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少女奋斗记》 第一章 秋，夜风微凉。 王小宝靠着楼顶栏杆，从日落到月升，已经坐了许久。她嘴唇发青，微微干裂，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在夜晚到来后，显然有些单薄。 她的位置是楼顶，不是顶楼。 她准备在这里，跳楼自杀。 一个人要寻死之前，总会遭遇很大程度上的压力，直到无法承受。文雅一点，叫做厚积薄发，通俗一点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前这根稻草，就被她牢牢抱在怀里。 一个简简单单的骨灰盒。 里面盛着她爹。 ——今天下午，两位民警同志找到了她，通知她，她那个杳无音讯五六年的爹，早在一年前，在入室抢|劫时遇上硬茬子，慌不择路，失足从七层楼上：“啊————啪！” 国家还是很不错的，网络技术升级，终于辗转找到了她这个女儿，把她爹还给了她。 再怎么样，那也是和她相依为命十几年的爹啊。她从小没妈，是她爹把她拉扯大的。直到她十六岁某一天，她爹说了句朋友有事，离开寒酸狭小的出租房，就再也没回来过。 留下十万块钱的债，她去年刚刚还清。 她还憧憬着有哪一天能父女团圆，现在，好歹也团圆了不是。 当然王小宝打算自杀，并不仅仅因为团聚的憧憬破灭。 再来说说骆驼身上其他稻草——王小宝口袋里，装着一张诊断证明书：癌症。 和确诊癌症相比，她兼职拖欠工资、实习期公司倒闭、谈好的房租涨价、男朋友爱上别人求她成全，以及因为忙着找工作耽误了论文答辩，毕业以后还要还助学贷款……这一切都成了小事。 王小宝觉得她被老天玩了二十二年，玩出这么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活着真没什么奔头了。 既然她爹从楼上掉下去，她想想，这么个死法倒也不错，速度快，省时省力。唯一可能出的纰漏就是没摔死而摔残废，所以她特地找了个特别高的烂尾楼。 没错，烂尾楼。 从别人家楼顶跳下去，会给小区带来麻烦。她一向与人为善，马上要死了，别再让别人觉得晦气。 不过，这楼……真高啊。 王小宝咽了一口口水，放下骨灰盒，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瓶红酒。 喝醉了，大概掉下去的时候，就感觉不到痛。 她原本打算为男朋友庆祝生日，咬牙买了这么一瓶价值百元的“奢侈品”，结果男友生日当天，满怀歉意对她说，爱上另外一个人，并且对方已经怀孕在身，王小宝还能怎么办？哭着喊着挽留么？ 正好这瓶红酒送自己最后一程。 她想着，撕开了红酒包装。 然后，望着软木塞的瓶口，愣了足足半分钟。 ——没带开瓶器！ 王小宝盯着瓶塞，仿佛要将之盯出一朵花来。 不喝酒就去跳楼，会很疼吧。 可是现在让她回去拿开瓶器，她不确定自己还有再次爬上高楼自杀的勇气。 算了，就用这瓶酒作为祭奠吧，她孤零零一个人，虽然有老师有同学，但和她关系再好，也不会十分撕心裂肺。因此真心祭奠她的，估计只有她自己。 这么想着，她站在楼顶的外沿，一松手，将酒瓶丢了下去。 心里默默地数：“十、九、八、七……” 数到零，就轮到她了。 然而就在她数到三的时候，风中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老大！谁下的黑手！” 王小宝吃了一惊。 刚才她昏昏沉沉，被这声惨叫惊得回了魂，第一反应是“不好，砸到人了！” 探头往下望，烂尾楼下黑乎乎一片，仅在她侧下方不远处，看到微弱光亮。 楼太高了，看不清楚。 王小宝想的已经不是自己挺身一跃一了百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必须得下去看看。 抱着骨灰盒，借着月色苍白的光线，王小宝爬楼梯。 来时还是下午，她也没打算回去，是以没有手电之类照明工具。就连老旧的手机，也没电了，只好摸索着慢慢下楼。 越走，听到楼下声音越清楚，嘈杂之中不时响起惨叫，而且很清晰地，不止一次有人咒骂“该死的酒瓶子”。 看来真是出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赔人家，王小宝□□里只有一百七十八块两毛六，本来这几天指望兼职收入，现在……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还差几层到底，忽然听到脚步声杂乱，王小宝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从窗外直接蹿进一大团黑影！ “啊——”她吓得惊叫，立刻被对方捂住了嘴巴。随即脚下一滑，不由自主被壁咚在粗糙的水泥墙上。 对方冲势不减，要不是两人中间还隔着个骨灰盒，就直接贴在她身上了。 酒味儿汗味儿烟味儿，还有血腥味儿，一起冲进王小宝鼻腔，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突发事件，然而保护自己的意识还是有的，一惊之下，条件反射地抬起膝盖——狠狠一顶！ 对方完全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招杀手锏，忍不住闷哼一声。 王小宝把骨灰盒往前一推，就要往楼下跑——被拉住了。 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天旋地转，她两眼一黑，人事不省。 疼。 非常疼。 王小宝是被活生生疼醒的，胃痛。 她胃不好，常年高强度地一边学习一边打工，随时随地有啥吃啥，营养不良加上饮食不规律，胃病如形随形。 她捂着胃口，闭着眼睛往床头摸。床头常年备着一保温杯热水，枕头底下常放着胃药，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次，没摸到水杯，手臂扫过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浑浊的哗啦声响起，吓得她赶紧睁开眼睛。 ……呆住。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蚊帐和天花板。 身下的触感告诉她，这也不是宿舍那张硬板床。 她躺在一间阁楼里，窗子在头顶，外面天空阴沉沉。 大大小小的纸箱，填充了小半个阁楼，剩下一半地盘，就是自己身下这张双人床垫所在。 床垫旁边有一只塑料圆凳，地上一小滩狼藉之上扣着一个碗，正是她迷迷糊糊扫落的。 如果没看错，那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看着散落的粥，王小宝感觉胃更加痛了。 她掀开毛巾被坐了起来，发现衣服好端端穿在身上，背包和骨灰盒并排摆在床脚。 这是怎么回事？ 记忆慢慢回笼，高楼，自杀，红酒，壁咚，断子绝孙的一顶，腹部遭受剧烈打击的疼痛……有人把她带来这里，是谁？什么事？这是哪儿？ 这些问题，对一个绝症病人来说，其实没什么意义。 尤其她现在胃疼的一抽一抽，直不起腰来，根本没心思想太多，赶紧出去找点热水喝喝是要紧事。 至于胃药，就在背包里。 一手捂着胃，一手拽过背包，王小宝直接吞了两片药，这才慢慢站立，慢慢走到阁楼门口，慢慢伸手开门——门锁着！ 糟糕。 王小宝努力了拉扯几下门，无果，拍着门板扬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侧耳听听，没有动静，没有脚步声，外面一片死寂。 她靠着门，一时间失了力气。 身上不舒服，满腹心事，加之无处可去，王小宝挪回床垫，抱着骨灰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被窸窣响动弄醒的。 眼前是拖把的杆，稍远处是一双穿着黑色拖鞋的脚。 顺着拖把往上看，一双手骨节分明，咖啡色条纹衬衫挽起到小臂，露出古铜色肌肤，线条优美流畅。 然而再往上，她看到一张斯斯文文的面孔，黑边眼镜，带着几分书生气，唇角微微上翘，又带着几分和蔼。 “打扰到你了？”对方和她对视，主动问。 “不不，”王小宝一开口，才觉得嗓子发干，“是我打扰到你了——对不起，打翻了粥碗，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男人很好脾气。 王小宝估计了一下对方年龄：“大哥，有水么？” 对方指指她身后。 一整箱矿泉水。 王小宝：“……” 还好她现在胃不疼了，拆了瓶水，抿几小口滋润喉咙，这才缓过来。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大哥。” “不用谢。”男人说，“地上刚擦完，你又刚醒，躺一躺缓缓神再起床，等地板干了，下来说话。” “好的。” 男人又笑了笑，提着拖把走了。 王小宝这才发现，入睡前抱着的骨灰盒，又回到床脚和背包排排坐。 她又喝了几口水，感觉干涸的体力渐渐回复，稍微整理整理衣服和头发，走下了楼。 楼下竟然是一家咖啡店。深色布置，大方典雅。 烘焙过的豆子细细研磨，蒸馏，温暖醇厚的香气萦绕在鼻端。王小宝深深吸了口气。 男人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穿着修身马甲式围裙，手上端着一只碟子。 黑森林蛋糕！ 王小宝的胃，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 不止是蛋糕，还有一杯香喷喷的牛奶，一并送到她面前。 “先垫垫肚子吧。”男人微笑，“我的手艺，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第二章 “……所以说，你是在一栋烂尾楼里，受到不明人物的攻击而昏倒？”石店长——他围裙上有块铭牌，表明了身份——微微皱起眉头。 “是的，而我并不清楚为什么醒了以后，会在这里。”一块新鲜的黑森林蛋糕下肚，加上热气腾腾的牛奶，王小宝感觉自己完全活了过来。 “我也不清楚。”石店长回答，“早上一出门就看见你倒在门口，吓我一跳。”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你昨天心情不好？” “很糟糕。”王小宝笑笑，“昨天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 “一时想不开没关系。”石店长说，“谁没几个过不去的坎儿呢。” 王小宝笑而不语，她能翻过九十九个坎，但是癌症？呵呵。 “谢谢你的收留和食物。”她再次道谢，“我能提供的报答很少，”王小宝掏口袋，除了□□以外，现金只有一张绿票子毛爷爷和两张紫票子毛爷爷，“……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帮忙的么？” 石店长显得有些讶异：“工作？” “是的，感谢你的收留。”这个社会人情如纸，能收留陌生人的人，如果不是另有企图，就真凤毛麟角了。王小宝没有欠人情的习惯，趁着她还活着，能还多少是多少。而如果对方有所企图……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对方企图的，要命一条而已。 不过，她想回原处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现在绝对没有再去跳一次楼的想法了。 “我并不需要你报答什么。”石店长摆摆手，“只是觉得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昏着不合适……”忽然柜台电话响起，他说声抱歉起身去接。 柜台离着不远，王小宝听见一个阳光十足的大嗓门：“店长店长，实在对不起，上午打球出了点事，我脚轻微骨裂，大夫说至少一个月不能下地，没法去您那儿打工了……” 石店长眉毛皱了皱，声音充满担忧：“好的，没问题，你先慢慢养伤，钱够用么？前几天兼职的费用，我直接转给你吧……嗯，不急，随时欢迎你来。” 电话挂断。 石店长转身，不由一愣：“你这是……” 王小宝站起来，微微鞠躬：“店长，我在星某克打过工。”她掏出身份证，自我介绍，“我叫王小宝，x校大四学生。在您这里做一个月兼职，不要工资，只要您给个住处就好。”比如小阁楼。 她倒是还有个宿舍，但是咖啡馆的工作往往晚上十一点才结束，回到宿舍都凌晨了，既没有公交，也麻烦宿管阿姨。况且那个宿舍还能住几天呢，转眼间就得离校了啊。 倒是石店长，一惊之下，为难地表示不同意见：“这样不好吧……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前店后家，孤男寡女的……不方便。” “店长您放心，我在休息时间，绝对不会出现在您的视野里，ok？”王小宝一旦做了决定，便迅速进入角色，连称呼都改了。 石店长犹豫再三：“……那就麻烦你了，你也看到我这里情况很简单。包吃住，全日工作，早十点到晚十一点，平时没有客人，随时可以休息。每周单休，工资一天八十，月结，你看可以么？”他还是给了工资，虽然不高，考虑到还包吃住，这已经很厚道了。 “谢谢店长。”王小宝一鞠躬，“我出门一趟，回宿舍拿几件换洗衣服，回来就能开始工作。” “……好的。” 目送王小宝向着x校的反方向远去，石店长若有所思，顺手将咖啡馆门口“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转过来。 王小宝说自己在星某克打过工，确实如此，不然她也没底气提出咖啡馆兼职。 她说要回去拿换洗衣服，也确实没有说谎。店长好人得有点迂腐，不过她是真心实意想要通过劳动来报答的。 但是，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几件衣服，而是先回烂尾楼。 凭借昨天的记忆，王小宝在一块颜色略深的地方，找到小半个红酒瓶，正是有段木塞的瓶颈部分。 玻璃茬口残留着液体干涸的痕迹，暗红色。 ——略带血腥。 血？王小宝忍不住一松手，瓶颈落地。她真闯祸了。昨晚心烦意乱，也不清楚下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她又不是专业人士，不懂得根据现场痕迹判断这一片地方发生过什么。凭借记忆走到烂尾楼里面，自己被壁咚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等等，墙角银光闪闪，好像有个扣子？ 她走过去才看清，不是扣子，是一枚游戏代币。 那枚代币比一元硬币大了一圈，表面光亮，一看就知道新近才滚落在那里。一面图案是一只展开翅膀的双头鹰，另一面是个阿拉伯数字“5”。 这可能是线索？王小宝犹豫着，她还没到逻辑错乱的地步。昨天她被打晕，醒来以后到了咖啡店，既然对方连她的东西都保管良好，那么应该不是个坏人。如果自己伤到人家，还真欠大人情了。 自己很可能伤到人家了，因为昨晚她闻到血腥味儿很重，而且，自己那一下断子绝孙的膝袭……也可能不是？有一个无名英雄挺身而出救了她？王小宝拈着那个游戏代币，不能确定是谁救了她，因而拿不定主意。 不能确定怎么回事，只好先缓一缓。 她再次到外面搜寻一圈，又发现两枚一模一样的游戏代币。 这些就是全部收获。 王小宝将代币揣进裤袋，横竖她也要死了，能再次遇见是缘分，遇不上……也就算了。 打起精神，她回学校整理东西。 两个小时后，王小宝背着一个大包，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不下二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王小宝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咖啡馆里有二十几个人，实在不算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问题在于这二十多人都站着，身高一米八以上，体型魁梧，统一迷彩短袖t恤，工装裤，大皮靴，胳膊都比咖啡壶还要粗，更不要提□□部位的伤疤……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这二十几人将石店长和另外一个板寸发型的人围在当中，两人好像鸡立鹤群那样不起眼。 王小宝一看现场，直觉感到不妙。 “小宝。”石店长转向她，轻描淡写道，“我这里有点事，你先上阁楼。” “店长，你受伤了！”王小宝注意的是另一方面。 走时还好好的，现在石店长嘴角带着血渍，胸口一个大大的脚印，在深色围裙上十分醒目。 “我没事，你先上去。”石店长笑笑。 王小宝也笑笑：“我不走。” 明哲保身。 道理王小宝懂。 要是平时遇见这种情况，她有多远躲多远。 然而今天不行。 石店长对她好，甚至还不让她蹚浑水，这么个厚道人出状况，王小宝转身就走，还有良心么？ 再说，她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王小宝飞快地转了转眼珠，正要开口，忽然和石店长对峙的人也转向她：“哦？你够怜香惜玉的嘛。” 尽管发型板寸，一开口，这位是女性无疑。 看精致的眉眼，还是位很美丽的女性。 石店长看起来有点无奈：“没有，她只是打工妹，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你说没有，我能信？石麦，看来你还是没有吸取教训，给我动手！” 这一句话好像开关，二十几个彪形大汉开始在店里打砸，桌子椅子转眼间破破烂烂，吧台也歪了，装饰画也掉了，杯子纸巾漫天漫地。要不是石店长护着咖啡机，王小宝见势不妙护着冷柜，这两大件也保不住。 还好对方没有对人做什么，一番凌乱后扬长而去。 石店长呆呆地看着满目狼藉，扶了扶眼镜，叹口气：“小宝啊，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我没事。”王小宝一见动手，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报警，然而手机没电。门口又有人守着出不去，还是石店长示意她站过来，免受波及。 王小宝稍微平静了下，立刻问：“为什么不报警？” 石店长摇摇头：“这是一点私事。” 他从冷柜里拿出两瓶牛奶：“这店都砸了六回了，习惯就好。当然，你要觉得不合适，现在辞职也来得及。” “不不，我没关系。”王小宝赶紧表态。她接过牛奶，继续问：“难道他们是黑社会？收保护费？高利贷？” 石店长笑起来：“哪儿的话。电影看多了吧——谢谢你挺身而出。” “我没做什么。”王小宝不好意思，“其实我关心的重点在你别赶我走。” “哦？” “因为……我现在无处可去。”王小宝说实话。 “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 “这样啊。”石店长感慨，“那就留下来吧。” 于是王小宝就留在了咖啡馆，她算了算，自己寿命大概还有三个月。 第三章 咖啡馆被摧残得一塌糊涂，王小宝觉得起码一周也开不了业。 但是石麦的处理手段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他将破破烂烂的桌椅清理出去，擦地，从楼上搬出一个个长方形盒子，拆开。 “都是ikea的？”王小宝看着眼熟，于是也动手拆。 “没错，组装家具，便宜方便……你会弄？”石麦仔细打量。 会干活的人和不会干活的人，一上手，一目了然。 看王小宝的娴熟劲儿，绝不是个新手。 “我打工时帮着弄过。”王小宝看着图纸，抄起工具，“店长放心好啦。” “那我可捡到宝了。”石麦说，“晚饭我请，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管饱就行。”王小宝要求十分低。 石麦等了很久没听她继续提什么条件，不由愣了一愣：“就这四个字？” “是啊。”王小宝想了想，补充，“如果再详细一点的话，我吃不了太凉或者太辣。” 石麦不禁摇头道：“你可真是……第一次有女生跟我说吃饭管饱就行的。我不太清楚女孩子的心思，你坦率点，是不是客套话？” “嘿嘿，我真的好养。” “不行不行……”石麦还是摇头，“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王小宝说，“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 “不为吃饭，为了什么呢？” “为了……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啊，追求梦想什么的。” “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啊，曾经我想赚很多的钱，找到我爸爸。” “曾经？” “是啊，梦想的后半段已经实现了。”王小宝说，“骨灰盒。” 石麦顿了顿，小声说：“……抱歉，让你想到悲伤的事。” “也算不上悲伤。我想过很多种和他重逢的场面。有我功成名就，他可怜兮兮找过来的；也有我勉强温饱，他突然光鲜亮丽出现的；还有，我们就在同一个公园散步，一抬头，就这么平淡地遇上了……”王小宝吸吸鼻子，“见面变成骨灰盒，也在我想过的场面里，不算太意外。至少，这下他再也没法离家出走，我们一家人算是团聚啦、” “一家人？” “是啊，我娘死得早，家里也没别的亲戚。”王小宝说，“我还想过买个房子给爹养老，现在也用不着啦……你要做什么？”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石麦停下手里的活计，走到她身边，认真道：“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个肩膀靠一靠。” 他顶着王小宝的错愕眼神，有点局促：“那什么……你要怕被我揩油，靠后背也行。” 王小宝看他不安的模样，展颜一笑，大大方方伸出双臂，轻轻拢了拢他：“谢谢店长，你安慰到我了。” 石麦推推眼镜，好像松口气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 “嗯嗯，继续工作啦！”王小宝挥挥手里的螺丝刀。 两个小时后，他俩站在自助火锅的冷柜前面。 “这样就不用担心不合口味，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石麦向王小宝解释。 王小宝挑大指：“点赞。” 石麦又道：“我进门时留意到，店里人说一会儿老总要来视察，所以今天这家的食材一定最新鲜。” 王小宝挑两个大指：“店长真聪明。” 石麦嘿嘿一笑：“其实我饭量也挺大的，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王小宝连连摇头，“跟饭量大的人在一起吃东西，看着就很有食欲，特别有胃口呐！” “好像是这样的啊……”石麦想了想，“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别客气。” “嗯！”王小宝看着一道道菜，点头。 四十碟羊肉，二十碟肥牛，热菜凉菜水果蛋糕无数。 石麦饭量真的很大。 相比之下，再看王小宝这边寥落的十来个盘子，就显得有些孤单可怜了。 “你不再来些吗？没吃很多啊。”石麦尽管胃口大，吃得快，也没忘记照顾王小宝。 王小宝抱着一碟子小蛋糕：“胃不能吃太多，怕不消化，我已经很饱了，就是馋。” 她面前的碟子有一半是甜点蛋糕。 “喜欢吃这些？” “嗯。”王小宝点头。 “那你更好养了。”石麦笑。 “怎么说？” “我会做啊，咖啡店菜单上有的，你随便点，没有的，可以开小灶。” “真的啊？”王小宝两眼放光。 “中午那块黑森林感觉怎么样？” “一百二十分！简直完美！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没有之一！”王小宝大力赞扬。 “你喜欢就好，想学么？我可以教你。” “真的？那我赚到了啊。” “是真的。”石麦点头，“我觉得比这些好吃。”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王小宝现在也想得开，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直到她看见从前台处走进一行人。 三四个穿着深色西服的人，将一中两青簇拥着，在前台经理陪同和介绍下，走到各个取餐区，状似参观。 看来这就是店员口中“要过来视察”的老总一行了。 中年人看似四五十岁，眉眼慈祥。年青的那个男子也就二十多岁，生得浓眉大眼，神采奕奕，很是忠厚的模样。那名青年女子面容俏丽，穿着一双平底鞋，背带裤，一只手时时抚摸腹部，看上去一副孕妇模样。 年青人对中年人十分尊敬，又不过分恭维，时而点头，时而附议，时而提出一些疑惑。 他也不肯冷落身边的女子，一直很小心地护着对方，不时嘘寒问暖。 中年人对女孩儿也是一副关爱有加，慈祥和蔼的态度。 王小宝就在看见年青人以后，动作停顿了那么几秒钟，甚至连刚才石麦说了什么都没听见没回应。 她出神的样子自然引起石麦注意，后者一回头，沿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个年青人。 石麦打量了对方几眼，又转回来，看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有心事跟他有关”八个大字的王小宝。 就在他拿不准是出声安慰，还是故作不知的时候，王小宝已经回过神来，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藏到蛋糕盘子里，一只手往桌上胡乱摸着纸巾。 石麦立刻把整个纸巾盒子塞到她手上。 王小宝抽了两张餐巾纸，擤鼻子。 又抽了两张，狠狠擦了擦眼睛。 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很夸张的笑容：“店长，你吃饱了没有？” 这是因为伤心想赶紧离开？石麦刚打算配合，就听王小宝又说：“我觉得我还能再吃点。” 石麦斟酌着：“你的胃……没必要为了别的事，虐待自己？” “我是真没吃饱。”王小宝站起来，淡定去拿水果。 石麦说得对。 用别人的事惩罚自己，真是太不合算了。 ——傅星，她的前男友。 当初傅星信誓旦旦会和她同甘共苦，双手创造美好未来，她喜欢傅星的责任感，这才走到一起。 只是在傅星“一时糊涂犯了错”之后，也要承担责任，要对对方负责。 于是只好分手。 他们已经分手一个月了。王小宝看见傅星，还是忍不住想起以往那些美好的日子。 不过，没听过他说那个怀孕的女孩儿和这家连锁火锅店的老板有关…… 看傅星现在的情况，似乎很受器重。 王小宝不傻。在那一瞬间，她有拿盘子糊傅星一脸的冲动。 然而有什么用呢？ 就因为失恋，就要像个泼妇一样冲上去，大喊大叫拳打脚踢吗？ 她想着，夹了几块桃子菠萝，放在盘子里往回走。一低头，看到盘子里，离她手指很近的地方，蠕动蠕动…… ——虫！ 王小宝一个愣神，步子停顿。 她倒是不太怕虫子，任何人看见盘里有只虫，第一反应，都是先打个愣神。之后或尖叫，或逃逸，或拍照发微博朋友圈再尖叫逃逸都有可能。 就在她愣神而还没有下一步举动的时候——咣！ 王小宝愣神的时间地点都不对。 取餐区附近人来人往，大家来去匆匆，捧着各种盘子杯子，有几个熊孩子拿着饮料杯钻来钻去，一个没刹住车，就这么和她撞了满怀。 t恤湿了，牛仔裤也湿了，盘子掉了，东西洒了，又殃及旁边补充餐食的服务员，一大盘奶油蛋糕全翻了，波及者众。 “你走路没长眼啊！赔我衣裳！”高亢的女声传来，中年妇女生气地走过来，她也是被波及者之一，一件针织衫上染了老大一块奶油渍。 一片兵荒马乱。 “这是怎么回事？”经理心里忐忑着，严肃问。 “什么怎么回事，她走路不长眼，撞我儿子了！”中年妇女先声夺人。 小小的骚|动被老总一行人注意到，走了过来。 傅星也在其中。 这情况下跟前男友重逢，场面就很尴尬了。 傅星认出王小宝，显然吃了一惊，嘴唇微微动了动，然而什么也没说，反倒迅速移开了视线。 王小宝在最初的恍惚后，很快镇定下来。 就算不方便打招呼，傅星连跟她眼神示意都没有，她再留恋这个人……呵呵。 第四章 王小宝看着眼前乱糟糟一片景象。 她因为发愣挡了路，这一点无法辩解。 于是她说：“对不起，我……” 刚起了个头，就被中年妇女截住：“对不起就完了？我儿子撞坏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一辈子你能负责吗？万一撞伤脑袋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他可是要考名牌大学要出国的，你……欸，我儿子呢？” 中年妇女还要将情况再夸张一点，熊孩子已经远远跑开，去拿别的食物了。 于是她果断一秒换话题，不依不饶：“他没事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追究。咱们都是文明人，好好说话，有理讲理对不对？我这件衣裳是名牌，美国空运来的，五十美元呐，今天刚穿第一天，被你毁了，你一句对不起就完啦？你们就这么对待顾客？” 经理连忙从中斡旋，当和事老。顾客就是上帝，开店目的是为了从上帝手里盈利赚钱，两边客人都不好得罪。加上身边老总看着，他必须要表现出危机处理能力。 安抚食客，基本上也就是送个小蛋糕，送个饮料，送个打折卡，送个优惠券之类，只要情绪安定，一切好说。 经理看了看两边客人。 已知一方是战斗力强达五鹅、管天管地管空气的中年妇女，另一方是初入社会涉世未深文文弱弱小女生。 前者靠哄，后者靠骗。 经理心里已经拿定主意：“不如两位到边上，先整理整理衣服？”这样暂时冷处理，既不打扰其他客人用餐，也不方便让其他客人听见交涉过程。 中年妇女叫道：“行，我时间宝贵，你快点列出个章程来。” 王小宝见她得理不饶人，微微皱眉。 她自己这边还一身湿嗒嗒，对方连句话都没有。 “怎么了？”问话自身后传来。 “店长……” 肩膀被石麦扶住，她听见石麦说：“都湿了，吹风受凉怎么办，店里不提供一点帮助吗？谁撞的你？道歉没有？打算怎么处理？” 王小宝错愕地看向石麦。 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她一个人应付，身边乍冒出来另一人，王小宝有点不习惯。 这不是错愕原因。 她惊讶之处在于，一天接触下来，对石麦的印象，是个老实厚道的好人，遇到麻烦也忍气吞声，挺和善的老好人。 怎么现在这话语里面，浓浓的针锋相对？ “道歉？都是她的错……”中年妇女从来都不怕人多嘴杂，正要去理论，忽听身后又是“咣啷啷”一阵响亮，连锁效应是一片喧哗，又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还伴随熟悉的哭嚎。 她扭过头一看：“儿子！宝贝儿！你……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熊孩子大半个身体趴在餐台上，糊了一脸酸黄瓜，身子底下压着一堆辣炒蛤蜊，脚底下是一滩冰激凌，手上还死死抓着两个骨肉相连。 “第一次不吸取教训就会有第二次，还好他没有摔倒在铁板或者汤锅前面，”石麦说，“损坏东西也是要赔的吧？” “你、你——一定是你故意使坏！” “餐厅都有提示禁止奔跑，也提示家长看好小孩，可以调取监控看看究竟谁不对。”石麦推推眼镜。 随后他转向连锁店老总，非常通情达理：“嗯，你们真的不提供一些便利措施？她都弄成这样了。” 经理分身乏术，老总看了傅星一眼。意思很简单，让傅星出面帮忙化解。 傅星看看王小宝身侧的石麦，又看看王小宝：“两位请跟我到更衣室，有备用员工服您先换上，衣服裤子洗一洗，很快就能吹干。” “只有这些？” “您的意思是……哦，小姐受到惊吓，送您一张八折卡您看可以吗？” 石麦说：“她为什么会突然被撞，我觉得有点奇怪。” 说着，他弯下腰去，捏起一块桃子。 沾着污渍的桃子上，有半段扁平的正在蠕动的棕色……虫。 傅星身边的女子厌恶地后退一步：“真恶心。” 傅星赶紧转头，紧张道：“玉玉，你不舒服？不要看这里，我马上就好。让人陪你出去透透风。” 玉玉皱着柳眉小声道：“不嘛，人家忍一忍就过去了，要陪你嘛。” “好好。”傅星扭回头：“这位先生，这位小姐，我们到这边说话，这是场意外……” 餐厅有虫子，就不是顾客间纠纷的问题了，跟火锅店声誉直接挂钩。 加上傅星心疼准妈妈，于是果断转移位置到人少的地方，给免单，送蛋糕，送八折卡，送两张粉红色毛爷爷。 只要别在店里打起来，也别给店子形象抹黑，一切好商量。 全程他都没有单独招呼王小宝一个字。 十五分钟后，更衣室。 “衣服拿过来，我去洗洗……介意吗？”石麦隔着衣柜请示。 要是溅上一点儿也就算了，或者溅上水也好说。 王小宝浅色t恤中下部一大片黏糊糊的汽水，牛仔裤也是从裆|部一直湿到小腿，看起来像水漫金山，“尿裤子”发生在一个女孩身上，实在令人尴尬。 这是石麦坚持要弄干净衣服的重要原因。 “多谢你啦。”王小宝伸出一只拎着t恤仔裤的手，大大方方。 “嘿嘿。”石麦有点不好意思，“你多穿点，这边有点儿凉。” “去吧去吧。” 王小宝慢慢换好员工服，从衣柜后面转出：“欸，还没走？” “我怕没人看着，更衣室闯进别人。”石麦解释，“你不是在换衣服么。”他这才抱着衣服匆匆走了。 “店长你真是个好人。”王小宝真心实意赞美着。 尽管石麦看起来有点过于谨小慎微，然而这种关心方式，王小宝觉得暖透了！ 石麦拿洗手液清洗衣服上的污渍，忽然身边站过来一个人。 “你是小宝的新男友？”傅星问。 石麦抬头：“啊？” “小宝是个好女孩，很能干，坚强又心软。”傅星叹口气，“可惜我跟她没缘分，不过还是祝福你们。” 石麦愣愣地：“……啊。” 傅星笑笑：“她喜欢老实人。你要对她好点。” 说完，转身离开。 石麦拿手背推推眼镜，小声嘀咕：“好女孩，很能干，坚强又心软，就是眼神不好。” 经过这场意外耽搁，两个人回到咖啡店，已经晚上九点多。 “明天还能开张吗？”王小宝过意不去，毕竟是她的缘故才耽误这么久，原本打算吃完饭继续进行的组装大业不得不搁置，“或者我们要挑灯夜战？” “晚上休息不好会有黑眼圈。”石麦提醒。 “可是，也没什么别的事。”王小宝挽袖子状，“店长，来吧！” “……行，那就随便干点儿，什么时候弄好了，什么时候开张。”石麦果断拍板。 王小宝便继续叮叮咣咣干了起来。 而石麦消失了好一阵，并没有和她一起动手。 她埋头苦干，不知过了多久。 一杯热牛奶送到面前。 王小宝抬头，瞧见石麦关切的脸。 “十一点了，休息吧。” “十一点？”王小宝惊讶。 “是啊，女强人，该歇歇啦，卫生间水已经烧好，可以去洗漱，洗漱完毕你把灯关上，回阁楼就行，”石麦示意，“明天八点半到九点钟之间下来。” “谢谢店长。店长你呢？” “等你洗完我再过去。卫生间的门能反锁。洗衣机可以用，阁楼上随便扯绳子晾衣服没关系。” “店长太细心啦。” 石麦笑笑挥手：“去吧去吧，我再装一个椅子。” 王小宝返回阁楼换衣服。 咖啡店是两层加一个阁楼的结构，和这条街上大多老房子一样，一楼营业，二楼住人，存放东西，那些桌椅家具都是从二楼搬下来的，至于王小宝睡的阁楼，同样用来堆杂物。 石麦白天已经引着王小宝四处看了一圈，唯一不大方便的就是二楼的卫生间在他房间里面——这也是他刚才找借口留在一楼的原因，“世道这么乱，总不好让女孩子感到不安全”。 王小宝关阁楼门时才发现，阁楼门的内侧，不知何时锁孔里插|着一把钥匙。 ——太细心了，怎么能这么周到！ 她感慨着。店长的身份尽管存疑，但对她的照顾实实在在没有任何不妥，传说中“暖男”不过如是。 “店长是个好人啊。”她喃喃道，“所以，王小宝，你要努力帮店长做事！” 王小宝打起精神。前男友算什么，纠纷算什么，店长身份存疑算什么，人家对她好，她对人家好，应该的！ 可惜自己没法给店长留点遗产…… 王小宝目光落在床垫脚边的骨灰盒上——欸？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只保温瓶？ 满满一瓶热水！ “天哪！” 嘴上说“多喝热水”和默默安排好一瓶热水，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店长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体贴！ 每次她觉得店长不能再好的时候，店长都能成功地继续刷高好感度。 “这是老天看在我倒霉这么久的份儿上，最后终于来一次临终关怀吗？努力吧王小宝，不能让店长好意落空！”王小宝握拳。 第五章 尽管斗志满满，还是先换了衣服去洗漱要紧。 王小宝打理自己一向很迅速高效，毕竟她时间一直都紧巴巴的，掐点上课掐点打工掐点洗漱掐点约会……把牛仔裤卷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事情她忘记了？ 是什么来着…… 什么……游戏代币！ 她下午的时候去烂尾楼，收获的三枚双头鹰代币不见了。 王小宝记得很清楚，当时她把游戏币揣裤袋里来着，后来……后来遇见板寸女人砸咖啡馆，吃自助火锅遭遇前男友，拜托店长洗牛仔裤……店长会是那么粗心的人吗？不像啊。 王小宝匆匆洗完，跑下去：“店长！” “嗯？”石麦抬头。 “店长，有没有注意到我牛仔裤里的游戏币？” “游戏币？”石麦“哦”了一声，问，“三个游戏币，一面是数字5，一面是双头鹰，对吗？” “对对对！”王小宝连连点头。 “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打游戏，”石麦说着起身掏口袋，“当时滚到我脚边时，我还疑心是不是你的，幸好捡回来了——哪家游戏城的币？” 他把带着体温的游戏币交给王小宝，顺口询问。 “我也不知道，今天捡来的线索。” “捡来的线索？很重要吗？” “可能和把昏倒的我弄过来的那个人有关。”王小宝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谢谢那个人，如果有缘遇见。” “为什么？” “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啊。” 石麦眼神严肃起来：“小宝，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去了烂尾楼？” “嗯？”王小宝点点头。 “我不干涉人身自由，但是这件事，我得说一句，以后不要去那里了。烂尾楼那种地方不安全，很不安全。”石麦脸上的笑容不见，重申。 笑容消失后，他看起来颇有几分……严厉？ “嗯，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王小宝吓了一跳，连连保证。 石麦这才松口气，恢复平时和蔼模样，挠挠头：“额……我就是有点紧张。想想一个黑灯瞎火没人管的地方，发生点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呼救都来不及，太危险了。” “我明白，我明白，店长是为我着想。”王小宝握着游戏币，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先感动还是该先感谢。 “还有……”石麦有些支吾，“如果游戏币真的是线索，你最好小心保存。