烘烤,就要央求我赶着回去的!”意欢听了,便道:“是这样么?”忽然之间,她又觉得头痛,似乎她很快就要明了自己的身世了,只是还想不到个由头…… 深秋的晚上,黑夜总是来的很早,不过一个时辰,这天儿可就要擦黑了!万俟化及的衣服已是烘烤好,他躲避在石头旁,探头对着意欢说道:“意欢,你将我的衣服拿去穿吧,你的衣服换下抛过来,我替你烤着!”天色已经黑了,你要快点,可不要冻着了!”意欢听了,便顾不上羞涩,她快速地脱下自己的湿衣服,将万俟化及抛下来的衣服接过,口中说道:“那么……我可就穿了!”她局促地将衣服穿上,衣服穿上她身上,自是长大!她笑着,将自己的湿衣服抛过去,万俟化及探出手来,稳稳当当接过。 意欢便笑道:“万俟,我看你现在倒像是一只躲在绣房里的大马猴呢!蹲着身子,伸出手儿,躲在角落里,坐着古怪的姿势!”万俟化及在石头边,郁闷说道:“意欢,不要笑我!再笑我,我就要出来,真的吓着你了!”意欢听了,果然凛住了声音,说道:“我不过说上一玩儿!”万俟化及听了,却在石头边叹道:“意欢,其实,你的笑声和容貌,很像舒窈呢?”意欢听了,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待烘烤完了衣服,万俟化及便道:“意欢,将你的衣服接过!咱们这下都有衣服穿了!”两人换过衣服,万俟化及从石头边出了来,看着幽蓝的天,将火堆熄灭,对着意欢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担心舒窈正在找我们!”话还未说完,他耳边忽地听了一阵马儿的嗣后,他惊喜地对着意欢说道:“意欢,你听,这是我那坐骑的声音!或许……” 他和意欢便朝着远处眺望,只见,幽蓝的夜幕之下,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马儿,手中还栓扣着另一匹马儿,沿着水湾处而来。女子沿着水路搜寻,已是看见了那处忽明忽暗的火堆旁,一男一女相携的身影!赵舒窈心中一动,便在马上大喊:“化及,意欢,可是你们么?”万俟化及听这声音,不禁笑了,对着意欢道:“意欢,是舒窈寻到了我们了!我这汗血马可是识途的!” 赵舒窈驾马到了此处,见了果然是他二人,便蹁跹地下了马,笑着来到他们面前,说道:“悲凉,意欢,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骑马儿也骑到了河里来了?”万俟化及听了,便笑道:“舒窈,这是一言难尽!总之人生何处不是意外!”意欢听了这话,便对着舒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概述了一遍。赵舒窈听了这话,便幽幽地看着悲凉和意欢,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真是患难见真情了!” 万俟化及来到自己的那匹汗血马身边,拍了拍马背,笑道:“果然是老马识途啊!白兔,今儿我得给你记上一功!”赵舒窈听了,便笑道:“悲凉,看来今天这教意欢骑马的任务,你可是没有完成啊!”意欢来到舒窈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舒窈,你现在都是打趣我!你不知,我们真的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呢!”说着这话时,眼睛不禁瞥向了万俟化及,彼时,万俟化及的眼睛在瞧过舒窈后,也正好看着她,二人的眼睛不经意之间相遇,都觉得意犹未尽。 赵舒窈便将缰绳给了万俟化及,笑道:“天色已黑,化及,你便和意欢共乘一匹马,咱们赶紧回去吧!”意欢却是笑道:“舒窈,我可只想你带着我!”赵舒窈却是只朝意欢笑了笑,转身骑上了另一匹马儿,扬起辫子,在马上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意欢,我可就先行了!你们的马儿自是比我的要快些!这天色虽暗,可是月圆星稀,雍河如墨,你们二人,共骑一匹马,真是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说着,便朝他们哈哈一笑,疾驰先行。舒窈的心里,高兴万分,姐姐有了归宿了,自己再告诉她真正的身世,一切都不晚…… 剩下了万俟化及和意欢二人,无奈地看着赵舒窈渐行渐远,意欢默默地对着他道:“万俟,要不我们骑马,试试能不能追得上舒窈?”万俟化及翘首看着赵舒窈远走的背影,想着和她有关的一切,历历上心头。这个女子,或许从来就不是他能够驾驭的!既然不能驾驭,那么……他自己可愿就此放手?放手?万俟化及心中想到这个词儿,自己越是吓一大跳。 他心中还有不舍,还有眷恋,他的神色黯然,心中伤痛。他为她做下种种,却依旧不能得到她的心!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如一片秋暮的彩云,似一阵春天的和煦之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抹不掉。可是现在,她就那样笑着,不经意地将他推到另一个女子的怀中!他不免苦笑地看着意欢,说道:“意欢,不必了!其实那马儿也是极快,快的我也是追赶不上!我们还是慢慢地走我们的路吧!反正前方也并不是很远!” 意欢看着舒窈骑在马上,灵动蹁跹,恰似……恰似从前自己在一个地方,看到过的一个小姑娘!她教她跳舞,她唤她姐姐!啊……她捧住头,香山下的那个小姑娘,那个跳舞的小姑娘,往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她……已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是赵娉婷,她是死而复生的公主赵娉婷!萧远山将她从墓穴里救治活了之后,她就一直生活在雅国!看出她不对劲,万俟化及不禁小心问道:“意欢,你怎么了?”“没……我没怎么,我……很好!”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着舒窈总是欲说还休的神情,她什么都懂了!舒窈……你可以提早告诉我的!我要去找你!我们一家现在又团圆了!父皇,哥哥,我都要去看望她们……“真的没什么?”万俟化及倒是不放心了。“真的……”赵娉婷忍住眼泪,平静说道。 其实彼时的雅国,因澹台建成被擒,时局还是不稳定的。雅国民间的一些仁人义士,已经暗暗地策反,意欲暗杀赵舒窈,从地牢中救出澹台建成。舒窈整日被以萧远山为首的雅国大臣包围左右,也听不见什么不同的声音。唯有赵娉婷,暗暗地提醒她,出行时,要在身边多派些随从,加强防卫!(此时的赵舒窈,已经得知姐姐恢复了记忆!姐妹重又相认,彼此又去见了父皇和皇兄,感情更是深厚!)尽管如此,她还时常在宫里遭到暗算!可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因为到了关键时刻,总有一个蒙面人的出现,上前解救她!话说蒙面之人,离开了祭坛,便就往郊外关着澹台建成的地牢而去…… 如此这般,弄得赵舒窈只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了!是以,她使了个计!这一日,蒙面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巷道时,他忽然听见前方一个女子的呼声:“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他听了此音,不禁狠狠蹙了眉头,这是舒窈? 第71章 不曾将你忘记 当下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路飞奔而来,着朝着那巷道走去。到了前头,果然看见赵舒窈一个人孤独立在那里,看起来无措惊惶,而她的身边,已是团团围住了三五个大汉,他自是怒不可遏,连忙跟上前去,对着这些聚拢的淫贼,大声道:“你们要做什么?”这些淫贼看了看赵舒窈,似乎要得到她的某种授意,其中一个淫贼道:“干你何事?还不快快让开!”澹台世民怒而拔剑道:“你们这些恶贼,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行径,难道非要逼我拔剑么?” 赵舒窈便对着澹台世民,顺势叫道:“壮士救我,壮士救我!”那几个淫贼听了这话,便对着他道:“你说我们不算男人,你又是什么男人行径,这大白天的,为啥还蒙着个脸,莫非是个麻子不成?”说罢,是一阵哈哈大笑。澹台世民受了这一激,当下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大声道:“对付你们这几个淫贼,我确实不该用布挡着脸!”说着,便就将脸上蒙着的布给取下了。 赵舒窈见状,简直就是不能相信!面前之人,正是已长眠于地下的澹台世民!他……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她便对着几个淫贼道:“你们几个做的很好!快去宫里领取赏钱!”几个淫贼立刻变又对她恭敬起来,个个俯首说道:“是!”赵舒窈却是微微一笑道:“无妨!你们做的自是很好!”这几个假扮的淫贼此时已是匆匆退下了。赵舒窈回过头来,默默看着澹台世民,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她顿了半响,沿着长巷,慢慢朝他走去!终于走到了他跟前,她方哽咽着说道:“世民,你真的还活着!” 澹台世民见赵舒窈已经识出了自己,心中波澜起伏,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双拳紧握,不欲朝她更近一步,只是淡淡说道:“这位姑娘,你现在已是无碍了,那么我就走了!”说着,就要往前跃去。赵舒窈在他后头,听了他这话,是疑惑不解,问道:“世民,你是怎么了?见了我,为何就要走?你三番五次地在我身边,为何迟迟不露面?”澹台世民听了,默默看着她,只是说道:“这位姑娘,你为何认识我?不错,我是叫澹台世民,可是……我却不认识姑娘您!” 赵舒窈听了,心中根本就是不信,她走上前,看着他幽深的眼睛,感叹说道:“世民,你是怎么了?我是赵舒窈啊!不过,我明明亲手将你……下葬了,你怎么又还是活过来了呢?”她又继续叹道:“想必你是得了高人相助了!你……如今还活着,对我而言,自是生命中没有什么比这更为高兴的事了!”她靠近他,甚至就要快要触碰到他的手了。 世民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听着赵舒窈说话,此刻他看着她,多日不见,似乎她已经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此时的她,目光专注,神情激动,但是他还是可以瞧出,她的整个神态流露出的执着和坚定!他内心,其实是很为她骄傲和高兴的!只是……他深深知道,现在的他,不能在她身边打扰她,他知道,从她亲手将他葬在枫树下时,她和他之间的那段过往就已经翻去! 现在在她身边的良人,是万俟化及!他在她身边,起着举重若轻的作用!而彼时的澹台建成,尚在地牢中,那么,他倒是宁愿以前是真的就死了!而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扰乱了她的心智!看着赵舒窈殷切的眼神,他的心中却越发的化及,她和他之间,只是一个美丽的不合时宜的错误!因此他淡淡说道:“这位姑娘,我想我是真的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在难为我了!还是……让我走吧!” 赵舒窈听了,心中不由难过万分,她咬着唇道:“世民,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见了我,是这般的神情?”澹台世民看着她,忍痛说道:“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因为……据我师父说,我曾经得了一场大病,好生静养了一段时间,病治好后,却发现我对于从前,什么都是记不起来了!”赵舒窈便道:“骗人,你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澹台世民看着她不置信的目光,便道:“姑娘,却是如此!对于从前,我真的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了!师父只是告诉我,我叫澹台世民,我是个雅国人!我……会些武功!仅此而已!”说着,又是急急朝前走。 赵舒窈听了,心中根本还是一点不信,她看着这狭长的巷子,她在这头,世民在那头,黄昏的夕阳折射进来,将二人的身影是拉伸的老长老长。她看着二人的影子,是那样的寂寥和独孤!她悲戚道:“世民,不要这样骗自己,也骗着我了!是否你心中,有着难言的苦衷!若是如此,你就说出来罢!我自是什么都理解你的!”可是世民听了,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傻姑娘!我说我失忆了,你却还不相信!” 赵舒窈心中真是难过了,她大声问世民道:“那么,你三番五次地救我,究竟是为着什么,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你不认识我,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澹台世民听了,将心一横,简单解释道:“因为……因为姑娘长得很像我,之前一个认识的女子!但……仅此而已!”赵舒窈听了,心中不由剧痛,她喃喃道:“我长得像你认识的姑娘?仅此而已?难道……你真的是失忆了么?否则,我的世民怎会这样骗我?”澹台世民听了,便接下她的话茬道:“姑娘,确实如此!我却是失忆了!因见着姑娘举止容貌,仿佛我脑子中还记得似的,但是不知道是谁,是以我便见不得姑娘您受苦,姑娘遇到危险了,我也便就出手相救!” 赵舒窈听了,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相信,但是听他这样解释,只得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她看着世民落寞寂寥的脸,轻轻说道:“好罢!世民,你说你失忆了,那么就失忆了罢!但愿有一天,你能够重新想你以前的事情!我等着那一天!”澹台世民却冷冷道:“姑娘,这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即便我真的有一天,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那也不过还是如此!” 赵舒窈却不死心,说道:“你若是真的失忆了,现在这样说,也是没凭没据的!但愿你什么都记起来后,再好好想上一想罢!”澹台世民听了她之言,心中激动,可是这脚步却是一刻不停留,还是欲往巷子外走去。赵舒窈看他渐行渐远,便在他身后大叫:“世民,你到底要往哪里去?” 可是澹台世民还是风一样地走了!赵舒窈循着他的脚步,也走出了巷子,看着茫茫的大街上,人流自是熙熙攘攘,而澹台世民背着剑,却不知往何处去了。她心中恻然惆怅,呆呆地立在街口,只是看着那来往的人群,默默立了很久、很久。 “在想什么呢?舒窈!”就在她出神之际,却不料肩膀上被人搭了一下。她听了这声音,知道是姐姐了!娉婷笑道道:“这都是做了执政的人了!在雅国自是万人之上!只是,你穿了这样简单朴素的衣服,又是这样瘦弱,呆呆立在这里,竟似个闺阁中的小姐,让人一点儿也瞧不出什么威风霸气来!”娉婷看出她的失落,有心让她一笑。 赵舒窈心里难过,对着姐姐悠悠道:“姐姐,不要逗我,我现在心情很糟糕!”娉婷见她神色有异,连忙将手放下,握住她的手,只觉冰凉,问道:“舒窈,你是怎么了?”赵舒窈朝着姐姐,默默看了一会,终于说道:“姐姐,方才我使了一个计谋,终于将救我的那个蒙面之人,给逼出真身来了!你猜猜此人是谁?”娉婷听了,也是诧异,遂问道:“这个我可猜不出!” 赵舒窈听了,哀哀一笑道:“他当然和我的交情匪浅,因为这蒙面之人,是澹台世民!”娉婷听了,简直就呆住了!她愣了半响,方道:“你口中说的澹台世民,不是已经死了么?”赵舒窈叹道:“说来此事话长,我想,该有高人将他掘墓救走了!如今他是起死回生的了!”娉婷听了,却不禁笑道:“既然他死而复生了,难道不是一件极好的事吗?为何你却在这里唉声叹气?” 赵舒窈听了,更是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哀哀地看着姐姐,说道:“姐姐,因为世民他说自己,曾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已经失忆了!从前的种种,他已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赵娉婷听了,心中也是诧异,她也不禁喃喃道:“怎么竟是这样的一个缘故呢?若是……杨坚也能和他一样,起死回生,该有多好啊!可是我知道,这自是不可能的!逝者已逝!舒窈,不管他是否失忆,我想这总是好事一件!来日自是方长!你如今只可等待!”赵舒窈听了姐姐的劝解,点头道:“如今,我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我这心中总还觉得淡淡的悲伤!” 澹台世民出了巷口,快速地隐没在人群中……此时的他,已经出现在了澹台建成所在的地牢中。澹台建成只是拿眼看了一下,知道是他,便坐在榻上说道:“世民,这是第二次,你来看我了!”澹台世民将门关上,看着精气神还不错的澹台建成,只是默默说道:“我既然能来,便就能带你走!你今天可想好了没有?”澹台建成听了,便仔细看了看他,口中说道:“你心中……就不恨我?我将你放了那岐国,生死由你!你可知,将你锁在笼子里,可也是我的主意?” 世民听了,走到他身旁,说道:“澹台建成,我心中自然是恨你!我也知道,那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不过是要我心里,将赵舒窈给忘了!可是,我还知道你姓着澹台二字,你和我还有血缘关系的!我不能见死不救!”澹台建成听了,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倒果真是重情重义!不过,我谢过你的好意了,我在这里很好,我并不愿意出去!”澹台世民便道:“不过,我可是觉得,你是心甘情愿给关在这里的!” 澹台建成听了,对他笑道:“何以见得?你难道看不出我如今已是脚镣手铐吗?我的雅国,江山也并不是我在做!”澹台世民说道:“那样就不是你澹台建成了!你虽然人在这地牢,可是你却一直在对政势做无形的掌控!萧远山名义上死心塌地跟随赵舒窈,实际上还不是因为有你的指令!”他对着澹台建成重重说道:“如今的你,是心甘情愿在此,画地为牢!只因你的心中,一直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是不是?是以用这样的自虐和折磨,来获得她的谅解?” 澹台建成听了,目光灼灼,他看着澹台世民,说道:“你都看出来了?不过,如你所说,我对赵舒窈仍有爱意,我心中一直不能忘记她,我当然希望她……能回头!至于这地牢,我愿意此生将它坐穿,心中也是无怨无悔的!”澹台世民听了澹台建成之言,简直是不能相信,他愣了好久,方道:“澹台建成,你……莫非真的是变了么?这哪里还是从你口中冒出的话?想想当年那个励精图治不可一世的澹台建成,再看看如今这个光景,简直就是个笑话!”澹台世民大笑起来,直到眼中已经笑出了泪水。澹台建成坐在榻上,闷闷说道:“你笑够了没?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因为这些话,若不是因为我自大骄傲,如果早点能够说出来,或许,事情不会糟糕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澹台世民将他这些话,已经是听进心里去了,他只是说道:“你的这些心思,舒窈……她知道么?”澹台建成听了,目光黯然,他的头低垂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或许她知道,又或许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当做不知!因为此前的我,的确也不自知,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她!这些事情,我之前自己都弄不懂,她又如何能体会?”澹台世民便默默说道:“因为你们遇到的时候不对!当初的你,只是一心将她当做你南下的棋子!你既然将她当做棋子般摆布,那么你可知,她的心该是有多痛?”说完世民心里也是难过起来,纵然他和赵舒窈认识在他之前,难道她和他的初遇,时候竟是对的?不也是一场无可奈何没有结局的情错?想到情错这两字,澹台世民的心事疼痛的更厉害了。 澹台建成却只沉浸在对往事的忏悔之中,没有留意到世民的情绪,他喃喃自语:“若是时光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那样!”澹台世民苦笑道:“澹台建成,我该怎么说你呢?不过,总的来说,我比你幸运,毕竟我认识舒窈,在你之前!我有一段最美的时光,只属于她和我!”澹台建成听了,睥睨着他道:“你们……还不止这些吧……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的,是不是之前已然越过了界限了……”澹台建成艰难说出来。 澹台世民猛地明白了澹台建成在说什么,事到如今,他心中还在介意这个!澹台世民心里便默默叹息起来,说道:“澹台建成,你心眼太小了!你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见过舒窈,她掉了的孩子,就是你的!你就不要再怀疑了!你一次次地误会贬低她,我在旁看了,心中都是难过之极!我想,你若真心要悔改,只怕为她做的还要更多!因为,你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澹台建成听了,便苦笑道:“你说的是岐国皇帝么?不错,他和舒窈来看过我!看看我这个阶下之囚,是个怎样落魄的样子!”澹台世民故意说道:“不过,他看来,比你可是更适合舒窈!他在舒窈最落魄的时候出现,并救了她!你说,他们之间是怎样的情意?”澹台建成听了,却异样地看着世民,问道:“世民,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充满了酸味?你和赵舒窈不是有段过去的吗?现在妨碍你们的人,已经在牢里了!你还有什么顾忌呢?若说有优势,恐怕你比万俟化及更胜一筹!” 澹台世民听了,默默看着澹台建成,说道:“澹台建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为什么这样迟疑,我为什么要这样说,那岐国皇帝为何迟迟不表白,你可知这是为什么?放手天下,如今谁还能违拗了赵舒窈的主意?”澹台建成听他这样说,胸口已是砰砰跳动,他心中不敢想这答案,但是又期待澹台世民能够说出。澹台世民叹气道:“自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始终还不曾将你忘记而已!” 第72章 有情好似无情 澹台建成听了,目光是炯炯有神,他心中却在百转千回,她会么,她是么?”他咳嗽了几声,闷闷道:“世民,那么你今天来究竟是干什么的?如果是一心将救我出去,那么刚才已经告诉了,我不愿意!”澹台世民听了,便道:“那么,赵舒窈要是一生都不打算原谅你呢?你就打算一辈子在这牢里,等成枯骨?”澹台建成听了,却笑了起来,他对着夷青道:“世民,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也不太了解赵舒窈!她……难道会做一辈子的执政么?我虽然还不知道她打算在雅国呆多久,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她厌倦了,就会放权!她对我是有仇恨,不过我知道,在她心中,我还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世民,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澹台世民细细品着他这话,默默思索了半天,方对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总有一天,她在有了归心之后,会将权利放还于你?”澹台建成慢慢说道:“你也可以这样说!”澹台世民却道:“你就这么笃定?若是她真的和万俟化及走了,即便你又重坐上了宝座,重新拥有了天下,可……你到底还是失去了她!你不是白白耗费了这样的苦心?” 澹台建成听了,心里转过一阵难言的悲伤,可是他马上对着世民道:“你非我,你怎知我心中值不值得?纵然就是永远失去了,可是让她知道了的心意,我真的也就无所遗憾了!”世民听了,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他默默说道:“哎……我曾以为,我和舒窈之间,是场痛苦的无望相思,但却没有想到,在你的心中,恐怕痛苦不低于我!”他想想又道:“澹台建成,你曾是雅国的皇帝,你曾是一代贤君!你振作些好不好!你要想重新得到舒窈,便就要让她看到你的改变,只是一心在牢里自我折磨,可是不行的!” 澹台建成听了,便笑着对夷青道:“这么说,你是已经打算放弃,或者说是退出了吗?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特立独行的赵舒窈!”澹台世民听了,眼中隐隐噙着泪水,他上前拍拍澹台建成的肩,说道:“其实我知道!我和赵舒窈之间,都已成为过去!只是这以后陪她共度之人,在我的心里,真的不知是你还是万俟化及!”他想想又道:“不过,好歹你还是我的哥哥,若真是那万俟化及,我心中可是不服气!”澹台建成听了,不禁笑道:“谢谢你的话!其实我在这牢里,从未低沉颓丧过!只不过,有些事……还是要等舒窈一个肯定的答案的!现在的我,若是一着不慎,就会离舒窈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裂痕,本就已够大的了!” 世民听了,叹口气道:“我知道了,反正现在的你,是不想出去的!好歹随你!”说着,心中估摸着时辰快要到了,还是早点出去为妙。他打开铁门,澹台建成忽地在他身后说道:“世民,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并非是杀害你父亲的真凶,究竟情况如何,我是一点不知!”不知为何,彼时的澹台世民,听了这话,立刻就回身说道:“我信你!”说完,就大步走出去,铁门在他身后,又哐当一声关上。澹台建成看着世民默然走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其实关于这地牢里的不对劲,万俟化及可是从来没有疏忽过。前几日就有人来报奏,说是大白天儿的,地牢里看守的狱卒总是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就是加派人手也是无用,是以万俟化及暗地里更是留了心,意欲将这里的蹊跷给寻了出来。就在他领着随从骑马赶到这里时,澹台世民已是绕过他们,先行一步了。 万俟化及问这里的监守,方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过,这些监守心知自己渎职,但是都油滑惯了,居然大着胆子就回说,今日并无看见,都是守卫的好好的。 万俟化及见了,沉吟了半响,忽然心血来潮,莫如就去了那地牢,去瞧瞧那澹台建成如何?赵舒窈曾对他说过,此人还是少见为妙,不过他万俟化及若是起了好奇之心,可是十匹马也是阻挡不过的!反正此时的舒窈忙着上朝,他是邻邦之主,自是落得个清闲!因此他便对着狱卒道:“你们下去,将地牢里的门打开,我想去见见那关着的雅国皇帝!”狱卒听了,自是不敢怠慢,先走下台阶,将铁门打开,万俟化及随后就走了进去。 澹台建成此番已是又听见了铁门被打开的沉重声音,他在心中哀叹道:今日他果然有些忙!这个夷青,不是都已经告诉他了,他是不会回去的,还来做什么?于是他眼睛也不抬,口中说道:“你还来做什么?我的心意现在不会变!”万俟化及听了,心中立刻明白了什么,这个白屋地牢,果然有人来频频探望过!可是他也不点破,只是靠着门,对着澹台建成,漫不经心道:“我可并不是你心中说的那人!” 澹台建成闭着眼睛,可是一听此人发言,也知不是世民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门边立着的岐国皇帝,口角带笑道:“原来是化及兄啊,这我倒是真没料到!怎么,今日你是一个人来了?”他眼睛又抬了抬,发现门外并未有其他人,心中不禁失望。万俟化及看出澹台建成黯然的神色,有心说道:“看来,我不是你一心想要见的人啊!只可惜,她如今做了执政每天是日理万机,根本就腾不出个时间来看你!不过,又有什么可瞧的呢?”说着,便就向他走来。” 澹台建成听了,只是不言,他看着万俟化及,忽地又说道:“化及兄,你是成心来看我的笑话的吧!是啊,前几个月,我可还和你书信往来呢,现在我已经沦为阶下囚了!你的心中,一定颇有感慨罢!”澹台建成想想又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当日世民战败,你言而有信,并未将他杀死!”万俟化及听了,只是说道:“澹台建成,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将他杀了的!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不过,这小子也是可惜,终究还是死于非命了!舒窈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另一个妃子做的!”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思怔了一会,难道赵舒窈没有将世民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他?这么说,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世民说的那样亲密?澹台建成便顺坡下驴道:“我不愿意再过多谈论已经死了的人!化及兄,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看我的?若是没有什么事儿,就请出去!我还想好好儿的静上一静!” 万俟化及有意揶揄他道:“澹台兄,我自然是有事来的!你可知……我一向和舒窈走得极近!”澹台建成听了心中微微一颤,可是表面却还是不动声色,他说道:“不劳你来告诉我,我已经都看出来了!”万俟化及停了,口中便‘哦’地一声道:“是么?那么……你该知道舒窈如今是自由的吧?”澹台建成听了,不由苦笑道:“这不用你说!你进了这地牢来,究竟是要告诉我什么,还请你直说了罢!”万俟化及看出澹台建成紧张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可笑,他有意说道:“怎么,舒窈她没有告诉你么?我以为这样大的事情,她是一定会告诉你的!” 他已经看出澹台建成的嘴角在微微牵动了,看出时机已到,万俟化及便笑着对他说道:“舒窈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了……”这话他还没有说完,澹台建成已是大为紧张,他赶紧问道:“她……究竟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万俟化及便装作心花怒放道:“还能有什么决定,赵舒窈决意不久之后,就退下这执政宝座,一心一意,要随我去岐国,做我的皇后,为我生儿育女!”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激荡,看着万俟化及得意的神情,先是愤怒,继而又是一阵伤心,到了最后,心底却涌出难言的惆怅来,他对着万俟化及,丝毫不掩饰住内心的伤神,说道:“是么?那么我恭喜你了!希望你对她像对待一个宝贝一样,不要像我,明明得了一个宝贝,却仍旧弃之如敝屣!等到了明白的时候,却已然失去!” 他这话是说的伤痛,连万俟化及听了,心中都起了同情之心,他不禁说道:“澹台兄!哎……叫我该如何说你呢!我也并不是当事人!只是……我可以代她替你说一句话,当初我和赵国的太子,一起攻入了你的蓟城,也颇使得你城中的百姓害怕了一阵子,你心中可会记恨我?再说,如今赵国也就要复国了,你之前所倾注的心血,已经都付之东流了,难道心中对赵舒窈竟没有丁点的恨意吗?毕竟,我曾听说,她的父皇当初和你曾有宿怨!” 哪里知道,澹台建成听了,只是呵呵一笑,他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兄!情况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一心攻入赵国,却是只为了一泄心头之恨!现在想来,心中也破后悔!既然赵国要复国,便就由他去吧!我得了他的消息后,早就命将军们退守苍山以北,按兵不动了!”万俟化及听了,心中大惊,他问道:“莫非,你早就知道,我们要进攻的消息了?” 澹台建成听了,苦笑道:“为确实早就知道!”万俟化及不解道:“可你的所为……难不成,你是一心要如此!你是甘愿要坐牢的!”澹台建成便道:“确实就是如此!”万俟化及忽然有些明白他了,他盯着澹台建成藏蓝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要和她见上一面?要对她赎罪么?”澹台建成听了,兀自苦笑道:“你不信罢!不过,确实如你想的那样!” 万俟化及此刻是不明白了,可为何从赵舒窈的言谈中,听到的都是澹台建成的绝情和残酷!这……他们之间,究竟存在怎样说不清楚的误会?他倒是叹息道:“澹台兄!看来你们之间是误会重重啊!”想想他又有意道:“看来,你们今生今世,也是难以将误会解开了!因为,赵舒窈已经对我动了心了!”说完,便大步走出这铁门,澹台建成便在他身后大声问道:“舒窈……她真的和你说过,她要和你……”万俟化及在铁门之外,遥遥说道:“澹台兄,你猜?”说罢,便走上台阶而去。 地牢里的澹台建成,此刻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听着方才万俟化及的自信之言,似乎赵舒窈真的和他有着扯不断了联系了?澹台建成只觉得自己久在这地牢里,没得一点蓟城的可靠消息,只是靠着萧远山一点吞吞吐吐的零星东西,心中可是不满意。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舒窈将他的雅国给掀了个底朝天之后,回头再去潇洒地和万俟化及成亲!其实他心中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不管自己身处何处,他都将赵舒窈当做自己的女人!别人的男子要来染指,绝对不行!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觉得自己再不能这样在地牢里耗下去了!那样,不但赵舒窈没有明白了他的心意,只会以为他是罪有应得!他决意今天晚上就行动! 话说这万俟化及去了澹台建成的地牢后,出了白屋,便就骑马直奔到赵舒窈的龙吟宫来。到了里头,却不见赵舒窈,唯有娉婷坐在案几之旁的一个小桌上,手里撰写着什么,态度是这样的认真专注,倒是叫他默默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娉婷先注意到了殿前一个高大的影子,抬头见是万俟化及,不由将笔停下,笑道:“原来是化及!怎么不进来呢?”万俟化及听了,便笑了一笑,走上前来,说道:“看你写的这样认真,就不想打扰你了!”边说着,眼睛便在殿里左顾右盼起来。 娉婷看出他是来找舒窈的,心中略略有些黯然,还是笑道:“化及,是来找舒窈的!”万俟化及被她说中心事,不免尴尬,便道:“是啊,她……怎么不在宫里,到了哪里了?”娉婷听了,便叹道:“她么……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坐着站着是常常走神!这写字都是尽出错字!是以她也不敢再写了!便叫我代劳!”万俟化及听了,便道:“那么,舒窈现在在哪里?”娉婷听了,只是黯然说道:“她一个人,现在在昔日这宫中的御花园里,胡乱走路呢?究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舒窈,她的心里还又很歉疚,若当初父皇和自己,不是看中了舒窈的话,她哪来这许多的烦恼呢? 万俟化及听了,口中忙忙说道:“那……我就去御花园里找她!”说着就要走,娉婷在后不由笑道:“化及,你这样忙的做什么?御花园自是离得很近!”可是娉婷心中马上就明白,他这样急急忙忙的,当然是处于对舒窈的心意!娉婷的心,此番果真是难过起来了,她以为,失去了杨坚之后,她并不会再轻易喜欢一个人!哪里知道世事难料,万俟化及似乎也令她非常动心!万俟化及看出她神情有些低落,便笑道:“娉婷,我知道这骑马之事,我还没有将你教会!你放心,我心里是记得的!”娉婷听了,只得苦笑着看他离开。 万俟化及到了御花园内,寻了半日,都看不见赵舒窈的人影。最后还是在一个蔷薇花架下,找到了赵舒窈。她坐在一个石凳上,默默出神。万俟化及有意让她高兴,便上前逗道:“对面坐的是哪家小姐,看你容貌是如花似玉,国色天香,怎么看起来是这番悲戚,莫不是有人亵渎了不成?”这话果然是吸引了赵舒窈,她坐在石凳上,看着万俟化及也走进这蔷薇花下。“原来是你,化及。” 万俟化及看了看这里,笑道:“这里果然是个好去处!很静,很幽,果然适合一个人想心事!”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化及,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想心事的!其实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她是欲盖弥彰。万俟化及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口中说道:“舒窈,你怎么没有心事,你当然有心事!如果你身上有镜子,你看看你的眼,你的脸,你的眉,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告诉我,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赵舒窈心中固然有事,但是她知道,万俟化及是自己的知己,自己并不想将许多心事都说出来,徒然让他也跟着难过,可是不公平。因此她勉强笑道:“化及,我并没有什么,就是事情多了,觉得有些累!在这里,歇上一歇,闻闻花香,看看四处,也就好了!”万俟化及却道“好罢,既然你心中有事,不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不过,今天我可是去了地牢里了,和这澹台建成是好一阵子叙话!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澹台建成,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她黑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73章 飘摇而去 赵舒窈听了,心中陡然一惊,她默默道:“化及,这平白无故的,你去那地牢里做什么?我可也不想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万俟化及便折下一朵蔷薇,放在手心,笑道:“舒窈,我去见那澹台建成,自是有事的!”他是一脸的正经。“何事?”赵舒窈倒是不能不问了。“我去告诉他,说……你心中已是有了我,不久之后,你就会对这雅国执政之位,心生厌倦,是以到时,你会跟了我,一起去我的岐国国,我会封你做我的皇后!”万俟化及看着她,笑着说道。 赵舒窈听了这话,心中却生气起来,她站了起来,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还嫌我的事儿不够多么?正事不做,却在这里胡闹!这话是随便乱说的么,你整日里对我说说也就罢了,你还去对他说?”不过,想想赵舒窈还是说道:“那……澹台建成听了你的话,可是什么反应没有?”说完这话后,她的心中也是禁不住紧张起来。万俟化及已是看出来了,他便在心中暗自低叹了几声,更有意知道赵舒窈心中属意如何,遂又带着些许苦涩,假意说道:“不过这澹台建成可也真是奇怪,听了我的话,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是淡淡地点头,且不说,你还曾是他的妃子呢……想必,他是真的对你无情意了罢!” 赵舒窈听了,不料却当了真,她一时心中大感痛楚,本以为自己对他,什么都已放下了,什么都已不在乎了的,岂料现在听了万俟化及的话,心中反而更是化及,现在看来,澹台建成对她,果真是半点情感也无,在这地牢里,和她说的那些话,竟全是假的?呵呵,如此说来,澹台建成的心机果然深沉,亏她不曾失了心智,轻信与他! 万俟化及认真地看着赵舒窈,虽然她听了,面无表情,可是那双眼睛,却是雾着秋水,万俟化及心中不禁替她难受起来,这二人,这样的彼此折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了结?他当然不忍赵舒窈难过,马上便改口说道:“舒窈,我是骗你的!我并没有对那澹台建成说!”赵舒窈听了,不禁转悲为怒,她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一簇蔷薇扔在了万俟化及的衣襟上,口中说道:“化及,你要是没事做,帮着萧远山去整顿军纪去!到这里,来和我说这些,有意思么?” 万俟化及听了,便讨了饶,口中说道:“是!是!公主执政大人,我这就去!小的这就去!哎……我还真不知道,如今你管理着澹台建成的雅国,是这样的上心!”赵舒窈听了,待再要开口,只见万俟化及已是躲开了她扔着的蔷薇,快速离了这里,出了御花园了。 到了晚上,地牢里的狱卒正值交班,彼此都有些懈怠。而白屋下的地牢,更是出奇的安静。澹台建成在用过狱卒送来的简单的饭食后,便坐在榻前,低着头,看着身上的脚镣手铐。 澹台建成坐在榻上,专心地研究自己脚上和手里拴着的铁链子,凝神看了半响,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走到墙壁的一侧,就着铁窗棂,终于寻到了这脚镣上的破绽!他小心翼翼地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细细地捣弄了一回,终于将自己的脚镣手拷给卸开了!没了约束,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一阵地轻松!想着自己可以自由出去了,他的嘴角边儿,还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当然不会永远地画地为牢!到了合适的时候,他自是还要出去的!并不一定就为了雅国,而是为了赵舒窈一人的缘故! 彼时的澹台建成,已经将沉沉的铁牢门给打开了,虽然还是在地下,可门打开之后,终究还是有一些光线透了进来,此时的他,神情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悦了,相反,更多的是落寞和哀伤。在这地牢里,他呆了有数月,终日和泥土烛火为伴,不曾看见半点阳光!他画地为牢,自我囚禁,自我折磨,只是为了要让一个女人知道,他对她,始终是有情的!他对她是情根深种了的! 可是,一瞬错过,便就代表了一生的错过,如今的她,已经走出了内心的阴霾,已经寻到了新的良人,就要往岐国而去了!他的心中自是剧痛,看来……自己将牢底坐穿,也是打动不了她了!他在内心深深叹息着,这以后的路,如果真的失去了她,他自己该是有多痛彻心扉!他曾以为她已经死去,他曾对自己说过,将对她的思念和追悔,在自己百年之后,全部带到坟墓里去诉说!他的陵寝,自然要在她的身边,她和他,即便就是都死了,也要生生世世用在一起! 可是如今,她是那样神采飞扬地死而复生了!她的重又出现,自是带给他深深的震撼!他在有一刻,曾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老天眷顾她,将她又送回了他的身边!可只是在须臾之后,他便就马上否定了这一切,彼时的赵舒窈,既已重生归来,自是来向他复仇的!他和她之间,疏离的只剩下的仇恨!好罢,如果惟有仇恨能唤起她对过去的回忆,那么他愿意画地为牢!可是,他还是错了,还是晚了,他知道,当她黯然神伤满心疲惫地走出他的宫门时,他就知道,不管他心里信不信,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澹台建成到了铁门之外,凭着萧远山给他看的地牢简图,他已经摸清了大概。这个地牢,白天有十人看守,到了晚上会多加五人!上了石阶,白屋前后有两门进出!一为正门,一为偏门!澹台建成想着,得有个暗度陈仓之事,将他们都一一引开了为好!他到了台阶上,见准了一个落单的狱卒,从后头将他击昏,将他放在一处阁楼,快速地将狱卒的衣服换上,他摸了摸这狱卒的衣服里,还有个打火石,澹台建成心中不由一动,到了正门前,取出那打火石,对着一株老槐树的枯根,便燃了火。 此时时节,已是快要临近初冬了!这株老槐树,根已经枯朽,哪里禁得火燃,只见这火苗是一下子就窜了起来,火光冲上整个树梢,并快速向周围蔓去!澹台建成便捏着嗓子,大声说道:“走火了,走火了!”那些巡逻的狱卒们听了,忙忙赶来了白屋前头,果然看见好些树上,已是熊熊的火光蔓延!那狱卒的头领,看了自是吓了一跳,忙命所有的狱卒和看守,都去旁边的井里提水,赶去将火浇灭!澹台建成趁着乱,便重又快步走到石阶下,想起了自己藏在牢里草榻里的那块黑玉玦,便赶紧又往地牢去走去。 现在这地牢外,是在无一个看守的了!他打开门,走到草榻跟前,将稻草都翻开,从里头取出那块黑玉玦,小心翼翼地又挂在脖子上! 青墨潭边。澹台建成立于潭水一侧,低低地和自己手下的将军们耳语。澹台建成说完,便将双手重重拍于那几个人的肩上,口中说道:“大功告成时,不要滥伤无辜!”几个暗中聚积的将军们听了,都沉声说道:“是,皇上!”澹台建成默默看着前方奔腾不息的潭水,又问道:“赵舒窈,似乎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吧!”其中一个为首的将军听了,便躬身道:“回皇上!萧大人将这一切都安排的极好!是以公主执政大人,我们并未起什么二心!都以为我们是诚心投降的!”澹台建成听了点头,他又对着那几个人说道:“你们小心行事,随时听我的吩咐!” 澹台建成左侧的一个将军,忽然看着前方草地上,遥遥走来一人,心中欣喜,便对着澹台建成说道:“皇上,前方之人是萧远山萧大人!”澹台建成便将手靠后,在草地上踱着步子,等着萧远山。萧远山年虽老,可是见了澹台建成,这精气神儿便变得抖擞起来,步子也是走得更快了。他到了澹台建成跟前,施礼道:“老臣见过皇上!”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澹台建成几眼,方笑着说道:“皇上一切都安好,老臣真是无所顾虑了!” 澹台建成面对他道:“萧大人,这雅国政事,可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运转吧!”萧远山听了,倒是感慨道:“诸多事宜,自是老臣在操作!不过……这赵舒窈,不不,应是舒妃,不不,应是皇后,似乎不是个平庸之辈!老臣只是向他奏报请示,但是这局势的掌控,却是她一人做出的!” 萧远山顿了顿又道:“若非老臣亲眼所见,还真不知皇后竟是个女中豪杰!不知……皇上心中以为如何?”言语之间,自是充满了尊敬和赞叹。澹台建成听了,心里也动了动,他答非所问道:“那……岐国的皇帝,日日都在她的身边吗?我知道,他们关系颇为亲近。”说着这话时,澹台建成心中是不自觉流过一股酸意。萧远山是过来之人,当然知道澹台建成难言的心事,他故意说道:“皇上!却是如此!皇后诸多事宜,可都是和岐国皇帝万俟化及商量着处理的!那岐国皇帝,倒是给出了不少中肯的好建议和决策!”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已是愤懑了,他脱口而出道:“笑话!我雅国的内政,哪里需要一个远邦的皇帝来提什么建议?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萧大人你怎么不阻止?”萧远山听了,便圆滑说道:“回皇上!老臣是一片赤子之心,都为着雅国!那岐国皇帝并也就是恶人,提了好的建议,老臣也自会斟酌一番!若是有些个差池不妥的,老臣可也老实不客气地给皇后妃回了去!”他这样说着,澹台建成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点头道:“嗯,却是如此!皇后纵然在能干,也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这诸多要事还是你决定了才妥当!”萧大人听了,也只得点头哂笑。 其实,自打知道了义女意欢(赵娉婷)的心事后,萧远山每日里,和万俟化及打交道时,便暗暗地对他留了心。万俟化及的年纪和那死去的杨坚相若,甚至脾气性情也有那么点儿相似。萧远山看着意欢和他,平静无波地寒暄着,交往着,并不阻拦,也不热推,后来有知道了,这其中还有赵舒窈在推泼助澜,他的心中倒是有点乐得坐享其成了。 如果有一天,万俟化及果真从雅国里娶了意欢的话,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意欢本是赵国人,又是他的义女,且是赵舒窈的姐姐,对于赵国以及雅国和岐国的友好往来,都有深远的影响啊!只不过是一对男女之间的普通交往,可是萧远山却已是想到这家国层次上来了!澹台建成心中哪里知道他这些,便道:“想什么呢,萧大人!你既然来了,咱们便就在这青墨潭测,商量如何以最快的方式复国为上!”他又自嘲地说了下:“那个地牢,我也是呆得太久了!” 到了黄昏时分,因着澹台建成身份的特殊,几位将军们还是决定好生护送他,去了一个隐蔽地点。萧远山便向澹台建成告辞,待他怀着轻松的心情,将要离开这里时,却发现前方已经有一个一身素衣的中年男子,手里提着剑,在那草地的另一侧,等着他了。萧远山年纪虽大,可是眼睛不花,耳朵不聋,他眯着眼睛,已是看清了前方握剑之人,竟是传言已经死去多年的嘉国太子陆离! 陆离站在那里,握着剑等着他!当下萧远山倒是无所谓起来,他对着陆离道:“太子,想不到你还活着,我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这……欠你父王的命!你现在可以来拿了!”说着,将头抬起,等着他的利剑刺脖。陆离恨道:“萧远山老贼,纵然你能瞒骗过这嘉国和雅国的所有人,也决计骗不过我去!如今,你已是活得够久的了!看剑!”说着,将长剑拔出鞘,对着萧远山的脖子,就狠狠刺去。 “师父,请住手!”陆离的剑,已然是抵上了萧远山的脖子了,顷刻之间,他的头颅就会被砍下!可是陆离猛地听了这疾呼的声音,心中一颤,这握着剑的手,不由放慢了速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世民?陆离听了世民的声音,便暂且放下剑,对着萧远山道:“老贼,我现有事,你先在这里呆着,我过会再来取尔的性命!”那边林子里,果然有响动声,澹台世民果然是大步朝他走来。 他走到了陆离的面前,对着他道:“师父,放了他!让他走吧!对于雅国而言,他是个相才!”陆离听了,叹道:“可是世民,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个萧远山,是灭我嘉国的仇人,当年他里通雅国,暗中通风报信……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当年嘉国的太子……”此言一出,澹台世民的心里,可是一惊!什么,他早就觉得师父,好些事儿,是欲言又止的!却不知道,他竟是被雅国所灭嘉国的太子!他喃喃问道:“那么,师父,我还有事情要问,我的母亲,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以,陆离便什么都不隐瞒了,便将当年他的母亲雅妃之事,都说了出来,澹台世民自是比在萧远山那里,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原来自己的母亲也是嘉国人,父皇担心她是个细作,是以并不怎么相信她!萧远山叹道:“冤有头,债有主,陆离,那么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如此?还不是因为你的父皇错杀我的大哥?我大哥比我大二十岁,是三朝老臣,大敌当前,可是那昏君,不改思过,却一味要找出个替罪羊,竟然将我大哥砍头示众!难道我该为我大哥报仇么?何况,当年,即便我不这样做,难道嘉国就能幸免于难了?”陆离听了,沉默了良久,僵硬在那里,半响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哎……”说着,便将手中的长剑给扔去了! 澹台世民也立在那里,沉默了良久!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终于,陆离做了一个决定,他转身回头,对着萧远山说道:“好,你走吧,我嘉国既灭,我也不想什么复国之事了!只要,我嘉国从前的百姓,能够继续安居乐业,便就什么都好了!”想想,他又对着澹台世民道:“既然世民你已经查出你母亲的死因,那么我的心,便也安了!现在的我,只想去诗雅的墓地,好生地陪伴她!” 澹台世民听了师父要去母亲墓地,去那相思谷,便哀哀道:“师父,您真的都已经打算好了?”虽然陆离不是他的父亲,但感情胜似亲父。陆离笑道:“世民,你也放下心中的所有烦恼和痛苦吧,去……去帮助澹台建成,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们身上,始终流着澹台氏不羁的血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其实,澹台建成一直将嘉国治理的很好!” 第74章 凌乱的心 他做出了一个中肯的评论,便对着静立在一旁的萧远山道:“放心,我不会再找你的不是,你若愿意,便继续帮着嘉国的那些旧部吧!”他又对着世民道:“孩子!凡事都顺其自然吧!得到得不到,自在你的一念之间!”说着,便就着此处的山风,飘摇而去。 澹台世民看着师父的背影,眼眶中不禁流出了泪。戚萧何也叹息道:“哎……他是高人,我才是凡夫俗子呢……”他很是感慨了一番,方和世民告辞下山。剩下澹台世民一个人,对着这黑山白水,陷入沉思。他当然知道师父走时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涵义!他和澹台建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都来自于一个女人。现在,他决意顺其自然,先不将乱麻解开,但是他要去告诉澹台建成一个真相!他知道澹台建成对于这件事,表现的虽豁达,但是心中,仍然是耿耿于怀! 到了晚上,他打探到了在那些雅国将军们的安排下,澹台建成的住地。此处在蓟城以北,黑水之南的一个僻静馆舍里。此处静谧,人烟稀少,不会引起人注意,可以方便他指挥行事。此时已是明月当空,天上繁星点点,可是澹台建成根本就毫无睡意!既然睡不着,不如就将怀中的埙取出,对着月亮,抒发内心感想罢!他还没拿出埙,就听前方密林中,一个人吹着埙,发出呜咽低沉的声音。澹台建成听了心中一动,这家伙,莫不是就在他附近?他便从屋子中走出,到了前方小路前,果然听得这吹埙之声,是离他越来越近! 当下澹台建成便将双手靠胸,对着前方密林大叫道:“世民,我已经知道是你了!快快出来现身吧!”话音刚落,果然看见密林之中,徐徐走出一人,此人手里握着埙,肩上背着长剑,正是澹台世民! 澹台世民慢慢走到他身边,看出澹台建成一脸的心事,便笑道:“奇怪了,你不是说你要一直躲在牢里,再不出来的么?”澹台建成怕他深问,只是停下步子,口中敷衍道:“这自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人的心境,是会改变的!”澹台世民听了,便也将双手抱胸,口中笑道:“是不是我说了那些话,刺激到你了?”澹台建成听这话,便看了看他,诚实说道:“是,也可说不全是!”澹台世民便笑道:“是不是你看到,赵舒窈的身边,那个来势汹汹的岐国皇帝,所以心里不淡定了!你担心你一直在牢里,不知赵舒窈的动向?” 澹台建成听了他这话,不免很是感慨,他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就这个问题,和澹台世民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论,难道……这家伙经历了一番生死,什么都已经放下了?他便试探问道:“世民,这么晚了,一路吹着埙,引我出来,难道是有什么事要找我?”澹台世民听了,便挑了挑眉,口中说道:“不错,今晚我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想,若是我选择一生都不告诉你,我担心你在临死前……死得都不安生!”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并未生气,只是笑道:“究竟是为何事?”世民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对着他道:“我问你,你想听一个故事吗?”澹台建成苦笑道:“这大老远的,你竟是来对我讲故事的,我哪里会有这个心情?”世民却不理他这言语,继续说道:“是关于一个姑娘的故事的!”澹台建成听了,心有所动,他默默说道:“姑娘?哪个姑娘?不要告诉我是那赵舒窈!”他假装轻松的说出这话,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澹台世民听了,便道:“不错,是关于她的,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澹台建成将自己心中的波澜都抑住,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若是愿说,我就愿闻其详。”世民便笑道:“好罢……其实这是一个略显可笑又有点无趣的故事!”澹台建成听了,便言不由衷道:“是么?”世民便深深地看了澹台建成一眼,说道:“不过,这个故事对你至关重要,也关系到我和……赵舒窈的清白!”澹台建成听了,心中痒痒,他闷闷道:“既然这样重要,你还不快讲出来!” 世民便叹道:“这件事,若是我现在不说,你以后也是要问的!只怕还要再难为舒窈!与其倒是你落得没趣,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当然是这件事的见证者!”澹台建成见他说的这样郑重,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乃至于忐忑不安的了。世民便道:“好罢!话说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一个公主和一个翩翩美少年,偷偷溜出宫去,二人寻了一个草地躺下,抬眼看着星空,闻着花香异草,自是无限惬意!” 澹台建成听了,便酸了一下道:“得了,你说的这个少年是你吧!你在赵国所作的行径,其实我一概知道!”世民听了,便拿眼瞧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话说这美少年和这公主,从草地站起来后,便一路向着前方一密林而去……”澹台建成听了,眉头一蹙,口中说道:“世民,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有必要这样一一说出来给我听么?这件事的重点,到底是什么?我要听重点,其余那些可以过的,请你一概不要讲!”世民听了,便有意逗他笑道:“皇兄,我这正说在紧要关口上,你怎可叫我跳过?” 澹台建成听了,只得闷闷道:“那么你就快些讲吧,我可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呵呵……皇兄,其实我说这些,无非就是在告诉你,其实我和舒窈之间,只能算是过去的事情了!属于我们的最好年华,其实已经过去了……即使再美好,也已经过去了……我和她,当然什么都没做……皇兄,其实我也挺傻的吧……”澹台世民说道这里,笑了一下,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伤感。 