如果很重要，我觉得，不要登报寻人启事，也不要利用社交网找人。” “为什么？” “因为烂尾楼那里不安全，你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对吧，不要引祸上身啊。” “这样啊……我知道的，谢谢店长提醒！”王小宝笑起来，“那么晚安啦。” 转身轻快跑上楼。 人走了，留下一丝清爽柠檬香。 她刚刚洗完澡，身上就是这股柠檬沐浴乳味道。 石麦看了一眼王小宝消失的地方，微不可察地松口气，低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王小宝心里石头落地，临睡前摸出手机设置闹钟，写日志整理思路，随后美美睡了一觉。 ——胃没有疼，精神没有疲惫，连早晨的空气都清香怡人。 不，浓香。 王小宝走下阁楼，扑鼻的香味儿。 “油条……粥……包子！” 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还没惊讶于食物，被一楼整整齐齐的环境镇住了。 咖啡店仿佛和二十四小时之前一模一样，窗明几净，桌椅整齐。 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好像只存在于臆想之中。 石麦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慢条斯理喝着粥。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冲王小宝招招手，示意过来吃东西。 “店长你真厉害！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夸奖啦！”王小宝不遗余力赞赏了咖啡店的重生速度。 石麦笑：“有没有吵到你？” “一点儿也没！”王小宝咬了一大口包子，“好吃！” “慢慢吃。吃完跟我做做日常工作。你的制服也准备好了，一会儿换上。” “好！” 咖啡馆要做的日常并不多，擦擦桌椅吧台，整理食材，收银，收拾杯碟，而已。 这些活儿王小宝简直轻车熟路，石麦带着转了一圈就搞定。 她连各种咖啡的做法也不陌生，花式咖啡加多少鲜奶多少奶油，冰咖啡加多少冰，一遍过。 “你真是星某克出身的呀。”石麦端着一杯摩卡，夸奖。 “嘿嘿，我早说过雇了我不吃亏。”王小宝笑，她在用咖啡机打奶泡，准备再做一杯拿铁。拿铁咖啡里面的意式咖啡、牛奶、奶泡的比例为1：2：1，含奶多而含□□少，她的胃还能够接纳。 “店长你这里和星某克有点像，我特别容易上手。” “这样啊……你一定没在dq干过。”石麦说，“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为什么？”王小宝好奇。 “dq的招牌冰激凌是暴风雪，号称‘倒杯不撒’，店员在递给顾客前都会倒一回杯，证明纯奶制作冰激凌不会从杯子里洒出来。在dq干久了，换到星某克，在递给顾客前倒一回杯……”石麦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水漫金山！”王小宝也笑。 忽然门口风铃响起，有客人来。 “欢迎光临！”王小宝笑容还没收敛，清脆喊了一嗓子。 喊完了她看向门口，呆。 身高一米八五，魁梧大块头，肌肉块儿简直要把t恤撑破。 这一身迷彩实在太眼熟，就在昨天下午，这位大块头也是打砸大军中的一员。 王小宝控制着两条腿，不许自己后退一步。 随后若无其事，满面笑容：“先生您好，请问要点什么？” 大块头慢悠悠走到柜台前，打量她好几眼，王小宝觉得笑容都要僵硬时，终于听见回答：“冰柠檬红茶，大杯。黑森林蛋糕，一块。” “好的。一共三十九元，先生您现金还是刷卡？好的谢谢，收您五十现金，找您十一元，这是您的小票，请到旁边等候取杯。” 黑森林蛋糕就在透明冷柜里，一碟碟摆放好。店长拿出一角放到吧台，转身去做柠檬红茶。 大块头拿着红茶和蛋糕，走到离门最近的桌子，坐了下去，开始翻看架子上的免费杂志。 王小宝稍微松口气，只要别再打起来就好。 她向石麦使个眼色，后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小声道：“没事。就当他是门卫。” “真的？”这样儿的门卫估计客人也不敢进吧。只是王小宝知道不要探问别人*的道理，所以她也不多问。 石麦看似普通咖啡店长，能跟那些人挂上钩，也不见得身份简单。王小宝又不是温室里面的花朵，常年打工，眼力还是有的。 只是第一她受了人家照顾想回报，第二这是人家*她不八卦，第三她人生倒计时有今天没明天也不在乎，因此尽管诧异，石麦说不用理，王小宝便安之若素，把人当庙门口的石狮子对待。 一上午，客人稀稀拉拉。 一下午，同样。 到了晚上，人渐渐多起来，但远远达不到星某克那样的流量。 咖啡店和任何店面一样，选址是关键。 闹市中心区商业街写字楼等处，客流量大。 在一排老房子中央，非旅游区，开咖啡馆还不如开个快餐店卖包子。 没有地理位置的便利，还有一种手段叫做商业推广，就是营销。 但石麦没有在美食网上做过任何推广，微博微信也没有任何公众号。 他就这么优哉游哉地经营着自家生意。 按时开门关门，自己做蛋糕，煮咖啡。 有王小宝这个兼职在，他泡在二楼的时间更多些。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天。 “你要不要学做蛋糕？”石麦问。 “好啊。” “不过要早起。” “早起没问题！” 二楼不仅是住宅和仓库，也有一间专门用来做烘焙的房间。 一打开门，立刻嗅到面包蛋糕独特的香气。 王小宝看着石麦指点一排排原材料：低筋面粉，高筋面粉，鸡蛋，泡打粉，香草粉，巧克力，黄油，奶酪，吉利丁…… 这是咖啡店和星某克最大的不同。 星某克有着各种供应商，而这里的甜品，全都出自石麦手作，真材实料。 烘焙是一门学问。 先从烤戚风蛋糕开始。 王小宝慎重地，将鸡蛋蛋黄与蛋白分离，这是第一步。 一个小时后，满屋飘香。 王小宝抱着脱了模具的戚风蛋糕，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吃！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石麦轻轻笑：“味道没问题，卖相还差了点儿。知道厨师为什么都富态么？”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把自己所有失败品吃掉啊。这样才长记性。”说着，他故意上下打量王小宝，“努力吧。我觉得你有很大发展空间，吃多少都没关系。” “吃不了多少啦，吃一口少一口……”王小宝感慨。 “好端端地，又悲观？” 第六章 “没有悲观，是事实。人生来就是要死的呀。”王小宝埋头苦吃，也不计较自己的吃相。 这几天相处下来，石麦始终温温和和，她渐渐放得更开一些。 吃饭的速度是打工时养成的，在这里不讲求时效，她可以吃慢点。 “既然免不了一死，在死之前找点开心的事，不是更好么。”石麦问。 “我现在就特开心。” 刚刚出炉的戚风蛋糕热乎乎香喷喷，呈现诱人的金黄色。鸡蛋和牛奶的味道混合新鲜麦香，在口中均匀地散开，又松又软令人停不下口。 王小宝咽下一口蛋糕，真心实意感谢道：“这几天我都特别开心，店长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石麦笑笑：“那就好。” 他慢条斯理地收拾模具和各种工具，放进水槽清洗，擦干，摆回原位。 “小宝啊。” “嗯？” “我临时有事，明天要出门一趟，放假三天。” “放假三天？”王小宝惊讶。 “怎么？有困难？”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店子怎么办？” “关门啊。”石麦说得理所应当，随后很快补充，“没关系，阁楼你随便住，大门钥匙也给你了，这一带治安情况还不错，店里的几个警报点你也记住了不是么。” 这相当于把家当交给自己？王小宝一愣：“不大合适吧。” “不大合适？哦……工资照发，别担心这个。” “不是工资啦。”王小宝说。 “那是什么？” “你不怕我趁你不在卷款潜逃？或者把东西弄得一塌糊涂？” “傻瓜，”石麦扶额，“你会吗？” “……不会。” “那不结了？” “需要我继续开店吗？”王小宝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白吃白住白拿工资不是她的风格。 “随便你。”石麦说，“不过被你这么一讲，我想起另外一件事。” “店长你说。” 石麦笑起来：“看见那袋子低筋面粉没有？” “嗯。”那是一袋十公斤装的低筋面粉，已经用了一大半。王小宝不明所以。 石麦交给她一项艰苦的任务：“在我回来之前，烤完它们。” “烤完？” 一个六寸戚风蛋糕，需要的面粉量不到一两。那些面粉怎么看也有四五斤。 王小宝迅速心算了一下，结论是大概要做五十个蛋糕，分配到三天里面，一天十七个。 烤一个蛋糕的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十七个……十二小时。 怪不得不用开店。 石麦坦然表示：“蛋糕也好，曲奇也好，需要多练习才会熟练，这里的配料你随意使用，不够就补货，面粉用完为止。我回来以后，要看到你的努力和进步。以及，每一个都要写心得体会。再挑出你最成功的作品给我看，有问题吗？” “没有！” 王小宝回答完毕，才后知后觉想起：“还要教我曲奇？” “是的呀。”石麦继续笑眯眯。 随后他又叮嘱：“但是小宝，一日三餐不能光吃蛋糕。” “额……” 王小宝有点儿心虚，事实上，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石麦一副“你看我果然猜中了吧”的样子，叹气道：“你的胃不好，不要拿身体不当回事。” 王小宝笑笑，她现在拿不拿身体当一回事都没关系。 可是她对上石麦认真关怀的眼睛，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所以她举手保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保证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石麦这才欣慰点头：“好。” “啊呀，要开店了。”王小宝暼到墙上挂钟，九点四十。 “嗯，下去吧——等下，这里。”石麦点点唇角。 王小宝连忙抹抹嘴巴，露出大大笑容：“那我去工作啦！” 石麦挥手。 次日。 王小宝按往常时间起床后，在厨房发现一锅温热的粥。 石麦已经离开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王小宝并不知道。 但是在走之前还留了一锅粥…… 难得的暖男啊。王小宝捧着粥碗感慨。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自己，照顾人也不可能考虑得这么周到。 感动之余，她又有点沮丧。 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自己报答人家的想法，变得越来越难以实施。 就算不看账本，光看客流量，也知道收支相差悬殊，入不敷出。然而石麦一点儿也不着急，显然不指望卖几杯咖啡生存。 闹店的板寸女人，每天雷打不动过来“看门”的大块头，暗示着石麦非同一般的历史。 王小宝先前设想的，帮助提高咖啡店营业额的计划，在对方眼里，或许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那么一回事儿。 而生活上，石麦绝对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那一类人，做饭手艺比她高出几个层级，家务样样来得。眼里也有活儿，随时发现随时干，王小宝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抢到他前头。 每天晚上临睡前，王小宝都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没帮上忙，反而给对方添麻烦了。 她虽然很勤奋，很能吃苦，但她不是天才，也没有社会资源，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凡人大军中的一员，遇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办呢，真纠结啊…… 王小宝吃完早饭，把店里桌椅擦一遍，玻璃擦一遍，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锁了门跑到二楼做蛋糕曲奇。 打发蛋白，制作蛋糕糊，烤制…… 每一步骤她都认认真真记录下来，将模具放进烤箱，工作就算告一段落。 王小宝趁这个等待的时机，准备曲奇饼的材料。 烤蛋糕不需要太多面粉，看着大大的一块，其实都是蛋白泡。烤曲奇则相反，真材实料用面粉黄油和糖堆积而成。那半袋面粉很容易消化掉。 果然石麦不会提严苛条件，真体贴，王小宝想。 随后更纠结了。 “……谁？” 纠结中，余光暼到人影一闪。 王小宝警惕抬头。 瞬间惊悚！ 烘焙房门口戳着个人！ 迷彩装，大块头！ 敌友莫名，天天在咖啡店“看门”的大块头！ 每天来的大块头长相不重样，但体型特别相似，要换个脸盲的过来，一定弄混。 王小宝清楚记得自己锁门了。这人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打算干什么？ 光天化日擅闯民宅……她飞快扫一眼料理台上，能顺手抄起来的东西包括：一个电动打蛋机，一支大号擀面杖，几个不锈钢盆子，两块刮板，十几块曲奇花模。 除了这些，就是面粉、黄油、牛奶、糖…… “今天楼下没人。”还是大块头主动开口。 “呃，今天停业。”王小宝解释。 大块头皱眉：“没听说啊。店长呢？” 听口气不像有恶意，王小宝微微松了口气：“店长临时出去了——你要点什么吗？” 大块头吸吸鼻子：“烤箱里面的，能吃？” “还要等十分钟。”王小宝看看定时器。 大块头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王小宝不敢怠慢，跟出来一看，大块头坐在离门最近的桌子上，开始翻杂志。 王小宝：“……” 十分钟后，喷香的蛋糕和红茶送到桌上。 大块头默默递出五十元。 王小宝找零，顺便飞快扫一眼店门——似乎没有任何暴力毁损的痕迹。 这人怎么进来的？ 就在她思索的功夫，碟子空了。 王小宝自诩吃饭已经算迅速了，大块头吃东西的速度比她还快，夸张点儿说，就好像食物入嘴直接顺着嗓子掉进胃袋。 “好吃吗？”她大着胆子问。 “没有店长做的好吃。”大块头回答。 有问有答，这就不像来惹是生非的。王小宝继续：“我要继续烤曲奇，你想尝尝原味的还是抹茶的？” 她问这话有一层试探的含意。 无论原味还是抹茶味，如果对方要吃，必定是打算继续呆在这里的节奏。 如果对方不打算留而是要走，必定会直接说不吃。 大块头思考了一下：“店长不在？” 这一反问出乎王小宝意料，她刚刚下去一点儿的警戒心又“嗖”地上来：“你找他有事？” 大块头重复一遍：“店长不在？” “现在是不在……”王小宝正在思索怎么找借口，比如半小时后送货的过来，有快递要签，店长打电话之类，就见大块头眼睛亮了。 她的心不由往下沉。 大块头站起来，和王小宝面对面，双方距离之近，令身高差更加显著，更加有压迫感。 王小宝暗暗看着店门，她只要一步就能拉动门把…… 大块头忽然开口。 很沉稳。 很诚恳。 “你烤曲奇，能多加点儿糖吗？” 王小宝：“……嘎？” 第七章 五分钟后，大块头和王小宝并肩站在料理台前面。 王小宝往小盆子里添了双倍糖粉，努力搅拌中。 “你喜欢甜食啊。”她一边动手一边问。 “喜欢。”这个大块头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手里的面糊盆，“要烤多久？” “送进烤箱十分钟，但是之前要醒面半小时。” “哦……”他说着，拈起模具，“这是什么？” “挤曲奇花样的。” “哦……这又是什么？” “饼干模，小兔子胡萝卜之类的形状。” “这个呢？” “裱花嘴……” 平时大块头会从早上开店待到晚上关店，今天因为王小宝表示停业，他吃掉蛋糕和曲奇后就准备离开。 王小宝“轻描淡写”地说：“别把门锁弄坏。” “放心，保证原汁原味坏不了。”大块头解释，原来是王小宝把卷帘门拉开了，他透过玻璃看见里面没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才进来看看。 于是王小宝恳切表示，明天一定注意这个问题。 只是她还有个疑问： “你们不是过来监视店长的？” “监视？怎么可能，我们是保安。”大块头说，“你没发现我们在这里，治安情况好很多吗？” “……那天你们把店砸了。”王小宝一点儿也不含糊。 “老板让砸当然就砸。”大块头说，“我们有经验，更有分寸，连个碟子都没往你们这边飞，是不是？” 王小宝想了想，似乎还真是。 “那为什么要砸呢？” “听老板的。过来看店也是听老板的，拿人家工资，给人家作事，这不天经地义么、” “老板……那个女人？干什么的？” “职业道德，这个可不能说。”大块头吸吸鼻子，“曲奇好了没有？” 四十块曲奇，除去王小宝一开始尝过两块之外，剩下全部进了大块头的肚子。 他心满意足地把杯子底部的冰块倒进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明天店长也不在吗？” 店长不在，他跟王小宝倒是能说上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投喂的关系。 “呃，是的。”王小宝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块头诚恳提议：“明天烤蛋糕也能多加点儿糖吗？” “……好。”果然预感成真。 大块头继续诚恳提议“还有，能多烤几个吗？我看炉子挺大的，空间别浪费。” ——浪费空间？真正的原因是一个蛋糕吃不过瘾吧。 人不可貌相，从另一方面解读也十分靠谱。 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块头可以用甜食搞定，王小宝迄今为止还觉得很玄幻。 要不是石麦提前交待手机不通，她真有立刻打电话过去吐槽的冲动。 怪不得店长保证治安良好让她放心。 知道大块头第二天还要来，王小宝一下午加晚上都在烤曲奇和蛋糕。 她当然不会因为大块头的口味而统统加上双份糖，毕竟石麦留给她的功课里，写着成分配比。 店长的身份继续扑朔迷离，王小宝写了日志，倒在床垫上，心里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 ……胃也没有疼过。 自从在这里住下以后，胃一天也没有疼过。 “这样舒适自在，我可真舍不得死掉了。”她把自己摊成一个柔软的平面。 第二天，王小宝想收回前言。 大块头如期而来，不假。 问题在于数量。 谁来打醒她，这是影□□术不是真人啊！累死她也赶不上供应啊！ ——六个。 六个爱吃甜食的大块头保安。抱着蛋糕和曲奇，手边一杯柠檬红茶，在靠窗位置一字排开，埋头苦吃。 王小宝脸上一个大写的囧。 昨天那个大块头意犹未尽：“你真的没有做更多？” “……我只是个初学者……”王小宝觉得奇怪，“你们怎么对甜食这么感兴趣？” “不是对甜食感兴趣，而是对这里的甜食感兴趣。” “原因呢？” “当然是好吃啊。”大块头一脸理所应当。 王小宝不太理解。 据她所知，这里的蛋糕售价比别处要贵上三成，而做出来的蛋糕确实味美无比。 “明天店长回来吗？” “不回。” “那还有加糖的蛋糕吗？比今天多一点儿就行。” “好吧。” “再做一个正常的。” “行。” 王小宝答应得爽快，可不是慷他人之慨，大块头们吃东西都付账，一张张毛爷爷毫不心疼，看来保安工资挺高。 第三天。 大块头、大块头、大块头……嗯？大块头什么表情？ 王小宝打了个激灵。 那个板寸女人怎么也在队伍里！ 女人拿勺子挖干净一角蛋糕，仔细擦擦嘴巴，这才问：“你是石麦招来的打工妹？” 王小宝点头。 “住这里？” 王小宝继续点头。 “跟石麦什么关系？” 王小宝飞快回答：“雇佣关系。” “有合同么？” “……” “没有是吧。一腔热血？你情我愿？” 王小宝听着这话风不对：“女士，您……” 女人向身边示意，一个大块头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交给女人。 后者打开文件夹，递给王小宝，示意她看。 王小宝接过来，一瞥之下，愣住。 文件夹里面有几页纸，第一页上面是个两寸照。她自己的两寸照。 姓名：王小宝。年龄，22。民族：汉。身高：。体重：48kg。家庭成员：无。教育背景：xx大学……工作经历……特长……爱好……总资产……性经验…… “你调查我？”王小宝涨红了脸，手有点哆嗦。 别的就当简历看看，最后两条侵犯*，简直不能忍。 女人不答，反问：“这里说的都是事实吗？” “无可奉告。”王小宝捏紧拳头，“女士，我不清楚您是怎么搞到这样一份材料的。这是侵犯我*的行为。请你道歉。” 女子毫不在意：“你没有要告我诽谤，所以上面都是真的咯？” “你——无耻。”王小宝被噎住。 “给你个忠告，早点离开石麦，不然后果自负。”女子说，“你可以试试。我能这么快把你的事调查出来，也能这么快让你消失。” 王小宝说：“你要道歉。” 女子嘴角往上挑了挑：“好啊，我道歉，就怕你不敢接。” 王小宝：“我为什么不敢接。” 女子微笑：“行啊。那你接着吧。石麦身边可不好呆，今天这件事他知道的话，看你能被他护多久。” 王小宝攥着文件夹，指节发白。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女子说，“你银行资产是负值，我给你这个数。离开他。” 支票，数字五后面五个零。 王小宝接过来，看看，顺手就给撕成碎片。 “女士，我不清楚你和店长之间的纠葛，也不好奇你们的过往，对你们更一点兴趣也没有。谢谢你让我体会到小说里拿钱砸人的老土行为，今天关店。” “小家伙够有种。”女子点点头，“那我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愿望。”王小宝郑重声明。 “没有？没有还非得赖在这里不走？五十万都轰不走你，你这话哄谁呢？” “我只在这里工作一个月。” “一个月？好，一个月以后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莫名其妙。”王小宝把文件夹里面的纸抽出来撕碎。 女子迈出的脚步停顿：“莫名其妙？你别给他添麻烦我才谢天谢地。” “——等等！什么麻烦？” 女子不答，扬长而去。 晚上，王小宝辗转反侧。 ——她应该告诉石麦吗？ 说了，毫无疑问石麦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王小宝在店里的初衷是养活自己，现在变成不给石麦添麻烦，让石麦为了自己操心……王小宝过意不去。 不说也不会怎么样，就一个月而已。 可是，她真的给石麦添麻烦了吗？ 这件事，谁说都不算，她得自己观察。 ……胃疼。 一想到自己那么淡定地撕掉五十万，胃更疼。 王小宝吞了两颗胃药，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被闹钟叫起来时，头昏昏的，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王小宝无精打采往楼下走……什么味道？ 她加快脚步，转过楼梯口，又惊又喜：“店长！” 石麦说出去三天，就是三天，第四天他坐在惯常的位置，穿着咖啡色条纹衬衫，慢条斯理吃东西。 尽管只有三天没见，王小宝忽然觉得十分想念。 她兴高采烈跑过去，谁知石麦一看见她，脸黑了：“小宝同志。” “啊？” “你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这个……” “是我太严厉么？”石麦微微皱眉，“那些面粉不会让你这么累的啊……还是你给自己加内容？” “不不，店长，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王小宝连连摆手，“我胃疼老毛病啦你懂——吃完饭给你看账本，有惊喜哟！” 她忙着转换话题。石麦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叹气：“年青人啊……”低头吃起粥来。 王小宝在看见石麦的一瞬，决定昨天的事一个字也不提。 她想好好过完这一个月，真的没有别的愿望了。 第八章 石麦看着现金日记账的账本，很是吃惊的样子：“小宝……你还真能干。” “是吧。”王小宝笑眯了眼睛。 “这几天店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石麦将账本合上，问。 “没有啦，都很好。”王小宝飞快回答。 石麦点点头：“先开店吧。” “店长不上去歇会儿？” “不累。” 两人说着话，忽然门口有动静，大块头走进来：“一块蛋糕，一杯柠檬红茶。”冲王小宝挤挤眼睛。 王小宝秒懂，这是要加料口味。 她收银，从冷柜底下一层拿出自己做的甜蛋糕。 为了和普通蛋糕区别，她在甜蛋糕表面的中央部分，挤了一点点巧克力酱。 石麦看的清清楚楚。 他没拦，只是在旁边问：“你做的？” “嗯！”王小宝说，“我做了很多，心得都记在本子上啦。” “你做的其他蛋糕呢？” “楼上！”王小宝指指天花板。 “好，你拿几个最满意的成品下来。”石麦说着话，看大块头狼吞虎咽，把小小一方蛋糕吞掉。 王小宝答应一声，上楼去了。 石麦走到大块头跟前，坐在对面：“这三天你们都来了？” 大块头不敢怠慢：“是的。” “邱月也来了？” “……是的。” “她跟王小宝说什么了。” “她……店长，您别难为我。我就是个打工的。” “我让她马上辞掉你，你觉得她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石麦摸出手机，往桌上一放。 “店长，您……” 石麦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解锁手机。 慢条斯理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 慢条斯理翻找联系人，将手机举到耳边。 大块头的汗“唰”地往外冒：“店长，我说我说。” 石麦微笑着：“说吧。” 王小宝抱着几个蛋糕下楼来，看见石麦和大块头坐在一起，忽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走近了，好死不死正听见大块头说：“……小宝撕掉了支票。” 王小宝大惊。 她自己没打算把昨天的事往外讲，但昨天在场的可不止她一个。 做梦也想不到，石麦竟然直接去问大块头，王小宝尴尬得简直想拿蛋糕把自己拍死。 “小宝，来坐。”石麦没什么太大情绪波动，就跟没事人一样，“支票多少钱的呀？” “五十万。”王小宝自暴自弃趴在桌面上，“我撕掉了，真是个傻瓜对么。” “确实傻瓜。”石麦点评，随后又看向大块头，“你接着说。” “嗯……”大块头继续说，王小宝继续装鸵鸟。 于是他就这么完完整整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若有所思。 随后他苦笑着，对王小宝很诚恳地说：“小宝，我替她向你道歉。” 再然后……再然后他开始点评蛋糕，这个火候不足，这个翻拌不匀，这个有点老，等等等等。 最后总结：卓有成效，可以学做黑森林蛋糕了。 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他越不表态，王小宝越忐忑。 倒不是因为店长向自己道歉，相比之下，她更怕店长跟对方起争执。 偏偏今天关店比平时早一个钟头，王小宝更不踏实了。 看店里人都走光，她一边锁卷帘门一边问：“店长你不高兴？” 有话藏着掖着不是她的风格。 石麦很实诚地点点头说：“有点儿。” 王小宝大惊：“店长你赶紧说，我好改。” 石麦擦着吧台，闻言很诧异地问：“你改什么？你错哪儿了？” 王小宝思索：“呃……我得罪了老板重要的人？” “哦？”石麦有点憨厚地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别担心，她不是。” “那个女的，邱月。”王小宝刚才从石麦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一定得罪她了吧。还是她觉得我挡了她什么路？” “你觉得呢？” “不知道，但肯定跟店长有关吧。” “确实跟我有关。”石麦忽然停住手里的动作，上下打量着王小宝，“王小宝同志。” “到！” “我们说好的工期是一个月吧。” “是。” “我是店长你是店员对吧。” “没错。” “所以这一个月你听我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没有。” “很好。”石麦恢复了温和模样，“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六点起床，穿的简单利落点儿。” “好的店长。”王小宝听见有任务，立即表态。 直到躺在床上写日志时，她才反应过来。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被石麦带跑了话题，而且石麦根本什么也没说嘛！ 明天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王小宝虽然有期待，也并不特别期待。 她没有天真到认为店长吵得过那个板寸女人邱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店长心里排上什么重要位置。 所以……所以……她是不好奇，但明天去哪儿啊？ 第二天一下楼，王小宝立刻惊悚了。 邱月！ 邱月板着脸坐在她平时的位置上！ 店长还在慢条斯理喝咖啡！ 这是怎么个情况！ 满脑子乱糟糟，王小宝下楼梯时滑了一跤，差点儿坐到地上。 邱月冷冷施舍她一眼。 石麦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她：“小宝，你摔着哪里了？” “没事。”王小宝忍疼站起，摔跤扭脚的事她遇到过，扭脚又怎么样，还不是活动活动，蹦蹦跳跳，爬起来接着干活。 要是肿了就抹点正红花油，要是还在人多的地方打工，就只能抹万花油。两者的区别在于后者没有刺鼻的味道，不会影响顾客心情。 王小宝没太多时间看小说看电影消遣，也就不清楚女主角扭伤脚的下一个经典桥段，往往是被人背着扶着照顾着，情愫暗生。 她原地转了转脚脖子，跳了两下走了两步觉得没问题，这才慢慢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对不起店长，要你们等我。” 石麦笑笑：“我也是刚下来。小宝你再歇歇，我去拿东西，然后出发。” 邱月没吭声，抓起桌上钥匙，起身往外走。 “她和我们一起走？”王小宝眼神问。 石麦点点头：“是啊。” 于是王小宝也不吭声了。 石麦上楼又下楼，肩头多了一个大大的保温箱。 “这里面是什么？” “蛋糕啊。” “我们去哪里？” “孤儿院。” “怎么过去？” “有邱月呢。” ——邱月拧动车钥匙，一脚油门，suv蹿了出去。 她故意把suv开得风驰电掣七扭八歪，犹如脱缰的野马，好在王小宝早就在公交上锻炼出坚实的神经，怎么颠也不晕车。 更加奇妙的是石麦。 王小宝只是不晕车而已，石麦直接就仰着头睡着了，看起来很劳累。 到达孤儿院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饭。 院长和石麦邱月都很熟稔的样子，笑着打过招呼，邀他们一起吃东西。 孤儿院的捐赠也是一门学问，无论赠予玩具还是投喂食物，不患寡而患不均。襁褓中小孩子不懂事，稍微大一点的，都学会看人眼色，拉帮结派。因此分配时最重要两点，一是平均，不发生争执，二是有序，逢年过节和平时加以区别，让孩子们懂得好东西来之不易。 当然，大部分孤儿院资金都短缺，蛋糕更不是等闲能吃到嘴的美味。 今天有个孩子过生日，因此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蛋糕，一块饼干。 王小宝粗略估计了蛋糕数量，不由尴尬了。 现在的蛋糕数目明显比昨天要多出十来个，如果不是她这三天烤出的蛋糕有一部分进了大块头们的肚子，或许…… 想想今早石麦喝咖啡提神。 想想他在车上呼呼大睡。 明明是熬夜烤蛋糕，才这样没精神啊。 石麦怎么都不跟她说一声，就算不要她帮忙，提前告诉她蛋糕有用，她一定会留着而不是卖掉。 甚至石麦还夸她给店里增加利润了！ 王小宝满心内疚。 “对着小孩子还愁眉苦脸给谁看？”邱月冷冷地说。 王小宝这才注意到，她手法娴熟地分蛋糕，一点儿没有在咖啡店里生人勿近的态势。 “小宝，做过义工么？”石麦问。 “没有。”王小宝摇头。 “试试吧，唱歌跳舞都不用，陪着做游戏，教认字教画画都好。”石麦鼓励。 “好的！”虽然没有做过孤儿院义工，王小宝倒是做过儿童玩具促销员，也做过儿童乐园志愿者，陪小孩子玩还算有点心得。 只不过，石麦把她和邱月凑到一起，是个什么意思？ 王小宝百思不解。 邱月冷笑：“石麦，你还当你的老好人是吗。” ——老好人？ 两面都不得罪，是吗？ 石麦是那样的人吗？ 第九章 听邱月的意思，石麦把两人凑在一起出行，目的是为了消弭误会化解矛盾。 石麦是个老好人？ 王小宝对于邱月的判断不禁有些怀疑。 据说老好人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显著，交朋友会很宽容很照顾人，但是当身边人之间产生矛盾时，又很不给力。 原因无他，因为对每个人都好，都不想得罪，没有明确是非观喜欢和稀泥，作为立场鲜明的人来说，是一种媚俗。谁都不想得罪，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谁都不愉快，反而加深矛盾。 ——以上是王小宝关于“老好人”的全部理解。 反观石麦，虽然对她很好，对邱月也很客气，但这就是老好人？ 怎么可能——王小宝没见到石麦轻描淡写威胁大块头的场面，但她可以肯定，至少石麦在和她吃火锅时，面对意外，并没有一味忍让。 她只愣了一愣，却看见石麦脸上微微露出了些尴尬神色：“邱月，小宝确实跟我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别再针对她了好吗。” 邱月哼了一声：“但是你护着她。” “她是员工嘛。” 邱月又哼了一声：“住在一起的、适龄、女性员工。”她故意重重强调，暗示意味不能更明显。 “女士，你在侮辱我的人品还是侮辱店长的人品？”王小宝忍不住插话，“你跟我不熟，我暂时不计较，你和店长那么熟还会怀疑他，你究竟怎么想的？” 这话说得好犀利。 邱月不由哑口无言。 石麦叹口气：“小宝的人品没问题。邱月你真想多了，在这里先克制些吧……孩子们都在呢。” 王小宝连个眼神都没给邱月，蹦蹦跳跳找小朋友玩去了。 邱月眯起眼睛：“我就不信这个邪……” 王小宝根本没想蹚浑水，也不知道邱月把她当假想敌有什么目的，简直不可理喻。 既然今天的主题是孤儿院活动，那么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才重要。 无比心大的王小宝把邱月抛到脑后，看着孩子们一双双或好奇或戒备或懵懂的眼睛，想了想游戏项目。 摸摸口袋，正好有个一元硬币。 于是好玩的来了。 王小宝拿出硬币，当着大家的面变魔术：“这里？这里？这里？都没有呀——哈哈，在这里！” 一枚硬币在她手背滚来滚去，一张开手，消失掉。 王小宝在大家惊异的眼神里，把手伸到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娃娃耳朵后面，拿出了硬币。 收获一片“咦……”的惊呼。 “这一个硬币飞去哪里呢？”她又拿硬币晃了晃，放在手心，合掌吹气，“飞走啦！” 接着照方抓药，从靠窗十一二岁的男孩儿脖子后面将硬币取出。 或许年纪大了，对小魔术不感兴趣，男孩并不像别的孩子那么吃惊。 孩子年纪越大，被领养的机会就越小。 除去少部分做慈善以外，大多数人领养孤儿，打算为自己后半生养老考虑，年纪大，不像襁褓婴儿那样懵懂无知，有自己的想法，不容易养熟。 一般大孩子留在孤儿院，肩上任务都很重，既要完成学业，也要帮着照顾小的，到成年自谋生路。 那个男孩儿显然是无人认领的一员，在这里呆着照看小孩子们。 他看起来有点不合群，也确实没法合群，因为在座的都是四五岁的小孩儿，根本说不上话。 王小宝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石麦，要不是领了照顾孩子们的任务，简直就是石麦的小跟屁虫。 不仅仅是他，小男孩小女孩都喜欢往石麦跟前扎。 院长主动解释，因为孤儿院男老师太少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幻想着成为男子汉。 王小宝深以为然。 她虽然很小就没了妈，好歹还有一个爸。父女俩扶持着活下来都觉不易，这些没爸没妈身体还不好的小孩子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简直难以想象。 ——没错，身体好的容易被领养走，留下来的，几乎都有残疾，有些还是很重的残疾。 男孩黑溜溜大眼睛里并没有那么好奇，也在手上把玩着硬币。 “想学吗？”王小宝趁机问。 “想！”一片稚嫩童声。 “都有硬币吗？或者剪纸片好吗，圆圆扁扁的东西都能玩哟！”王小宝会两手小魔术，也是打工时学的。 “有！”孩子们开始动手，年纪大的自己剪圆片，年纪小的由王小宝代劳。 男孩没动手。 没过多久，七八个孩子手里都有了纸片或者硬币，王小宝带着大家，通过手指的活动，让硬币在指缝间滚来滚去。 窗边的男孩拿着自己的硬币，转来转去。他的手比王小宝差不多大，然而看起来不太利落，显得动作笨拙，一个不小心，硬币骨碌碌一直滚到王小宝脚边。 男孩匆匆忙忙跳到地上，跑过来捡。 王小宝先一步弯腰把硬币拾了起来：“别着急，给你……” 她忽然愣住。 男孩始终把玩在手里的不是一元硬币。 不是五角一角，更不是铜片铁片。 那是一枚被摩挲得锃光瓦亮的游戏币。 一面狰狞凶恶的双头鹰，另一面阿拉伯数字“5”，非常显眼。 这不跟自己捡到的那三枚硬币一模一样么！ 为什么一模一样的硬币会出现在孤儿院男孩手上？ 男孩跟硬币主人有关系？ 还是硬币主人也来过？ 亦或是硬币出自哪个地方？现在流通的多不多？ 硬币的出处和三枚硬币的主人之间有没有联系？现在还有联系吗…… 王小宝对这枚硬币的印象太深刻，一时间想了太多可能，原本的动作停顿，忘记递出。 她一迟疑，男孩却误会她不想给，伸手猛地夺过。 他夺过了，然而，却没拿住。 游戏币骨碌碌二次从指缝间滚落，一直滚到墙边不动。 男孩瞪王小宝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硬币捡起来，小心翼翼擦了擦，握在手里。 回到原先位置，他头也不抬，继续笨拙地转硬币。 王小宝：“……” 王小宝试图和男孩搭话，打听硬币来历。 从小孩子手里诳硬币，不大地道。 跟警戒心强的男孩在一起，说话方式也要斟酌。 男孩在活动结束后，依然笨拙地转动硬币，只不过他保护得好，硬币掉在桌上，掉在衣服上，落在手心……总之没有再落地。 王小宝凑过来，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的动作。 一边看，一边摸出硬币，跟他一起做。 一个字也不说。 这招还是有点效果的，男孩又瞪了她一眼，看着她手指，自己加紧练习。 王小宝这边更加收放自如，看了一会男孩的手指，她明白过来，不是熟练度问题。 男孩的手肘内侧有刀疤，双手不利落，控制不了手指的精细动作。 生理原因，这就很难纠正了。 也把她想借此套话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好在王小宝不是容易气馁的人。 她想了想，说：“你先试试轻点的东西，慢慢来。” 男孩看向她。 是“看”而不是“瞪”。 王小宝觉得很欣慰，怂恿：“试一试又不吃亏。” 男孩把硬币小心揣好，才问：“你确定？” 王小宝掏出一张纸巾，撕成两半，揉成两个小球：“试试嘛。” 她自己拿了一个，另一个摆在手心，递到男孩面前。 男孩又看看她，抬手拿了。 纸巾轻盈，看起来是比硬币容易一些。 男孩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于是王小宝开口：“你的宝贝很特别呀，硬币太酷了，我也想要一个。能告诉我哪里还有吗？”她问得很有技巧，没有问谁给的，没有找男孩要，而是表示“哪里有我去拿一个不跟你抢”的明确意图，削减对方戒心。 男孩动作顿了顿：“双头鹰不适合女生。” “但是我可以送给男朋友啊。兄弟帮帮忙啦。男人嘛，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王小宝开始激将。 这个岁数的男孩都希望被当成大人看待。被王小宝称为“男人”，令男孩感觉很有尊严。 但他答应过别人要保密……言而有信，是男子汉的行为。 可是说谎也不是男子汉的风格。 男孩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王小宝有点失望。 “聊什么呢？”石麦经过，问了一声。 “手指翻滚，”王小宝说，“军军在做手指翻滚，从纸巾到硬币。这样——”她飞快做了一个示范，“店长有兴趣吗？” 军军是男孩的名字。 “那么有趣啊。”石麦笑道，“小宝你可以去教魔术表演了。” “我可是收了好几个徒弟的人！”王小宝骄傲状。 “厉害厉害。”石麦挑大指称赞。 “你不厉害，石麦才厉害。”军军毫不掩饰对石麦的喜欢。 第十章 英雄救美投怀送抱 军军主动表扬石麦，王小宝先是一愣，随后飞快附和：“没错，店长比我厉害！” 她不会没眼色到跟小孩子争论谁最厉害，一看军军亮闪闪的眼睛，就知道店长在对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形象有多高大。因为崇拜所以拥护，这不很正常嘛。 军军心思再成熟也不是成年人，他对王小宝的识相态度表示满意，点头：“就是。比你厉害多了，你才玩一个硬币，石麦会四个一起玩！” “哇哦，超级厉害呀！”王小宝惊叹，“军军你真幸运，我都没有见识过！” 军军小脸上流露出自豪：“将来我会比石麦更厉害。” “你一定会！”王小宝鼓励。 石麦温和笑笑，拍拍军军肩膀：“小伙子有志气，我们准备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嗯，下次见！”军军站起来，“下周菜就熟了，要过来摘菜啊，我给你留一个最大的西葫芦！” 他说的是孤儿院里面发展的生态采摘副业，一种变相捐助形式。将土地划成几十个小块，出租给资助人。孤儿院的老师和孩子们在土地上种蔬菜水果，等熟了以后，资助人过来采摘，象征性带走些果菜，剩下的留给孤儿院改善伙食。 这么做既让孩子们明白“有劳有得”的道理，也让捐助人感到有所收获，一举数得。 “我呢我呢？西葫芦有我的份没有？”王小宝凑热闹。 军军考虑了一会：“看在石麦的面子上，也给你留一个，不过最大的不给你。” “好的呀，我很喜欢吃西葫芦馅的饺子啦。下周见！拜拜！” 回来的路上，依然是邱月开车。 石麦一上车就在后座呼呼大睡，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来时路上邱月怎么颠，王小宝和他都稳如泰山，安全带功不可没。 尽管没有陪玩，但是他帮着院里做一些维修方面的体力活，工作量明显不小。 他这么困，王小宝也没好意思把人拍醒提醒一句。 她看着石麦脸上浅浅的黑眼圈，更加内疚。 “十五分钟里你盯了他三十八次。”邱月忽然开口。 王小宝一惊：“啊？有吗？” “我从反光镜看到了。”邱月哼了声，“还说你对他没想法，纯洁的雇佣关系？嗯？” 王小宝扶额：“女士，你每天究竟在想什么啊……” 初次见面，邱月砸店，王小宝对这个女人有着警惕和疑虑。 二次见面，邱月调查自己，王小宝极为厌恶。 这是第三次，听邱月话里话外毫不掩饰的嫉妒，王小宝对邱月抱持的态度只剩下无奈。 实在不知道邱月为什么把自己当假想敌，王小宝忽然觉得跟认死理的对方计较这个，实在太没意思。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况且，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非要把自己智商拉低到对方的水平线上，然后开撕，这种事情王小宝干不出来。 况且本来她和店长就清清白白，自从住进阁楼以后，店长要进阁楼前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这么正人君子的行为，邱月竟然还不信？ 爱信不信，有本事你搬进来。 或者你安个针孔摄像天天盯着啊。 王小宝想了想，一阵恶寒，这要是上个厕所洗个澡都被偷拍，她就得去报警了。 随后又想，自己和石麦共用卫生间，安摄像头的话，岂不是连石麦一起偷拍？邱月大概胆子没这么大。 她冷静地一分析，于是放下心来。 邱月见她冷场半天不说话，愤怒地加了一脚油门。 随后狠狠一脚刹车。 差点追尾。 孤儿院在郊外，十五分钟刚刚够开到市里。 市里的交通状况一向堪忧，尤其现在是下班高峰，车水马龙那叫一个壮观。 加上电三轮和电动车各种游走，行人乱翻栏杆横闯马路根本不看红绿灯，就算邱月这辆suv再牛掰，也得老老实实在车河里趴着。 这突然的急停，没有对外面的车辆行人产生影响，不等于对车里的人毫无影响。 石麦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前面的靠背上，身体往中间一歪。 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紧急情况下伸手一撑，想保持平衡。 ——谁知，手底下的触感是软绵绵热乎乎还有弹性的……他在不明情况的时候，无意中推揉…… “疼疼疼！”王小宝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她也是一直出神，没料到这么一个急刹车，看见石麦要摔倒，不由靠近凑凑想扶他一把。 谁想到被石麦一下子按在大腿上。 石麦那双手很有劲。王小宝见识过，早上还轻轻松松搬着大箱子来着。 但是被结结实实按在自己大腿上，一只手掌，支撑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算算压强……那叫一个疼！ 石麦懵了。 仿佛触电一样赶紧缩回手，结果平衡没保持好，歪着身子，脑门又和前排座椅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反弹，立仆。 这下更糟糕，整个肩膀都滚到王小宝腿上，后脑勺也撞进王小宝怀里。冲击之下，虽然有衣料和肌肉做缓冲，在那一瞬间仍能感觉到肩胛骨硌碰髋骨。 二次伤害，效果加倍。 王小宝哎呦一声憋在喉咙里，总算控制着自己没叫出来。 石麦特别迅速地坐直身体，惊慌失措，红着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睡迷糊了。” 他看清王小宝呲牙咧嘴的表情，更加尴尬：“撞疼你了……那个，你看看有没有撞坏。” 脚踝手腕受伤，哪怕颈椎疼呢，他还能给揉揉，现在这位置，他要提出看看伤情或者揉揉，毫无疑问就流|氓了。 “没事，没事。”王小宝连忙摆手，大腿和髋骨属于皮肉伤，胃部隐疼就有些不妙了，她得缓缓。 然而石麦依然感到很尴尬：“你……你要不要躺一下？我去副驾。” 王小宝揉大腿：“没必要啊，又不是多大事儿。店长你额头也红了呀。” 石麦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 在后视镜下围观全程的邱月板着一张脸，正准备继续开车，手机响起。 她打开蓝牙：“喂？是——”随后她沉默着，降下了车窗。 所有车窗。 还打开了车门锁。 所有车门锁。 车里面三个人，位置是这样的：邱月开车，副驾放着箱子，王小宝坐在邱月后面，即左后座，石麦最后上车，坐在右后座。 就在车门锁打开后不到一秒，阴影逼近，王小宝左侧车门被猛地拉开。 王小宝没注意，毕竟车子在大马路中间，没人傻到随便去拉开左边车门。 她背对车门，面向石麦。 就看见石麦脸上笑容突然凝固，蹭地扑向自己！ 王小宝简直懵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麦整个儿压在座位上。 石麦身上汗味儿并不重，头发也不油，身上衣服有点脏，今天干活时沾染到油泥所致，总体来说他在生活上是个一点儿也不邋遢的人——想想也是，做咖啡店烤蛋糕都容不下半点不卫生…… ——王小宝，现在不是让你思考石麦的卫生习惯的时候！ 她视野范围全是石麦放大的脸，耳边听到几声响动，脚踝手臂甚至连脸上都溅了几滴凉凉的液体。 感觉身后有风，她不经意回头看，嘴唇擦过对方脸庞，好像没有被胡茬扎到？ ——王小宝，现在也不是让你思考石麦胡茬的时候！ 还好，没有等王小宝胡思乱想，娇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麦子哥哥，这贱女人是谁！” 对方开口就骂，比邱月说话难听一百倍。 王小宝忍不住露出嫌弃表情。 石麦从王小宝这边钻出去，背后淋淋漓漓一大片暗红水渍，酒气冲天。王小宝看见车轮下面滚着红酒瓶，法国字儿，瓶塞没有，沿着瓶口淌酒液。 车里也湿了一小片。 毫无疑问，要不是石麦挡这一下，变成落汤鸡的必定是自己。 想想自己后脑勺正对着外头，这么啪地一下…… 多大仇多大恨！？ 王小宝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第11章 王小宝打人记 纠纷时间：下班晚高峰。 纠纷地点：马路中央，机动车双车道，车河之内。 纠纷重点人物：莫名其妙的人形自走圣诞树——女孩儿穿着马丁靴，画着浓浓眼妆，身上不少于二十种颜色，不包括玛丽苏色彩的头发和脸蛋。 鉴于脸蛋十分之难以形容，王小宝也完全判断不出她的年龄。 女孩子扔出的红酒瓶价值几何？不清楚。 但是女孩子身后喷涂成粉红色y的车……王小宝没当过车模，好歹在4s店呆过，看车标知道，不便宜。 女孩子身边还有一男一女，年纪似乎差不多，色彩稍逊，同样玛丽苏的头发。 “茵茵，她是员工。”石麦不顾自己被打湿的衣服，赶紧解释，“还有，你开口骂人的脾气能不能改改？向小宝道歉。” “小宝？叫得可真亲，贱女人和你在后面滚成一团，我看的清清楚楚！小浪蹄子就是想勾搭你！麦子哥哥，你别被她骗了呀。”蒋海茵气得跺脚。 “谁骗人，你说清楚。”王小宝皱眉。 “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知道麦子哥哥心肠软，装可怜求同情，骗麦子哥哥上当，还不就想爬他的床！麦子哥哥是我的，才不会让给你这个已经二十岁的老女人！” 蒋海茵声音大，说得太露骨，这又是人来人往的机动车道，前面堵着呢，周围司机正没事干闲得骂娘，一听有八卦，顿时纷纷落下车窗，支起耳朵听爆料。 更有甚者，开着行车记录仪，开着手机，进行录制，准备上传个朋友圈微博空间什么的。 “茵茵，道歉。”石麦沉了脸孔。 “凭什么我一个未婚妻要跟*小三道歉！”蒋海茵挺了挺胸。 波涛汹涌。 “我身材比你好！长得比你漂亮！家里比你有钱！你全身上下衣服鞋子加起来不够我一顿下午茶，这辈子用过的化妆品加起来也不够我做一次美容按摩，我家乔治一个星期吃的狗粮够你一个月伙食费。*你所有的钱都用来洗b了吧哈哈哈！我样样比你强，连性格也比你强，我吃亏就在性格坚强，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使阴险下作手段骗麦子哥哥上当！哦，对了我还有爸有妈，不像你有爹生没娘养，男娼只知道出来卖——你要干什么！啊——” 她整个人被压在后备箱上，脸孔扭曲，额头磕出重重响声，眼妆唇妆在粉红色车体上留下印记。 “道歉。” 王小宝手里攥着一把玛丽苏头发，头发的另一端还在蒋海茵头皮上连着。 她另一只手扬起红酒瓶，也不等回答，对着蒋海茵身材曼妙而肉多的翘臀，乒乒乓乓一顿乱揍。 蒋海茵无缘无故骂她，看在石麦保护照顾她的面子上，王小宝勉强还能忍。 她真是一个十分不擅长吵架的人，就算看见侵犯*的调查报告，也只是要求个道歉而已。 但是蒋海茵连她爹妈一块儿骂，再忍？凭什么再忍？凭什么？！ 大不了早死两天呗。 一个女孩子不自强，到哪里都是被欺负的份，王小宝有过被欺负的历史，也有过反抗的历史，血泪总结经验教训：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其次抓要害一击即中，最后别闹出人命。 用三字经形容便是：稳、准、狠。 一击必杀。 蒋海茵尽管出口成脏，但顶天了属于飞扬跋扈层次。 王小宝呢？几天前还属于普通老实人层次，但是医院给她加了一个buff，直接上升到不要命层次了。 俗话说，愣的怕不要命的。 豁出命去，王小宝谁都不怕。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与敏捷，抄着酒瓶子一个箭步冲上去，趁对方惊慌，一把薅住头发猛拽，脚底下一踹把人踹弯了腰。 按住，开打。 连半个字都没等对方说，她自己也不说什么，闷声大揍，那凶残简直要将酒瓶敲成两半。 先动手打人不对？ 呵呵，不管怎么说，先打一顿出气。 无论是哪辆车上的人，都被她这通爆发的气势震慑住了。 十几秒之内，竟然没有一个想起把她俩分开的事。 就连蒋海茵自己也被打懵了，屁股和脑袋疼了一阵，才突然醒悟过来，挣扎着尖声叫道：“贱女人你敢打我！你奶奶的竟敢打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人轮了你！我要让你吃乔治的屎！拍照片发给你所有认识的人！叫你全家不得好死！再不停手，你爸世代龟孙，你妈公共汽车！你天天艾滋病长疮流脓！”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死，不可活。 咯嘣一声。 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王小宝二话不说，一酒瓶子抡碎了凯蒂猫车后玻璃，巨大的声响和雪花一样的玻璃粒让蒋海茵的声音顿了一顿。 随后，面无表情继续揍。 这次酒瓶落点可不限定肉多的屁股了，劈头盖脸逮哪儿是哪儿。 一边揍，一边不自觉地，噼里啪啦掉眼泪。 一个人无依无靠，生命快走到尽头，要说怨恨，王小宝不可能没有。 尽管跳楼中断，尽管有了落脚之处，她心里头的绝望被缓解，却依然存在。 刚才不是石麦挡着，差点被酒瓶子砸成植物。 现在又听着蒋海茵满嘴脏话，字字诛心。 实在克制不住，她太需要发泄了。 好像一个满满的火药桶，终于插上引线，点起一星火光。 王小宝，爆发。 一下接一下。一下又一下。 酒瓶里面的红酒液溅了她和对方一身，场面一片狼藉。 蒋海茵在越来越痛的神经支配下，明白事态不妙了。 “你……救命啊杀人啦！媛媛昉昉你们不是黑带吗！邱月你个死女人想被开除吗！麦子哥哥救救我！报警啦杀人啦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死人！” 她终于哭了出来。 王小宝一点儿也听不见。 不是她选择性失聪，而是满心被情绪占据，对外界的一切不管不顾。 直到手上一轻，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推到一边，落在温热宽厚的胸膛。 王小宝双眼茫然，直到尚有体温的手帕遮挡了她的视线。 石麦一个字都不说，带着她穿过马路，穿街过巷，很快消失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之中。 第12章 黑色商务车 蒋海茵求助时，她口中的“媛媛昉昉”，同样玛丽苏头发的一男一女，看着王小宝面无表情大杀四方的架势，听着酒瓶子揍在身上沉闷的响动，以及蒋海茵杀猪般的嚎叫，互相看了一眼，色厉而内荏：“石麦，那个，茵茵不是有意的，再打就出人命了。” 石麦皱着眉，束手无策：“是啊，可是不好拦啊，你看她这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们不是黑带么？帮帮茵茵！” “呃……这个……”两人面有难色。 石麦：“得想想办法……”话音未落，他一个侧身，自然而然，手忙脚乱，接住了王小宝。 被扔过来的王小宝。 另一边，邱月把王小宝扔出去以后，扶起熊猫眼大花脸的蒋海茵，试图安抚。 作为蒋海茵的雇员，雇主的命令一定要遵守，所以这些人里，只有邱月真正在行动。 受过专门训练的和野路子出身的一比较，高下立现。 更何况王小宝简直对身后不设防，邱月轻而易举缴了她的械。并不考虑把人丢到地上还是车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正好看见石麦的动作，于是顺手一掷。 她从车前挡拿了一盒纸巾，供雇主擦眼泪。 蒋海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哆嗦，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怕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王小宝真的会打死她！ 邱月不敢动她，怕有个骨折骨裂什么的，拿过手机叫救护车。 “茵茵你没事吧？” 媛媛昉昉围过来问候。 蒋海茵听见他俩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太可恶了！你们竟然不好好收拾那个小浪货！还不扶我起来！” 她刚一动，疼得嗷嗷叫。 邱月无奈道：“蒋总，先别动，去医院看看伤吧。” “你！你——看伤是小事，赶紧给麦子哥哥打电话！我要揭发那个贱人！” 铃音在suv的后座底下响起。 “……没带手机。” “真可恶！报警！赶紧报警！交警呢？不，叫刑警！” 邱月提醒：“蒋总，您是酒驾。” “该死！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啊，疼死了……” 从蒋海茵叫停suv，到王小宝被石麦带离现场离开，其实并没过多长时间，也就十来分钟。 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别占据两个车道，后面的车辆早就排起长龙。 反向车道上，一辆黑色商务车围观全程，悄无声息靠了边，一个人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追着石麦和王小宝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石麦带王小宝拐进巷子以后，王小宝的理智就开始回归。走出一百米，她虽然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也恢复到平时的七八成。 理智回归后，第一反应就是——脚软。 王小宝脚下一个踉跄，还好石麦在身后给力地扶住她。 在街边找了个咖啡厅，把人按进角落的圈椅。 没带手机的石麦在王小宝对面坐下来。 一杯热呼呼的巧克力塞进她手里。 王小宝眨眨眼睛，双手捧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 石麦并没有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同样捧着杯子，陪她一起发呆。 香喷喷的热巧顺着食道滑进胃袋，仿佛一点热源，慢慢扩散到全身。 王小宝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 她去洗了一把脸，用的还是石麦那条手帕。 “那个，我没事了，谢谢店长。”王小宝小声说，“给店长添麻烦了，手帕洗了再还。” 石麦松口气：“小宝，你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随即他诚恳地说：“茵茵的行为非常失礼，谢谢你手下留情。” 王小宝轻轻笑了一声：“是我冲动，可是，我不后悔。” 冲动，可是不后悔。 她说：“很抱歉，店长。不是因为打人道歉，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了。” 正如她跳楼前还会担心酒瓶砸到人一样，王小宝一清醒，就意识到自己这下给石麦惹麻烦了。 之前蒋海茵说的什么来着，是店长的……未婚妻？ “店长，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看看她吧，毕竟她是你未婚妻。”王小宝说的这个别扭，店长这么好一人，怎么会有这样非主流未婚妻。 “她说了那么多，你别的都知道是胡说八道，怎么偏偏就信这一句？”石麦好笑。 “……”王小宝语塞。 石麦主动解释：“她是我长辈的朋友的女儿，今年十七岁，被管坏了。” “管坏了？”确定不是惯坏了？ “起初管得很严，到青春期叛逆。”石麦严肃说，“吞药自杀过一次，被救回来，从此大变样，家里人也不太敢管。婚约是她自作主张，请你不要误会。” “不不，店长不必跟我强调这个。”王小宝忙摆手，“那什么，我能把这几天工资结了么？” 石麦愕然。 “她那身伤，估计已经报警了吧。”王小宝说，“我知道肯定不够医药费，能凑点是点。” “你不计较？” 王小宝笑笑：“医药费是一回事，再骂，还打。” 她忍不住将自己心声吐露：“反正我也活不多久，大不了赔她一命。” 石麦严肃起来：“这什么话——小宝，你有心事。” 王小宝凄惨笑笑：“店长别问了。总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怕。” “嗯，小宝不怕，”石麦点点头，“可是，我很担心。” 他犹豫再三，调整坐姿，下定决心追问：“小宝，当初你留在店里，我猜到你有难处的，只是萍水相逢不好多问。这几天相处下来，我知道你通情达理，不是一个随便说大话，随便撂狠话的人，现在你突然这么说，必定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打算活下去，对不对？” 王小宝身体一僵。 这细微之处没有逃过石麦的眼睛。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俯身往前，郑重其事，认真地道：“我，石麦，在这里非常诚恳地请求你，王小宝同志，答应我不要死掉，我舍不得。我会很心疼，很难过，很悲伤。” 一个人说的话，是真实想法，还是虚假的意思，从眼神、从语气、从神态，从肢体语言等细节能看出来。 石麦是认真的，毫无疑问。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第13章 双胞胎 良言一句三冬暖。 何况这么体贴，这么坚定，这么纯粹。 看着石麦认真而专注的眼睛，王小宝愣着愣着，猛地哇地一声哭出来。 好端端的人，谁想死啊。 但是她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活着又如何？ 再说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好吗！ 王小宝一边哭一边说，一边说一边哭，反正心里已经打开了个口子，干脆将所有心事统统往外倒。 她的头昏昏沉沉，话说得颠三倒四，然而逻辑和语序重要吗？ 这一哭也不知多久，算是将在马路上被截断的、剩下那些压抑，统统哭出来了。 等王小宝二次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石麦已经坐在她身边，一下下抚着她单薄的后背。她的头搭在石麦前胸，胸口眼泪鼻涕蹭的一塌糊涂。 这就尴尬到家了。 偏偏石麦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装作并未察觉，放开怀抱。 他拿过一旁被洗过的手帕，轻轻给她擦去脸上残留泪痕，说：“小宝，你很坚强，可是一个人会很累，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好吗？” “解决……没有办法解决。”王小宝低声说，“店长，我知道你在安稳我，谢谢你，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石麦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被王小宝打断。 她抹抹脸，故作轻松地道：“店长，谢谢你之前英雄救小宝，又给我当树洞，我现在没事啦，店长快点去清理一下衣服吧！” 很明显，这就要强行结束话题。 石麦定定看着她，站了起来，却没往洗手间的方向移动。 “店长？” 石麦伸出一只手，说：“小宝，跟我走。” “走？去哪儿？”王小宝不明所以。 然而石麦的手就在她面前伸着，一动不动。 王小宝迟疑片刻，还是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石麦温暖粗糙的掌心。 石麦拉起她，一前一后往外走。 这个时候王小宝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狼藉。 石麦今天穿着卡其色条纹t恤，正因为颜色浅，身后半干涸的暗色酒渍，十分刺眼。 “店长，你后背上……先去清理一下吧。”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石麦脚步不停。 出门，出巷子，扬手，准备叫一辆出租车——气喘吁吁的声音匆忙传来：“等等！等等！女英雄你等等！” 王小宝回头，一个娃娃脸深色西装的年轻人，发型略微散乱，正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努力向她的方向招手。 看见王小宝回头，年轻人招手更欢快了。 “他在……叫我？”王小宝不敢确定。 石麦往后一瞥，也看见了对方，遂停住脚步，稍微不确定：“大概是这样。” 那年轻人看见石麦，先稍微一愣，随后大呼小叫：“麦子哥！麦子哥！我是海苗！海苗！” 他叫着跑近，先扶着腰喘够了气，才一把抓过王小宝的手：“女英雄留步！” 王小宝没防备，吓了一跳，往外抽手……对方抓太紧，一下竟然没抽动。 石麦转向年轻人：“海苗，你吓着小宝了。”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蒋海苗赶紧连声道歉，“我是太激动了，真的，特别激动！女英雄，你是我偶像啊！我太崇拜你了，真的，特别崇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都以为要无功而返，结果就这么一转身的工夫，一转身啊！真是，喜从天降那感觉，我简直都不相信是真的，感觉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蒋海苗确实有点语无伦次。 “海苗，说重点？”石麦提示。 “哦哦，对对对，重点重点！”蒋海苗一拍脑门，退后一步，整理西装，向王小宝彬彬有礼一鞠躬，“这位可爱的小姐，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 王小宝愣住，这什么节奏？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石麦——毕竟石麦和对方认识。 石麦遂简单介绍：“这是蒋海苗，海茵的双胞胎哥哥。” “是是是，是我是我。”蒋海苗连连点头，从口袋取出名片夹，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听闻对方和蒋海茵是兄妹关系，刚刚胖揍了蒋海茵一顿的王小宝，被他这种低姿态弄得十分疑惑。 她接过名片一看：“蒋氏集团？” 蒋氏集团是一家生产医疗器械起家的老资历上市公司，目前专业医疗设备国内市场占有率超过60%，有两三种设备几乎形成垄断——当然，这些枯燥无味的数字王小宝不清楚，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蒋氏集团就是在这座城市发家致富，因此冠名了一个科技园区，一条商业街，一大型广场，赞助了大大小小十几家国立私立医院，大名如雷贯耳谁都知道。 “蒋氏集团海苗stct特种医疗设备有限公司，董事长助理，蒋海苗。”蒋海苗介绍，“蒋子易是我爸爸。” 蒋子易——蒋氏集团现任掌舵人。 王小宝不懂商业，也就不知道蒋海苗口中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但是她比较懂两点。 其一，董事长助理这个工作岗位，虽然负责的事务可大可小，弹性范围，可重点不在负责多少，而在于可信程度，董事长的助理，接触公司□□，绝对是妥妥的嫡系，对于能力的要求都在其次。 其二，从字面上看，蒋海苗从姓氏到名字，和蒋氏海苗公司之间要是没有一丁点儿联系，那也太巧合了不是吗？ 据此，王小宝断定来人身份不太一般。 “他爷爷是蒋英豪。”石麦看见王小宝稍微有点迷茫，提示。 蒋英豪——蒋氏集团白手起家创始人。 这个家喻户晓的名字王小宝就知道了，惊讶：“……太子？” “不是不是，我大哥才是太子。”蒋海苗摆摆手，“我是一个富二代。不过可不是传说中那些不良少年富二代，我没有超速飙车，没有不良嗜好，没有伤风败俗，没有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像把我爸爸骂进去了？算了咱们不管这个，说重点，说重点。” 王小宝心里道，明明是你一直没说到重点。 石麦点头：“嗯，你的重点？” “我这边重点已经说过了呀，小姐，你的答复呢？”蒋海苗问，重复道，“今晚可以和我共进晚餐吗？” 第14章 心理阴影 王小宝觉得情节发展走向不对。 自己刚才差点打死对方的双胞胎妹妹，现在对方邀请自己共进晚餐？鸿门宴吗？ 不对，看举止听谈吐，也不像鸿门宴啊。 ——这什么情况？这人脑子有问题？ 好在她没忘记，身边有一个硕大的金手指——石麦。 王小宝转向石麦，还没开口，后者就说：“原本也想去医院，他家跟几个医院关系还好，先去看看？” “医院？医院没问题——”蒋海苗拍胸脯保证，“去哪个？” 王小宝吃惊：“你说跟你走，就是要去医院？” 石麦点头，坦然道：“有了问题当然要解决问题。小宝，出什么事我陪你。” 王小宝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有什么表示。 “我陪你”，就这么很简单很随意的三个字，她听着忽然又想哭了。 句子相同，语气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也就大不同。 郑重其事的语气，往往代表着一种允诺，愿意为之付出甚至做出牺牲。 随意的语气，代表的则是一种理所应当，完全不用特地强调，分内之意。 举个例子。一个人郑重其事地邀请朋友：“今天我们出去吃饭。”九成可能，这一顿饭要么被邀请者有份量，要么饭菜有特色，要么要借机宣布什么，总之意义重大。 而一个人很随意对朋友说：“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基本上就是很寻常地换换口味，习以为常。 石麦不是一个随意的人，然而说出这种看似随意又理所当然的话，语气背后什么意思，王小宝能听不出来吗？ 这不就是早就站在一条战线的表示么？ 她能不想掉眼泪吗？ 不是委屈，是感动。 王小宝，你太脆弱了，这可不好，不好。 还好没有给她太多感动时间，思绪就被打断了。 “——不会吧？”蒋海苗显然十分敏锐，“麦子哥，小宝和你什么关系？我听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发生过什么？其实发生过什么也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现在的关系，所以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王小宝摇摇头，把心里翻上来的那些软弱重新压下去：“店长和我是雇佣关系。蒋先生，你是不是听到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是不真实的。” 蒋海苗显而易见松了口气：“这样啊，太好了太好了，麦子哥你真给力！我就怕你们是男女朋友。虽然说没有挖不动的墙角，毕竟朋友妻不可戏嘛，顺便我可以认为小姐你未婚？我记得你是未婚，没错吧？” 王小宝想起自己被调查过，脸色不大好看：“蒋先生，你的意思是？” 蒋海苗挠挠头：“我可以以结婚为目的，追求你吗？” 王小宝：“……店长，我好像出现了幻听。” 石麦果断拍板：“先去医院，路上说。” “好好好，去医院去医院，路上说！”蒋海苗赶紧招手打车，“那什么，我可以坐你身边先互相了解一下吗？” 王小宝：“……” 去往医院的路上，王小宝总算了解了蒋海苗为什么对自己这样热衷。 尽管看起来蒋海苗有着自说自话和冲动的缺点，但是跟他的双胞胎妹妹比起来，简直不能再正常了。 蒋海苗的目的，竟然是真实的，他是真的想以结婚为目的，向王小宝求交往。 而原因……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被妹妹从小欺负到大，越大越变本加厉的人，蒋海苗的心愿很简单：找一个能克制妹妹的老婆为自己撑腰。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在马路对面，亲眼目睹王小宝动手，挥舞酒瓶子，把蒋海茵揍得嗷嗷哭。 当时蒋海苗就惊艳了。 ——这不是他苦苦寻找，梦寐以求的女英雄嘛！ 把王小宝娶进门，蒋海茵再折腾他，他就不怕了呀！ 王小宝又好气又好笑，扶额解释：“那时候她出言不逊，我气急了才动手，也不能证明就能把她怎样啊。” “没关系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见一次打一次，打多了，习惯了就好了。”蒋海苗很是兴奋地说，“只要她意识到厉害，不再来招惹我，也就不用打了。” 王小宝说：“你可以找保镖啊。” “保镖要是有用，我早找了。但是我妹妹也会找啊，邱月你见过的，特别能打，真的能打。我好在是她哥哥，要不然那个家我可真待不下去，命苦啊怎么就跟这个混世魔王生在一块了呢，真是。害得我从十五岁开始，除了上学就混公司，不想回家。”蒋海苗诉苦。 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逼到宁愿在学校在公司待着也不回家，可想而知被欺压到什么程度。 不仅如此，他交的女朋友无一例外被蒋海茵骂过吓过，吓哭了是常事，吓病了也有。 而他家里对这个二儿子虽然心疼，想接着管，但考虑到已经物极必反管坏了一个女儿，儿子再物极必反就雪上加霜，因此反而对蒋海苗放养了。 结果一放养，导致蒋海苗现在心心念念就是找一个能管住妹妹的老婆。 这孩子都被吓出心理阴影了，王小宝很同情。 话说回来，同情归同情，她不用想也知道，蒋海苗这种念头实在有点异想天开。 “你今年十七了，对吧？” “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哦，麦子哥跟你说的吧，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个年龄还小是吧？可我不是中国籍啊，我十八岁就能结婚了，你看，我们先相处三个月，觉得合适了就订婚，再过五个月，我成年，我们举行婚礼，是不是很合算？” 接着他又介绍，早早被迫在公司学习，因祸得福，虽然十七岁，但是他业务能力很不错，前景光明。家里有经济基础，父母也很开明……总之，长达十分钟时间内，他按照相亲网站的标准，把自己介绍了一遍，连连保证两人的结合是光明的，前景是美妙的，将来是辉煌的，等等等等。 王小宝：“……” 石麦：“谢谢司机，我们到了。” 第15章 卖身 蒋海苗一边下车，一边问：“你们来医院干什么？这个点儿只有急诊了吧？” 石麦：“原本只能看急诊，但是现在有你。” 言外之意，蒋海苗这个身份有份量。他是蒋氏集团当家人蒋子易的二儿子，蒋子易是连院长也要看重三分的人物，医院应该可以给个面子吧。 “行行行，去哪儿？还有，谁生病了？” “我。”王小宝回答。 “啊呀，你怎么不早说，这里不是最好的地方，我家有私人医生呀！”蒋海苗懊恼不已。 “私人医生没用。” “怎么没用？哦，对了，麦子哥你大概是没享受到家族的好处。”蒋海苗说，“很方便的。” “享受权利，就要承担义务。”石麦笑笑，“走吧。小宝需要专业设备做检查，上门医生解决不了。” “究竟是什么病？” “癌症。”王小宝也笑笑，说，“绝症，大概只有三个月寿命。” “怎么会！完全看不出来啊！”蒋海苗惊呼。 放化疗对人体损害特别严重，吃药也一样，对身体和精神都有影响，完全能够分辨出病人和健康人。王小宝现在能走能跑，思路清晰，刚才打人精力还很充沛，怎么看怎么不像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样子。 “因为接到诊断通知书以后，就没有做过任何治疗。”王小宝回答。 癌症前期没什么感觉，她现在也没太大感觉，一直以为身体变化是工作加学业累的，谁想得到竟然是…… 那天傍晚她自杀未遂后，原打算在咖啡店打工一个月，随后拿着工资出去旅游，看看风景，在病痛最后袭来的时候，写个遗体捐献，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在么…… 有点舍不得死掉啊。 在蒋海苗的招呼下，王小宝顺利地做了身体检查，在休息室等结果。 直到现在为止，蒋海苗才有点相信她生病。 而初步诊断报告一出，他凑过去看，终于确认。 首先是坏消息：确实是恶性肿瘤，卵巢，双侧，晚期。 其次是好消息：可以手术治疗，辅以药物控制，还有希望。 再次又是坏消息：即使通过手术，两年内依然有可能复发。 继而还算好消息：复发后，及时治疗，存活率超过百分之五十。 最后的最后，坏消息：即使痊愈，很可能终身无法生育。 “虽然可能没法生育，但是人命关天，怎么可以不治疗呢？”蒋海苗说，同时很专业地判断了大概费用，“手术加化疗加药物，大概二十五到三十万。” 一旁的医生连连点头。 需要专业的时候，就看出蒋海苗虽然年轻，却不是个毛头小子了。 