澹台建成听了世民的话,方叹息了一回,又郑重说道:“世民!你要听实话么?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心中,对于赵舒窈是否处子,我已经是丝毫不关心的了!”世民听了,一时纳闷,他沉声问道:“皇兄,这是为何?”澹台建成深深叹息说道:“以往,那是我的狭隘,害了我,也害了她!我既然喜欢她,心中有她,我便不会在乎这一切!之前的事情,我一概都已经放下了!如今的我,只是一心求她宽恕!哎……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就已经喜欢上她了!若我能早些知道,我便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逼她了!世民,你可知,如今的我,心中是有多悔?看来你并不了解我,我并不是那心胸狭隘的男人!我之前生她的气,是因为我以为……她心中没有我!”澹台建成终于是絮絮叨叨地说出这许多话。 澹台世民心中舒了一口气,他抱着胳膊,对着他道:“行了,这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也就要走了!”澹台建成不禁问道:“世民,你这是要到哪里去?”世民笑道:“有件事你想听么?我师父,原来就是嘉国的太子,他告诉我身世,却也无意复国,只是去了我母亲的坟茔守灵!我想……我也该去陪他一阵!”澹台建成听了,心中不禁一阵激动,他喃喃道:“你说的,是真的么?哎……这都是咱们父皇那辈子的陈年旧事了!”世民便淡淡道:“不错!我的师父陆离,心中早就看淡了世事了!还请皇兄不要去打扰他宁静的生活!他如今只是闲云野鹤,并不会对雅国造成任何的威胁……”澹台建成听了,沉默良久道:“我知道!” 于是他默默地看着澹台世民离去。他今晚来寻他,竟然是告知这样一件事的!他朝着世民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心中所在意的,哪里却是这个?他自诩不是多情之人,可是想到和舒窈的一番过往,心中还是不禁黯然神伤。他在赎罪,他在追悔,只是……这一切,她还会在意么? 这几日,赵舒窈见诸事安定,自是心情大好,倒是难得地在后宫,和抱琴一起,看着这些御花园内的花花草草。那园中栽种的好些海棠,如今已是开的芳香四溢的。赵舒窈随手摘下一朵,放在手里赏玩,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抱琴见了,便笑道:“公主,我可是许久都没看见你笑出声了!”赵舒窈听了,便说道:“赵国得以复国,我的心里,当然开心!”说着,却在抬眼之间,看见万俟化及,也往这御花园里来寻她了。抱琴遂对着赵舒窈道:“公主,岐国皇上,来看你了!”说着,自己乖巧地退到一旁。 万俟化及今日无事,便欲进勤政殿来和她叙话,不料听说她在御花园内,便也就赶着寻她来了。到了海棠树下,万俟化及笑道:“舒窈,你这几日总是这样繁忙,我想找你,想和你说说话,都是未可得!今日总算是得了空了!我心里总是担心着,这见你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以至再也见不得了!”赵舒窈手里拿着海棠,听了便道:“化及,哪里就如此!你便生出这许多感慨来了!你可是从小就生长在高原上的汉子!说的这样缠绵起来了!”万俟化及听了她这话,便抛开烦恼,低下头,对着赵舒窈正色道:“舒窈,如今这雅国,已是上了轨道了!就算是没有了你,也能照常运转!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并不贪恋权势!如今赵国已经复国!那么……你对于这个雅国,这个皇宫,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如都一一丢下,你……跟了我回岐国好了!”万俟化及是殷切说道,心中自是紧张等待着她的回答! 赵舒窈不是不知万俟化及在想些什么,她知道他不离开雅国,不回到岐国去,就是为了在这里,殷殷切切等待她的回心转意!他心中始终不曾对她放弃过!赵舒窈也屡次劝导过他,无奈万俟化及根本就是听不进去,她看了看眼前这繁花似锦的御花园,觉得只有狠狠心,将他赶走了,他方才会对她死心!因此赵舒窈便咬住唇,狠心说道:“化及,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是记住的!你帮我复兴了赵国,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情意!可是,你要我怎么报答都可以,但是唯独我不能跟了你走!” 万俟化及先前已是被她拒绝无数次,听了这话,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只是恳切说道:“舒窈,你总是左顾而言他!总是躲躲闪闪支支吾吾,那么,请你给我一个直白的理由,究竟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为的什么?你放心,只要你说了出来,我是不会难为你的!”赵舒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碧草,终于狠心说道:“好罢!化及,你要理由,我便给你一个理由!那就是……我的心里还有澹台建成!我不愿意和你走,是因为我心中有他,这个理由,可是说得过去?” 说完这话,她的心里也觉得难过不已,眼泪简直都要掉下来了,万俟化及听了,本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的,可是听了茱萸这样的理由,心里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过,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始终是比澹台建成晚了一步,难道仅仅只晚了这一步,却就要错过她这一生?这……对他也是不太公平吧! 他心有不甘,大声说道:“舒窈!我不信,你这是在骗我!你的心中,若说还眷恋着澹台世民,我听了还相信几分!可是你说你忘不了澹台建成,这是在骗你自己而已!”赵舒窈见万俟化及已是失了态,遂有心让他心死,她便加重说道:“化及,你爱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如此!我之所以屡次犹豫,就是因为我还忘不了他,想回到他的身边去!”万俟化及听了,心口剧痛,他抚着胸口,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了你说的,心中是这样的痛!舒窈……” 他难过的已是说不出话来了,赵舒窈不忍见他如此,只得狠心将身子转过去道:“总之,事实就是这样的了!我也不想讲出来,只是我不愿意……违背了我的心!”万俟化及听了,不想在问她其他了,他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出了这御花园,茫然朝前走,赵舒窈回了头,见他如此,心中不由担心,刚想张口呼唤,想想还是忍了下去。算了,就让他这样罢,他痛了这一时,以后会愉悦一世!对他而言,她始终是太过沧桑! 万俟化及出了这里,本想回到自己的大营,可是他心不由己,走岔了路,竟跑到了赵舒窈住着的龙吟宫后的偏殿去了!他到了这里,胡乱就走了进去,看着这偏殿之内,装置素雅,耳中还能隐隐闻到阵阵的幽香,这香气,倒是从赵舒窈身上传来似的!万俟化及深深呼吸了几下,看着和殿中,见前方有一案几,案几上还摆放着一壶酒,几只杯子,他心中郁结无处可发,便走上前去,将那壶酒端起来,倒在酒杯里,自己就独坐在案几前,闷闷地喝起酒来。 这酒是南疆进贡来的橄榄酒,虽然清醇,可是喝多了,人也会醉!万俟化及哪里想到这些,只想讲这些酒都喝光了,借酒浇愁!他沉沉伏在案几上,口中还不禁喃喃念道:“舒窈……舒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知不知道,从我第一天见了你,我就开始暗暗喜欢你了……”他将这案几上的酒都喝光了,可是还觉得不尽情,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想在这偏殿寝室中搜寻,可还有没有别的酒! 果然,他还是从墙壁一侧的壁龛里,寻到了一小瓶青梅酒!他心中满意,便将青梅酒上的盖子拔开扔了,咕咚咕咚都灌入腹中去。他不知道,这青梅酒若是在一个时辰内,和着这橄榄酒喝下去了,可就有类似于春药之功效。他这刚一喝下去,便觉得浑身炙热难耐,他看了看着四周,窗户都是开着的,不免叫道:“来人,来人!”可叫了几遍,就是寻不到一个宫人!其实这个偏殿,虽是赵舒窈的寝室,可是她勤于政事,大多数时间根本就是直接睡在龙吟宫内的书房的!是以这处赵娉婷为她安置好的寝室,倒是很少安睡在这,差不多就是形同虚设罢! 偏偏事儿也凑巧了,此番赵舒窈只当万俟化及径直出了宫,自己便也去了宫外,本欲想对着他解释解释,可想想还是算了,因她心中是另有要事,这几天,闻着萧远山报奏,澹台建成逃出了那地牢后,一直去向不明!她暗中派人寻了好几处他可能落脚之地,也是没有任何收获!是以她心中真是怀疑起是不是有内奸,对他通风报信,是以她总是寻不着?一想到澹台建成已经逃出了她的掌控,她就觉得害怕起来。是以这天晚上,她并不在宫中,而是一个人悄悄去了那青墨之潭。 第75章 合欢枝上香房翠 她到了青墨之潭边,彼时,天空朗月璨星,潭边清风徐徐,黑水潭中的水稠密的像条蓝带。她得了可靠消息,这几天,澹台建成应该在此处活动过,她低了头,蹙着眉头,默默看着潭水四周,果然这茂盛的草地上,有被马儿践踏过的痕迹,她便沿着这痕迹四处看去,只觉得耳中还嗅到了阵阵新鲜的马尿之气!她心中不禁一阵高兴,看来的确有人刚来过这里! 她便对着黑水潭,大声说道:“澹台建成,出来现身吧,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可是她在这草地上唤了许久,还是无一人答应。她心中有些恼怒了,遂又大声道:“澹台建成,你不是自诩大丈夫真君子的么?如此这样忸怩,难道不觉得好笑么?”她说完这话,便一头坐在这草地上,看着四周。只听得林中有鸟雀飞出的声音,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飞奔出林中,已是来到了她的身后,他一下将她从草地上抱起,在她还来不及惊慌叫喊之时,低着头,就已经吻上了他的唇。赵舒窈心中是又惊又怕,她睁着眼睛,就着月色,看清了这不速之客,竟是她寻找的澹台建成! 她死死地推开他,将嘴唇好生地擦擦干净,澹台建成见了,便也放开了她,只是看着她不语。赵舒窈太过讶然,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耳边的风声吹过,吹着树林飒飒作响。澹台建成打破了沉默,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现在我出现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他装作坦然地看着她,可是心中紧张不已,连手儿也不禁微微颤抖了。现在她和他,虽然近在咫尺,但是这重重误会下的两颗心,却是相隔在天涯海角! 赵舒窈听了,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她只是背对着他,默然道:“你不是要永远做我的阶下囚的么,怎么,你反悔了?”澹台建成便苦涩说道:“舒窈!我……是这样想的!可是……我不放心!我担心有一天,你会随别人远走!”赵舒窈听了,口中嗤笑了一声,她嘲笑道:“澹台建成,你怎么变得这样的小肚鸡肠!再说,我走或是留,和你有什么关系?当真是好笑!”她说完这话,便觉得心中畅意,抬头看着星辰,只觉得夜空这样的深沉飘渺!澹台建成听了,便走到她的面前,低低说道:“舒窈,从前……是我伤害了你!现在……我想补偿你!只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赵舒窈听了,方哀哀说道:“晚了!澹台建成,一切都已经晚了!现在的赵舒窈已经变了!如果当初,你肯拿出你的真心,或许,事情还不是这样的糟糕!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我们能在一起,难道你真的什么都能释然么?你不是一直还在心中恨着我的父亲?不如……一切都放手吧!” 澹台建成听了,心中痛苦万端,他沉痛说道:“舒窈,你……究竟要怎样做?怎样才能遂了你的心?”赵舒窈听了,大声说道:“澹台建成,这江水永远不能西去,夏天永远不会下雪!而时光也永远不会再回来!若是我说,我想要我的孩子活着,你能给我么?”她抚着胸口,心在滴血。 澹台建成听了,想上前安抚她,可是看到她凌厉的眼神,想想还是退却了,时间仿佛静止。在她哀痛过后,最终,他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凄然说道:“舒窈……我知道你的心中充满恨!可是,你可知,这恨的反面便就是爱!你现在恨我,是不是因为从前没有得到过我的爱?”赵舒窈听了,挣脱他的手腕,凄然笑道:“澹台建成,你就自欺欺人罢!这世上,哪怕我没有了一个亲人,我也不会奢望于你的爱!”澹台建成心中痛悔,他哀哀道:“这么说,舒窈,此生此世,你是不打算在原谅我了?” 赵舒窈坚决说道:“不错!你就不要作此想了!你若是真的存了后悔之心,你便就乖乖地回到地牢中去罢!还有,请你不要再过问我的私事……”她给了澹台建成一记明媚的眼神:“不错,你猜的是对的!我是有跟万俟化及回岐国的打算,他……从来待我都是极好!” 澹台建成听了,深深看了看她,一字一句道:“赵舒窈!你以为你能这么顺利地拿下蓟城,都是你的本领么?那……不过是我,甘愿为了你,画地为牢!我曾以为,你会看到我的难过,我的痛苦,我的悔恨!我以为事情还可以挽救的!如今看来,你的心意已决!可是……你是我澹台建成的女人,是你的父亲,亲手将你交到我手里的!只要你入了这雅国皇宫,这一生一世,你便就只能是我的女人!你将这雅国搅翻了天,我不在乎!你又将你的赵国复国了,我如你所愿!可是,你什么都可以做,你就是不能离开我,去嫁给别人!你可以有从前,但是你的以后只能给我!别人休想从我手里,将你带走!”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舒窈默默地看着眼珠赤红的澹台建成,口中喃喃道:“澹台建成,你简直疯了!”澹台建成听了,毫不在乎说道:“不错,我是为你发疯!反正你就是不能和别人走!”他又意欲向她靠近。 赵舒窈内心害怕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似乎从来没了解过他!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退到自己的马儿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马,对着草地上的澹台建成道:“澹台建成,我就在蓟城,有本事你将我捉住啊!还有,是真君子的话,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我的人赶来,好束手就擒!”说完,她便不敢再看着他那双藏蓝的眼睛了,她掩饰住心中的慌乱,挥起鞭子,驾着马儿,是仓皇离开了这里。 话说这万俟化及此番已经被灌了个大醉,加上春药药效已到,他正觉得浑身上下像被猫抓挠了一样,无计可解。他将身上的衣衫除去,可还是不能有丝毫的缓解,正在他朦胧心慌之时,只见门外隐隐地进来一个紫衣女子,正看着他,却瞧不出什么表情来。万俟化及便笑道:“舒窈,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今天你说的话,都是为了气我的吗?”说着,便踉跄着身子走上前来,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赵娉婷见了,真是吓着了,她今日是来勤政殿,寻找舒窈的,可是在这宫里找了半日,也是没有见到,她想着,莫不是在这里偷懒睡觉?这样想着,这身子就已经来了这偏殿,哪里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了喝的醉醺醺的万俟化及呢? 当下她便就像挣脱开他的大手,奋力说道:“化及哥哥,是我,赵娉婷!你认错人了!咦,你喝醉了?”万俟化及听了,却依旧朦胧着眼,神情恍惚说道:“舒窈……你少哄我了!我是再不信的了!明明你就在我跟前,却偏还说什么赵娉婷!你当我是真傻么?”赵娉婷见他不对劲,再闻这偏殿四处,全是浓烈的酒气,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看看那案几上空着的橄榄酒和青梅酒,她的心不禁抖了起来,她只知道些药理的,知道这青梅酒不能和这橄榄酒混着喝!她放在那壁龛里的青梅酒,是为了给舒窈提神的!而这橄榄酒,本不是来喝的,而是取出来,盛在碗里,用于晚上驱散蚊蝇的! 可是万俟化及哪里知道这些?此番他早就如一头困兽般激动难耐了!赵娉婷见他已是变本加厉,不但手儿不放,反而是握的更紧了。赵娉婷心中闻着万俟化及的酒气,心中真觉得害怕,她简直就要哭出来了,哀哀说道:“化及哥哥,我是赵娉婷,我不是舒窈,我也是寻她来的!”可是万俟化及哪里信,此时已是夜幕时分了,这偏殿因无人,自是没有点燃烛火,万俟化及已是将赵娉婷揽在怀中,她闻着赵娉婷身上的香味,喃喃自语道:“舒窈……你可真香……现在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抱着你了!你不会再去寻那澹台建成罢!其实,我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赵娉婷刚想张口,万俟化及已是抱着她,往一旁的榻上躺去。赵娉婷心中是惊慌之极,可是无奈被他这样大气力的人握着,挣扎不得。万俟化及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我会很……温柔的……”说着,只是将她身上的衣衫除去,赵娉婷躺在他怀中,被他箍着不能动弹,她在心中叹息着对自己说:赵娉婷,如果这是你不能逃过的劫,那么你能自己承受吗?在悠沉的昏暗之中,赵娉婷只觉得自己像一颗水边的芷草一样,随着水波来回移动,丝毫不能自己。 第二天清晨,赵娉婷已是在万俟化及的怀中沉沉醒来,她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心中低叹了一声,看着沉睡的万俟化及,心中升出了无限感慨来。见他不醒,她便惆怅着笑了笑,或许,醒来的他,发现自己不是那梦中之人,只怕会失落且失望罢!不如……自己现在就走了,倒也是干净!她从榻上起了来,整理好衣服,默默地看了还在酣睡的万俟化及一眼,黯然地走了这偏殿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赵娉婷,就将这个当作是你的秘密罢! 赵娉婷从宫后门出去,此时,赵舒窈正从宫前门进来。二人自是没有相遇。赵舒窈一径走到和勤政殿里,想着昨夜和澹台建成的见面,心中疲惫之极,她靠在那案几上,便就要昏昏睡去,虽然很快就睡着了,但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还是浮现在她的嘴角上。抱琴已是悄悄儿地进来了,她的手中端了一盘点心,她来到案前,看了看正闭目沉睡的赵舒窈,心中叹息了一声,将早点搁在一旁的架子上,不欲打扰她,便悄无声息地走出去。正走出这勤政殿时,却发现万俟化及正迟迟疑疑地也朝着这处走。 抱琴心中不禁起疑,怎么他看起来是怪怪的?那身衣服固然质地极好,可是看起来是一道一道的褶皱。抱琴没有多想,她自是笑着对他道:“岐国皇上早安!这么快就来宫里看公主啦!”抱琴她本是随口说出,岂料,万俟化及听了,心中却是大为尴尬,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抱琴啊,你也早!这个……这个你们舒窈公主,她在里面吧!” 抱琴听了,便笑道:“是啊,我也不知昨夜里,她到了哪里去了,可是叫我一阵担心!好在,我起了来时,她还是回来了!看上去是一脸的疲倦,我真的是不忍心将她叫醒!”万俟化及听了,脸色都已经红了,他咳咳了几声,对着抱琴道:“嗯……我就进去看看,并不说话,也并不将她叫醒!你放心便是!”抱琴看着他的笑容,着万俟化及,莫名说道:“我听说,现在的岐国人,倒是对汉人和善了不少,不像以前……”抱琴之所以问这些,不过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来自岐国的汉人!当年,在岐国一场镇压汉人的运动里丧了性命!她作为岐国人和汉人所生的混血儿,在无路可走之际,才来到了雅国!当年的惨痛往事,她自是记得很深很深! 万俟化及听了,不禁一愣,且大感意外,他脱口而出道:“是啊,怎么,抱琴你也知道这些?”抱琴听了他这话,方惊觉自己失了口,因此遮掩道:“我不过是听人说来着的!不过,现在这岐国人和汉人通婚通商的,可也是不少了!”万俟化及便笑道:“却是如此!如今我早就在国中变法,推行汉化政策!汉人在岐国中的地位,只高不低!”抱琴听了,方感慨道:“哦……那就好啊!”万俟化及觉得奇怪,可是抱琴已是说道:“那您就先进去吧!奴婢就不打扰了!” 万俟化及若有所思,他瞧了瞧抱琴的背影半响,方回过神来,慢慢朝着龙吟宫里走去。此时的赵舒窈,正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万俟化及便坐在她一旁,默默地端详着她,经过了昨天一夜,她……可是他万俟化及的女人了!可是他心中还是觉得疑虑,经历了昨夜,他才觉出她是处子之身!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过,曾怀有澹台建成的孩子的么?可是他不打算细问,他只知道,他们岐国人,从来不做始乱终弃之事,若是得了一个女子的初夜,那便就要一生一世对她好下去! 他看着赵舒窈,心中还是非常紧张,他知道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对她用强了!早上她不就是趁他还没醒来,不告而别的吗?她心中是否在怪罪与他?他看着赵舒窈沉睡明媚的脸儿,嘴角边似乎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的心情忽然大好起来。他便安然地坐在一旁,等她醒来。等她醒来了,无论她是如何退却,他都会给她一个肯定的承诺。 他从上午等到了中午,这殿上挂着的笼子里,那只赵舒窈说过的,唤作早儿的鹦鹉,此刻已是在那燥呱不停了,口中说道:“公主请起,公主请起!”赵舒窈听了,头儿微微动了一动,她慢慢抬起身子来,打了个沉重的呵欠,方抬头,对着那鹦鹉道:“早儿,不要叫唤了,我知道!”说完这话,她便将身子站起,看着一旁端坐着的,神情紧张的万俟化及,她不以为奇,反而笑道:“化及,你既然来找我的,怎么坐在这里,不说话儿,反而是一只鹦鹉将我叫醒了的呢!莫非,你还在在生着我的气?” 说着,她便朝他璀璨一笑。万俟化及见赵舒窈露出笑容,便小心翼翼说道:“舒窈……嗯,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想向你道歉,我真的不是成心这样的!我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如果你觉得受伤的话……你可以有两个选择……”此话他还期期艾艾地没有说完,赵舒窈听了,却扑哧一笑,她还以为万俟化及记挂着那日对她咆哮之事呢,其实,都是她有意激她的,只是为了让他安然远离。因此她淡淡说道:“化及,我没有受伤,一点儿也没有。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我!都怪我一心激着你!其实……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万俟化及细细听了赵舒窈之言,品味着‘一心激着你’这句,脑子里不由想起了昨夜和她在榻上,是那样的癫狂迷乱,他甚至能够觉到,她的心她的整个躯体都嵌在他的肉里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和身躯,眼光一时又迷离了,可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赵舒窈也是糊涂了,她朝他笑道:“化及,你是怎么了?说话怪怪的?但愿我不是真的伤害了你!”万俟化及听了,只是对她说道:“不管怎样,舒窈,不管你是愿意不愿意,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等着你!”说着这话时,他便又一言不发地朝着宫外走去了。 第76章 她低估了他 赵舒窈听了这话,自是一脸的困惑,刚想再问,岂料伊人此时也回了头,他关切说道:“舒窈,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真不知,你还是第一次,是以我发誓更会好好待你!对了,抱琴方才来过,你的点心可别忘了吃!”说完这话,又是没头没脑,马不停蹄地走了。弄得赵舒窈这心里是真不明白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品着他的话,可是哪里不对! 可是这心里,马上又想起了澹台建成!她便在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轻敌?这一昏睡,自是错过了大好的一个上午!不知在那青墨之潭的澹台建成,得了这半日的空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这才想起叫回万俟化及,无奈万俟化及已经走远。想到此刻的澹台建成已如重放入山中的老虎,她又想起了他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更是恐惧起来。不行,她一定要严加防范,她一定要有所准备…… 她便命人去唤回萧远山诸人来,人还未来,只见那在龙吟宫守着的老李公公,却是大喊大叫,脚不沾地地跑了进来,可是口中并不惊慌,反而只是着急于告诉她一件事儿似的,对着赵舒窈便就回道:“宫主执政大人,不好了!”赵舒窈便道:“何事?”老李公公便赶着说道:“回公主执政大人,那……嗯……”老李公公在想着措词儿,他想想干脆道:“那……澹台建成,此番已是带了昔日的几位雅国的将军,还有好些文臣,率了兵马在宫城外,竟是逼宫来了!”赵舒窈听了,心中激荡:“什么?这些人已是跟在了他身后,这不是策反么?”老李公公听了,便吞了口唾液说道:“是啊!如今,宫门四处都已经被他们控制了!而……这蓟城的百姓,见是澹台建成重又率着大军,都还是……替他高兴呢!口里都已经呼出了‘皇上万岁皇上万岁’了!那情形真是彩旗飘飘啊……” 赵舒窈听了不悦,她径直问道:“老李公公,我是要听这个么?我只问你,此事,萧远山萧大人可知道?他人又在哪里?”李公公听了,便小心翼翼说道:“回公主执政大人,萧大人如今正和澹台建成一处呢,手中已经拿着诏书,说是要来给公主执政大人听宣呢!”赵舒窈听了,心中已是闷极,这个萧远山,果然是个少见的老狐狸!他的种种举动,原都是一心为着澹台建成的!她便问道:“听宣,来给我听宣?这个老家伙变的好快!不过……他现在已经投靠了澹台建成,来给我宣什么旨呢?” 赵舒窈想想,马上折过龙吟宫,登上一旁的高台,只见宫门之下,果然是黑压压的大军!此时抱琴也已经听到风声了,站在高台下,对着赵舒窈,焦急说道:“公主,这事……是真的么?怎么半点预料也是没有?”赵舒窈立在高台上,沉沉说道:“抱琴莫要担心,也告诉这里的宫人,岐国皇帝万俟化及的大军就在宫外不远,他得了风声,一定会给赶来相救的!不消多时,澹台建成定会给杀的片甲不留!”抱琴心里担忧,只得道了声‘是’。 赵舒窈朝着远处眺望,默默看着宫墙之下,为首的那个黑衣之人!一时心中黯然,她对着垂首的老李公公说道:“老李公公,你且说说看,那萧远山得了澹台建成的令,究竟是来的宣的什么旨!”老李公公低头说道:“这个……奴才也是不知!不过那萧大人说了,待会就进宫来,还让老奴公主劝执政大人,休要慌张!萧大人还说……”赵舒窈便道:“有什么你就讲出来罢!” 老李公公便道:“回执政大人,萧大人说了,说公主执政大人和皇上……澹台建成都是自家人!说执政大人原就是雅国的皇后!这帝后自是一家!萧大人还说,如今情势有变,还请执政大人不要拘于一格,眼界放宽些最好!他还说……不管怎样,皇上是不会为难执政大人的!只要执政大人,懂得审时度势,还政于独孤氏。那么,此番政变根本就不会流血!” 赵舒窈听了,口中哈哈大笑了三声,她对着李公公道:“是这样么?我倒想听听这萧大人是怎么说?你去宫外告诉他,就说执政大人想见他!请他务必进来!”哪里知道抱琴听了老李公公之言,赶紧问道:“老李公公,那萧大人果真是这样说的么?只要我们……合作,便就能兵不刃血?”老李公公听了,便朝着赵舒窈道:“那萧大人是这样说与的!现在,老奴务必要去回话了!” 抱琴听了,便对着赵舒窈叹息道:“公主,这里本就不是赵国的地盘!不如……既然皇上想重做皇上……反正我是看了公主你做了这些时日的执政,没有一天是空闲度过的!”赵舒窈听了,皱着眉头说道:“抱琴,你是怎么了?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澹台建成?哦,我忘记了,你其实也算是一半雅国人!岐国皇帝万俟化及的援军还没来呢?你不要忘记了,你的体内也流有一半岐国的血!”抱琴听了,便怔怔说道:“不,不,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我实在害怕流血牺牲!”赵舒窈叹息道:“抱琴,我也知道你儿时经历过一番痛苦,你说的我怎会不知?但是,他澹台建成这般欺辱与我,这帮雅国的老臣也是合伙起来蒙骗我,你叫我怎么甘心?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在此束手就擒不成?” 抱琴听了,便低着头不做声儿了,在她的心里,其实只关心赵舒窈一个人,她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赵舒窈正思怔着,只见萧远山大人却是沉沉往她这边走来。赵舒窈见了,便嘲笑道:“萧大人,你可真是骑墙草啊!这不声不响的,就又溜到澹台建成身边去了!现在倒是又厚着脸皮来见我了?”萧大人听了,只是呵呵一笑道:“执政大人,不,皇后娘娘,你始终是曲解了皇上的心意了!今儿我是来劝着你们和好的!这冤冤相报何时了!”赵舒窈听了,却是大笑道:“萧大人,真正是好笑!你敢当澹台建成的马前卒,我自是无二话!但是,我和澹台建成之间的私事,你就不要插手过问了吧!” 萧远山听了,仍是浑不在意道:“哎……皇后娘娘……您这样执拗,可叫老臣说什么才好?”赵舒窈蹙眉说道:“休要叫我皇后!”萧远山便将手里的诏书展开,给她瞧了一瞧,口中说道:“皇上此时心中也是追悔!这诏书上说的是,加封舒妃为皇后一事,只要您接了皇上的诏书,你和他,便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萧远山又四两拨千斤说道:“其实,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若是皇上真心想攻皇宫,只怕……此刻您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赵舒窈听了这话,心中感到十分不舒适,她冷冷说道:“岐国皇帝会救我!”萧远山笑道:“可远水解不了近渴!鞭长自是莫及!”赵舒窈笑道:“萧大人,这澹台建成就这么自信?此番,我就在这宫中,不会逃跑,他若是想捉我,请自来啊!你不用在这里磨磨唧唧的!”说着,便不再理会萧远山了。 萧远山自是摇头叹息着出去复命了。他到了宫城之外,澹台建成在马上冷冷问道:“怎么,如今她还是不肯出来么?”萧远山回道:“皇后娘娘性格刚烈,恐现在只是气头上!等冷静下来就好了!”这是,澹台建成手下一个将军来报:“皇上,那岐国的援兵已经到了南城了!说是要救出执政,清除执政身边的小人!”澹台建成听了,将双臂抱胸,沉思了一会,对着他说道:“嗯,尔等即刻派兵去驻守南城!这里,我自有安排!”这个将军听了,便下马回道:“是,皇上!”萧远山听了,担心说道:“皇上,这里只剩下五千兵马,若是那岐国皇帝突袭,皇上可抵挡得住?”澹台建成听了,对萧远山道:“不必多问。传我的命令,即刻就命人将宫门撞开!”萧远山听了,沉声问道:“皇上,您莫非……”澹台建成在马上说道:“我绝不能让舒窈落到万俟化及的手里!我要将她带走!” 彼时,这雅国内宫,只有区区哥哥赵修德给她留下的驻守卫士,这些卫士虽训练有素,但是听得这城门外一声一声的撞击声,还是觉得惶恐。赵舒窈自是冷静,她看着抱琴,只待万俟化及来援助,无奈苦等不来,她心中估计他是遇到阻碍了。看着这围困在宫内的五百赵国兵士,赵舒窈是一筹莫展。终于“轰”的一声,这厚重的宫门,终于被澹台建成的士兵给推倒了。澹台建成手的精兵,已是鱼贯而入,顷刻间就将这龙吟宫团团围住。那五百兵士也已经被围困了起来,给卸掉了兵器。 赵舒窈站在龙吟宫大殿之外,看着碧空长天,心中暗叹一切都大势已去。她在殿前等着一个人的来临,一切事端都是因她而已,她不能不顾这五百赵国士兵的性命!该她还的,她来还!她面容沉静,等着澹台建成慢慢走来。待见了前方那个高大的影子,她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澹台建成看着她,心中压抑着波涛阵阵,可是看起来却仍旧平静、威严、雄壮,他仿佛又恢复了昔日的王者之气!他又成了这雅国唯一的主宰了!他骑着马,走到她身边,默默看了她一会,口中只是说道:“舒窈,终究是我等不及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听了这话,心中微有所动,却苦涩说道:“澹台建成,你总是喜欢用强的!”她看着他,目光哀痛。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不过,这次是你赢了!我愿赌服输!”澹台建成听了,心中自是半点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她,小心说道:“舒窈,或许是我手段不对,但是,既然我澹台建成认定了你是我的女人,那么,此生此世,你便只能选择我!” 他幽深的目光紧锁着她,她则回过头去,不打算看他。她思怔了一会,终于对他道:“澹台建成,你不就是要得到我吗?行,我可以跟你走!但你需答应我件事!”她如是说道。澹台建成听了,心里一荡,这是她主动求他!他缓缓说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赵舒窈道:“只要你将这五百赵国士兵放了,给他们银两,安送他们回故乡!我就跟你走!”澹台建成听了,大声说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他便朝他伸出手来,赵舒窈问道:“你这是何意?”澹台建成道:“我要请你坐上我的马!我要带着你在这雍城四处转上一圈,让我们的臣民们都看见,雅国的皇帝和皇后,早就已经和好如初了!”赵舒窈听了,只是漠然道:“我没接受你的诏书,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皇后!”澹台建成听了,只是说道:“我知道你还不能接受!不过……我想你总会接受的!现在我只不过想要使我的臣民们宽心!” 赵舒窈听了,便嘲笑道:“好吧,只要你言而有信,我也愿意和你,演上一回恩爱戏码!”抱琴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演变,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赵舒窈,半响才道:“公主!你都想好了?”赵舒窈只是朝她点头,暗示她冷静,不必多言语。澹台建成听了,便嘱咐了身后随从几句,见赵舒窈迟迟不上马,他便下了马来,猛地将她抱起,抱在马上,口中说道:“为了你身后五百士兵,我希望你演的投入点!” 不过一个下午的时光,澹台建成了皇宫轻松入主,进了皇宫。赵舒窈见五百士兵果真被他送了去苍山边境,即刻就可以返程后,这心中挂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澹台建成在整顿了一番朝纲后,便命人将昔日废弃的凤翥宫大修,凡上了年纪的宫人们一律放出宫去。他也不管赵舒窈同不同意,便下旨封她为皇后!雅国三年之内,民间不收赋税!以示普天同庆祝,与民同乐! 赵舒窈听了,只是在旁冷冷笑着,像是和她无干。抱琴见澹台建成精神是这样大作,便在旁低低劝道:“公主,你瞧,似乎皇上已经变了!”赵舒窈只是说道:“他纵然再改变,也不能扭转我的心意!这个皇后,也是虚位,待我想走时,我自然会走!“抱琴惊道:“这么说,公主在宫里,只是权宜之计?”赵舒窈便呵呵笑道:“自然是权宜之计,我不这样,他怎会放了五百士兵?这个交易,我做的值得!”抱琴听了,放道:“哎……依我说,咱们当时早些离开这里就好了!有哪里有这许多事?”赵舒窈听了,只是说道:“姑姑,你什么都不要说,只需听我的指令即可!” 澹台建成便又重新住进了他的龙吟宫里,他知道赵舒窈根本就不会和她同住,因此那一晚,她还是住在了龙吟宫书房里,澹台建成只得由着她去!到了第二日,澹台建成在睡了个好觉之后,心情大好,在随便用过了早膳后,便就急急往书房而来。到了外间,他问抱琴:“皇后呢?”抱琴低头回道:“皇后还在睡觉呢,尚未醒来!”澹台建成听了,便就径直进了去。他进了书房内,看到案几旁边的榻上,赵舒窈闭着眼,果然是在酣睡。他见了,不禁悄悄地走上前去,看着她的脸,一眨不眨。见她还未醒来,他便坐在一侧的案几上等待,他觉得,虽然他和她之间,误会重重,阴霾深深,但是他还是有这个自信,扭转乾坤!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时,忽然觉得背后冰凉的一片!他惊觉后背有利刃相持,他当然知道这持剑之人是谁,他不免站直了苦笑道:“我始终是低估你了!”赵舒窈将长剑死死抵住他后心,说道:“你知道就好!”澹台建成便背对着她说道:“你想做什么?”“放我回去,我要回赵国!”赵舒窈重重说道。澹台建成听了,便叹了口气道:“好!”赵舒窈不信道:“你真的会同意?”澹台建成苦笑道:“你可以试一试!总之我之前,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赵舒窈被他蛊惑,不由将持剑的力度放轻了些,澹台建成觉察,立即回头,他伸出手,反转将剑柄握住,笑道:“赵舒窈,你始终都是轻信与我!”说着,将她手中长剑一扔,抱着她就往书房外走,抱琴并着几个伺候的宫女见了,担心皇后,都垂目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身体一向……”澹台建成听了,便对着抱琴点头道:“这样好的春光天气,而我的皇后,却只拥在书房睡觉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这些人,怎么服侍的?” 第77章 近情情怯 抱琴正要奉茶,见了此情此景,惊讶地大张了口,只见澹台建成已然抱着赵舒窈出了龙吟宫了,赵舒窈早就羞的满面通红,她对澹台建成大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可是澹台建成肯听,他只是笑道:“我不放!我已经和你分别的太久了!”赵舒窈只得伏在他胸口,耳边闻着那熟悉的龙涎香味,只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他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出去,这宫里的宫人太监见了,来不及躲闪,都不禁躁的满面通红!可是澹台建成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她在他耳边喃喃说道:“澹台建成,我和你有宿仇,你这样对我,觉得值得么?”澹台建成此刻正坐在一匹马上,听了她这话,便将她抱在马前,他用手紧紧箍着她,在她耳边低低笑道:“舒窈,如果输,我觉得很值,你会觉得怎样?”赵舒窈听了,只是叹息道:“澹台建成,你为何这样执着?其实我们之间……缘分已经尽了!”澹台建成却在她身后坚决说道:“不,舒窈!其实我是不信缘分的,我只信人定胜天!只要我努力,我什么都可以得到!”他斩钉截铁。 赵舒窈听了,只是幽幽说道:“你认为你,还可以得到我的心么?”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却是不做声了,他已是驱马出了宫里,他看着大好的明媚春光,只是对她说道:“舒窈,春天过后,便就是浓烈的夏天了!只要你耐心等待,铁树都会开花的!我又何必去担心得不到你的心!” 说着,他便将马儿驾的更快了,马儿出了皇宫,出了蓟城,不一会就来到城后的一个山坡上。澹台建成下了马,将她从马上抱下,看着此处的满山荼蘼,笑道:“舒窈,从前我心里不开心,或是烦闷时,总喜欢一个人驾着马,来到这里,静静心,想些事情!”赵舒窈看着这红艳的荼蘼,问道:“那你现在呢?也是满腹心事?”澹台建成便道:“现在的我很开心。今日我只是想要你来分享下,我的这个秘密,并无其他。我就是看你太累了,想带你出来走走!”赵舒窈听了,便折下一朵荼蘼,笑道:“可是我并不想出来,我只想回去!你是关得了我的人,却留不住我的心!”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脸色是变了,他苦笑道:“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去岐国吧!那万俟化及此刻还在等着你呢!”赵舒窈便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说,勉强我是没有用的!”澹台建成听了,只是未曾说话。哪里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那丛丛的荼蘼花丛中,忽地走出万俟化及一人,他手里握着刀,已经径直走到了澹台建成的身边,因荼蘼花丛极高极多,是以澹台建成没有注意到万俟化及。 赵舒窈见澹台建成不语,不禁回了头,却看到万俟化及竟然无声无息地来到此处,已然将大刀架在了澹台建成的脖子上,澹台建成受了控制,身躯是半点动弹不得。她心中自是一惊,可是见这情形,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开心,似乎……自己不愿意见到澹台建成这样!一时之间,她为自己矛盾的心,困惑不已,她甚至希望万俟化及将他放了!她走上前,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这是结果了他的性命吗?”万俟化及恨恨道:“我小看了他!舒窈,自从咱们那一晚后,你便只能是我万俟化及的女人,我岂能眼睁睁地看你,给澹台建成绑了去!是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赵舒窈听了他这话,眼中困惑,她什么时候和……万俟化及有了一晚?只是,面对着澹台建成,此话她又不方便问出。澹台建成见二人郎情妾意,言语之中,大是暧昧,心中已是醋海翻腾。他大声说道:“万俟化及,你弄错了罢,赵舒窈是我澹台建成明媒正娶的舒妃,如今已是我的皇后,你堂而皇之地到了我雅国,弄的我大虢百姓是胆战心惊,鸡飞狗跳的,这些我都不计较了!但是,你现在又要来夺走我的皇后!是否已经是逼人太甚了!你可知,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若是有自知之明,赶快滚回你的岐国去罢!”万俟化及听了这话,已经是气愤难耐,他将大刀狠狠地架着,口中说道:“澹台建成,如今赵舒窈和你前缘已尽,你为何还执迷不悟,不肯放手?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 澹台建成听了,冷笑道:“你怎知?你不觉得,我和她之间,你很多余么?”这话是大大激了万俟化及,他握着大刀,口中说道:“澹台建成,看刀!”似乎马上这澹台建成就要人头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荼蘼丛中,却急急走来二人,正是抱琴,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赵舒窈不知该劝谁,无论是劝哪一方,另一方都将深受伤害,就在她心急火燎之际,只听这话荼蘼丛中,已是有人悲戚说道:“住手,住手!你们住手啊!”赵舒窈回头看时,只见抱琴同了一个苍老的妇人,惊惶失色,没命地往这处赶来!老妇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万俟化及的面前,抖抖索索地对着他们道:“苍天啊,你们不能自相残杀啊!否则,叫你们母亲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啊!”万俟化及和澹台建成听了,心中都是大骇!万俟化及手中的大刀也当地一声,掉落在地,就连赵舒窈也听得呆住了!这个老妇人是谁,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抱琴也急急唤道:“公主……公主……”赵舒窈觉得惊奇,而此时的澹台建成和万俟化及也住了手!赵舒窈惊奇问抱琴道:“她是谁?”“回公主,她是奴婢的母亲!”赵舒窈不禁问道:“奇怪,你不是说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么?”抱琴回道:“奴婢的母亲失踪后,奴婢的确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但……近日里,奴婢的母亲恢复了记忆,竟然七转八折地找到了奴婢……而且……她在恢复了记忆后,告诉奴婢一件事情……”老妇人看着面前站立的澹台建成和万俟化及,不禁潸然泪下! 她缓缓地对着他们讲出了一个故事……原来,抱琴的母亲采幽,原来在岐国宫里的,是一直伺候岐国皇妃的,皇妃生下了皇子万俟化及后,就因为难产即将去世,临死之前,她告诉了抱琴的母亲,雅国的皇子澹台建成,也是她的孩子!当年,她因被赵国皇帝赵德宣所害,被雅国皇帝澹台明镜给废了妃位,赐予一杯毒酒自尽,幸而岐国皇帝将她起死回生救了,暗中带回了岐国后,澹台建成的母亲为了报恩,就隐姓埋名,嫁给了岐国皇帝,生下了万俟化及! 并且皇妃还告诉她,澹台建成有块墨色的玉佩,而万俟化及有个白色的玉佩,一黑一白,都是她留给的!万一日后采幽到了雅国,可务必要告诉澹台建成这件事!说完了,就抱恨而去了!采幽又在宫里伺候了万俟化及几年,心里记得皇妃的话,才暗暗离开了岐国……老妇人采幽说完了这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同母异父的兄弟! 此时的万俟化及,深深看了看老妇人一眼,苦涩说道:“你来时,我就看你十分眼熟!你是……当年我母亲身边的宫女采幽吧“采幽听了,凄怆道:“你还是认出来了!不错,我就是!皇上,请你将你脖子上的白玉玦取下!”她又转过身来,对着澹台建成哀哀哽咽道:“雅国皇上,还请你将怀中的黑玉玦也取下!这黑白玉玦,本就是一对!都是你们母亲的心意!” 万俟化及听了,双手颤抖,他将怀中的白玉玦取出,慢慢地递到了采幽的手中。抱琴将澹台建成的黑玉玦也接过去,采幽将这黑白玉玦放在手心,深深感叹了一番,她对着眼前的万俟化及和澹台建成,缓缓说道:“好!我都说出来了!再不说,可就晚了!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哎,雅国皇帝,其实你母亲有说不出的苦衷!天底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丢下自己的孩子,只是为情势所迫啊……”澹台建成呆呆立在一旁,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四年前,父亲澹台明镜听说了母亲不贞之事后,是那样地震怒…… 万俟化及默默地听采幽讲完了这段往事,他哽咽着眼泪,说道:“原来是这样一个缘故!不过,我总算是知道了!”他转头又对着采幽,疑惑问道:“只是,我的母亲究竟葬在哪里?为什么我父皇也不肯告诉我?”采幽听了,更加伤心了,她叹息道:“皇妃一生信仰佛教,生前常常对我说,若有一天死了,只希望火葬,将骨灰撒在高山之畔,便就遂了她的一生心愿了!” 采幽叹了一口气,对着二人说道:“现在,我只是将我知道的所有,统统告诉了你们!这以后你们要怎么做,我当然是没能力管上一管,不过,作为服侍过你们母亲的一个老宫人,我只是希望你们拿起剑来的时候,想想你们那长眠在地下的母亲!”说完这话时,她终于泪流满面。赵舒窈悄悄来到她身旁,搀扶着她的手,安慰道:“采幽姑姑,你不必过于伤心,毕竟,他们并没有互动干戈!” 赵舒窈缓缓走到澹台建成和万俟化及面前,郑重说道:“澹台建成,万俟化及,我赵舒窈是自由的!不管你们从前是否和我有瓜葛!我从哪儿来,想到哪儿去,我都有足够的自由!所以,请你们不要用这种浅薄的动武方式,来决定我的归宿!请你们收起你们的兵器吧!”说着,便携着采幽姑姑,和抱琴欲往山下走,她又回头朝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的深情,我无以为报!但愿来生!但是……和你那一晚之人,却不是我!我是白天才回宫里的!你好生想想!”说着,便谁都不看了,只是握着抱琴的手,越过这漫漫的荼蘼花丛,朝着山下走。 彼时偌大的荼蘼花丛中,只剩下的万俟化及和澹台建成二人,四周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寂静,唯有这花间,轻微的风声还在依稀吹起,将这淡雅的香味浸润在他们的衣襟里。澹台建成和万俟化及便默默对视,不发一言。许久许久,还是万俟化及开了言,他苦涩说道:“澹台建成,我真想不到天意竟是如此作弄人!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哥哥,我的女人,绝不能让你带走!”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只是默默看着他,半响,他才沉沉说道:“化及,我也不知事情竟演变到这样的地步!我该怎么说呢!这兄弟二人共争一女的戏码,我不想再让它上演了!我也累了!舒窈不是说过吗,她不是件东西,可以随便被人拿走!你就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若是她真的心中有你,她会来找你的!”万俟化及听了,便道:“是吗?那么你便就真的会放弃?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却不禁笑了起来,他看着这悠悠的荼蘼花丛,蓊蓊郁郁,红红翠翠,说道:“化及,你始终是来晚了一步!我想舒窈的心中有我,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但是她总会知道!”万俟化及听了,便莫名地伤心起来,他说道:“澹台建成,你就怎么自信?”澹台建成只是说道:“我不是自信,是我的心告诉我的!你还是去仔细推敲推敲舒窈方才对你说的话!你……是不是认错的人?”说完这话,他便就牵着自己的马,也要走下山去,临走前,他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这个花丛,母亲生前是最喜欢的,她心情好时,常带我来!”说着,便驾马远去。 万俟化及在荼蘼花丛中静坐半日,心中喃喃念道:母亲啊母亲,你告诉我,我该这么做?他又沉思了半日,终于决定离开,他牵着马,失魂落魄地来到了蓟城郊外,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难道自己就要带了大军,重新回到岐国么?那么这长途跋涉的一来一回,岂不是白忙一场?他哀哀地看着这四周,心中苦痛愤懑无人排遣。 只听他身后缓缓传来一个女子的平静声音:“知道总比不知好!想来,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人,是自己的亲生兄弟!想来心中不会觉得孤单!”万俟化及听了这话,惊觉回头,只见前方的灞桥柳下,却独立着赵娉婷一人。万俟化及心中觉不觉丝毫意外,仿佛此时的她,出现的很适宜。她走上前去,默默看着万俟化及,笑道:“悲凉哥哥,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地难过?我听舒窈说,你和澹台建成,才曾决斗过?”赵娉婷倒是呵呵笑着。 万俟化及忽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赵娉婷道:“娉婷,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为了舒窈,不远千里从岐国赶了来,可是她始终待我只如朋友!”说着这话时,他的心中沉重伤感。娉婷听了,只笑道:“化及,做你喜欢做的事,自是无怨无悔!”万俟化及默默听了,方叹道:“也就只有这样,聊以自慰了!”赵娉婷听了,心知万俟化及的心里,依然还没有她,心里怅然,只是叙了会子话后,黯然离去了! 过了晌午,澹台建成却又往赵舒窈这里来了!偌大的龙吟宫中,只剩他二人。赵舒窈坦白说道:“澹台建成,我想回去了!如今的我,留在这雅国,已是毫无意义!”澹台建成听了,便咬牙说道:“舒窈,为什么回去?你难道不是我的皇后,我已经昭告了天下了!我们还年轻,不过就错过了两年,这大好的人生,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来过!我对自己有信心!” 赵舒窈听了,只是伤感说道:“澹台建成,我来到你的雅国,只是一个错误,现在,我只是想努力的纠正这个错误!请让……我们回到原点!我宁愿时光回到我们和亲之前,那样,你不会认识我,我也不会认识你!”澹台建成听了,只是连连摇头,说道:“舒窈,这不是你的本心吧!你可知,你没有到雅国来时,我其实就已经见过你!”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哦……是了,你不是也在香山脚下,见过我的么……不错,可是这又怎样呢?” 澹台建成便不朝她看这里,目光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苦涩说道:“香山会面,其实不是你我的初见!但是,舒窈,你细细想一想,在你十岁之前,在你舅舅家里,你是不是接济过一个陌生的男孩……”赵舒窈听了,眼光闪烁了几下,心里十分激荡,那件事,她当然是记得的!为了让那个小哥哥一路畅行,她还将母亲留给她的一只珍贵的镯子送了他!但,这件事,和澹台建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78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 “舒窈,我就是那个少年!你……想起来了没有?”澹台建成心里紧张不已,是以小声问道。赵舒窈听了,苦笑了一下,这是真的么?澹台建成,就是当然那个落魄肮脏的少年?她讶异地看着他,盯着他的面容,是了是了,那个少年的一双深幽的眼睛,可不和面前的澹台建成是一模一样的么?哎……可叫她说什么好?难道真的是命运捉弄人?“舒窈,那个镯子,我转送给了你的舅舅,就当是一个念想吧!我自作主张,你不会怪我吧!”赵舒窈黯然道:“当日,你以为我被火烧死了,将玉镯送了他,也是情有可原!”说着,她的心里,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儿!舅舅如今被父皇和哥哥,安顿得很好,赵修德告诉他,舅舅安有光一向习惯了淡泊的田间生活,所以婉言谢绝了赵修德的好意,只是一味要留在乡间度日。 其实,赵舒窈不知道,自打这以后,她和澹台建成还又见了一次面,只是她不知道而已。此时的澹台建成决意趁此机会,要告诉她更多,他继而又道:“其实,舒窈,在你十三岁那年,你我还有一次相遇!之后,你在赵国郊外香山树下见了我,我并没有告之你实情!”赵舒窈听了,心里已然激荡不已了!是么……她竟不知道自己十六岁之前的人生,已然和澹台建成有过一番交集了!只比澹台世民还早!她怔怔地看着他,静静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舒窈,你可记得那赵国秋邙山中,我曾救过你?这自是比香山会面还早……”赵舒窈听了,眼睛顿时发亮起来,不错,那还是在她十三岁时,跟了舅舅出去拜访一位山中隐士,舅舅安有光和那隐士在一棵古松下坐着下棋,叙谈了好久,而她却因为好奇,在这秋邙山中乱走,结果差点失足掉入泥沼,亏得一位蒙面之人相助,蒙面人用纱巾裹脸,裹得连眼睛都看不分明,她却一点不害怕,反而在这山中和他攀谈起人生道理来。 她只记得,蒙面人边听边微笑着,不停地点头。她好像还记得,自己要走时,蒙面之人忽地问她,好歹自己曾救过她,问她可否拿什么东西以表感谢。她想了一想,便道:“我别无长物,唯一善跳舞,你可要瞧?”蒙面人听了便点头,笑道:“愿睹其详!”她足足跳了半个时辰,已是很累了,终于停下来说道:“这可以作为我对你的感谢罢!”蒙面人听了,便笑道:“后会有期,不过,你跳的真美!”说完,便在倏忽之间,隐没在秋邙山中不见了。 赵舒窈的脑海中,终于回转过这段往事,她不敢置信道:“你……就是那蒙面之人?”澹台建成便叹气,局促不安道:“当然,我是后来才知道,你是赵德宣的女儿的!我在香山之中见到你时,其实心里很震惊的!可惜……我却没有看出来,你是给我送镯子的那个女孩!不过,正因为我在婚前见了你,如此这般,我才更坚定了要娶你的决心!”赵舒窈听了,便苦笑道:“澹台建成,我听了你的话,是不是真的该相信?你不是为了报仇,才和亲的么?” 澹台建成心中赧然,他默然了半响,继而垂目道:“舒窈,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说的肺腑之言!并无半句假话!我从那秋邙山中出去时,回到了雅国,我就暗暗筹备和亲之事!我要的不是你的姐姐,一开始其实就是你!只不要我那样说与,是为了难为你的父皇!但是,我知道我的重心,只是你!”澹台建成说得是深情无比。赵舒窈听了,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于今之际,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的眼睛看着窗外,神情惆怅无比。 澹台建成可是不管,心知她踌躇,可话儿到了嘴边,不能不说,他再也不愿意将这些深藏在心里了!当下便叹道:“舒窈,我之所以让方丝萦留下我的身边,只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身形眉眼儿,有些像你,如此而已!每当我看到她,心里总是想起了你!”说完这话时,他已经是情不能已了,赵舒窈听完了,只是悲哀说道:“我……该信你么?只是,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或许,我对你的看法会有很大改变?” 澹台建成听了,苦笑道:“舒窈,我本以为你会自己发现的!可是我错了……”就在二人伤神缱绻时,门外忽地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蓝袍老人。他默默地看着这对年轻男女,叹息着摇了摇头。他慢慢地走到舒窈面前,说道:“女儿!我不放心你,还是来看你了!”澹台建成瞧见了赵国退了位的皇帝赵德宣,刚想开口,可是赵德宣已经先说道:“澹台建成,我这次是专心来看女儿的!我想好好和她单独呆一会,你不会反对吧?”澹台建成听了,掩饰住伤心,说道:“你是我的岳丈大人,我怎会反对?你来了宫里,我自会命人好生款待!万万不可对岳丈大人失了礼数!” 赵舒窈于意外之中,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父皇,心内还是惊喜的!父皇为了她,从赵国又到了雅国了么?其实在她的心里,一直对赵德宣有些隔阂,她总觉得父皇只是将自己当作祭祀的牺牲品,不够爱惜她!但是,经历了一番国破家亡,赵舒窈的心里,对于父皇初时的无奈,已然能够有所理解了!也早就原谅了他! 赵德宣看着女儿,听了澹台建成的话,释然笑道:“澹台建成,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岳丈了?现在,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要和舒窈好好谈谈!”澹台建成便看了看赵舒窈,说道:“舒窈,我始终会等着你!”说完,便大步出去了。赵舒窈看了看父亲,笑道:“父亲一向可好?哥哥在赵国怎样了?”说着,给父亲倒上一杯茶。赵德宣叹道:“一切百废待兴,唯有从头再来!我也一直在反省,当年的我,的确做得很不够啊!愧对赵国的黎民百姓,愧对我的祖宗先烈啊……”赵舒窈听了,心里恻然,便适时地转过话题道:“如今,哥哥初登大典,父亲也好可以歇歇了!我听说,在民间,哥哥的声望很高,民众们对他都是极为爱戴!如此说来,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都是苦尽甘来的了!” 赵德宣听了女儿的话,只是叹息道:“舒窈,赵国的事自有你哥哥掌控,是以为父也落得个清闲!我只问你,如今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赵舒窈听了,只是遮掩道:“父亲,我不知你指的是什么?”赵德宣便说道:“舒窈,我是你的父亲,你对我还需遮掩噩梦?我就是不放心你,赶来问你,你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是想和澹台建成破镜重圆呢,还是索性干脆就和我回了赵国!将你的从前种种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要么,你还想嫁给岐国皇帝万俟化及么?” 赵舒窈听了,便笑道:“父亲人虽不在,可是知道我的事情,竟也蛮多的!父亲可知道,这万俟化及和澹台建成,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赵德宣叹道:“我来了这里,大抵已经听娉婷说了,她都已经告诉我了!”赵舒窈便苦笑道:“看来,娉婷姐姐已是背着我,暗里给你写信,竟是她催着父亲来了?”赵德宣道:“娉婷的事,我反而没有你担心,我想她因缘际会,认识了萧远山,我还可以卸下一些担子!只是你的事情,更是令我着急!她现在已然是好好儿的,无病无灾的,我的心里,也就放心了!只是你……告诉我吧,究竟你心中,喜欢的是谁?” 赵舒窈听父亲这样说,知道避不过这个话题,便朝着父亲盈盈浅笑道:“父亲,看来,你的心里,一直偏袒娉婷姐姐呢!我知道你,知道她没死后,便就一直眉开眼笑的!不过……你是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赵德宣便叹气皱眉道:“这真话怎生说与,假话又是如何?”赵舒窈笑道:“凡是不就是取个顺其自然?我现在,不过是抛却了种种烦念,在依着自己的心,顺着自己的心,往下走!”赵德宣听了,更是皱眉说道:“舒窈,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问你,你心中喜欢的人,是澹台建成,还是万俟化及?抑或是另有其人?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就好!” 赵舒窈便直白道:“父亲,我经历了许多事,好多事,我自己都悟不过来,是以我需要时间好好梳理一番!你若要问我,我能说我自己也是不知道么?”赵德宣听了,便笑道:“你这话若是对别人说,别人倒还相信,可是是骗不过我去的!一个人心中喜欢不喜欢,难道自己竟会不知道?”赵德宣说完是连连摇头。赵舒窈听了,便苦笑道:“父亲,这不是喜欢与否能解决了的!”她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悠悠碧草,口中喃喃说道:“如果许多事,一个爱恨便能解决,又哪里来得这么多的纠葛?父亲,您是过来之人,您就让女儿我自己慢慢领悟出来吧!” 赵德宣听了,便叹道:“那么……你现在和我回到赵国去,在赵国慢慢想,也是一样的!”可是赵舒窈却道:“父亲,我在此处,还有许多未了之事,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自会回去的!”赵德宣听了,口中叹息一声,便道:“其实,为父不放心你们,此番真的是来接你和娉婷走的!但是……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说到底,还是为父我亏欠你的!”赵德宣倒是唏嘘起来,他想不到的是,娉婷和舒窈都显得心事重重的,似乎都有什么未了之事,不愿意回赵国去! 雅国皇宫的御花园内,澹台建成和赵德宣徐徐而行,这一对翁婿,其实都是各怀心事。赵德宣瞧着远处的那个废弃的鸡舍道:“澹台建成,我可还记得我受过的苦呢!这个鸡舍,你倒还是留着!”澹台建成见了,面色微哂,他说道:“其实如今我也才明白,当年我母亲负起出走,其实是有多种原因的!而你一番言辞,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而我却将根源都归结在你的身上,也是不对的!”赵德宣看了看澹台建成,便笑道:“真是难得啊,你肯自己承认错误,我想,你这样执拗的性格,我的女儿当初可是在你的宫里,吃了不少苦啊!”说着这话时,他的眼中含有点点泪光。 澹台建成听了,便低了低头,对着赵德宣坦白道:“不错!实话说了,当初我一心要报复于你,纵然对她已经怀了真情,可还忍不住那样做!我想……当初她受了很重的伤害!是以对我很灰心!”赵德宣听了,便叹了口气道:“我既然送她来和亲,说实话,自是希望你们,希望雅国和赵国,都能够长长久久的!哪里想到以后会这样呢?”赵德宣感叹道:“不过,澹台建成,你灭了我的国,羞辱了我,我心中也不恨你,毕竟当年,我的此举也不够光明磊落!我却是存了不少私心!你的愤怒,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到头来,只是伤害了舒窈一个人,却是叫我难过!” 赵德宣想了一向,豁达说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经历这一劫,我却还是不知我赵国的底数,不知道赵国的症结所在,正因这一劫,我的皇儿才会这样的奋发激励!澹台建成,你究竟是我的敌人呢,还是我的朋友?”澹台建成听了,便笑道:“岳丈大人,如今能化干戈为玉帛的最好!现在的我,只想多多弥补从前犯下的错误……” 赵德宣听了这‘岳丈大人’四字,却是笑道:“澹台建成,这个岳丈大人,你叫的还为时过早了!舒窈不是从前的舒窈了!她若是愿意和你重修旧好,这四个字,我自当欢欣接受,可是方才我也去试探她一番了,她的心里,竟还有许多事没有理清楚呢!我这个做父亲的自是不能够再逼着她了,我知道她的心,已经是够苦的了!” 澹台建成听了,脸上现出酸楚的苦笑,他道:“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是不是?”赵德宣听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来日方长!我知道你对舒窈的感情,都是出自真心!但是……你时机不对,如今也只有等待了!你若是一心等待,相信她会看出来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澹台建成听了,只得对着赵德宣,黯然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澹台建成陪着赵德宣,又去看了赵娉婷一回,此刻的娉婷,神情依然十分低落,虽然看了父皇高兴,但眉宇间依旧守着浓浓的哀愁!不过看着澹台建成,还是说道:“雅国皇帝,其实我妹妹舒窈,是个嘴硬心软的,如果你耐心够了,相信她会回头的!只是……万万不可用强!”澹台建成听了,苦笑道:“谢谢你的提议,我想,我也一直在这样做!只是,您是舒窈的亲姐姐,所以……好些事儿,还请你去说道说道才好!”娉婷听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澹台建成知道她父女两个,是要说体己话的,便知趣地退了下去!娉婷是舒窈的姐姐,是以在他心里,便也将她当作亲人! 赵舒窈知道澹台建成从娉婷那里出来后,倒是笑道:“澹台建成,你的本领可不小,都打起我身边人的主意来了!我的父亲和姐姐,都帮着你说话了!”澹台建成便看了看着御花园内的一株玉兰,去年这玉兰尚且还枯枝败叶的,今天就又开起花儿来了,他也不知为何,心情又好起来,他笑道:“我没有去打主意,只是得道多助而已,他们同情我,是以都帮着我说话!” 赵舒窈听了,只觉好笑,她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澹台建成,你为了要重新得到我,同情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真是好笑!”澹台建成却闻着花香,深深呼吸了口气,说道:“我不觉得好笑,只要是能为你做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觉得好笑。怎么……你真觉得好笑么?”他将头转过来,深深看着她,说道:“舒窈,这御花园里的花,今年开得是这样的热闹,我没什么事,你能不能……陪我走上一走?你可知,从前在宫里,我最喜欢和你静静地走上一段路!哪怕是和你争吵!” 赵舒窈听了,不禁笑道:“澹台建成,我竟不知你是这样多情?”澹台建成便停下步子,看着明眸善睐的她,默默说道:“我是后知后觉!”说完,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二人一同往一条甬路上经过,赵舒窈的心事千回百转,她想将手抽回,想叫他步子放慢点,自己还没想好,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为另一句话:“你如今打算和万俟化及怎么办?” 第79章 俯仰流连 此话一说出口,她便觉得自己是大煞风景啊,澹台建成听了,只是将头转过来,淡淡对她道:“我多了个兄弟,我自会将他当亲人看待,你还想问什么?不过,他和我娘亲,长得还真像!” 赵舒窈听了,撇撇嘴,想想又说道:“澹台建成,在我呆在雅国的日子里,我要来去自由,你不能干涉!你再不能以雅国的宫规来禁止我出行!总之,你就当我是个特别的人,特别对待好了!”澹台建成听了,只是无奈道:“我在等着你的原谅,你说,我能不听你的吗?”赵舒窈隔着花丛,眯着眼看他,心中颇费思量。澹台建成叹息道:“为了‘支持’你这样,我还给你带了一个人来?你见了,定会惊喜的!这姑娘方才已是来了宫里,直说就要找你!”赵舒窈奇道:“谁?”澹台建成没好气地道:“万俟化及的妹妹!”赵舒窈心中惊喜,不禁大声说道:“是蕊珠公主!” 说曹操,曹操到。蕊珠已是穿了件合身的汉服,笑着从前面蹦跳走来。她走到赵舒窈面前,大着声儿说道:“姐姐!你果然在这里!”赵舒窈心中激动,不禁上前拉住她的手儿,问道:“蕊珠,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蕊珠的性情早就活泼了许多,她笑道:“钟离将军回国后,我见哥哥迟迟不回国,便问钟离,她说哥哥一直留在雅国,等着姐姐呢!我听了,便就和钟离也来了雅国,顺便游山玩水!”赵舒窈笑道:“难怪!”蕊珠见了一旁那个神情严肃的黑衣华服之人,笑道:“姐姐,他是谁啊?”赵舒窈便道:“雅国的皇帝!”蕊珠听了,心中也知舒窈二三事,只当澹台建成是自己哥哥的情敌了,她便淡淡道:“哦,你就是那个欺负我姐姐的皇帝!”澹台建成听了,只得在旁苦笑。 当下赵舒窈便带着蕊珠,往自己住着的屋子而去!蕊珠边吃着她准备的点心,便不解问道:“姐姐,你如今是这雅国的皇后么?怎么我一进宫,一问起你,他们的态度各个都恭敬起来,都小心翼翼地问我‘请问这位姑娘,你问得可是咱们宫里的皇后陛下么’?姐姐,是不是啊?”赵舒窈笑道:“你只管吃你的!别人愿意这样叫,那么就这样叫去,只有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蕊珠听了,心中是更不明白了,她问道:“皇后就是皇后,自然是一宫之主,怎么我看着姐姐担着皇后的名头,却又单住在这个小屋里?真是奇怪?”想想蕊珠便笑了,他的对着赵舒窈道:“莫非,姐姐是有名无实的?”赵舒窈笑道:“你很聪明。不过,却是如此。” 二人亲热地交谈了一会儿,蕊珠年轻,从岐国到了这里,自是许多东西都觉得新鲜,二人聊了许久许久,赵舒窈命人给她端来了许多南国好吃的点心,蕊珠见了,笑道:“哎呀,姐姐,你真是太了解我啦!”当下也不客气,拿着糕点就吃了起来!赵舒窈方问着蕊珠道:“蕊珠,你这番出来,可是见着你哥哥没有?他就在宫外不远处!”蕊珠停下手中的吃食道:“还没有!钟离将军此番就在宫外等我,我一到了这里就赶着来见姐姐!”赵舒窈笑道:“那钟离将军怎么不进来?”蕊珠笑道:“他啊,他不肯和我进来,我估摸着是因为他要先去找我哥哥!”赵舒窈便道:“那么,过会子,还是我送你去你哥哥那里吧,这里毕竟不是岐国!” 赵舒窈亲自送了蕊珠往万俟化及那里,万俟化及看着蕊珠,原本蒙着阴霾的心,似乎开朗了不少,他笑着对蕊珠和钟离道:“你们这两个家伙,竟然背着我来了!钟离,你这家伙,刚从赵国回了岐国,这转眼之间就又来了雅国了?敢情你不知道你身为岐国的将军,肩上所负的重任!”钟离被万俟化及说着,只是一味呵呵傻笑。赵舒窈见了此情景,便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你们兄妹多日不见了,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谈!”万俟化及见了赵舒窈这样说,本有许多话要对她说,无奈当着他们,也是不能说出来了,口中只是不舍道:“舒窈,你得了空可常来看我,那……澹台建成……”万俟化及在这几天之间,可还是不能接受这情敌变兄弟之事,是以他还只叫着澹台建成的名字,又说道:“他不会不给你方便吧?”赵舒窈笑道:“他并不会阻拦!”说着,便告辞出去了,剩下万俟化及惆怅无比。 赵舒窈怀着复杂的心情,重新走到这蓟城大街上!刚到了宫门口时,却发现姐姐赵娉婷正站在那,蹙着眉头等着她。赵舒窈见了,上前笑道:“姐姐,你怎么了?是等着我的罢!”娉婷见了她,并不说话,只是黯然看着她。赵舒窈是不明白了,关切问道:“姐姐,你是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是这样难看?”娉婷被她催了半响,终于对舒窈道:“姐姐,我们去那边说吧!”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宫墙,那边自是僻静无人。赵舒窈料定她有心事,口中遂说道:“好罢!咱们就过去!” 终于到了前方宫墙之下,赵舒窈便笑道:“娉婷,你有什么事儿,这下可以说出来了罢?”娉婷刚想张口,又是欲言又止,她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看着舒窈探询的眼神,终于说道:“姐姐,我是没有办法了才告诉你的!如今,父皇他们可还不知道!”舒窈看她脸色是大不同寻常,心中纳罕,便小心翼翼说道:“姐姐,究竟是个什么事儿,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娉婷便低垂着头,低低说道:“舒窈,你可知,我有了身子了!”赵舒窈听了,初时还没有悟过神来,可毕竟她是过来之人,想想立刻就明白了,她看着姐姐娉婷的脸,蹙眉问道:“姐姐,你确定?”娉婷点头说道:“我已然是一月多未来葵水了!我是知道些药理的,这样的情况,便是有孕无疑!而且,我还呕吐的厉害!这天还不算太热,若是到了夏天,我这身子可就是再也遮不住的了!是以心中焦急,只想着来告诉姐姐,求姐姐想想办法!” 赵舒窈听了,便咬着嘴唇道:“姐姐,这是谁的?莫非是那澹台建成?”赵娉婷摇了摇头,并不做声。赵舒窈见不是澹台建成,心中忽觉轻松不少,她脑海中灵光乍现,娉婷接触的男子毕竟有限,莫非是他?她便在娉婷耳畔低低道:“既然不是澹台建成,莫非便是那万俟化及了?”娉婷听了,脸儿也红了,但却是不否认,赵舒窈恍然大悟了,脱口而出道:“果然是他!难怪他那几日对我,口中一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却原来是应在你这里!不过……似乎他并不知是你?”赵舒窈也是困惑起来了。 娉婷便低低的将那一晚情形大概说了个遍,赵舒窈叹道:“哎……这个化及,竟然将你当成我了!这么说,他如今是一点不知?”娉婷便也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没有告诉他,他还没醒来,我就已经走了!他是一点儿也不知是我!我想,若是他知道是我的话,心中反而非常的失望!他属意的,从来便是姐姐!”赵舒窈听了,果断摇头道:“你这个想法是断断要不得!化及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他就该负起这样的责任!” 娉婷听了,喃喃自语道:“舒窈,我不敢告诉他!我也不敢去告诉我们的父皇!我只求舒窈你帮帮我,帮我寻个偏僻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孩子生下来!”赵舒窈听了,叹息道:“姐姐啊,你不去试试,怎知化及他不愿意接受你?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将孩子生下来,让孩子没有父亲,难道就是对孩子负责么?姐姐,你没有思虑周全!这样的想法你可不能再有!”娉婷听了,茫然无助道:“那我……应该怎么办?舒窈,我的心里很矛盾!但是我,一点儿也不责怪他!” 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姐姐,这么说,你的心里是喜欢万俟化及的,是不是?哪怕只有一丁点,是不是?”娉婷听了,虽红着脸儿,可还是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舒窈你去!说起来,我之所以这样,可都还要怨着舒窈你呢!谁叫你无事整天做着红娘!这下可惹出事儿了!”舒窈便笑道:“哎……姐姐,你竟怪到我身上了!不过,既然你说我是红娘,那我也就要名副其实地做上一回!你放心,这件事,我来替你操持!” 娉婷听了,却又立刻局促不安了,她喃喃道:“舒窈,我可不想勉强他!若是他不愿意,我就躲到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生孩子!谁都不见!” 赵舒窈笑道:“姐姐,休要这样说!你们之间,如今瓜还未熟,可是这蒂却已经落了!虽然来得快了些!但是也不是太过突然!他对你的心意,具体我不知道,但是他对你还是很有好感的!确实也需我去捅一捅窗户纸了!”娉婷听了,便难过说道:“舒窈,我这事告诉了你,这心里也觉得舒坦多了!我只是担心父皇知道了,见我这样心里生气啊,还有我的义父萧大人……” 赵舒窈听了,便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姐姐,你真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将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万俟化及!我还保管你父亲他不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信我还是不信我?”娉婷听了,便勉强笑着看她,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办了,只求舒窈相助!”赵舒窈叹气道:“此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是澹台建成表面上的皇后,我有这个能力!”她想想又道:“你这样垂头丧气做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你给岐国和赵国都立了大功了!” 赵舒窈觉得,对于这样一件棘手的事,她是当仁不让。她不能让姐姐娉婷受委屈,可是她也不愿看见万俟化及勉强接受。其实她对于他,心中到底是存了一份愧疚之心的。这日下午,她从自己住着的偏殿出来,就要往宫外走,到了门口,果然后头是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你要往哪里去?”赵舒窈脚儿也不停,口中只冷冷道:“澹台建成,你不是说过不干涉我的么?”澹台建成便道:“我不是干涉你,我是担心你!”赵舒窈听了这话,便灿然一笑道:“不必担心我!自打我从那高原上,被饿狼追着摔落悬崖,从此以后,我俱是什么都不怕的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澹台建成听了,心中震惊,他喃喃道:“什么,那个大雪天,那个掉下悬崖的人是……你!”赵舒窈听了,只是满不在乎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现在有要事,要去找万俟化及,所以请你,不要挡着我的道!” 澹台建成听了,在后酸酸道:“你果然对他还是有情意啊!”赵舒窈心情不错,听了这话,便有意激他道:“那是当然!他几次三番地救了我,你说我心中对他,能一点感情都无么?我不是圣人,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说着,便就朗朗朝前走去。走了一时半会,她已经到了万俟化及的大营中,还没到他主营里,耳边就听到蕊珠的开心笑声。赵舒窈便笑道:“蕊珠,你是在哪里都开心啊!”蕊珠正在营中,玩着巧解连环的游戏,她极聪明,不一会儿,就解开了出来,是以开心大笑。蕊珠此时也听出了是赵舒窈的声音,便走出来道:“姐姐,我发现雅国有许多好玩的东西!钟离给我搜罗来了好多!”她像个孩子似的,朝着舒窈笑道。 赵舒窈心中有事,她对着蕊珠道:“蕊珠,你哥哥在哪里?我找他有要事!”蕊珠一听说是要事,便来了精神,对着她笑道:“是不是开始对我哥哥动心了?”赵舒窈听了叹口气,只是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蕊珠便嘟囔着嘴道:“我哥哥和钟离,在那后头的操练场上,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政事,我可是半点也听不进去!”赵舒窈便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回头再找你叙旧!”说着,便急急地离了这里,往操练场走去。 到了操练场,果然看见万俟化及和钟离将军,二人并肩走着,说着正事。钟离眼尖儿,抬头之间,已是看见了赵舒窈,他便笑着对万俟化及道:“皇上,您的心上人来了!”万俟化及听了,便也往前瞧去,只见赵舒窈,穿着件素色的衣服,正对他翘首以盼。万俟化及心中一动,对着钟离笑道:“你也学着嘴贫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蕊珠的情意么?”钟离听了,心中一惊,便笑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属下需赶紧伺候着蕊珠公主去!”说着,一溜烟地跑了,万俟化及自是在他身后微笑。 他走到赵舒窈面前,笑道:“舒窈,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只当你,知道了我是澹台建成的弟弟后,心中有所顾忌,再也不来了呢?”赵舒窈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化及,这话从何讲起?即便你和他有血缘关系,但是他是他,你是你,我心中还是分的清楚的!”万俟化及听了,便道:“好罢!如此最好!你今日来找我,是为着何事?”他是开门见山。 赵舒窈看着这空旷的操练场,想了一想,还是诚挚说道:“化及,有件事,我想你是误会我了!”万俟化及听了,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舒窈,我有何事误会你?”赵舒窈心中叹息了一下,想想不禁还是红了脸,她道:“就是你说的……那夜之事!”万俟化及听了,眼睛不禁发亮,他紧紧说道:“你想说什么?”赵舒窈见他这般,便直白说道:“好吧!化及,我想告诉你,那一晚上,和你在一起的女子,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娉婷!”她终于缓缓地说了出来,看着万俟化及的反应。 果然万俟化及听了,在须臾之间,神色是好几变,初时他显得伤心,继而又满面惆怅,到了最后,终于化为浓浓的担心,他对着这碧水长天,长长叹了口气道:“怪不得……这几天我去找娉婷,她始终是一副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为难样子!我却不知是她!看来,她倒是遮掩的极好!”赵舒窈听了,便也叹道:“你可知,昨天她来找过我!她不想使你为难,是以想请我,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一个人住下,她会静静地将孩子生下!谁都不打扰,谁都不告诉!”万俟化及听了这话,心中有是大惊,他大张着口,直直对着赵舒窈说道:“你说什么?娉婷已然怀孕了?” 第80章 等闲妨了绣功夫 说着这话时,他的语气甚是复杂,似乎夹杂着紧张、害怕、懊恼和隐隐的激动欣喜。赵舒窈只是平静说道:“不错!娉婷姐姐她的确怀孕了如今快到两个月了!这天儿也是越来越热了,她怕遮掩不住,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告诉我,请我帮助她!她始终不想打扰你!”万俟化及听了这话,马上说道:“娉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这个孩子,以后会是岐国的皇位继承者!她……怎么可以这样,让孩子出生在荒郊野外!这是对我大大的不负责!”万俟化及,越说,倒是越发生气了。 赵舒窈见此事初有成效,便乘胜追击道:“那么……化及,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呢?是将孩子带走,母亲留下?还是将孩子母亲都带了去岐国?”万俟化及听了,目光中却透出浓浓的悲哀,他看着赵舒窈,默默说道:“舒窈!你是知道我的心的!我就算是有意接近娉婷,也是因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我的心中,其实只有……”赵舒窈见他说到这里,马上便制止道:“化及,不要往下说了!你并不是不好!只是我们始终是有缘无分!现在你只说,你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娉婷……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自是不想丝毫的勉强你!” 万俟化及听了,只得长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事已至此,舒窈,你叫我说什么好呢?我万俟化及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怎么会抛下我孩子的母亲不管呢?我当然会将他们都一一带了走!”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化及,如此最好了!我来,就是为你等你这句话!”万俟化及听了,黯然道:“舒窈,其实……你难道不是来逼我的么?我想,就算我说不愿意,你也会想法设法使我说出愿意二字!” 赵舒窈见他苦着个脸,有意引他笑道:“怎么了,化及?你好像很不开心?这不过就**一度,你就有了孩子了!那澹台建成做了十年的皇帝,可还后继无人呢!你该高兴才是!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没有输给他!”万俟化及听了,却是直直朝她问道:“那么舒窈你说,我输给他的是什么呢?”他说这话时,目光是紧紧地盯着赵舒窈,似乎是期待她能有一个爽利的回答。赵舒窈只是笑道:“澹台建成赢的都是短暂的,而你得到的是长久的!”她只能如是说道。 万俟化及听了,心中自然是不满意,可是如今之计,却是娉婷之事为大。赵舒窈又问道:“那么化及,如今你打算怎么做?”万俟化及说道:“舒窈,如今我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你手上的提线木偶了!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去做便是!”赵舒窈听了,重重说道:“化及,你若是做了,可就要对娉婷一生一世地负责到底,万万不可始乱终弃!”万俟化及听了,苦笑道:“当然!我万俟化及其实那种人?不过,舒窈,你的小心思如今都是都实现了!你从一开始,不就想将娉婷往我身上推吗?你如愿了!”赵舒窈摇头道:“化及,休要这样说!到了以后你会发现!娉婷清纯的就像一朵白莲一样,她比我更适合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万俟化及听了,深深看着她说道:“好罢!就算为了你,我也会一生一世待娉婷好的!”赵舒窈知他现在还缓不过去,只得说道:“化及,你相信我!现在,我要你以最高的规格礼仪,去那萧远山萧大人家中,向娉婷提亲!就说,你来了雅国后,认识了娉婷,和她两情相悦,已是日久生情了!还请这戚大人能够允了!”万俟化及听了,苦笑道:“若是娉婷不愿意呢?”赵舒窈便重重朝他说道:“化及,拿出你的心,娉婷姐姐她自会体会到!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有些事情,如果觉得还来得及,便就立即去做,方不会后悔!” (当下赵舒窈,已经暗地里修书一封,告知父皇和哥哥,姐姐娉婷出嫁之事,赵德宣和赵修德听了,固也高兴,他们很快给舒窈回了信,娉婷自雅国出嫁之日,他们自当过来!) 话说此时的赵舒窈说完了这话,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万俟化及,可是心中却难过不已。这该说的已经说了,余下之事,便就由万俟化及自己来解决了,她自是一个局外之人了!她在心中感念着:姐姐,但愿你能遂了你的愿!她出了万俟化及这里,辗转又往这蓟城街道上走!她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自己不知往哪里去!想想这娉婷之事,尚未解决,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想想,只得又硬着头皮往皇宫走去! 这刚到宫门口,脚儿还没有踏进去,就看见澹台建成挡在那,看似,已经等了她好些时候了。见了她终于回来了,澹台建成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说道:“去了好长时间!不知和万俟化及说些什么!”赵舒窈听了,怒道:“澹台建成,你……你跟踪我?”澹台建成听了,便叹道:“我可没有!我只是一直在这里等你!我记着我对你说的话,我要给你自由,又怎会跟踪你?”赵舒窈听了,便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这样说,可有意思么?”这一径说着,便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澹台建成一直在后头跟着,他道:“舒窈,我不过是心中好奇,想知道那万俟化及听到了真相,心中究竟是打算怎么解决的?”赵舒窈惊道:“你……你都知道了什么?”澹台建成听了,便踱了手,说道:“那一日,我和万俟化及在那荼蘼山中,他对你说的话,我可是听着,一直记在了心里!因此,这几日,我便去找姐姐,意欲问个究竟!没想到,她倒还是信任我,便什么都说了出来了!她腹中已是有了身孕,正是无计可施之际,我便给了她一个法子,叫她来寻找你,相信你会给她一个解决的法子的!” 赵舒窈听了,不由苦笑道:“想不到,姐姐竟是先来求你的!不过……这件事儿,我却是已经有了答案!只等过了几日,万俟化及亲自去了我父皇那里提亲,也去了萧远山府上,一切便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不用在跟着我了吧?”哪里知道澹台建成听了,却道:“听了你说,似乎这万俟化及已经无可奈何地答应要娶赵娉婷了?不我我知道,他的心仍旧还系在你身上,此番虽答应了你,可是心中却不知多痛苦呢!” 第81章 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赵舒窈听了,便苦笑道:“澹台建成,看来,你倒是很了解他嘛!不过,我可是没有逼着他,这些都是他愿意负起的责任!而且,他也并不是不喜欢我的姐姐!他们之间,只是时间仓促,还缺乏细细的了解!但是我知道,他们自是一对天成的佳偶!”澹台建成听了,心中一阵轻松,不禁笑道:“你是这样想的!其实……我却也觉得他们般配!如果你父皇和亦或者萧远山答应了,娉婷就会跟着万俟化及回岐国吗?” 赵舒窈听了,黯然道:“当然!娉婷腹中的孩子,若是男孩,以后会是岐国的储君!万俟化及心中其实是很重视的!”澹台建成听了,便沉吟道:“舒窈,这样让娉婷跟了他走,始终是太仓促了,也草率了些!”赵舒窈听了,奇道:“那你要想怎地?”澹台建成便正色道:“若娉婷愿意跟了他去!自是再好不过!我要封娉婷为雅国的公主,娉婷将以公主之出嫁礼仪,远嫁岐国!”赵舒窈听了,不禁摇头笑道:“呵呵,不劳你说,我的姐姐本来就是赵国的长公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澹台建成却认真道:“我当然知道,但你姐姐毕竟是在雅国出嫁!这该有的礼数,还要有的!我不想怠慢了你们一家!”赵舒窈听了,便好奇地看着他,澹台建成真的是变了?这是他口中说出的话么?不过,她听了,心里颇为酣畅,方慢慢说道:“这样……当然好!想来我姐姐心里必然开心!只是未婚先孕,万万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了……这一和亲,和岐国和雅国至少几十年之内,不会有战事了!真是一箭双雕!”澹台建成听了,心中愉悦,便对着赵舒窈,直白说道:“不,是一箭三雕!万俟化及终于不要继续呆在雅国了,终于不会在觊觎你了!这自是比什么都好!” 赵舒窈听了,不禁嘲笑起来,她揶揄道:“澹台建成,我该怎么说你,这万俟化及还是你的弟弟,你就是遮掩对待你的手足的?可是凉薄!你方才还说他心里难过的?”澹台建成听了这话,只是看着赵舒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舒窈,万俟化及比我快活,他这番是有妻有子,他不比我,我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赵舒窈听了这话,心中大痛,她久已尘封的心,再次激起波澜,她悲愤说道:“澹台建成,亏你还说这样的话!你仔细想想,当初你是有过孩子的,可是你是怎么对他的?” 她自是止不住的悲伤,以至说完这话时,一直抚着沉闷压抑的胸口,不让自己的心再往下沉坠,再滴出鲜血,澹台建成听了,低头呆滞了许久许久,他方才苦痛说道:“舒窈,这过去的对让它过去,好不好?我发誓,从此以后,我要对你一千倍一万倍的好!只是我求你,将这些不愉快的往事都忘掉吧!”赵舒窈听了,便将头扭过,换做一副冰冷的面容,她大声说道:“澹台建成,我是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说着,便大步往勤政殿内的偏殿走去。wo品文吧澹台建成是立在那呆呆看了她许久许久。 万俟化及果然备了许多厚礼,去了萧远山的官邸里!他简单扼要地说明了来意,萧远山听了,是且惊且喜。娉婷在房里,听说万俟化及是郑重来访,初时也是不知何意。还是官邸中下人偷偷来报,说是岐国皇上,今日竟是来她家提亲的,娉婷听了,心中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只是觉得,万俟化及能如此,定是得了赵舒窈的劝解。娉婷的心里,自己十分复杂,一方面,她不愿意就此委屈了万俟化及,另一方面,她觉得万俟化及实在同情她!她便一个人坐在房中默默地思怔了好久,心中终于得出了一个决定:娉婷,你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要想不委屈了孩子,你唯有跟了他走!不管他是勉强还是不情愿,娉婷,你以后都要想法设法要赢得他的心!我想,你能做到的! 想到此,她的心中便坦然了,她默默地走到厅中去,看着一脸复杂神色的父亲和略显惊讶的万俟化及,她走上前按去,对着萧远山说道:“义父,女儿我想一个人,和岐国的皇上,说上几句话,不知父亲可准许?”戚萧何见了,便对着娉婷笑道:“我岂是那不开明之人!既然岐国皇帝诚心求亲而来,岂会不问问你的的意思?也罢!为父有事就先出去,你可在这厅中好好地替为父待客,心中有什么不解的,可一一向岐国皇上问询,为父相信,他会有问必答的!”说着,萧远山便深深地朝着万俟化及看了数眼。他已然收到了赵德宣的亲笔信,此番娉婷出嫁一事,他就不来雅国了,且请萧远山一一代劳。 万俟化及听了娉婷这话,果然起身说道:“不错!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娉婷姑娘相问!”娉婷听了,便也默默地看了看他,口中简略说道:“好!”一时,萧远山果真出去,这厅中只剩下了娉婷和万俟化及二人!娉婷便直白说道:“化及哥哥!我听说你今日里倒了我家来,是为了向我父亲提亲的?可有此事?”万俟化及心中掩过一丝苦涩,勉强笑道:“不错!却有此事!不过,令尊已是答应我了!当然,这样大的一件事,我还需要姑娘您的首肯!姑娘心中若是不愿意,我就立刻收回我说的话!”他说着这话时,眼睛便就下意识地看着娉婷的小腹,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他想着这平坦的小腹里面,可是一个和他有着浓浓血缘的孩子,他的心忽地激动紧张起来。 娉婷听了,便叹道:“化及,你是真心来向我家提亲的么,还是……”万俟化及听了她的话,知她不自信,其实他对于将来和娉婷的一段,心中也是不自信,因此他倒像是在给自己鼓起似的说道:“娉婷,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当然是认真的!希望你……也如是!你不如给你这样一个机会!”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睛是专注地看着娉婷。娉婷听了,便站起身来,坚定说道:“化及,你说的好,不如我就给自己一个机会,兴许,我会得到幸福!” 姐姐娉婷终于远嫁去岐国了!万俟化及跋涉了好长路段,终于又走了一个大圆圈回去了,只是,这带会去的人,不是赵舒窈,而是戚娉婷!蕊珠公主见了,初时还不愿意,心中还伤心,可是见到娉婷性情儿模样儿都和舒窈相似,和自己也是投缘,既然哥哥喜欢,自己倒是不便说出什么了。澹台建成加封娉婷为雅国的长公主,对于她的和亲,给予最高礼遇!萧远山看着义女娉婷的十里红妆,在一旁是感叹沉吟,且喜且悲! 澹台建成看着热闹的备礼人群,对着万俟化及,默默道:“化及,你要走了!可是你我自是兄弟!我希望雅国和岐国之间,永远像亲密手足一般,永无战事!”万俟化及立在马上,看着澹台建成,徐徐说道:“这天下的人儿,有哪一个不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哥哥的!我来了雅国,不想还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哥哥,我心中很高兴!娉婷是雅国的人,又是岐国的皇后,我以后敢对雅国不敬么?”澹台建成听了,便道:“好生去吧,一路当心!”赵舒窈也赶来送行,低低地和车中的姐姐娉婷耳语。万俟化及驾马走到她跟前,轻轻说道:“舒窈,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赵舒窈在他马下笑着,清风徐徐吹过她的脸庞,吹的她心中也是心旷神怡。她看了看化及,又瞧了瞧车中的娉婷,笑道:“想和我说什么呢?”娉婷见了,只是淡淡笑道:“舒窈,我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我知道,此刻他若是不说来,这憋在心里,可是要将他给憋坏了的!”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凡是有因有果!皆是人力所不能强求!”说着,便将车中的帘子拉下了。 万俟化及见了,只在帘子外为着娉婷说道:“娉婷,你……稍等就好!”说着,便朝着一直看着赵舒窈的澹台建成,微微点头,他下了马来,对着赵舒窈道:“只是想和你借一步说话!”赵舒窈便对着前面的宫墙,说道:“不如去那边罢!”她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再不能拒绝万俟化及的了。 二人到了宫墙下,万俟化及苦涩说道:“舒窈,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我就要走了!可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之所以娶了娉婷,那是因为在我心中,我将她就当成了你的影子!我说这些,只是要让你知道,我的心中是难过的!我来也为你,去也为你!此心不变!”赵舒窈默默看了看他,见着前方热闹的队伍,她只得笑道:“化及!我不知该怎么说!其实……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会爱上我姐姐的!她也挺不容易的!你……忘了我吧!” 万俟化及听了,苦笑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舒窈,我告诉了你,心中就不难过了!这以后的路,你可要走好,我再不能在你身边帮衬你了!凡事……我问问自己的心罢!”前方,此时已是马蹄声阵阵,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催着他了。万俟化及说完这话,便就决绝地回了头,大踏步地往前方走去了。赵舒窈在后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默默念道:化及,姐姐,我祝福你们!你们会幸福的! 迎亲的队伍已是徐徐进发了。此时娉婷却又托人给她送去一封信,赵舒窈不明所以,便寻了个僻静处悄悄地打开信来,她认真地将信读完,嘴角却泛起一丝苦笑来,娉婷写这封信,是为了让她和澹台建成重修旧好的!她抬起头,默默看着万俟化及载着娉婷渐渐远去,心中思绪万千。就在她出神之际,蕊珠公主却是来了,她笑道:“舒窈姐姐,在想什么呢?” 赵舒窈看着蕊珠和钟离,问道:“怎么,你们怎不回去?”蕊珠笑道:“我从岐国里出来,正想游山玩水一番,所以,就命钟离先留在这里陪我了!待我玩够了雅国,便再去赵国好好瞧一瞧!”赵舒窈听了,便笑道:“蕊珠,你是乐不思蜀的了!不过,有钟离将军陪你,你哥哥心里也是放心的!”蕊珠听了,倒是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姐姐啊,其实我是希望你嫁给我哥哥的!不过……娉婷姐姐看着也还不错!这天下之事,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赵舒窈便笑道:“傻姑娘,如今你的性情这样开朗,你又和钟离将军走得这样近,你自己当日在岐国,可曾想过?这便是人生的妙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蕊珠见她又要发长篇大论了,便笑着对钟离道:“如今哥哥也走了,我们还是按照我们的计划,决定下一站去哪里吧!”钟离听了,便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好罢,我的蕊珠公主!” 赵舒窈看二人骑马远去,这热闹的宫门之外,如今只剩下和她和澹台建成二人了。澹台建成默默看了看她,上前说道:“一切程序都已经走完,戚大人也已是依依不舍地走了!咱们也好回宫了!”他期待地看着她。赵舒窈说道:“澹台建成,那是你的皇宫,从来就不是我的!你不要用上‘咱们’二字!我想,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也要走了!”说着这话时,她的面容忽然浮现隐隐的哀伤,她觉得自己的心,很累很累,此刻的她,只想寻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的角落,好好儿地躺上一躺,睡上一觉。 澹台建成看着面容疲倦的她,慢慢道:“舒窈,你要走了?你……已是慎重地考虑过了?”赵舒窈忽然朝他叹一口气,笑道:“澹台建成,不要那么沮丧着脸,我不过是回到了我的赵国!咱们又都回到了原点而已!”澹台建成听了,伤感说道:“舒窈,是不是……我真的迟了?我无论做什么,也是无法挽回你的心了?此时我真想着,这时光若是能够重来,该有多好!我一定在初次见你的时候,就告诉你,我是谁!”他仰头而叹道:“那样,咱们之间,便能少了许多误会和横沟罢!”他颓然垂目,目光黯淡。 赵舒窈见他这样一副神情,心中也是不忍了,她有意使他开心一点,便说道:“澹台建成,你应该开心一点!你要知道,你是雅国的皇帝啊!只要你喜欢,这雅国的美女可任你挑选!你大不可不要这样悲伤!”澹台建成听了,苦笑道:“舒窈,你是在报复我吗?你明明知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天下的女子,我只要一个叫赵舒窈的姑娘!” 赵舒窈听了,此刻冰冷的心,真的就要柔软解化了,她感叹着嘲讽说道:“看来……这不可一世的澹台建成,竟是变了呢?”澹台建成听出她的讽刺,但还是诚恳说道:舒窈,不管你信不信,我却是一直在为你改变!其实从你初进宫时,我关心你的心就从未变过!只是……你看不到而已!”赵舒窈听了这话,心中激荡,心中不由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诸多画面。她扪心自问:赵舒窈,是这样的么? 澹台建成又苦涩说道:“我之所以不愿前行,只是因为,你的心还牵系在世民身上,你尚且看不清你自己,我又怎敢付出我的真心!”赵舒窈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惆怅无比,似乎她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只是觉得心中哀恸,以至懊恼沮丧无比。澹台建成见她默然陷入沉思之中,只是轻轻说道:“舒窈,你好好想一想!如今万俟化及已经回去,你可以静静捋一捋,你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你若是不愿意晚上在宫里就宿,我也不勉强于你!”说着,他便从马儿的坐鞍下,取出一个装有银子的口袋,递给她,说道:“这是给你的!当然如果你觉得睡在宫里,也是无妨的话,我当然会在宫里等你回来!”说着,便驾起马儿,疾驰而去。 这偌大的碧瓦宫墙,绵延迤逦了数里之远,可是现在人已散尽了,反而更显得悠长寂静。赵舒窈一个人便在这长长的路上走着,只觉得哪里都不是自己要寻靠的港湾。她便在一棵梧桐树下靠坐了下来,背倚着梧桐树干,惆怅看着天色,这心里只觉得是: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有些事情,她的确是该好好捋一捋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太困倦了,就着树干就要打起盹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却只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秋邙山中…… 第82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其实有些人,哪怕只有数次相遇,可若缘分使然,看着面善,也会聊得很熟。wo品文吧如今的她,已然记得秋邙山旧事。十三岁的她被澹台建成从潭中救上来之后,便就在这秋邙山的一棵茂盛的板栗树下搭话。其实她从来都是个矜持之人,若是在宫里,看到陌生的男子,这样和她说话,保不定会惊的手足无措!可是,如今在这人烟罕至的广袤的山中,她接触到了自然,见到了溪水瀑布,深潭幽谷,心中便升出许多意兴盎然的洒脱情趣来,行动语言也是不拘一格的了。 他身材高大魁伟,蒙着面,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一点儿也不使人感到害怕,他看起来像是一位侠客!虽然只见了一面,可命运使然,他的心里,已然对她升起了许多的好感!他踱着步子,笑意盈盈问她:“姑娘芳龄几何?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大山,心底无碍,答道:“我是和我舅舅来这里做客的!不过,我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飘渺的大山!心中颇是激动呢!” “哦?此山在赵国交界,想必姑娘是赵国人氏吧?” “嗯嗯。”她心不在焉地说着,立在板栗树下,手脚不停地伸展比划,时而如仙鹤挺立,时而如金鸡独立,时而如亭亭玉立的莲花,时而如灵动的大雁展翅飞翔,自是在试练着《霓裳羽衣》舞。澹台建成已是看出些由头了,诚挚说道:“你是在练舞吧!不过,你练的可真好看!”他由衷赞叹。 想想他又有意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了呢?看似你也不像一个小姑娘了!”她正是豆蔻初开的年纪,听了这话,笑道:“我当然不是小姑娘,我都十三岁了!” “十三,真是个好年纪!”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觉得奇怪,看了看蒙着面的他,笑道:“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顶多二十出头罢!可你为什么要蒙着脸呢?不过,对于别人的难言之隐,我从来都是不问的!”她假装深沉。 她便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忽地说道:“不过,你虽蒙着脸,也看不到你的眼珠子,不过你应该很俊,是不是?”她说这话,倒是害羞起来了。他听了,不客气说道:“谢谢,我也认为自己长得很俊!不过,你也不错!” 说完这话,他们便在树下对视而笑…… 良久良久,他终于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将来……先找一个怎样的人……嗯……做你的夫君?你们女孩子,心中都要这个愿望的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了问她这件事,心中扭捏了好久。 她听了,觉得惊奇,可是看不见他的脸,竟然也不觉得难为情,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懵懵懂懂地记起了姐姐赵娉婷房中的那幅蹁跹画像,画像上是俊秀雅致的两行大字,此刻,倒是可以用上一用。因此她便故作深沉道:“我么,此生所愿,自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说完这话时,便歪着头,看着他。 “哦,是这样……姑娘的话,我记在心底了!”他嘴边重复念着这几句,似是品甘蜜。 赵舒窈靠在梧桐树下,在半梦半醒之间,想着往事,口中喃喃自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心中伤痛,眼睛也是慢慢睁开了,她看了看着四周风景,自是充满无垠生机。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消沉,繁华落尽,灯火黄昏,或是满城风絮,梅子黄雨,这人生每一周遭,都自有其动人的风景!想想,她便扶住梧桐树,站了起来! 梧桐树下,虽不是秋天,可也凋零了不少黄叶,她对自己说道:“赵舒窈,那么多困难你都挺过来了!那么自己这一关,定然也能过得去!马上就收拾行囊,不要再做什么留恋,回到赵国去罢!那里,才是你的故乡!”她刚说完这话,却见梧桐树下,缓缓走来一人,却是澹台世民!赵舒窈也愣住了,她以为他失了忆,那日在长巷被她惊吓之后,不会贸然再出来寻她的了! 她又惊又喜,上前问道:“世民,你来了?你可知道,我的姐姐娉婷也出嫁了?她嫁给了岐国国的皇上,很不错,是不是?”可是她看着澹台世民听了她此言,一动不动无动于衷的样子,便黯然说道:“哎……我告诉你这些,做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是什么都记不得了!”说着,神情便又显得伤感起来。 她只得重问道:“这些天,你是到了哪里去的呢?我是找也找不到你!再加上事儿多……”她向他解释,可是世民听了,只是淡淡说道:“姑娘不必解释!姑娘和我自是陌生人!”赵舒窈听了他这样说,心中还是忍不住伤心,她愤懑道:“既然你什么都记不得了,那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难不成你是有心跟踪我的?”她走上前去,逼问世民。 世民还是淡淡说道:“姑娘,你想多了吧!我只是……碰巧顺路路过这里!见这里很热闹,就停下步子远远地瞧着,如是而已!”赵舒窈听了,便叹道:“想不到,你死而复生,我遇到的你,竟是个忘记了自己从前的躯壳!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她心中还是关心他的,便又问道:“既然从前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世民听了,便默默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天涯海角,总是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赵舒窈见了,还想争取一下,便道:“世民,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你要相信我,不如,你跟了我走吧!”世民听了,只是笑道:“这位姑娘,你这话可是可笑!我为男,你为女,你我是素不相识,若是别人见了,心中可一定会大为纳罕的!”他用深邃的眸子看了看赵舒窈,一字一句道:“这位姑娘,你总是说,我是你的一个故人,那么,在你心中,这个故人是个什么样的位置?难道,在你的心中,他是最重要的?”说着这话时,他因心中紧张,手都是不禁颤抖了。 赵舒窈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氛围中,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她便对着世民说道:“当然,他是我重要的朋友!”世民听了,沉默不语,半响便又继续追问道:“那么,你喜欢他么?可曾为他动过心?”说着这话时,世民已是将手抵住了梧桐树干,等待着她的回答。赵舒窈听了,便将额前的长发拂去,苦涩笑道:“世民!你这样说,叫我该说什么才好呢?他就是你啊!不过我……当然为他动过心!现在,我和他之间自是比亲人还要牢靠的关系!” 世民听了,口中‘哦’了一声,心中自然是无比的失望,她和他的那一页,果然已经悄悄地翻过去了!初恋已殇,往事不可追,唯她安好,事事顺利就行!想想他便道:“哦,原来姑娘和他,就像是和自己的亲人一样!”赵舒窈听了,便感叹道:“是啊!”她看了看世民,苦笑道:“世民,你还要多久,才能想起你自己?” 他看着她,眼光中隐隐含着泪,默默说道:“或许,我需要一个契机,才能想回一切,想重新塑一个自己罢!”赵舒窈听了,只得说道:“这么说,如今的我,只有慢慢等待了!”世民听她这句话,心中在默默说道:舒窈,我不值得你等待!我是你的昨日黄花!我们回不到从前,这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你何必执着拘泥于过去!舒窈,你去找澹台建成罢,他才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们之间,已经错过许多,但愿这一次,他们能重新在一起! 因此世民便假装轻松笑道:“这位姑娘,那么你心中所属之人是谁?我认为姑娘不应该等我,而应该去寻你的良人!” 赵舒窈苦苦小笑道:“良人?谁是我的良人,我没有良人!”世民听了,便走上前去,看着她的眼睛,重重说道:“你有!姑娘,我从你的不善撒谎的眼睛中看出来了!只是现在的你,不敢去走从前的老路,只因你,怕受伤害!” 赵舒窈听了,便喃喃自语道:“是么,会么?我真的是这样么?为什么我的姐姐这样说,父皇也这样说,连……他也是这样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能从我的脸上,看得出我的心思!明明我是掩饰隐藏极好的……”世民靠近她说道:“既然我和姑娘是陌生人,自不会走进姑娘的生活中去!是以,姑娘如果心中有人,不妨告诉了我,我帮姑娘合计合计,排遣排遣!”世民如是说道。 赵舒窈听了,便道:“我果然是心中有人么?可是我的心中明明不曾有爱,只有深深的伤痛!我只有痛,何来爱?”她似是心有不甘。世民听了,便在后叹息了一声,心中说道:舒窈,恨得反面就是爱!你心中的恨有多深,你的爱意就有多深!当下他便笑道:“那么,姑娘打算如何去化解的伤痛?嗯嗯,让我想想,出家为尼,或是隐居深山?”赵舒窈听了,便摇头笑道:“我是不会这样沮丧的!现在的我,只不过想早些回到我的赵国!回到我的故乡去,我已是在外面飘零的太久了!” 澹台世民听了,便黯然道:“看来,姑娘你是什么都已是想好的了!我是多说也无益处!姑娘,还请好自为之罢!”赵舒窈看了看世民,感叹道:“世民,要是在我回到赵国前,你恢复记忆了,那该是多好啊!”澹台世民听了,苦笑道:“这留不住的往事,与其放在心中,倒还不如失忆了的好!” 舒窈听了,觉得这话很不对劲,可是须臾之间,又想不起什么话儿来质疑。她便对世民道:“不管怎样,世民,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总是音讯全无!你常来看看我罢,不管我现在是在雅国,还在以后在赵国!”她看着他,似有鼓励之意。 二人默默注视了一会,赵舒窈便重又骑上马,朝着雅国皇宫的方向而去,世民一时忘情,便在她身后遥遥问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她听了,头也不回,只是口中说道:“我就算离开雅国,也要光明正大的离去,我是去向澹台建成辞行的!” 她到了龙吟宫偏殿,靠着榻上默默休息了一会,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闭上眼睛都知道,澹台建成进来了。澹台建成看着她,木然说道:“你回来了?”她听了,眼睛也不抬,只是麻木说道:“澹台建成,我要走了!”澹台建成听了,不由闷闷道:“这脚是长在你自己的身上,你既然决定要走,为何还要回来?”赵舒窈此时睁开了眼,笑着说道:“我当然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并不想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 这话听在澹台建成的耳朵里,是那样的别扭,澹台建成上前道:“舒窈,其实你还和从前一样,还是喜欢刺激我,是不是?”他将身子朝她靠过去,顷刻间,她的身子便就被她抱住。赵舒窈羞恼道:“澹台建成,你不要这样!你将手放开!”澹台建成看着外面悠悠的天色,殿中也是空无一人,他悲哀笑道:“我知道你要走,我阻拦不得!不过,你总该给我一个临别的纪念才行!不然,我会惆怅好一阵的!” 说完,便将她拥在怀里,对她轻吻了起来。赵舒窈想反抗,无奈澹台建成气力极大,她是半点反抗不得。最终她想着,算了,就让他得逞去罢!反正自己是要走的了!澹台建成将她身子箍紧,对她的吻也是加深了。窗外,依旧是明媚绚烂的天,繁华缀锦的宫殿。二人缱绻了好长时间,澹台建成方才放开了她,噙着泪花说道:“好罢!你若要走,即刻就走!我已经不会挽留!” 她听了他这话,哀哀地看了他好一会,想要把他的整个形貌都镌刻在心里似的,终于,她将衣服整理好,拂好头发,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好,我走了!”说完了,头也不回,就大步走出了殿门。 尘归尘,土归土! 既然一切都不可留,莫如就让她远去! 澹台建成立在空殿之上,面无表情,不发一言,默默看着她远去,以至不见。 