王小宝也点头：“当初医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二十几万。” “那为什么不动手术呢？” 王小宝笑：“这是一个好问题。” 她对蒋海苗说：“看过我的调查报告了，嗯？我的资产情况，嗯？” 别人对她怎样，她当然对别人怎样。 借着蒋海苗开后门，承了人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对这娃娃脸的悲催孩子，实在升不起来什么恶感。 所以她还能用调侃的口吻，跟对方说话。 蒋海苗挠头：“你没买保险吗？” 王小宝解释：“一直在还债，所有钱都还债了。况且，我连保险受益人都没法填。”她要知道她爹的联系方式，早就想法联系了。 蒋海苗吃惊地望着她：“一个人都没有？” “是啊。你不是看过资料的吗？” “我就扫了两眼，哪敢细看。”蒋海苗忍不住抖了抖，“我每个月有零花钱，但不够，不过你放心，大头儿都被托管了，跟我爸说一声还能取。三十万也就买台车而已，这又不是胡花乱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照顾未来的儿媳妇，应该的。” “等等，我没有答应。”王小宝果断打断。 蒋海苗的话，越听越像为了三十万让她卖身当老婆。 “照顾现在的女朋友，应该的。”蒋海苗马上改口。 “这个我也没有答应！”王小宝继续果断打断，“钱可以借给我，我将来还，但是要以女朋友为条件，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我人品家世都没问题啊……是不是因为年龄？没关系，我妈说过女孩子大一点是福气……” 关键时刻，依然石麦开口：“先保人命要紧，别的不要争，费用不重要，三十万而已，海苗你不用取。手术的事情越早越好，现在能办住院吗？怎么排期？” ——不说话则已，一说就是重点。 “手术排期没问题，不过先期准备工作很重要，身体轻微营养不良，最好先调理，我会问医生要个食谱过来……今晚可以和我共进晚餐吗，小宝？我们继续培养感情？”蒋海苗依然锲而不舍地邀请。 “谢谢海苗，不过很抱歉，我现在并没有心情考虑这件事。”王小宝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很理解！”蒋海苗点头，“我们可以先从普通朋友开始呀。” “——普通朋友？小苗子你在搞什么鬼！” 忽然虚弱而不客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个熟悉的声音令蒋海苗浑身一颤：“我、我妹妹！” vip休息室，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地方。 这家医院，却是蒋家经常出入的医院。 蒋海苗第一时间选择这里，被揍得七荤八素的蒋海茵的首选，也是这里。 还好她是皮外伤，脏器没毛病，骨头也还好，唯一的问题在于一周之内大概只能趴着睡觉了。 蒋海茵又气又怒，正好听见自己双胞胎哥哥的声音，于是忍不住就来了这么一嗓子。 休息室的门唰地推开。 担架床上趴着的蒋海茵第一眼看见蒋海苗，是愤怒的。 第二眼看见石麦，是惊愕的。 “麦子哥哥？”蒋海茵惊愕之后是兴奋。 她大声说：“麦子哥哥，就算我受了欺负，我也要告诉你真相！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算计你，因为她缺钱！她故意装柔弱，扮可怜，就是要骗你钱给她治病！你千万不要被她骗了，不要上当！” 第16章 从天而降 蒋海茵认为王小宝故意卖身骗财。 王小宝闻言，猛地抬头看石麦。 尽管蒋海茵恶意揣测，但是有一点没说错。 她就是缺钱。 按照蒋海茵的理解，一个缺钱的人，使用小计俩引起有钱人注意，从中渔利……这个解释就算有瑕疵，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 毕竟世界上，谁不在乎命呢？为了保命而挖空心思去骗钱，这件事放到微博上，也足以令很多键盘侠扼腕叹息，拼命找开脱的理由。 然而王小宝本人是真的冤枉。 她连邱月送过来的五十万支票都随手撕碎了——尽管后来也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但调侃归调侃，再来一次她照撕不误——说她图财，真是冤枉死她。 想要求助的话，跟自己的辅导员说说，全校募捐加社会募捐都是解决办法。 然而那时的王小宝，只是不想活。 就是在刚才向石麦吐露心声，她也半个字没有提钱的事。 但是被蒋海茵阴谋论一说，她不禁有点走神。 石麦会相信她吗？还是…… “王小宝撕掉了五十万支票。”石麦说，“茵茵，她不是骗子。” 蒋海茵稍微一愣，立刻道：“撕掉五十万，那是因为她知道跟在麦子哥哥身边，有五百万、五千万的好处！麦子哥哥，这么心机深沉的女人，你一定要小心啊！” 不得不说，她阴谋论得十分理所应当，合乎逻辑。 她又说：“而且好端端一个年轻女人，为什么卵巢有问题，一定跟人乱搞过，才沾上不干不净的病！麦子哥哥，你真的要擦亮眼睛啊！你……” 王小宝被她的无知气笑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 蒋海茵趴在床上，视野受限，并没有看见医生和石麦身后还有个人。 现在王小宝站起来了，走进蒋海茵视野了。 蒋海茵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瞬间消音。 王小宝也不说什么，沉着脸，往前一站。 蒋海茵看着她。 看着。 看着。 看着。 忽然开始抖！ ——没办法，虽然身上伤不重，但被吓出条件反射来了。 “邱月！邱月！保护我！”她紧闭眼睛，尖声叫。 邱月：“……”默默地站在床头，遮挡住雇主。 王小宝说：“叫什么，这里又没有酒瓶子——” 她也瞬间消音。 因为一旁蒋海苗在妹妹闭眼的时候，眼疾手快，把医生桌上的笔筒拿起来，哗啦哗啦倒空，殷勤地塞进王小宝手里，眼神示意。 意思很明显，没有酒瓶子不要紧，高手对决，飞花摘叶均可为兵器，这笔筒，厚瓷的呢。 王小宝看看笔筒，看看蒋海苗满是期待的星星眼，忽然就破了功，再装不下去了。 她跟个未成年小女孩较什么真，已经被她打爆了好么！ 王小宝看石麦。 后者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王小宝想了想，把笔筒轻轻放回桌上，向满脸警戒的邱月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动手。 “蒋海茵。”她开口。 蒋海茵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王小宝缓缓走近。 蒋海茵又颤抖了一下：“啊啊啊你别过来！别过来我要叫了！” 王小宝经过她的床，只说了两个字：“呵呵。” 蒋海茵抖成一团。 王小宝脚步不停，走出了vip休息室。 随后回头征求意见：“我们不如去吃晚饭？” 蒋海苗虽然不大甘心，但是看见妹妹吃瘪，心里还是挺轻松的，快步跟了出去。 石麦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他清楚王小宝绝对不是得理不饶人，胡搅蛮缠的主儿。 事实也正是如此。 王小宝很快就把蒋海茵抛到一边，抱着蛋糕碟子大快朵颐：“……店长真是害人不浅，吃惯店里的蛋糕，哪怕是我自己烤的，也比这里的好吃。” 没错，他们又来到那家自助火锅店——理由很简单：上次拿了优惠券，过日子就要这么精打细算。 蒋海苗看着王小宝，依然一脸崇拜。 石麦埋头吃，他在医院时清洗过t恤，现在早都干了，只有浅浅的印迹。 王小宝想想前些天自己的心情，又看看现在，真是恍如隔世。 心情好，胃口就好。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乐极生悲。 可能是白天剧烈运动和撞击造成的，也可能是一时兴起，吃多了不消化造成的，一不小心，王小宝晚上被胃疼折腾醒。 她习惯性地吞下两片胃药，准备翻身再睡， 忽然听见楼顶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王小宝一下子愣住。 贼吗？ 还是老鼠？ 阁楼的灯在门口，她捂着胃正要爬起来去开灯——“轰”地一声！ 天窗破碎，一个黑乎乎的大块头沉沉坠落！ 王小宝见势不好往旁一滚！ 说时迟那时快，这沉重的物体嘭地落在她身边，幸好她滚得及时，避免了被压成肉饼的惨剧。 阁楼地板被震得颤了一颤。 浓重刺鼻的烟味传来。 不是烟熏火燎的烟，而是香烟的烟。 不仅有烟味，还有……血的味道！ 王小宝大惊失色，随手抓起床前的水壶，冲着对方砸了过去！ 随后一翻手，接二连三没开封的矿泉水瓶就飞过去了——阁楼里不少存货。 对面似乎被砸傻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小宝连滚带爬冲出阁楼往下跑：“店长！店长！报警！” 二楼的门恰到好处地开了，一室温暖黄光。 石麦一身睡衣，讶然：“小宝？” 王小宝收脚不住，一下子冲进他怀里：“上面有人！” 石麦拍拍她，说：“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王小宝担心问：“不报警吗？店长能应付？” 石麦摇摇头说：“问题不大，你放心。” “不，店长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们一起。”王小宝看见石麦，胆子不由大起来，从石麦怀里脱离，站直身体，说，“他被我打翻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石麦看着她坚决的样子，似乎很为难。 然而王小宝已经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走了。 石麦只好跟上去。 第17章 不辞而别 王小宝的手不大，从背面看，骨节匀称很好看。一翻过来就不行了，干活干的，手腕和手指都有薄薄的茧子，很是粗糙。 这是一个吃过苦的女孩子的手。 石麦暗暗感叹着，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明明刚才惊慌尖叫着往自己怀里扎，一转眼怎么就这么大信心，一马当先去查看？ 真是个仗义的女孩儿。 仗义啊……不大好办呢…… 他任由王小宝拉着，上了阁楼。 阁楼里面静悄悄地，没动静。 王小宝开灯。 一室狼藉。 一地碎玻璃碴上面，倒着个血糊糊脏兮兮像街边流浪汉一样的黑衣人。 几个矿泉水瓶子倒在一边。 晾衣绳扯断，好几件衣服被压在对方身下。 王小宝哀叹，今天刚刚清洗完毕的衣服又要重新洗了。 这到还在其次。 对方一只手边是她的袜子。 大军靴的鞋跟，挂着她的粉色兔仔内……裤。 而对方脸上，还胡乱绕着她那件草莓斑点文胸，好像戴了一个特特特大号眼罩。 猥琐，真猥琐。 王小宝脸一下红了，大窘。 身后的石麦偏偏很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 “小宝，你到下面待一会儿。”石麦飞快控制了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主动开口。 他弯腰将散落一旁的被子拿在手里，抖落玻璃渣：“先披上……”又犹豫，“下头挺凉的，如果不介意，到我房间待一会儿？” 王小宝捏着矿泉水瓶子：“……店长，这不是敌军？” 石麦犹犹豫豫：“小宝，抱歉，关于这件事……” 王小宝看看地上，又看看似有难言之隐的石麦，果断摆手：“店长，我懂，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就算再亲密的人，也要留私密空间，何必强迫人家曝*呢？ 她确定不用报警就放心了。 石麦把被子给她裹上：“不嫌弃的话，我的床可以睡，床单什么的都在衣柜里，你随意取用。” 顿一顿，看清王小宝脸色，又问：“身体不舒服？” “有点胃疼，已经吃过药了。” “那就好。要是觉得凉，多盖一床被子。”石麦嘱咐。 王小宝还想说话，忽然地上的流浪汉动了动，传出一声虚弱咒骂：“卧槽，你们两个等等再打情骂俏，救救我这个快死了的可怜人好吗！32c的美丽小护士不过来扶一把吗？” 石麦忍不住又轻笑一声。 王小宝满头黑线，快步走过去，一把扯下自己文胸。 她不仅仅因为对方开黄腔生气，更生气的是，尺码竟然还说得很对！ 这什么人啊！ 王小宝寻思，反正今天在石麦面前，她的脸都丢尽了，破罐破摔，也不在乎了。她一手拿文胸，一手拿内裤，塞进怀里以后头也不回，咚咚咚跑了下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二楼的房间，但却是第一次进石麦的卧室。 房间东西不多，衣柜两个，床头柜一个，上面物品稍微有些凌乱，但是和她见过的男生宿舍比起来，简直一天一地。 此外还有大床一张，被子掀到一边，枕头旁边放着书，看出有人躺过的痕迹。 双人床啊……王小宝想了想，绕到大床另一侧，裹着被子躺下了。 为区区几个小时的睡眠换床单，她还没有那么矫情。 床上有石麦的味道。 王小宝关了台灯，翻了两个身，有点睡不着。 不仅仅因为突然被夜袭导致神经兴奋，还因为白天发生的一切。 今天算是见识了店长背景的冰山一角，石麦跟蒋氏集团直系亲属的关系如此之近，再听蒋家兄妹说的话…… 蒋海苗说，石麦没享受到家族的好处。石麦回答享受权利就要承担义务。 蒋海茵还猜测，她是图谋石麦将来的五百万、五千万。 所以石麦的身份，大概是个从家族出来的、自食其力的富二代？ 小时候经过贵族式教育，才会对女孩子这么礼貌吧。 也因为衣食无忧，才养成这么温和而又优哉游哉的性子吧？ 掉进阁楼的人，也是要店长帮忙的吧？ 王小宝想想石麦那张温和真诚的面孔，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遇见他，实在太好了。 和店长比起来，发现有人有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硬币，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王小宝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睡得太熟，完全没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第二天。 “……” “……” 王小宝和一个大半个身体缠绕绷带如木乃伊的家伙大眼瞪小眼。 那家伙脱掉的衣服不见了，身上胡乱盖着一条薄被单。 他明明在床垫上四仰八叉地，睡得呼噜震天，王小宝刚走过去拿衣服，人就噌愣一下醒了。 待看清王小宝，他上下打量一番，咂咂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说，又咂咂嘴，把枕巾蒙在脑袋上，继续睡。 王小宝在洗手间快速打理自己，下到一楼。 今天没有饭菜香味儿，石麦也不在。 去买早餐了吗？ 王小宝看看卷帘门，锁着。 她按照平时的工作，打扫卫生，检查食材和厨具。 九点了，石麦没回来。 九点半了，石麦没出现。 九点五十了，石麦依然不见踪影。 王小宝打电话，关机。 这下可不能等了。 按石麦的性格，他不是一语不发突然消失的人，绝对出事了。 王小宝眼珠转了转，蹬蹬蹬跑回阁楼。 昨夜有人从天而降，今早石麦就不知去向，要说两者之间没逻辑关系，也太巧合。 “同志，请问你知道石麦去哪里了吗？”她问床垫上的伤号。 既然石麦留人，虽然身份不明，想来不是什么坏人。 ——当然，她的判断基础建立在对石麦的信任上。 ——不知不觉，她对石麦信任已经如此深刻而自己未有所察。 伤号哼唧了两声：“有事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哪知道。办完事就回来呗。怎么，32c小护士，担心你男人啊。” 这句话简直槽多无口。 第18章 楚爻 包成木乃伊这样还口花花，该怎么对待，王小宝心里有了数。 她思路清晰，口齿清楚：“这位伤员同志，第一，店长和我是雇佣关系。第二，我不是小护士。第三，你这么大块头还伤成这个样子，我很担心店长遇到同样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比石麦强咯？”伤号咧嘴。 “你的意思是，你不如店长咯？”王小宝反问。 “哈哈哈，你这个小护士很机灵嘛。”伤号说，“我叫楚爻，小护士，咱们早上吃什么？” “楚爻同志，店长真的没有危险？”王小宝寻求确认。 “安心安心，祸害活千年。”楚爻顿了一顿，又问，“没有早饭的话，午饭吃什么？我从昨夜到现在只喝了三瓶红牛，求妙手仁心大姐头进行物质支援。” 王小宝：“……”楚爻用人时，改口改得好迅速。 三十分钟后。 楚爻抽动鼻子，大声赞美：“美丽的姑娘啊，请让我向你表白！你就是天上的明星，地上的明灯，我人生的道路因为你而变得无比光明！” 王小宝收回手：“算了我还是自己吃吧。” “不不不，请不要离我而去！” 石麦不在，王小宝没有开店。她当然不是狠得下心饿着伤号的人，想想对方体积，想想石麦的饭量，两相综合一下，再考虑到伤员的身体，于是煮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汤。 标准病号饭。 新鲜西红柿酸酸甜甜，白细龙须面柔软易消化，撒一点绿香菜提升色度，以及，四个饱满的荷包蛋提供营养。 还滴了一点点香油，喷香扑鼻。 实在太香了，王小宝把整个锅端上来，还没进门就被楚爻敏锐地捕捉到了。 顿时楚爻的肚子唱起空城计，忍不住来了那么两句。 现在一看美味要飞走，楚爻果断改口：“姐姐，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小弟的口误啦，小弟弟已经饿昏头快要撑不住啦！” 王小宝扶额，店长怎么会认识这样不着调的家伙。 然而她的事儿还没完。 “姐姐，求投喂。”楚爻示意两个肩膀缠着的绷带。 “两只手都不行吗？” “原本一只手还能动，可惜昨天下来时被水壶砸了，扭伤。”楚爻回答。 王小宝：“这就是不走正门的后果。” 楚爻叫起来：“都怪石麦不接我手机好吗！从傍晚开始，我给他打了三十个电话！他一定又不带手机出门！” 王小宝想想时间，默。 那个时候，石麦在安慰她。 所以这个锅还得她背。 背就背吧。 王小宝盛了小半碗面，挑起几根吹凉了，往楚爻嘴里送。 楚爻赞不绝口：“这手艺真心赞啊，小保姆我要爱上你了……别别别，别拿走！姐姐，姐姐，你是我姐姐！你是我衣食父母！衣食父母！” 论斗嘴，楚爻甩她十条街。 王小宝满头黑线：“你真是……个性独特。” “谢谢衣食父母的点赞！我——”楚爻声音忽然顿了一下，短短一秒钟，“外面有人捶门，不去看看真的好吗？” 外面的卷帘门拉着呢，王小宝十分肯定，这个时候来的人九成九是大块头。 她跑下去。 猜错。 卷帘门外，蒋海苗抱着一束红玫瑰，正在挠门。 一看见卷帘升起，露出王小宝的脸，蒋海苗笑逐颜开：“麦子哥手机不通，店里电话也不通，你的手机同样没人接，急死我了，还以为你们突然搬走了呢！” 王小宝这个汗：“没有没有，店长临时有事出门了，所以没开店。” “这样啊，我能进来吗？”蒋海苗申请。 王小宝想想阁楼上的楚爻，看看蒋海苗手上的玫瑰花，果断回答：“今天不大方便。” “可是医生就要到了啊。”蒋海苗说，“小宝，你不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王小宝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传来疑惑的一声：“咦？” 这次是大块头无误。 只不过，变成了两个。 大概昨晚蒋海茵觉得王小宝武力值高，一个应付不来。 看见蒋海苗想把花塞给王小宝，大块头显而易见松口气。道理很简单，如果王小宝和雇主的哥哥在一起了，雇主就不用担心“未婚夫”被抢走了不是么。 王小宝怕再坚持闭店双方起疑，只好安排两个人进店，煮了茶，切了蛋糕，找了个借口，飞快地跑上阁楼看一眼—— 锅还在，面呢？ 别说面条和面汤，连个香菜梗都不剩。 再看楚爻，裹着被子打着小呼噜。 ——说好的手受伤动不了呢？ 王小宝果断将阁楼反锁，这个人用不着她操心。 锁好门一转身——吓！ 蒋雨苗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好奇张望：“里面有人？” 王小宝说：“店长一个借住的朋友。” “是麦子哥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蒋海苗追问。 王小宝警惕：“有区别吗？” “当然有！”蒋海苗理所应当，“我要把一切情敌扼杀在摇篮之中啊！” 王小宝扶额：“你想多了。” “不不，这可说不准，”蒋海苗摆摆手，“一定得未雨绸缪。就像我妹妹一直对麦子哥严防死守……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成不了，毕竟麦子哥有分寸，我们两家都清楚。他可是……” 王小宝说：“打住，店长的事，他想告诉我的话，会主动告诉我的。” “你竟然不好奇？” “不好奇。” “不八卦？” “为什么要八卦。”有八卦的功夫，多接几个兼职比什么都强。 “天啊天啊天啊，”蒋海苗绕着王小宝走了好几个圈，“怎么可能！女人对这些事情不是最喜欢听的吗？” 王小宝回答：“显然你的信息库需要更新。” “好好好，我马上更新。”蒋海苗说，“为了女朋友也要更新，看来我制订的追求计划要调整了。” “海苗，”王小宝无奈，“请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急，你的身体要紧，医生已经来了，我们下去？” 第19章 有故事的人 王小宝躺在石麦那张大床的一边，夜不成寐。 一方面，医生带给她好消息，再过半个月就能上手术台。倒不是说医生排期靠后，而是据蒋海苗透露，半个月后有一个国际著名外科医生团队，到市里交流访问，王小宝的手术可以想办法插到这里头。 ——这次的后门开得真是太给力了。 蒋海苗大包大揽，表示今天王小宝就可以包袱款款去睡医院vip包间。 另一方面，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石麦没有任何消息。手机没来电没短信，社交软件没语音没任何留言，连个字条都没留。楚爻虽然一直口花花，但是一涉及到石麦的去向，立刻就从小喇叭变成了大板砖，王小宝威逼利诱也不为所动。 当然，王小宝夜不能寐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胃疼。 昨晚吃过胃药，今晚又得吃。 她蜷着身体，鼻端全是石麦的味道，淡淡的，咖啡香和黄油香气融合在一起，加上清爽的柠檬沐浴露气息…… 王小宝把头埋进被子里，石麦的味道反而更强烈。 她越想越睡不着。 睡不着。 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就起来干活吧。 王小宝进了烘焙房间，打鸡蛋，筛面粉，准备烤蛋糕。 清澈的鸡蛋白在打蛋器的高速搅打之下，渐渐变得洁白、细腻、膨大。 王小宝把蛋糕糊放进烤箱，盯着烤箱的计时器，发呆。 “喂，小厨娘，弄什么好吃的呢？” 楚爻声音恰到好处响起。 王小宝抬头：“吵到你了？” 跟个木乃伊一样的楚爻哈哈一笑：“没有没有，我是来吃夜宵的。还有多久能下嘴啊？” “三十分钟。” “那我们趁机玩一个探险游戏好不好啊？” 王小宝眼神狐疑：“楚爻，你……梦游了？” “梦游到不至于，我觉得石麦这家店很有探险的价值啊。”楚爻一瘸一拐地，慢慢在烘焙房间里转了一圈，“不是这里……” 说着，又往卧室而去。 “等等！”王小宝急忙冲过去拦住，“随意闯卧室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想想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屁股上几根毛我都一清二楚。” “跟那没关系，”王小宝说，“未经允许闯空门，不是朋友的作为。”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默许？”楚爻嘻嘻哈哈，“卧室我又不是没进过——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有私藏对不对？嗯……只要你承认你们之间有超过一般的关系，我就不进去啦。” 王小宝一愣：“你干嘛关注我和他的关系？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你想想，你要当了他老婆，我总得送结婚贺礼吧？要是你还有了小孩，我总得送红包吧？你说这关系到我经济问题的大事，能不重要吗？” 王小宝嘴角直抽抽。 “所以呀，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楚爻也不着急，笑嘻嘻等着王小宝的回答。 “如果我承认我们有关系，你就不进卧室？”王小宝提出问题。 “这么说来，果然有？”楚爻眼睛一亮。 “你先给个准话。”王小宝说。 “行行行，只要有关系，我立刻转身走人，行了吧？” 王小宝眯起眼睛：“我们的关系确实不一样，因为同时包括了雇佣关系、借住关系、借贷关系以及师徒关系呀——好了，回答完毕，请转身！” 她回答得十分狡猾，而楚爻，在听到最后时，微微一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反问：“师徒关系……么……” “没错没错。”王小宝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毕竟石麦手把手教她做蛋糕不是么，这么算起来师徒关系没错。 “师徒关系。”楚爻又重复一遍，转过身体，看样子是要回阁楼。 王小宝松了口气。 还没等她琢磨自己为什么拦着人家，楚爻蓦地又转了回来！ 不仅转了回来，阴影压顶，王小宝眼前一黑，胸口啪地一痛！ 她立脚不稳，踉踉跄跄后退撞上了烤箱！ 烤箱外部温度也不低，王小宝隔着衣服感觉到热度，然而她无暇理会，惊恐看向楚爻：“楚爻，你什么意思？” 楚爻一击得手，也觉惊讶：“你不是他徒弟么？怎么跟个从没练过的弱鸡一样？算了算了，既然动手，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遇上石麦这么个师父。也是我运气太好，哈哈哈，这下发达喽！” 他腰也直了，走路也不打晃了，手也能抬起来了，连施舍给王小宝第二个眼神的工夫都没有，直接转身去了卧室。 这画风转变太快，王小宝捂着胸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眼前金星乱晃，耳中嗡鸣一片，脑子乱成一团。 楚爻不是朋友！不是朋友！不是朋友！ 楚爻要对石麦不利！对石麦不利！对石麦不利！ 她狠狠吸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刚一动，胸口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好像骨头都要裂掉那么疼。 王小宝咬着嘴唇，扶着桌沿往石麦卧室走。 等她蹭到卧室门口，看见大床已经被楚爻整个掀到一旁！ 靠近床头柜的地方，有一根床腿，还立在原地。 楚爻听见脚步，回过头，冲着王小宝嘿嘿一笑：“小菜鸟，谢谢你欲盖弥彰，果然机关在卧室里哟。”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王小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 “咦，你不是说不听八卦吗？不是等石麦亲口告诉你吗？”楚爻显然耳力很好，白天王小宝和蒋海苗在阁楼外部说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王小宝坚持不懈追问，慢慢走近。 “小姑娘胆子够大。”楚爻不知在床头柜上怎么摆弄的，那根固定的床腿周围地板忽然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直径大概有半米，差不多正好能容纳一个人。 王小宝看着那个洞，惊呆了。 她早就想到店长有故事。 甚至不久前她还觉得自己猜测靠谱。 但是现在……店长得有多少故事？ 第20章 努力自救的王小宝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一点。 现在场中的人是楚爻和王小宝。 双方力量对比简直不用看就能想象，要是动真格的，王小宝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要是在平时，王小宝遇上这事，处理方式只有一个，要多远走多远，走远了以后电话报警。 但今天不行。 石麦的身份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受过人家保护，如果抽身就走，王小宝瞧不起自己。 石麦收留她，照顾她，挺身而出保护她，还不止一次。甚至连几十万的费用也毫不犹豫地帮她出。 现在是她投桃报李的时候。 王小宝看看地板上黑漆漆的洞，又看看楚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里有了打算。 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电话报警，只要她一有拿手机的动作，楚爻就能立刻制止。 论打，她显然也打不过楚爻。 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王小宝大着胆子猜测：“你觉得，石麦会这么简单让你得手？” “当然没那么简单，他不是留下你做□□了么？我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天还不够？”楚爻嘿嘿笑，“小打工妹，你被石麦骗了呀，被他卖还帮他数钱。” “他、他为什么要骗我？”王小宝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是坏人吗？” “嘿嘿，你猜啊。”楚爻却并不直接回答，看了看洞口，扔下去不知道什么东西，洞里立刻亮堂起来。 “还真让我找到了。”他说，抓着大洞中央的床腿，准备往下跳。 “等等！”王小宝大叫，“他要是坏人，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得帮我！” “哟？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么快就弃暗投明啦？” “才没有！”王小宝说，“说话要有证据，你说他是坏人，有什么证据？” 然而楚爻依然不上钩：“证据？能告诉你？”他作势欲跳。 王小宝决定，只要对方跳下去，她就想办法关上机关，来个瓮中捉鳖。 然而——楚爻看着王小宝神态，停下了动作，哈哈一笑。 “小厨娘，你觉得，我会让你随便活动，耽误我的大事？为了不碍手碍脚，委屈你一下。”说着，楚爻向她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王小宝步步后退，只恨自己第一下没立刻装晕，现在装晕实在来不及。 眼看她就要退出门口，楚爻忽然一愣，变了脸色：“石麦，你怎么来了？” 王小宝一惊，忍不住回头看去。 背后空无一人。 楚爻的拳头已经带着风落了下来。 “梆”的一声！ “嗷”地一嗓子！ 王小宝头只偏了一点点，就没有动静。 楚爻捂着手背，恶狠狠瞪着她……手里那根擀面杖。 王小宝从烘焙房出来时顺手拿的，人的手跟擀面杖比，显然后者更加坚硬结实。 她击中了楚爻。 但她的做法无疑惹怒了楚爻。 楚爻极快地一脚飞起。 王小宝毫不犹豫地，跑！呼救！折腾！ ——单打独斗她怎么能赢，目前唯一能想的主意只有弄出很大的动静，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甚至她打碎了咖啡店的玻璃，就要按响报警器—— 三十分钟后。 满脸血道子的楚爻，单手把捆成粽子一样的王小宝绑在立式冷藏柜上。 拿透明胶带，一圈圈缠绕，有点难度，但他能坚持。 王小宝误打误撞那一擀面杖，确实产生了影响。只可惜，楚爻段数比她高太多。 “小姑娘，你真是图样图森破，不想想我昨天凿碎阁楼玻璃，都没人来打听半个字，你觉得会有人过来管？” 王小宝披头散发，嘴巴被堵，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跟个疯子一样。 楚爻把她捆好，这才迈步上了二楼。 在踏上楼梯的最后一刻，他还回了回头，冲王小宝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王小宝简直毫无办法。 不是我方不努力，实在对方太厉害。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想办法从冷藏柜把自己撕下来。 透明胶带……透明胶带……透明胶带的特点就是粘，其次是结实，还有没有第三种可以利用的特点？ 王小宝拼命扭曲脸庞肌肉，想努力把脸上那一圈透明胶带弄湿，弄掉。 ——遇水失去粘性，这是透明胶带很显著的缺陷不是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成功地凭借呼出的水蒸气，将嘴上的那一小块透明胶带弄活动了。她忍着塑胶的味道，奋力用牙齿撕磨着，撕磨着。 终于，胶带被她咬出一个小口。 王小宝借助嘴唇和舌头，努力扩大战果，直到绕着她脑袋的那一圈胶带都被从中弄断。 她又拼命地扭头甩头，将战果扩大——这个过程中，损失了不少头发。 好在付出有所回报，拥有牙齿做武器的王小宝低头，开始跟身上的透明胶带奋斗。 ……头昏眼花。 长期保持低头的动作，谁都受不了。 王小宝抬起脑袋缓缓精神，觉得眼前都冒金星了。 甚至天旋地转，地板都在颤抖。 ——地板在颤抖！不是错觉！ 桌椅都有微小的移位，刚才打斗散落地上的餐具也在细微地摇晃，有些甚至在跳动！ 地震？ 王小宝大吃一惊。 她看着地板条微微拱起，吱轧轧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无比刺耳。 她还来不及多想，忽然身体往下沉了沉——地板以自己这一片为中心，辐射型开裂，这是因为自己加冷柜的重量所致？会不会塌陷？ 或者下面有…… 蓦地咯啦一声木材断裂，王小宝身子一轻，整个人随着冷柜一起往下掉！ 她眼前一花。 她听见一声惨嚎。 她重重撞在冷柜上，几乎要疼死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石麦。 一脸错愕的石麦。 一室凌乱。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石麦已经脸色大变，冲上去，一把连冰柜带王小宝统统推翻！ 王小宝就在这时听见了爆炸声。 她面对的那面墙，被火光映红。 第21章 血吻 “店长！”灰头土脸的王小宝呛咳了好几声，焦急地拧着脖子，往身后看。 爆炸过后，整个耳朵都是嗡嗡的，听不清任何声音。 为什么会掉下来，为什么石麦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有爆炸，这些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怎么样了！ 王小宝焦急之际，忽然觉得肩膀碰到温温热热的物体。 她扭回脖子，调整视线，看见半条胳膊，还有胳膊下面的血。 像木乃伊一样的胳膊，毫无疑问是楚爻。 这么巧，她和冷柜砸中了楚爻？ 王小宝视线顺着胳膊一路往下，看见楚爻无力摊开的手掌心里银光闪动。 王小宝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枚沾了鲜血的双头鹰硬币！ 楚爻……楚爻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那个晚上，是楚爻救了她？ 是楚爻把她放在咖啡店门口？ 楚爻和石麦究竟是什么关系？ 王小宝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所措。 束缚着她的透明胶带突然断掉。 大粽子王小宝保持侧身的姿势，骨碌碌滚到一边。 跟着她一起滚出来的，还有大量汽水瓶牛奶瓶。 还好，这次脸换了个方向，她正好能看到刚才不明所以的情况。 ——三明治。 中间蓝色冷柜极为显眼，下面木乃伊楚爻，上面则有一只无力垂下的手。 手上拿着的一柄剪刀，正缓缓滑落，掉到地上。 那是石麦的手。 王小宝顾不上别的，一边叫着石麦的名字，一边努力控制身体，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重新回到冷柜旁边。 地下室面积不算大，没有足够空间供她绕过冷柜。 她被捆得很结实，只能靠着腰部力量挺身，在试图用头去碰石麦的手指未果后，改为撞击冷柜吸引注意。 那只手动了动。 收了回去。 又过了一阵，冷柜摇晃着，倾斜了一点儿。 石麦脸上身上黑黑红红，看着同样狼狈的王小宝，笑起来。 他开口说了几个字：“从天而降，第二次。” 可惜王小宝耳朵里还阵阵嗡鸣，完全听不清。 石麦笑得十分无奈，爬向王小宝。 王小宝看着他艰难的动作，猜测他一定伤得很重。 石麦爬到她面前，半个身体重重压在她身上，两条胳膊围住她，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充满血腥和泥泞的吻。 王小宝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呆住。 石麦笑笑，摸摸王小宝的脑袋。 他再开口，王小宝听得就比较清楚了。 他问：“王小宝同志，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王小宝回答：“不知道。” 石麦说：“你砸死了楚爻。” 王小宝吓了一跳：“什么？我？我砸死了楚爻？楚爻死了？他……” 从小到大，她连鸡都没杀过，被石麦这么一说，吓得脚软。 真真冤枉哉也，要不是楚爻把她和冷柜绑在一起，要不是地板突然塌陷，她怎么可能掉下来，更别说杀人！ “那、那怎么办？”王小宝忐忑。 “你知道楚爻是谁么？”石麦不答反问。 “他是谁？” 石麦叹了口气：“抱歉，小宝，我骗了你。” 他说：“我隐瞒了重要线索。还误导了你。” “店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小宝表示不明白。 石麦忧伤地笑笑：“你还记得……当初问过我的三枚游戏币？” 王小宝点头。 石麦说：“送你来的人是楚爻啊。真是……”他笑着摇摇头，“但是我喜欢你。” 王小宝呆住。 石麦继续说：“楚爻和我是合作竞争关系，我们既有合作，也有竞争，这一次他向我提供虚假情报，想骗我离开，好独占这里的资料库。” 他向周围示意。 王小宝才看清楚，角落里有一根锃光瓦亮的钢管，从上面一直通到底，除了这违和的角落之外，整个地下室布置得完全就是一间办公室，有资料柜，有保险柜，还有电脑和办公桌。 “我识破了他的诡计，赶回来在这里埋伏他。”