大殿之外的赵舒窈,此时已经驾马驶出了皇城,她的眼睛,虽弥着一层水雾,可是神情却不悲戚,反而,看上去是那样的平静!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目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她边驾着汗血宝马,边吟唱着陶渊明的诗歌。 她的心只想快速恢复宁静,到了晚上,待要走过苍山之南的丽水之时,她方觉得自己的心,是沉坠到海底般的疼痛。她对马儿说道:“我放你自由了!你这样的马,还是要回到高原岐国国去,才是自由的!你走吧,我要回乡了,你也回家罢!” 汗血宝马听了她的话,口中便嘶叫了几声,仰天长啸,又用舌头舔了舔她的脚,恋恋不舍了一会,看了她几眼,方大步朝前,撒开蹄子,狂奔而去!她在后,微笑着看着马儿走远。 上了渡船,她走到舱中,到了晚上时,她蜷缩在舱中一角,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她被这颠簸的河水拍打的胃里翻腾!可是,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深夜降临了,天上闪烁的繁星,将点点星光投射到这清澈的河面上,犹如人的明亮眼睛!闪闪烁烁、随着水波摇摇曳曳,却又无处不在。 她从舱中的窗子边,已是看到了这一切,心中想起了一个人,也是这样的眼睛,忽然她便抱住胳膊,嚎啕大哭起来。渡船徐徐驶进丽水河的中心,在这苍穹之下,显得是那样的渺小,简直就是茫茫河水中的的一粒砂砾,而赵舒窈的哭声,早就被这拍打的水声,湮没到悄无声息的了。 渡船终于在经历了几天几夜后,到了丽水南岸。赵舒窈终于憔悴地从舱中走出,她回过头来,遥遥看着身后的滚滚河水,心中默默说道:别了,雅国! 这日清晨时分,她上了南岸,她重又站在这片她曾经北上和亲的土地之上,心里是感慨万千。她看着这脚下沾着她鞋子的红泥,这样颜色的红泥,只有赵国这南方之国才独有,心中便生出几丝亲切之意来。 纵然她是这样低调,这样想不惹人注意,可是她回赵国的消息,还是悄悄地传开了。在赵国百姓的心中,和亲死而复生的赵舒窈,已经成了传奇。 待她走过了这岸边,只是步行,往赵国都城走时,沿途便就受到了百姓的一路款待!她也觉得惊奇,他们并没有见过她的容貌,这是怎么认出是她的? 第83章 为欢几何 她便连连笑着解释:“各位各位,我并不是公主赵舒窈!你们认错人了!” 可是百姓们见了,哪里肯听,一个老者,便从家中取出一本书,书名上写着《赵国公主传记》,那蓝色线装的书皮上,竟然还画了她一张画像,她出于好奇,便看了一看,果然还画得极像! 老者恭敬笑道:“公主殿下,这不是您是谁?您是赵国的大功臣!赵国的所有百姓,都记着你得好!”弄得赵舒窈倒是哭笑不得。这是谁人,闲来无事,要将她这一段不堪往事,给生生地写出来,成为百姓口中的一段‘传奇’? 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识破,她只得坦然对之了。反正,自己这几天几夜里,也没有好好的吃喝,腹中却是很饿!当下,便也就不客气地说道:“如此,舒窈我就谢过各位乡亲了!谢谢众位乡亲的好生款待!”因此她往赵国都城的这几天里,俱是沿途的乡亲们,供应吃喝!她谢绝了当地官员的邀请,连走了几天,终于到达了赵国皇城!赵舒窈走在这赵国皇城脚下,看着街上的行人,熙来襄往,虽心中感慨,可是面上仍是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盎然!父皇,哥哥,我回来了! 赵舒窈回赵国皇城的消息,一些地方官吏还是悄悄地报到皇宫去了!是以她的父亲赵德宣和哥哥赵修德都已经知晓。赵舒窈慢慢走到皇宫门口,她看着这熟悉的红墙绿瓦,一时心中竟恍惚了!仿佛,她一直就住在这里面,哪儿也未曾去过似的!那苍山之北的雅国,那塞上的高原岐国,仿佛只是她做了一个昏沉遥远的梦罢了!她的面容哽咽,就在她走到那些驻守的士兵前时,宫门外已是率先走出一人,他看着伫立在一处的赵舒窈,目光激动,脚步飞奔而至,他拥住赵舒窈的肩膀,说道:“舒窈,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赵修德看着她,又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始终在宫里惦记着你!”赵舒窈看着已是一国之君的哥哥,笑道:“父皇他还好么?娉婷出嫁了,我的心里一直为她高兴!” 赵修德听了,说道:“姐姐总是还是幸运的!”想想又叹惜道:“不过父皇经历了此番,已经是暮气沉沉的了!我听说他没有并未住在宫里,而是和着几个旧时的老宫人,住到了皇城郊外的杏花坞里!不过也当然是遂了他的心了!”赵舒窈听了,倒是笑道:“看来,父皇是决意将这个摊子,交给你了!不过我看得出,父皇他对你已经很放心了!”赵修德听了,只是看着妹妹说道:“舒窈,我当然是希望你回来!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在雅国,留下什么遗憾!”他说这话时,似乎已有所指。 赵舒窈当然明白,她苦笑道:“哥哥,不回来,才是我的遗憾呢!怎么哥哥坐上了这九五之尊,身边竟还不纳一个妃子?”赵修德听了苦笑道:“这大局刚稳定,正是百废待兴之际,我哪里有什么心思,给自己纳妃?我是个专情之人,只会立后,不会纳妃,如果没有,那这后宫就空着!”赵舒窈听了,便笑道:“怎么我赵氏家族,竟出深情之人!”赵修德听了,便不由问道:“这么说,舒窈,你也承认自己是个深情之人了?”赵舒窈听了,便苦笑道:“哥哥,这话说的也没什么意思!” 赵修德听了,便笑道:“舒窈,既然你回来了!那么哥哥我就不许你再出去了!你就在这宫里住着,好好休息休息!待时日成熟了,我给你选个好驸马!”赵舒窈却悠悠道:“哥哥,我回来了,可是我不会再住在宫里了!”赵修德问道:“那么……你要住在哪里?还是我给你在赵国皇城单独建一座公主府?” 赵舒窈听了,赶紧说道:“不可不可!哥哥何须为我再好费钱财!”她想想又道:“不过,哥哥你还是给我拨些银两罢,我有用处!”赵修德笑问道:“你要银子做什么?”舒窈看了看哥哥,深思说道:“哥哥,我想在这赵国皇城中,建一个宁安院,将在赵国皇城乃至赵国都失去父母的孤儿,以及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都抱了来宁安院中,我会抚养他们长大,直到他们能自力为止!” 赵修德听了妹妹的想法,笑道:“舒窈,你这个想法很好!我本来想着,也要在赵国各处建造官营的慈善堂!你可是想到我前头去了!你这个决定,哥哥我自然是支持你!”赵舒窈又道:“我还需要人手,建造屋子的工匠诸人,这个,我希望哥哥也能支持我!”赵修德便笑道:“这样吧,舒窈,我先给你五千银两,若是不够,你再问我添置!这一应人手,我也会拨给你!” 赵舒窈便激动说道:“那我现在就要先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赵修德看着她一脸倦容,笑道:“舒窈,你是头一天回宫啊!这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要去做这做那的!当心累坏了身子!你的喜福宫,我可是早就命人收拾好了!”赵修德倒是替她心疼起来。 赵舒窈便笑道:哥哥,我听你的!我就先歇息歇息,到了下午,我再去那杏花坞瞧瞧父皇去!”赵修德便携着她,走进宫中。赵舒窈对哥哥道:“哥哥,你先走吧!我知道你事情也是很多!我先不想去从前的宫里,我想去这后庭……瞧瞧我从前我和姐姐住着的那个屋子!”赵修德听了,便点头道:“舒窈,你在那住了十余年,心中定然不舍,那就去看看吧!如今,我也命人好生看着呢!”赵舒窈听了,便笑道:“如此我就去了!”说着,便起身欲往那小时住着的屋子而去! 她沿着甬路往前走,转过那儿时常常躲藏的假山,越过一个影壁,越过一个小小竹林,便到了那小小的幽静的屋子前!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看着这些摆设,那架上的古琴,那墙上的琵琶,自是丝毫未曾动过!无论是姐姐的东西,还是她自个的东西!都自是有人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叠好!她的心里看了,升起了无限的感慨! 仿佛在这间屋子里,时间是静止似的!她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抚摸着案几前的书和自己描过的字,再看看四周,总觉出少了什么?哦,是她自己画的一幅画像不见了,那是她最喜欢的,自己和姐姐的一张合像!不过……想必这时日已久,这宣纸画像也被虫子咬坏了吃了罢!因此心中并不以为异。 可,她还是觉得非常的不对劲,因为她在案几之上,竟然又发现了那张画像遗留的另一半,画像上的姐姐还静静地安放在了案几之上,可是自己的肖像,怎么不见了呢?她困惑地想了很久,可能是时间长了吧,或许是虫子将泛黄的宣纸给吃了?不然,她无从解释!世事如流水,不可西流,不如还是出去吧!姐姐能够获得幸福,她已然心安了! 她便慢慢走出了这里,这间屋子里的一桌一椅,一纸一墨,屋外的一花一木,一石一山,都留着她生活过的印记。她想着,如果这岁月就停留在她十六岁这年,该多好,若是她先知先觉,知道日后要经历这番波折,她愿意在最美的华年死去。她的心中感慨万千,立在屋子外头,不知何时,从这屋后却又转出一个年老的嬷嬷来,她驮着背,颤颤巍巍地来到她的面前,笑道:“老奴见过公主!” 赵舒窈听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唤她,心中一惊,连忙回了头,一见,是素日里这屋子附近专职打扫的杜嬷嬷,因已年老,本就被安排出宫养老的,可是杜嬷嬷念旧,死活不肯离开这里,司职女官无法,只得命她在这里看着这空屋子。 赵舒窈见了是她,这杜嬷嬷她是见过几眼的,因笑道:“原来是杜嬷嬷,你还在这里!如今我和姐姐都不在了,你还是这样的念旧!”杜嬷嬷却笑道:“老奴的心里,一直记得二位公主的好!我十三岁入宫,在这宫里已经呆了快四十年了!这里的一花一草,我闭着眼都能知道!我想……我这一辈子就在这宫里了!每天看着这屋子,看着这花草,心里也舒坦!”赵国的皇宫,上下人等,也都知道了娉婷并未夭折,她被人救了去了雅国,现在已然嫁给了万俟化及,成了岐国的皇后了,他们都为赵娉婷开心! 赵舒窈听了,心中倒是颇为感慨,她沉声道:“嬷嬷,难得你一片忠心!”可是心中却想着,这样巍峨高大的宫殿,却吞噬了多少宫女的青春,从青丝到白发,这些宫女中又有几个能觅得良人!大多,都是无声无息地死去,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她忽然觉得,该是时候就这些宫女太监的人数及去留问题,向哥哥好好建议一下了,后宫执事,也一样需要精兵简政。 杜嬷嬷听了,便谦卑地笑着,她看着这屋子,说道:“老奴在这里,其实心底是快活的!若是出了宫里,人生地不熟的,那才是难过呢!”赵舒窈听了,便笑了一笑,说道:“嬷嬷,你忠心守护我和姐姐的旧居,我一定会让你安享晚年的!”杜嬷嬷听了,便笑道:“公主,我每日里并不做什么事,倒是一日三餐,自有人给我送来,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的!公主这样说,真是折煞老奴了!” 赵舒窈看着这里,忽然莫名其妙问道:“嬷嬷,这个地方,从前赵国遭难的时候,可有人来过?”杜嬷嬷听了,便弯腰说道:“回公主!雅国入侵时,的确有人来过,不过见这里偏僻,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略看了看就走了!”赵舒窈听了,说道:“嬷嬷,你再好好想一想?”她的心里,还是充满了隐隐的期待!杜嬷嬷听了,想也认真思索了一回,回道:“老奴想起来了!当日……却是有个人来过!看起来极其尊贵!也还年轻!老奴因不知其人底细,所以还假装了一回耳背!” 赵舒窈听了,便凝眉问道:“此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嬷嬷你不妨想想!”杜嬷嬷听了,马上说道:“这个人我是不会忘了的!他还问了我好些问题呢?我这心里对他印象很深的!”赵舒窈听了,心中一动,她问道:“究竟他是什么模样,嬷嬷你还没说呢?”杜嬷嬷便说道:“因为这个人的眼珠子的颜色,和咱们赵国人略有不同!”赵舒窈听了,心中一惊,这么说,澹台建成竟是来过? 杜嬷嬷又说道:“是以我就家装耳背,暗暗留了心!只见这个人,进了公主的卧室,好像还取走了什么放在怀里!这个人很俊啊,唉哟,真是少有的好看!但眉头紧锁,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开心!’杜嬷嬷倒是絮絮叨叨说道。 赵舒窈明白了,看来自己给自己绘的自画像,是被澹台建成拿走了!她便对着杜嬷嬷说道:“嬷嬷,我还要到别处去瞧瞧,你该怎么自处就怎么自处吧!”说着,便怀着奇特的心情离了这里。 晌午过后,她出了赵国皇城,一路前行,到了那郊外的杏花坞。到了那跟前,赵舒窈才知道,杏花坞里并没有什么杏花,不过是那块地形似一朵杏花而已。虽没有杏花,不过倒是坡前坡后,栽满了说不清的木蔷。白色的小花在绿色的枝叶里星星点点的,她暗自笑了,父皇很会选地方。 到了那里,她抑制住心底的激动,对着坞上的那有几间屋子唤道:“父皇,你们在吗?”可是连连唤了几声,是无人答应。她心中纳闷了,便顺着这蔓延的木蔷,走到屋子后面,只见木蔷花下,父皇和几个旧日的宫人,竟是在磨着豆腐呢!赵舒窈见了不禁笑了,她看着跟着父皇的三个宫人,分工极好,一个忙着给豆子添水,一个在旁添加着豆子,一个随着父皇挥舞着胳膊,在一旁拉着磨盘。赵舒窈见了,便开口笑道:“看来,这里虽是赵国皇城,可却胜似世外桃源啊!不是我看见,哪个能相信,这堂堂的赵国太上皇在这里,磨着豆腐,自得其乐呢?” 忙着磨豆腐的三人,已是听到了这年轻女子的声音,不禁都回了头来,一个老宫人眼尖,见了是她,立刻走到她跟前,行礼说道:“是……公主回来了!”其余几名工人皆随礼,赵舒窈示意他们不必如此!赵德宣从磨盘上走下,他将袖子放下,见了赵舒窈笑盈盈地立在那里,精气神儿不错,心中已是宽了一半的心,他笑着对她道:“女儿,你到底是回来了!”这话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感慨。赵舒窈却是浅浅道:“赵国是我的故国,叶落要归根,我当然要回来,怎么,父皇这是不欢迎吗?” 赵德宣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回来当然好!那么,你就一生一世,呆在为父的身边好了!哪里也不要去了!我如今已经搬出了宫里,任由你哥哥大展身手!我也不要他的俸禄,在这里磨着豆腐,卖着豆腐,虽辛苦点,不过,还是能养得起我的女儿的!”赵舒窈听了,不禁想要笑,可是又想哭,最终,她只是避开话题道:“我今天是特地来看你们的!不过,我也不会住在宫里!我要在宫外办一座收留孤儿幼婴的宁安院,这个,我已经问哥哥要过费用了!他也是很支持我!” 赵德宣听了,感叹道:“舒窈,你觉得好,便就去做!为父始终是你的后盾!你觉得开心就好!”想想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累了!有空,就来看看父皇就是了!”他重重嘱咐,赵舒窈笑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赵舒窈是个行动迅速之人,得了赵修德赞助的银两后,便选了一个距离皇城不远的清净之地,招来工匠,商量如何建造这座宁安院。 这一个月里,她就住在宁安院附近,只要一有空,便就前方督造,大到来往进出的砖块石头,小到钉子细绳一桌一椅,一碗一筷,都一一过问,看着这宁安院每天都在一天天地垒砌变高,她的心中自是欣喜。宁安院内,除了厨房饭厅活动场所卧房这些必备措施外,她还配置了不少小孩子的玩具,甚至学习的书堂,聘请授课的先生,以及在宁安院服务的人员休息处。她想着,若是钱不够了,她就抛开脸面,在这赵国四处化缘布施去。 终于辛苦了一月,宁安院终于建造好了!她隐瞒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是以这赵国皇城中的来往行人,见了这建造一新的宁安院,都不知其发起主人姓甚名谁,只是模糊知道是一个神秘的年轻姑娘。赵舒窈在门口张贴了应聘告示,每月银子二两。一时前来报名的姑娘大婶厨子杂役,倒是不少,赵舒窈是择优录用。 第84章 相见争如不见 人员安排妥当后,赵舒窈惊讶发现,一连十天,都没有什么送上门的弃婴,倒是有几个无家可归的老者,上了宁安院内,求饭吃,赵舒窈便立刻给予安排睡觉的地方。她想着,自己从前离开这赵国时,常常听抱琴说起过的,赵国的一些偏远之地,常有面有菜色的饥民!难道哥哥接管了之后,便就将赵国治理的风调雨顺了么?即便是盛世,也常有饿殍,赵舒窈想想,便摇了摇头,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做着慈善之事,是不是有人不相信? 因此,她想了个法子,她在安济堂外支起了一个大棚,命院内的厨子杂役在外架起一口大锅,锅内煮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只要来往行人,无论穷富,皆可坐下免费喝粥,绝不收取半文铜钱!这一个月过去了,安济堂坚守免费施粥承诺,风雨也不间断。 终于到了一个初秋的晚上,赵舒窈和院内的当值,正在缝制着棉被,都隐隐听到了堂后一个婴孩的啼哭之声,赵舒窈忙命人跑去后院瞧瞧,究竟怎么回事,就见当值的一个大婶,怀中抱着一个瘦弱的周岁大的男婴,紧紧向她走来。大婶说道:“院主,这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看来父母是成心遗弃他了!” 赵舒窈接过一看,男婴身上裹着的衣服被子,都是寒酸之极,显然这户人家是养不活孩子,才不得已送出的!赵舒窈看着男婴身上留着的条子,上写男婴生辰八字,以及无奈送出之言,倒也恳切。赵舒窈心中便重重叹了一口气:哥哥,你的治国之路还很漫长!百姓们还很困苦!不过,妹妹我会尽余生,献绵薄之力!她对院内的当值说道:“这个男婴,是我安济院内第一个收留的孩子,他又是在晚上送来的,就叫他安夜罢!”底下当值的听了,都齐声说道:“是,院主!” 这有了第一个,便就有第二个,到了霜降时分,赵舒窈开办的安济院内,已是有了二十余个孤儿了!最小的不过出生几天,最大的已经十岁。赵舒窈一律给他们取之安姓。到了隆冬时节,这安济院内的所有人员,连同孤儿在内,已是超过五六十人了!眼看着这吃穿费用都是庞大,赵舒窈不由暗暗愁思起来。她不想再去问赵修德要款子了,因为彼时的赵国皇宫,百废待兴,,一钱一物,也都不是太宽裕。虽然秋姑姑来过几次,私下里给了她一些体己,可到底是杯水车薪。 一日,她和几个当值的,去城中一药房抓几味中药,刚抓了药走,就见前方一个**岁的男童,当街拦住了她。口中说道:“请问你是安济堂院主吗?”赵舒窈点头称是。男童见她点头,便即刻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对着她说道:“这是一个陌生人叫我给你的!”赵舒窈看着这张银票,心中虽高兴,可是心底更是疑惑了,她弯下腰问着男童道:“请问,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男童见她接过银票,便笑道:“我不知道!他给了我小费,吩咐我不许多说!反正,事情办完了,我就走了!”男童跑得极快,赵舒窈在后遥遥问道:“他长什么样儿?”男童听了,想了一想,淘气回头笑道:“一个眼睛看起来有些蓝色的叔叔!”说着,便转过街头不见了。 赵舒窈听了,心中只是震惊!蓝眼睛的人,不是澹台建成便就是世民!因为只有雅国的皇族,血统纯正之人,眼睛采幽这样的颜色?难道,现在他们都离开了雅国,暗地里到赵国来了?她的心中很是思量了一番。不过,既然他们不远万里来给她送银子,那她也就暂且收下!她和几个当值的,出了药房,按着银票上兑现的地址,去了一家银庄。丰丰富富地采买了好些日常用品后,她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到了晚上,她虽然困乏,但却是一点儿也睡不着。这送银子的人,究竟是谁?这世上蓝眼睛的人,其实也很多,听说在遥远的西方罗马,遍地都是!可是和她有渊源的,也仅有两个。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在四更天的时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她刚到了孩子们睡着的卧房里去检查时,就听得一个当值的过来回道:“院主,门外有人要见你!”赵舒窈正给一孩子按着被窝,听了这话,便问:“可知是谁?”当值的笑着回道:“一个年轻的姑娘,看着面生。长得高鼻深目的,好像是北方来的岐国人!不过挺俊俏的!”赵舒窈听了这话,想着莫不是……便笑道:“请她到厅里见我,我即刻就来。” 到了厅中,果然看见一个身着汉服的少女,将头发披着,身形袅娜,正立在一边,好奇地看着这四处,赵舒窈一看,果然是她,便上前笑道:“蕊珠公主,你真的和钟离将军到赵国来了么?”蕊珠公主听了这声音,赶紧回头,笑道:“果然是舒窈姐姐!我可是去了你们皇宫,见了你哥哥,他才告诉了我们,姐姐在这里呢!”赵舒窈便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一路南下,旅游散心来了,怎么,钟离将军在哪里?”蕊珠公主笑道:“此刻,他在客栈呼呼大睡呢!我是想着姐姐,自己先来的!我们这一路可算是不曾白跑,见过了雅国壮丽的河山,又瞧见了赵国秀丽的江水!我还真恨我自己,应该早些出来了呢!” 赵舒窈笑道:“急什么,你不过才十五岁!有的是大好的时间!”蕊珠公主真是善解人意,她见赵舒窈虽然效益盈盈地看着她,可是眉宇间还是藏着倦色,她便说道:“姐姐,操持这个安济堂,可是够累的罢!姐姐比在雅国还要单薄!”赵舒窈说道:“虽然很累,可是内心十分满足!你不知道,在这安济院内,看着这些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心中真是开心!”蕊珠公主听了,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赵舒窈道:“舒窈姐姐,这是我和钟离将军的一点心意!我知道,开办这个不赚钱的安济堂,是需要很多钱的!可是姐姐哪里有许多?虽说姐姐是公主,但是我知道姐姐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开口向皇宫里要的!这个,姐姐就先拿着!” 赵舒窈见了这银票上的数字,不由蹙眉道:“蕊珠公主,你和钟离将军怎会有这许多的钱?你不说出来,我可不能要!” 蕊珠公主见了,拜年笑着叹道:“姐姐,实话告诉你吧!这张银票,是我哥哥和我嫂子托人送过来的!叫我带了给你!虽然他人在岐国,可是这心底还是惦记着姐姐呢!”赵舒窈见了,便问道:“你哥哥还好吧,我姐姐娉婷也好吧,她也快要生孩子了吧?他们在一起应该很开心吧!”赵舒窈不禁问了好多好多。 蕊珠公主听了,却笑道:“哎,我的姐姐,你可知道,我和钟离将军,压根儿就没有回去,一直逗留在雅国!不过,娉婷嫂子的确快要生了,我听人说,我哥哥真是将娉婷嫂子当做块宝贝,每日里对她是小心翼翼的不得了!不过,暗地里,我哥哥还是知道了姐姐回赵国了,还知道姐姐开着一个安济堂!” 说完,她看着赵舒窈,眼光很是复杂。赵舒窈听了,却是笑道:“这自是我姐姐的福气了!我就知道,化及会将她当做宝贝!如此,我就接受了化及的好意吧,实不相瞒,我的确需要用钱!有了钱,我就能在赵国各处开分院了!” 蕊珠公主叹道:“姐姐,其实,我哥哥心中最爱的始终是你!不过,我哥哥伤心走后,你也没有和那雅国皇帝和好嘛,反而真的回去了!姐姐的心中真的就不伤心?”赵舒窈笑道:“不伤心!我每日里忙得很,哪里有时间伤心!”说着,便将银票收起,对她笑道:“蕊珠公主,我带你去我的宁安院里看看,你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它的,喜欢这些孩子的!我每天最愉快的事情,便是看到这些孩子微笑,他们每长出一颗牙,学会了第一次走路,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满足!” 到了中午时分,赵舒窈便对着蕊珠公主笑道:“留下吧,和我随便吃些便饭,这堂里的饮食一向不错!我也只有吃饭的时间,和你好好地叙叙旧!”蕊珠公主鼻中已是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肚子也是咕咕地叫了起来,心中也决定先不理那客栈中的钟离了,对着赵舒窈笑道:“好!正好我可以向姐姐说说,我这一路的奇闻异事!哎呀,如今的我啊,的确是乐不思蜀了!” 小寒过后,这天气便骤然地寒冷起来。 赵舒窈已是在院中各处添加了木炭,置备了许多柴火,又往城中买了好些腌鱼腊肉,衣服被子,将门窗又裱糊了一遍,准备安安静静地过一冬。这一日黄昏,空着还下着大雪,她正犯起了咳嗽,在房中熬了好些汤药,也未见有什么起色,想想躺下也是睡不着,不如勉强坐下来,在房中盘着每日的开支费用,就听外头一个当值的进了来,慌慌张张地对她说道:“院主,不好了!” 赵舒窈便问道:“何事这样慌张?”当值的说道:“安冷不见了!这孩子年岁在堂里最大,我们平日里都是对他最放心的!到了下午吃点心的时候,那些小孩子们都说,安冷不见了!我们几个还以为他在书堂里念书呢!想想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一直到了黄昏,还是不见安冷,这……莫非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敢怠慢,便忙忙儿地来回院主了!” 赵舒窈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眉头紧锁,她将账本合起,说道:“这样冷的天气,这孩子若是不在堂里,可是能到哪里去呢?”她便走到厅中,对着几个当值的打杂的说道:“你们分四处寻找,这孩子没亲没眷的,应该不会走很远罢!兴许在这街上哪里玩?”当值的听了,都急急出去寻找。 赵舒窈想想,当即也带着伞,披上蓑衣,到了这街上。这安冷的名字,是她取的,虽然这孩子才来了不到半年,平常沉默寡言,可是心地很好,加上年岁也最大,是以赵舒窈对他最是放心!这孩子冒冒然地走失了,不知竟为何事?赵舒窈想到安济堂才初创,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不免一阵自责。到了晚上,天都快黑了,这些当值的都聚到她身边,只说寻遍了城中各处,也是寻不到什么线索? 赵舒窈便吩咐道:“你们也奔走半日了!究竟堂里还有好些孩子!安全是最重要!不如都赶紧地回去罢!安冷,我来寻找!”赵舒窈看着这些当值的急急而去的背影,心中思索起来,安冷这孩子无亲无故,应该不会有人将他藏起来,如此看来,他应该不在城中,难道竟是在郊外? 赵舒窈看着这天儿,已是又下起了厚重的大雪,冷风吹在她身上,是簌簌发抖,她的感冒还没有好,口中还有咳嗽,可是为了安冷,她便将心一横,打起雨伞,就着冷风厚雪,慢慢支撑着往城外走去。不知走了有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墨城郊外,虽然天儿已经黑了,好在有雪光掩映,是以这暗夜竟也亮如白昼。这远处的树木房子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安冷……安冷……你在哪里?你出来啊……你不要吓着姐姐啊……”赵舒窈打着伞,在雪中呼唤。可是回答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酥酥的雪声。赵舒窈不死心,她踏着厚厚的雪,来到一条小河旁,期望着这孩子能在河边玩耍,给她看见。 她沿着这条早就冰封的河流走去,河边只有残雪和碎石,并无人影,她心中真是失望了,安冷,难道真的不见了么?她灰心丧气,便欲支撑着往回走,转眼之间,她便看到了这狭长的河面上,一个孩子卧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这孩子莫不是安冷?赵舒窈眯着眼睛,朝着河面上眺望去,依稀看这孩子的衣服,是当日安冷所穿! 赵舒窈心中激动,她不顾自己早就是疲倦之极的了,三步两步地便蹒跚朝着厚冰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她陡然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睛一黑,腿儿一软,便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是依着残存的意识,恍惚之间,有人将她抱在怀中,似乎在她耳边还低低说了句什么,她还记得自己似乎睁开了一次眼睛,因为看见那人胸前一块明亮的玉石,衬着暗夜的雪光,是那样璀璨耀眼。 的爆燃声,她不禁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头依然疼痛欲裂。她就着这熊熊的火光看去,大雪已是停了,风也歇了,就着火光,她觉得身上暖和多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无奈体力不支,只得又颓丧躺下,她发现自己身下垫着的,是块厚厚的皮毡!这么说,方才她昏过去时,是被人救了?那么,安冷又在哪里? 正想着安冷,只见她身后忽地走出一个男孩,手中端着一碗姜汤,送到她前面,朝她笑道:“院主,喝吧!”赵舒窈见了这男孩正是安冷,不由大喜过望,她握着安冷的手道:“你这孩子,今日竟是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你将前因后果,都细细讲给我听!”他看着他无恙,不禁又将责备的神情化为怜惜。安冷支支吾吾说道:“院主要听么?”赵舒窈结果他的姜汤,柔声说道:“说罢,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不会责怪你的!”安冷便说道:“上午先生上课,讲的是《卧冰求鲤》的故事,说是只要一个人有孝心有诚心,便就会感动上天!我见院主你这几天感冒都未好,心中焦急,便也想去躺在冰上,希望能求得鲤鱼,带回来给院主你吃!这样,院主的咳嗽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看着赵舒窈,看她听了,神情虽惊异,可面色却是一脸的复杂,倒是不知所以了。赵舒窈叹道:“安冷,等我们回去了!我要和你的先生好好谈一谈!不过,这样的事情,下次是决计不能再做了!”这个教书先生,其实竟是个腐儒,卧冰求鲤的故事,她向来不喜欢!难不成为了所谓的孝顺,竟是不要自己的命了不成?这也太过于教条化了! 安冷听了,摸着头,纳闷说道:“这是为什么?院主姐姐,先生教的很好啊!”赵舒窈道:“我没有说先生教的不好,只是你还小,我要和先生说的事,你也还不懂!”安冷听了,便乖巧地什么都不问了。赵舒窈喝完了姜汤,问道:“安冷,谁救了我们?我记得,我看到你躺在冰上,想去拉你,可是自己也昏过去了!”安冷见了朝着火堆旁,缓缓走来的一个高大的男子,便朝她笑道:“院主姐姐,就是他救了我们!” 第85章 采菊东篱下 赵舒窈隔着火堆,已是看清了来人,来人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安冷的头,笑道:“舒窈,你现在可好了些?”听着这声音,赵舒窈已然知道他竟是消失又不见的澹台世民,她不禁狠狠蹙了眉头,看来他一眼,苦笑道:“世民,你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么?为何现在能叫出我的名字!” 澹台世民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说道:“舒窈,我的确曾失忆,可是我见你那样果敢地告别了雅国,回到了赵国,是那样的无所畏惧,不顾一切!我便告诉我自己,世民,你也不该失忆了!不要再退缩不前了!”赵舒窈听了,简直不知怎么说才好,最终,她才苦叹息道:“世民,原来你都是假装的么?你可知,在你所谓失忆的时间里,我的心,都是为了你揪着的!你……”可是世民听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朝她伤感而笑。 二人默默注视了良久,赵舒窈终于笑道:“既然你什么都记起来了,那么你也是无所畏惧的了?”世民也笑道:“舒窈,我不该瞒着你!我的师父告诉我,我不该这样!”赵舒窈听了,不由奇道:“我不知你有什么师父?难道是……”世民便感叹道:“当日,我的确是中了镖毒,也的确已经断了气!但是,我的师父陆离找到了我的墓穴,将我带走了,带往那相思谷,在他高超的医术下,我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赵舒窈听了,点头道:“呵呵……我哪里知道,那已经是一座空穴了呢!不过你假装失忆,倒是伪装得极好!” 澹台世民看了看这天色,已是快要天亮了,天空中出现及其诡异的景象,太阳已经初升,可是月亮还依稀挂在空中,星星也是还没有退却!他笑道:“舒窈,你想责怪我,就尽情责怪我好了!不过,这天儿就快亮了,我还是赶紧将你和这孩子,送了到宁安院里吧!”赵舒窈听了,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宁安院?莫非那送银子的人是你?”澹台世民听了,不解问道:“舒窈,我没给你送银子啊?宁安院,是这孩子告诉我的!”赵舒窈听了,心中便疼痛起来,看来这事,是澹台建成所为了! 赵舒窈默默看着火堆,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她恍惚见到了那块熟悉的玉石,她闷闷问世民:“你是在冰河上看见我的么?”世民说道:“我来时,见你和一个孩子都躺在河边一个空地上!你的身边,还留有几个脚印!我还纳闷,你怎会如此,走近一看时,原来你和这孩子都昏过去了!”赵舒窈心中更疑惑了,究竟自己所见,是真是幻?只听世民关切问道:“怎么了,舒窈?你方才问我送银子是何意?” 她便默默说道:“没什么,最近有许多人匿名捐款,我以为其中一个是你!这天儿也亮了,你还是将我们送回宁安院罢!”说着,便重又支撑着站起。安冷见了,便笑道:“院主姐姐,还是让这位哥哥扶着你吧!”世民听了,便上前扶着赵舒窈,安冷将火堆熄灭,冷不防地听到火堆后面的林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安冷是个耳朵尖的,便欲上前看去,口中说道:“谁在里头?”赵舒窈听了,回身问道:“安冷,你在那干什么呢?赶快和我们一起啊!”安冷听了,便折了回来,跟在世民的后面,三人一同往城中走去。见这三人已经走远,火堆后的人,终于站了出来,他的胸前有块上佳的白玉玦,他默默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赵舒窈带了世民往自己的宁安院中参观,这些院中当值的,见来了个英俊不凡的陌生男子,和院主又是这样般配,嘴上虽不敢说出,可是心中都在暗暗揣测,是以,看着世民的目光,很是显得暧昧,尤其是院中的孩子们。赵舒窈吩咐厨房给自己和世民备了午膳洗漱之物。到了厅中,赵舒窈看着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世民,问道:“世民,如今我已是回了赵国,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这样四海为家么?莫如,就来了在院中,帮我做事!当然,如果你不嫌屈才的话!” 世民听了,却是小心试探道:“舒窈,你真的就做了这样的长久打算么?若是我来,你打算以什么名义?”赵舒窈看着外面晴朗的天色,笑道:“这个收鞘难道不好么?整天看着孩子,和孩子在一起?”世民逼近她,沉声问道:“舒窈,那第二个问题呢?”她听了,便璀璨笑道:“世民,我不是说过么,你是我的亲人!只要你愿意来,我就便告诉他们,说你是我的结拜哥哥!” 世民听了,心中低沉,他本来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毕竟,她和他之间,有着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可是如今他明白了,她的心中……藏得最深的人,始终不是他!看来,她对与他,心中已然是释怀了!他心中惆怅无比,可也满足笑道:“好罢!等我有了空,我自会来帮你!只是我现在,可还另有要事……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想……我该会来的!”赵舒窈听了,便笑道:“世民,你这也会这样神神叨叨地说话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多早晚都可以!我这宁安院,将来还要再赵国各处开分院呢!不为别的,只想对着天下苍生,做些善事!” 她目送世民出去,继而又回到厅中,坐在桌子前儿,握起笔,遥遥给远在岐国的姐姐娉婷写起书信。写着写着,就觉得桌子前,又慢慢走近一个人影来,她头也不抬,笑着说道:“怎么,你又回来了?想必,真是觉得这里很好?”说完,又继续低头写字!可是见澹台世民始终在后头不说话!她不禁觉得奇怪,便在站起身,抬起头来,看着来人。这一看,她便惊讶的连手中的笔也掉在了地上!来人不是折回来的澹台世民,而是……澹台建成! 她便坦然站了起来,凝眉看了看他!他的额间,已是有了隐隐的岁月风霜,他看起来很沧桑,很疲惫,虽然他才不到二十八岁!澹台建成便隔着桌子看着她,一动不动,许久才说道:“你在这里,果然很好!”赵舒窈将书信折叠好,沉思了一会,方说道:“澹台建成,那……送银子的人,是不是你啊!”说着,她便将大厅的里门拉上,对着他又道:“坐罢!这来的都是客!”说着,便给他沏上一杯茶。 澹台建成像是很听她的话,他坐了下来,接过她的茶,品了一口,不禁说道:“好茶!”赵舒窈便笑道:“这是枫叶烘成的,因有秋天的风霜,所以这炒出了的茶叶,也别具味道!”她也倒了一杯,小品了一口,站在窗前,幽幽朝外面看着,口中又道:“不管怎样,我要感谢你送我银子!不过,等我有了钱,我还会还给你的!”澹台建成继续喝着茶,像是不愿意打破这里宁静的气氛似的,说道:“舒窈,我只是诚心想帮帮你!仅此而已,并无他意!” 赵舒窈默默品着茶,口中笑道:“我知道!对此我并无异议!”澹台建成听了,放下茶杯,瞧了瞧窗外大好的天色,看了看她,悠悠说道:“舒窈,这是咱们两个,难得平静说话!”赵舒窈看了他的空杯,却不回答他这话,只是说道:“还要续水吗?”澹台建成摇了摇头,说道:“舒窈,你知道,我来,并不是为这个!”说着,便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前,又道:“如此看来,你的心已是宁和许多了!我见你一切安好,便也就安心了!” 赵舒窈见他靠在窗前,胸前那块白玉玦,已是朝她展露无疑。她的心颤抖起来,她朝他靠近,默然问道:“昨夜,是你救了我?”他听了,只是摇头道:“不,舒窈,我没有救你!救你的是澹台世民!”赵舒窈苦笑道:“不是他,是你!初次救我的是你,你胸前的这块白玉玦,我始终记得!”澹台建成听了,便笑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么我就索性承认好了!不错,我将你和那孩子先放在地上,打算去寻些柴火时,就见世民也赶来了!看来,他是无微不至地在关心你!” 赵舒窈听了这话,不禁说道:“澹台建成,这和你有关系么?”澹台建成便叹道:“舒窈,我不过是在关心你!其实你当日离开皇宫,我的心里一直担心你!这下也看到了,你果然过得很充实!”赵舒窈低了头道:“这么说,你在宫里,并不充实?”赵舒窈看着他的背影,显得颇是寥落,她劝道:“澹台建成,你不过才二十八不到的年纪!后宫竟然一个妃子也没有,可是说不过去!还是多多选妃,充实掖庭好了!有了美女相伴,你就不会想着出来看我了!” 澹台建成听了,摇头叹道:“舒窈,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我的心事,你一向知道的!我之所以来看你,是因为我心中……依然不舍你!”赵舒窈默默听了,她也立在窗前,说道:“澹台建成,我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赵舒窈了!现在的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不愿意在拘在皇宫,过着笼中之鸟那样的日子,虽锦衣玉食,可整日浑噩无趣!” 她想想又道:“你瞧我回了赵国,不也没有住到那皇宫里去!我经历了这番,才知道自由的可贵,你瞧,我的父皇,如今也出了宫里!可见啊……”她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看着澹台建成,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意思。澹台建成苦涩说道:“舒窈!我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太晚,可是想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不过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能勉强你!既然这样……”他将身子转过,默默说道:“那我就回雅国了!不过,我希望我有空来看的时候,你不要避而不见!” 赵舒窈笑道:“你能来,我自然会欢迎!毕竟,你送了我好大一笔银子!”她掩过心海的波涛,装作平静说道:“毕竟,我和你认识一场,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朋友?”澹台建成默默品着‘朋友’二字,沉思了半响,说道:“现在,我们又都打回了原点了么?”赵舒窈便笑道:“澹台建成,如今我已然看开,只想过一种平平静静的生活!心中的仇恨已经渐渐消失,那些过往,是一概都不回想的了!既然心中没了恨,我又怎么恨你?当然……我就将你当做我的朋友了!这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怎会为难与你?”澹台建成听了,便微微低头道:“舒窈,既然你心中没了恨?可……还仍有爱?”他终是心有不甘,此话还是沉沉说了出来。 赵舒窈苦笑道:“澹台建成,你不要再逼我了!过去的种种,我只当是一场镜花水月,如梦泡影!这逝去的已经逝去,可这时光还是不停向前的!我们都要朝以后看才是!”她倒是像一个过来之人,红尘之事,都已看透,对着他是好一番讲解。澹台建成再次发问:“现在我们就在原点的话,我是否还有机会?” 赵舒窈听了此话,便悠然地朝着窗外看去,此时,仍是数九寒天的天气,可是那院中的几株黄梅,却已然在不经意间开放了,黄梅隐隐躲在墙角里,映着红墙,倒是好看。她默默地欣赏了一番,又看了看澹台建成的背影,终于说道:“澹台建成,你我并不是初识,彼此的性情也都是知晓!我想,大概我们始终只适合做朋友!远远地看着,便也就好了!”她如是道。 澹台建成问道:“舒窈,相信我,这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不要怀疑的真心好不好?”赵舒窈叹道:“不,我相信你是真诚的!从前在雅国皇宫,我也知道,你曾或明或暗地保护过我多次!只是,我此生,都不愿再去你的皇宫了!你是帝王,身边的女子,定然不止我一个!我年老色衰时,你能宠我多久?我并不愿意我再去过那样的日子!”澹台建成听了,急急表白:“舒窈,我可以发誓,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个!” 可是赵舒窈听了,遗憾地看着他,说道:“澹台建成,可惜了,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虽然我相信你说的话!”澹台建成听了,便蹙了眉头,深深问道:“舒窈,究竟你要什么?我想只要你说出,我都能为你做到!”赵舒窈便悠悠笑道:“我不愿意使你勉强!不过,这件事情,我认为你很难做到!”说着,又给自己的杯中,续上一杯茶。 澹台建成听了,只是追问:“究竟是何事?”赵舒窈只是缓缓说道:“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澹台建成,这便是我现在想要的生活!我想,你聪明如斯,心中不会不懂吧!”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眼光闪烁,他默默地看了看她,不作出任何表情,也不说话,她见了,心中深深黯然,便强作笑颜道:“怎么?你做不到罢!我想你这样的帝王,只是文韬武略,崇尚的都是不世功名,哪里会作出这样的举动呢?” 澹台建成见了她如此说,只是说道:“舒窈,我容我好好想一想!这样的事情,我当然要好好斟酌斟酌!”赵舒窈听了,只当他心中不愿,便苦笑道:“不要说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这也在难为你!你我之间,如今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了!能平安无事,已是最好不过的了!”澹台建成见了她黯然伤神的样子,一时想说什么,可如今既然未做承诺,空口大话也是无趣。 因此他只得说道:“那……我走了!我想走之前,再去看看你的父亲!那段往事,要说有错,人人皆有错,若说没错,可人人也是无错!” 赵舒窈便道:“那么……那就去好了!只是你对着我父亲,再不要说出你我的往事!他如今就住在这不远的杏花坞里!”澹台建成笑道:“那么我就去了!改日……我再来找你!”赵舒窈看着他惆怅寥落的背影,忽然心中发酸,她其实很想上前抚慰他,哪怕是抚一抚他的身躯,他的头发也好!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喃喃自语道:“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念完了,才缓缓回头,一回头,倒是吓一大跳,只见她后来,立了好些人,全是这院里的杂役当值,他们手里拿着扫帚抹布,都立在那里,眼珠子都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都似笑非笑,口中都齐齐说道:“嗯嗯……人生长恨水长东!”其中一个调皮的说道:“院主,他是谁啊?怎么一天之内,竟来去两个叔叔?”赵舒窈听了,眼睛扫了他们一圈,口中只是说道:“全部给我干活去!” 第86章 东风本是开花信 日子便又这样平静地过了好几天,这一日黄昏,落了一场小雨,安宁院内时满地的落花。不想赵德宣却同了一个老宫人,手里提了个食盒,从杏花坞里出来看她了。赵舒窈正在院前帮着晾晒衣服,见了父亲,很是高兴,但是她并不想让这里的人,知道她和父皇的真实身份,便小心地走到了一边,低声提醒父亲说道:“父亲,女儿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赵德宣听了,心里当然明白,便也小声说道:“舒窈,为父这般低调而来,难道你还看不出吗?”赵舒窈便笑道:“父亲果然懂我!” 赵德宣便将食盒给她看了一下,笑道:“舒窈,这是为父自己晾晒的各色干菜!你瞧,有红的萝卜,黄的笋瓜,吃起来很是不错!尤其是早上就粥喝的时候!这可是你父亲我真真正正种出来做出来的东西啊!”言语之中,颇有自豪之感!赵舒窈便将盒子接过了,笑道:“父亲,听你说的这样好,我倒真要尝一尝了!父亲请和我进去,坐一坐吧!”说着,便携了父亲,到了自己卧房中,又请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宫人,去耳房喝茶。 赵德宣便坐在她书房里的案几上,看了看她,笑道:“舒窈,我听你哥哥说,你将宁安院办的很是不错,这乐善好施的名声,已是出了这皇城了,为父的心里,真是替你感到骄傲!”赵舒窈听了,心中黯然了一下,她道:“父亲,其实,我才不在乎什么名声呢?实话说了吧,我不过是替那没了的孩子,赎罪而已!我是他的母亲,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是以我是在求得心中的宁静!”赵德宣听了,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好在那罪魁祸首,已然自作自受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我想你还年轻,只要你有结婚成家的愿望,这赵国,还是有不少男子会为你倾心的!” 赵舒窈笑道:“父亲,我并不想这些!我只求能安静地活着!”赵德宣当然不是仅仅为了送自己腌制的咸菜而来,当然是另有心事!他马上说道:“前几日,雅国的皇帝澹台建成,竟然来看望于我!这件事,你知道吗?”赵舒窈听了,心中微愣,随即就摇了摇头。赵德宣便喝了口茶,悠悠叹道:“不过,我和他既然解除了隔阂,言谈倒是甚欢!我知道了你们的前因后果,心里也在思怔,似乎……这个澹台建成,对你倒也不是薄情!” 赵舒窈听了,心里也是非常感慨,不过她还是说道:“是么……看来,父亲对他的看法,竟也不同了?不过这又怎样呢?”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那些事儿,那些人,过去的已然都过去了……我不想想起,也不想提起……”“是吗?舒窈,为父只想知道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知女莫若父,赵德宣并不认为他们之间,真的就是一刀两断了! 他们都是初婚,是以赵德宣希望,如果彼此真的有情的话,不如还是圆起来的好!赵舒窈的心里其实还没有捋出个什么来,心里的这个伤疤,她不想屡次被人揭开,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够!当下她便强颜欢笑道:“父亲说这话,是要来告诉我,如今我和澹台建成之间,若是想在一起的话,已是没有了阻碍了?是不是啊!”赵德宣便叹了口气,说道:“舒窈,为父知道素来对你很有亏欠,是以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人啊,总有犯错的时候!有时候你大度一些,不也就过去了?澹台建成的心里,痛苦不亚于你!如果你愿意回头,澹台建成可是会一直在一旁等着你的!这个,我并不会看错!” 赵舒窈便笑道:父亲,我真不知,这个澹台建成是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连你也改变了心意?”又叹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有弄清楚!其实他来找过我!我也曾告诉他,我心中并不恨他了!”她,并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只是一时难以面对!赵德宣听了,心内一喜,便劝说道:“女儿,既然无此,你何不……”如今,娉婷已然有了自己安稳的归宿,他当然也希望舒窈,不要错过自己的姻缘! 赵舒窈幽幽道:“父亲,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多说也是无益!且看以后!不过,不管是怎样,我都会开心地活好每一天!”赵德宣便叹道:“我真是不懂了!不过,我相信你能解决好的!毕竟,为父知道,你已然不是从前的舒窈了!”赵德宣说着,便站了起来,笑道:“舒窈,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不过看来,也是白问!”赵舒窈便笑道:“父亲,你有空就常来看我!若是有些吃不完的干菜,就继续带了来给我!我这里,每天都是几十张口要吃饭呢!”赵德宣听了,便感叹道:“我的女儿,如今你是真的知道农桑稼穑之苦了!” 日子便就又平静过去了三个月,这冬去春来,时节可就到了初夏了。赵舒窈命人在这院前院后种了好些翠竹芭蕉桃树,只需过数个月,这绿的竹子,翠的芭蕉,便就能将这宁安院掩映的姹紫嫣红的了。她靠在墙根下,看着这院子内外的繁花锦簇,以及落蕊纷纷,心里有了片刻的宁静。听着后头书院里,稚童们读着朗朗上口的三字经,又嗅到那厨房里,飘来的饭菜的香味,心中更觉得这样的日子,绵长悠远,安稳舒适,惬意之极。 安冷这孩子,已是越来越懂事了,常常在下了课后,帮着院中的大婶们,抱着那几个新入院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安夜也早就会走路了,他是个黝黑健壮的男孩,看到舒窈,口中常常会咿咿呀呀地唤道:“娘亲娘亲……”院中值的大婶们,时间长了,都渐渐知道了,舒窈的真实身份,见到这孩子这样说,赶紧捂住他的嘴道:“哎呀,至少要叫院主才行!”赵舒窈便笑道:“无妨!我开了这宁安院,本就该是这些孩子的母亲!小的便叫我娘,大的可以叫我姐姐,一个称呼,有什么打紧的呢!” 到了盛夏,因院中栽种的好些红花绿树,繁花锦簇蓊蓊郁郁的,是以这蚊虫也就多了起来,舒窈将纱窗一一换过,每晚必点蚊香驱虫,也是没有什么用。看着这些孩子头上叮咬的包儿,舒窈心中自是疼惜不已,便去城中药房那里,看看有没有驱除蚊虫的妙方。 赵舒窈一路买来了药水,神情轻松地往宁安院而去,转过前面一个窄窄的山坡,前方便出现了一片桑林,桑林的尽头,却是有一个男子立在那里,等着她。赵舒窈已是看见了,来人正是澹台世民。他似乎意识等了她许久了。澹台世民见了她,便走上前,笑道:“舒窈,你我已是好久不见了!”舒窈见了他,其实心中是欣喜的,但是,也并不再激动了!似乎,在她的心里,如今的他,真的只是她生命里一个至亲的人!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澹台建成的模样看起来,又是从前那个雅国的王爷了!赵舒窈便轻松问道:“世民,你一向可好?”澹台世民便感叹道:“舒窈,我很好!你在宁安院的名声,已是悄悄儿传到了我雅国了!你真的很棒啊!”赵舒窈便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了!”想想,她又问道:“世民,你在雅国这些时日,可都做了些什么?” 澹台世民听了这话,神色是庄重起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默默看着赵舒窈,沉声说道:“舒窈,其实我来,是要特地告诉你一件事的!”赵舒窈看着他紧张的神情,不由笑道:“世民,你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儿就说出来,不要吞吞吐吐的!” 澹台世民看了她,便笑问道:“舒窈,你就真的不关心澹台建成么?你可知这些天儿里,他都在忙着什么?”赵舒窈听了这话,只是假装不关心道:“世民,这好好儿的,你又提他做什么?你可知,如今的我,可是和他没有丁点关系了!”她这话时意味深长地说出来,可是澹台世民却是听出了浓浓的遗憾。他试探说道:“舒窈,你真的不想知道澹台建成在做什么么?”赵舒窈听了,便看着世民的眼睛,笑道:“好吧!那么你就告诉我好了!” 世民叹道:“哎……舒窈,我就和你明说了,澹台建成这几天是和我谈了几天几夜,他……想将他的皇位传给我!而他自己只是一心想归隐!”舒窈听了,心中已是惊颤不已,可是她心中,还是不太相信,她讷讷问道:“你是说……澹台建成对皇位生了厌倦之心了?他想……将这皇位传给你?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在他的心里,不是一向以江山为重的么?他如果真这样做,还就不是他了!”她摇摇头,避重就轻说道。 世民听了,便感叹道:“舒窈,虽然我也不相信,可事实又由不得我不信!你可知,他从赵国回来后,的确像是变了一人!如今不是他做不做皇帝的问题,竟是我接不接受这个位子的问题了!” 赵舒窈听了,便笑道:“世民,我只问你一句实话,难道你心中,真的是一点不想做这皇帝么?我倒认为,你若是坐上了,定会给雅国带来不一样的朝气!你……既然有此机会,为何不试一试?”赵舒窈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澹台世民听了,反而苦笑道:“舒窈,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担心你,我知道澹台建成甘愿丢弃这江山,自是为了你!他若是一心前来找你,你可还是拒绝,那他怎么办?”赵舒窈听了这话,不禁说道:“嗯……这到底都是姓澹台的人,可见兄弟就是兄弟,到了最后,你可还是同情起你的哥哥来!你是担心这澹台建成不但到了最后江山不可得,连美人也是不可得了!” 澹台世民听了,只是朝赵舒窈温柔笑道:“不,舒窈!我是担心你!”赵舒窈听了,便笑道:“世民,你担心我什么?如今的我,早就是看透一切的了!我的心中,是一片澄澈!”世民听了,揶揄笑道:“舒窈,和别人不了解你,我是了解你的!我问你,你是真的将澹台建成忘得一干二净的了?那么……你如果真的将他忘记了,回雅国去,我愿意做雅国的新皇,我会封你为新雅国的皇后!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他认真看着她,一言不发,只等着她的回答! 赵舒窈听了,心中惊诧起来,她笑道:“世民,你是发疯了不成?我早就厌烦了进宫,又怎么会做你的皇后?”她这刚一说出来,心中便觉得后悔,看着澹台世民伤心的眸子,她想这话许是伤了世民了。果然世民听了这话,心中是难过无比,他默默对着赵舒窈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不会和我走的,更不用说,做我的皇后了!我本以为我听了你拒绝的话,心中不会是那样悲伤的!可是我错了,我听了你的话,还是觉得难过!”赵舒窈见了,也是歉疚说道:“世民,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其实,我是真的厌倦了那样的宫廷生活!那样的我,根本就是一点不快乐!” 世民黯然说道:“舒窈,我不勉强你!其实我知道!今生今世,咱们就只有做朋友的份了!兴许,这从一开始,咱们就该是朋友!”他口中说着这话,身子已是在离她远去。他已是跨上了白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赵舒窈见了,大声问道:“世民,你就要走了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澹台世民在马上,遥遥答道:“舒窈,你说的对!如今的我,确实想尝一尝九五之尊的感觉!既然澹台建成不愿意做,那么雅国就是群龙无首,我也是澹台氏的后人,是以此次就要当仁不让了!我不能看着我的国家,因澹台建成一人而颓废!” 赵舒窈在后头听了,心中激奋,便大声回道:“世民,你可以的!你当然可以!澹台建成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你们身上,都留着澹台氏的血液!”世民此时已是驾马走远,但是耳中还是听到了舒窈的话,他深情地大声回道:“舒窈,你这傻丫头!我不做上这宝座,那澹台建成又怎能和你兑现诺言?”说着,已是疾驰远去。 赵舒窈在后头,他口中的话,已是都听见了。她的心中感动无比,眼泪已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默默说道:“世民,对不起,我始终不能违背自己的心,跟你走!我相信,这天下的女子,定有一个在一旁默默地等待你,只是你还没有发现!世民,我祝福你!”她默默思怔了一会,方又朝着宁安院走去。宁安院内此时热闹非凡,原来竟是,赵修德带了好些礼物,和随从到了这宁安院内,来给孩子们发东西了! 赵舒窈见了哥哥,心中自是高兴,她笑道;“哥哥,我始终是没有让你失望吧!你的银子,我没有给你水漂吧!”赵修德见了这些可爱的孩子,心中满意之极,他对着赵舒窈,重重说道:“舒窈,我的好妹妹,你可是在我赵国做一件大好事啊!我要封你……封你为护国长公主,位次只在我之下!”赵舒窈听了,只是感叹说道:“哥哥,你知道,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些名和利!功名利禄我视之如粪土!我只是求个心安而已!和这些孩子在一处,我的心中真是高兴!” 赵修德笑道:“舒窈,我知道,是以我心中从不勉强你!不过,舒窈,哥哥我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的!”赵舒窈便笑道:“哥哥请说!”赵修德低低向她说道:“舒窈,澹台建成曾写信给我!说是只要为了和你在一起,他甘愿放弃皇位!将皇位禅给澹台世民!这事……你怎么看?”赵舒窈听了,不由苦笑起来,这世民赶来告诉他,这哥哥也是赶来告诉他!这澹台建成,难道她赵舒窈此生此世,竟是不能甩掉了么?她的心中莫名地感慨起来。 看着赵舒窈不语,赵修德便笑道:“你……可是还没有给我一个答复呢?”赵舒窈听了,便淡淡道:“哥哥,我需要一个答复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都是你们在说,我可是没有见那澹台建成,做出什么举动?”赵修德默默地品了这话半响,终于说道:“哦……那么我就给他回话去!”赵舒窈听了,便又幽幽道:“怎么……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成了那澹台建成的跑腿儿了呢,我是不知这澹台建成怎么竟有这样大的魅力!不过,听哥哥你这样说,似乎你一直背着我,和他有联系?”说着,心中生气,便就再不回哥哥的话儿了。 第87章 千秋愿 赵修德听了,只是抿嘴一笑,并未再说些什么。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就到了初秋时分了。赵舒窈得了姐姐娉婷的书信,赵娉婷在岐国一切安好,已然生下了一位可爱的小公主!赵舒窈读了信,心里当然为姐姐高兴!姐姐如今已然算是修成了正果了!只有她,在最美的十九年华里,却依然是孑然一身!今日无事,安宁院里,也并非有很多的活计,是以这一日,她倒是得了闲了。心想,不如就趁此机会去郊外的香山散一散步吧! 她抬头看着这清朗的天儿,心想,心动不如行动,当下,便回屋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从院子里静静地走了出去!耳边停留的是院子里这些孩子朗朗的读书声,这让她的心里,很是安慰!其实安宁院离香山,也不是很远!不过二里的路,一个人走着走着,也就到了!这是赵舒窈在经历了三年的坎坷激荡之后,第一次又重新回到了香山!香山,呵呵……这个地方,对于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自己最擅长的《霓裳羽衣舞》,基本上就是在这里,由姐姐将她教会的!就是在这里,她和澹台世民见面,从而相遇相识! 彼时的香山,正是暮春时节的大好天气,枫叶林生长的郁郁葱葱的,叶子不红反绿!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叶子闪着耀眼的光芒!赵舒窈伫立在这里,她看到了林子一角那个小小的栖息的屋子,嘴角边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她慢慢地朝着林子里走去,走到那个澹台世民曾经做过的一棵大枫树前,抬起眼睛,很是沉吟思绪了一番!呵呵……现在回想起来,往事竟然已然不伤感了!她珍视每一个她生命里出现的男人!天气很好,这偌大的枫叶林里,在一场细雨之后,林里的地上就冒出了许多新鲜的白色小蘑菇!蓦地,林子里,有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穿着极其简单的衣服,挎着个篮子,正弯下腰身,一下一下地认真采集蘑菇! 赵舒窈只觉得这个大叔的身形,甚是熟悉,不禁朝他走去,待走到跟前一看,赵舒窈的眸子里,不禁充满了惊喜!原来这个大叔,竟是自己多日不见的舅舅安有光!赵舒窈的心里,不禁十分激动!她脱口而出,一下子就握住舅舅的胳膊肘儿说道:“阿舅,怎么你在这里?我回了赵国,可是好一番寻你啊!”安有光丝毫没有注意身边有人,这下听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那样熟悉,已然愣在了那里,待站直了腰,细细一看面前的女子,身子也一僵,似乎也不敢相信!他放下了篮子,哽咽着说道:“舒窈,舒窈,真的是你吗,舒窈?”安有光使劲用袖子撸眼睛,没错,面前立着的女子,的确就是赵舒窈! “舒窈……你怎么在这里?”安有光一下就将赵舒窈的手握紧了,赵舒窈默默无言地看着阿舅,阿舅不过四十出头,可是看上去已然老了许多!她知道,阿舅是个甘于淡泊的人,尤其在经历了一番国破之后,更是没有去找父皇和哥哥,谋上一个职位!“阿舅,我回来已经数月了,可为什么我在京城里找你,一直寻不到呢?”“舒窈,我也是才从外地隐居回来的!因为住在山里,交通不便,我真的不知道你回来了!要是知道的话,我定然早就来找你了!”安有光的心里,也是非常地感叹!“阿舅,表姐们可好?”安有光听了笑道:“她们几个,都过得不错!不过都嫁在了京城之外!她们也不放心我,几次三番地写了信来,要接我去养老,可是,舒窈,你也是知道阿舅的,阿舅已经独来独往习惯了!” 赵舒窈便道:“那么阿舅你该不会现在就住在这香山附近?”安有光笑道:“是啊,我隐居回来,又云游了四方,看中了香山这个地方,决定要在这里,盖个屋子,终老于此!舒窈,你看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真的很好?”赵舒窈接过蘑菇篮子,深深一笑道:“阿舅,这里的风景,当然很好!”安有光这个时候才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着舒窈,感慨说道:“阿舅也真是糊涂了!既然见到了自己的外甥女儿,也不将她带进了自己的屋子来坐坐!”安有光现在见到了舒窈,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澹台建成!他对于自己的外甥女当然非常关心!“好,不如我就去阿舅的屋子里,瞧一瞧,看一看,顺便喝上一壶阿舅沏的好茶!我知道,阿舅对茶一向很讲究!”赵舒窈不由笑着说道,似乎,时间又回到了十年前。 安有光的屋子,离香山当然也不远,果然,在阿舅的带领下,赵舒窈看到了一个繁花盛开的山坡之下,一座小小的茅屋!茅屋是新葺的,茅屋四周刚从匆忙装上了篱笆,篱笆的门是开着的,透过篱笆门,赵舒窈已经看见小小的茅屋里头,不过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陈设是非常地简单!赵舒窈对这样的生活,内心当然理解,但更多的却是心酸,她如今已然有能力给阿舅一个安逸的生活!阿舅其实是才华横溢的人,琴棋书画其实也无所不通的,但他一心向往淡泊,这样的生活,别人看了半天也过不下去,可是安有光却是甘之如饴!哎……赵舒窈知道自己不能勉强阿舅!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茅屋!篱笆门里,安有光砌了一个小小的煮茶的瓦灶,安有光提着一个瓦罐,从屋子前头的泉水边,提了一瓦罐的泉水,笑着对舒窈道:“舒窈,你且等着,这泉水煮熟了,非常好喝!不放茶叶,闻着也是清香!”赵舒窈便在屋子里的木桌上,等着阿舅的那壶好茶水!她看着这个简陋的茅屋,但墙壁上却又张贴着阿舅的好字画,真的又蓬荜生辉起来!茶炉了里的火很旺,一会儿,茶水就滚开了!安有光小心地将瓦罐揭开,倒了一碗水,放在一个竹节制成的茶杯里,进了屋子递给舒窈,笑道:“舒窈,你细细品一品,滋味如何?”赵舒窈果然小心地喝了一口,本来她就有些口渴,这下喝了这泉水烧成了茶,不禁赞叹道:“不错!”安有光便坐在了赵舒窈的对面,自己也慢慢地拿起竹筒倒了喝着。 “阿舅,这里果然不错!你的眼里很好!”赵舒窈喝着茶,耳边听着这山坡里传来的阵阵鸟鸣,悠悠说道。其实说来也是可笑,香山之外的景色,她之前还一概都不知道!每次在香山里,自己随姐姐娉婷练完舞蹈之后,就坐着车回宫了!她的确不知这香山后头,还有另一番天地! 听了自个外甥女由衷地赞美,安有光的心里,倒是不得不将那件事说出来了!“舒窈,你这番回来,是独个儿来的吗?来了……就永远不再回去了?”安有光小心问道。赵舒窈慢慢一笑道:“是啊,阿舅,我回来了,回到了赵国,就不会再走了!我的家,是赵国!”她带有深意地说着。安有光便试探说道:“你来了?那雅国的皇帝,已经都同意了?”安有光的心里,还是不能够相信!毕竟他云游了四方,也曾经过雅国,虽不知舒窈已经回国,但在雅国人的口中,都是交口称赞重新复国后的澹台建成,待将他囚禁的赵舒窈,是不计前嫌,还是如何如何地情深意重!是以,安有光听了,心里倒是高兴,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舒窈好了! 这下,他可是困惑了,便继续问道:“舒窈,是这样子的吗?”赵舒窈决意将此事长话短说,当下便道:“阿舅,当然!我本是雅国的和亲之妃,不过我既然颠覆了雅国,澹台建成又已然成了我的阶下囚,我和他的一段过往,也就都过去了!那个从前和亲的赵舒窈,已经死了,那个叱诧风云的赵舒窈,也早就不在!真正的赵舒窈,是一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恬淡人了!阿舅,你可知,如今的我,只是一心做着慈善!”说着,便将自己从雅国回到了赵国之后,如何筹集银子,将宁安院开办起来的事宜,细细地说了一遍。末了,她又加上一句:“阿舅,你为我开心不?你想不想去看看?” 安有光听了,神色激动,他的心里,真的是为自己的外甥女,感到无比的自豪!虽然她才不过十九岁,可却已经像一个经历了许多风霜的沧桑老者一样,看淡了权力争夺,保有一颗慈悲的心怀,这真的是难能可贵!他的心里,不禁有些内疚,自己年轻时,还是一味想升官发财的,只是经历了一些事,人到中年之后,他才对自己最求的抱负,有了质疑!“舒窈,阿舅听了你说,心里真的是为你赶到,由衷的高兴!”虽然安有光的确是为赵舒窈感到骄傲,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放下了内心关于澹台建成的疑惑!直觉告诉他,外甥女和那个皇帝,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能言说的事情! 安有光不禁脱口而出道:“舒窈,你知道吗?其实……在雅国初时攻下了赵国后,我和澹台建成,是见过一面的!从澹台建成的言语和神情里,似乎他对你非常非常钟情啊!”赵舒窈听了,握着竹筒的手儿,不禁轻微地颤抖!每个人都不失时机地对她说,澹台建成待她如何如何!有那么一刻,她的心里,开始惶然起来!心中似乎有擂鼓敲响,在提醒着她,不要太过于执着,否则,人生将会失去什么!她忽然不敢往下想了,只是对着阿舅,遮掩说道:“阿舅,澹台建成,其实是个会表演的人,所说的,都是有目的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是吗?可是看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对了,舒窈,我在走之前,澹台建成还将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镯子,又送了给我!我虽然收下了,可是心里,还是十分好奇!只是没有问而已!这个镯子,不是你告诉我,在你九岁的时候,就被你不小心弄丢的么?怎么竟然你又送给了他?阿舅这心里,正是捋不过来呢!”赵舒窈听了,不禁苦笑了一笑,便对着他说道:“阿舅,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下,便将自己在九岁的时候,无意之中,和少年时的澹台建成相遇,并帮助他之事,以及自己十三岁时,跟着阿舅,在秋邙山里,又曾遇到澹台建成之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舅!果然,安有光听了,心里已然非常感慨了! “舒窈,真的有这事?你不说,阿舅是一辈子也不知道啊!如此说来,你们之间,本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啊!呵呵……”安有光说着说着,不禁又是点头摇头!“阿舅,这哪里是缘分,这根本就是噩梦!”说着,赵舒窈的眼睛里,却突然地泛起了泪光来了!“阿舅,你想知道,自打和亲之日后,我在澹台建成的皇宫里,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想,澹台建成见了你,一定会对你说,他是如何如何地待我好,是不是?”安有光听了这话,不禁一怔!自打舒窈和亲之后,他对于舒窈在雅国的生活,真的是一如所知!因为,澹台建成的使节,给赵国宣传的,都是澹台建成预先写好的外交辞令!只说是赵舒窈如何如何让地受宠!弄得赵国的使臣听了,当然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地相信! 赵舒窈对着阿舅,将内心所有的痛苦,都一一地倾吐出来了之后,方才长长地舒缓地叹了一口气!安有光静静地听着,在听到舒窈的孩子没了,听到舒窈两次被关进冷宫,听到舒窈被澹台建成一次次地误会折磨!听到舒窈在那场大火之后,逃离了雅国,在岐国的边界流浪时,心儿都揪了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舒窈吃了这许多的苦!如今看来,她不能原谅澹台建成,倒是情有可原的了!毕竟,这其中的伤害是太深太深了!想想,安有光便将那只镯子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递给她,口中说道:“舒窈,这本就是你母亲的镯子!既然你回来了,那么还是你收着好了!”赵舒窈接过了镯子,淡淡说道:“好,如今镯子,也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了!那么我和他之间,也早就该有一个了结了!”她幽幽叹道。 离开阿舅的茅舍之后,赵舒窈还如往常一样,在这宁安院内,整理着账册,筹谋着如何在开一间分院。到了晌午时分,这院内当值的都已是打起了盹儿,赵舒窈自是请他们自便去。她到了院外,忽地想起了自己晾晒的茶叶,也该去翻一翻了。就见前头一个女子的声音:“舒窈,你一向可好?”赵舒窈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激动,她抬起头,果然见是娉婷,口中欣喜道:“娉婷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的心中忽地想起来了万俟化及,正想伊人,伊人就现身了,他看了看光彩照人的舒窈,说道:“舒窈,好久不见!”目光之中,似乎还带些挥之不去的遗憾,可是神情却是幸福和满足的。赵舒窈便笑道:“化及,姐姐,我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赵舒窈看了看娉婷的小腹,笑道:“姐姐,难不成,你又怀上了?我可是还没看见你们的小公主呢,也不带来瞧瞧?” 万俟化及听了这话,脸色不禁活泛了许多,他笑道:“这一次,我们赶着来看你,下次,我一定带来!公主像娉婷,自是好看!”说着,便温和地朝着娉婷笑笑,目光中透着宁静和满足。赵舒窈见了,心中便不禁艳羡起这对年轻的夫妇来,她笑道:“对了,我可还要感谢你们的银子呢!”娉婷听了,只是笑道:“舒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若不够,你只管写信来!” 万俟化及问道:“舒窈,怎么你回到赵国后,就一直在这里,再没有去雅国?”赵舒窈听了,只是感伤说道:“化及,不要和我提雅国!在我心中,那不过是我做的一个绵长的梦而已!” “一个绵长的梦?”娉婷听了,便幽幽看着赵舒窈,口中说道:“舒窈,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心事,其实我都已经猜到了!”赵舒窈哀哀笑道:“姐姐,我并没有!这若不是梦,我又怎会和他渐行渐远!这南柯一梦,好歹我已经醒了来,自是再不愿走进那梦中去!”万俟化及听了,摇头叹道:“舒窈!我曾认为,你是个非凡有勇气的姑娘!可是我错了,如今事情俱已明朗,你反倒这样畏缩起来,难道你心中还在惧怕什么?”赵舒窈听了,只是苦笑道:“化及,姐姐,我没有!你们可知道,这些都是人力所能强求的!一切都需要时间!时间,唯有时间,才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药方!” 第88章 人非事往眉空敛 万俟化及和娉婷听了,便互相对看了一眼,娉婷便幽幽道:“舒窈,好吧,今儿我们只叙旧,并不谈其他!既然我们来了这宁安院,你这个主人,怎么还不带我们进去参观一下?过一会儿,我可要去杏花坞起看望父皇了!”赵舒窈便笑道:“好!父皇一定非常高兴!”待送完了岐国的皇帝和皇后姐姐,赵舒窈的心,却又意兴阑珊起来。当赵娉婷和万俟化及在没有任何的预报之后,齐齐出现在了赵德宣幽静的杏花坞时,赵德宣心里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看着父亲已然脱下了昔日的明黄黄袍,改穿上了赵国百姓普通的玄色衣服,看着父亲正在一个小院子前儿,忙来忙去地摘着花儿,除着草儿。不时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并且是一脸的怡然自得!赵娉婷立在那里,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同时也非常地感慨! 看来,父皇果真如舒窈所说的那般,真的是变了!赵娉婷看了万俟化及一眼,示意他不要作声,自己轻轻走上前,轻轻说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女儿真想不到,父皇能有这么大的勇气?”赵德宣本来正专心致志地埋头干活儿,冷不丁地听了这个清脆的声音,知道是女儿娉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他一下子就抬起了头,看着前面的女儿,还有跟在她身后的万俟化及!万俟化及朝着赵德宣点头示意,方才上前笑着说道:“岳父大人金安!”赵德宣便对着娉婷笑道:“你们来了?是……舒窈告诉你们,我住在这里的吧!”虽然和万俟化及只见过数次面儿,但赵德宣的心里,对他的印象,却是非常之好! 相当日,他在赵国听说了娉婷要嫁给岐国皇帝万俟化及的消息,也收到了娉婷的义父萧远山的信,他信任萧远山,全权委托他操办娉婷婚嫁一事!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让萧远山觉得欣慰,毕竟,娉婷是在他的手里,给重新救活了的!虽然不是亲生,但也胜似亲生!何况,萧远山并无子女,仅有的义女娉婷出嫁了,若是自己再赶过去,他担心萧远山会觉得失落!如此拿捏了一番分寸之后,赵德宣只是给娉婷又预备了一番嫁妆,并不露面,只是给娉婷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只嘱咐她,从此以后,到了岐国,凡事都要以夫万俟化及为重! “哦,化及,娉婷,既然来了,就到为父这里坐一坐!我给你们准备许多好吃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亲手种出来的!滋味非常地不一样!”说着,赵德宣便像一位普通的父亲一样,热情尽心招待回了娘家的女儿女婿!赵娉婷看了不禁和万俟化及相视一笑!万俟化及忙忙说道:“岳父何必这样操劳!既然是自家人,随便吃些喝些也就好了!如果要做什么,岳父尽管唤上我一声就是!”赵德宣听了,不禁微笑道:“不,虽然你是我的女婿,见你和娉婷如此恩爱,我的心里,也是极为高兴!但你毕竟是帝王,和寻常百姓,还是不同的!”这话说的赵娉婷可是笑了,她道:“父亲,那您又是什么?您能够做到的事情,相信化及他也能够到!” 赵德宣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好,化及,我待会儿要去后院子里磨豆腐,你要不要跟我打着下手?”万俟化及听了,马上说道:“只要岳父大人您开口,我立刻就去!”看万俟化及如此爽快,赵德宣便笑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万俟化及便回头对着赵娉婷笑道:“娉婷,你如今又有了身子,就在椅子上坐着,不要耗了力气!反正是不要怎么走路!”赵德宣也笑道:“化及,你太宝贵了,适当散步走走,对孕妇很有好处的!”因为心中高兴,他不禁又呵呵呵地笑了! 此时这杏花坞里的其他几个老仆,见了公主娉婷和她的夫婿岐国的皇帝,心中高兴,便都一一地上前和她行礼!赵娉婷看着这几个宫人,都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她叫她们不必行此大礼,又送了好多礼物给他们!她悠悠地看着这里,想着,父皇如今是万事不问的了,竟是真的要在这里养老度日了!国家大事自有哥哥操持!想到这里,赵娉婷的心里,反而觉得心安!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说不清,凡事不破不立,赵国不经历了此次劫难,也不能涅盘重生,想来,那个雅国的皇帝澹台建成,还是赵国的恩人不成? 她的嘴角不禁泛出丝丝的笑意,想到此人和自己妹妹舒窈的牵绊,这两人啊,还真的不知以后是个什么结局?想想自己,一直将杨坚错当作万俟化及,还对舒窈说了许多自己现在想来可笑的话,她不禁觉得赧然!可不知怎地,想着长眠于地下的杨坚,心中就伤痛不已!她本以为自己和万俟化及过着静静的日子,是再不会想起那个曾经驻留在心里的影子!那个自己曾经的初恋,但是……毕竟是自己付出过真感情的,想忘,也真的不能忘记!杨坚和万俟化及,与她而言,都是生命力极为重要的男人!其实,娉婷心里也知道,化及最初的爱人,并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妹妹舒窈!化及和自己成亲的夜晚,心里还是有些伤心的!她记得他,喝了许多许多的酒水,也曾在酒醉之时,心里情不自禁地唤她舒窈!她听了,只是摇头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她的心里,是丝毫的不介意!何必介意自己的妹妹舒窈呢!她的腹中,已然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对她,已然发下了誓言!果然,他在喝了醒酒汤之后,看着面前潋滟的娉婷,不禁将她的手儿轻轻握住,郑重说道:“娉婷,方才我喝醉了!我想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果有的话,你听了,千万不要介意!我万俟化及是一代英主,更是个一言九鼎之人!我既然对你立下了誓言,以后便一定会说话算数!你尽管放心好了!”说着,他又将她的手儿握得更紧,她听了,连连点头,心中也极为感动!她当然相信他,相信自己的夫君! 她不管他从前怎样,待舒窈到了如何的程度,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化及之前的生活,她管不着,也根本不想去过问,但从此以后,她所拥有的,将是和万俟化及共同度过的岁月,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激动不已!对此,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赵娉婷,你现在可就要做好准备了,到了岐国,你要做一个真正的皇后,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尽力辅佐化及,母仪天下!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为了能够让化及真正地爱上自己,她愿意付出一生的努力!此时此刻的赵娉婷,幽幽地看着杏花坞四处的风景,想着前尘往事,心里当然也是感慨万千!如今,什么都已经了然,但只有妹妹舒窈令她放心不下! 舒窈决计不能孑然一身地过一辈子!她将万俟化及让给了她,她也要想尽法子,让舒窈获得幸福!当初让舒窈和亲的提议,其中也有她的筹划,和舒窈所吃的苦比起来,她的日子,过得是相当的风平浪静!她的心里想着:既然舒窈迟迟不想和澹台建成破镜重圆,那么是不是说,她的心里,已然有了其他人了?是不是那个澹台世民?万俟化及曾经告诉过她的,说是如今的雅国政局,可能要有一点变动了!万俟化及还告诉她,澹台建成可能不想继续做雅国的皇帝了,那个帝位最终有可能落在了澹台世民的头上!她听了,心里固然也是一惊!虽然舒窈曾经做过澹台建成的妃子!若再嫁给她的弟弟为妻,似乎有些不妥! 但很快,赵娉婷就摇了摇头!雅国和赵国的律法里,并未写上这么一条,既然如今舒窈是个自由人,那么当然是她想嫁给哪个,就能嫁给哪个!自己索性就做上一次媒婆,暗暗地去了雅国,在去了杨坚的墓前拜祭一番后,便去找那澹台世民,看看他究竟怎么说与?还有,澹台建成不想做皇帝了,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她只觉得,舒窈必定从这两人中,选一个才行!这样胡思乱想着,她的腹中,不禁又有些涌动,当然是这个小家伙不安分,又在踢她了!呵呵,她不禁用手轻轻地抚了抚肚皮,心想:这一次,她怀的该是个男孩吗?虽然化及早就说过,只要母子平安,无论生男还是生女都是一样的! 虽然如此说,但在娉婷的心里,还是希望这一次怀的是男孩!毕竟,化及不是普通的岐国百姓,他是一代帝王,需要太子来继承自己的江山的,没有男孩还是不行的!但愿老天怜恤于她,赐给她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吧!她这样做,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化及!这样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的,却不知父亲和化及,翁婿二人,竟然真的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而且,并不要仆人帮忙!当看到化及将那些冒着热气喷香的菜肴一一地端在了桌子上,那个兴冲冲的劲儿时,赵娉婷的心里,直感到不可思议!赵德宣从地窖了取出了一坛用这里的杏花酿制而成的美酒,放在了桌子上,一打开酒盖,这屋子里就充斥了一股说不出的好闻的酒香! 赵德宣对着娉婷笑道:”好了,娉婷,你也饿坏了吧,咱们这就吃饭!算来,这还是你第一此真正地回娘家呢!”万俟化及已然给岳父和娉婷备好了碗筷!赵娉婷看着桌上的菜肴,其实也无非就是家常便饭,但是父亲做的非常丰盛,且每个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有煎的金黄的豆腐,有炖的嫩嫩的鸡蛋,还有炒的碧绿的青菜,煮的雪白雪白的竹笋炖鸡汤,红红的萝卜,紫色的茄子!看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不错啊!赵娉婷果然觉得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对着父皇和化及,赞叹说道:“父皇,化及,你们可真是非常棒啊!这会子,我真的觉得自己能吃下一桌子的菜呢!我也不客气了!”说着,就伸出了筷子。赵德宣笑道:“娉婷,你本就是个孕妇,不吃饱了,我的小外孙,可不就要跟着挨饿了么?多吃,多吃些!”说着,给她夹了一块喷香的豆腐! 这顿饭,三人吃的是酣畅之极!到了最后一点酒也被喝光的时候,万俟化及忽然懊丧说道:“哎呀,早该将舒窈也叫过来的!”听了万俟化及这样说,娉婷只是淡淡一笑!赵德宣笑道:“舒窈啊!我也叫过她好几回!她如今是入了魔障了!只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地繁忙!安宁院是如何如何地不能缺她!所以,通常都是我去看她!”说着,赵德宣重重地叹了一声,又道:“当然我也知道!她将自己弄得如此忙碌,固然有热心慈善的一面,但是知女莫若父啊!她这样,也是因为心里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娉婷便道:“舒窈的心里,也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听人说,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兄弟二人,其实心底里,都对咱们舒窈未能忘情呢!尤其是那澹台世民,此人我也是见过几次的!表面上装着云淡风轻的,可和舒窈有那样深的过往,说当成朋友就当成朋友了?澹台建成更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着,赵娉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万俟化及一眼,万俟化及见了,只是朝她微微宠溺一笑。 赵德宣说道:“娉婷!起初,为父的心里,也是极为惆怅的!但是……你们也看见了,舒窈虽然心底里不愉快,可在那安宁院里,面上还是非常开心,我想这些事,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决吧!”赵娉婷听了,微微点头答应,但是心里却是想着:你们都道顺其自然,即便是父亲也是如此!我倒要去见一见澹台建成以及澹台世民!我非要帮助舒窈一下!舒窈其实是个倔丫头,不推她一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彼时的雅国蓟都,却是异常的宁静!这一日,澹台建成如常一样,在龙吟宫里批阅着折子,他想:待自己真真正正地退位下来了后,这个皇位是一定要交给澹台世民的!他想给他一个锦绣华丽的清明江山,他退居幕后,看着也是开心的!老李公公见皇上仍然是这样鞠躬尽瘁的,不禁给他端来了一碗人参茶,口里轻轻说道:“皇上,您该歇息一会了!老这下下去,身子是吃不消的!”说着,老李公公的心里,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自打皇后离开之后,皇上虽不阻拦,可终究是一日比一日变得沉默!没事的时候,只是在皇后的旧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也不说一声话儿!可是老李公公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将皇上伺候好了!澹台建成听了,便放下了笔,看了一眼人参茶,笑道:“好!” 说着,便慢慢地喝起了茶!老李公公便在一旁偷偷地看着!见皇上果真都喝完了,心儿方缓了一缓,又恭恭敬敬地将茶碗都收拾在了盘子里!澹台建成对着老李公公说道:“好了,我还要看一会儿呢!不想被人打扰,你还是在外头伺候吧,如果有人进来,尽管报我就是!”老李公公听了,只得说了一声:“是!”就黯然地退了出去!他到了前头一处的花园子里,将空着的盘子交给抱琴,(如今的抱琴,已然被老李公公给调在了澹台建成身边伺候了!)抱琴接过盘子问道:“李公公,皇后已然走了几个月了,皇上还是那样地没精打采?”老李公公听了,叹气说道:“是啊!皇上的回春良药,没有别的,只有皇后一人!” 抱琴听了,便道:“哎……当日皇后离开的时候,对我也是依依不舍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和她回赵国去!其实我听了,心里是十分动心的!要不是为了我娘的缘故,我定然是跟了她去的!不过,如今看来,皇上对皇后娘娘,已然是情根深种啊!倘若皇后一直不回心转意,那可怎生得了?咱们的皇上,莫非就要害起了相思病不成?”老李公公踱着步子,苦着脸儿说道:“可惜,咱们是做奴才的!皇上跟前儿,也说不上话儿!若是唤作了别人,兴许……”他这样一说,可是提醒了抱琴,她猛然道:“啊,老李公公,那么咱们私下里去请端王爷进宫,好生地去赵国劝一劝皇后,或许……”此言一出,弄得老李公公倒是笑了起来! 他呵呵说道:“抱琴,你竟是个傻丫头!你可知,端王爷的心里,其实也是有皇后的!虽然他一直埋藏得很深!但,可是瞒不过我去!”抱琴听了,果然傻了眼了!“那怎么办?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当然希望皇后是跟了皇 上的!” 第89章 佳期难定 想想抱琴又道:“虽然端王爷也很好,但我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只是一心希望皇上和皇后能够破镜重圆!”说着,抱琴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老李公公深沉说道:“抱琴,在我看来啊,皇后将是永远的皇后!皇上……这以后,倒是说不好了!兴许,咱们的宫里,很快就会换了皇上呢!”老李公公不是傻子,虽然一直在进出伺候,但从皇上和端王爷聊天的口气里,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皇上在经历了此番事情之后,似乎对于皇位眼睛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之所以还这样夜以继日地处理朝政,只是希望他留给澹台世民的是一个繁荣暂新的雅国!而且,老李公公清楚地知道,倘若皇上真的不想当皇帝了,将皇位禅让给端王爷澹台世民的话,朝中的文武大臣,其他王爷,乃至于全国的百姓,都是没有任何的异议的!因为,从血统上来说,澹台世民是最有资格继任的人!可是,不知怎地,老李公公的心里,还是觉得伤心! 此时的澹台建成,在处理完了一大叠的公务之后,也觉得身子甚为疲累,心想:不如就先出去走一走吧!心之所至,当他抬起脚步,走了一圈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来的地方,却还是从前赵舒窈曾经住过的那个凤翥宫!哎……他惆怅万分地坐在了宫前的台阶之上,看着这里被风吹过,缓缓落下的花儿!感慨时光过得是如此之快!不知不觉,自己离最后一次和舒窈见面,又过去了两个月了!即便如此,可他知道,自己是个积极进取的人!他暗暗地对自己说:澹台建成,无论怎样,你都要使舒窈原谅自己! 当然,他知道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赵舒窈是个倔烈的人,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就是等待!可……他的心里,还是惶然了起来,万一自己等不到呢?万一舒窈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呢,比方说澹台世民这个小子!虽然他面上一直是淡淡的,他也曾几次地旁敲侧击过,可他总是说:如今,在他的心里,已然当舒窈是他的嫂子了!言下之意,已然是不言而喻!不过,澹台建成的心里,还是不那么放心!舒窈于他来说,真的是一块当世无存的宝玉!若是失去了她,他……真的是无法活下去! 想到此,澹台建成的心里,也是讶异不已!从前,他认为,自己的心里是喜欢舒窈的!愿意为她做任何的事情!但是经历了这些事儿之后,他发现,他远远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爱她!这份感情,在经历了一番坎坷曲折之后,不但没有丝毫被冲淡,反而随着时间的氤氲,愈加浓烈!舒窈……舒窈……你可知,此时的我,真的是很想很想你!澹台建成靠在台阶上,嘴里缓缓地露出一丝苦笑!不知何时,澹台世民已经立在了他的身旁一侧!已经注视了他许久许久,可是澹台建成是浑然不知!“皇兄,男子汉大丈夫,若是遇到了此生至爱,当然就是往前勇敢无畏地追求,怎地一味在这里伤春悲秋呢?呵呵……皇兄,你最近的作风可是变了?” 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世民,是你,你来了?你也在这里?看来……你的心里,似乎对舒窈,也一直未能忘情啊!”澹台世民却是笑道:“皇兄,虽然我也在这里,但是我的心境,却和你是不同的!我只为怀念,可你却是伤心!”澹台建成便站了起来,对着澹台世民说道:“心若不曾动过,又何来怀念?世民,很快地,我就会从这皇位上退下来,倒时,你就是雅国的新皇!你将受到我雅国百姓的拥戴!这雅国的天下,以后就是你的了!”说着,又伸出手来,重重地对着澹台建成的肩膀上一拍!这一拍,含有许多的鼓励和期许之意!澹台世民当然心领神会! 他反而沉重说道:“皇兄,你真的都想好了么?你已经确定舒窈的心里,只想做一个平淡普通的人了?”想想,他又调侃说道:“不要到时候,皇兄你卸下了皇位,可怜巴巴地到了赵国,却发现舒窈已然不理睬你!皇兄,到时候你可不要哭出来,江山,美人,你可是一样没没有了!”想着舒窈此时,只顾一味在安宁院里忙碌,以借此打发时间,虽然生活固也充实,可到底内心里,还是对生活充满期待的吧!是的,曾经有许多次,他去了赵国,在暗中看望她,不让她知道!虽然他口里假装潇洒,承认和她的那一页,早已经翻过!但,究竟午夜醒来,睡不着在房间里踱步时,他发现自己的内心,还是隐隐约约为她而激动! 初恋是如此美好,香山里的少男少女,是那样美好纯真,那一段无邪的岁月,真的是令他难忘!真的是想忘也忘不了啊!舒窈,澹台世民暗自问自己:澹台世民,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做到了,将舒窈忘了一干二净了么?你也就自欺欺人好了,那一次,你之所以对舒窈那样说与,只是因为你发现,舒窈的心里,朝朝暮暮,一心思念的男人,并非是你,而是澹台建成,是不是?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不想让舒窈制动了你的情意后,心中又生烦恼,是不是?哎……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下心头! 澹台世民在忽然之间,也不说话了!眼光里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眷恋,时光一去不回,他清楚地知道,舒窈的心里,已然没有他了,虽然不甘心,可因为她毕竟是此生挚爱,他一点儿也不愿意为难她!为了她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他愿意在岁月的流逝里,一点一滴的将她给慢慢忘记了!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不能冲洗的,是不是,包括对舒窈的爱!他深深地看着对面的澹台建成,只希望自己真的能将舒窈给忘记了!或许,心里真的没有她了,自己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澹台建成当然一眼就看出澹台世民在想些什么,他的心里一沉吟,口里便缓缓说道:“世民,若是舒窈不原谅我,她不想回头了,没有了江山,失去了美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知道,世民你会代替我将雅国,打理得很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不久的一天,给你做着铺垫!我们都是澹台氏的子孙,将来有一天,九泉于地下了,见了祖先,希望内心不至于愧疚吧!”想想他又道:“其实……实话告诉你好了,自从我被舒窈囚禁在了地牢那几个月,因为不得出去,我便面壁想了许多东西!江山固然重要,但舒窈也同样重要!当时我的心,已经就慢慢地懈怠了,觉得当不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一颗心,是否快乐!我也是第一次来发现,原来我当了将近十年的帝王,竟然是一点儿都不快乐的!”说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澹台世民便故意阴郁着脸说道:“皇兄,你这不是自私,还是什么?你当皇帝不快乐,却还将这个位子,硬塞给我!难道我当皇帝就快乐了?反正到现在,我还没有答应,做你的皇太弟呢,你也不要高兴过早了!万一我一个转身,反悔了,驾马前去赵国,一心一意地对着舒窈求婚,舒窈不答应你,但是答应了我,难道我还愿意做这个皇帝么?常言说得好,只羡鸳鸯不羡仙!有了舒窈,什么黄帝,玉皇老子我也是不做的!“澹台世民说完了,就注意看着澹台建成的脸色,果然澹台建成是个激不得的人,这几下子一说,他的脸色马上就黑暗了!“世民,你说什么?我希望你说的话,只是在开玩笑!” 他踱着步子,将手放在身后,对着澹台世民,轻轻说道:“世民,既然我的心懈怠了,那么对于国事,我也就会觉得力不从心了!我当帝王,夹杂着父皇对我的期许,带着那些大臣们对我的殷切希望!所以这些年,我在宫里,一直过得很累很累!以至于,我变得狭隘,我变得暴戾,我对舒窈,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是世民,你不同,我不会给你这许多压力!而且,我从来都认为,你的才华,也不输于我!而且,现在的雅国,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琐事!你如果做上了雅国的皇帝,不会觉得沉重无趣,只会觉得轻松快乐!” 是啊,如果他不做皇帝了,除了澹台世民,他真的想不到还有哪个人,是继承大统的合适的人选!澹台世民听了,不禁轻轻叹道:“皇兄,其实你少和我兜圈子,你不妨都直说了呗,你想丢下皇位,只想去赵国,和舒窈在一起,不就行了?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心思,其实舒窈已经知道了!”澹台建成苦笑说道:“其实我也知道,舒窈也听了一些风声了,我的这个心思,其实是对她哥哥说过的!但……我知道,别人对她劝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没有用,我只等着舒窈,静静回头!我会在她身旁,一直等她回心转意!” “哎……皇兄,你现在啊,竟真的像一个痴子一样了!可叫我说什么好呢!但愿,你们能破镜重圆吧!”说着这话,澹台世民也发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感伤,此时,老李公公已经匆匆地走到了这里,对着澹台建成,笑着说道:“皇上,萧大人来了!要见皇上呢!”说着,老李公公也对澹台世民恭敬地行了礼,口中说道:“老奴见过端王爷!”澹台世民一听萧远山有事要见澹台建成,便行礼道:“皇兄,既然你有事,那么臣弟就先告退了!”澹台世民见他要走,立即嘱咐道:“世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哪怕……就算是帮我的忙,行不行?”是啊,如果自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雅国,对于朝政,也是不负责啊! 澹台建成听了,回头一笑,开玩笑道:“皇兄,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江山,在抢了你的女人?”说着,大步离开这里,老李公公听了这话,虽然也知道是玩笑,可还是唬怔住了!如此看来,皇上真的是打算不要这皇位了?当下,老李公公便慢慢地跟在了澹台建成的身后。此时的萧远山,已经在龙吟宫的书房,等了一些时候了!澹台建成进了书房,看着立在那里的萧远山,不禁笑道:“萧大人,何必要站着!快快坐下,你的年纪也大了!”可是萧远山听了他的话,还是固执地立在那里,口中说道:“皇上,其实老臣还是站着的好!”说着这话时,萧远山是一脸的郑重!澹台建成见他如此,也不勉强于他,自己反倒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了下来,口中说道:“萧大人,我知道你此番是一定有要事而来!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 他看着萧远山,萧远山在雅国颠覆之际,帮着自己办理了不少的事情,澹台建成一直想奖赏与他,但他知道,萧远山这样的人,对于钱财和地位,已经看得非常寡淡了,若不是因为心系雅国的安危,他是不会再次出山的!因为早在十年之前,他作为首辅大臣,亲自将自己扶上了皇位,见雅国的国势稳定之后,就毅然决然地辞官离开蓟都,去了郊外的山里,一心一意地研究医术去了!那样的生活,澹台建成知道,才是萧远山想要的!萧远山听了澹台建成的话,便略一沉吟,对着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说道:“皇上,其实老臣是来辞行的!现在雅国的国势已经稳定,老臣的任务,也早就完成,留在了蓟城,已然是多余的人了!” 此话一出,澹台建成马上说道:“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个非常有经验的人,已经帮着我,不知做了多少的事情,我的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里又希望你离开呢?”说着,他从案几上走下,来到了萧远山的面前!可是萧远山听了,只是淡定回道:“皇上,皇上如今还想隐瞒老臣么?皇上的心里,难道不是在做退隐的打算了么?既然皇上都要退居幕后了,那么老臣还留恋些什么,难道不该也和皇上一起离开吗?”萧远山年事已高,可说着这话,心里还不免隐隐的激动! 澹台建成听了,目光一凛,可随即就叹道:“看来,你也听说了一点风声!不错,我确有这个意思!”尽管萧远山听了,心里会伤心,但澹台建成从来就是个坦荡之人,他重重地对着萧远山点了点头,口中又道:“是啊,实话和老丞相你说了吧,我这样做,已然是因为心里,对皇位生了厌倦,我只想去赵国寻找舒窈,我希望我的余生,能和我所爱的妻子,好好度过!这雅国的江山,我打算让澹台世民继承!不日之后,我将会在大殿之上,封他为我的皇太弟,昭告天下!‘萧远山听了,心里难免沮丧,他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皇上您什么都已经想好了,那么老臣就更该离开,非走不可了!” 澹台建成奇道:“萧大人,这又是为何?我知道端王爷,从前和你有过节,但你们之间的误会,不是已经都解开了么?他待你,自当和我待你一样!你为什么非走不可呢?”可是萧远山听了,却是冷静地回道:“皇上,您英明神武,难道真的不知道么?俗话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说得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端王爷,如果真的当上了皇帝,也必定会是个好皇帝,但……我是皇上您的旧人!您的帷幕一旦落下了,势必好些人,要和您一起退居幕后了!我想这个道理,皇上您的心里,应该是知道的!没有那一位帝王,真心喜欢用从前皇帝的旧人!不管这个人有多么的才能!” 萧远山此言一出,可是听得澹台建成的心里,好一阵心惊!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自己从前不就是这样认为的么?也是这样做的么?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日益就对那些父皇留给他的老臣们,心生不满了!是以,在这个情势之下,萧远山看出了苗头,这才主动请缨离开的!当日自己不也是痛快答应了?呵呵……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皇上,您让老臣离开,其实真的是为老臣好!老臣我的年纪也大了!许多事儿,也是做的力不从心的!雅国既然百废待兴,那么一切就该有个新气象!该是多多地任用那些富有朝气的年轻人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该退出历史了!”萧远山说的非常动情,也非常感伤,但也非常坚定!从古至今,莫不如此!说着,萧远山又对澹台建成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心里,对于澹台建成充满了难舍的感情!他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 第90章 韶华取次归 “哎……萧大人,其实我真的不愿你离开!年轻人虽然充满朝气,但也缺乏经验,这个道理,澹台世民也是懂的!想必他知道,也定然不愿让你离开!”澹台建成笃定说道。可是萧远山听了,只是悠悠说道:“皇上,自古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我已经年老,如今朝中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想我还是归隐于田园好了!”澹台建成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口中说道:“好,萧大人,我想我不该勉强你,你要是想离开,那么我送你一座精致的小楼,作为你晚年的栖身之所,你看如何?”可是萧远山听了,连连罢手,他恭敬说道:“皇上,功名利禄我已然视之如浮云了,我不是没有地方住,郊外竹林的茅舍,便是一个最好的的所在!”澹台建成听了,沉默了半响,方道:“好吧!我会常来看看你!” 待萧远山如闲云野鹤般地离开之后,澹台建成真的是陷入了沉思!萧远山的人生几起几落,能像他一半超然的人,当世自然是不多!他扪心自问,那么澹台建成,你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吗?虽然赵舒窈婉拒了你,但是你也该奋力争取是不是?见了一点困难,就心生退却,澹台建成,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他鼓励着自己,想想,还是寻个机会,尽快去赵国,亲口告诉舒窈,自己愿意为了她,放弃皇位,放弃天下,他是真的只想和她在一起!思念的一颗心,是这样的强烈! 澹台世民的端王府。今日却迎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这两位客人,是一对夫妇,岐国的皇帝和皇后,万俟化及和赵娉婷!澹台世民在欣喜之中,还是不免带了一点意外!因为萧远山的缘故,赵娉婷对澹台世民自是不陌生,以往在自己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她就隐隐觉得澹台世民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奇怪!当时她解不出什么原由,现在当然已经弄清楚了,那是因为自己和舒窈长得如此相像,澹台世民心里思念舒窈,未免对自己有些移情!澹台世民笑道:“二位前来寒舍,不知有何指教呢?”万俟化及听了,看着这个昔日被自己抓获的阶下囚,也笑道:“澹台世民,我和娉婷,当然是有事而来!” 澹台世民已然请他们坐下!赵娉婷悠悠地看着他,说道:“端王爷,我们来,自是为舒窈之事而来!”澹台世民听了,心里一个激荡,可面儿上还是平静无波,他淡淡说道:“舒窈不是在赵国好好儿的吗?据我所知,你们也去看望过她!她……难道过得不好?还是出了什么事了?”澹台世民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里很是紧张!这份情谊,澹台建成已然决定将他深埋再来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和知道!他不愿意舒窈!可到底是心里难以忘却,牵挂和不舍还是能从言语中听出来。一句问候,便试探出了澹台世民待舒窈的情意,赵娉婷的心里,倒是也有些感慨了! 她和万俟化及对看一眼,万俟化及情不自禁对他说道:“端王爷,舒窈在赵国当然极好!她筹办的宁安院,也是办得越来越好了!有空,你为何不多去看看她?”万俟化及还是好奇,此时的澹台世民,究竟对赵舒窈如何念想?澹台世民苦涩一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不想去打扰舒窈平静的生活!”赵娉婷不禁问道:“是吗?那么你的心里,已经不喜欢舒窈了吗?是不是这样?”澹台世民是个诚恳的人,听了这话,对着娉婷苦笑道:“不,也不是这样。实话说了吧,我的心里,将永远保留着舒窈的位置!我想我此生,应该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赵娉婷听了他这话,是如此的感伤,倒是劝慰道:“世民,你也不要如此沮丧?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当初化及的心里,不也有过舒窈的?如今,不是和我过得很好?岁月那么长,时间那么久,你也不知你下一秒,将会喜欢上什么人!”说着,和万俟化及深深注视。万俟化及便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来到赵娉婷的身边,轻轻对着澹台世民说道:“世民,你这样说与,是因为舒窈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你?或许,你发现了舒窈,在对你和澹台建成之间,她其实更爱澹台建成是不是?” 澹台世民的面容,苦笑得更深了,他毫不讳言地说道:“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那么我还说什么呢?你完全可以这样说!不是我不爱舒窈,是因为属于不爱我!我和她,感情已经升华到了知己了!我将会是她一生的朋友!而作为她的朋友,我不想去为难她!所以,我要走得远远儿的!其实,在她的心里,或许很早就已经爱上了澹台建成了,只是她,很长时间内,一直都不知道!她对澹台建成的恨有多深,那么爱也就有多深!” 起初,以至很长的时间之内,澹台世民都是自信满满的,但他渐渐发现,其实事情并非这样!他不愿意见皇兄痛苦,也不愿意见舒窈难受,既然他们的心中,彼此有情,为什么他不退出呢?不要难为舒窈,是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呵呵,世民,听说澹台建成因为思念舒窈的缘故,连皇位也不要了,听说他要封你为皇太弟,将这大好的江山,让与你是不是?”知道了澹台世民的内心所想,赵娉婷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澹台世民这里,看来已经和舒窈戛然而止了,或许,他们之间,故事很早就落幕了,只是当时人因为懵懂而一直深陷其中不自知而已!现在,她要和化及去找澹台建成了!他才是舒窈心里,最最重要的男人! “不错,皇兄的确和我提起过!我的条件就是,只要舒窈答应了皇兄,那么我才会接过皇兄的位子,坐上雅国的皇帝之位!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野心,这样做,也是在帮着皇兄,以免他后顾之忧!”万俟化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真是他的好兄弟,你失去了美人,却得到了江山,老天会眷顾你的,你和舒窈,只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天可怜见,你一定遇上一个你真正喜欢的女子的!”澹台世民听了,便苦笑着对万俟化及道:“我是他的兄弟,你不也是我皇兄的弟弟么?我知道,你们下一步,便会去皇宫,去找他,是不是?你们啊,竟是来做舒窈的使者来了,这件事,舒窈她知道吗?” 和万俟化及和赵娉婷一番长谈之后,此时的澹台世民谈及舒窈,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赵娉婷笑道:“不,舒窈她不知道!但我是她的姐姐,哪里愿意见她就一直那样?总要有个人,有个行动,帮着她缓解才是!实话和你说了吧,其实我和化及来的时候,心中也才揣测,舒窈究竟是爱你多一些,还是澹台建成多一些!如此看来,我心里的自信,又多了几分!只怕澹台建成的心里,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舒窈!”说着,和万俟化及相视一笑!二人和澹台世民告别,走在路上,赵娉婷的心里,直直地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拐个弯子,去义父那里探望一番呢?在澹台世民那里,她已然得知,义父已经辞去了所有的职位了,又回到了郊区之外的竹林里,做着自己的老本行,提起药箱,施展起他的妙手仁心了!义父本来就是一位神医! 是以,她悠悠的对着万俟化及说道:“化及,反正今天的天气是如此之好,现在不过还是上午,我们不如去我义父那里,看望看望他如何?想来,他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父亲,我和他相依为命了五年!”万俟化及笑道:“好是好!萧大人是难得的全才,只是……娉婷你也是怀了三个月身子的人了,这样劳累,你的身子可吃得消?”赵娉婷不禁莞尔一笑说道:“化及,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我去看望我的义父,心里只有满满的高兴,又哪里会觉得累呢?咱们赶紧走吧,你看这一路的风景,还是美不胜收的吧!” 万俟化及笑道:“娉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是听得份,不过,在我的眼中,你就是那最美的一片风景!我用一生来好好看你,也是看不够的!”此言一出,赵娉婷的心里,不禁极为感动,万俟化及继续说道:“娉婷,你这样不辞辛苦,其实是在还舒窈的人情,是不是?其实当初,我的心里,的确只有舒窈!和你成亲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很痛苦的!我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但……和你相处日久,我才发现,我的生活里,真的不能缺你!娉婷,你放心,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说着,万俟化及将赵娉婷的手,是握了又握,就是不愿放开!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出了蓟都,来到了景色更为秀丽的郊外! 眼看着,义父住着的那个竹林,就要到了,娉婷的心里,更是难掩兴奋,她拉着万俟化及的手,说道:“化及,你只去过义父的官邸,你可不知他住在这里吧!”万俟化及叹道:“萧大人是高人,既能入世,又能出世,进得朝堂,也能入得江湖!我是自愧不如啊!”赵娉婷笑道:“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我要给我义父一个惊喜!化及,你不要看这个竹林,其实是个宝地啊!”万俟化及听了,不禁奇怪,他问:“是么,不如说来听听?我知道岳父大人的杏花坞,是个居住的佳所,难道这里也是?” 赵娉婷便得意一笑道:“如何不是,待我好生告诉你!竹林里,一年四季长着一种味道可比萝卜的竹笋,挖了炒菜或是炖汤,滋味都是非常鲜美!林子里还有许多蘑菇和木耳,各种世上难寻的野菜,这林子里还有山鸡,附近的溪水边里,生长着浑身雪白的鱼和紫虾,所以啊,我和义父相伴的那五年里,虽然日子艰苦,可却不曾亏待了嘴巴!”听赵娉婷如此说,万俟化及不禁来了精神,他呵呵一笑道:“是吗?娉婷,我听得都要流口水了!不过你父皇那里,吃食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这里,才是真正好的?萧大人的手艺比你父皇还厉害?”赵娉婷嘿嘿一笑道:“话儿也不是那样一说,不过,各有各的千秋!杏花坞我将她比作是小家碧玉的话,那么竹林这里就是不世村姑!” 万俟化及笑道:“这个比喻有些意思,那么这个村姑,究竟是什么意思?”赵娉婷笑道:“小家碧玉的美,我们都能够大体猜出来,可是村姑你就只能幻想了,因为历史上的许多美女,都是村姑出身啊!倾国倾城的很多啊……”此言一出,倒是引得万俟化及好奇不已了,他笑道:“仅仅听了你说,我的心里,已然就好奇不已了!我已然迫不及待了!”赵娉婷笑道:“我的义父,虽然住着茅舍,但他其实是个琴棋书画农药商工,无所不通的人!他书架上的书,好多我都是看不懂的!”赵娉婷眼看着就要到了,便拉着万俟化及,笑意盈盈地前往通往竹林的那条小径上走去! 彼时的萧远山,正在竹林里,采摘着一种紫黑色的绰号叫做爬山虎的药材,拿来晾晒干了,泡在茶水里喝,能顾治疗咳嗽,尤其是对初生的婴儿,治疗极为有效!这种药材,竹林里生长着也并不是很多,一年也才生长一次,所以萧远山还是采摘得小心翼翼!赵娉婷到茅舍前瞧了一瞧,看着院子前儿的石桌上放着的翻开的《千金方》,便知道义父不在里头!她转过身子,笑着对万俟化及说道:“化及,我们去竹林里头吧!义父一定在里面!”赵娉婷循着一条小路,带着万俟化及直接往竹林里头而去了!一入竹林里,他们就觉得格外地阴凉!这五月的天气,本来就已经很热了,此刻站在这遮蔽的林荫里,被这飒飒的风儿一吹,立刻觉得神清气爽! 不知何时,萧远山凭着感觉,已然发现这竹林里多了人!他提着竹篮走到前头一看,发现竟是赵娉婷和万俟化及,萧远山的心里,当然非常高兴!“意欢,你来了!”不知为何,萧远山的心里,还是喜欢叫她意欢!