石麦说，“只是没想到这里的天花板经不起我们两个的折腾……小宝，对不起，我骗了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你。你能原谅我吗？” 王小宝看看石麦，又看看冷柜下面楚爻的尸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冷柜忽然动了。 楚爻从冷柜后面露出血肉模糊的脸，抬手向她扔出——一只黄澄澄香喷喷的戚风蛋糕！ “啊——”王小宝惊叫一声，张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 滴滴答答仪器响动。 消□□水的味道。 还有阵阵蛋糕的香气。 她这是……在医院？ 自己刚才是……做梦？ 头晕恶心，全身疼痛无力。 王小宝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是梦啊……和梦境相比，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不是么。 她看看左右两边，没有人，这是单人病房。 那么接着问题来了。 究竟哪一部分是真的，哪一部分是她的梦境？ 王小宝皱眉思索，不想则已，一想立刻头疼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宝？”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人飞快走进来。 “小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虽然现在医疗设备都很先进，万一有什么隐伤可说不准，尤其是脑部，太精细了，至今为止没有一种仪器能够完全探明大脑的情况，所以你一定要说——小宝？小宝？记得我吗？” 王小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海苗。” 蒋海苗一拍巴掌：“对对对是我是我！他们说你这个时候差不多就醒了，所以我过来等着你。果然，你一苏醒，仪器检测到，那边就有提示，时间刚刚好——蛋糕都还没有凉！不过这只是为了早点吸引你醒过来我才摆的，你还是要先喝点水吧？嗯？” 王小宝轻声道谢，蒋海苗晾了半杯水，插根吸管给她喝。 喝了水的王小宝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她问：“这里是你家的医院？” 蒋海苗点头。 王小宝又问：“石麦呢？” “呃……”蒋海苗，一直话很多又很能聊天的蒋海苗，忽然沉默。 第22章 王小宝第二次危机 看见蒋海苗沉默，王小宝心里就是一沉。 她刚刚醒来，轻微脑震荡，记忆还有点混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石麦出事了？” “这个……”蒋海苗表情依然有点难以形容，似乎在考虑措辞。 王小宝就要挣扎着坐起来：“海苗，你告诉我，要不我就回去找他。” “别别别，”蒋海苗手忙脚乱按住她，“咖啡店都没了，回不去的呀。” “什么！”王小宝惊愕，“怎么会……” 倒塌是真的，但是只是地板塌掉而已，怎么整间店都没了？ “因为失火，烧得很严重。” “那石麦呢？” “麦子哥没事，大概吧，他应该没事。” “‘大概’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不让我说啊。”蒋海苗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说要保密。” “保密？”王小宝胸膛起伏，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首先，海苗，你告诉我，他活着，对不对？” “没错没错！” “然后，他现在在哪里，是你不能说，还是你不知道？” 不得不说王小宝问话还是有点技巧的。 蒋海苗老老实实承认，他不知道。 他大半夜接到陌生电话，石麦说王小宝受伤了在医院，他心急火燎赶来的路上，听到车载广播报道咖啡店起火，就在刚才刷微博，还有不少图片为证。 就在那一个电话后，石麦再也没有联系过蒋海苗。 所以石麦应该……没事？ 王小宝明白蒋海苗的意思了，一个电话而已，她也不能确定对方现在怎么样。 “小宝，你在这里安心养伤。正好休整几天，调整好状态，顺便把手术做了。”蒋海苗说，“放心好了，麦子哥遇见过大风大浪，不会出问题的。” 王小宝道谢，而对方的话引起她的兴趣：“……大风大浪？” 蒋海苗耸耸肩，故意扭过脸：“小宝不是不听八卦的么。” 王小宝笑笑：“但是现在这不是八卦了，我已经躺平了不是么。” 石麦的身世说起来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 用最为简单的话概括就是：富贵家族的私生子。 私生子有两种发展方向：要么安安分分拿着一笔买断的钱，从此跟本家毫无关联；要么四处蹦跶，发光发热，企图在本家处分一杯羹。 按照言情小说的一般定律，基本上后者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这百分之九十九也有两种发展方向。 如果是正面人物，情节走向就是私生子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挽狂澜于既倒，高调回归家族，取回自己应得的权利。 如果是反派人物或者炮灰，情节走向必定是私生子自不量力、自取其辱，成为男女主角打怪升级道路上的绊脚石，成为恋爱故事里的跳梁小丑，最后视主角的圣母或黑化程度，或者黯然离开，或者身败名裂。 石麦则不走寻常路，他是那区区百分之一。 他很痛快地签了买断协议，拿着钱搞投资搞实业，红红火火，逍遥自在。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这边安安分分过他的小日子，本家那边，家大业大人多嘴杂，难免有人阴谋论。 中国古代有一种罪名叫腹诽，意思是“心里不满但不说”也是一种罪。阴谋论的人看谁都像在腹诽，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此找石麦麻烦的人陆陆续续，文的武的有好几拨。 至于结果么……对方灰头土脸，石麦活蹦乱跳。 后续影响远远不止于此，经过这么一折腾，石麦的名声和手段散播出去了，现在连本家都想跟石麦合作，有必要的话，认回本家也不在话下。只不过石麦这边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这么厉害……” “但是从来都没有一次能把咖啡店烧成废墟，太严重了，这回不知道惹上什么……”蒋海苗还要说下去，病房门开，一个穿着粉色衣服带着口罩的小护士推着小推车走进来，说给病人检查身体。 蒋海苗自然不好在房间里待，打声招呼出门去。 小护士锁了门，熟练地给王小宝量体温，记录各项仪器数据，又在床头调整设备。 王小宝脑子还是有点乱，没找到梦境和现实的分界线，由着小护士的动作，自己默默回忆当时情况。 楚爻到底死没死？ 石麦到底骗没骗她？ 以及，那个吻……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忙忙碌碌的小护士身上。 小护士正在将一支针剂吸入一次性针管。 “这是什么药？”王小宝顺口问。 小护士说：“安定。” “安定？”王小宝一愣，“我现在并不需要睡眠。” 小护士似乎眯了眯眼睛，微笑：“安定或者□□，你喜欢哪一个？” 王小宝瞳孔就是一缩：“你什么意思？” 小护士笑眯眯：“请你睡一觉就好。” 王小宝大惊失色，偏偏她全身软绵绵没有力气，动一动都头疼欲裂，眼看着小护士举起针管，连忙叫：“你不怕被监控拍到吗！” “怕，所以刚刚我关上了呀。”小护士笑笑，“这里隔音很好，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 “蒋海苗就在门外！”王小宝挣扎着往后缩。 “不，他马上就被叫走商量你的病情了。” “你、你和楚爻是一伙的？” “楚爻？你知道的还真多。”小护士说，“乖乖躺好让我给你打一针，不然受罪的是你不是我。” “你们……”王小宝福至心灵，“你们想利用我挟制石麦！” 第23章 爱情来得如此迅速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都被你猜出来了。”小护士眨眨眼睛，“放心，只是让你好好睡上一觉，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放心大家都是文明人，知法犯法的事情我们不会做的哟。” 看王小宝抬手去按呼唤铃，小护士笑眯眯继续道：“外面检修线路，按铃也是没有用的哟。” 王小宝实在没有办法，心里念着“缓兵之计缓兵之计”，说：“你别动粗，我配合你行不行？你看，原本我就不能动，你担心的只是在运输我的时候被人发现，才想让我睡过去。我可以发誓乖乖配合，跟你们走，你们也省事，是不是更好呢？” 小护士嘻嘻笑：“听起来很不错的呀。可是，我们从来不会容忍一点点意外发生呢。” 王小宝点点头：“所以，你们是一个早有预谋的团伙咯。既然早有预谋，你相信石麦会没有一点点防备吗？” 小护士说：“石麦确实有防备，他把你安排进了这里，这家医院都是蒋氏集团的人，看起来可靠。但是——”她强调，“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不在于哪家医院，而在于我们能不能渗入。” 现在他们渗入了，所以他们就能达到目的了。 作为家教良好的富二代，蒋海苗在女孩子检查身体时，是绝对不会打扰的。 王小宝努力拖延时间，希望蒋海苗能快点回来，倒不是进入病房，只要在病房门口守着，小护士就没法带走她。 但现在套路文多了，微博段子也多了，小护士深谙“反派死于话多”这一普遍真理，右手拿着吸了满满安定的针管，左手拿着浸透麻醉乙|醚的毛巾，就要给王小宝来一记双管齐下。 王小宝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唯一想到的就是怎么让自己少受点罪。 她看着□□毛巾，咽了一口口水，示弱说：“那什么，我怕疼，你别给我打针，行吗？” 小护士点点头：“这个要求还是能满足的。” 大不了等人昏了以后再补一针。 王小宝想到的，则是自己屏住呼吸，少吸点乙||醚，大概就能装晕，到人多的地方再呼救。 两个人各自怀着心思，王小宝眼睁睁看着小护士把乙||醚毛巾按到自己脸上…… “等等！” “又有什么事？” “你能先给我擦擦脸吗？我觉得尽管自己昏过去了，但是也不能太难看。” “你怎么还想着拖延时间？”小护士有点不耐烦，直接按住王小宝口鼻。 王小宝马上屏息。 “啊——” 蓦地，小护士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毛巾掉在一边，王小宝看见原本洁白的毛巾上，几滴鲜血！ 鲜血如花，银光如电。 小护士翻着白眼倒地。 窗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石麦。 他脸上苍白一片，靠着窗户，向王小宝挑起大指。 和小护士周旋这么久，不动声色不露馅，王小宝这份定力非同小可。 王小宝虚弱地笑笑，她确实没想到，发现小护士不对劲的时候，石麦会出现在窗户外，隔着窗子跟她打手势。 两个人没说话，甚至只用了一个眼神交流，就这么达成默契。说实话，就连王小宝自己也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石麦冲她送了个飞吻。 王小宝一愣。 她又想起混乱时那个参杂鲜血和灰尘味道的，凶狠的吻来。 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在她疑惑的时候，石麦开口唤她的名字，却倚着窗口并不走近：“小宝。” “嗯？” “我身边很危险，你还愿意做我的员工吗？”石麦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十分认真。 王小宝一怔。 随后她果断说：“我跟你走。” 石麦笑笑：“不后悔？” 王小宝说：“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石麦欠她一个解释。 石麦仿佛松了口气，说：“谢谢你。等我。” 顿一顿，又说：“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王小宝微笑：“如果我做了相反的选择？” 石麦微微摇头：“那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小宝，你是我的女王陛下。” 就在下一刻，从窗外翻进两个人。 王小宝不由一惊。 但看石麦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又放了心。 翻进来的是一对儿双胞胎，不用问王小宝怎么知道的，俩人长得一模一样，圆圆脸，大眼睛，小虎牙。 一个人走到小护士面前，身手利落地把对方扛起来。 另一个人给王小宝注射了一管液体。 …… 王小宝醒来时，再次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滴滴答答仪器响动。 消□□水的味道。 王小宝动了动右手。 掌心里有一个温温热热的，圆圆的，硬硬的，游戏币。 一面是个双头鹰造型，另一面是阿拉伯数字“5”。 她握紧游戏币。 这是承诺。 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她不在乎。 她信任石麦，一如石麦信任她。 ……石……麦，她笑起来。 已经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这个人了。 是在阁楼上一睁开眼？ 是在咖啡店里共同组装桌椅？ 是在她尴尬的时候，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支持？ 是毫无防备地，将咖啡店的一切托付？ 是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还是，在她最最需要肩膀的时候，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支持和鼓励？ 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遗憾，上天为什么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让自己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她也觉得庆幸，在自己还能笑着活着的时候，遇见了他。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绝不放手！ 绝对不放！ 王小宝握紧了硬币。 蒋海苗匆匆过来。显然，医院里进入无关人员，试图带走王小宝的事，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他不仅带来问候，还带来了…… “转让协议？这是什么意思？”王小宝愕然。 蒋海苗也在挠头：“不清楚，我就走开了一会儿，桌上就放着这个东西，是给你的。” 咖啡店虽然烧毁了，但是地基还在，王小宝，从这一刻开始，成为那块地盘的主人。 可是石麦呢？ 第24章 打劫王小宝 石麦留给王小宝的，不仅仅是一张房屋转让协议，还有□□，密码是她生日。 □□转手就被王小宝托付给蒋海苗代为处理。 她自己的枕头底下，藏着那枚硬币。 不用石麦多说什么，王小宝几乎都能拼凑出整个事件经过。 她不在意石麦之前的隐瞒，谁没有点小秘密呢？她也对石麦隐瞒了身体的情况不是么？ 因为那时候，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而现在石麦主动交托信任，这意义还用她多想？ 王小宝是只要别人向她走一步，她就敢走完剩下九十九步的人。 况且石麦向她走了不止一步，他就在她面前，问她“要不要一起？” ——要要要！凭什么不要！咖啡店老板娘也是一项十分有前途的职业不是么。 只不过，王小宝没有一直沉浸在白日梦中，她很担心。 短暂的幸福甜蜜过后，她没有忽略石麦苍白的脸色以及不对劲的举动。 石麦一向很注意礼貌，别说平时，就是在爆|炸响起时，也奋不顾身保护她——是的，亲吻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地下室的爆|炸确确实实发生了。 按照他的性子，出手打晕小护士以后，没道理还倚着窗子，远远地跟她讲话。 在那一瞬间王小宝想到的是石麦和自己是不是生了罅隙。 然而，事后回想，她只有一种猜测。 ——石麦受了重伤，伤势根本不允许他做出剧烈运动。 所以石麦是硬撑着身体赶来的？ 所以石麦……现在怎么样？ 王小宝的手机尸体在咖啡店躺着，蒋海苗给她弄个新的，但拨过去依然是冷冰冰的关机。 王小宝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术上。 她要活下去。 一定得活下去。 人一旦有盼头，精神就特别好，连带着身体也一样容易恢复，日子过的恨不得刷刷翻页。 距离进入手术室，还有五天。而王小宝简直迫不及待了。 王小宝不是一个软弱的姑娘，她的人生尽管普通平常，但对于自己事情的处理，她心里有数。 只是偶尔控制不住思念而已。 还有，她认真地拒绝了蒋海苗。 对待感情要认真，既然她下定决心，就不打算给这孩子任何希望。 尽管对方对她很好，出力很多，但要是这一切建立在成为男女朋友乃至结婚的基础上，王小宝也只好忍痛放弃。 蒋海苗知道自己没希望，沮丧了一天。 不过第二天他就满血复活。 理由十分简单——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王小宝也是对付他妹妹的大杀器。 蒋海茵可也在这家医院养伤。 她那个脾气，小护士稍微慢一步，就被骂个狗血淋头。 王小宝身处隔音病房，依然听得清她大嗓门。 骂得实在难听，于是王小宝出门看看什么情况。 蒋海茵一开始并没有看见王小宝，还在骂骂咧咧。 王小宝走到小护士面前，正对蒋海茵。 蒋海茵先是一愣。紧接着开始抖，再然后腿一软，沿着门框坐地上了。 王小宝对自己的威力表示理解不能，但是不妨碍她成为小护士们的□□。 现在，王小宝对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同样理解不能。 那是一名成熟稳重、气度不凡的年青人。 鉴于对方给她的感觉太成熟太稳重了，王小宝几乎忘记他的年龄。 ——蒋海芪。 二十五岁。 蒋氏集团第三代纯正继承人，比24k真金还真。 商场里叱咤风云，杀伐决断。 现实里…… 他和王小宝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点点头：“舍弟承蒙你照顾了。” 王小宝没和这么高身份的人接触过，可是她也不怯场：“是海苗照顾我才是。” 蒋海芪说：“海苗，你去给我买瓶水。” 把弟弟简单粗暴地打发出去，他立刻进入正题：“王小姐，请问，对舍妹构成心理震慑一事，您有什么想法？” 王小宝一愣，这是妹妹受气被欺负了，当大哥的出面平事？ 她身正不怕影子歪，遂开口：“关于令妹当众对我极尽辱骂的事，蒋先生有什么想法？” 脾气好不等于别人打你你就乖乖挨打，正确方式当然是打回去。家里教育不好，社会帮你教育。 蒋海芪没有回答，只是问了第二个问题：“听闻王小姐和石麦是恋人关系？” 王小宝说：“目前有这个意向。但这件事发生在后。之前我们只是普通雇佣关系。” 蒋海芪问出第三个问题：“石麦扔下王小姐，自己消失了？” 王小宝回答：“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蒋海芪并不在意她的不配合，点点头，说：“王小姐大概不知道，海茵的心理治疗费用每周以万计，作为间接行为能力人，她是受害者，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极大损害。就此，我方有权向王小姐提起诉讼人身伤害并索赔。心理疏导及精神赔偿，以及营养费、误工费、护理费等等费用总价大约在一百万左右。这里有费用详单。” 关于伤害蒋海茵的事，王小宝确实做好了赔付的准备，但一下子一百万，很明显属于敲诈勒索不是么。 王小宝不说话，她清楚对方必然还有后续。 果然，蒋海芪继续说：“石麦作为我们共同的朋友，对于他的人，我们可以网开一面，不作刑事案件起诉，而是仅仅寻求民事赔偿。可惜的是，石麦联系不上，无法代为赔偿，因此……” 他慢条斯理地说：“石麦留下的□□余额是五十万，咖啡店价值八十万，扣除手术费用，差不多正好。” 王小宝说：“蒋先生，你在欺诈。” 蒋海芪坦然回答：“确实如此，但是，王小姐，我想请问，你有人脉和财力，能在法庭上打赢我的律师团队吗？” 王小宝抿了抿嘴。 她当然没有人脉和财力。 是不是她还得感谢蒋海芪没把手术费给她克扣掉？ 第25章 王小宝的反击 蒋海芪，蒋氏集团金光闪闪的未来当家人。 王小宝，躺在医院准备开刀的绝症小女子。 前者衣冠革履，侃侃而谈。 后者半躺半坐，安静如斯。 王小宝打量面前这个斤斤计较的蒋氏集团未来当家人。 蒋海芪泰然自若任她打量。 王小宝咳了一声：“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想请教蒋先生。” 蒋海芪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王小宝慢慢开口：“不知道蒋先生跟石麦之间，有什么过往？” 蒋海芪道：“那和现在这件事情有关？” 王小宝说：“当然有关。我虽然不清楚大企业的经营运作情况，但我知道一点，做事有远见和无远见，关系企业将来的前途。我觉得你不是一个没有远见的人。” 蒋海芪微微颔首：“谢谢你的称赞，但也和现在的事关系不大，如你所见，我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王小宝说：“石麦下落不明，你们对我的个人财产情况了如指掌，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很显然是借题发挥、落井下石的行为。如果你和他有仇，我觉得你的做法没错，但同样，石麦下落不明，你能肯定他将来不会出现，不会做出什么？如果是一个眼光长远的决策者，我觉得你这么做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定位。因此，要么你水平有限并不可惧，要么——你在虚张声势，另有目的。” 蒋海芪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王小宝双眸明亮，气度从容，微笑着从床头柜上拿起杯子，浅浅喝了口水润喉咙。 她这几天休息得不错，尽管身着病号服，看起来并没有楚楚可怜或者消瘦憔悴的模样，从里到外绽放着生命的光彩。 不要小瞧生活有明确目标的女人，在保卫自己和家人时，弱女子各方面战斗力都杠杠的。 “什么！大哥你虚张声势另有目的？有什么目的？” 蒋海苗推门而入，听见王小宝的话尾，不禁大惊失色。 “你回来的真快。”蒋海芪皱皱眉，蒋海苗比他预想的来得早，下面不好接着谈。 “那什么，大厅新布置了一个自动贩卖机。大哥我知道你从来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蒋海苗嘻嘻笑。 被弟弟吐槽的蒋海芪：“……” “海苗，能帮我个忙吗？”王小宝忽然提出请求。 她以想吃蛋糕为由，将蒋海苗二次支出去。 房间重归寂静。 “你对海苗挺爱护。”蒋海芪若有所思。 “毕竟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朋友，我不想他两边为难。”王小宝很仗义，“行了，趁着他不在，蒋先生想说什么，请尽快。” “原本确实有另外一个提议。”蒋海芪说，“既然王小姐将话挑明，又护着海苗，那我也就直接把事情摊到台面上了。” 他还真不是短视的人，更不是为了敲诈区区一百万而来——这个数额能压死王小宝，但是蒋氏集团真心不缺这点钱。 要是蒋海芪等着这一百万救命，大概蒋氏集团也就破产了。 “……什么？你要我拯救你妹妹！”王小宝大惊失色。 蒋海芪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蒋海茵的心理干预费用，每周以万计，但收效甚微。 所以，他打算剑走偏锋。 要是能吓唬住王小宝，他就提出让王小宝以工代劳，卖身还债。 可惜王小宝不是被吓唬大的。 王小宝面对危险，不仅能保持正常人的智商，还会提高行动力。 ——这也是后天养成的。 没办法，身后没有坚强后盾，什么都自己扛，她也是从委屈哭泣到防守反击练出来的本事。 没有人天生坚强。 现在，王小宝的坚强确实为她自己加了分。 蒋海芪一开始纯属试探，没想到试探出这么一个聪明冷静的女孩子出来，除了心里暗暗赞叹外，对聪明人，他立刻调整了相处方式。 王小宝对蒋海茵的震慑，令他看到这个女孩子的底线和爆发力。 王小宝对蒋海苗的维护，让他知道这个女孩儿心底的善良体贴。 王小宝对他本人的分析如此到位，蒋海芪简直不能相信这话出自一个普通女生之口。 如果蒋海芪是霸道总裁，此时此刻在此地，他应有一句标准台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蒋海芪没狂妄到那种地步。 但是他口气已经缓和。 只不过他的请求……王小宝为难道：“这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蒋海芪说：“确实不合常理，意料之外，但若我有其他办法可想，又怎么会出这个主意。” 他继续道：“关于之前我的冒犯，实在抱歉。”微微鞠了一躬，“王小姐若是介意，可以提出补救办法，合理范围内我都支持。只求王小姐能帮这个忙，好好约束海茵。” 王小宝一向对礼貌的人没什么辙。 在邱月调查她的时候，她要求的就是一句道歉，在蒋海茵辱骂她的时候，她所要的也不过是一句道歉。 王小宝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现在蒋海芪一跟她道歉，蒋海苗也回来了，听明白大哥的意思，赶紧帮腔诉苦，这柔情攻势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这也是王小宝最大弱点所在——她缺爱，有人对她好，她就会心软的一塌糊涂。 所以…… 第二天早晨。 王小宝被一声惨叫惊醒。 她发现，病房里多了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长头发娃娃脸的清纯女孩，睡眼惺忪，一脸惊恐地指着她，全身发抖中。 王小宝仔细看了看娃娃脸女孩面部轮廓和眉眼口鼻，有点不确定地问：“你是……蒋海茵？” 长得和蒋海苗八成相似，但是五官更加柔和精致，理论来说，应该没认错。 没了玛丽苏发色，熊猫眼烟熏妆，以及各种花里胡哨的颜色，蒋海茵看上去就是一个清水芙蓉，精致可爱的高中女生。 她皮肤白白嫩嫩，唇色娇娇艳艳，年轻就是美，连王小宝都有点嫉妒。 只可惜脸上的惊恐破坏了这份美丽。 听见王小宝的问话，蒋海茵直接呛了一口口水：“邱、邱月！” 第26章 王小宝立flag 邱月随叫随到，在蒋海茵呼救之后十秒内，推门而入。 王小宝怀疑她就一直守在门口。 “我我我要离开这里！快带我走！” 蒋海茵反应太激烈，邱月身后跟着两个小护士，一看这情况差点儿笑出来。 邱月拿着蒋海茵发的工资，当然要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 于是她问：“您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谁自作主张把我推进来的！我要削了他全家上下子孙十八代——” 王小宝咳了一声。 真的，就轻轻咳了一声。 蒋海茵瞬间消音。 王小宝说：“骂人不大好。” 蒋海茵小声：“我没骂你……” 王小宝提醒她说：“骂家里人更不大好。” “什么！罪魁祸首是海苗！”蒋海茵音量刚刚放大，看见王小宝不满的眼神，立刻又小了下去，“那个，我回去找他算账……” 王小宝说：“蒋海茵，你想……”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蒋海茵缩到被子下面去，“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王小宝说：“在我这边，你只要不骂人，我就不打你。” “……咦？” “我说话算话。希望你也能做到。” “真的？” “真的。” 蒋海茵精致的小脸，这才从被子底下战战兢兢探出来。 “早！”通常这个时间，蒋海苗会带早餐来。 “早！”王小宝笑着回应。 蒋海苗站在王小宝床边，看着另一侧的妹妹，得意洋洋挑了挑眉。 蒋海茵扭着嘴唇就要开腔，但是看着王小宝的表情，又萎了。 “咦？这是？” “这是大哥送你的。” “送我？”王小宝打开盒子一看，是支手机，“这有点贵重。无功不受禄。” “没有没有。”蒋海苗摆手，“大哥说，这算公务标准配置，有事方便联系。” 这么解释的话，王小宝可以接受：“原来是这样啊……海苗，这号码谁的？” 手机通讯录里孤孤零零躺着一个号。 “这是大哥的私人号码！”蒋海苗凑过去看，表示吃惊。 王小宝想了想，也正常，不然怎么联系上蒋海芪呢？ 只是可惜了，她那个用了四年的老手机里面还有通讯录。王小宝没换过手机，因此也没养成云存储备份的习惯，所以号码得手动添加。 这就导致所有人的号码都得重新找。 还好她有朋友圈和空间。 光是重新输入号码，就花了一上午时间。 她给石麦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关机。 中午的时候，一个电话冲进来。 “蒋先生？”王小宝表示惊讶。 蒋海芪问问王小宝身体情况，问问妹妹情绪状况，最后说：“原本定了工作餐，家里又做了饭，不吃浪费，吃又吃不掉，我看菜单没什么忌口的，司机一会儿给你和海茵送过去。自家厨子的手艺虽然不是顶好，但食材的新鲜和干净程度可以保证。” 王小宝不疑有他，道谢。 果然一会儿有人端着保温箱上来，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分门别类盛放，还有一个布丁和一个小小的水果盘。王小宝和蒋海茵一人一份。 王小宝吃东西的速度一向飞快，但是看着这种井井有条的风格，她也不由放慢了速度。 至于蒋海茵？一边小声嘟囔“不爱吃青椒”，一边把菜藏在米饭底下。 ——这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举动啊。 王小宝啼笑皆非，只好假装没看见。 蒋海茵微微松了口气，捧着爱拍的继续看剧打游戏。 吃完饭没多久，蒋海芪的电话跟进，问问饭菜合不合口味，问问下午有什么安排，通话时间也不长，一两分钟而已。 晚饭也是蒋海芪叫司机送来的，这次不是做多了，是有样新鲜菜品，请她品定。 王小宝不疑有他。 但是，连着三天，午饭晚饭都变着花样找借口送来，这么殷勤，王小宝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这三天，蒋海茵也终于敢大着胆子说上两句话了。 她发现真的只要自己不骂人，不高声说话，王小宝就不管她——原本王小宝就没想怎么管她，完全是她自己杞人忧天。 拥有若干任男朋友的蒋海茵，惊恐脸表示：“大哥该不会想让你当我大嫂吧？” 王小宝扶额，蒋海茵和蒋海苗不愧为双胞胎么？两个人的想法虽然不完全同，但也太相似了好吗！ “不可能。”王小宝只能这么简单回答。 “怎么不可能？我大哥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家世有家世，哪一点不是青年俊杰！” 王小宝说：“因为我有男朋友啊。” “你？这么快就有男朋友？”蒋海茵一脸不可思议。 王小宝说：“我男朋友是石麦。” “不可能！”蒋海茵好容易降低的音量又扬起来，“我才是他未婚妻！” “为什么呢？”王小宝表示不解。 无论石麦还是蒋氏兄弟，都十分肯定这两个人不存在婚姻或者恋爱关系，但蒋海茵就是那么信誓旦旦，原因何在？ “我才不会告诉你！”蒋海茵大声说，“麦子哥哥是我的！你个小贱……” 王小宝一竖眉毛，蒋海茵捂住了嘴。 但是她把话尾咽下去后，主动下床走向王小宝，红着眼睛，目光坚定，挺着她波涛汹涌的胸脯：“来吧，我们来比一场！谁赢了，谁才是麦子哥身边的女人！” ——这么中二的语气是跟谁学的……蒋海芪就不用说了，蒋海苗尽管也异想天开，可没中二到这程度呀。 王小宝黑线。 “海茵。”她问，“你很喜欢石麦？” “我爱他！” “那么，你会尊重他吗？” “当然要尊重他！” “我觉得没有。” “不可能！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么，你尊重他的选择吗？他有没有自主选择爱谁的权利？” 蒋海茵一愣：“这……打败竞争者，麦子哥哥就只能选择我一个！” “是吗？他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呀。” “什么？” “就是不选择你呀。没有硬性规定人生来就一定要结婚的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小宝说：“所以你想成为他的妻子，不是应该在他面前多表现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打败再多情敌，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 “听起来……似乎……有道理？”蒋海茵表示不确定。 王小宝笑而不语。 事后，在聊天时，她将这个插曲跟蒋海芪稍微提了提。 当然是当做笑话说的。 蒋海芪没说什么，只是给蒋海茵打了个电话。 “——你要是能搞定她当大嫂，我就支持你追石麦，如何？” 蒋海茵眼睛闪闪发亮：“成交！” 第27章 店长肉麻记 蒋海茵叽叽喳喳讲电话的时候，王小宝也收到了一条微信。 来自“店长”。 三个字“我醒了”。 又三个字“我想你”。 随后“想看你手上的硬币”。 王小宝不太明白，不过硬币就在她枕头底下，她直接掏出来托在手上，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硬币大特写，双头鹰的图案栩栩如生。 没过多久，石麦的照片也传过来，在他手里的，硬币数字“5”那面向上。 紧跟着跳出一句话：“握着它，好像握着你的手。” 王小宝愣住。 “这好像是……情话？” “当然是情话。” “店长你好肉麻。” “还叫店长？那我回称店长夫人可以吗？” “……所以你不否认这句话很肉麻，还很耳熟，嗯？” “所以你也没否认店长夫人这个称谓了，嗯？” “……石麦你学坏了。” “没有没有，不过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肉麻啊……” 石麦随后发来一张图片。 一本书的封面。 《教你赢取她的芳心——写给女生的情书一百例》 “小宝，你得给没谈过恋爱的人一点适应期，我在努力学习。” “嗯，保持原样就好，你这个样子我觉得怪怪的，以及那本书不要看。” “听你的，我能求一份攻略吗？” “保持原样！” “遵命，我的店长夫人。” “你身体情况怎么样？”王小宝主动问。 “已经脱离危险期，还要看术后恢复……”两个人就病患心得做了一番交流，直到石麦催促她去睡，王小宝才发现快到夜里十一点了。 自从上次失去消息后，到现在少说也有十来天，石麦才刚刚脱离危险期，这是多严重的伤害？ “人活着就好啊……”王小宝感叹着，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王小宝发现蒋海茵的态度又有些微妙不同。 具体表现为各种暗搓搓地炫耀她大哥。 于是王小宝听了一耳朵的蒋海芪成长记。 她中午将这件事也当妹妹崇拜哥哥，告诉蒋海芪了。 蒋海芪轻轻咳了一声：“小宝，事实上是这个样子的。她在帮助我追求你。” 王小宝吓了一跳：“什么！” 蒋海芪说：“别紧张，请听我的理由。” 王小宝：“……哦。” 蒋海芪说：“一方面，她觉得如果我成功了，你就一定会离开石麦，这样她就除掉了情敌。” ——曲线救国，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另一方面，这是一个拉近你们关系的契机，我觉得现在局面有点僵硬，所以这个可以用来打开话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蒋海芪解释，“我的举动都在董事会眼里，受到公众监督。我对一个人好，需要正当理由。海茵这件事……家丑毕竟不好外扬，所以要给你暂时安插一个身份。你放心，我会跟石麦说清楚，事后也会公布实情，但眼前这段时间，还请你稍微忍耐一下。毕竟，在别人看来，我只是追求一个单身女孩而已，将来直接说明追求不成功就可以了，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害。” 王小宝大概听明白了，总结下来就是蒋海芪需要一个借口，好配合照管妹妹。 她想了想：“好吧，我知道了。” 如果是冒充对方女朋友，王小宝一定拒绝。爱情必然专一，感情更要维护，她不会给石麦任何误会的空间。 但现在情况并不是冒充女友。一个女孩子被人追求，只要这个女孩子还没有订婚或者结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选择性的问题。 说白了，就算女孩子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可以追求我”，也阻止不了爱慕者一厢情愿，继续送花是不是。 再说蒋海芪也十分明确地告诉她只是障眼法，并非像蒋海苗那样真打算跟她谈恋爱，因此王小宝在考虑后同意了。 当然，她也随后告诉石麦这件事。 石麦并不能及时回复，令王小宝不由继续担心他的伤势。 不过这样一来，王小宝和蒋海茵陡然多了许多共同语言。 这让她更加深入了解了蒋海茵这个人。 ——是蒋海茵，不是蒋海芪。 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素质与教养。蒋海茵再怎么后来叛逆，再怎么故意反抗，从小到大的礼仪规范已经刻到骨头里。 一旦混熟，王小宝发现，只要蒋海茵不开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毒模式，其实不过是一个中二病青春美少女而已。 她将这一发现告诉了蒋海芪。 后者欣慰叹道：“正是这样。也不求太多，只要她不再口出恶言，家里就高兴多了。多亏小宝教导有方。” “我也没做什么啊。” “不不，你能管着她点，我们真的很感谢你。”蒋海芪顿了顿，问，“明天就要手术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饿。”