赵娉婷听了,拉住万俟化及转身回了头,笑道:“义父!你果然在这里!”萧远山已然发现,此时的赵娉婷已然又身怀六甲了,万俟化及赶紧站了起来,上前对他行礼道:“见过岳父大人!”萧远山听了,呵呵一笑,口中说道:“还是跟着意欢,叫我一声义父好了!我听着亲切!”赵娉婷上前接过了义父的竹篮,说道:“义父,我和化及有事来雅国,今儿个是特地来看望你的!义父,如今你真的又归隐了?” “意欢,此番我归隐,才是真正的归隐,从前的我,难免内心还挂念朝廷,但这次,却是不同,我的心真的已然看透了世事了!我只想做一些普度众生的事情!功名利禄真的与我是浮云了!”萧远山悠然地笑着,将意欢和万俟化及,带着进了自己的茅舍前!万俟化及看着茅舍四周,心生感慨,不免说道:“义父大人,果然是高人啊!我真想不到那日在雅国的朝堂之上,初见了义父大人,华服贵冠,又是那样的鞠躬尽瘁,尽心尽力,而此刻的义父大人,却是这样的淡然与山野,看起来和普通的百姓无二,真想不到,这是同一个人!”萧远山听了,浑不在意笑道:“化及,意欢的父亲还是皇帝呢,据我所知,现在还隐居在赵国一处僻静的地方呢,每天还做着各种杂事,我本来就以布衣百姓,现在不过是返璞归真而已!意欢,是不是啊!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他了吧!” 赵娉婷听了,便轻轻地点头,她笑道:“是啊,连我父皇都想开了,有义父你们这些楷模在先,弄得我和化及,都不想呆在了那皇帝和皇后的宝座之上了!我们也商量着哪一天归隐呢!”三人在院子前的石桌椅上坐了下来,萧远山听了赵娉婷的话,却又正色说道:“不,意欢,义父并不赞同你说的话!年轻人,还是有朝气的好!年轻的时候,要用儒家的精神对待自己和他人,等到了晚年时候,再去研究一下道家,用道家的精华来陶冶自己!年轻人,自当要做年轻人该做的事情!不然,人人都不思进取,也是不好的!” 听了义父这样说与,赵娉婷不禁莞尔一笑道:“那么……义父我要问你了,如今澹台建成一心要放弃皇位,只想和舒窈在一起,而舒窈的行为,也和归隐大同小异,他们都正值青春,这样做又算什么?难道也是不思进取?” 第91章 泪痕红沁 萧远山听了,笑了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娉婷,这是因为,他们虽然还年轻,可是已然历经沧桑,淡泊安宁的环境,或许更适合他们!”赵娉婷听了,不禁叹道:“义父您是这样想的?十五岁那年,我死而复生,难道不也是历经沧桑?”萧远山笑道:“娉婷,你和她不同,你的人生,又是一番不同的境遇了!你是岐国的皇后,得其所,化及待你如此之好,难道这一切,还不好么?” 万俟化及却悄悄地握起了赵娉婷的手,笑道:“娉婷,义父的意思是,我已然都听明白了!自然是什么因,结什么果!舒窈经历了和澹台建成的那番,心境自然是和你不同,所以,归宿也来得比较晚!”说完,他的心里,还是深深地叹息了几声!“化及,你倒是比我还明了!我也就是和义父这样一说,我的心里,难道不是比你更懂我的妹妹?”二人又和萧远山盘桓了一会,娉婷见义父归隐的心,已然无比坚定了,觉得这样的归所,是义父真正想要的,也就不再劝说什么了! 二人重新又走到了大街之上,赵娉婷和万俟化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感慨说道:“化及,如果不是因为舒窈率兵攻入雅国,是不是可以说,我将永远也不会有见你的机会?我们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认识?”一场倾城之乱,对于舒窈是复仇,可于他而言,却是成全了她的一段姻缘!这天下的事情,果然只是想得了开头,却猜不透结尾!“娉婷,完全可以这样说!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哎!这天底下的事,大抵如此!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只是因为今生更够拥有你!算来,舒窈是我们的媒人呢!” 万俟化及的心里,不禁想起了留在宫里的小公主来,自己和娉婷到了赵国,又来了雅国,一晃已经十天,他初为人父,心里却是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紧!“娉婷,待处理完了这事,咱们就赶紧回岐国吧!我真是想咱们的女儿,而且,你又怀了身孕,最应该好好休息!到了雅国皇宫之后,咱们就打道回国吧!”赵娉婷一笑说道:“化及,你为我着想,我真是高兴!可澹台建成也是你的哥哥,你似乎对他也没有什么情意嘛!”万俟化及笑道:“他是我的哥哥,岐国和雅国,维持和平相处的现状,已然就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当然希望他,能够获得舒窈的原谅!但是……你的事,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赵娉婷听了,心里很受感动,她轻轻地握住了万俟化及的手,笑道:“化及,我们在见过了澹台建成后,你陪着我去……看看杨坚的坟墓,可好?”想起了杨坚,赵娉婷的心里,还是万分伤感!毕竟,他是她的初恋!她对于杨戬的情感,是真诚的!万俟化及当然明白,他重重说道:“好!我陪你去!” 二人先到了宫外,守卫的侍卫,换了一拨,不识他们,但看着二人高贵不凡,忙忙地告诉了老李公公!老李公公听了侍卫形容,到了宫门口一瞧,忙恭敬说道:“见过岐国皇上和皇后!”说着,便将二人忙忙地给领进去!侍卫们见了,自是诧异不已!老李公公在前头引路,万俟化及和赵娉婷在后头慢慢地走着看着!万俟化及笑道:“我也是来过雅国宫里的!怎么觉得现在这宫里,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呢?从前这个皇宫,花红柳绿,繁花似锦的,多么好看啊!”赵娉婷听了,不禁意味深长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同?你来过,难道我就没有来过?是不是你来的时候,舒窈也在这里,你就觉得那段时光是如此美好,觉得现在的皇宫,远远不是你进来的那个时候,没有那个时候好看?”万俟化及听了,还是不禁红了脸儿。 澹台建成已经在龙吟宫里得了消息,知道是万俟化及和赵娉婷要来了!已然在龙吟宫里等候多时了!万俟化及见了自己的同母异父弟弟,笑道:“化及,你们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看我!”万俟化及听了,只是笑了一笑,对着澹台建成道:“哥哥,我和娉婷途径雅国,所到之处,都听人在纷纷在说,雅国的皇后,离开了皇宫之后,雅国的皇帝就一直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呢!可是如今我见了你,不还是如此这样神清气爽,呵呵……”万俟化及倒是打趣说道。 澹台建成沉吟说道:“化及,但愿我看起来是那样地神清气爽,为了雅国,我也必须这样!我不希望在别人的眼中,我澹台建成是一个憔悴惆怅的人,现在的我,还是帝王,我对我的臣民百姓,还是要担负起相当的责任!”万俟化及不禁又和赵娉婷呵呵笑了起来,澹台建成道:“你们到我的书房里来吧!算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在书房里说话,自是方便!”此生老李公公,已经给他们奉上了香茶。 赵娉婷幽幽对着澹台建成说道:“其实,我和化及这番来,一是为了看望故人,二也是专门为舒窈而来!”澹台建成苦笑说道:“我就猜到!不过……我看舒窈在赵国呆得也是很好!她现在生活,非常非常的平静,似乎我很不应该去打扰她的平静!”说着又是摇摇头。赵娉婷笑着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想争取了?我想你和舒窈之间,也是前世的姻缘,不然,你们之间,又怎会有这样深深的牵绊?舒窈是我的妹妹,从小我就非常了解她!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我想,你不该就此放弃啊!” 澹台建成笑道:“其实,不瞒你们说,对于娉婷,我的心里,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只是……现在,我的身边,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我还很不放心!”万俟化及笑道:“大哥,难道传闻真的是真的,你现在已经无心于皇位了,要将帝位传给澹台世民?”澹台建成笑道:“是啊,我的心里,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现在还诸事未了,世民的心里,还很犹豫!我现在,就在等他下决心,我好一心一意地去陪伴舒窈!”见澹台建成说得非常深情,是以赵娉婷的心里,也有一点感动,她鼓励道:“那么,在你的心里,过真是一心一意地喜欢舒窈的么?你愿意为了她,宁愿放下自己苦心经营的江山了?” 澹台建成深深叹一口气说道:“当然。是我后知后觉!其实我一直后知后觉!其实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舒窈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我被狭隘和偏见蒙蔽了眼睛,我看不到我的心!直到……大场大火之后,我才痛悔不已!但……舒窈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想要对她告知我的所有心意,还来不来得及?”万俟化及听了,在一旁恻然不已。不忍看到他伤心,是以万俟化及赶紧安慰道:“大哥,事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舒窈相处过一段时间,在我看来,舒窈之前一直对我视若无睹,那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你,只是她嘴上硬,不肯承认而已!”说着,又轻轻地拍了拍澹台建成的肩膀。 赵娉婷听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话儿到了这里,她的心里,已经确知澹台建成待舒窈的心意了!澹台建成果真是个专情的人呢,她竟是没有看错,因此赵娉婷的心里,倒是为舒窈高兴!如此看来,澹台建成和澹台世民两兄弟,虽然澹台世民和舒窈有那么一段过往,但明显是澹台建成的心里,赵舒窈所在的份量更重!哎……在明了了澹台建成的心意之后,赵娉婷觉得,这以下的事情,她也不能够再做什么了,她所能够做的,就是给舒窈写一封信,告知她澹台建成待她的真情厚意!她是舒窈的姐姐,不管怎样,总是希望舒窈能够收获自己地幸福!而澹台建成是最适合陪伴她的人了! “好,你待舒窈的心,果真是如日月!我想,天日昭昭,舒窈想必是会知道的,相爱的人,即使分开了,可还是会有心灵感应的!但愿你和舒窈能够最终在一起!”澹台建成听了,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娉婷,但愿事情能如你所愿吧!我也绝不会沮丧,绝不会半途而废,我欠舒窈的,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好好地偿还她!”三人又叙了会子话,万俟化及担心娉婷的身子吃不消,便和澹台建成告辞出宫。 二人走在路上,万俟化及扶着赵娉婷,心里也有无限的感慨。“如今看起来,我这位大哥,对舒窈真的是爱之深了!哎……其实在我的心里,他们从来都是很好的一对!”“化及,但愿老天能够保佑他们吧,俗话说的好,好事多磨,我相信,这世上的人,只要是有情人,都会终成了眷属!”二人在驿馆里好生地歇息了一回,到了黄昏时分,赵娉婷坚持要去杨坚的墓地里看望一回!万俟化及知道她的心思,自是无怨无悔地陪同! 二人到了郊外杨坚的坟墓,看着杨坚的坟头上,已经长出了许多青青的草儿了!想着坟墓里的杨坚,身躯已变成了一堆枯骨了,只觉得这人啊,在世上过得可真是快啊!可惜杨坚不是得了她那样的易衰症,要不义父一定会将他起死回生的!哎……现在想这些,根本就是一点用也没有!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如今身边已有良人,在这世上,和她白头偕老的将会是万俟化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赵娉婷,于情感上比自己的妹妹舒窈幸运,已然比她先一步寻到了! 舒窈,我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但我会常常地祈祷老天,让你一切如意!想着想着,她的心里,不禁苦笑起来,自己不是来祭拜杨坚的么,怎么无缘无故地想起舒窈来了!哎……这都是情之所发,不可遏制!万俟化及陪在她的身边,一句话儿也不说,待赵娉婷拜祭完了,他也对着杨坚鞠了一躬,心里说道:杨坚兄弟,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是有过娉婷的!你放心,这一世,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我都会待娉婷一如既往的好!然后,他便轻轻拥着她,离开了这里,彼时,一阵舒爽的山风吹过,吹的二人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翌日,赵娉婷和万俟化及悄悄地离开了雅国,回到了岐国!临行之前,赵娉婷笑道:“化及,咱们要不要将蕊珠那丫头,给唤了来,和咱们一起出发?”万俟化及却是摇摇头,笑道:“不了,咱们还是走吧!蕊珠有钟离陪伴,就让她在赵国好好地逛一逛吧,她玩得累了,也就会回来了!”赵娉婷笑道:“这个蕊珠,我看啊,她是只要钟离陪伴,人在哪儿都是无所谓的!”“呵呵……只要她开心,有钟离在,我知道她一定会很安全!哎,这也多亏了钟离了!不过,我看他待蕊珠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边,赵娉婷和万俟化及回了岐国,给舒窈的信,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赵国的途中了!那边厢,赵舒窈还是如以往一样,过着自己的宁静小日子!已然快到了过端午的气节了,赵国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包起了粽子,腌制起了鸭蛋,在门口涂上雄黄!赵国的护城河上,已然在这一日举办起了热闹的划龙舟比赛!宁安院里,也不例外,一大早,在舒窈的带领之下,宁安院里的嬷嬷,早就去江水边采摘好了芦叶,将白色和黑色的江米浸好了,围在了一起,包起了各色粽子,有枣泥馅儿的,有猪肉馅的,还有豆沙馅的!粽子包好了后,放在了大锅里煮看起来,不一会儿,安宁院里就飘出米肉和粽叶的清香!孩子们闻了,更是垂涎欲滴! 中午,吃过了饭,吃过了粽子和鸭蛋后,宁安院里的嬷嬷们,得了赵舒窈的命令,已经带了安冷那些小人儿,前去护城河附近,看龙舟去了!因此,今日的宁安院,没了往日的热闹,显得异常的安静!猛地没有什么事儿做了,赵舒窈的心里,倒是显得空落落的!她看着宁安院的前前后后,还有好些未曾开辟的空地,想着,既然附近还有些空闲之地,那么自己就在这空地上栽种些桑叶和菜蔬,岂不是好? 心动不如行动,当下赵舒窈便就去街上采买了好些种子和树苗。她又遣了这院中的当值都帮忙栽种,是以这一个下午之后,到了日暮西山的黄昏时分,这宁安院东侧的附近偏僻之处,也已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了。嬷嬷们领着孩子们从护城河回到了宁安院之后,见到院主,看了那些新开辟的菜地,心里都非常地惊讶!他们纷纷赞叹道:“院主真的是兰心慧质啊!不但会琴棋书画,更会采桑种麻种菜!真是世上难寻!”赵舒窈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多种一些新鲜的菜,能让宁安院里的小人儿,多吃一点东西,无论怎样劳累,她的心里,总是开心的! 看着面前孩子们一张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赵舒窈的心里,没来由地又痛了起来!是的,她的心,非常非常痛!因为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想起了自己那个流掉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顺利生下他的话,现在已经会走路了吧,会开口说话了吧!她忍着眼泪,轻声叫这些孩子回去吃晚饭!嬷嬷们带领着他们慢慢地走了,于无人处,赵舒窈才缓缓地流下了痛楚的泪!哎……还是不要再往下想了,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只是一味地活在过去的悲伤阴影里,想来也是不好! 赵国都城郊外,宁安院后山坡。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赵舒窈素来是个勤快之人,又过了几日,趁着天色好,不落雨也不刮大风,她忙里偷闲,已经教会了安冷这些小人儿,如何采桑和种菜。她便在后头,悠悠地看着这些小人儿前前后后地忙活着,嘴角中露出一丝微笑安。仿佛她一直就在这宁安院,从未进过赵国皇宫,也从未去过雅国似的,所有的痛苦和烦恼,早就已经忘记,早就已经消失似的。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时节已经到了盛夏,宁安院后的一池碧莲,已经蓊蓊郁郁地绽放了许多白色的睡莲,她不禁好了奇,当初自己买来的,可不是这个种子啊!且,这样别致的荷花,自是雅国宫里才有的!她纳了闷,到了这塘边,看着碧叶白莲,心中还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其实……他待她一直很好!那御花园中的朵朵睡莲,原是为她而栽!她苦涩地笑着,心中虽有缱绻,可是仍步履蹒跚。 第92章 往事蹁跹 她在这池子下,坐了很久很久,眼眶中凝满了泪,不禁回忆起了往事…… 其实,澹台建成真的是待她非常之好,犹记得,那是一个盛夏的黄昏时分,在澹台世民离去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就非常低沉,沐浴之后,平常的她,都是呆在凤翥宫里,哪儿也不去的,可那天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人出了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前方的御花园里!御花园里的风景,当然是美不胜收的,但这些美景,丝毫不能勾起她的任何兴趣,她宁愿看到颓废,宁愿看到衰败。 终于,她在御花园前方的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处已经快要枯萎的荷塘,因为新开辟了一个大池子的缘故,是以这个窄小的池子,便也就无人问津了!只待来年一过,这里的枯枝败叶全部腐烂了之后,将池子里的水放掉,将池子填平,在上面种些花儿草儿的,也是另一番用途!赵舒窈看着这不被打理的池子,忽地就想起了自己!彼时的她,在方丝萦的挑拨之下,刚被澹台建成一番教训,甚至差点儿被废,此番种种,是以心里非常的郁闷和伤悲! 她觉得自己的境遇,就和这池子里剩下的几朵荷花一样,面临着的,只是被放逐的命运!她立在一旁,看着这池子里的几朵花儿,忽地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儿,口中喃喃自语:“哎……花犹如此,人何以堪!”她以为自己来这里,别人乃至于抱琴,并不知道!她却不知,自己一路出了凤翥宫之后,就被从龙吟宫里出来散步的澹台建成,刚好就遇上了!澹台建成看着她面带伤悲,只是一路往西而行,心里便存了疑惑!不过,他见了她这番形容,心里也格外恼怒! 她很伤悲?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么?她要多问问自己,在这宫里做了些什么?当然,他也沮丧地想到,她的伤悲,当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已经离开了雅国的澹台世民!哼!这个女人,心里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他的存在!她知不直达,在这个宫里,她的丈夫,是他啊!是以,澹台建成本来是要面见一些大臣的,可因为见了她,也将这些紧要的事儿,一下子给抛在了脑后了,他大步向前,朝她走来!他到了这个偏僻的池子边儿,冷冷对着她的倩影,默然说道:“这样一个大热天儿的,你不在宫里好好睡午觉,到了这里来,这是为什么?你可知道,这个地方很偏僻,兴许还会有蛇的出现!” 此言一出,倒是令赵舒窈冷不丁地就吓了一大跳!她不用回头,仅仅听这个声音,就已经知道,来人是澹台建成无疑了!她不想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好不好儿的,我自己也知道!不用你说!而且,我一向不喜欢睡午觉!不如趁没人的时候,出来走一走!”她的这番话,说得也甚是冷漠,是以在澹台建成听来,当真是刺耳!他马上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大声说道:“赵舒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在关心你,你要是中了暑,岂不又是麻烦?”赵舒窈听了,只是凄然笑了一下,口中说道:“呵呵……你竟然是在关心我,我没有听错吧!你不是一向将我当作仇人的么?哎……你何苦要这样说,难道我听了,就会以为是你的一番真情不成?” 这话在澹台建成听来,那是相当相当地不悦,可他忍住了!反正澹台世民已然不在,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拔掉她心里的刺,他悠悠而道:“赵舒窈,你是个傻子!我不许你站在这里,你现在就给我回宫去!”澹台建成已然是在下命令了!赵舒窈的心里,顿时又凄苦起来,她哀哀说道:“你总是这样,你总是喜欢这样,难道……给人下命令,就是你说话的方式吗?”澹台建成只是避过这个话题说道:“赵舒窈,我让你回去,你还磨磨唧唧地在这里,做什么?”赵舒窈听了,心里纵然是万分反感,可到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澹台建成见她走了,便在她身后大声说道:“赵舒窈,过几天,我给你看满池子的白莲花!这里,有个什么看头,你若真的想要伤春悲秋,也寻个好看的地儿!”说着,也大步离开了这里!澹台建成的声音很大,是以赵舒窈当然是将他的话,给听了进去!赵舒窈听着了,心里悠然了一下,这个澹台建成,她真的是弄不懂他了!这是个什么人?他来到她的面前,她猜不透他的心意!但是……她马上懊恼地发觉,自己为何要对他好奇,对他探究?反正他不是一直都对自己很讨厌的么? 想不通自己的心意,她也只得恹恹地回到了凤翥宫里!她躺在了床榻上,悠悠地拿起一本书看着,却又不知不觉间睡去!在睡梦里,她忽然就梦到了澹台世民,澹台世民不知立在哪儿,好像是在树下,又像是在花前,反正就那样深深地、深深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梦中的她,似乎脸上带有泪痕,她见了世民在呼唤,心里也一阵激动,赶紧上前奔去,可世民的影子随即就不见,在他转身回头的时候,她讶异地发现,澹台世民的脸,竟然变了,变成了澹台建成一张冷峻莫测的脸! 她马上就想往回奔跑,她不想见到他!他是魔鬼,他是折磨她的修罗!但是,澹台建成已然看到了她,大喝一声对她说道:“舒窈,你站住,你停下,我不准你走,你就不许走!”赵舒窈听了,心里一阵激恨,马上就道:“澹台建成,你并不能主宰我的命运!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可是这些话,只是萦绕在了她的心头,并不能即刻就说了出来!二人自是定定地立在那里,看着彼此,却都不往前走一步!不知多了多久,澹台建成终于长叹了一声:“舒窈,你往前走一步,又如何?” 可她听了,还是立在那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忽地,澹台世民不知怎地,又出现了他们的面前,他来到了她的面前,温柔地说道:“舒窈,来,跟我走吧!”他像没有看到澹台建成似的,只是拉着赵舒窈的手,就要带着她离开!澹台建成哪里会如他们的所愿?当下比澹台世民还要快上一步,一下就将澹台世民给他了出来,澹台建成狠狠地揍了澹台世民几下!赵舒窈见了,自是要上前帮着澹台世民,可是她这次是真心惹到了澹台建成了,澹台建成一个箭步,想将她给推开,却不料动作大了些,赵舒窈没有站稳,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面前的两个男人见了,都惊慌不已,都想上前扶着她起来!赵舒窈躺在了地上,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话儿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对哪个说才好!她看看澹台建成,又看看澹台世民,口里终于冒出了一句:“我非佳人,也不是绝色,你们这是何苦来!”这话儿说出口中的时候,赵舒窈一下子就醒了!她幽幽地看着窗子,这个梦,这样长,可窗外还是白天,还是黄昏时分!哎……她撂下书,不愿意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到了第二天,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在吃过了早膳,准备散步的时候,忽地就看见龙吟宫里的老李公公,笑呵呵地赶到了这里! 抱琴便笑道:“老李公公,你一向不是一个大忙人儿么,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老李公公对凤翥宫里的人,印象一向很好,是以他还是笑呵呵地说道:“抱琴,皇上要我过来,请舒妃娘娘过去呢!”抱琴听了,不但不高兴,反而心里一阴沉,她是个机灵的人儿,马上就对着老李公公笑道:“老李公公,我且问你,皇上是单请舒妃娘娘呢,还是那方丝萦小姐也一起同了去?”抱琴当然知道方丝萦在宫里的特殊地位。老李公公当然听出抱琴这话里头的意思,是以郑重说道:“抱琴,皇上是单请舒妃娘娘的!皇上说要给舒妃娘娘一个惊喜呢!” 抱琴听了,觉得惊奇,也觉得高兴,待要深问,可是老李公公,却又像一只锯了嘴儿的葫芦的似的,什么也不愿意往下说了!抱琴便道:“好的,老李公公,那么我知道了,我这就赶紧告诉主子去!”老李公公见旨意传到了,方才意兴阑珊地走了!赵舒窈听了,满脸的狐疑,心中只是自言自语道:“我昨儿个才见了他,今日他要叫我去,究竟所谓何事?依我看来,左不过还是刁难我的!算了,我若是不去,又不好,反正不过是一阵奚落和刁难而已,这也不是第一次!”心里这样想着,面儿上也就镇定了不少,当下抱琴替她重新梳洗了,换过了妆,方往澹台建成的凤翥宫而来! 到了里头,在他的书房里,赵舒窈见了他!似乎眼前的澹台建成早就已经忘记了昨天和赵舒窈口角的事,现在的他,立在书房里,玉树临风,猿臂蜂腰,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情似乎非常高兴!赵舒窈真的觉得奇怪了!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不过,她的心,还是狠狠地激荡了几下,面前的澹台建成,真的是一个美男子呢!不过,她真的是无心欣赏,她只是想,知道他究竟唤她来做什么!“皇上,不知您唤我何事?”在雅国的宫里,也好几个月了,可是对着他,赵舒窈从来不习惯自称臣妾,见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忘掉这两个字!澹台建成便悠然说道:“昨天你看的那个池子,太过于污秽,你以后若是再见了,心里定然会起不悦之心,因此我已然命人重新整理了一番,现在那池子里,尽是开放的一朵朵的睡莲!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听了他的话,赵舒窈的心里,当然是十分十分的意外!这是澹台建成所为么?仅仅是为了她的一句话,他的心里,就这样重视?乃至于第二天就将这荒废的池子给修理了一番?她……真的是弄不懂他了!因此她只是惶然地立在那里,心里是百转千伏!见她面上似是不信,澹台建成便拉起她的手,低低说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一看?你才相信?”她不置可否,但是人,已经随着澹台建成一步步地离开了龙吟宫,慢慢地走到了那个池子前儿了!澹台建成的手,非常温暖,而且充满了力量,走到半途的时候,她想悄悄地挣脱开他的手,可是无论她怎样挣脱,可没有能挣脱得掉!是以,她也就任他握着! 不过,待她真的随着他,到了这里的时候,眼前的此情此景,还是令她大大地吓了一跳!这还是昨天,她看到的那个池子么?不是,当然又不是了!眼前的这个小池,池子里的水,不但清澈透明,而且水里,来回游动的鱼儿,也是清晰可见!池面上,盛开着的是,一朵一朵白色的莲花!她们像一个一个飘逸无比的仙女一样,静静地徜徉在水面上!似乎非常享受这里和煦的清风和柔情的水波!这一朵朵的白莲,简直就和昔日赵国皇宫御花园里的那些白莲花是一模一样,不经意之间,已然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了! 她不是傻子,这样美丽的池子,仅凭着一天的人工,只怕也是来不及办到的!如此说来,昨天她离开这里之后,澹台建成随即就命人将这里好生地修理一番了!一昼夜之间,终于如期完成!这么说来,他是这么在乎她所说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其实除了语言粗暴一些,他待她,其实也是非常好呢!她真的是困惑了!她抬起眸子,一字一句地问着澹台建成,口中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明明你我之间是那样……可你又为何如此?你不是一向讨厌我的么?”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弄个究竟。 澹台建成听了,深深地回过头来,他听了她的话,似乎很讶然,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禁蹙了眉头,对她问道:“赵舒窈,讨厌?我什么时候说出这些话?我讨厌你,我怎么不知道?”他似乎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来,她是认为自己厌恶他的!他不禁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赵舒窈,不要多想!也不要胡思乱想!我要是讨厌你,我将你娶进宫里来干什么?我难道是自讨苦吃?”他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他的这个回答,显然令赵舒窈更为困惑了!澹台建成既然不厌恶她,那么他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 可是,看着她看着自己的愈来愈深的眼睛,她发现自己的舌头,竟然像打了结似的,怎样说,也不能够说出来!一瞬间,她的脸儿忽地红了,头也不知不觉地就低下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在恍惚之间,她惊诧地觉得他的眼睛,非常熟悉,真的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现在她又想不起来,这可是堵得她的心,非常非常难受!忽然之间,澹台建成已然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将她的身子给抱在了怀里!“啊……”赵舒窈的口里发出一声低叹,可随即澹台建成就低下头,用舌堵住她的讶异!赵舒窈的心里,是越发地觉得昏沉了! 此时的赵舒窈,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这一池碧莲,她回过神儿来,惆怅万分地想着:赵舒窈,不要想了,这已然是如烟的往事了!难道在你的心里,一直还没有忘却?难道说,其实你长久以来,心里一直想着的人,果真是澹台建成么?你已然……不恨他了么?赵舒窈不禁站了起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往事那样深沉,回忆是那样刻骨铭心,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和心,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那样子的令她神伤,令她难受,令她窒息!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直直地立在这里,看着这池塘里,除了一些红莲之外,剩下的,便就是一些菱角了!心想着:再过些时候,这池子里的菱角,可也就长熟了,摘下后,可以做上许多的菱粉糕,安冷那些小人儿,又能吃上可口的点心了!她想着,要不是自己创办了宁安院,要不是整日里,因为这些小人儿的陪伴,她真的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够从苦痛和伤悲里走出来!耳边听着前方院子里,那些小人儿朗朗的读书声,赵舒窈想着,难道是到了黄昏了么,不然他们又为什么在读晚课?时间真的很快啊……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彩霞满天的天空!真的是已近黄昏了,她想着,莫如自己去厨房里,再看一看,毕竟马上就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她站了起来,擦了擦迷蒙的眼泪,决意快些朝前走,今日嬷嬷们带着孩子们出去看了一回龙舟,应该甚是疲累,自己能帮着忙,就帮着忙!毕竟自己是这宁安院的院主啊! 第93章 为何这样悲伤 这个时候,忽地她身后,在那蓊蓊郁郁的荷叶丛后,却传来一个绵长有力的声音:“舒窈,为何这样悲伤?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始终会等你!”听到这个声音,她心中一阵颤抖,循着这声音四处寻觅,在荷叶的那头,若隐若现地立着一个人影!是他!是澹台建成!他到底又来看望她了?她的心里隐过一阵强烈的激动,仿佛自己一直是盼望着这个人来的!没错,她苦笑了一下,于她的心里,地区是期望澹台建成能够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她沉淀了多时,想了解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她要将自己心中的感情,完完全全地给弄清楚,究竟自己对澹台建成是怎样一个感情?曾经的她,在回到赵国之后,想要把关于雅国的一切都忘掉的,忘掉自己曾和亲,忘掉那个叫澹台建成的男人! 可随即,她的脸上,马上又凝满了泪!她觉得自己还是失败了,听到澹台建成的声音,她就已然知道,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其实一直未曾将他忘记!或许,今生今世,这段未了情是再也忘不掉的了!她也以为,岁月是这样绵长,如果平平安安的话,人的寿命也能活到七八十岁,自己一定有能力和勇气,将他给妥妥的忘记!毕竟,那段雅国的岁月,时间也不是很长!但……她懊丧地发现,原来在人的一生中,最火光四射最为璀璨的年华,也不过就在那几年,可以说,那段和澹台建成的人生,跌宕起伏,情节曲折,已然令她生命里的其他华年黯然失色了!她将手握紧了,听着他的声音,心中警告自己,在见了他后,万万不要失态! 她站了起来,越过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荷花池,缓缓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似乎这心里已经等待了许久许久,又似乎只是为了礼貌性的迎接。此时的澹台建成,却是没有穿一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黑色,只是随便换上了一身轻简的白色衣衫,他大步向她走来,见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赵舒窈的心里,就更是越发地忐忑起来了!她立在那里,看着他一眼不眨,澹台建成亦是如此,二人越走越近,最终变成了两两相望,赵舒窈迟疑着自己是不是往前再走上一步?可还没容她多想,澹台建成到底还是到了她的身旁了。 “舒窈……一月的时间,我没来看你,你一向可好?”澹台建成沉默良久,最终嘴里只是说出了这样几句话!其实,他从雅国,一路到了这里的时候,心里已经备好了许多的词本的,他要对她说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些!他想要告诉她:舒窈,无论你在哪儿,在做什么,我的心,将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是,他一向自诩不是个深情之人,这些缱绻的话儿,在午夜时分,在每晚上不能入睡的难过时刻,在深沉的无意识之间,这些思念的洪流,往往就不可遏制地喷泄出来,他会自言自语地躺在床榻上,或坐在案几上,痛苦的说出来!但是,现在,他已然到了这里,见到赵舒窈本人,不知为何,近情情怯,还是担心她未曾敞开心胸,迎接自己,所以因为太过在乎的缘故,他反倒畏缩起来,迟迟疑疑的了。 这些话,他虽然不认为,能够让舒窈彻底明了自己的思念,但……大体意思,舒窈一定会明白的!她一定知道他,这段时间以来,非常非常想念她!这份思念,这份挂牵,已然刻骨铭心了!倘若得不到舒窈,不能得到她的原谅,那么他一定将终生活在苦痛里!他看着她,似乎这一个月以来,她过得非常好!她好像长胖了些,虽然因为在宁安院日益忙碌养花种菜的缘故,她变得有些黑,但看起来,整个人儿更加地生气勃勃! 她很是和从前不同了,从前在雅国宫里的时候,她想一朵带刺儿的蔷薇,带兵倾覆蓟城的时候,她想一朵可望不可即的蓝色妖姬,而现在的她,恬静淡雅,从容淡定,只像是初秋田野里,蓊蓊郁郁生长的雏菊,雏菊是一种坚强的花朵,风吹日晒,不需浇灌,不要培植,总能在田野里繁华生长蔓延一片!开得绚烂而又自信!现在的舒窈,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很好,你呢?”赵舒窈刻意抑制住激动,只是淡淡相问。 “我该猜着,其实你很好!向你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当然是最好的!”澹台建成自找台阶!赵舒窈听了,不知为何,心情又变得极好,她呵呵笑了几声,说道:“是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坐看云卷云舒,原来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她的心里也是非常感慨。澹台建成看着她笑靥如花,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缱绻,他微微动容道:“舒窈,来得都是客,这是你说过的话,我也立在这里好久,又是从雅国赶来看你的,你总该将我引进屋子去,容我坐下歇一会吧!” 赵舒窈一听,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里一软,忙忙说道:“嗯,我怎么忘了?你这样也一定很劳累!你随我来!到我的书房里去吧!我给你煮上一壶好茶!”赵舒窈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说了这许多,澹台建成听了,心里自是更加温暖!是以,澹台建成便乖乖地跟在赵舒窈的身后,赵舒窈牵领着他,越过了后山坡,一直往宁安院的主院走去!彼时这天儿,已然就快擦黑了!但是,出了屋子外,看清一个人还是容易的!此时这宁安院里的孩子和嬷嬷么,已经都用过了晚膳,嬷嬷们将孩子们带到院子外头来,休息休息,散散步,消消食,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然后就是上床睡个好觉。 孩子们的眼睛都很尖,他们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一眼就看见了迎面慢慢走来的院主……以及在她身后紧紧跟随的澹台建成!对于澹台建成,孩子们都很陌生,是以都好奇地看着他!不过嬷嬷们因为之前曾见过澹台建成一次,所以倒是觉得此人面熟!嬷嬷们见了舒窈,便互相会心一笑,口里对着舒窈道:“院主,我们都吃过晚饭了,院主赶紧去吃饭吧!”赵舒窈听了一笑,来到这些小人儿的面前,上前一个一个地亲了亲他们粉嫩的小脸蛋,安冷则像一个小头头目似的,对着这些小孩子道:“弟弟妹妹们,不要吵,还是先让院主姐姐先吃饭吧!你们瞧,她还带了一个客人来了呢?” 安冷的话,真的比嬷嬷们还管用,几下子一说,这些小人儿,果真是闭了嘴儿了,赵舒窈不禁对着安冷说道:“安冷啊,他们都是几岁的孩子,这个时候不淘气,什么时候淘气儿呢!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子的么?”安冷一听,脸不禁红了一红,赵舒窈便转过头去,看着不作声儿的澹台建成,笑道:“哎呀,你只说你劳累,但是我想,你的肚子,只怕现在也很饿了吧!来,不如先随我在大厨房用饭去!”这时,澹台建成发话儿了,他不愿意被这些嬷嬷们指指点点的,因此马上说道:“是啊!我的确很饿!我想,等咱们吃好了,便就可以好好地盘桓盘桓了!” 赵舒窈看着澹台建成说着这话时,无限向往的神情,便有心要激他一激,她马上就说道:“嗯嗯,你提醒了我!我想我吃好晚饭后,还有很多的事情呢!比如要去织麻,比去还要去算账,呵呵……你且等着,如果你扛不住的话,我就替你安排个客房,你先休息,你看如何?”澹台建成一听,脸儿立刻就有些沮丧,他振奋精神笑道:“舒窈,不管怎么的,你总得将我的肚子,先填饱了吧!”看着澹台建成可怜兮兮的,弄的赵舒窈的心里,不禁一软,她叹了口气,笑道:“好了,澹台建成,你不要说了,若是觉得肚子饿,就跟着我去吃饭好了!”说着,赵舒窈的脚步不由放快了些,澹台建成像个跟班一样,乖乖地跟在了舒窈的身后! 其实宁安院的伙食,一向都很不错,今天晚上给孩子们的饭菜,就是小肉圆、鸡腿青菜、湖里的大虾、腊肉和黑米粥,小孩子们个个吃的肚子是溜圆溜圆儿的!果然澹台建成跟着赵舒窈到了厨房,就闻到了饭菜飘香的味道,澹台建成真是觉得垂涎欲滴了!跟着舒窈进了来,他就一屁股坐下,已然忘记了作为帝王的自尊了!赵舒窈给她盛了一碗粥,将那些菜都一一地端了来,和澹台建成面对面坐下,澹台建成便大口大口地喝起粥来,又狠狠地吃了几块腊肉,方感叹说道:“舒窈,这真的是我吃的,最好吃的饭菜!”说着,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赵舒窈听了,心有所动,却放下了筷子,想起了往事! 她伤感说道:“澹台建成,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真正地挨过饿!即便你被我抓了,在饭食上,我也没有亏待过你!而我……却是体会到了,濒临死亡的滋味!”澹台建成一听,知道自己这句无心之言,又勾起了她的心事了!那场大火之后,事后,他当然知道了舒窈所遭受的苦难!是以,他不禁也放下了筷子,低低说道:“舒窈,其实我是……”赵舒窈顿了顿,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世易时移,纵然心里伤感,她也决计不愿在提起了!澹台建成不说话了,二人便又静静地吃着饭!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二人,对坐吃饭,场景看起来似乎非常温馨!过了一会,澹台建成吃得很饱,便笑着对她说道:“舒窈,真心感谢您的款待!这顿饭食,很对我的胃口!若是常常有得吃,那么就好了!” 饭吃饱了,话也就多了,澹台建成觉得自己的脸皮,也厚了起来!他说完了这话,不禁看了看赵舒窈,他希望赵舒窈能理解这话!可是赵舒窈只是说道:“澹台建成,你若是想吃,也不难,只需贡献一些银子出来,就行了!”澹台建成得了这个鼓励,马上就接过话茬道:“是吗?只要每天能吃上这样的饭食,我愿意将我所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你不知道,其实一个人吃着饭,无论多好的美食,都味同嚼蜡!不比和你在一起吃饭开心!” 赵舒窈听了这话,心里激荡不已,澹台建成这是在对她表白?看他说得这样可怜,真的和从前的他,截然不同!是以她笑着说道:“是了,你是个皇帝,当然是想要多少银子,都是能够有的!”继而,她的脸色反而郑重起来,咬了咬唇,神情严肃地说道:“澹台建成,我问你,你真的不想继续做皇帝了?”澹台建成没料到,赵舒窈马上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他不想使她陷入为难境地,只是笑道:“是啊,舒窈,我是有这个打算!并且,真的已经在实施了!不过现在,澹台世民还没有答应!我希望这件大事是水到渠成的渡过!期间,不想出什么意外!” 他心中想问的却是:舒窈,我待你的心,始终未曾改变,那么你是不是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你要的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我也能够给你的!我现在怀着一颗诚心来见你,就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赵舒窈听了,方知道澹台建成此言,一点儿也不是在开玩笑了,她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只是不敢面对他的炯炯探询的目光!她转过话题说道:“澹台建成,我们还是出去散散步好了!你吃得这样多,不运动可不行!如今天也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了!算了,我这里还有几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的,待会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澹台建成自是一一点头!此时正是月半时分,赵舒窈和澹台建成走出了厨房,抬头一看,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星星发出璀璨的光芒,照得这地上简直亮如白昼! 二人从厨房出发,一直往南走,走到前面的花圃边!澹台建成笑着说道:“舒窈,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之间,还能有一天,能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话聊天!”赵舒窈便抿嘴一笑道:“是啊,我更没想到的是,你还想着在我这里长居,是不是?”澹台建成尴尬说道:“舒窈,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要是不做皇帝了,也就没有个容身之处了!到时,我……可不可以来投奔你?“赵舒窈听了,不禁爽快说道:“可以啊!”此言一出,当然令澹台建成十分兴奋,他马上就道:“是吗,舒窈,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答应了!你瞧我一身的力气,我可以劈柴喂马,挑水打杂……”他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溜,可到了末了,赵舒窈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不过,你是个异国之人,你以什么名义到我这里来呢?其实我这里,什么人也不缺!” 澹台建成一听,简直立马就要气馁了,但是想到留在赵舒窈身边,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他苦涩说道:“舒窈,难道我们不是夫妻么?难道我们就没有过美好的岁月?我是你丈夫,至少你的父亲和哥哥,对此都是承认的!”赵舒窈听了,笑道:“哦,如此说来,一无可去的丈夫,要来投靠他的妻子了?”她将这话说得轻飘飘,澹台建成听起来,可是不舒服。“好,这个问题,我们就先不讨论了!天黑了,你也累了,我还是带你去你的房间,你早点歇息吧!”每到关键时刻,赵舒窈就打起了马虎眼儿。“好吧!”为了能够靠近她,不离她左右,他所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话儿了。 厨房往东不远的一排厦房,就是招待客人住宿的房间了!当然不能和皇宫相比,客房也就一般普通人家的水平,可是整洁清爽!澹台建成跟了去,赵舒窈将屋子里的灯点亮,屋子里一下子就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澹台建成看着这里,已然满意笑道:“舒窈,这里很不错!我想我今晚一定能够睡个好觉!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这样安然了!”赵舒窈正将床上的被子铺开,听了他这话,心里不禁一动,她低低说道:“好了,灯也点了,床也铺好了,你可以睡觉了!”说着,就要大步走出去!澹台建成见了,猛然在后头说道:“舒窈……等等……”赵舒窈不禁回头,澹台建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了,一下子就将赵舒窈紧紧拥在了怀里! 他抱着她,喃喃说道:“舒窈,我为了你,能够放下雅国的江山,我的心是真诚的!我不远万里来看你,愿意放下所有,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一点机会!”赵舒窈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她闭上双眼,澹台建成的怀抱是多么炙热!她轻轻说道:“难道……我不是在给你机会么?” 第94章 为你摧眉折腰 此言一出,澹台建成的精神振奋不已!心里也是非常翡翠城紧张!“是么……舒窈……你这是在暗示我么,我又要自作多情了!”澹台建成闻着赵舒窈身上恬淡的香味,只觉得心旷神怡!他拥抱着赵舒窈,只觉得自己还如在梦中一般!赵舒窈轻轻笑道:“澹台建成,你好了没有?现在我们之间,并不适合这样!我想,你该知道自己的分寸!”说着,不管澹台建成是如何眷恋,她还是要提醒他,她相信,澹台建成始终是个理智之人!果然,澹台建成听了赵舒窈的话,尽管心里万分沮丧,但是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自是不愿意再回到原点!他缓缓地松开了搂抱着赵舒窈的手,低低说道:“舒窈,原谅我,我也是情不自禁!其实的心里,是很尊重你的!”赵舒窈看着他,笑道:“呵呵……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很困!” 说着,就大步离开了这里,澹台建成在后头依依不舍,说道:“舒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其实都这么久了,我想你能看出来,我的真心!”赵舒窈听了,又呵呵呵地笑了一笑,她回过头来,淡淡:“澹台建成,其实……我不是在怀疑你,而是在怀疑我!我这样说,你能够明白么?我不是对你不自信,而是……对我不够自信!”听了她这话,澹台建成的心里,紧张不已!“舒窈,我想,是不是我逼你太快了些!所以令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若是我逼急了你,我宁愿还是回到雅国去!”这是澹台建成的真心话!舒窈与她,是心底最最珍贵的珍珠宝石,他拥有她的前提是:她也如常一样地开心!他不愿意她受半点儿委屈! 赵舒窈看着这么一天下来,澹台建成绷着的心,始终是没有放下来过!心里倒是有些可怜他了!毕竟,他也是一代英明的帝王啊!为了她一个女子,竟然弄得神魂颠倒的!呵呵……只要他愿意,这天下的女人愿意奉承他的,还不多如过江之鲫!是以,她决意好生抚慰他一下,笑道:“好了,事情……也没有你所想的那样糟糕!只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们之间爱的隔阂,曾经是拉得那样地大!曾经我是那样地憎恨你!曾经我希望……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赵舒窈说着,心里便又觉得多了一点苦涩。 屋子里的灯光,其实并不是很明亮,照的赵舒窈的脸上,黯淡中又带了一点忧愁,她伤感地说道:“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我自诩自己的胸襟也很大!但是……我也弄不明白了,是不是自己越在乎的,这心里便就更不容易原谅呢!哎……澹台建成,我想我们之间,还需要时间!你若是有耐心,你就不妨等着!”话儿说到这里,澹台建成当然明白不过了,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是啊,他和舒窈,也还是这样年轻,为了以后静好的岁月,他……愿意在这里和舒窈盘桓一番。想想赵舒窈还是不禁说道:“澹台建成,我想你还不太明白,我说这话的意义!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点儿也不长,我想,你对我还缺乏了解,而我,也不够懂你!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澹台建成听了,立刻怔在了那里!赵舒窈说得一点也没有错!的确是这样!虽然他的心里,一直视舒窈为自己此生的至爱!但……总觉得雾里看花,眼前只有什么还看不清似的!是的,他承认,对于舒窈的爱好,她所喜欢的,她所喜欢的事物,他真的是知之甚少!他现在所能知道的,无非就是赵舒窈是个才女,喜欢写字,喜欢琴棋书画,而且尤擅跳舞!她不大喜欢吃荤腥的食物,素菜水果是她所喜爱的,其他什么爱好,恕澹台建成一时还想不起来!是以,他的头不禁深深低了下来,非常不好意思!是啊,他还是太急于求成了! “澹台建成,你也别不好意思,其实,对于你,我又知道多少!就我所了解的澹台建成而言,我除了知道他脾气不大好之外,还真的不知道什么!”赵舒窈也不禁感叹起来!“好了,夜已经深了,我也该走了!”她深深嘱咐,随即出了这个房间!她走出去之后,澹台建成就坐在了床上,也沉沉思索了好一会,随即就倒在了床上,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这晚,他酣甜无梦!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儿已经大亮了!他打了个呵欠,穿好衣服,走下了床,到了窗子跟前一看,呵呵,宁安院里的个樵夫,已经在一下下地劈着柴火了! 他从房间里出了来,经历了昨晚一夜,宁安院在这个宁静的清晨里,似乎格外忙碌!他的耳边,已经听到了不远的书院里,传来了那些孤儿的朗朗的读书声!似乎,还闻到了厨房里飘来的米粥的香气!这已经让澹台建成的精神,为之一振了!他忽然觉得,这里很有意义!他觉得这个宁安院存在的意义,并不低于高高在上的朝堂!而且,这里是多么富有生气!听着院子附近林丛里的鸟叫,看着附近五颜六色的鲜花和芳草,澹台建成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他大步走到了后头的柴房里,对着那个砍柴的人说道:“你歇息,让我来劈柴吧!”劈柴的人,听了身边有人说话,便抬了起头,一看,是院主的朋友!虽然赵舒窈一直在这里,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宁安院里的人,也不傻,看着院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衣冠楚楚、非富即贵的,都猜测他们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劈柴的老人,也不敢怠慢,当下就站了起来,笑着对他道:“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啊!您是我们宁安院的客人!怎地好让你做事呢!”可是,在澹台建成看来,分明就是小瞧了他啊!是以他倒是不高兴了,一把就夺过了老人手里的斧头,老人虽然年纪有五十了,但是身体也不错,见了澹台建成如此,不禁赞道:“这位公子,你好大的力气啊!” 澹台建成听了,呵呵笑了几声,笑着说道:“哎……我本来力气就很大!怎么样,让我试一试!虽然我拿过枪舞过剑,可到底还没有劈过柴火呢!”老人听了,便让了一让,给澹台建成取古一块粗大的木头!澹台建成以为轻松,他放好了,连劈了几下,觉得真是耗费力气,而且这根木头,竟然还是没有劈得动!这叫澹台建成的心里,是那个郁闷啊!老人见了,不禁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将木头竖过来给他放了!这个时候,赵舒窈又走了过来,对着澹台建成悠悠说道:“澹台建成啊!你可知一句俗话啊,砍柴不照纹,累死劈柴人,如此看来,你要是想在这里真正立足了,这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啊!” 澹台建成听了,不禁有些赧然,他笑道:“舒窈,是你,你来了!呵呵……看来,我的确就是个门外汉啊!”说着,便照准了纹理,果然轻松了劈下了几块柴火!澹台建成顿时来了精神,赵舒窈便对着老人说道:“张伯,既然他这样卖力肯干,那么你不如就歇息一会了!”张伯听了,便道:“好!不过院主,我可是个闲不住的人,我还是去厨房里,帮帮忙去吧!”还没容赵舒窈点头,张伯早就迈着矫健的步子往厨房而去了!澹台建成在赵舒窈在一旁,这干劲儿也是更足了!赵舒窈见澹台建成如此卖力,不禁笑道:“你也不要这样!,慢慢来!我知道你以有很多力气!”澹台建成笑道:“舒窈,没什么,其实我也就想帮帮你而已!能在这儿,能为你出点力,无论怎样,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一席话说的,赵舒窈只好随他去! 澹台建成褪去了长衫,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柴房里的柴都劈完了!此时在这宁安院,大伙儿都已经用过了早饭,小孩子们见了澹台建成还没有走,不禁在他身旁笑着簇拥来,赵舒窈吃完了早饭后,用木盘托着,也给澹台建成端来了一份,她笑着说道:“好了,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怎样,肚子才是最紧要的!”澹台建成听了,便道:“好!我先停下!”说着,接过了赵舒窈递给他的碗筷,大口大口地就吃了起来!因为劳作了出了力气的缘故,现在澹台建成吃着这黄米粥,觉得真的是非常香甜!他赞道:“怎么我竟然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粥!”说着,口里倒是连连地感叹了起来了! 赵舒窈笑道:“呵呵……不过帮着我砍了一会柴,你就这样地感慨起来了!哪里是黄米粥好吃,分明是因为你饿了的缘故,就和你昨晚一样!你要是天天吃,可就觉得腻味了!”澹台建成喝完了粥,笑着说道:“不会不会,哪里会腻味!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我吃什么都是香的!”赵舒窈听了这话,其实心里非常受用,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端着,必须矜持,不然,澹台建成如今脸皮很厚,又要蹬鼻子上脸的了!她笑了一笑,着意于磨练他的忍耐力,是以便慢慢地笑着说道:“澹台建成,我真想不到,你是如此的勤劳!