王小宝实话实说，“被你家的厨子宠坏了。” 手术前一天要断食，她偏偏还有胃病，好在这里是医院，不缺医生不缺药。 “呵呵，”蒋海芪轻笑，“等你恢复，我请吃大餐。” “请我和石麦一起吃大餐。”王小宝回答。 “你们有联系？”蒋海芪好奇问。 “有啊。” “呃……”蒋海芪稍微犹豫，感叹，“你能对他充满信心，真是太好了。” 王小宝立刻听出不对劲：“蒋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感情真好。”蒋海芪说，“毕竟现在他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王小宝差点没拿稳手机。 她手忙脚乱重新将手机贴近耳朵：“你——能再说一遍吗？” 蒋海芪也十分敏锐：“对不起，我失言了。” “这不是重点。”王小宝说，“你说石麦再也站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蒋海芪支吾一声：“小宝，这件事我觉得他亲口告诉你更合适。” 说完果断挂电话。 “什么！麦子哥再也站不起来！”蒋海茵惊声叫道。 王小宝情急之下没有削减音量，正赶上蒋海茵看剧正好告一段落，没戴耳机，因此被听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宝？麦子哥怎么了啊？”她连声问。 王小宝白着脸摇头：“不知道，我在核实。”她立刻给石麦拨过去。 理所当然地关机没人接。 微信留言。 也没回复。 蒋海茵给蒋海芪打电话，蒋大哥听见她的问题，考虑到她和王小宝一屋，因此果断把锅推给王小宝。 蒋海茵盯着手机，开始给蒋海苗电话。 蒋海苗对这件事倒不像他大哥那么讳莫如深：“麦子哥啊，听说腰椎受伤，但是消息并不确凿，现在没有定论，石家的人散出来的消息，你懂，真真假假夹带私货呢。” “麦子哥在哪家医院？我要去看他！” “这个我不知道。” “咱家跟那么多医院有联系，你个傻|逼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蒋海茵开口一顿数落。 王小宝心乱得根本没空纠正蒋海茵的脏话。 她一遍又一遍拨打石麦的号码。 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关机声。 第28章 不服输的小宝 石麦总不能及时回复，究竟是因为忙？还是因为伤重？ 石麦不肯告诉真正伤情，是怕她担心，还是…… 胡思乱想要人命。 王小宝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把医生吓了一跳，也让过来探望的蒋海苗和蒋海芪吓一跳。 这次主刀医师是国际著名专家，难得来国内多一次交流，蒋海苗私心安排了这场观摩手术，王小宝基本不用担心。 因此现在她神情恍惚，只能来自于石麦。 一见他们兄弟俩，王小宝打起精神：“有石麦消息么？” 蒋海芪摇了摇头：“没有。” “小宝你别担心，先动手术要紧。”蒋海苗劝她。 “嗯。”王小宝点点头。 手术同意书是她自己签的。 为防万一，简单的遗书也写好了，藏在她父亲的骨灰盒里。 因为阁楼上储备着大量液体饮料，所以火烧过去后骨灰盒和她的几件衣服还能保存完好，被蒋海苗拿到病房来了。 王小宝资产为负，也没什么好安排的，遗书的中心思想是“很可惜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谢谢你让我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一段快乐时光人死如灯灭遗体捐献后忘了我好好过日子”云云。 现在王小宝的任务就是从手术台上平安无事地下来，活着，才有未来。 无论石麦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活着，才能去面对。 手术的过程漫长而紧张。 等候的过程则枯燥而焦急。 蒋海芪日理万机先走一步，蒋海苗本来也在等，看见妹妹过来，立刻全身一紧，打算开溜。 蒋海茵：“站住。” 蒋海苗：“站、站住就站住。” 蒋海茵：“我问你，麦子哥到底怎么样了？大哥不肯说，你还不去打听？” 蒋海苗无奈道：“石家放出风声，我又没有见到本人，怎么说啊？” 蒋海茵：“麦子哥在石家老宅？在新宅？在医院？你总知道吧。” “我要知道不就去了！” “我不管，你去雇侦探也好，买通人手也好，给我查。” “哦。” “还有，不要告诉她。”蒋海茵指着手术室的门。 “……哦。” “就算她问也不要说！” “喔……” “不要说什么？”忽然身旁有人发问。 “石阿姨！”蒋海茵惊讶。 “阿姨好。”蒋海苗乖乖叫人。 来人看去四五十岁年纪，体型微丰，肤白如玉。她发型时髦，妆容精致，只是眼角有些许鱼尾，穿着一身时装周新款银蓝色常服，五寸小跟鞋，精神抖擞，看上去就是位事业型的女强人。 且正当打之年。 这位也确实当打，切切实实的当权一代，石家五女，石如玉。 按照辈分算，石如玉是石麦的小姑姑。 但石麦的身世已经被买断，意味着石麦不能利用石家人的名义从商，石家也不会在生意上予以特殊照顾。当然亲情之类，明面上也就随之淡了。 和石麦表面上毫无关系的石如玉，怎么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蒋氏双胞胎对看了一眼。 “茵茵，手术室里面就是石麦相中的女孩子？”石如玉笑意殷殷。 “嗯。”蒋海茵皱皱鼻子，“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她强调。 “喔喔，我明白。小海茵还是想嫁给麦子哥哥对不对？”石如玉挤挤眼睛。 “阿姨！”蒋海茵立刻抓紧时间问，“麦子哥哥到底怎么回事了啊？他真的残疾了吗？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哪里我想去看他！” 石如玉叹口气：“情况不太乐观。茵茵，他不想告诉你，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脆弱的一面，破坏你心目中的伟大形象。茵茵，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女孩儿，一定会体谅他的对不对？” “可是、可是他就要爱上别人了！” “里面的女孩子是什么病呢？” “听说是卵巢癌变。” “这么严重啊，会不会影响生育？”石如玉吃了一惊。 “医生说，有这个可能。” “真是太残忍了，剥夺一个女孩子当妈妈的权利，剥夺了传宗接代的权利……”石如玉叹息，“希望她平安无事啊。” 蒋海茵转了转眼珠：“传宗……接代……” 手术进行全身麻醉，但是麻醉师和主刀医师同样经验丰富，王小宝推出手术室后，没过十分钟就醒了。 蒋海茵已经搬离，取而代之的是两位护工大姐。 蒋海苗早就安排了三个护工陪床，轮班倒，总能保证她身边有两个人负责照顾。薪水高到王小宝自己都想做。 高薪水意味着责任，如果王小宝因为护工的疏忽而出事，三个人负连带责任。 对此王小宝只有一个念头：有钱真好。 王小宝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脸上湿湿的，有人在给她擦脸。 高薪水聘请的护工也都高水平高素质，工作经验丰富，专业知识完善。感觉到毛巾下面有动静，张姐立刻把毛巾移开，先扫一眼仪器，各项数值没有报警，再看向王小宝：“感觉怎么样？” “挺奇怪的。”王小宝没有手术经验。 张姐按铃，医生们进来查看询问，蒋海苗也在其中。 医生的意思总是比较保守，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一二三，术后护理要点甲乙丙，巩固治疗方案abc…… “结果怎么样？”等医生走了，王小宝用自己尽可能大的音量问。 癌症之所以称为绝症的主要原因是癌细胞会转移扩散，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有蒋海苗这个内部人士在，她能听到更多实话。 “很乐观！”蒋海苗笑着回答，“小宝你心态好，恢复得就好！” 王小宝笑笑：“嗯。” 她轻声问：“能帮我看看手机吗？” 石麦的事不搞清楚，她心态一时半会好不了啊。 石麦当然知道她今天手术。 前一天晚上还祝她手术顺利，两个人畅想将来，约好一起去吃大餐去旅游。 只是在联系之后，蒋海芪爆出惊人□□，王小宝的好心情立刻消失殆尽，又联系不上对方干着急。 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石麦有没有看到她的留言？石麦会怎么回答她？ 王小宝心存忐忑。 蒋海苗犹犹豫豫：“那什么，小宝你放心，你们吉人自有天相嘛，再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会出事的。” 王小宝说：“不管怎样，我得求一个准信，关系到我将来的人生计划。” “人生计划？做什么？”蒋海苗忽然想到不好的方面，“小宝，你不会想要……” “他要真站不起来了，我就得开始锻炼身体。” 蒋海苗一愣：“为什么？” “因为将来要背他。”王小宝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第29章 王小宝的承诺 “将来要背他”五个字，在刚刚醒来的王小宝口中说出，声音不大，轻飘飘的。 但是其中蕴含的意义，一点儿也不轻飘飘。 蒋海苗震惊。 “小宝你确定？你就这么认准他了？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王小宝还有心情开玩笑，“考虑考虑你？” “当然啊……我不是撬墙角啊，我的意思是他这么长时间失联，传出的消息又不乐观，就算他一辈子残疾，你现在就肯定要跟他一辈子？” “当然啊。”因为这个原因分手才可笑吧。 “那他、他……你不会怪他骗你？”不是说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吗？石麦隐瞒伤势，又不时常联系，王小宝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 “可是我有什么好骗？”王小宝笑笑，“再说，我心安稳得很，就是他骗也骗不走啊。” 做人有主见，哪怕周围流言蜚语，也能不改初心。 “我唯一要确认的就是他的伤情。”王小宝说，“因为我很担心，会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无论伤的多重都没关系，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像她一样，活下来。 活着真好。 王小宝由衷庆幸。 “经历手术后，是不是对生死都有一番感悟？”蒋海苗好奇问。 王小宝微微动了动嘴角：“不，在那之前就有了。” 如果那个晚上，万念俱灰的她带了开瓶器，就会把红酒打开；如果打开红酒，就会喝醉；如果喝醉，借着酒劲，她就会从烂尾楼上跳下去，“啊——啪”！ ……从在阁楼醒来开始，王小宝的人生，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全部都是石麦带给她的。 她爱石麦，毫无疑问。 在自己获得新生后，她愿意更好地去爱石麦。 道理就这么简单。 床头的手机嗡嗡震动。 护工张姐拿起一看：“店长？” 石麦发来一条语音，声音虚虚的：“小宝，你手术怎样？我也刚刚被推出手术室，情况不太乐观，我有思想准备，你……等你看到我，你可以有很长时间，重新思考将来。” “海苗，帮我发个表情给他。” 蒋海苗连忙问：“哪一个？” “抽耳光。” 蒋海苗黑线了阵：“……发好了，然后？” “发了几个？” “一个。” “不够，连发五个。” “……五个都发好了。” “嗯，谢谢。” 石麦弱弱地说：“夫人，饶命……” 王小宝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心满意足回答：“我等你。” 上一次，石麦站在她身边，明知她的情况，还承诺“出什么事我陪你”并坚定贯彻，让一向坚强的王小宝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现在轮到她对石麦承诺“我等你”了。 没有眼泪，只有爱。 就连一旁的蒋海苗也被王小宝的决心感动到——这样相濡以沫，细水长流，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情。 他见证了这么美好的感情，他也想有这样一个女孩子，互相扶持，相互陪伴。 但是下一秒，王小宝理智回归现实，画风就是一变：“你显然比我更需要治疗，费用够不够？我这边等拆线就能出院，没什么问题，花不了那么多，你先恢复要紧。” 感动不能当饭吃，但是钱能。 “请夫人放心，养夫人还是养得起。”石麦向她保证。 “嗯。”王小宝眯了眯眼。 蒋海苗看着她心满意足的表情，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了。 但是，他本着“虽然不能成为一家子，也要抱紧大粗腿”的想法，还是开口通风报信：“小宝，你动手术的时候，麦子哥的小姑姑来了。” 王小宝茫然。 她对于家族事务的理解几乎为零，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从小开始，她家就没什么亲戚往来，没体会过一大家子围在一起，或团结一致守望相助，或表里不一勾心斗角的氛围。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石家的财富积累最小基本单位是“亿”，人脉关系积累最高层次是“不能说”，这样一个庞大的有钱有势的家族，谁不想削尖脑袋往里钻？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 因此石麦主动接纳买断的行为才更显格格不入，更加出人意料，也引起不少人怀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石麦能被石家重新看上并且大加赞赏，足以说明他的能力多么出众，多么优秀。 现在这位优秀的人才受了重伤，对于石家来说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王小宝有点茫然，“借此示好吗？” “也有可能借此要挟。”蒋海苗说，“商场如战场，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那他的小姑姑来做什么？找我吗？” “我猜是的。”蒋海苗说。 石家中年这一辈有几十人，其中主家五人，而实际掌权的只有四个人。 因为石麦的父亲，当年最被人看好的、最前途无量的石如峦，早早死了。 石麦有七八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但是石如峦并不是死在女人身上，而是被竞争对手下了□□。 他撒手人寰，一走了之，剩下那十几个情人，有孩子的抱孩子，没孩子的抱遗嘱，在石家老宅，寸步不让。 石麦的母亲是石如峦众多情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也是最聪明的一个——远离漩涡，明哲保身。 依靠大树，大树会倒，依靠别人，别人会跑，万事不如靠自己。 石母主动退让，为自己获得了第一桶金。 退让后发现自己有身孕，也没声张，带球走人。 石麦是在一次商务谈判时，被人认出来的。 认出他的人没安好心，想着把水搅浑自己赚一笔。谁知石麦对于身世太淡定，顺水推舟跟石家人来了一回理智冷静的交锋，获得另一桶金。 逍遥自在。 但是现在石麦遇上了危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远不如前。 石家人要利用石麦做什么呢？ 第30章 王小宝的后援团 “石家小姑姑和麦子哥关系一向不错。”蒋海苗说，“所以麦子哥有事找她，她也很关心麦子哥的情况。” 蒋海苗指指病房外头：“她还带了两盆鲜花探病，怕你过敏，放在外面了。” “她来看我？”王小宝想了想，“她是来看石麦的女朋友。” “是这样，只是不巧赶上你手术。不然她一定会和你好好聊聊。小宝，她和海茵关系也很好，现在看不出她支持哪边，不过我支持你！放心大胆地迎战吧！”蒋海茵和石如玉关系再好，跟谁在一起是石麦的事，蒋海苗还要靠王小宝保护自己，当然站她这边。 王小宝有点懵：“迎战？为什么迎战？” “小姑姑很厉害也很精明，小宝你要小心她给你下套！比如制造误会啊、矛盾啊什么的，你们一吵架，她就有用武之地了知道吗！” “你知道的好清楚……” “因为海茵学了她那一套，搞我女朋友！”蒋海苗一脸不堪回首，“先用钱砸，如果对方贪钱，就签订协议，让女朋友主动踢了我，她在我跟前说帮我赶走拜金女。当然支票是空头支票，最后对方也拿不到钱，但是我也不喜欢对方了。” 王小宝恍然，怪不得当初邱月给五十万支票那么爽利。她还想过为什么蒋海茵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十万，但蒋海苗取三十万都要打报告走流程。 “如果砸钱不管用，就动武，也不用真动手，邱月和下面的保安一出动，没几人敢坚持。万一砸钱和动武都不行了，她就亲自出马，把人羞辱走，你知道我挺怕她的，别的女孩儿一看我没担当不敢出面，最后也就跟我吹了。”蒋海苗痛心疾首。 套路，果然是套路。 只可惜王小宝混不吝的性子，反过来把蒋海茵打出严重心理阴影。 当然，前提是王小宝能跑能跳活力满满。 现在她躺在病床上，肚子还切了个口子，武力值直接降为负数。 况且石如玉就算跟石麦没关系，年纪是个长辈，王小宝再动手不成泼妇了？ “石家小姑姑破坏我们的关系做什么？”王小宝不明白。 “这就是问题所在。”蒋海苗点头。 “问题？” “呃……石家和蒋家有生意方面的往来，但我现在还接触不到核心。不过不外乎合纵连横嘛，对了，我可以探探大哥口风。嗯，总之小宝你别太紧张，千万要信任麦子哥和你的感情……其实我觉得你们俩这种模式就很奇怪了，明明两个人好久不见一面，也没有天天煲电话粥，麦子哥的伤势还瞒着你，你竟然都不生气，竟然还这么信任他，真的不同凡响，不同凡响。” 王小宝笑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没什么好主意。 第二天王小宝看到了石如玉。 她一身天蓝色套装，珍珠耳坠项链，拿着浅色小牛皮定制手包，眉眼带笑：“王小宝你好，手术成功了，祝贺你。” “谢谢。”王小宝赶紧回答，“也谢谢您两次专程过来看我。” “不客气不客气，毕竟咱们将来可能是一家人呢。”石如玉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聊聊手术，聊聊饮食，聊聊时下流行的各种小话题。 聊天是一门学问。从聊天内容，可以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文化程度、道德水平、社交圈子等等。 王小宝本身没什么心计，也没有要隐瞒的地方，大大方方，她的经历蒋海茵都查过一遍，再跟石如玉说一遍也没什么不妥。 她是跟石麦谈恋爱，又不是跟石麦的亲戚谈恋爱。 再说这些事早稀里哗啦跟石麦哭诉过一遍了，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王小宝是这么打算的。 但石如玉和她讨论的话题，却并不如此。 石如玉跟她聊的是：她喜欢吃什么呀，喜欢去哪里旅游呀，用的化妆品都什么牌子呀，平时衣服都在哪儿买的呀，家里小区停车位多少钱呀…… 很多时候，不用别人做结论，自己就能得出总结。 拿“家里小区停车位多少钱”来说，这就是一个特别委婉的套路：第一，有车才能提及车位，第二，车位价格侧面反映房屋价格。 这么拐弯抹角的打听，王小宝丝毫不惧——她无产阶级一名，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还好石如玉态度始终和蔼可亲，打听两人认识经过后，又不经意地提起：“石麦可喜欢小孩子了，现在政策允许，你们能生两个呢。” 这话的意思同样委婉——你动完手术还能生不能？ “我也喜欢小孩子。石麦和我都去过孤儿院。”王小宝面不改色，她也不清楚术后恢复如何，将来到底会怎么样，但她会配合医生努力调理。 “那就好，石麦是个长情的孩子，你放心，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可别辜负了他。” “嗯，谢谢，我也会好好待我自己的。”王小宝回应。 结果她在当晚就接到了石麦的微信：“夫人，听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王小宝一愣。 “小姑姑说，你一点儿也不想念我。” 王小宝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想念我也是件好事，这样将来我们不会很愧疚。” 王小宝调出抽耳光的表情，五连发。 石麦：“夫人，我错了……” 蒋海芪抽时间跑来医院一趟，大概是接到兄弟的口风，专门拿来笔记本电脑和一个迷你投影仪，给王小宝放了二十页ppt。 ——石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石家最近动向趋势，在ppt上一览无余。 蒋海芪足足讲解了半个小时。 王小宝受宠若惊：“这真是太麻烦您了。” 蒋海芪将银边眼镜摘下来折叠好：“这不算什么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这举手之劳太仔细，王小宝都觉得过意不去：“蒋先生，我受之有愧啊。” “别忘了，我还担着一个你的追求者的名义。”蒋海芪说，“作为追求者，为心爱的女孩子花费再多时间精力也应该，不是么。” “……希望蒋先生能找到合心意的女孩子。”王小宝祝福道。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蒋海芪答应着，将投影仪收回包里，电脑直接推给王小宝，“公司替换下来的，配置还可以，拿着打打游戏吧，免得天天躺着无聊。” 王小宝：“……” 蒋海芪的理由太顺理成章，她想不出如何拒绝，怎么办？ 第31章 苦恼的王小宝 换药，拆线，活动身体，准备进行放化疗……平时越健康，放化疗后的反应越剧烈。 “据说一定会掉头发。”王小宝发型一向清爽，因为没时间打理，但也不意味着她想和一头秀发说再见。 “可以网购假发，不管是*头还是大波浪，不管是马卡龙还是奶奶灰，每天换一样！”蒋海苗出主意。 王小宝笑了：“不用这么麻烦。” 拆线以后就能下床活动了，挑假发还在其次，当务之急她想去看看石麦。 微信上跟石麦说了，石麦没反对。 于是蒋海芪客串了一把司机。 “你不提前去看看？”蒋海苗问。 “提前？” “就是早点过去，能看到更加真实的场面，而不是摆拍。”蒋海苗解释，“就像查岗。” “不查岗。” “为什么？” “他愿意把最好的一面给我看，我为什么不去看？”王小宝拿自己打工的经验说话，“就像餐厅，端上来的菜品和在后厨时完全两个样子。看到后厨你很可能就不想吃任何东西了。石麦在给我时间适应，我也得给他时间适应。” 蒋海苗表示佩服佩服。 开车的蒋海芪从后视镜看到王小宝苍白着脸的微笑，将方向盘又握得紧了些。 石麦的医院位于郊外，看外面围墙都特别低调，进去以后令人眼前一亮——高！科！技！ 王小宝肚子刚拆线，直接换了一张内置电瓶，外挂方向盘的轮椅，驾驶方式类似于开电动车。 “这家医院好厉害。” “这里东西比我们的只好不次，很难竞争到合同。”蒋海苗介绍。 王小宝想想了然。 石麦的病房在三楼，一行人刚刚走出电梯，就听见蒋海茵的大嗓门。 ——毫无疑问，不知道谁又触她霉头。 蒋海苗的站位立刻从王小宝前方移到后方。 蒋海芪微微皱眉，走快几步，当先推开石麦病房：“茵茵，你——” 他声音不由顿住，整个人也快步走进房间，王小宝连忙控制着轮椅跟上。 屋里弥散着不浓重但难闻的味道。 一地湿漉漉。 一个瘪瘪的尿袋还在滴答滴答，显然是地上水渍的来源。 这种场面实在有些微妙地尴尬。 王小宝淡定无比。 ——她前几天也是这么过来的。 她驾驶轮椅小心绕开水渍，来到床的另一边：“石麦？” “小宝。” 石麦脸色比她还白，显然也没少受折腾。 王小宝看见人了，一颗心算是放下大半：“具体情况？” “具体情况，就是腰椎的几块骨头擅自乱跑，离开了应有位置。”石麦坦然说，“所以下边不能动，也没有感知觉，就是这样。” 王小宝戳了戳他腿：“没感觉？” “没有。” “能恢复？” “不好说。” “你有多重？” “……大概一百五？” “三袋面啊。”王小宝说，“等我回去练臂力。” “你真打算背我？”石麦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也能背麦子哥哥！”蒋海茵看见王小宝进来，说话声音不自觉小了。 王小宝没理会，反问石麦：“要不然呢？公主抱吗？我觉得难度更大。” 石麦抬手碰碰她的手：“你先好起来，可以吗？” “那是当然的。”王小宝说，“你也快点出院，蒋先生还欠我们一顿大餐。” 石麦笑，抬眼看看蒋海芪。 后者在王小宝身后，正目光深沉地盯着王小宝后脑勺。 石麦好像明白了什么：“谢谢你们照顾小宝。” “应该的。”蒋海芪回答，“麦子你放心。” “啊呀，我来得真巧。”石如玉笑吟吟站在门口。 被蒋海茵骂的小护士早就收拾完地面，她并没有赶上现场。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粉色运动套装的小个子女性，年纪大约在二十几岁，一脸温柔笑意，望之和蔼可亲。 “小姑姑，夏医师。”石麦招呼。 “夏萱是专业复健师，国际数一数二，我花了三倍违约金才把她挖过来。”石如玉抱歉地说，“她家里突发紧急事件，今天的预约提前一点好吗？小宝，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 “预约？” “被动活动肌肉和关节。”石麦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防止生褥疮，减缓肌肉萎缩。” 王小宝：“好啊，我可以观摩学习吗？” 夏萱点点头：“可以的。” 于是王小宝就看着石麦，征求当事人意见。 后者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毅然决然。 ——显然，把自己最为难堪的一面展示给心爱的人，需要莫大勇气。 而石麦是不是借助这个机会来让王小宝望而却步，还有待商榷。 蒋家兄弟带着蒋海茵先走一步。 临走前，蒋海芪深深看了石麦一眼。 王小宝还是第一次看到石麦这么无力样子。 石麦的腿很长，很直，肌肉流畅。但是现在两脚外八字无力地分着，脚尖耷拉，在夏萱手里，死气沉沉地晃荡。 不能走路，最痛苦的人当然是病患本身。 王小宝安安静静看夏萱的动作，时不时轻声提问。 她问的问题都跟按摩和照顾病人有关，夏萱也轻声作答。 石麦全程目光逡巡。 一个小时后，夏萱完成工作。石如玉接她离开。 王小宝看见石麦头上也出汗：“累？” “嗯。”石麦应了一声，“小宝，你看见我的情况了，以后天天都会是这样。所以你……” 石麦收音。 王小宝在亲他指尖。 “老天既然给我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手。”王小宝宣布，“我们，来日方长。” 石麦微笑：“那我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好大的口气。我们石家可不敢认这么一位媳妇。”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中年男人，微胖，白皙，把脸挡住一半后，能看出是个美男子。 “石先生。”石麦开口招呼，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这一声招呼，王小宝看看石麦模样，想想对方裁剪后长相，顿时明白这是一家人。 第32章 打脸没打好 按照血缘关系，石麦应该管这位面部比较肥沃的中年男人叫三叔。 但是买断后，他更习惯先生这种普遍的称呼。 石如磐，石家老三。 石麦正经八百的叔叔和姑姑一共有四位，二姑石如君，三叔石如磐，四叔石如琢，五姑石如玉。 石如磐上下打量着王小宝，嗤笑一声：“怎么，瘫子配瘫子吗？挺合得来，可惜我们石家消受不起哟。” “石先生。”石麦说，“这是我的家务事，不是石家的。” “血缘关系可不是你说断就断。”石如磐说，“在外面玩够了，早晚你得回来，现在不过是早了一步。你的婚事长辈做主，由不得你。这个小姑娘家世什么都不是，长得不好看，工作经验也没有，哪点配得上你？虽然你现在瘫了，但是你脑子没坏，完全值得更好的媳妇。你看蒋家那个神经病小姑娘，不就对你五迷三道死心塌地么？当然，我也看不上她，你这是不主动往圈子里走，多少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进我石家的门，干嘛吊死在这小瘫子身上……” 石如磐长篇大论，慷慨激昂。 “这个时代也搞封建□□？”王小宝问石麦。 “我也觉得奇怪。”石麦笑笑，“没事，小瘫子配小瘫子，我觉得挺好。” “你的腿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 “希望比较渺茫，或许你买买彩|票，看看有没有中大奖的运气？” “有道理，我觉得我运气不错，可试试看。”王小宝煞有介事地点头，“今天就去买，你幸运数字是几？” “五啊。” “行，中奖以后我们去吃大餐。” “还去那家火锅自助？” “当然，优惠券还没过期……” “石麦，听我说话！我一个长辈，这么苦口婆心劝告你，你不要执迷不悟！赶紧跟她断了！”石如磐发现自己说了很久没人搭理，恼羞成怒，走过来就要推王小宝轮椅。 “你要干什么！”王小宝猝不及防。 “让你看看差距！”石如磐把轮椅推到门口，一弯腰拔了电瓶，“你们小年轻不是常说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么，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 合着这位完全不了解情况，一直在信口开河。 石如磐拎着轮椅的电瓶，站在石麦床边。对着王小宝指指点点：“看看，你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石麦想喝水，想上厕所，怎么办？离了轮椅你连保姆也不是。有本事，走过来呀！” 王小宝几乎就要用看脑残的目光打量石如磐，总算她还记得不要和脑残讲道理：“所以只要我走过去？” “呵呵，你以为我会等你复健吗？有本事现在就走过来呀！走过……来……” 石如磐自动消声。 王小宝连晃都不带晃地站起，慢慢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上拿过电瓶，装回轮椅，重新坐了上去，方向盘一转，重新回到床边，微微一笑。 “你、你——你这个虚伪的心机女！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通常坏人退场前总会撂一句狠话，色厉内荏，强词夺理。 石如磐走了以后，石麦并没有像王小宝那样轻松一笑，而是立刻问：“你的伤口没问题？” 刚才换电瓶，王小宝做出一个下蹲的动作，皱了皱眉。 “我觉得还好。”王小宝体会了一下，“平常动作没什么问题。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海苗，可是我想转院。” “为了照顾我？没有必要。”石麦笑笑，“医院也有专精，这里不适合你——好好恢复，我等你背我。” “遵命。”王小宝回答。 “以及……”石麦看起来依然有点困扰，“关于我的情况……小宝……” 王小宝眨眨眼：“反正我要在你这个小瘫子身上吊死了，你现在不放心没关系，我等你彻底放心。” 石麦说：“不，不仅仅是家庭这方面。” “还有什么方面？” “小宝，我申请吻你。” “……早说嘛。”王小宝又站了起来。 遂盖章批准。 “咳咳，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但是你们已经持续了一分钟，时间够久了，让一位女士久候并不合适。” 王小宝抬眼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性，灰色职业套装，胸前别着一枚宝石胸针。短发，身材有些瘦弱，看眉眼毫无疑问这又是石麦的亲戚。 只是她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透着股冷淡疏离。 石麦淡淡招呼：“石女士。”向王小宝比了个“二”的手势。 石家二女，石如君。 “你好。”石如君向石麦点头示意，转向王小宝打招呼，“你好。我过来本想问问石麦是不是有女朋友，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到是多余了。” 王小宝心里提高警惕：“是的，我是他的女朋友。” 石如君点点头，直截了当：“哦。他不能走了你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王小宝说：“这个不能作为择偶标准。” 石如君又问：“听说你也不能生？” 王小宝回答：“我在恢复中。” “那就是目前不能。”石如君下结论。 石麦插话：“石女士，这是小宝和我之间的事。” 石如君冷冷地道：“我也没有想管你们之间的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王小宝一愣。 这进度不对啊。 石麦说：“还没有决定。” “认识三个月，恋爱三个月，订婚三个月，九个月够了。”石如君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啪地合上本子，“祝你们幸福。如玉那边我会做她的工作。”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给王小宝问话的余地都没留。 “这……”王小宝觉得石家人的画风都不太正常。 一个冷着脸看起来不好说话，但是同意她和石麦在一起的二姑姑。 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坚决反对的三叔叔。 一个据说关系很好，对她态度微妙的小姑姑。 “一会儿你的四叔会不会也出现？”她问石麦。 石麦想了想：“理论上，他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今天来看你的人好多。” “因为今天是开放探亲日。”石麦握着她的手，有些疲倦，“所以说，我的情况啊……你也看见他们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不是已经脱离？” “那是我有能力有精力。现在……落井下石你懂？” “懂，我保护你。”王小宝拍胸脯。 “好。以后我负责吃软饭。”石麦非常配合地回答。 第33章 二闹病房 石麦尽管嘴上说“吃软饭”，实际上他当然不可能任由王小宝养。 王小宝很清楚这一点。 石麦邀她这么早见面，目的也告诉她了——让她好好认识一下将来生活的困难程度，如果她还愿意接受他。 他将自己的一切摊开给王小宝看。 他收获的则是王小宝细密而又绵长的吻。 以及坚定承诺。 “……想想，不能每天见面也挺幸福的。”王小宝回去以后，在微信上跟石麦聊天。 “为什么？” “因为放疗和化疗的不良影响，现在我简直不能见人。”那天探望石麦出来，王小宝就进了理发厅，脑袋剃个鸡蛋，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花头巾往头上一包一围，硬生出了几许异域风情。 每次化疗后都虚弱无力，恶心反胃，好端端的人，没几天脸就瘦了一圈儿。 “好好治疗。” “嗯，你也一样。” 石麦发来自己复健的照片，很精神地比了个v字。 “还好我学会美颜相机。”王小宝戴上顶假发，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这一招却是天天自拍不懈的蒋海茵教给她的。 当然，也多亏蒋大哥送她手机，不然王小宝自己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电池都换过一次的老旧手机，根本没有下载app的空间。 “你化妆了？”石麦很快回复她，“好看。” “嘿嘿嘿。”王小宝捧着手机笑，“……先聊到这儿，蒋大哥来查考勤了。” “嗯，好，晚安。” 蒋海芪也没怎样，每天晚上固定一个电话，大约一分钟。 因为这家医院的设备都是蒋氏集团提供的，他还持有这家医院的部分股权，因此他请王小宝作为病人，谈谈对各种设施的使用感受，评价护理人员的工作态度，做好监督工作，好在将来进行改进。 王小宝不疑有他。 到是蒋海苗，某一天后知后觉：“难道大哥打算挖麦子哥墙角？” “不至于吧。”王小宝经过科普，明白家族问题是非常复杂严肃的大问题，连石麦这样一个被买断的私生子，都能引起叔叔姑姑的注意力，更别提已经内定为蒋氏集团的继承人蒋海芪了。 原来商业联姻的故事并不是胡编乱造的啊。 “我理智上觉得不至于，但是情感上不好说。”蒋海苗皱眉，“虽然大哥很有自制力，但是情感这种事……你看海茵除了在麦子哥和你面前收敛以外，她怕过谁来？” 蒋海茵隔三差五也过来，受蒋海芪所托，给王小宝送东西。 “她最近安分了很多。”蒋海苗说，“大概受你影响了。” 王小宝自认没那么大魅力：“不一定，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 “因为一个好妻子必定要对丈夫有所助力，她在努力学习呢。”有人笑吟吟接话。 “石阿姨。”王小宝招呼。 “阿姨。”蒋海苗连忙站起来，“阿姨坐我这儿。” 石如玉带着个小果篮——她每次过来都不空手，拿点小礼物什么的——放在床头柜：“小宝今天精神也不错？真是可喜可贺。” 王小宝道谢：“谢谢阿姨过来看我。”这个称呼是石如玉让她喊的。 “毕竟你是麦子的女朋友嘛。”石如玉继续笑吟吟，“看着你们两个一天天恢复，我这个当小姑姑的很开心呀。” 王小宝笑笑。 “哦，对了海苗，我昨天在麦子那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石如玉主动说。 “什么？” “看见海茵和麦子请教，关于企业管理如何处理突发事件，以及争取正面舆论的问题。” 蒋海苗吓了一跳：“海茵真这么牛？” “作为麦子帮她解答问题的感谢，她会烤曲奇饼干作为谢礼，我看麦子很期待呢。”石如玉微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海苗你有个好妹妹哟……” “小妹？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宝抬头，那个长相需要裁剪的石家三叔出现在病房门口，正目光不善地盯着石如玉。 “原来是三哥。”石如玉笑着招呼，“三哥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也关心起侄子的终身大事来？” “哼。”石如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向王小宝，“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了，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假装瘫子还不算，你得的什么病自己清楚！” 王小宝稍微惊讶：“这个，我就是很清楚呀。” “一只不会生蛋母鸡，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石家的媳妇！”石如磐一根手指指着王小宝，叫道，“石麦年纪轻轻被你花言巧语骗了，还有我把着关！你休想踏进石家一步！” 王小宝坦然：“我的病情怎样，他都知道啊。” “所以说他才被你花言巧语骗了！”石如磐说，“看在你有病的份上，我也不多要求你什么，赶紧打电话跟他分手，不然我报警你诈骗！” 王小宝气笑了：“我诈骗？我……” “三哥！”石如玉果断打断，“你怎么来了？” “当然我调查了这小丫头的险恶用心，来替我那好侄儿教育教育她！我石家的名声，不能栽在这小丫头手上！”石如磐脸涨得通红，大步往床前走。 石如玉过去拦，被一把甩到边上，“哎哟”一声，似乎伤着了。 “石三叔，冷静！冷静！”蒋海苗站起来拦截。 王小宝看着石如磐“义愤填膺”的模样，于是也十分果断地——按下报警铃。 自从那天她差点被小护士暗算，她就想法子保护自己，趁着蒋海芪询问她住院体验的功夫，她要求加装一个警铃——召唤保安。 蒋海芪认为她的想法有一定道理，遂第一个给她的房间加装。 这还没几天呢，谁知道就用上了。 保安飞快进来的时候，石如磐差点把手机按到王小宝脸上去。 还好石如磐势单力薄…… 闹了这样的事，石如玉赶紧替哥哥道歉，一瘸一拐离开了病房。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 松了口气的蒋海苗看看王小宝，面带犹豫。 “怎么了？”王小宝不解。 “海茵她……她还在追麦子哥……”蒋海苗吞吞吐吐，将石如玉说起的事单独拎出来。 王小宝笑笑：“石麦没那么容易变心。再说，这件事石阿姨也是转述，你操心什么。” 不过，王小宝发现，她还是把家族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第34章 理智的王小宝 石家的叔叔姑姑过来一次，要说对王小宝没有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白天保安请走完全不像个长辈的石如磐，晚上王小宝认真思考问题。 首先，她更加深刻感觉到，生活中大多困难都是钱造成的。 她和石麦两个人分别躺在两家医院，不需要挤公交来回奔波探望，不需要四处奔走尽力筹集医药费，更不需要送饭送东西，想吃什么，厨子开小灶，想用什么，门口有shoppingmall，要不是身上还藏着个不定时炸|弹，这日子简直是她梦想中的天堂。 但她随即感觉到惶恐。 没错，切切实实的惶恐。 尽管她想和石麦在一起，但石如玉和石如磐有意无意的对话提醒了她——她有什么能力，可以帮助到石麦吗？ 门当户对不是没道理，地位差不多，眼界差不多，生活习惯也差不多，三观更加贴近，更容易相处。 她和石麦……她能做什么？ 王小宝有过“全职太太”的想法，随后一闪而逝。 她跟石麦商量：“借我点钱，我去报个mba？” “这么着急？” “不着急，只是觉得不能闲。”王小宝回答。 “好啊。”石麦表示赞同。 蒋海苗听说王小宝的意向，吃惊：“mba？工商管理硕士？” “我本科读的就是财务，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先报名学习按摩、复健什么的。”蒋海苗说，“麦子哥将来免不了这些吧？” “没错。”王小宝说，“但是我只照顾石麦就够了，并不需要其他方面的复健知识，这是第一。复健师经验丰富，也更加专业，专门的工作由他们进行，对石麦更有好处，这是第二。第三……”她苦笑，“我现在走个路都得人扶，哪有力气学按摩。” “小宝你真理智。”蒋海苗惊叹。 “因为我不是没经历过困难的人，学会了遇事抓重点呀。”王小宝笑着回答。 两个人谈恋爱，重点当然是两人的感情，别的七大姑八大姨跟她没有关系，男朋友是她的，不是七大姑八大姨们打卡送给她的，这是王小宝一直以来对石家这个姑姑那个叔叔不很在意的缘故。 她的心很小，她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女孩子，能力有限，精力有限，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最关心的事情上。 比如—— “……将来落脚的地方？”王小宝思考一阵，“肯定要装残疾人辅助设施才行吧。等你恢复了，以后可以拆。” “嗯。”石麦赞同。 “交通方便，购物省事，物业可靠。”王小宝总结出十二字箴言。 “你挺懂啊。”石麦笑笑，“就这些条件？” “还有，我们能负担得起。”王小宝补充。 “是不是你现在还不清楚我的经济能力？”石麦微笑。 “这么看来，我是在吃你的软饭。”王小宝说，“放心，等着我好起来，找个工作，然后养你。” “找工作？我可还想开一间咖啡店。” “真的？” “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我们班级聚会里谈理想，女生有一半想着开间咖啡厅，看看书喝喝下午茶什么的。”王小宝回答，“那我就开动起来？” “你呀，先养病。”石麦提示，“不着急，慢慢来。” “我都快出院了。”王小宝说。 “不会无家可归的。”石麦笑，“身份证放床头柜吧，遇见异常情况，别急着报警。” 第二天夜里。 王小宝被轻微的窸窣声弄醒。 “谁？”她下意识出声。 一条黑影闪过来：“嘘！” 王小宝一看，对方眼熟……眼熟……那天、跟石麦在一起的双胞胎之一！ 另一个翻出了她的身份证，冲她挥挥手，俩人沿着窗子溜出去。 二十四小时后，身份证回到床头柜。 还有一纸房租租赁合同。 承租人一栏写着王小宝的大名，租金一次□□了一年。 ——石麦，真的只是一个跟豪门断绝关系的私生子？ 王小宝摩挲着枕头下面那枚硬币。 算了，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对自己好，自己对他好，这不应该的么。 她开始规划未来。 一个月后，王小宝搬进新居。 两个月后，石麦……石麦没有搬进去。 王小宝和石麦，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辆加长林肯里。 对面坐着石如玉。 “你们俩回去多冷清啊，刚出院要去去晦气，先到我家坐坐，已经叫厨子做了些好菜，大家热闹一下。”石如玉笑吟吟。 碍着面子，王小宝不好拒绝。 然而她总觉得不大对劲。 ——当她在石如玉的别墅里看见蒋氏三兄妹时，果然验证了预感。 毫无疑问，石如玉在撮合石麦和蒋海茵，同时似乎也在无声无息推销着石麦的按摩师，夏萱。 三个人位置安排得极近。 准确来说，长桌的位置是对坐，石麦正对王小宝，左右分别是蒋海茵和夏萱，王小宝身边则是蒋海芪和蒋海苗。 石如玉给出的理由是：“你们两个呀，不要在这些未婚的先生女士面前秀恩爱。小宝大概不太清楚社交，现在学着点儿，将来有好处呀。” 王小宝看石麦，石麦是腿不能动，手没有影响，吃东西也不需要照顾。 “小宝，你还好吗？”一月未见的蒋海芪，微微侧头。 他还是那么一丝不苟的样子，即使吃饭，也能看出良好的家教。 “谢谢蒋大哥，我很好。”王小宝点头回应。 蒋海芪还要说话，忽听门口一阵响动。 “小姑姑，我来找你玩啦！咦？今天有客人？”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小胖子走进来：“这么多人！茵茵？蒋大哥？海苗？”他眼睛亮闪闪，显然很是兴奋。 随后看清桌上另外两人，兴奋表情变成鄙夷：“哟，我当是谁，这不是石麦吗？你又是谁？新来的秘书？嗯，相貌身材八十五分。还有你……秘书助理？怎么这么丑啊……” “这位是国际康复师，夏医师。”石如玉介绍。 “这位，是石麦的女朋友，王小宝。”她继续介绍。 第35章 石麦的厉害之处 小胖子是石如磐的儿子，眉眼间还残留着乃父风姿，看起来比石麦年轻许多，而且显然跟石麦的关系不怎么样。 他拿眼溜了一圈在座的人：“哟，这不是那位大家争着宠爱的石麦？小姑姑，今天我来得不凑巧啊。” 说着话，一屁股坐在蒋海苗身边，把随身拎来的盒子放在桌上：“我给小姑姑打包了新鲜的刺身，顶级蓝鳍金枪，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还好份量够多，大家尝尝看——哦，李姨，”他向走过来的保姆阿姨打个招呼，“拿几个碟子过来，还有芥末和酱油。” 王小宝看着他从盒子里先拿出几个冰袋，又拿出两个饭盒，里面盛着深红色的鱼肉。 王小宝吃过生鱼片，尽管是在均价六元一盘的寿司店，她和男朋友还是偶尔会奢侈一下的。 但她并不喜欢刺身。 一方面是她有胃病，另一方面，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吃滑溜溜凉丝丝的生鱼片，大家都从茹毛饮血的原始人进化而来，最主要的标识不是火的应用么，怎么现在反过来要生吃？ 当然，她也不会中二到自己不吃，就认为天底下所有吃的人都是异端。 要知道世界上经常有那么一种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头上的人，自己喜欢什么，什么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别的同类都是渣，别人的异议都是酸葡萄。自己不喜欢什么，看见别人喜欢，就“苦口婆心”上前规劝，声泪俱下，简直对方不改邪归正，自己就要自刎以谢天下。 用句简单的话形容就是：管的宽。 对那种人，有嘲讽一点的语气反驳就是：爱咋样咋样，吃你们家大米饭啦？ 人和人的口味不一样，或者生鱼有更丰富的营养，尽管王小宝不太能接受，总之爱吃的人开心就好，她自己还是算了。 “哟，犹豫什么啊？这可是正宗蓝鳍金枪，不是外面寿司店便宜的金枪鱼能比的。蓝鳍金枪啊，都快绝种的鱼，那么珍贵的美味，你大概从来没吃过吧。”小胖子见王小宝不接盘子，不由嗤笑。 “2011年，一条不到三百五十公斤的蓝鳍金枪鱼，拍卖出三千多万日元。2013年，两百多公斤的金枪拍卖出一点五个亿日元！喔，你大概不懂外汇换算，差不多人民币一千万。” 看着王小宝吃惊的表情，小胖子呵呵冷笑：“大概我说一千万你也感觉不出厉害，那么我们往小处换算一下，同学，四十块钱一克。你没听错，是一克不是一百克，更不是一千克！这一片……”他看看盘子，“标准的生鱼片大概重十克左右，所以每一片差不多四百块钱，有没有觉得自己吃的是黄金？这么珍贵的刺身，你还敢看不起？” 王小宝默然：“抱歉，我……” 就算这真是黄金，她也没法接受。 “小宝胃不好。” “给我。”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王小宝惊讶。 前者是石麦，后者是蒋海芪。 “石先生，小宝有胃病，还在调养，不适合吃生冷。”石麦解释。 “怎么你想替她吃？”小胖子石灏轩挑挑眉毛，“有你的就不错了，要不是看在小姑姑面上，我喂猫都不分你一口。” 蒋海芪没说话，将盘子拉到自己面前，默默夹起一片，沾沾酱油，吃掉。 随后表明态度：“阿姨请客，不要坏了大家兴致。” 王小宝看一眼蒋海芪，心里可就有点犯难。 这个解释，小胖子还算能接受：“行吧，我给蒋大哥一个面子，也给小姑姑一个面子。真是，小姑姑，下次不要什么人都请上桌。” “阿姨，感谢款待，我和小宝先告辞。”石麦波澜不惊，向着石如玉点点头。 “这才对嘛，不是一个圈子就不要硬往上凑，你高攀不起。”小胖子扬起双层下巴。 “确实不敢高攀。”石麦淡淡回答，“令尊又要和北欧合作，开辟新航运路线的事，就这么公开，真的好吗？” 小胖子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明明都在保密阶段。” 石麦说：“盒子上的商标还没有撕，那家公司我略有耳闻，目前股价走低，正寻求合作中。他们跟几家公司协商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令尊的公司也是其中之一。既然连你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必定基本谈妥。这件事后续影响不算，单情报本身，价值三百万，谢谢你给我这个商机。小宝，走。” “喂喂——”小胖子一把拉住石麦轮椅，“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不敢。”石麦回答，“毕竟我高攀不起。” “不不不，我错了，堂哥，我的好堂哥！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爸得打死我！堂哥，我的好堂哥……” 看着前倨而后恭的小胖子，王小宝嘴角有点抽抽。 她又看看安坐在轮椅上的石麦，想起一句经典广告词：“男人，不止一面。” ——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还有多少面！ 第36章 一间卧室? 跟商业情报比起来，别说蓝鳍金枪鱼刺身，就是给个机会让小胖子去海上亲自动手捕捞珍贵的食材，现杀现吃，也不能弥补此时他的恐慌。 任何商业机密的泄露，都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有形资产、无形资产、信誉等等各方面都受影响，如果被竞争对手利用，那么损失不仅以亿计，连公司都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市场就那么大，石如磐和北欧某公司的合作，无疑会抢走一些人的蛋糕，在没有做好铺垫之前，贸然泄露情报，这是一道送分题。 小胖子石灏轩能不着急么，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借花献佛，过来炫耀一次，竟然就被石麦看出情报来。 见他整个人都要趴到自己轮椅上，石麦抬头望着王小宝，无声请示——现在他得仰视所有人了。 王小宝笑笑，走过去推轮椅。 “嫂子！我的好嫂子！”小胖子察言观色，立刻转换角度抱大腿，“嫂子我错了，我不对！千不该万不该，我鬼迷心窍为难嫂子！嫂子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求求嫂子大人大量放过我！千万别把消息透露出去！” 王小宝看他可怜兮兮的，刚要开口说几句，手腕被石麦拉住。 石麦什么意思？叫她计较还是不要计较？ 计较的话，当然不依不饶，要么呈口舌之快，要么坐地起价要封口费。 不计较的话，随便递个台阶，出门买个烧饼，这事就算了了。 王小宝飞快和石麦对了对眼神。 后者目光坦荡。 于是王小宝说：“那就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吧。” “是是是，好的嫂子！没问题嫂子！”小胖子连连答应，点头哈腰，“堂哥和嫂子这边走！” 只要当一次司机，就能避免三百万的情报流失，太划算了好嘛！ 石如玉看着石麦和王小宝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新居在一处中高档小区，一楼，临街商铺。 原本这里也是一间咖啡店，设备齐全，现在只是多了些残疾人辅助设施，比如扶手，比如坡道之类。 “感觉如何？”王小宝拉开卷帘门，看着石麦的电动轮椅驶入。 “很好。”石麦深深吸了口咖啡的香气，“辛苦你了，小宝。” “一点也不。”王小宝弯下腰亲亲他额头，“虽然累，但是一点也不辛苦，反而很开心。” “开心就好。”石麦揉揉她的假发，“什么都不缺，就缺开心。” “嘿嘿……对了，”王小宝听见“什么都不缺”，想起来问，“你说的那个商业情报，真的价值三百万？” “努力抬价的话，大概能卖出三百五十万到三百八十万。”石麦笑，“有没有感觉可惜？” “是啊，好可惜，” 烧毁的咖啡店一楼开店二楼住宿，现在这间前面开店后面住宿。 “……只有一间……卧室？”石麦的声音微妙地往上拐了个弯。 “嗯。” “我记得还有一间次卧来着。” 王小宝咳了一声：“咳，你一定没考虑周全，因为要存放原料，所以次卧只能当仓库。” 她一间间展示：“书房、仓库、烘焙间、卧室、起居室、卫生间、开放式厨房。只有这么多。” “那真遗憾，”石麦叹口气，“小宝，你用不着这样。” 他指的是名为“仓库”，却只在一面墙下堆了四五个纸箱子和一个衣柜，其余五分之四的空间都空荡荡的房间。 “你想不想我开心？” “我……我会很狼狈。”石麦严肃，“小宝同学，共同生活可不是那么简单。你要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王小宝微微垂下眼睛：“……好。” 石麦不由有点忐忑，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自己还要拒绝，是不是……不大好？ 他目送着王小宝嗒嗒嗒跑到阳台上去，不一会儿嗒嗒嗒脚步沉重地走回来，手里拖着一张折叠床。 显然早有准备。 “你怕狼狈，我还怕自己早上起床吓到你呢！”王小宝嘻嘻哈哈。 石麦叹口气：“小宝，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自尊心，我没那么脆弱。” “我也没那么复杂。”王小宝宣布，“我将轮流对两间卧室的床行使使用权。” 石麦微笑，王小宝太聪明了，也太体贴了。 这样下去不好，不好。 和石麦住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困难，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尴尬。 毕竟两个人都算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了，再尴尬也尴尬不起来。 另外石麦的表现，除了站不起来，需要高处的东西或者太狭窄的地方，只能喊王小宝过来帮个忙以外，一切和以前几乎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王小宝做饭的技能并没有升级，石麦自然而然接手。 两个人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在咖啡店经营着，生活着，直到永远……真是白日做梦。 第二天店面刚拉开，一个人擦着王小宝身体，嗖地冲了进来。 身后还拖了一个y的粉色旅行箱。 王小宝愣住：“蒋海茵？” 蒋海茵今天没有顶着玛丽苏式的头发，也没化成亲兄弟都认不出来的浓妆，她扬着一张清新裸妆的小脸儿：“我是来应聘的！” 王小宝确实挂出了一个招聘兼|职小时工的牌子，但是……蒋海茵？ “灏轩跟我说，看见店门口招人，我我我过来应聘！”蒋海茵把自己连同旅行箱一起拉到石麦身后。 石麦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 来电人：蒋海芪。 “蒋大哥？”石麦接听。 王小宝的目光，则落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张望的蒋海苗身上。 很显然，他还是对妹妹避之唯恐不及。 蒋海苗摸出手机指了指，王小宝赶紧掏口袋接起电话。 “小宝，我对不起你，没拦住她。”蒋海苗可怜兮兮开口，“她一发起疯来，我们谁都按不住，你要好好教育教育她！你放心，她再怎么样也抢不走麦子哥的，你要好好教育教育啊，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啊！” 王小宝莫名其妙。 蒋海苗又对她打躬作揖，连连拜托，随后跟火烧屁股一样，哧溜钻进一辆黑色商务轿车，一溜烟跑了。 王小宝回头，石麦也正好挂断电话，无奈地看过来。 第37章 王小宝过家家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咖啡店没有生意，王小宝拉上卷帘门，盘点今天的损失。 ——没错，不是收入，是损失。 今天是蒋海茵来这里打工的第一天。 一共掀了两张桌子，打碎五瓶牛奶七只盘子八个马克杯，烫坏一大包果浆，撒了一公斤砂糖，弄掉两个拖把头…… 新开张的咖啡店，今天并没有多少客人，也就五桌。 简直不用算就知道，入不敷出。 话又说回来，不是蒋海茵故意捣乱，这姑娘的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在石麦和王小宝面前，竟然真的半个脏字都没有。 但这姑娘并没有自带家务技能，甚至一切家务免疫，也实在出乎王小宝意料之外。 石如玉曾经说过蒋海茵要给石麦烤曲奇，王小宝想起这事，问石麦，曲奇味道如何。 石麦苦笑：“把糖粉和泡打粉搞混了，你觉得呢？就那一份能拿出来看的曲奇，听她自己说，做了十次，其间气走两个甜品老师，烧坏了一只烤箱。” 王小宝汗。 还好蒋海茵在晚上，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不然王小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碍着蒋氏兄弟的面子，石麦和王小宝不好不收这姑娘打工。 毕竟王小宝在蒋家控股的医院里这段期间，得到极为良好的照顾，蒋氏兄弟也在日常方面经常帮王小宝跑个腿。 人家帮过忙，提个请求也没有特别过分。没有强硬要求必须怎样怎样，就说能不能让蒋海茵在这里呆上十天半月，等热乎劲儿过去就妥了。 随后还很贴心地提醒，有什么损失记账。 人情往来，便是如此。 “感觉她在这里，我比之前还要累。”王小宝趴在桌上，懒洋洋。 “辛苦小宝了。”石麦满怀歉意，蒋海茵为什么来，他当然清楚，这姑娘迄今为止还没死心，就要吊死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要说置之不理，还真怕她一时冲动闹出个意外。 ——蒋家因为这方面原因，在几个大家族间几乎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辛苦要补偿。” “怎么补偿？” “亲亲抱抱。” “来。”石麦笑眯眯张开双手。 王小宝扑了过去。 “感觉人生都圆满了呢。” “圆满？” “是啊，有地方住，有工作做，有你。”王小宝两只胳膊圈着石麦，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蹭蹭，感叹，“何其有幸遇到你。” 石麦轻轻环住她：“我也是……” 说这话时，他双眉微微蹙起，目光幽深起来：“小宝，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心目中那样的人……” “石麦同志，你要对我们之间的默契有信心。”王小宝严肃道。 “遵命。” 手机铃声打断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 石麦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挂断。 “小宝，明天我要出趟差。” “明天？你怎么过去？” “有车接。别担心，我没问题。” 这一天，从早上天气就不大好。 王小宝给石麦裹了特别厚的大衣，陪他等车。不一会儿有一辆出租停在门口，司机下来先扶石麦入座，再把轮椅折叠了放进后备箱。 石麦没走多久，天空就飘起了雨点儿，随后雨点儿连成雨线，进而变成雨幕，滂沱大雨哗啦啦从天而降。 蒋海茵早上九点半准时来报道，一推门，外面风和雨简直倒灌进来。 “天气预报总是不准。”她抱怨着，一边跺脚，一边四下张望，“麦子哥呢？” “他出差去了。”王小宝看见半个身子都淋湿的蒋海茵，“你去换件衣服吧。” 为表决心留在这里，蒋海茵昨天带着行李来的，里面当然有衣服。 “出差？这种天气出差？天哪！你这个女朋友……”蒋海茵小声嘟囔。 王小宝叹口气：“我也不想。”她托着腮，在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杯热可可小口啜饮。 这种天气出差，必定有要紧事。 石麦并不纯粹是一个咖啡店老板，王小宝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是不是黑社会，不过后来她猜测石麦应该在别处有正业。 “没猜错。只不过顺序反了而已。”石麦说，“这里才是正业。开咖啡店是我的梦想，我很高兴能和你共同为这个梦想而奋斗。” “但是我觉得你在过家家。” “这样不就实现梦想了么？”石麦笑眯眯反问。 “不盈利啊……” “开心就好。” “所以，这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是啊。原本就是这些。” “原本？” “嗯，但是没想到多了一个你。” “……” “害羞啦？”石麦问。 “是啊。”王小宝点头。 “你这样坦率承认，我都没法继续下去了。” “继续下去做什么？”王小宝追问。 “……” 半分钟后，石麦舔着嘴唇，笑眯眯问：“……你说呢？” 王小宝红着脸：“我说……再亲一口？” 她主动送上自己饱满红润的双唇。 另有工作，这就是石麦出差的原因。 凡是需要他出差的，王小宝估计都不会是小事。 她不喜欢查男朋友去向，一旦联系不上，就时时刻刻连环夺命call。 别说人家有事，就是忘记带手机，联系不上也很正常。随时查岗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需要保持联系，时刻确认。另一种是刚刚进入热恋，忍不住向全世界秀恩爱。 王小宝独自打拼，神经粗得堪比大腿。至于秀恩爱，她本人没有这个意识。 所以她现在只是捧着热可可，一边暖手，一边暖胃而已。 当然，她选择饮品时，无意识地挑选了热可可，是不是想起石麦陪她哭泣的那段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节。 王小宝身上基本没有钱只有债，迄今为止债多了不愁还。 要个什么法子，把咖啡店开得更红火…… 打工者的思路和老板的思路是不同的，她这一个月，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没少看书看网络课程。 “圣诞活动……” 蒋海茵发现石麦不在，立刻就卸了劲，坐在离王小宝最远的地方，一件一件，懒洋洋地擦餐具。 王小宝走向她：“海茵，关于圣诞活动，有什么主意吗？” 群策群力吧，开心就好！ 既然开咖啡店是她和石麦的共同梦想！ 第38章 王小宝悔不当初 关于圣诞怎么过，蒋海茵表示，通常过节就是三板斧： ——喝酒，斗舞，开party。 现在未成年的活动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 王小宝咋舌。 “因为热闹啊。”蒋海茵解释。 热闹归热闹，但放在咖啡馆里，变成喧闹就不太合适了。 今天一整天都不一定有客人，前面有蒋海茵盯着店面，只要不乱动东西，不会发生事故。王小宝回到后面，搬出笔记本电脑，上网查资料。 摊开一个本子，边看边想边记。 一方面看看别的店家怎么做的，吸取经验，一方面回忆自己打工时，店家使用过什么促销手段。 她研究得太入神，直到手机响起，猛地抬头，才感觉到脖子酸痛。 “喂？” 手机上是个陌生号码。 “王小宝吗？我是邱月。”邱月声音客气而疏离，“我的雇主手机不通，她在你的店里吗？” “稍等我看一下。” 王小宝站起来，往前面走。 前面和后面相通的走廊处，有一个洗手间和一个衣帽间，王小宝顺路看了一眼，蒋海茵穿来的那件为了美丽不要温度的秋季新款风衣，还挂在衣架上。旁边的长柄雨伞下面有一小滩水渍。 卫生间的灯也关着。 王小宝来到外间。 外面和几小时前一样，咖啡香气伴着轻快的乐曲声，萦绕在室内。 不用看，雨还没有停，噼噼啪啪打着落地窗。 王小宝记得，她离开时，蒋海茵坐在左边角落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是空的，沙发上没有人，桌子上躺着她那只朋克风y外壳的手机。 两筐刀叉，很随意地摆在桌面，其中一把餐叉擦了一半，裹在洁白的毛巾里。 ——蒋海茵呢？ 外面风雨那么大，都快赶上台风了，蒋海茵要是有自虐的打算，大可以出去转一圈。 王小宝扬声喊着蒋海茵的名字，返身看前台，没有；厨房，没有；烘焙室，没有！ 转了一圈，最后剩下石麦的卧室没查看。 蒋海茵尽管出口成脏，又一心想跟石麦发生点什么，但她十几年的家教还在，并没有随便进人卧室的习惯。 至少昨天如此。 会不会是昨天两人都在，没找到机会？ 王小宝想着，推开石麦卧室的门。 鉴于原先咖啡店在大火中烧毁，石麦的东西没剩几样，无论家具还是床上用品，都是新置办的，王小宝布置的。 她很熟悉这里，且这里从门口看去也确实一目了然。 蒋海茵不在。 王小宝既松口气，又紧张起来。 她跟邱月说：“我没有看到她，很奇怪，外面下着雨，不像能出去的样子。有什么事需要等她回来我转告？” “我马上过去！”邱月和王小宝的反应截然不同。 她这么一说，王小宝也紧张起来：“怎么，她出事了？” 邱月那边一阵响动，伴随着：“保持现场，等我七分钟！” ——七分钟？ 王小宝看看外面的滂沱大雨。 七分钟就能到，邱月是在哪里呆着？ 然而被对方郑重其事地通知，她还真不敢轻举妄动。王小宝再次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确定蒋海茵没有藏猫猫也没有昏倒，最后走到门口紧紧盯着门外，希望下一刻蒋海茵就顶着什么东西跑回来，跺着脚抱怨新买的高跟鞋不舒服……高跟鞋！ 王小宝视线落在地上。 咖啡店的门一共两道，外面是大门，里面是二门，两道门相隔一米左右，中间铺着地毯垫。 设计两道门的原因无非是不让冷风直接吹进屋里，也避免室内热量散发。 现在，两道门中间，那深色的地垫旁，倒着只漆面亮粉色高跟鞋。 蒋海茵脚上的鞋子！ 王小宝立刻拿起手机找邱月。 邱月几乎秒接。 王小宝第一句话：“邱月！蒋海茵可能出事了！” 就在她说话的工夫，门口横冲直撞一辆suv，车子在雨幕中一个甩尾直接转了九十度，邱月急匆匆跑下来，雨伞帽子都没有，转眼冲进大门，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高跟鞋：“她的！” “没错。” 邱月追问：“鞋子就是这样放着，没有移动过？” “没有。” “这不是她主动脱下来，更不是她挣扎时掉下来的。”邱月捡起鞋子，给王小宝看另一面的漆皮，“在地上摩擦的痕迹。” 随后她打量两扇玻璃和门扇，问：“今天擦过吗？” “营业前擦过。” 邱月点点头，也不知道得出什么结论。但是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王小宝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进了屋，邱月细细查看地板：“地上没有水，但是有水渍。确定不是先前就有的？” “确定不是。”王小宝心脏怦怦乱跳。 邱月走了几圈：“她坐在这里？”指着桌上的手机问。 “是的。” “同样没有挣扎的痕迹。”邱月说，“对方很可能两个人，一人吸引她注意力，另一人出其不意把她弄昏，这样一人拖拽，一人开关门，也能解释两道门把手和门框没有太多水渍的。” “为什么不是三个？” “三个的话就不需要拖拽，也不会留下一只鞋。”邱月解释。 “对不起。”王小宝真心实意道歉，“我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 邱月摇头：“你这里放着音乐，外面风雨声也大，里屋的人听不见，正好方便下手。再说，这么迅速专业，你也不是对手。”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走海茵？”这是王小宝关心的。 “不清楚。”邱月回答，她这个雇主不让人省心的地方，就在于没有随身带保镖的习惯，“可能被绑|架。”说完，她开始一个接一个打电话，不再理会王小宝。 王小宝一下子惊呆。 原来绑||架案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早知道，她应该装几个监控摄像头的！ 王小宝悔不当初。 第39章 女朋友的代价 一个小时后，蒋氏兄弟齐聚咖啡店，手机都开着。 邱月麾下的大块头们，一部分已经调取外面监控收集证据了，另一部分则专业地复原现场，信号追踪随时待命。 咖啡店位置并不临着大街，而是在小区内部底商，尽管客流量会因此减少，但图的是闹中取静，更是有安全监控。 当初王小宝的建议就是找靠谱物业，现下物业监控也确实靠谱，可惜的是监控拿到了，从小区主干道到停车场，都没有显示异常。小区门口也没有可疑车辆。 道路交通监控显示，街上人来人往，看不出什么。 大块头在附近垃圾桶里发现蒋海茵另一只高跟鞋，但那里恰好是个监控死角，根本看不到是谁扔的。 风雨交加，外面处处湿透，抹去种种痕迹，完全看不出蒋海茵被带出去后，去向哪里。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不可能。 “如果没有陌生车辆离开，要么人还在小区里，要么，小区住户作案。”邱月说出推断，“手法专业，时机准确，没有拿走店里财物，唯一的破坏，就是店里的电话线被人为剪断。只能说明对方早有图谋。” “……我就不明白了，最近家里没惹上什么麻烦啊，茵茵怎么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给绑了。三个月前我们抢了黄家生意？还是一个半月前招标中选，让罗家嫉妒？总不会是茵茵又欺负了哪家的孩子吧？那可就真麻烦了……”蒋海苗碎碎念。 蒋海芪沉稳得多，只说了一个字：“等。” 对方要蒋海茵的命的可能性不大，万一要命，现在她很可能已遭毒手。但只要不是要命，对方必然会递过信息来，一切都有得谈。 蒋海芪一边等对方消息，一边等邱月带着大块头们随时报告进展。 “铃——” 手机突兀响起，在这个令人紧张的时刻，尤为刺耳。 十几双眼睛齐齐盯向王小宝。 王小宝迅速抓起自己手机，一看来电人：“石麦？”她招呼一声。 对面没有应答，猛地一声长长吁气声。 “石麦？石麦？你怎么了？”蒋海茵在店里出事，王小宝现在心神不稳得很，一听石麦不说话，吓了一跳，不由连声追问。 “小宝……你没事？安全吗？在哪里？”石麦突然发问。 “我很安全，就在店里。” “座机不通。” “被人剪了——海茵被未名人士抓走了！”王小宝说，“在店里，被带走了！” “我打电话也正是这个事情。”石麦说，“我接到勒索电话……” “等等，等等——我开免提，蒋大哥和海苗都在呢。” “好。” 王小宝按着免提，手机放在桌上，蒋氏兄弟邱月等人一起围拢，紧张盯着手机。 石麦声音从里面传出：“对方可能使用了变声器，先确定我的身份，随后说我女朋友在他们手上，要求我在二十四小时内，将一千一百万美金汇往一个银行账号。我要求确认，对方放出一段对话，我有录音，你听。” 一阵电磁波声响，忽然响起雌雄莫辩的怪异声音：“……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让你先验验货，听听你女朋友怎么说……” 蒋海茵声音响起，尽管音量小而沉闷，但仔细辨认，还是听得出来，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话时漫不经心的表情：“……欢迎光临，两位，要喝点什么？”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石麦的地方吗？我们是他的合作伙伴。”一个沙哑的青年男声。 “哦哦，”蒋海茵声音带了点热情，“挺不巧的，他出差去了，我在看店，你们三天后再来。” “真遗憾，女士，我最近听说他交女朋友了，你这么有气质，是他女朋友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蒋海茵明显非常高兴，“嗯，我是他女朋友！” “我记得他发来的照片里，女士，你看起来不大一样。” “哼，一看你们这些糙男人的脸就知道，太小瞧我化妆的技术了！我是他女朋友，毫无疑问，千真万确！” “那么，我想跟您谈谈也一样——” 一声闷响。 “……石麦，如果不信，打电话回去确认，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要是报警，后果你懂的……”又是那变声器的怪声怪调。 “半个小时太快，我怎么知道你在骗我，故意弄的手机屏蔽，网上这样的诈骗手段太多了。”这是石麦的声音，也是录音。很显然石麦一直开着录音功能。 两人僵持了几十句话，石麦争取到一个小时。 录音就此结束。 “随后我立刻拨打这里的座机，没通，拨打手机，联系到你们，就是这样。”石麦解释，“显然，绑匪把茵茵错当小宝了。海芪，海苗，我很抱歉茵茵在店里出事。” 王小宝算是听明白了，绑|匪原先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中途被蒋海茵截了胡，那姑娘也是真不幸，就为了“女朋友”三个字，一时嘴快意气用事，结果无巧不巧地，替自己遭了殃。 “这是我的错。”她检讨，“我不该让海茵一个人在前面盯着店面，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蒋氏兄弟这边也听明白了，说到底妹妹也要负一定责任。 但是绑架已经发生，再去追究前因毫无意义，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对方，解救蒋海茵。 绑||匪绑错人，会释放人质，还是会恼羞成怒把人质杀掉，都不好说。 “麦子哥，你最近得罪过谁？”蒋海苗抢先发问。 他们现在能确认一点：对方冲着石麦来的。 “这个不好说……不过，我有一个线索。”石麦说，“今天下午要谈判的合同标的，价值一千一百万美金。” 对方要的赎金数额，和石麦谈判的合同标的价值，完全相同。 如果是整数，还能理解为巧合，1100万，有整有零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竞争对手搞的鬼？”蒋海苗立刻发问。 第40章 石麦的吃醋 蒋海苗认为这件事的主导者，是石麦的竞争对手，理由很简单，赎金和合同等价。 但是他的话一出口，石麦和蒋海芪两人，一在电话，一在身边，先后给他否了。 “第一时间想到的线索，很可能是假线索。” “明显是嫁祸栽赃。” 两位在商界颇有经验的人联手给蒋海苗和王小宝上课。 “但是这也可能是对方的心理战术，最不可能的人不就是最有可能的人么？”蒋海苗提出异议。 “并非如此。”蒋海芪解释，真是对方故弄玄虚不要紧，他们将对方列为怀疑对象后，必定有所追查，谁能保证在追查环节中不发现马脚？这么弄巧成拙的事，对方没有那么傻。 “但也不是没有线索可循。”石麦道，“我现在将可能知道合同的人想一想，列个名单给你们。另外从咖啡店那边下手，有线索吗？” “外面风雨很大，找不到任何线索。”蒋海芪回答。 “这样啊……小宝，你……”石麦声音稍微顿了顿，立刻恢复平常：“你去我的卧室，取一样东西出来。” 王小宝不知所以。 