那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干活,我也就不谦虚了!宁安院的后面,最近还要挖一个荷塘,你要是嫌力气多了没处使,不如就帮我去挖淤泥好了!呵呵……我知道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做,是不是?” 澹台建成听了,心里还是一阵小紧张,可口里还是义不容辞地说道:“舒窈,那是自然!我为你做事,是天经地义的!你说,是不是下午就开始挖啊!”虽然砍了一上午的柴,他很有些累,但是为了不让舒窈失望,他也只得鼓足了干劲,继续前行!赵舒窈见了,不禁一笑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了!不过,倒也不是今天就挖!再等几天吧!”澹台建成听了,马上说道:“哦!反正我随时等候你的召唤!”赵舒窈看着澹台建成立在那里,毕恭毕敬的,心里真的是想笑,想要大笑,她笑呵呵地说道:“嗯嗯……我知道你的忠心!其心可嘉!那么,你就继续在这里劈柴吧!”说着,就又收拾好了碗筷,往厨房而去了! 是以,澹台建成便又哭着脸儿,继续坐在那里一下一下地劈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赵舒窈才命人来换他去吃饭!澹台建成在这里干活,倒是引得这里的嬷嬷们私底下都是窃窃私语的!院主这是什么意思啊!当然这宁安院里,并不缺一个什么砍柴的!她们也看出来了,这个贵客,上次已经来过一次的,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对院主有意思啊!瞧那盯着院主的小眼神,瞧那心不在焉的小样儿!乖乖,这个男子也是人高马大的美男子,出类拔萃自不必说,如今却被院主收服的规规矩矩的,可是有点意思!当然,这些嬷嬷大婶们,并不知道澹台建成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只怕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呢! 澹台建成精疲力竭地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哎……实在是那个累啊!一个嬷嬷过来告诉他,可以先停下手里的活计了,院主请她吃午饭!澹台建成一听,终于疲惫不堪地放下了手里的斧头,可是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道:“呵呵……谢谢嬷嬷了!但我想再干一点活计!因为我一点儿也不累!”嬷嬷一听,笑着说道:“哎呀,得了!您是个富贵人,这谁都能看出来!您哪是干粗活的!看着也不像啊!好了,我也告诉你了,这命令也就传到了!”说着,嬷嬷看着汗流浃背的他,提溜着又走了!澹台建成便擦了擦汗,慢慢地走到了厨房里!厨房里非常热闹,小孩儿们,已经吃饱,正排着队,往书院里去呢!嬷嬷们在前面领着道,其他几个嬷嬷们,在忙着收拾着碗筷,赵舒窈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小人儿井然有序地出了去,眼中满是疼爱之色! 澹台建成进了来,嬷嬷们都笑着对他说道:“澹台公子好!”因为禁不住那些小人儿的缠磨,澹台建成还是将自己的姓氏告诉了安冷,哪里知道安冷也是个大嘴巴子,一下子就将澹台建成的姓名给告诉了这里的所有人,是以在这个中午,他们见了澹台建成都异口同声地叫他一声澹台公子了!澹台建成品味着人们对他的新叫法!澹台公子,澹台公子……嗯,听着也是怪清雅的!对于这个称呼,他很是满意!赵舒窈已然走了过来,笑着对他说道:“澹台建成,我想你一定很累了,赶快过来吃饭吧,难道我不去派人叫你,你就一直不过来不成?”说着,便在一张长桌子上坐下,将那些菜肴端了来,澹台建成便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了! 澹台建成这几天真的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只要见了可以吃的东西,就风卷残云般地大吃大喝光了,一点儿残留都不余!赵舒窈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笑道:“澹台建成,唉哟,我真的想不到……你来了我这里,竟是这副模样!慢些吃,慢些吃,又不是没有!”澹台建成笑着说道:“舒窈,人饿了,就是要吃东西的嘛!我吃得香,干活也就更痛快!”不一会儿,澹台建成和赵舒窈都已经吃好了,澹台建成提议去院子附近散散步,赵舒窈是欣然答应!今日的太阳似乎也不怎么炎热,太阳躲在了云层里,院子前后有飒飒地清风传来,吹的赵舒窈和的澹台建成是心旷神怡!澹台建成站在了一棵柳树下,紧紧盯着赵舒窈的脸,忽地就说道:“舒窈,你喜欢什么颜色?” 赵舒窈一惊,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继而淡淡说道:“我喜欢淡色,一切淡的颜色,比如淡紫、淡绿、淡蓝、淡黄……我这样一说,你明白了么?”她随后就折下一根柳条,握在手心,笑意盈盈地对他笑道。“舒窈,我明白了!”继而他又问:“那么,你最喜欢吃什么水果?” “我喜欢吃小巧的水果!” “生气时最喜欢说的话?” “呵呵……那便是‘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个你可满意?”想想,赵舒窈不甘心,便问澹台建成:“怎么都是你问我,我也要问问你!你告诉我,你生气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事?”说着,赵舒窈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澹台建成故意装作想了一想,方说道:“我生气的时候,喜欢吃东西,吃很多很多东西,喝许多许多酒!不过,我现在不这样了!”赵舒窈听了,不禁好奇起来,她笑着问道:“那么,你现在喜欢做什么呢?” 第95章 释怀 “生气的时候,我就更加地想你!”澹台建成忽地迎上前来,深情对她说道。赵舒窈默默地听了,半响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澹台建成是出自真心,听了他的话,心里也非常伤感。“其实有些话,你为什么不说了出来呢?你不说出来,其实别人哪里会知道呢?”赵舒窈幽幽而道。澹台建成沉吟笑道:“舒窈,因为我从小就长在宫里,在我少年的时候,就经历了母亲的突然去世,所以,从来也没有人,可以成为我倾诉的对象!当然……你知道的,其实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方丝萦的存在!我只是将她,当作了你的替身!所以一直以来,我也就一直自欺欺人!我已习惯于江心事藏在自己的心里,岂料这个时候,你却慢慢步入了我的心房!我恐慌,我害怕,所以……我欲迎还拒,我不知道自己的心……” 澹台建成说了很多,一旁的赵舒窈听了,心里的确是非常感动,她立在那里,默然了半响,方笑道:“好了……时过境迁,你也不要老是想着那件事了!何况,始作俑者已经不在人世!想来,方丝萦也是因为太过在乎你的缘故,所以才弄得自己走火入魔了!哎……”想起那段往事,赵舒窈真的觉得已然是恍若隔世了!澹台建成确深深说道:“舒窈!之前我们的确是错过了很多!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舒窈,其实你知道么,我被你囚禁在地牢的那段时间,其实是我比较开心的一段日子!因为,从这件事,我知道你的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不然,你也不会那样做!”这话说得,赵舒窈可是又不明白了!“这是为何?我以为你在地牢里,心里该不知有多恨我呢!”赵舒窈倒是笑了起来了。 “舒窈,爱有多深,恨也就有多深!因为你恨我,所以我在地牢里,常常安慰自己,我常对自己说,舒窈这样做,是因为心里还有我!”赵舒窈抿嘴笑道:“澹台建成,想不到你的心里,是那样想的!不过我能够如实地告诉么,那个时候啊,我的心里,都将你恨死了!见到你的落魄样儿,我简直都要笑死了!”赵舒窈想到那段往事,心里还是觉得得意!澹台建成小心说道:“舒窈,你得了吧!你若是真的恨我,可以将我杀了啊!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澹台建成也是得意起来。赵舒窈一听,将身子扭过去,顺手折过树旁的一朵玉兰,她将玉兰花,放在自己的鼻尖上,闻了一闻,笑着说道:“若是因为恨你,将你杀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我要让你好好地活着,才是对你的惩罚呢!”此话她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是啊,她闻着花香,心里也觉得说不出的奇怪!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在颠覆了雅国之后,会将澹台建成下了大狱然后将他砍头的!许多人都等着看一出好戏呢!可到了最后,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手一挥,还是保全了澹台建成的一条小命!所以,她记得当时的万俟化及还非常地郁闷!舒窈不是心里恨极了他的么?怎么临了,临门一脚,又不射了呢?现在赵舒窈细细回想起来,只怕当时的万俟化及就已经看出来,自己对澹台建成余情未了了!哎……果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自己于情感迟钝,总是后知后觉! 二人在宁安院附近说了好长的话,大部分都是对于往事的感伤和反刍,当时的自己,在那样一种情形之下,简直痛不欲生要死要活的,可现在思来,却是那样地天真可笑!果然,时间才是医治创伤的最好良药!现在的赵舒窈和澹台建成,想着之前那样一段不短不长的岁月,真的觉得已如前世今生了!二人相视一笑,似乎恩仇已经泯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分了,二人走在了一条小路上,只觉得眼前的岁月,还是那样绵长遥远!他们不知道,此时在这郊外的宁安院里,在那前方的驿站里,有个年轻的男子,也是怀着复杂的心情,骑在了马上,遥遥地往这里赶来了!这个男子当然就是澹台世民! 他来的心情,和澹台建成是不一样的!澹台建成一心赶来,只是为了见舒窈!而澹台世民的心中,在知道了哥哥所要嘱托的事之后,就不免注意起了赵国的沿途设施,比如水利、建筑和人防工程等等,他不知道自己,的确像一个等待继位的皇储一样,在不经意之间,开始关心起雅国的大好河山来了!澹台世民已经知道,几日不见,澹台建成一定去了赵国,寻找舒窈去了!澹台世民决定自己也要来再看一看,对于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的一段情感,其实他是个有始至终的观望者,站在舒窈的角度考虑,他当然希望赵舒窈能够原谅澹台建成!如今的他,只是将对赵舒窈的情感埋了心里,他希望自己出现在赵舒窈面前的时候,是放下了一切包袱的澹台世民,是已然成了赵舒窈老朋友的澹台世民! 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便远远地在一旁看着你,在你不经意跌倒时,上来搀扶你,但,我将永远只是一个观望者,你的人生,终究是和我无关了!澹台世民想到这里心里还是觉得遗憾!不过他知道,这谁也不能怪,要怪,只怪时间错了吧,老天爷让他出场要么早了些,要么晚了些!终归这一世,自己和她无缘!伤感过后,他的心里便觉得平静,不能在一起,做你的朋友,也是好的!有些事情,其实也并非要个结果,只要在你漫长的人生中,在你最美最年轻的时候,我曾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过,那么……一切也就足够,也就无怨无求了!这样想着,他已然快走到了这里,黄昏时分的赵国都城郊外,景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大地上的暑气已经过去,夕阳一隐,这林子附近,一阵风儿吹来,使人觉得格外的清爽! 反正,也就快要了,是以澹台世民便从马上下了来,他牵着缰绳,一路欣赏风景!记得初次来的时候,当时的自己,心里对舒窈还是七上八下的挂念,感情也没有理顺,所以只想早点见到舒窈,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可是不同了!澹台建成此刻就在她的身边,而经历了这么一段长的时间,他已经确定,赵舒窈内心所爱的人,并不是他!是以他释然,是以他轻松!为了不让澹台建成有后顾之忧,他决意要来告诉他,自己已然什么都准备好了,澹台建成只管放心地陪伴她吧!他转过了了一个竹林拐角,宁安院那座红色的院子,远远地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渐渐地,他看见了宁安院一侧的一条小路上,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二人正并肩而行,低低地说些什么!澹台世民见了,心里一动! 因为,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可不就是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他立在那里,倒是不急于往前见他们了!似乎……她们走在一起的感觉,非常美妙!可从前怎么不觉得?他摇摇头,不禁想笑!舒窈和哥哥都穿着素色的衣衫,在这一片翠绿的竹林掩映下,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澹台世民心里一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但愿舒窈能够解开心结吧!他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迎上前去!他唤作了一副轻松的笑容,将马儿先拴好,快步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哥哥……”想想,他终于开口说道:“嫂子……”二人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见到前面有人,一看正是澹台世民,又意外又高兴,二人听了澹台世民的称呼,心里都很复杂! 在舒窈看来,澹台世民这是卸下了包袱了,看来,和他的那一段过往,已经随风消逝!不过听他叫自己嫂子,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别扭,不过,见到他的喜悦远远大于别扭,是以也就不加理论了!倒是澹台建成听了他的话,略一思索,心里已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他淡淡笑道:“世民,你来了!看来,你已然做好了准备了?”言下之意,澹台世民自是明白!澹台世民一笑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的回复!其实啊……我的心里,的确是想做一做你的皇位呢!万人之上,听着真是威风啊!”说着,澹台世民朝着舒窈一笑! 赵舒窈不禁问道:“世民,我不明白了,这些话你在雅国和他说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赵国来说呢?一定要这么急?”澹台世民开玩笑道:“舒窈,你当真是不明白么?我是在为你着急啊!我皇兄已经断掉了一切的念想,就等着你的点头答应呢!我想当皇帝的心,太过于急切了,可是不想再等了!所以啊,就过来催一催,什么时候,你和我皇兄重新在一起了,我就什么回雅国当皇帝去!舒窈,决定权都在你的手里!”澹台世民这些话其实是举重若轻啊!赵舒窈听了,幽幽叹道:“世民,如今看来,你已经是和你哥哥一伙的了!哎!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都这样苦劝我呢!现在,连你也这样!”想想,她又将头转过去,对着澹台建成笑道:“澹台建成,如今你倒是民心所向啊!” 澹台建成深深地看着赵舒窈说道:“舒窈,我是如何诚心,反正你是见到了!”赵舒窈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不懂了!澹台世民,你就做你的皇帝去,澹台建成,你若是愿意,你就留在我的宁安院,两不相干,为何一定要将话头压在我的身上呢!这样,你弄得我的压力好大啊!”澹台世民听了,心里倒是有些同情起自己的哥哥来了!“舒窈,我哥哥还是皇帝啊,那就不能常常逗留在赵国,不能常常来陪伴你啊!只有将事情都捋顺了,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啊!”“有条不紊?难道说,这是你们都制定好的计划?就等着我回心转意?”赵舒窈忽然不悦了起来!她看着澹台建成,沉沉说道:“澹台建成,你不是说过,要拿出你的真心来的么?才几天,你就迫不及待啦!”澹台建成没好气看着世民,讨好般地对舒窈道:“舒窈,我对天发誓,澹台世民来这里,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澹台世民立在一旁,心里有些惆怅,如此看来,自己竟然是帮倒忙了?他们郎有情来妹有意,他果然是个外人!当下他便开玩笑地说道:“哈哈……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回去得了!反正雅国的一切大小事情,我也是不管的了!”说着,就要去一旁的树桩上取马!澹台建成听了,马上就大声唤道:“世民,你给我回来!”赵舒窈便幽幽笑道:“世民,你大老远地来了!不管怎样,我是这里的主人,热茶好饭我还是要好好地招待你的!毕竟,你是我的朋友啊!”说着,便上前,笑着对他道:“世民,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细水长流的,水到渠成,方才是最好!”澹台世民马上就道:“舒窈,不错,我就是关心你!在我的心里啊,你的归宿,其实远远比雅国的皇帝之位,来得重要呢!”他一时忘情,差点露出自己的心意! 于是,及时掩住了口不说了,赵舒窈倒是没有留意,只是拉着他,和澹台建成一同往宁安院而去!澹台世民到了这里,见澹台建成在这里,过得真是另外一种生活了!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本来,他认为他是做不到的,岂料,澹台建成为了赵舒窈,真的能什么都放下!他的心里,倒是不禁感慨起来了!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已然在这里是多余的了,反正,澹台建成的退位诏书,在就已经写好,只等选定一个良辰吉日,就昭告天下了!澹台世民本来在临走的时候,对于赵舒窈,还有许多千言万语的!但他惊讶地发现,话儿到了嘴边,只冒出了几个字:“舒窈,我走了!希望你和我皇兄,白首偕老!你们本来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 澹台世民说完这些话,就一脸轻松地走了!从此以后,赵舒窈的人生,真的是和他没关系了!澹台建成嘱咐说道:“世民,我是相信你的!大好的雅国,从此就靠你打理了!我对你有信心!”其实……父皇当初看中的皇储位人选,也是你呢!“说着,他在澹台世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拍!澹台世民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就很感动,他哽咽着说道:“皇兄,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榜样!从前我对你,即使存了偏见,可心底里还是很佩服你!毕竟,父皇的江山,是你巩固下来的!”他又对着舒窈说道:“舒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了!皇兄是个好男人,值得你去爱一辈子!” 赵舒窈听了,心里也很感动,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响方道:“世民,你好好地去做你的皇帝吧!我的心愿就是,你尽快能遇上一个你喜欢的女孩!但愿老天保佑!”澹台世民骑着马儿,徐徐离开了这里!澹台建成和赵舒窈,送了他老远老远!方才缓缓地和舒窈回到宁安院!此时澹台建成和赵舒窈的真实身份,已经别宁安院里所有的人知道了!起初他们是不信,继而是震惊,最后就化为了无限的欢喜!他们以能够在他们身边为荣!可是澹台建成和赵舒窈,对此却一直是淡淡的!呵呵……皇帝和皇后,不都是凡人嘛!让与了江山,当然要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不过,在赵舒窈的心里,还是认为澹台建成牺牲过大,是以出了感动之外,还有些许的不安!无人处时,她还是常问:“你现在每天要干这许多的活计,是不是有后悔的时候?” 是啊,虽然赵舒窈原谅了他,澹台建成每晚也可以睡到赵舒窈的隔壁房间里,但赵舒窈还是担心,这样的日子,澹台建成过得来么?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的药啊!岂料,澹台建成被赵舒窈问得烦了,也就擦擦汗水,挥了挥袖子,慢慢说道:“哪里会后悔?若是后悔,我也就不来了!”不过,他还是又嬉皮笑脸地问道:“舒窈,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圆房啊!我琢磨着,还是要在这里举行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婚礼!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看着赵舒窈一脸严肃,马上又道:“我的意思,也就是请大家吃个饭!然后,我搬到你的屋子里住!你看,这样多好!”赵舒窈听了,扑哧一笑,说道:“澹台建成,你就这么急不可待?还是多干些活吧,如今,你可是我这里的主劳力!劈柴挖泥采办算账什么的,都指望你呢!” 第96章 荒庙一隅 澹台建成听了,开玩笑说道:“如此说来,我竟然是将这个坑越挖越大了!”赵舒窈得意笑道:“是啊,不然,你会让你留下啊!这可死你自找的哦!”澹台建成笑道:“呵呵,但是我甘之如饴啊!舒窈,只是我要是累坏了,那你可就要独守空房了!反正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一日三餐的做的有滋有味就行了!”赵舒窈笑道:“美得你!”二人都是难得地在此处,打情骂俏起来了,一时气氛变得非常融洽!宁安院里的人,暗中见了,都不禁为赵舒窈感到开心!他们都认为,澹台建成是举世难寻的好男人啊!一个做过帝王的人,竟然会为了心爱的女子,甘心放下手里的权力!传说里见的事情,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过,宁安院里的人,都很聪明,他们都知道,院主他们需要的是,宁静无波澜的生活!所以,对于赵舒窈和澹台建成的真实身份,一直没有传出去!话说此事的澹台世民,骑着马儿了,安然离开了宁安院后,不想就在半途之中,有了一番奇遇! 从赵国回到雅国,其实也好耗上几天的时间,澹台世民是低调出行的,鉴于他现在特殊的皇太弟身份,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受雅国上下的关注,所以澹台世民决意在晚上出发,现在他在返回的途中,心想:那几个大臣,只怕现在已经急坏了吧!因为心里放着澹台建成的嘱托,所以他对于社稷之事,也就看得越来越重了!不想这日还没有出了赵国的地界,他走得是一条小路,到了黄昏时分的时候,这天可就下起了大雨来了!澹台世民的心里十分懊恼,这这是天不凑巧啊,看来自己不能如期回去了,他看着这下得越来越大的雨,决定还是将马儿牵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去,随便将就一夜了! 澹台世民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个荒山野岭,此刻虽然是夏天,可是这冰凉的雨,打在他的身上,还是怪难受的!他躲在了一间废弃的荒庙里,在这里寻了几片枯枝,学着古人的钻木取火,将火点燃,然后将湿透的衣服挂在了木架上烤干,他寻思着这雨停了后,自己一定要在这里找点东西吃!因为他来去匆忙,赵舒窈带给他的精致点心是糕点,而非牛肉之类的干粮,被雨淋湿了之后,反而不能吃了!澹台世民看着那些变了味道的点心,心里只觉得可惜!他耐心地就着火堆,将衣服慢慢地烤干了!他透过废庙破窗向天空看去,好在,此时雨已经下得小了!他可以去这野岭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吃的东西! 因为在师父陆离的身边呆久了的缘故,自小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就非常之强!他凝神细听,发现这个林子里,有山鸡的鸣叫,这让他心里很高兴,如果抓上几只山鸡,放在火堆上烤了吃,也是一桩美事!曾经有许多次,在相思谷里,自己和师父犯懒,不想做饭,师父往往就会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今晚就吃烤鸡好了!你只需在这里燃起火堆,余下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我准保你在一个时辰之后,能吃到美味的烤鸡肉!”师父的话,澹台世民一向都是相信的,师父的厨艺很高,将那些兔子啊野鸡啊,洗干净了了之后,涂上佐料,放到燃起的火堆!现在,澹台世民看着空中的月亮还算皎洁,心想,心动不如行动,难道自己真的想挨饿不成? 林子很深邃,澹台世民循着野鸡的鸣叫,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果然,他打到了三只肥大的野鸡,他将野鸡扛到了肩膀之上,兴致勃勃地往那个荒庙走去!澹台世民从那个破烂的门里,进来一看,真是不可思议,火堆前居然坐着一个姑娘,而且这姑娘还分外好看!澹台世民觉得奇怪!那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衣服似乎也很华贵,正蜷缩着身子在火堆前烤火呢,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姑娘也惊觉面前有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害怕,却也是觉得奇怪!她看了看澹台世民,问道:“你是谁?”澹台世民听了,不禁好笑,他将野鸡放在了地上,笑道:“奇怪?你又是谁?”姑娘听了,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的地盘!”澹台世民摇头笑道:“你的地盘?究竟是谁先进来的?这堆火,还是我升的呢!” 姑娘听了,面上显得更不高兴了,她道:“什么?你升的?你有什么证据?我还可以说,这是我升的呢?你占了我的地盘,却不道歉!”澹台世民气得反而笑道:“小姑娘,你怎么不将道理啊!明明是我先来的!你看,这火堆旁,不是还有一件衣服,这件衣服是男人穿的吧!”澹台世民说着,将火堆旁放着的自己的外衣,娶过来,给她看了一看,心想,这下她可没辙了吧,看还嘴硬不?岂料,这姑娘见了,还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啊!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还说衣服是我的呢?怎么,谁规定女人出门,就不能穿男人的衣服啊!” 澹台世民心想,这姑娘好没道理啊!这张嘴,怎么这样刁蛮,他生气说道:“呵呵……你真是不讲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说着,便也坐了下来,取出身边的一把小刀,姑娘见了,这才害怕了,她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劫财还是要劫色?你是强盗吗?”她简直要欲哭无泪了,刚才的霸道在顷刻之间就不见了。姑娘的名字叫江洛灵,她是雅国边界境内,一个靠着青江的自治领域里的青国人,是雅国境内的少数民族穿青人,她的父亲,就是这个小小邦国内的国王!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青国人一直忠诚地投靠雅国,以雅国为宗主国,即便当时赵舒窈颠覆雅国,青国的国王江鹿人还是衷心地支持着澹台建成!青国的国土很小,靠着青江,方圆也不过就数百里,可却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穿青人的乐土! 但是越长越大的江洛灵,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很不高兴,虽然作为小国的一个公主,别人都认为她的成长是无忧无虑的,但事情却不是这样!江鹿人是这个小国的国王,可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并无一个王子,在青国,只有男人才能继承王位!所以江鹿人有一个想法,他要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姐姐的儿子,然后让自己的外甥做青国的国王!无奈这个提议,女儿江洛灵非常反对!她说自己对表哥,根本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父王这样做,根本就是在难为她嘛!她想不到的是,为了社稷这件事,父王的态度非常的坚决!在母亲去世之后,父王一直都是很疼爱她的,她本以为自己撒撒娇,软磨硬泡的,父王的态度就会软化了下来,哪里知道这一次,父王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这让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她,心里非常受伤! 所以,她从王宫里逃了出来,带了一些银子,出了青国,就一直走到了这里!从小,她就一直呆在王宫,根本就没有出国的经验!她只是听说,一直往南走,就能到赵国去了!赵国是个富庶的地方!可是,她走错了路,半途之中,又迷了路,反正就是越走越迷糊,她不知道江湖险恶,这一路,银子也差不多都花完了,所幸她没有遇到坏人,肚子饿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些好心人给她吃的喝的!但是,她发觉自己越往南走,事情就有些不大一样了!首先就是服饰的不一样,方言的不同!她觉得自己已经出了青国了,那么就是到了赵国了?怎么她一脸笑容地问人要东西吃时,这些人脸上的态度都很鄙夷?她还能听懂他们的话:“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大姑娘,长得也是这样好看,怎么喜欢去问人要东西呢?”试了几次,她就不敢问人要东西了! 因此,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她,这一路,可是受了许多苦!只能够自己偷着东西吃,野果什么的,也吃了不少,不过,她却发现自己,还是很快乐的!她知道自己有几个优点,就是胆子大,不怕吃苦,而且,一个人想到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向父王报告,真的很自由!晚上,躺在草地上睡觉,可以数数星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身边没有那么多的人跟着,当真是好啊!虽然有时候,她也发现自己很想父王,很想青国,但是既然逃出来了,便总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晚上,她走得累了,见了这小路旁有个屋子,屋子里还有火光,便想上前要点吃的喝的!(顺带补充一下,青国人和雅国人不一样,雅国人视问陌生人要吃喝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可青国人却以能要到别人的吃喝为光荣,所以,如果你是一个青国人,在半途之中,肚子饿了的话,问一位同样是青国的人,要些东西吃,双方都感到很愉快,被施舍者认为自己有面子,是施舍者会觉得自己做了好事!)她自由惯了,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发现只有火堆,并无人,倒是没有多想,就坐了下去,烤着微湿的衣服,顺便吃一些自己采摘的果子!想着,这漫长的夜晚,万一再寻不到什么吃的,那明天肚子饿得更厉害,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澹台世民走了进来!他坐在那里,熟练地用冷水清洗着山鸡肉,然后放在火堆里翻转着烤火。他这个举动,在江洛灵看来,可是十分的眼馋!哎,自己已经一天没有迟到正经的食物了!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哪里能够受得了啊!不行!自己一定要厚着脸皮,问她要东西吃!凭着直觉,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一定不是青国人,但是她已然豁出去了!“这位大哥,这山鸡肉闻得真是喷香啊!烤熟了,能不能也分一点给我啊!”江洛灵小心翼翼地说道。澹台世民一听,简直都要笑出声儿来了!他故意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能不能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江洛灵只得咽了咽口水,继续厚脸皮说道:“我说,这位大哥,能不能分一点儿,给我吃吃啊,毕竟大家都在荒郊野岭的!彼此,也可以做个伴儿呗!”澹台世民这才说道:“哦,你是在问我要吃的!呵呵……你早说不就行了!不过,你的态度,我可是不满意啊!方才,你可是挺厉害的啊,小丫头!”不过,澹台世民看着这姑娘,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着,何必为难她呢!因此便笑道:“好,我给你吃一点!不过,你是什么原因,孤身一人到了这里呢!难道就不怕我是坏人?”澹台世民看着这个姑娘,只是恍惚觉得她和赵舒窈有那么几分相像,是以心里不禁一动!江洛灵打量着澹台世民,说道:“谢谢你的大度量!其实,我没有什么恶意的!不过就是心直口快了点儿!你不要放在心上啊!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都十八岁了!哎……”她忽地用手支撑着下巴,幽幽说道,心里又想起了父王逼她成亲一事,心里又是一阵烦恼! “呵呵,你看起来也不大啊!不过,你要是想吃完的山鸡,你需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不然,我也觉得害怕呢!万一你是个女山贼,身后有同党呢?”澹台世民笃定地问道。江洛灵一听,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啊!“这位大哥,要是我不说呢?”她试探问道。“不说啊,那么这三只山鸡肉,我就一个人独享了!呵呵……我可是好长时间没吃山鸡肉了,这滋味一定美得紧啊!”他便夸张地啧了啧嘴。江洛灵听了,真的是懊恼之极,她可怜兮兮地问道:“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么?大家都出门在外的!互相照应一下嘛!”可是澹台世民听了,有意耍她一耍,笑道:“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你说了出来,我就给你吃,绝不食言!” 江洛灵听了,脸儿可是更苦了!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大哥啊,不是我不想说啊,而是我说了出来,你会吓一跳啊!”澹台世民听了这话,心里更是觉得好笑了!他咳了一咳,说道:“是么?那么你便说说来,究竟你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吓着的!”“是吗?你当真?那我就要说了!”江洛灵想着,为了能够吃上一块鸡肉,也只能口吐真言了!“好,实话告诉你,我是青国的公主!青国虽然是雅国的附庸国,但想必你也一定听过的!”江洛灵说得非常无奈!她说完了这话,就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澹台世民!她本以为他最起码会做一个惊讶的表情的!可是她想错了,澹台世民只是平静地听着,一边继续烤着山鸡! 哦,这个小丫头,就是从青国逃出来的公主,不说,他还真的是不知道呢!不过,澹台世民只是将奇怪藏在心里,面儿上还是淡淡的!他这个举动,可是大大地挫伤了江洛灵!难道他真的不觉得好奇么?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喂,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哎,你最起码也该问候我一声吧!这样,岂不是没有礼貌?”江洛灵奇怪说道。澹台世民听了,更是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哎……姑娘啊,你可知,我这一生,可是见过好几位公主呢!她们都比你漂亮可爱,比你有教养多了!所以啊,我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公主就如何如何地了不起啊!”澹台世民说完了,还在那里继续烤着山鸡。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如此藐视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江洛灵可是生气了!此刻的澹台世民却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不错,赵舒窈是公主,她的姐姐赵娉婷也是公主,可她们和眼前的这个所谓公主,是多么地不同啊!他不禁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这样想着,手里就心不在焉了起来,山鸡肉其实已经烤熟了,此时已经发出了一些烤焦的味道了!他浑然不觉,还是痴痴回想,可是一旁的江洛灵见美食遭到涂炭,已然顾不上气愤,抢先一步走了来,将他手里还在烤着的山鸡肉拿开,口中说道:“你烤焦了!哎……你发什么呆呢?”一声大喝,澹台世民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瞧了瞧,苦笑了一下,对她说道:“好了,是可以吃了!焦的我来吃,好的给你!”说着,将那烤糊了的山鸡肉,留给了自己,好的那几块,都给了江洛灵,江洛灵见了,心里已然有几分感叹了!“烤焦了的不好吃啊!不如扔了!”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子,其实也不讨人厌嘛!他长得又高又帅,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哎! 第97章 一夜交心 要知道,她江洛灵看男人的水准,一向是非常高的!如果她认为眼前这个男人的确算得上是帅的话,那么就真的是很帅很帅了!虽然青国是个小国,可她到底是公主,虽然性格刁蛮了一点,可到底琴棋书画也是无所不通的!对于那个表哥,她从小就是看不上的!父王要是逼她嫁人的话,她死了的心,都会有的!嘿嘿,没想到一场逃亡之中,还有一段艳遇!如果……这能算是一场艳遇的话!江洛灵已然有了小心思,可是澹台世民还是浑然不觉!江洛灵吃完了喷香的鸡肉,又觉得有些口渴,澹台世民便道:“嗯……吃了鸡肉,的确会口干,我去附近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 江洛灵不禁讪讪笑道:“这个……这个……你看起来人不错啊!”她的脸上不禁红了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澹台世民离开屋子,大步往林里走去!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江洛灵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了!她想喊:“这位大哥,你要小心啊!”可话儿到嘴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不一会儿,澹台世民就从林子里出了来,他看起来很幸福,他的外袍已经卸了下来,兜了许多的枇杷。澹台世民将枇杷都放在了已经熄灭的火堆旁,笑着对她说道:“哎,我的运气,还真的是不错!在一棵果树上,竟然发现了好多的枇杷,不过……这个季节的枇杷不是很甜,不知你吃了习不习惯?”澹台世民自己倒是取过一颗大的,将皮儿剥掉,去掉核,大口就吃起了一个! 想想,澹台世民马上笑道:“是了,你不是青国的公主么?我想,这样酸的水果,你是吃不惯的!不如,我自己吃了好了!”这个话儿,江洛灵听得可是不爽了,她撅嘴说道:“什么啊!你知道什么!自小我就没了母亲,父王忙于朝政,也不怎么管我,我闲来无事,常常会溜出宫里偷东西吃,枇杷可是我的大爱!我是自己长大的!”说着,就要站起,往地上捡起一颗枇杷!澹台世民听了此话,不禁笑道:“呵呵……你是自己长大的!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江洛灵吃了一颗枇杷,啧啧说道:“是啊,我就是自己长大的!我虽然是一个公主,可是我觉得我过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呢!”说着,她寂寥惆怅一笑,露出与年龄不想称的深沉。 父王当然待她很好,可是她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想来是因为母亲去得早,许多事情她不能对父亲讲,若是母亲还在,情况可就不同了!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澹台世民不禁笑道:“既然你喜欢吃枇杷,那么就多吃啊!怎么又幽幽地叹起气来?”此时的他,虽然在荒山野岭,可是心情却极好,是以在不经意之间,倒是和江洛灵有了许多的攀谈!江洛灵叹道:“我的苦,你是不懂的!我和你……说什么?真是奇怪?”说着,她抬起头,看了澹台世民一眼!二人就不说话了,半响,江洛灵在吃完了一堆的枇杷之后,又笑着对澹台世民道:“嘿嘿……你知道我是公主,可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澹台世民笑笑说道:“是么,我为什么要惊讶呢?我只是个普通的赵国人,我为什么要害怕青国的公主呢?再说,你只是个落难中的公主,如今还算是我给你帮助,所以,即便尊贵如公主,在这里又算什么呢?”澹台世民自是说得云淡风轻。他说得轻巧,可是在江洛灵听来,却是大大地不是味!她沉默了一下,细细思索了片刻,方苦笑道:“不错,我得承认,你说得没错!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我是从宫里溜出来的!我知道,我父王此时一定非常地生气!我触犯了他的底线,只怕他连杀了我的心都有了!”说完了,江洛灵的心里,还是觉得格外地寂寞。 澹台世民听了,不免说道:“哦,你为什么逃出来?在我看来,公主就不应该承受苦难!公主只该在宫里,高贵安逸地活着,受着天下万民的拥戴!”是啊,想想舒窈,虽然也是公主,可看她的一生,却是承受了多少许多不该承受的苦难啊!当然,现在的舒窈是已然获得新生了,可是一想起许多往事,澹台世民的心里还是心有戚戚焉。江洛灵听了,心里真的觉得非常奇怪,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经历了许多事,虽然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是么?你这么了解,莫非,你认识某个公主?”江洛灵的心,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在明亮的月光的照射下,在尚有火光照耀的火堆旁,江洛灵忽然对这个陌生人起了几分好感。 “呵呵,我不如实话都说了吧,我之所以逃出来,就是为了反抗我父王为我安排的一桩亲事!父王没有太子,便一心要将我嫁给我表哥,好在百年之后,让我的表哥继承王位!”澹台世民听了,只是淡淡说道:“这样啊!不过,难道不好么?你也终身有靠了,而你父王也不要担心后继人选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江洛灵听了,马上就道:“好事,你竟然认为这是件好事?我不喜欢我的表哥啊,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为了父王的江山,我就该牺牲我江洛灵的利益?我反正是不会顺从的!哪怕青国的江山已经没了,我也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死都不会!”江洛灵的神情,十分坚决! 澹台世民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江洛灵,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好听,看来,她真的是江鹿人如假包换的女儿了!是以在澹台世民的心里,倒是暗暗地将她和舒窈做了一番比较!舒窈为了赵国的江山,愿意牺牲自己!可是眼前的江洛灵就很不同,江山社稷,她是一概都不管的!江洛灵又问道:“哎,我问你,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江洛灵还是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澹台世民幽幽笑道:“你都已经这样做了,难道还需要我一个答案么?” 江洛灵执拗说道:“不,我还是需要一个答案!”不知自己对或猜错,这正是江洛灵心里纠结的原因!如果自己是对的,那么她愿意坚持自己的原则,可万一自己真是错了,那么……她可不想否定自己的决定!是以,她很需要澹台世民的答案!倒不仅仅是因为澹台世民是目前唯一可以和她说上话的人,而是因为,她莫名地觉得,虽然他是个陌生人,但是她觉得他可以信赖!听完了她的话,澹台世民靠在了墙角边,将手抱着胳膊,闭上眼睛,幽幽说道:“洛灵公主,你真的要我说真话么?” “嗯,你说,无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生气的!”江洛灵鼓励他!“那好,那我可就直言不讳了啊!我觉得吧,你这件事,也是一半一半地看,无所谓对错,作为公主,你当然有责任和义务承担起皇室的职责,但站在你的立场考虑,向往自由,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这事不好说!”说到最后,澹台世民还是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这令江洛灵极为沮丧!“给个回答,真心有这么难么?”她叹了口气,不再问了。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就是以后即便回了王宫,她也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许久许久,澹台世民终于说道:“我累了,不如都休息吧!”说着,他便疲倦地又闭上了眼睛。想想,他又问:“不过,你真的打算就不回青国了么?一直往南,终生在赵国流浪?你觉得你这样做,是不是会令青国的百姓失望?觉得你没有尽到公主的责任?”澹台世民提醒。江洛灵无奈道:“那么,你能给我一个两全的法子吗?既能不让我父王逼我,我又不要这样地为难?”澹台世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马上就接口道:“哈,这还不容易?你不如嫁给了雅国的雍王爷,听说这位雍王爷现在是雅国的皇太弟,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然后,你和雅国的新皇成亲了,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将来就回青国,继承青国的王位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没有想到呢?哎……你真是虚度了人生啊,你要是早点遇到高人指点就好了!” 江洛灵一听,眼前顿时灵光一闪,像是一个落了水的人,已然抓到了一根可以赖以活命的救命稻草!她不相信地眨巴着眼睛问道:“是吗?这真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那个皇太弟叫什么名字啊?他有没有成亲?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就打转回到雅国去找这位雍亲王!”澹台世民一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哎呀,自己这是怎地了,怎么在这里,竟是信口胡说呢?他小心地试探说道:“呵呵……据我所知,这位雍亲王,如今二十有五,不过却是实打实地单身,怎么,洛灵公主,你真的要去找他?”如果是真的,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么?这个消息,要是传到了蓟城,可是要闹得满城的笑话么? 哎,他的心里,马上就后悔了!可是江洛灵好不容易寻到的救命稻草,哪肯如此就轻易地放弃!“我当然要去找他!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我父王知道了,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我这不是在给他解决难题吗?当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父王!得能事情办成了,带着雍王爷,回到青国,到了父王的身边,给父王一个大大的惊喜!”江洛灵的心里,是那个心花怒放啊!澹台世民听到这里,已然错愕得张大了嘴儿,他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嗯,看这身材和长相,也是上等,也算相当不错的了!不过……对她这股子莫名的自信,他还是觉得莫名的心慌!“你确信,你去了雅国,那个雍王爷,就会喜欢上你?不要到了时候,被人家当作了疯子了,给人家赶了出来,可不要满大街地哭啊!哈哈哈哈……”澹台世民一想到她那个怂样儿,就仍不住想笑! “你笑什么,咱俩能够认识,但也算有缘!你不鼓励我,反而打压我!”江洛灵想着,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也不错,但是为了能够两全其美,她也只得忍痛将心里跃起的小火苗给狠狠地掐灭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澹台世民似乎一定要问个究竟,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江洛灵自信说道:“这个啊,我有这个资本啊!我又善良可爱,又美丽大方,还能歌善舞,又会琴棋书画,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是主动上门追求啊,你说说,那个雍王爷有什么理由能够拒绝我呢?只怕,只见了我一眼,已然为之倾倒了!” 江洛灵一边说,澹台世民也就一边听着!听到了最后,他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蹙眉良久,可是要笑着问道:“嗯嗯,我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强的自信心,果然是极好的!只是……就怕啊,这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据我所知,那位雍王爷也是一表人才,人品很出众呢!喜欢他的姑娘,只如过江之卿,其中不乏绝世的女子!你确定,你能打败她们?” “是吗?真的吗?你……怎么知道这样多?”江洛灵也有些心慌,可想到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根稻草,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嗯,虽然听你说起来,事情也很困难!但……我已然什么豁出去了!我相信,那位雍亲王会为我的情意打动的!”江洛灵一直没有气馁,现在,澹台世民听了,倒是不能再画蛇添足了,这再说着说着,自己可真的就要露陷了!他遮掩笑道:“呵呵……公主真是好决心!那在下也只能恭祝公主好运了!”说着,就闷闷地靠在一旁打起吨来,江洛灵则躺在了火堆之旁,因为二人都太过于疲惫,所以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都睡着了!半夜里,这荒庙里忽然吹来一阵清爽的风,澹台世民的体质好,平常风餐露宿的,根本都不会感冒! 可是他想想这个姑娘,毕竟是一位公主,心想,这半夜的风大,万一她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想想,还是将自己的一件外衫脱下,盖在了江洛灵的身上!随即,他也安稳地睡去!待他昏沉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小雨也已经停了,早晨微风习习,阳光普照,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天气!他马上想到,身旁的江洛灵醒了没有?低头一看,那个小丫头,躺在地上,还睡得正香呢!澹台世民便将自己给她盖的衣衫拿起,对着她大声说道:“哎,我的高贵公主,你可以醒来了啊!太阳已经可以照屁股了!” 睡梦里的江洛灵,被澹台世民的大吼,给激醒了过来,她抬起眼睛,皱着眉头,对着澹台世民说道:“哎呀,我知道了,你不要对我大吼的!”说着,极其不情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澹台世民叹道:“洛灵公主,我是有事情要问你的!不然,我也不喊你!”江洛灵听了,揉揉眼睛,问道:“什么事情?”澹台世民正色道:“我也要回雅国了,你有没有决定好,到底要去哪里?是继续往南走去赵国呢,还是打道回府去雅国呢?你倒是决定好啊!”江洛灵听了,坚定地说道:“这还要问么,当然是转道去雅国了!我对那个雍王爷,心里当真是好奇呢!”想想,她又眨巴着眼睛问道:“不过,你有没有事,不如,你带路,你不是也去雅国么?小哥,好不好?” 澹台世民听了,抱胸一笑,说道:“这个啊,只是我虽然回雅国,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和你也并不顺道啊!公主,请你要理解!”此言一出,可是弄得江洛灵一点儿也不高兴了!经历了这一昼夜,她的心里,已然对澹台世民起了许多的依赖之心!她宁愿这一路上,有他的陪伴!所以她便撒娇说道:“哎呀,你就陪陪我嘛!什么事情,你这样急呢?”澹台世民被她缠磨不过,终于妥协说道:“好,我便先送送你!你毕竟是一个姑娘,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也是非常危险!我知道一条近路,不如,咱们就从近路上出发!我将你送到了雅国蓟城,你就可以一心一意地去寻找雍王爷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到时候,我祝你好运!但愿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如果,你的确是真心的话!” 澹台世民的话里,是含有了深深的意思!只是,此时的江洛灵不知澹台世民的真实身份,听了他这话,也只是能体会其中的一般意思!她不免愕然地看着他,心里稍许困惑。 第98章 一夜海棠开了 话说此时的澹台建成,也就这样厚着脸皮儿,在宁安院里,一直住下来了!反正宁安院里的人,自打知道了澹台建成的真实身份后,对他反而更加地敬重了!澹台建成每日里除了干些粗活之外,便就当起了教书先生,上课教数学和天文地理!而且,还帮着赵舒窈筹集资金,在赵国各处开办分院!他觉得这件事情,是越做越带劲,的确比管理一个国家还要令人激动!他的这番变化,赵舒窈也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这几天天又落了几滴小雨,宁安院的院子里,又冒出看许多紫色的丁香!夹在在白色开着的木蔷花儿里,的确是好看! 赵舒窈看着澹台建成总是忙来忙去的,心想,此人真的是和从前判若两人啊!如果不给他这个机会,她真的不敢想象,澹台建成能够变成这样一副样子!澹台建成褪下了明黄的长袍后,整天只是在这里,穿着轻简的衣衫,对于生活,他采取悠长绵远的态度,从前的他,生活太过于急切,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他抬头看着清朗的天,心中真的感谢生活给了他这个重新再来的机会!舒窈常常对他说,自己在宁安院里,已然获得了重生!那么对于他自己来说,到了这里,禅让了皇位,难道不也是一次新生么? 这一日午后,二人在账房里盘点了一些账目之后,便来到后院的亭子里,好生地想休息一下!二人在小亭里对面而坐,默默地喝着舒窈自制的清茶!看着香茶袅袅,澹台建成不禁笑道:“舒窈,如今天儿也越来越酷热了,可是这里,可能因为花木繁多的缘故,怎么我感觉竟还是暮春时节呢!这日子当然是舒缓漫长啊!”说着,他悠悠地喝了一口香茶!赵舒窈笑道:“你今日怎么有这样多的感慨来了!不过,我且问你,你在了这里,当真是不后悔?”“呵呵……我当然不后悔!我只觉得自己在这里,真是心宽体胖了不少呢!”赵舒窈听了,不禁打量了他一下。果然,澹台建成在这里一月有余,的确是有些发胖了! “呵呵,我可不喜欢一个胖子!不过我真的觉得奇怪,你每天在这里,也不消停,怎么竟长胖了呢!”赵舒窈也幽幽说道。她看着澹台建成身后的一株海棠树,彼时的海棠开得云霞灿烂,芳香四溢,这让她的内心有些恍惚,思绪仿佛回到了当初自己呆过的那个凤翥宫,她记得,自打澹台建成重登了皇位之后,为了一心讨好她,他费尽心机地在凤翥宫的宫前共后,栽满了大片大片的海棠和荼蘼!因为他知道,舒窈喜欢这两种花木!“舒窈,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现在,澹台建成和赵舒窈之间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更进了一步,虽然,二人都不言明,但这种微妙的感觉,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宁安院里,已经走来了两个人。一个就是赵舒窈的哥哥赵修德,一个就是赵德宣,赵修德在宫里忙完了事情之后,心里一直惦记着父亲,便去了杏花坞里,赵德宣见了儿子,根本就没有提及关于赵国的任何一件国事,对于儿子,他已然十分放心,既然放下了权力,那就什么都不要干涉!只是有一件事,赵德宣觉得还是要问一问,他将赵修德叫道自己的屋子里去,口中说道:“修儿,父皇的心里一直为你感到骄傲!你比我正适合做这个皇帝!”说着,又鼓励地拍了拍赵修德肩膀。 赵修德笑道:“父皇,你在这里隐居,儿子我的心里,其实一直很惦记!真希望,我的事儿少一些,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陪父皇您!”赵德宣听了,摆摆手说道:“不用。我在这里很好!我希望赵国人把我尽快忘记!我带给百姓的只有羞辱!我已然湮没于历史之中了!而你不同,你是新兴的一代明君!我希望你能够放开手脚,大展宏图!为父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就已然什么都满足了!”说着,他的口中,是重重地叹息了几声!是啊,这个皇帝,他做得时间很长,可是却极为失败!赵国的百姓,不讨伐他,就算好的了!赵德宣隐没在一隅,心里一直反思,也在修身养性,没事的时候,他会潜心祷告,会赵国祈祷。 “父皇,今日既然无事,不如我们步行去宁安院里,看看舒窈如何?我好像听说啊,澹台建成这一月里,一直在这里呢!”赵德宣听了,笑了一笑,方道:“如此说来,澹台建成真的已经决意放下皇位了么?为了舒窈,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天下少有的深情之人了!”说着,心里也是非常地感慨。想想澹台建成也是一代雄伟的帝王,可是为了赵舒窈,他宁愿放弃天下,让位于自己的弟弟,已算世间少有!“是啊,我听人说,一个月之后,雅国皇太弟澹台世民将会正式登基,对于新皇,据雅国的民意显示,对澹台世民都是支持的!”赵修德点头笑道。想想他又道:“不过,我对于澹台建成在宁安院里的每日生活,还是很感兴趣啊!真不知,舒窈是怎么调教他的!”“呵呵,修儿,为父的心里,也正是好奇呢,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去看看他!” “是啊,我们若是不去看他,倒是有些失礼!毕竟,他来了这里的时候,倒是去宫里来见过我的!”当下父子二人,便趁着这大好的天色,赵修德搀扶着父亲,缓缓地往南郊的宁安院而行!院里的嬷嬷们,既然知道了赵舒窈的真实身份,当然也知道了这低调钱来的两个人,是太上皇父子!是以,和从前不同,心里倒是有些紧张了!她们一个一个地对着赵修德和赵德宣跪拜下来,口中恭敬说道:“见过太上皇和皇上!”赵修德看出了她们的紧张,不禁挥挥手,让她们都起来了,口里笑道:“你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只是来找你们的院主呢,她人在哪里?” 嬷嬷们听了,齐声说道:“回太上皇和皇上,院主在后头的小亭里呢!”赵修德和赵德宣听了,便往宁安院后头而去!在经过了一茬玉米田和一片竹林之后,赵德宣看着这里的风景,不禁悠悠说道:“舒窈真的是不容易啊!我记得从前这里是一片荒地,可是如今你看看,亭台楼阁,果园,菜园子,林子,鸡鸭家禽,花鸟树木,什么都有啊!而且还有那么多孩子!”赵修德也笑道:“是啊,舒窈能覆灭了雅国,在那个紧要的时期,将雅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足见她是一个可以安邦治国的才人了!我想舒窈幸亏是女子啊!这若要是男子,只怕这赵国的皇帝之位,也轮不到我来做了!呵呵……”赵德宣沉吟笑道:“呵呵,修德,舒窈即便有帝王之才,只怕她的心,也不在国家社稷之上!我想,现在她所做的,只怕才是她真正喜欢的呢!” 二人边走边说,再走过一个长廊之后,终于在一片梨树的掩映之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茅草做成的亭子!果然在海棠花的遮掩下,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自是舒窈,另一个就是澹台建成了!看来,他们没事的时候,常在这里喝茶聊天呢,见了二人如此,赵德宣的心情,不禁大好!他加快了步子,走到了亭子的一角儿,对着二人就说道:“舒窈,建成,你们在这里啊,我和你哥哥来看你们了!”赵舒窈和澹台建成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回过神来,舒窈见是自己的父皇,转眼再一看,他的身旁还有赵修德,心里不禁一阵惊喜,她从亭子里出了来,笑着说道:“是父皇和哥哥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一声!” 澹台建成也看见了,见了赵修德和赵德宣,他的面儿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讪讪地对着赵德宣说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多日不见,倒是越发精神矍铄了!”这话是他的真心之言,他和赵德宣,心结早就已经解开,如今的他们,都是舒窈一声中最重要的人!赵德宣听了,便笑了一笑,说道:“呵呵,澹台建成,你跟了舒窈,到了这里,倒是变得越发地会说话儿了!”赵德宣说完了这话,注意地看了看舒窈几眼,他发现,和上个月相比,舒窈的气色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他的心里,不禁为女儿感到高兴。 澹台建成又对着赵修德笑道:“我的大舅哥,你做了这皇帝也数年了,觉得滋味如何?”赵修德听了,便朗朗笑道:“这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他的心里,对于澹台建成的举动,其实很是羡慕呢!只可惜他身边并无一个弟弟,而舒窈又是一名女子,赵国继承大统之位的,按照律法,只能是男子,而非女子!是以,他听了澹台建成的话,继续说道:“我的心里,对你很艳羡呢!看来,你是个真性情的人!从前的我,看来是对你存了偏见!你的心里,不要介意啊!”说着,上前拍了拍澹台建成的肩膀! 澹台建成听了笑道:“大舅哥何出此言?当日的确是我做了不好啊!你们对我有看法,那也是正常的!”说着,便转过头来,深情款款地看着赵舒窈。赵舒窈看着哥哥,不禁开玩笑道:“我说哥哥,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又是一国之君,你的身边,没个贤淑的女子陪伴,可是不行啊!”是啊,赵修德也做了几年皇帝了,可是他只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治理国事上,没有丝毫的时间去关注自己的后宫!他非但不选美,不纳妃妾,而且还取消了宫里的丝竹之乐!弄得赵舒窈有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她心想:是不是哥哥有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啊!不然,这决计不像一个正常的男子所为啊! 可她到底还是估量错了,赵修德当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的夙愿就是,等赵国楷书真正的百废俱兴了,才打算考虑自己的婚事!赵德宣听了,沉吟了好一会,方对着儿子说道:“是啊,修儿,你是一国之君,若是宫里没有一位皇后相伴,看着也不像啊!百姓们也会担心你!大臣们更是以无后嗣江山社稷不稳为缘由,上书与你!娶一位贤德的皇后,和你治国之事,也并不违背啊!我看,你不如选一个良辰吉日,在宫里选秀,若是倾心于哪家女子,为父可以代你去说与说与!”赵修德听了,只是摇头说道:“呵呵,父皇,这事儿不急!儿臣的心里,自有分寸!等我这阵子忙过去了,会好好地考虑这事!” 赵舒窈见父皇和哥哥都在这里,眼看着就要到黄昏时分了,她请父皇哥哥在这个小亭里坐着,澹台建成陪着他们说话,自己则去了厨房里端出了许多宁安院里做的小点心!又煮了一壶茶,也提了过来!当下四人坐在了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点心,静静地叙着家常!“建成,舒窈是个执拗的人,而且脾气也不好,所以啊,你和她在一起,倒是要多多地担待一些呢!”赵德宣对着澹台建成笑道。澹台建成听了,马上说道:“岳父大人,舒窈的性情很好,反正在我的眼里,无论她怎么做,于我都是完美无缺的!我对舒窈其实就是一见钟情,我们错过了许多的时间,才又在了一起,是以现在的我,真的是非常珍惜……”赵德宣听了,只是频频点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德宣和赵修德父子俩,对着舒窈好一阵嘱咐,方才缓缓地离开这里!在父皇和哥哥都离开之后,她却又接到了一封信,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银票是姐姐给的,信也是姐姐写来的,娉婷告诉他,自己第二胎是个男孩,这下子一男一女的,十分完美,所以娉婷打算暂时不再生孩子了,她决意好好儿地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赵舒窈读了信,心里当然为姐姐感到高兴!是以,她便情真意切地回了一封长信,在信里,赵舒窈告诉万俟化及和姐姐,自己在宁安院里,一切妥当,每日过得都是十分充实!而且,如今澹台建成已经卸下了皇位,一心一意地,陪在了她的身边!她自信能和澹台建成好好儿地过日子! 赵舒窈坐在书房里,默默地写着书信,不知不觉间,澹台建成已然走了进来!他看着垂头沉思的赵舒窈,不禁轻轻问道:“舒窈,在写什么呢?”说着,他便也立在了她的案几之旁,澹台建成看到了狭长的书桌上,放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不禁笑道:“舒窈,让我来猜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张银票,是万俟化及送给我们的!你现在,是不是在给你的姐姐写信?你是不是要告诉她,我也在这里,你是不是要得到她的祝福?”赵舒窈听了,还没有回话,澹台建成滔滔不绝,倒是说上了一大溜子。 赵舒窈深深地看着面前的澹台建成,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狼毫,轻轻笑道:“建成,是被你猜中了!我的姐姐来信问我的近况,字里行间的,还对我不放心呢?她在岐国,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雅国的事情!是以……我打算如实地告诉她!”澹台建成便拿起一旁的书信,看了一看,说道:“哎……我这个弟弟,倒是比我先成家生孩子了!一下子还是两个!我想我们的母亲,在九泉之下看到了,也会为他感到高兴的!”说着,口中幽幽一阵轻叹。赵舒窈笑说道:“娉婷还问我,知不知道蕊珠和钟离往哪里去了呢?哎,这个蕊珠啊,还不知和钟离在哪里游山玩水呢?我整天都是非常繁忙,哪里有时间知道他们的行踪?呵呵,这个小妮子,当真是乐不思蜀了!” 澹台建成笑道:“呵呵……她和你也是姐妹一场,我想,她若是想你了,自然会来看你,你就耐心地等着好了!”想想,他又对着舒窈说道:“舒窈,你给你姐姐写信,可是要实话实说啊!我在这里,对你好不好,你自己知道!”“哦,你是想要我在书信里夸奖你,这也不难!我当然不会胡言乱语!不过,现在已经到晚上了,你也该给孩子们去上晚课去了!你是不是讲到了战国了,那个秦国的一章,你的历史课,生动活泼,孩子们都很喜欢听呢!”澹台建成听了一笑,得意道:“舒窈,给我美言几句啊,我先去了!怎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我说要不过几天,这里的孩子们,就会跟更喜欢我,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做到了!”澹台建成朝她眨眨眼,拉下帘子,带着一脸的笑意,离开她的书房! 第99章 落入水潭 话说此时的澹台世民见天色已明,便笑着对江洛灵说道:“我要回雅国,看来你也要和我同路了?”江洛灵笑道:“你觉得呢?老天可怜我,让我遇到一个雅国人,可以陪着我去!这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因为有了主意,所以江洛灵的心情,变得非常非常好!澹台世民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得赶紧回到蓟城,不然定有好些人等他等得心焦!是以他的脑子里,倒是想到了一条近道,便对着江洛灵说道:“既然你的心,是如此的虔诚,那么好!如今有一条近道,走近道,可以早点去雅国!你愿意不愿意?” 江洛灵听了,不禁笑道:“走近道好啊!我为什么不乐意呢!”澹台世民便重重说道:“近道虽好,可是有危险,你不是公主么?我担心你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会承受不了!”哪里知道,江洛灵听了,口中满不在乎地说道:“呵呵,那你可就猜错了!我虽然是公主,可是从小儿就什么都不怕!你说说,究竟是怎样一条道理?”她的心里,还充满了好奇。“你当真不怕?”澹台世民还是不信。“你尽管告诉我,那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江洛灵只想早点走。“好,那是一条水路!其实说水路也不正确,就是咱们要从瀑布里冲下,然后进入一条浅浅的河水里,从河里上了岸,离蓟城就近了!”想想,澹台世民又问道:“不过,你会游泳吗?” 江洛灵听了,不禁笑了起来,口中说道:“我们青国,处处都是山水,你说我会不会游泳?有这样一条好玩的路,你竟然到现在才说!”江洛灵瞪了澹台世民一眼!似乎经历了一个昼夜,她对澹台世民非常熟稔!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你的,这对我很不公平哦!再说,咱们在路上,也要互相帮助,不知名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江洛灵说完了这话,不禁撅起了嘴儿!可是眼睛闪烁,又似乎在等待着澹台世民的回答!澹台世民想了一想,便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水詹,姓水,叫詹!”江洛灵听了,口中喃喃说道:“水詹,这个名字,可是有点奇怪呢!” “是啊,谁叫我姓水呢!不过,虽然奇怪,也很好记是不是?”江洛灵听了,已经信以为真了,她大声说道:“好,水大哥,这一路,我就有劳你了!你放心,待我顺利地到了雅国蓟城后,我见到了那位雍王皇太弟,一定会叫他好好地赏赐你的!真的!”似乎担心澹台世民不放心,江洛灵又重重地加了一句,澹台世民听了,真的是哭笑不得啊!这个江洛灵,还真的是自信满满啊!要是她知道了,那个所谓的雍王爷,其实就是面前的自己时,心理该是有多么地惊诧啊!想到这里,澹台世民不禁轻声地笑出声儿来!有趣,这一定很有趣!他一想到江洛灵到时惊诧万分的神情,心里就已然觉出好笑来了! 江洛灵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不禁奇怪说道:“真是奇怪,好好儿的,你笑什么?难道……事情不是这样吗?想我江洛灵天生丽质难自弃,那雍王爷见了我,一定会神魂颠倒的,难道我说错了么?”澹台世民听到了这里,脸儿红得已经要埋在地下了!这个公主,可当真是不怕难为情啊!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她这是真性情,还是没大脑?忽然,很奇怪地,他也不愿意就此打击她,是以便慢慢笑道:“没错!你这样有信心,当然没错!我想……兴许那个雍王爷见了你这样,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动呢!”此言一出,江洛灵便眨巴眼睛问道;“是么?不过我信你的话!但愿如此!我想我爹爹知道了她女儿这么能干,也一定很感动!“ 是啊,牺牲自我,成全整个青国的社稷大业,难道这样的她,还不够有牺牲精神么?江洛灵已然替自己感动起来了!“好了,我的公主,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赶路!到了前面的瀑布前时,咱们就从瀑布上跃下去!嗨……都说好了的事,到时你可不要害怕啊!”澹台世民还是不禁提醒说道。江洛灵觉得不耐烦了,笑着说道:”行了,水大哥,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担心,我的胆子很大呢!“呵呵……我不过说一下,那敢情好,那我们可就加紧赶路吧!”澹台世民引领着她,已然走到了林子旁的小路上!听着这附近的鸟叫,江洛灵的心里,忽然十分高兴,看着澹台世民在前面走的高大影子,心里便又觉得:哎呀,这个男人,还真的帅啊!比她那个自以为是的表哥,可真的要好看许多倍!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的工夫,澹台世民领着她,在转过看一片野竹林,前方的山腰尽头,真的是一处水声潺潺的瀑布!水声很像,若说是轰鸣,那也不过分!江洛灵看着瀑布一旁蒸腾的水雾,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讷讷地对着澹台世民道:“咱们……咱们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吗?”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儿的瀑布这样地壮观浩大,瀑布下面,似乎很深幽深幽,深得看不见底了!下面真的是水詹所说的,一汪浅浅的河流么?万一不是,那可怎么办?虽然她自诩水性儿还不错,但看到这里这么深的瀑布,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澹台世民见了,深深地呼吸了口气,对她说道:“江洛灵,你可要想好了,现在,咱们就要开始跳了?”说着,他走上前,握住江洛灵的手。江洛灵的手,在轻微地发抖,澹台世民感觉到了!“怎么了,你害怕了?如果真害怕的话,那么咱们还是走身后的大路好了!”江洛灵的嘴硬,不知是这里的山风吹得自己发抖,还是因为水詹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心里激漾,反正,现在的她,一双手在发抖,一颗心也在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脸儿却又不知为何,一片绯红!“哪里有,我才不是害怕呢!相反,我是激动,激动的发抖!”澹台世民转过来说道:“是吗?那好,这可是你的决定!一言既出,就要驷马难追!现在……我们就要跳了!” 在临脚起跳的那一刻,江洛灵想到了反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澹台世民的手,握得她很紧很紧,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澹台世民跳了下去!“啊……”在落入瀑布的那一刻起,江洛灵才觉得害怕!她不敢看下面,只是紧紧地闭上眼睛!随着一阵巨大的水花想起,她和澹台世民已经落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了!河水很深很深,根本就不像澹台世民预计的那样,在刚一接触水的那一刻,澹台世民就觉察出了危险了!他大意了!他只想着寻找小路,尽快赶到雅国蓟城,却忘记了现在是夏季,夏季的河水自在涨潮,所以原本在冬天浅浅的河流,在夏季却是一汪深潭!澹台世民暗叫不好! 瀑布下的水流很湍急,非常非常湍急!很快,湍急的河水打了一个漩涡,似乎马上就要将他们裹挟进去,卷入深深的看不见的洪流里!澹台世民和江洛灵虽然都会泅水,但是因为心里慌张,动作便就不那么沉稳!澹台世民的手,还一直牢牢地不曾和江洛灵分开!江洛灵在水里,好不容易飘到了一处浅滩,因为心里激动,她马上就吐了吐苦涩的河水,对着澹台世民大声喝道:“水詹,水詹,你这个大傻瓜!你不是说瀑布下面,很安全的么?下面是一个浅浅的河流的么?哪里有啊,你这是要害死我啊!”澹台世民听了,也大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哎……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不会被淹死的!” 澹台世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拉着江洛灵的手,喘着气,一口气又游了一二里,终于,出现在前方的果真是一条浅浅的河流!澹台世民拉着她,到了河边,方松开了手!二人坐在河水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澹台世民边休息,边看着这处河流,目光里不是欣喜,反而充满了懊恼!因为,方才瀑布流将他们冲下了河的时候,他们游水的方向,已然弄反了!如今,他们已经又往后退了几十里的水路!“哎……怎么会这样?”澹台世民的口里,哀叹不已!“怎么了,你?你将我骗下去,这我还没有怪你呢!你倒先唉声叹气地来了!咱们毕竟走了近路了,虽然困难惊险一点,可还是值得高兴的!”江洛灵哪里知道就里。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不少的湿泥,要多难过,就有多难过。她尴尬地笑道:“哎呀,你就不要唉声叹气的了!好在我们已经上岸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地洗个澡,将身上洗干净!然后生一堆火,将衣服烤干,然后吃些东西,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想想,她马上觉得自己和水詹,还是孤男寡女的啊,虽然水詹看起来还像一个正人君子,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她马上就说道:“不过,水詹,我可提醒啊,咱们男女有别,我又贵为公主,所以……我下河洗澡的时候,你不能够偷看啊!所以啊,在我下河洗澡的时候,你就要升起一堆火,然后你背对着我,帮着我烤衣服,而且不能够偷看啊!”江洛灵是说了好大一车子的话。可是澹台世民只是不说话! “怎么了?水詹,我在问你呢?你怎么像一块木头疙瘩一样啊!没劲儿!”江洛灵说完了这话,便看着河水里,想着这水里,鱼儿虾儿应该还是有的吧!若是下河捕到鱼,捞起来烤着吃,味道也应该不错啊!澹台世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充满莫测难猜!“喂,你倒是说话啊!这样子,我可要生气了!”澹台世民听了这话,觉得还是要告诉她真相才好!是以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江洛灵公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许生气啊!”江洛灵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听了这话,反而嫣然一笑道:“是吗?什么事情呢?难不成,你不肯帮我拷衣服?还是别的什么?”澹台世民便直接说道:“这个当然不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咱们……被水流冲下山后,路走错了!应该往北游的,这下子往南了!而且,往南游了几十里!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江洛灵听了,沉默了一会,明白了澹台世民的意思后,这才站起来,大声对他吼道:“水詹,你这个混蛋!现在……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往北游么?你也知道了,那水势是多么厉害,我会被淹死的!”江洛灵在吼叫完了之后,忽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从那个高高的瀑布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本以为跳下来后,就到安全地带了!可是哪里又知道,下面有这么多的险情呢!差点儿就没命了呢!所以,对于水詹的提议,她现在觉得混蛋之极!澹台世民见了,心中当然是不过意起来,他走到了她的身边,说道:“不好意思,洛灵公主,我不是有意的!我和你一样,都想早点去蓟城!只是我疏忽了,现在是夏季,水流湍急……你要是心里难受,就狠狠地骂我好了!” “我骂你干什么?现在,咱们要做三件事,吃好,衣服烤好,然后睡好,之后就是继续赶路啊!赶路才是正事啊!难道你不想去蓟城了?”江洛灵大声说道。澹台世民心想:这个江洛灵,虽然娇生惯养的,一身的坏脾气,可却非常镇定!他马上就接茬道:“是,你说的是!我们不能气馁!你放心,我都会安排的好好儿的!”他想了一想,说道:“那么……趁着天还热,也没黑,你赶紧地去河里洗澡,将身上的污泥给冲洗掉!我来生火!我将你的衣服烤干了,你也好上岸了!”江洛灵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嗯,你不许偷看啊!否则……”“放心,放心,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就看你相信不相信我了!”澹台世民倒是坦白。 “好!我信你一次!”江洛灵见澹台世民已经捡了一把枯枝,架起了一个火堆,又忙忙地寻找着石块,江洛灵见了,不禁觉得好奇,问道:“水詹,你在干什么?”“呵呵……看来你真的是位公主,我在生火啊!”说着,澹台世民终于寻到了两块锋利的石头,猛地对击,顿时石块四周闪耀着火星!澹台世民见了,心里一阵高兴,忙将地上的一些枯草捡了起来,放在了那冒着火星的石块之间!果然,干枯的草儿,遇到了火光,立刻就着了起来!澹台世民见了十分高兴,他将这些点燃了的草,放在了火堆上,慢悠悠地再用草将枯枝给点燃了!火堆里的火,终于越来越旺了!江洛灵张大了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澹台世民的每一个动作!最后,她赞美道:“水詹,你真是好样的!” 澹台世民被她赞美了一下,心里非常高兴,他笑道:“洛灵公主,你下河去吧,将湿透的衣服,放在了草地上,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江洛灵马上说道:“真的?”“嗯,你相信我!咱们也相处了几天了,我的为人,公主还是知道的吧!”“那倒也是!”江洛灵便慢慢地走到了一旁的大树之下,褪下了衣衫,她带着复杂的神情,轻轻说道:“水詹,我下去了!衣服就在你的脚下!”说着,就朝着河水边走去!澹台世民当然没有回头看她!但是听了她的话,再瞥了瞥她落下的衣衫,不知为何,心里还是非常紧张!他马上就道:“公主,你放心好了!”江洛灵回头一看,果然他坐在了火堆前儿,背对着他,拿过她的衣衫,将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露出健壮的身体,江洛灵看了一眼,满脸绯红,便转过头去,将身子浸没在了河水里,慢慢地洗着身体!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河边繁茂的大树上,除了鸟儿和蝉儿的鸣叫外,可谓说是万籁俱寂了!知道澹台世民在自己身旁不远,她的心,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悠哉悠哉地洗着,心想,不如洗得慢一点儿,等水詹将自己的衣服烤干了,呼唤她,岂不是好?她将手慢慢地伸到了自己的脚丫处,忽然,她的手里,又过一个滑滑的东西,初时,她以为是条小鱼,心想,不如用手捉上来!可马上却又觉得不对劲儿,因为那滑滑的东西,很长很长,来回游动,而且,将她的大腿和脚丫,缠绕得很紧很紧! 第100章 河边烤鱼 而且,似乎还有个什么腻腻的东西,在咬着她的大腿!顿时,她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蛇……有蛇……”江洛灵顿时大叫起来!澹台世民听了,本不想回头的,无奈担心她有危险,想想不对劲,耳听得她的惊叫声越来越大,”水詹,水詹,快来救我啊!水里……一条蛇啊……”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当下就裸露着身体,站了起来,大步朝着河水边走去!等澹台世民到了这里的时候,江洛灵因为害怕,已经快淹没进水里去!“洛灵公主,你别害怕啊,我现在就过来!”因为太过于惊恐的缘故,此时的江洛灵,忘记了害羞。 澹台世民很快就来到了水里,他找到了淹没在水里的江洛灵,一把就将她从河里抱了起来!果然,在江洛灵的小腿上,缠绕着一条长长的花蛇!澹台世民细细地看了看蛇头,是椭圆形,心中方缓下了心,他对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江洛灵说道:“好了,公主,你不要害怕,这条蛇是没有毒的!”说着,便将那条细长的小蛇从江洛灵的小腿上慢慢地放了下来!这条蛇在澹台世民的拨动之下,仿佛非常害怕似的,一个翻身,就从澹台世民的手里跳跃了下来,一个纵身,就又跃到河水去了! 此时,江洛灵见蛇终于游走了,心中终于不那么害怕了!她呆呆地立在这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马上她的口中又大叫起来:“啊……”说着,便不顾一切地将手遮住了自己的胸脯!她现在知道害羞了,自己身上未着寸缕,这下子可不叫水詹给看光了?这让她可怎活啊!她恨不得前面有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澹台世民在她长长的一声尖叫声中,终于悟出来了什么!啊,可不是么,自己身上也是什么都没有穿,当然,江洛灵自己也如是!他赶紧说道:“对不起啊,公主,我只是听了你的呼救声,一心想来救你!的确没有顾及到许多!”江洛灵听了,脸儿更是红了!她忙忙地说道:“那么,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赶紧转过身去啊,怎么还在这里看呢,呜呜呜……”她忽然哭泣起来了!不是因为害羞,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到这里所受的委屈! 哎,澹台世民见她哭泣起来了,心里也是没辙了,他赶紧走到了火堆之旁,将自己的衣服捡起,快速地穿起来!想想,又将已经烘干的江洛灵的衣服取了过来,厚着脸皮,他又转过身来,走到了江洛灵的身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公主,我这决计不是成心要看光你啊!而是……当务之急,你该将衣服穿好了!”说着,就将衣服递给她,随后就赶紧又回到了岸上!江洛灵赶紧弯下身子,将衣服快速地穿好了!还立在岸边,迟迟不走到澹台世民的身边!澹台世民必须承认,自己在不经意之间,的确是江洛灵给看光了!江洛灵的身材,其实非常不错!只是,他顾及着她的安全,没有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体上!他的手触及到了江洛灵的肌肤,只觉得非常的嫩滑!是以,心里真的是涟漪阵阵! 澹台世民自己也觉得无比的尴尬,他将江洛灵放下了,讷讷说道:“你没有事了吧!”说着,也将眼睛给避过去么,坚决不看了!他自诩自己虽然比不上柳下惠,但是该有的节操还是有的!二人沉默了良久良久,只听得这附近的林子里,鸟鸣声儿是一阵一阵的,还有哗哗的水声,觉得静谧而又安逸。终于,江洛灵期期艾艾地说道:“水詹,你发誓,你决计不能将你看到的,给说出去,否则,我会杀了你!我说的是真的!”澹台世民听了她这话,真的是又想气,有觉得好笑,他大声说道:“可是,我不这样,你不是害怕么,我只是想到要去救你,哪里会想的这样周全?” 江洛灵听了,方觉得自己理亏,不过,她还是咬牙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现在就是需要你一个肯定的回答!”她抬起眼睛,沉沉地看着前面的澹台世民。澹台世民不禁苦笑了一笑,叹了口气,对着她说道:“好,我的公主,我答应你!呵呵……其实你相信我好了!不过……你的身材,似乎也不怎样好嘛!”此话一出,可是又大大地激怒了江洛灵!“水詹,你说什么?你竟然拿敢这样说我?哼,你还要不要小命了?”澹台世民见她杏眼圆睁,心里当真是觉得好笑,因此便说道:“好了,我的公主,我发誓,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你也别闹了,我且问你,你的肚子,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此时,江洛灵才觉得自己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是咕咕咕地直叫唤啊! 她慢慢地朝着澹台世民所在的方向走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笑道:“水詹,我的肚子,的确饿了!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在这里找到一些好吃的东西么?”澹台世民笑着说道:“这河里就有啊!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了,对了,我给你个任务,你负责将这里的火堆给拨亮了,我去河里给你捉几条肥大的白鱼来!呵呵,我想这烤鱼的味道,一定是非常不错的!”江洛灵一听,不禁来了精神,她笑道:“是吗,水詹,你真的会做烤鱼?”她想说的是,烤鱼在她青国,是一道地道的传统菜!但是她不想说,她要看看水詹做起来的烤鱼,究竟是什么滋味! 澹台世民见她终于不再尴尬了,方才释然道:“当然,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你可以一件一件地看!”话儿说到了这里,澹台世民的心里,不禁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是熟悉!是了,自己这些话,在很久以前,也是对另外一个女子说过的!这个女子当然就是赵舒窈了!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是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呢!她是那样天真,而他又是多么的自以为是!澹台世民想着这些往事,只觉得就想自己的前世今生一样,是那样飘渺,又是那样遥远!看来……自己的真的是和舒窈渐行渐远了!他们的人生轨迹在短暂地交集之后,便又鬼使神差地按照原先的轨道,成了两条不想干的平行线了! 哎……舒窈,既然你我无缘,我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祝你一切安好了!希望现在的你,已经和皇兄打开了所有的心结,哥哥,舒窈,我祝你们白头偕老!他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再幻想再惆怅,也是无济于事的!不如……珍惜自己眼前所拥有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思一动,看着火堆一旁的江洛灵!在这一霎时之间,他忽然发现,其实江洛灵也很可爱!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边,不禁牵起一丝微笑!他对着江洛灵,温柔地说道:“反正,你信我就是!你只需将火儿升大,烤鱼,需要很高的温度!”说着,就捋起衣衫,真的就下河去了! 江洛灵看着他,忽然不放心道:“水詹,你这样下去,难道不担心,也被蛇咬么?要是你被蛇咬了,我可不敢救你啊!”江洛灵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眼神。这个刁蛮的公主,此番是在关心他么?可是不管怎么样,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澹台世民的心里,忽然觉得温暖。他笑道:“呵呵……被蛇咬了,也没办法,谁叫你的肚子饿了呢?要是将你饿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江洛灵一听,心中也非常感动,她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不想让你死,和你死相比,我宁愿让我挨饿!”澹台世民听了她这话,心里是非常受用啊!难不成,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对他动了心么?他的心里,也不禁一阵激荡。 但是他不想让她担心,便笑道:“哎呀,怎么说呢,你这样说,我的心里,当真是非常感动啊!我感动的已然要流出了眼泪来了!”澹台世民故意这样说,一边说,一边留神看江洛灵的反应!果然江洛灵是个性情中人,听了澹台世民的话,绯红了脸,笑着说道:“水詹,你还想捕鱼么?废话这样多!”尽管这样说,可是她的心里,却是甜蜜蜜的!这个水詹,当真还不傻呢!澹台世民见了她明媚的脸蛋,心里一软,便笑道:“来这里,也是我将你带来的!本来,你是要坚持走旱路的!说到底,也是我的过错!我现在一定会要对你好一点,才能弥补我的过失啊!”说着,又兴冲冲地弯下腰,在河里捕捉起鱼儿来! 江洛灵听了,心里满意,也就不再说什么废话了,她弯下腰身,将火堆里的火,用一根小木棒又拨亮了许多,火堆上的火,发出嗤嗤的响声!她用手支着头,痴痴地看着小河里,澹台世民健硕的身躯!看着他捕鱼的灵活的动作,她不禁又笑道:“水詹啊,你怎么会捕鱼的,你可知,我们青国人,个个都是捕鱼的好手?”澹台世民远远地也听着了,马上也缓缓地大声说道:“公主,这是我的师父教给我的!”“哦,你的师父教授给你的?那么你之前,一定也住在一个靠着水的地方了?” “那是!从前我住的地方,名字非常好听,叫做相思谷!相思谷有一个相思潭,潭水里有许多许多的白鱼,滋味非常鲜美!没事的时候,师父就带着我往潭水里捕鱼!”澹台世民说着说着,似乎又非常伤感,因为他猛然发现,原来自己人生中最深情缱绻的岁月,是和舒窈在一起的时候!那时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可惜流年太快,许多事情来不及去努力去做,回想起来已然是面目全非了。那么自己人生里一段最惬意最无忧的时光就是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了!他待师父陆离感情,只比自己的父皇还深!师父待自己的母亲,也是一片深情,想着师父在过了四十之后,也不想着复国了,只是去了母亲的墓园边,朝夕和母亲相处!师父的这份深情,真的是令他非常感慨!他想,是不是自己该去看看师父了? “哦,听你说,我倒也觉得那个相思谷,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了!相思谷,相思潭,相思鸟,相思树……哎,怎么这个名字都是这样好听呢!那个地方,真的如你所说,是个令人忘记烦恼的世外桃源?”江洛灵说着说着,已然是一脸的艳羡来了!澹台世民在捕鱼的时候,其实也很注意她在说什么,听了她的话,马上就笑道:“怎么,我的公主,你听了,心里也十分羡慕是不是?呵呵……待我有空的时候,我会带你去看看,你看如何?”他说这话自然是诚心诚意的!可是江洛灵还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和你去,我和你算什么啊!再说……我还要去蓟城,找雍王爷呢,咱们走得这样近,可不好!”她又嘀嘀咕咕地说了这几句。 澹台世民听了,心中不禁想笑,他道:“公主你是想多了吧,不过就带你看一看,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些?”但是为了不被她识破,他便装着正色道:“嗯嗯,公主,我是个小角色,无关重要!带你去,寻那雍王爷,当然是第一紧要事!这关系到公主的终身大事啊!小的我可不敢怠慢!”说着,澹台世民的眼睛,又朝着一处的水底看去,等待一条大鱼,从他脚上经过!听了澹台世民这样说,不知为何,江洛灵的心里,忽然非常失望!看来……水詹这家伙,对自己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啊! 她的心里,不禁惆怅起来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自己竟是希望水詹对自己有意思么?水詹的来历,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怎地竟对他起了许多的心思来了?想着自己去雅国的目的,江洛灵便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澹台世民便凝神静气地的等着一个肥鱼经过!果然,一阵水花响,澹台世民瞅准了这个机会,弯下腰,以非常快的速度,一下子就将经过自己脚丫的肥鱼给捉住了!澹台世民将肥鱼紧紧抱住了,一步一步地从水里走上来!肥鱼非常重,个子也非常大,大概有几十斤,江洛灵见了澹台世民果然捉住了一条大鱼,不禁喜出望外,她扔下了手里拨木屑的树枝,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澹台世民的面前,不敢置信地问道:“哎呀,水詹,你的运气真是好啊!我看,咱们两个人,吃着一条鱼,还不一定能吃得下呢!”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看来,捉一条已经够了!”说着,澹台世民将肥鱼放在了火堆旁,他见江洛灵将火堆里的火烧得很旺,他笑道:“可惜我们身边都没有刀,这条鱼虽然肥美,可到底还是要开膛破肚的啊!这可怎么办,若是不将鱼剖开来洗一洗,吃起来可是腥味十足啊!”江洛灵想了一想,不禁笑道:“水詹,我有办法!”说着,她将手伸出,从自己如云的头发里,拔下一根长长的簪子!她将这跟细长的金簪,递给了澹台世民,笑道:“澹台世民,我有法子,你看没有刀,我这金簪你看可使得?你不如试一试!”澹台世民接过她的簪子,心里也是惊喜!他将金簪在鱼肚子上试了一试,笑道:“果然还算锋利!可以使得!”说着,就要用金簪将鱼肚子给剖开!“等等,我不想看到!太血腥了!”江洛灵忽然就又说起来! “呵呵……我的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矫情啊,除非这雨烤好了,你不吃!”澹台世民可是丝毫不理她,手里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了!“不行,虽然我吃荤腥,但是我见不得人杀生!这样太残忍了!你背对着我,不能叫我看见!否则,我见了血腥,可是会呕吐的!”江洛灵还是坚持说道。澹台世民可是没办法了,他只得将肥鱼抱在了河边去,方才大声对着她说道:“你坚持不吃鱼,我才佩服你呢!既然你也要吃,那就不要怜悯鱼儿了!你这样说的我都不敢下手了!“澹台世民故意抱怨。江洛灵听了,总算是闭上嘴不作声儿了,不一会儿,澹台世民用金簪,已然熟练地将鱼儿剖开洗好了!将鱼皮和内脏除去,只剩下一堆白花花的鱼肉! 澹台世民将这堆肥大的鱼,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方回头对着江洛灵,吩咐道:“我的洛灵公主,你给我在附近找一些细细的枝条来,将鱼肉一片片地串到了枝条上,然后放在火堆上烧烤!当初我的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此时的江洛灵,肚子是更加饿了,澹台世民的声音似乎有着王者的威严,令江洛灵不敢反驳!她听话地在附近细心地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一些差不多长短的细枝条!澹台世民见了非茶满意,便将那些白白的鱼块,捧着放在了火堆上,和江洛灵,将那些鱼肉,用小树枝一根一根地串了起来! 第101章 静静地沿着水边走 江洛灵见了笑道:“果然残忍!”可是这样说着,手儿并不曾停下。澹台世民便笑道:“既然觉得残忍,那就不要吃好了!”“为什不吃,这鱼的味道,一定很鲜美!”说着,她串鱼的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澹台世民将鱼串放到了火堆上,笑道:“再过一会儿,这鱼串就好吃了!”江洛灵轻声点头说道:“水詹,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果真是赵国去雅国的一个客商么?”“是啊,难道你不相信?”澹台世民笑问道。江洛灵沉吟了一会,慢吞吞说道:“水詹,不,你不像!”“哦,那你说说,我像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你绝对不会是一个客商!”江洛灵看着火堆上的鱼串,不禁吞了口唾沫! 澹台世民笑道:“你爱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好了,我看鱼串已经熟了!咱们可以吃了!”说着,澹台世民从火堆里取出了一个烤的金黄的鱼块,用嘴轻轻地吹了一吹,觉得不那么烫了,才递给江洛灵,笑道:“洛灵公主,你可以吃了!”江洛灵便伸手接了过来,轻轻咬上了一口,觉得美味非常,不禁赞美道:“好滋味!水詹,你果然有一手!我不但吃出了香味,而且,还很酥!”说着,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又美美地吃了好几口。澹台世抿宠溺说道:“慢些吃,慢些吃!这不还有很多呢!何况,这河里的鱼儿也不少!够咱们吃呢!” 江洛灵听了,伸手又拿过一根,口里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过想及时补充了体力,好去蓟城找那位雍王爷而已!”澹台世民的心,便动了一动,笑道:“可是据我说知,那位雍王爷目前已经是皇太弟了,有朝一日,他会君临天下,成为雅国的新皇,你的这个提议,又怎知他会答应呢?雅国的领土广大,又怎么看上区区一个青国呢?到时,你可不要失望才是啊!”江洛灵听了,反而蹙了眉头,问着他说道:“水詹啊水詹,你不过就是一个商人,怎地这些事,你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你告诉我实话,你会不会是那个雍王爷身边的什么人?”她江洛灵也不是个傻子! 澹台世民淡淡说道:“公主,我只是好意劝你!不过,你要是想去,我自会送你!”他没有回答江洛灵的话。江洛灵狠狠说道:“水詹,你是嫉妒吧!你不要告诉我,其实你和我相处了这几天,你的心里已经喜欢我了?呵呵……我自信能让那位尊贵的雍王爷爱上我!”她顿了又顿,大声道:“至于你,水詹,是你主意不周全,我们才到了这里的,你要补偿我!所以你一定要将我护送到蓟城!然后,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是啊,若不是这个水詹,出的这个鬼主意,兴许她现在已经如期去了蓟城了!澹台世民听了这话,快乐得只想哈哈大笑!“什么?公主,请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小的我虽然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客商,但小我也有小的自尊!公主还是不要瞎想了!” 尽管如此,他的心里还是觉得轻松!和这个江洛灵,一路上斗斗嘴皮子,倒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江洛灵听了,脸儿立刻落下来,不知怎地,她听了他的回答后,心里头还是有一点小失落!水詹这家伙,竟然看不上她?难道这家伙心里有人了?“水詹,看不出,你的心挺高的嘛!连公主都看不上呢!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人儿了?”江洛灵不愿意放过这件事,她的眼睛逼视着澹台世民,似乎一定要他的回答!“呵呵,你看着我干什么?我的心里,喜欢不喜欢人,和公主有关系么?”澹台世民压抑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尽量平静说道。 江洛灵盯着他,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神情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是啊,为什你们自己要问这些?这和她有什么干系?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这一路上,孤男寡女的,自己对他动了心了?不,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错觉!自己不是要去雅国蓟城的么?这心里难道已经先装下了他了?她甩甩头,尴尬地避过他的眼睛,低下了头,沉闷地说道:“也是啊!你的心里,有没有别人,哪里关我的事!”说着,就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烤鱼串! 二人吃饱了,澹台世民方说道:“公主,我看我们也不要洄游过去了,就依着这河水边,一直往北走吧!我再去河里逮上一些鱼,做成了鱼串制成了鱼干,然后带在身上,权当作干粮好了!”这个提议,得到了江洛灵的赞同!“行!我现在害怕入水了,万一这河里的蛇,真的有毒,那可怎么办?还是走路安全!”想到自己方才没穿衣服在水里的囧样儿,江洛灵觉得脸颊上又烧红了起来!澹台世民见她答应了,马上就笑道:“如此说来,你同意了,那我就再逮上几条!我也不想耽误了公主的大好前程啊!”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这一次,江洛灵没有接话茬。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澹台世民可是熏烤了满满一袋子的鱼干,江洛灵可是不能熬夜,看着看着就阖上眼皮睡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一睁开眼皮,就看见自己的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外衫,她一看,是水詹的!水詹呢?咦,他到了哪里去了?江洛灵见不见了水詹,忽然觉得害怕起来了!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着这林子四周,口里大声呼唤道:“水詹,水詹,你在哪里啊!”可是呼唤了几声,水詹还是不出现!这下子江洛灵可是呜呜呜地大哭了起来!心想:一定是水詹这家伙,嫌自己碍手碍脚的,趁着夜里,悄悄地就走了,他已经不想管她了!江洛灵只觉得可怕之极,茫然看着四周,一下子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想,算了,不管他了!既然水詹不是什么好家伙,那么她倒很庆幸自己没有被他占便宜,不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她鼓起勇气,一看,已经熄灭的火堆旁,可是放着满满的一袋鱼干!这是什么意思?江洛灵可是又疑惑不已!难道水詹那个家伙,良心发现,不想让自己在这里活活地被饿死,所以还是给自己留了点口粮?自己倒还是要感谢他了?她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将一袋子的鱼干就拎在了手里,决意自己一个人,往北而行!她心情沮丧地沿着这河水,缓缓地走着!心里祈祷这河边的林子里,不要出现什么可怕的怪物就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虔诚地念了几句经!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公主,洛灵公主……你怎么走了,等等我!”江洛灵一听这个声音,心里当真是又惊又喜啊!这不是那个水詹的声音么?看来,他还在这里?他没有将她给丢下?她心里激动,马上就转身回头,果然看见身后,澹台世民急匆匆地赶来!他的神情十分紧张,他到了江洛灵的面前,叹了口气,似担心似责备道:“我说,我的公主大人,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不见了你,心里是多么地紧张!”江洛灵一看了他,马上就上前打了他一下,口里说道:“死水詹,我还要问你呢!大清早儿的,我醒了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我怎么喊你,你都不见,所以……我心里难过,就先走了!”她的眼儿里,似乎十分委屈。 “哎,洛灵,我没有走啊!我不过是去林子里,给你早一些野果来,整天吃着鱼干,担心你腻味!”说着,他将手里的一个袋子张开,给她看了一下!袋子里,自是满满的新鲜的果子!澹台世民看着这个袋子,方才想起一件事来!啊……他和江洛灵行走得匆忙,竟然将他的马儿遗忘在了那个驿站边儿了!现在他才想起来!不过,他那匹宝马,见他不在,一定会挣脱开缰绳,自己跑去他的王府的,对此,他很笃定!江洛灵见了这些新鲜的果子,不禁又点头又摇头笑道:“水詹……水詹……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不过,咱们在这里,若有什么事,一定要互相告知才行啊!你不声不响地走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地害怕?” 其实,澹台世民的心里,也是惊慌不已!他忙于烧烤,将所有的活计都忙完了,在半夜的时候,方才沉沉地睡去!这一觉自是非常香甜!第二天醒来一看,天儿还没有大亮,而身旁的江洛灵却还睡得十分香甜!他不忍心将她唤醒,睡梦之中的江洛灵,神情安逸,于晨曦之中,非常美丽!澹台世民不禁深深地看了几眼,方才站了起来,去了身后的林子里,打算采摘有些新鲜的水果,给她当作早饭的佐食。给她一个惊喜!林子茂密,现在又是初秋的天气,林子里结满了许多红红的山楂果,澹台世民轻松地采下了一袋子的果子!出了林子的时候,他到了火堆旁,就惊讶地发觉,江洛灵已经不见了! 这可让他慌了神,在一霎那之间,他发觉自己比想象的要……在乎她?不见了她,他顿时心慌意乱,心儿差点漏掉了一拍!“江洛灵……江洛灵……”他大声喊了几声,可她还是没有出来!他静静地想了一想,发现火堆上的鱼串,已经一个不落地让她给带走了!难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不见了自己,懊恼之下,转身走了?想到此,她便抱着侥幸的心思,往前搜了一里路,果然就在前头看见了她!澹台世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好了,不要哭了,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再说,你的哭相还很难看!” 澹台世民见她哭了,心里顿时揪了起来,他伸出手来,将她的眼泪擦了一擦,安慰说道:“好了,我的公主!我这不出现在了你的身边了么?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喏,给你一个果子!”江洛灵果然听话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吃起了酸酸的山楂果来。澹台世民见她此时的模样,极其乖巧,不禁又有心打趣说道:“哎……看来公主说话是言不由衷啊!表面上说讨厌我,可我一旦不在了,公主就哭得不行?我可也是弄不懂公主了!”澹台世民也吃起了一个果子。江洛灵边吃边道:“水詹,你拿我开玩笑,觉得很有意思么?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是害怕?哼……你还是这副德行!” 说着,便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打算不理睬澹台世民了!澹台世民见了她伶俐的样子,不禁一笑,说道:“我是逗你开心啊!哼哼,你不知道,我虽然是个客商,但在那蓟城,我可是有好几个想好呢!丰满的有,苗条的有,一个一个对我死心塌地的!你以为我就一定会看上你吗?”江洛灵听了这话,心里不是味儿,但想想,可不要再中了水詹这家伙的计儿!于是咬咬牙,没有说话儿!此时澹台世民的心里,不知怎地,又想起了赵舒窈,人啊,果真是猜得了,猜不了结尾,曾经以为,在失去了舒窈之后,他的人生将会是一片黯淡,心里再也不会喜欢其他的女子了,可哪里知道,命运是这样地鬼使神差,阴差阳错,于自己返途的困顿之中,竟然邂逅了一名和舒窈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子,而且……这样个性的女子,似乎也有她可爱纯真的一面! 而且,似乎自己也不反感和她交往接触!方才不见了她,心里也是那样怅然若失、心急如焚?见他不说话儿了,望着一旁的河水,只是出神!江洛灵吃完了果子,倒是不乐意了,她将手在澹台世民的眼前挥挥,可澹台世民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水詹,你怎么了?这样出神?莫非真的在想你在蓟城其中一个心上人?哎……哎……”江洛灵提醒道。此时的澹台世民方回过神来,他苦笑道:“公主,我只是有些累了!我只睡了半夜的觉,今早上树又摘了不少的果子,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累!不想说话!”他闷闷地解释。江洛灵听了,撅了撅嘴儿,装作不在乎地说道:“水詹,反正咱俩也就旅途做伴的缘分,等我精神焕发地到了蓟城,去了那雍王府,一转身,就将你狠狠地甩了个干净!” 澹台世民听了,口中又悠悠地笑了几声!他的心里,却在深深地叹气!舒窈,舒窈,我以为自己不会想起你的,我以为自己从此就可以将你忘记了一干二净的!但是,我的身边,听了这个女子的声音,看了她明媚的笑容,却还是会深深地想起你!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人的一生是这样漫长,之后的我,真的还会喜欢别的女子!舒窈,再见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想起你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愿你和哥哥一世幸福吧!他觉得心里苦涩,但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明媚的笑容!江洛灵一直在他身旁,注意观察他的神情!见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仰着个脖子,看来看去的!心里被他搅得激荡激荡的,不禁说道:“水詹,你这样干什么?” 澹台世民听了她的话,没有回答,就让这份情,随着时间的冲刷,静静地淡去吧!二人沿着水边走,倒是走得很快,澹台世民估量说道:“我想,咱们再走几天,可就真的到蓟城了!”江洛灵听了,却是一改以往的激动,反而怅惘道:“是么?怎么……这样快啊!”澹台世民笑道:“嘿嘿,公主,你之前不是一心要去的么?恨不得立马飞了去?现在怎么踌躇起来了?”话儿虽这样问,可他的心里,不知为何,也非常纠结!到了蓟城,若是江洛灵发现,要找的人,其实就是他,到时她恼羞成怒,那可怎么办?江洛灵期期艾艾地说道:“去找雍王爷,真的是解决的好办法么?难道,就没有其他路好走了?”澹台世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究竟是不是青国的公主?这一路上,我也只是听你的一面之辞,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的心里非常矛盾,你却还来打趣我!”江洛灵的心,更加郁闷了!“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能不能呢告诉我?”澹台世民的心又紧张地跳个不停,他在等待着江洛灵的回答!江洛灵看着他的眼睛,困惑说道:“其实……做公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是不是?我看你不是王子,也不是什么做官的,可是你不也活得非常开心?”“你是担心那位雍王爷拒绝你?”“不是……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你能知道?不如,帮我分析一下?”她忽然抬起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