石麦补充：“不大好找，但希望能帮上忙。” 王小宝握着石麦手机，一边推门一边问：“在什么地方？” 石麦回答：“床头柜。” 随后叮嘱：“记得锁门。” 床头柜很平常，四四方方，原木清漆，走的简洁风。上面放着一盏台灯，一些小物。 王小宝根据石麦的指示，把最下面的抽屉抽出，按动最里面的角落。 ——床开始轧轧滑动！ 王小宝一惊。 几个月前的回忆猛地涌上来。 她果然看到了和记忆中差不多的布局——靠墙的一根床腿为中心，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 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间屋子她打扫好几遍了，床头柜也擦过若干次，从来没留意到竟然有这样一处机关。 “滑下去，你可以吗？”石麦小心翼翼询问。 “没问题。”王小宝手机放口袋里，攀着床腿连接的钢管，溜了下去。 地下室大约有五平方米，布置看起来极为单调简陋，连地面都只是一层水泥而已。 靠墙有张办公桌，上面摆着电脑。 在石麦指导下，王小宝调出监控。 ——咖啡店并非没装摄像头，而是摄像头的位置，无论高度还是角度，都太巧妙太隐蔽。 巧妙隐蔽到，连邱月所在的专业保镖团队都没有发现。 王小宝处理监控软件，截取视频，给石麦邮箱发一份，拿u盘拷贝一份。 整个过程无比淡定，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 “小宝，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石麦沉不住气，小心试探。 “我等你完全敞开的那一天。”王小宝的回答非常大气。 “宝啊……你知道在你接通电话的时候，我多开心么。”石麦的声音放松下来，随后是自责，“尽管我也担心茵茵，但我也自私地庆幸，出事的人不是你。” “所以，在确定我没有危险后，因为内疚，努力提供线索？”王小宝盯着屏幕上进度条，问。 “因为信任啊。”石麦轻声说，“是小宝的话，看到也没有关系。” “……肉麻。” “我又想吻你了。”石麦说完转了主题，“我这边接收完毕，先去作分析。” “好的。” “你这几天小心，别一个人呆着，我想想办法，找人过去保护你。” “我可以跟着海苗或者海芪，向他们请求帮助。” “小宝……”石麦声音轻轻地，“我总觉得，你不会是给他人无谓希望的人。” “嗯？” “……海芪比海苗可靠，找他。”石麦一秒改口。 “不不，你前一句话什么意思？” 石麦轻笑：“我有点吃醋，可以吗？” “……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 “不不，说真的，你还是找他更保险。为了你的安全，好吗？我对小宝有信心。” “……你越来越口花花了。” 王小宝结束通话，攀出地下室，拿着存储监控记录的u盘，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后面走出来时，蒋海苗差点就要冲过去了：“小宝，这么久，我担心死了！你——你怎么灰头土脸的？” “东西不大好拿，出了点意外。”王小宝摸摸额头，放下笔记本，插好u盘。 “这是什么？” “视频监控。” 王小宝这句话，声音不大，所有人都围过来。 邱月不敢相信：“监控？” “是的。” 镜头里，除了蒋海茵之外，一共出现三个人，一个体型比较壮实，穿得朴素不起眼的人，进门直奔前台，随后四处打量，很显然，在检查有没有监控摄像。另外两个一高一矮的家伙，穿着大众款的深色夹克和休闲裤，慢慢走到蒋海茵面前。 就像邱月推断的那样，一人和蒋海茵说话吸引注意力，另一人绕到她身后，将她打昏。 壮实的家伙先出去，后二人拖着蒋海茵也跟出去。 外面没有车辆，机动车非机动车都没有。几人直接走到小区道路尽头，转弯，背影消失在一处楼门口。 “海茵被带进去了！”蒋海茵大声叫起来。 “后面的监控呢？”邱月连声问。 “……程序已经安装好了，在这里。”王小宝鼠标一甩，点开另外窗口。 她拷贝的当然不仅仅是视频，还有摄像头的专属程序。 将视频调快，大家紧张得眼睛一眨不眨。 早有大块头接过u盘，插到自带电脑里，截图人脸，放大局部进行分辨。 秋月则专注地盯着加速的影像，突然叫停。 “这里？” “对对，往回一点。” “看，这伙人可疑！”邱月指着一个地方。 “不是刚才的楼门啊。”蒋海苗疑惑。 “这里的小区楼与楼之间有逃生通道。”两栋相邻的楼，从这里进，从那里出。 尽管对方换了衣服，甚至蒋氏兄弟都没认出中间的女人是自家妹妹，然而邱月毕竟专业，一语中的。 这些人上了一辆白色三厢小轿车，缓缓开出小区，右转，扬长而去。 “……天哪，这监控竟然能看到小区外面路况，太牛了，怎么做到的……”邱月咋舌。 王小宝一怔。 石麦向她开放了秘密基|地，似乎，现在就要泄密了？ 第41章 王小宝的冒险 为了查出蒋海茵究竟被谁带走、带去哪里，石麦向王小宝开放了秘密基|地，提供监控视频及监控摄像头。 果然查出些线索，也引起邱月的好奇。 王小宝本人对此到没有多大感觉，石麦有多重身份，她早就猜到。石麦隐藏的身份是什么，她并没特别好奇。 过早独立，过早接触社会的结果，就是变得见怪不怪。大概也正因为她这种成熟的淡定，才让石麦对她放下心防。 王小宝不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更不是随意曝人*的主儿，邱月一问，她想了想，慢慢回答了万能金句：“他给我的惊喜。” 这话说得十分没有讨论空间，不过大家也没有揪住这个问题不放的心思。 尽管雨水影响辨认，那些人体貌特征不明显，但是最清楚的莫过于车牌照。 小区保安监控没有陌生车辆出入，只能证明本小区住户作案。 没过多久，大坏头和小区保安一起，根据车辆出入记录查出，车主半个月前在本小区租的房子。 蒋海芪报警。 有了监控作证，警方破门而入，屋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另一方面，根据车牌追查轿车下落。 其间石麦打电话过来，他为大家争取到四十八小时，如果打草惊蛇就没办法了。 蒋海芪一边筹款，一边排查人物。 蒋氏集团价值千亿，一千多万美元的赎金算不了什么，但是流动资金每一笔都各有用处，腾挪是必须的，万一没法救出蒋海茵，只能用钱换。 蒋海苗则开始联系医院，联系医生，联系心理治疗，为妹妹可能遭的罪提前做好准备。蒋海茵精神不稳定，绑|匪不知情，真的刺激到她发作……绑|匪反过来误会蒋海茵耍花招，紧张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动……对双方都没好处。 警方查明线，邱月查暗线。 每个人都来来去去，忙忙碌碌。 除了王小宝。 她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端茶倒水，什么忙都帮不上。 王小宝呆呆坐在窗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谈判技巧不会，得学。处理突发大事的经验没有，不好积累。人脉不足，暂时没法拓展。这一刻她发觉自己离石麦等人的圈子，还是太遥远了…… 这可不行啊，王小宝。好好想想，你真的除了端茶倒水，什么忙都帮不上？ 蒋海茵被抓，其实是自己的责任吧。 如果不是自己惦记着弄次圣诞活动，也不会放蒋海茵一个人看店。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专注，也不会连蒋海茵被抓走都没有听见。 外面雨还在下，风还在刮。 王小宝目光逡巡，石麦？蒋氏兄弟？警方？大块头？邱月？ ——邱月。 这些人里，只有邱月能排除感情因素，和她讨论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王小宝给邱月发了条短信：“通知绑|匪弄错目标，我去做人质，可能性有多大？” 手机闪烁，邱月百忙中瞟了一眼，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王小宝。 王小宝目光坚定。 邱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说真的？” 王小宝点头：“没错。” “姑娘，太天真了。”邱月严肃道，“虽然我要表扬你的勇敢，但并不赞同你的计划。因为——”她压低声音，“现在只有石麦能单方面收到绑|匪的信息，并且与之沟通，你觉得他会让你冒这个险？还是你认为，你能搞到他的手机？” 王小宝哑然。 邱月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就算石麦同意了，你又怎么知道，对方在搞错人后，不会恼羞成怒，折磨蒋海茵泄愤？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方没有折磨蒋海茵，你以为他们不会提防人质交换时被一网打尽？或者泄露行迹？要知道，我雇主的身份也是金字招牌，蒋氏集团的小女儿，只值一千多万美金？对方要是有脑子，一定坐地起价。” 看着邱月从眼前走开，王小宝心头泛上无力感。 邱月的顾虑是正确的。 正因为王小宝知道邱月的话正确，她才愈发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 王小宝，再想想，再想想…… 王小宝没想出办法，手机响了。 石麦的微信跳出来慰问：“别自责。” 三个字写在纸上，拍照发送。 那么恰到好处地，洞察了她心思。 “我……感觉无能为力。”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保持冷静理智。”石麦依然写字拍照发给她。 “道理我懂。只是……”王小宝解释，“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你真的想做点什么？”石麦问。 “没错。” “即使危险？” “即使危险。” “即使会死？” “即使会死。” “即使见不到我？” “这过分了啊。”王小宝回，随后，她发送，“为什么你笃定我见不到？” 石麦没有回答，而是冒出四个字的指示：“去我卧室。” 王小宝眼睛一亮，悄悄离开了前面。 锁好门，来到狭小地下室。 电脑还在稳定运行中。 电脑桌上方挂着本市地图。 身后则是文件柜。 角落有保险箱。 王小宝在石麦的指示下，坐在电脑前，戴上耳机，点开若干程序。 其中有一个程序，打开后明显弹出聊天窗口，石麦的脸露出来，笑眯眯向她挥了挥手：“小宝。” “我该怎么做？”王小宝问。 “开放权限。”石麦说着，甩过来几张截图，“我来远程控制家里电脑，你准备纸笔，负责看和记录。” “就这样？”王小宝一边照截图做，一边问。 “这样还不够？算计到我女朋友身上，我可是很记仇的。” 电脑弹出最后一个询问窗口。 王小宝点下确认键。 随后，她被迅速变化的弹出窗口，一行行滚动文字，一张张飞掠而过的图片晃花了眼。 甚至连手机震动都没有发觉。 第42章 冒领功劳 “王小宝呢？”忙碌告一段落的蒋海芪，四下看看。 蒋海苗摇摇头：“刚才就没看见，可能回屋了？” “她不是能置身事外的人。”蒋海芪摇头，“毕竟这件事发生在店里，她和海茵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 “小宝会很自责。”蒋海苗认同哥哥的判断，他们兄弟俩刚才一阵忙碌没有顾上跟王小宝说话，难道……“会不会躲起来哭去了？” 他打王小宝手机，没人接，屋里也没听见声音。 一旁的邱月脸上有点难看，也摸出手机拨打，同样没有人接听。 “糟糕，”她低声自语，快步走到监控屏幕，“找找前不久的视频，看看有没有王小宝出去的踪迹。” “为什么？”蒋海苗表示不解。 邱月说：“她刚才异想天开，打算拿自己去换人质，被我反驳了。” 蒋海苗一下子站起来：“这么危险的事！” 邱月紧张盯着视频：“还好能看见她去哪里。” 蒋海芪也开始打电话，依然无人应答。 绑匪原本目的就是王小宝，万一有同伙没走，留着勘察呢？王小宝不就羊入虎口，买一送一了么！ “小宝！小宝！”蒋海苗一边喊，一边往后面走。 卫生间没人，次卧没人……这间屋子锁着？ “小宝？小宝？”他冲里面喊，趴在门上仔细听听，没有听到回答，也没有听见手机铃声。 “王小宝哪儿去了呢？”蒋海苗看看衣帽间，“不像出去的样子……” 王小宝只恨自己没学过速记。 她已经尽可能地记录了，然而笔划都要飞起来。 石麦的工作从三方面开展。一、查车，沿着车牌照和行车轨迹往下查；二、查人，进店的三个人相貌捕捉，不断比对；三、查通讯，石麦接到的勒索电话尽管使用的网络电话，掩饰了实际号码，无法确定信号源，但他调取另一款软件，不知怎么的能够追踪到ip，已经筛查出电话来自一家网吧，至于网吧是被黑了还是对方就在里面，同样暂时未知，继续排查中。 令王小宝抓狂之处，并不是这些一看就高大上，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高科技，毕竟她是外行，无论高科技层级是五还是十，站在一级的她看不出分别，只能仰望。 她真正傻的是，这三件事，几乎同时进行，没有先后顺序！ 石麦要多么全神贯注，才能同时从三件事里寻找出蛛丝马迹！ 而且，竟然还找出好几条线索！ 首先，那辆车是□□，这不稀奇。车子在行驶出一段路后，换上了新车牌，扬长而去。新车牌也是假的，查车主不可能，只能查去向——驶离市里，到郊区没有摄像头的地方，车子失去了踪迹。 卫星地图显示，附近是有个村子，要么对方在这里关着蒋海茵，要么从村子穿行离开，无论如何值得过去看看。 这是线索一。 其次，打昏蒋海茵的两个人身份核实，属于当地街头小混混，有前科。两人属于当地一个小帮派，收保护费的。 从这里发散出去，找到帮派头目，找到银行账目，找到近期巨额汇款，找到汇款人。 这是线索二。 再次，勒索电话的地点就在离这片小区五公里左右的一家网吧，该时间段上机情况一目了然，同伙就在其中，这是线索三。 现在王小宝的任务，就是拿着这些线索，说服蒋海芪等人，三管齐下。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揪出主使者，石麦提示了一下时间， 王小宝这个时候，才有空看一眼电话。 一个半小时。 三十八个未接来电。 要不是监控没有拍到她出去，恐怕就是一百三十八个了。 “夜长梦多，现在分头行动更好。” 王小宝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石麦叹口气，“我觉得里面不简单，小宝，要留个后路。” “留后路？” 王小宝并不明白。 不过她相信石麦。 那么接下来，就要说服外面的人，采信这些线索了。 至于具体说服的方式……王小宝拍胸脯：“看我的。只要你不介意我冒领你的功劳。” “这不是功劳。你可能很危险。”石麦提醒。 “我既然大难不死，必然有后福。”王小宝笑答。 王小宝从地下室爬上来，拿着鬼画符一样的笔记，来到前店。 她一出现，所有人目光唰啦集中在她身上。 “你昏过去？还是睡着了手机静音？”蒋海苗冲上来，“这么久没消息，可急死我了小宝！” 王小宝略微心虚：“静音了没听见。” “人没事就好。”蒋海芪点点头。 王小宝说：“蒋大哥，我有个问题可以私下请教吗？耽误你三分钟。” 蒋海芪一怔。 随后点头。 王小宝领蒋海芪来到自己房间。 “蒋大哥，”王小宝开口，“你可以接受‘事急从权’吗？” 蒋海芪看着王小宝：“事急从权？” 他思考一下，回答：“要权衡利弊。” “海茵被绑|架的事，我有一个朋友。”王小宝说，“会一些不合法的手段。如果……” “什么条件？”蒋海芪果断问。 要说合法，邱月的保镖团队也会和法律打擦边球。 “*。”王小宝非常痛快。 “我将保证你那位朋友的绝对*。并且事后另有酬谢。”蒋海芪毫不犹豫。 王小宝拿出笔记本：“都在这里。” 蒋海芪瞳孔微缩：“都在这里？你刚刚把自己锁起来，就是这个原因？” 王小宝说：“请你保密。” 蒋海芪郑重其事：“我发誓。” 王小宝把笔记本递过去。 蒋海芪迫不及待翻开。 第一眼就忍不住惊讶。 “这字……”比医生手写处方还难辨认。 “太紧张了，那什么，看不明白我来解释。”王小宝尴尬。 前面众人还在等，蒋海芪拿着笔记本，大步走了出去，越早确定对方身份，找出对方藏匿所在，才能越早解救蒋海茵。 兵分三路，一部分人留在原地，调查汇款人身份，一部分人冲向网吧，还有一部分人，往郊外村子方向杀去。 “上车！我们走！”邱月的suv在雨天恣意发挥性能，又一个九十度漂移。 第43章 我回来了 出去寻人，王小宝既不擅长，也没有那么好的体力。 她和蒋海苗留在店里等候消息，不时关注一眼手机。 石麦并没有再次发送什么线索过来，大概是知道人多眼杂不方便。 蒋海苗对王小宝“神秘的朋友”很感兴趣，尽管看上去就快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围着询问了，但在蒋海芪临走前的提点下，还是努力克制着兴奋。 他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就是碎碎念：“……现在b组快到网吧了。a组正在往城外飞奔。c组还在顺藤摸瓜，小宝你朋友真牛，竟然这么隐秘的信息都能查到，现在我哥已经联系银行寻找汇款人，还要现场跑一个盖章手续，真是麻烦透顶啊呀……小宝啊，你朋友为什么在最后一步偷懒呢，直接帮忙查查汇款人大家不就都省事么？” “现在这样，三管齐下节省时间。”王小宝解释。 “那你的朋友有没有跟进啊？万一有呢？哎哎，不是要你告诉我，”蒋海苗抓抓头发，“好吧好吧，大哥跟我说要尊重*，所以我只好不问，反正对方就差临门一脚了跑不掉……” 他念念叨叨地，看看时间，拿起电话找他哥：“哥啊，你助理在银行怎么样了？” 跑手续的事，用不到老总亲临现场，遥控指挥就能办妥，蒋海苗估计时间，他哥的助理打电话向老总汇报，他这边等拿到结果，根据汇款人展开调查。 蒋海芪说了一个人名，蒋海苗迅速记下，身边人忙忙碌碌，开始调查比对身份。 “无犯罪记录。”这是第一点。 “公司职员，目前已经离职半年。”这是第二点。 “曾任职于玉橙高档家具有限责任公司。”这是第三点。 “玉橙？玉橙！”蒋海苗念了两遍，脸色一下子苍白。 “玉橙怎么了？”王小宝不解。 “那是……”蒋海苗在手机上打字给王小宝看，“那是石阿姨名下的公司！” 他口中的“石阿姨”毫无疑问指石如玉。 王小宝也惊悚了，石如玉正是不看好自己和石麦在一起的那位石家小姑姑！ 她差点失声惊呼，还好自己捂住自己的嘴，也打字：“你确定？” “我确定！我得赶紧通知大哥。”蒋海苗拿着手机跑到后面嘀嘀咕咕去，没过多久转回来，“希望事情没那么复杂。” “没那么复杂？这件事是冲着石女士来的吗？”王小宝小声问。 “不知道，希望是巧合。”蒋海苗继续看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第四五六条都出来了，那个人身份履历一切都很平常，唯一不平常的就是那笔二十万元的款项。 “一个人在中层管理做了八年，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二十万很容易拿出。”蒋海苗说，“但是意图不明，除了指向石女士，我想不到什么其他可能。” “要联系她吗？” “哥哥在考虑中。” “考虑？”王小宝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逻辑思路。 蒋海苗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并不敢说出大哥的怀疑，怕王小宝担心。 半个小时后，在网吧的人被挨个清查，及时控制。 一个半小时后，蒋海芪打电话过来，他们成功找到昏迷的蒋海茵。绑匪们负隅顽抗，被蒋海芪亲自撂倒一个，邱月撂倒俩。 而邱月和蒋海芪一行人成功解救出蒋海茵后，对于整件事，警方却做了低调处理。 王小宝看着撤离的警方人手，不明所以。 这是绑|架案！绑|架案！就这么结束？ “绑|架案需要公诉，我们抓到人，关押询问，卷宗送往检察院。”公务人员解释，“笔录已经做完，视频也保存了证据，在这里没有别的事了。” “哦……”好市民王小宝并不熟悉这些流程，点点头。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王小宝抬头看挂钟，夜里十点半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小多了。 今天一天惊心动魄，现在店里没人，空荡荡冷清清，王小宝拉上卷帘门，慢慢收拾一屋子狼藉：喝水的杯子、吃到一半的盒饭、各种各样的碎纸片、塞得满满的烟灰缸、一地泥泞…… 横竖她觉得自己紧张这么久，躺下也睡不着，不如顺便把活儿干了。 横竖店里只剩她一个，慢慢干。 这次她不敢放音乐了，天知道音乐声还会掩盖什么动静。 店里静悄悄的，王小宝把二十几个杯子刷出来，晾在架子上，越来越后怕。 如果不是巧合，被抓的就是自己。 如果被抓的是自己，无法远程操作这台电脑的石麦，要过多久才能找到自己？ 以及对方为什么要抓自己？ 还有蒋海苗提出的“玉橙”…… 嗯？王小宝听见门口有窸窣声，在安静的店里声音十分清晰。 ——该不会是还有没落网的同伙去而复返？ 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监控！ 笔记本上，监控还开着。 王小宝一眼看过去，又惊又喜。 她飞快跑到门口开启卷帘门：“石麦，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的石麦正在努力将轮椅推上斜坡。可惜下雨加上泥泞，到百分之八十的地方就会下滑，屡屡不能如愿。 他全身连同轮椅裹在雨披里，头发湿漉漉贴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狼狈。 见王小宝开门，他微微吃惊，随后只笑笑：“我回来了。” 王小宝冲上去把人抱住，石麦身上都是凉的。 “好啦好啦，回去啦，我手弄脏了，没法回抱你。”石麦笑笑，“帮把手呗？” “嗯！” 王小宝一瞬间仿佛有了主心骨。 烧水，开暖风，找换洗衣服……她一系列动作下来，石麦这边刚把雨披收拾好，王小宝已经推着人往卫生间走了。 “我自己可以。”石麦拍拍她的手。 “我自己不可以。”王小宝扁扁嘴。 “怎么，撒娇啊？” “怎么，不行啊？” “欢迎之至。”石麦仰头看着王小宝，“小宝，到我面前来。” “嗯？”王小宝乖乖转过来，双腿分开，以扎马步的姿势，“坐”在他膝头。 第44章 谁推谁是个问题 石麦看着王小宝的姿势，微笑：“我感觉不到重量，你坐上去没关系的。” “我舍不得。”王小宝抗议。 “你会很辛苦。” “辛苦？为什么？” 王小宝还来不及想原因，石麦拉住轮椅的手刹，身体往前一倾，两条胳膊探出，将王小宝结结实实捞进自己怀里，左手搂肩右手搂腰，轻声叹息着：“小宝啊小宝……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可没什么自制力啊。” 王小宝把脸埋在石麦肩窝，嘟囔一声，身体扭了扭。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石麦没听清。 隔着衣料，他感到王小宝嘴唇在动，然而说了什么依然是个谜。 “起来说啊。” 王小宝身体又扭了扭，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说第三遍。 石麦忍不住摸摸她脑袋，亲了她头顶一口。 王小宝头发刚长出薄薄一茬，挺扎手，也挺扎嘴。 她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但假小子在这个时候也会害羞的。 害羞的王小宝往前凑凑，索了个吻。 她的吻技并不怎么高超，毕竟没有什么实践的机会。 还好对方同样不怎么高超，两个人磕磕绊绊，渐渐地掌握步调，新手磨合得还很协调。 嘴唇轻轻吸吮，舌尖轻轻搅拌，在小小一方天地内，翩翩起舞…… 那什么，其实跳舞挺挑战肺活量的。 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时，石麦咳了一声，说：“乖。不乖就来不及了。” 王小宝死活不抬头，摸索着把手刹打开，两只脚蹬地，带动轮椅滑进卫生间。 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屁股底下渐渐硬起来，顶着自己的是什么一样。 “小宝……”石麦特别无奈。 王小宝继续不抬头，开始扒石麦的上衣。 她的手不是很好看，保养的也不是很仔细。干活干的，手掌手腕手指都有薄薄的茧子。 石麦拿她没办法，顺从地被脱掉了衬衫。 王小宝脑袋抵着他，就好像脖子已经完全罢工了，两只手去解皮带。 看到石麦深夜出现在门前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天下最美好的时刻莫过于此。 安慰有用吗？有用。 安慰的言语，即便是客套，王小宝会很感谢，那是她奋斗的动力。 然而安慰只能改变心情，不能改变现状。王小宝早就习惯现状要自己奋斗、自己搞定的局面。 然而石麦每一次，都不怎么安慰她，而是站在她身边，让她不再一个人那么辛苦。 没有特别惊天动地的宣誓，只是拿出行动来。 王小宝因为什么事而担忧，他就去找相应的解决办法。 就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绑|架事件，明明他起初只让王小宝小心些，但是王小宝表示想出一把力后，他给予大力支持。 并且预料到事后王小宝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于是急匆匆赶回来。 王小宝收拾他手提包的时候，从提包侧袋掉出*的打车票，公里数和价格均令人咋舌。 价格不重要。 重要的是跨越城市回来。 看时间，还是石麦给出线索之后就动身出发的。 从给出线索到现在，足足七个小时。 在大雨天，大半夜，坐了七个小时汽车，危险性不言自明。加上石麦本身行动不便…… 然而石麦一句口风也没透漏给她。 如果不是王小宝没心思睡觉在前面收拾东西，石麦的轮椅要在门外努力多久？ 王小宝简直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老天爷上辈子一定欠了她很多钱。 不，是石麦上辈子一定欠了她很多钱，才会为她做到这地步。 她原本真只是想帮石麦洗个澡的。 但是，石麦一抱她，她的腰就软了。 石麦一亲她头顶，她就想要得更多。 两个人亲来亲去，她就越来越软，头晕，缺氧，发烧，呼吸急促…… 不是她的错，是因为后怕。 对，是因为后怕。 王小宝自欺欺人地做鸵鸟状。 石麦的手搭在她手上。 王小宝挥开。 石麦的手再次搭了上去，声音无奈：“小宝，你真的没听见手机响？” 王小宝：“……” “白天经过那么大事，可能有新发现。正事要紧，嗯？” 王小宝只好去拿手机。 大半夜的，是谁呢？ 她看着陌生号码，接起。 “王小宝。”对面非男非女的声音显然经过合成处理，不是人声，“下一次你没那么好运！” 一句话后，挂断。 手机嘟嘟响。 王小宝瞪着屏幕，莫名其妙的威胁短信？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抓着手机跑回卫生间，推门——锁上了，里面传来哗哗水声。 果、不、其、然…… 石麦昨天洗澡大概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挺快的，等一会儿吧。 王小宝躺在软绵绵大床上，盯着手机想。 一小时后，石麦裹得严严实实出浴。 发现自己床上有人。 王小宝蜷着身体，手边还拿着个手机，一动不动，呼吸绵长，看样子睡着了。 一天身心俱疲，爱人回来恰好增加了安全感，又是深更半夜，三者加成，导致王小宝原本想等石麦出来说说骚|扰电话的事儿，结果听着哗啦啦的水响，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人之常情。 石麦伸手想给王小宝拿条毯子，手臂不够长。 他转着轮椅绕到另一边再绕回来。 随后去了次卧，王小宝住的地方。 王小宝的东西原本就不多，还有一部分寄存在宿舍，现在早就都搬了过来，也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 连台子上的化妆品，包括护手霜在内，不超过五样。 一边的书籍高高摞起，不少于五十本。 这么简单的生活，这么努力的生活，这么乐观向上的坚强姑娘。 大方，懂事，有眼色，善良而不过分善良。 石麦目光幽深，下了决心。 第二天，王小宝被皮蛋瘦肉粥馋醒。 一看表，早上九点。 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石麦呢？ 石麦在前厅，悠然喝粥中。 看见她匆匆忙忙模样，不由笑：“有一锅呢，饿不着你。” “喔。”王小宝吞了口口水，扬起笑脸。 第45章 王小宝购物记 昨天半夜的威胁电话，王小宝尽管没录音，但是她及时拿纸笔记下当时的感觉，给石麦看。 ——当然，王小宝绝对不承认，是因为等石麦洗澡，自己无聊才写的。 石麦看着那几行字，笑了笑。 “小宝啊。” “嗯？” “昨天在地下室，感觉怎么样？” 他既主动提起，王小宝就实话实说：“挺紧张的。”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少女的好奇心呢？” “好奇害死猫，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不是么？” 石麦说：“那得看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兴趣？”王小宝看见石麦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关于那些技术？” 她看见石麦点头，于是问：“很重要？” “是的，因为可以帮到我。”石麦直言不讳。 “我学。”王小宝毫不犹豫。 “你确定？” “我确定。” “那么，就从这个威胁电话开始。”石麦笑笑，“无论得出什么结论，保持心态平稳，好吗？” “好的店长！放心吧店长！”一不小心，王小宝忘记改口。 石麦愕然。 随后柔和眉眼：“嗯，我很期待，我的店长夫人。” 那个威胁电话并没有再次响起。 咖啡店的经营管理，也在店长和店长夫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收益惨淡。 蒋海茵经过这次事件，被送去疗养，店里找了两个兼职学生。 日子一天天过，王小宝一天天在进步。 她越跟着石麦学，越觉得石麦深不可测。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这一天，店里来了位熟人。 石如玉妆容精致，外面银灰色修身大衣，里面一身淡紫色典雅套服，拎着小手包，踩着高跟鞋，缓步走进冷冷清清的咖啡店。 “小宝，”她和蔼可亲地招呼，“好久没见你了。” “阿姨。”王小宝笑笑。 “给我来杯抹茶拿铁，小宝，来说说话。石麦最近还好吗？你们过得怎么样？” “感谢关心，都挺好的。” 王小宝坐在对面，石如玉打量着她，欣慰：“我听说前阵子这儿出了事，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谢谢您惦记。”王小宝客气道谢，“真正受到惊吓的是海茵。”她和石麦去探望过蒋海茵，那姑娘因为药品副作用的缘故，看起来无精打采，说话都恹恹地没力气，可怜兮兮。 “我听说，这次能这么快破案，小宝居功至伟？” 王小宝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啦，朋友的朋友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为此欠了很多人情还不完呢。” “是嘛，能认识这样的人，也很了不起呢。”石如玉说着，再次打量王小宝，又嗔道，“都快圣诞了，也不说逛街买件衣服添添喜气。石麦呢？叫他出来，这个我得批评他，哪有不陪着你逛街买衣服的？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好看才是硬道理嘛。” “我不太讲究这些。现在又不怎么出门，衣服够穿就行。”王小宝赶紧解释。 石如玉眼珠一转：“难道圣诞节你不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吗？” “惊喜？” “就是出人意料啊。”石如玉笑眯眯地说，“来个全身大换装怎么样？让他耳目一新！” 王小宝有点动心，想想她和石麦的关系，石麦死活不前进一步…… “现在外面天气就不错，我也正好偷得半日闲，一起啊。”石如玉发出邀请。 “这个……” “我来跟石麦打声招呼。”石如玉拿起了手机。 半小时后。 王小宝跟着石如玉，有点紧张地走进一家看起来就高大上的商城 当然里面商品的价格也同样高大上，属于王小宝只敢看不敢摸的范畴。 王小宝好奇地四处打量，恰似刘姥姥进大观园。 石如玉显然轻车熟路，跟导购员有说有笑。 王小宝不太明白为什么一片薄薄的布就卖到四五位数，石如玉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合适的时装，拿起往王小宝身上比比：“换这件吧。” 王小宝就看看标签，犹豫。 “刚刚石麦可是当着我的面，给你信用卡咯。女人要能花钱，男人才有动力去赚钱呀。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理财思维，要知道，太穷酸的装扮上不去台面，丢的不是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整体社交的失败。”石如玉谆谆教导。 王小宝看看她笑吟吟的面孔，接过递来的粉蓝色裙衫，在导购员的引领下，去试衣间。 她一进去，首先打量周围有没有摄像头，其次检查衣服有什么问题，最后还趴在门板上，敲了敲，听了听。 她不相信石如玉会毫无目的地邀她出来。 刚才在商场走了一路张望了一路，不是她好奇打量，而是担心被什么人跟上。 鉴于听说过试衣间洗手间里容易出事，她也有点儿提心吊胆。 石如玉在外面等着，看王小宝出来，不由夸道：“就说人靠衣装嘛，看看，这就有淑女风范了。” 王小宝穿着自己平时根本没穿过的色彩和服饰，看向镜中人，怎么看怎么感觉违和。 尤其她头发还没养长，看上去那叫一个怪异。 “我试试这个风格吧。”她试探着，指向另外一家专柜。 “也好，适合我这样中年女性的，你小姑娘穿上显老气，多试试才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石如玉笑着挥挥手，“你先去，我还要在这里转转。” 王小宝稍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确实很少逛街，就算逛街购物，也是直奔目的地而去，买到了立刻杀回来，不考虑顺便捎带附加品，一切都有她可怜巴巴的行李为证。 一方面是拮据，另一方面实在没时间。可是她尽管身上都是淘宝款，但好在年轻，身材也不臃肿，看上去比拿衣服堆起来的人要青春靓丽许多倍。 ——气质胜于一切，有人就算戴个银戒指都能被夸成铂金，有人几十万块买下腕表被认作仿品，全在人的气质。 王小宝怎么穿也穿不出名媛淑女的气质，到是在店员推荐下，尝试了一款中性服装，银色收身小西服，看起来干练精神。 价格也干练精神，五个六，没有小数点。 钱不能这么浪费——一个声音在王小宝左耳说。 人不能让石如玉瞧不起——另一个声音在王小宝右耳说。 石如玉重要到这种程度吗——左边的声音。 社交不能丢石麦的脸啊——右边的声音。 “小宝？”身后传来真实的声音，只是话尾带着弧度，显然不是十分确定。 王小宝回头，愕然。 离她三步远的男青年，目光从一开始的疑惑转为肯定：“果然是你！我差点认不出来。” 他快步拉近距离：“你男朋友呢？” 王小宝一愣。 她发愣当然不是以为对方认错人，这是她前男友傅星。 但傅星怎么会知道她和石麦的关系？ 不过，傅星似乎也不大在意她的回答，因为接下来他就小声问：“小宝你在这里打工啊？朋友一场，帮个忙行吗？” 王小宝：“哦？” “帮忙打个折。我知道做导购的有这个权利，大家虽然不是一个店的，但是你一定都认识人，跟那边说说，再降一点折扣就好。” 他指指隔壁的专柜。 隔着模特和衣架，王小宝看到那边有位年轻女子，对方扶着腰渐渐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 隔壁正好是孕婴区域，所以……“那是你女朋友？哦，未婚妻？” 傅星点点头。 快到圣诞了，他陪老婆逛街挑礼物，老婆看上一件衣服。 一件超过他预算的衣服…… 买吧，得小半个月缩紧裤带，不买吧，已经夸了海口。 进退两难的时候，傅星认出了王小宝，发型大变样的王小宝。 就好像几个月前，他在火锅店“没认出”刚刚分手的王小宝一样，虽然有点小紧张，但也只是有一点小紧张而已。 哪怕王小宝将折扣谈下一成，那也是给他省了几大千。 王小宝叹气：“抱歉，这个我帮不了你。”专柜又不是她开的。 “小宝，你还在为过去的事生气吗？我知道怀孕这件事上，我愧对你，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亲口原谅的，我们是和平分手，能做朋友的吧？你一向乐于助人，我提的也不是什么不合理要求，你连朋友的忙都不肯帮么？” 王小宝扯扯嘴角：“傅星，跟这个没关系。” “没有商量余地？” “这个真没有。” “小宝啊，”傅星见劝说无用，期待神色转为失望，他叹口气，“你变了。” 王小宝：“嗯？” “我一直以为你是乐观坚强开朗的人，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我们刚分手一天，你转眼就找到新男朋友，你叫我怎么想呢？”傅星摇头，“算了算了，你这样翻脸如翻书，将来在社会上会碰壁的。小宝，好歹朋友一场，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忠告了。” “小宝，怎么了？这位先生是？” 不知什么时候，石如玉走过来。 第46章 王小宝被拐 石如玉尽管和蔼可亲，毕竟久居上位，是有手下使唤的人，无论从穿着还是从语气，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不凡的气质。 “女士您好。”傅星不敢怠慢，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不好意思，只是一点小小的分歧。” “分歧？你们认识？”石如玉问傅星。 傅星谨慎回答：“我们是朋友。”具体是普通朋友还是好朋友，就看这位女性的态度进行调整。 “原来如此。也没听小宝谈起过。小宝真是，多叫几个朋友到店里玩，也热闹些。”石如玉笑意盈盈。 “大概我还不够格被谈起。”傅星脸色不大好看。 “哦？这是有小矛盾了？” “没什么。”王小宝拎着购物袋，插话，“闹了误会而已。” “这样啊……”石如玉点点头，“买到合心意的衣服了？” “买了一件。” “去别处逛逛吧。” “好，我想去男装部，挑件圣诞礼物送石麦……” “好啊，我也正好要买件礼物给我家老头……” 两个女人说着话，自顾自走了，把傅星搁在一边。 傅星看看王小宝手上拎的纸袋，看看专柜标牌，看看一旁店员。 石如玉过来一说话，正好分了他的神，挡住他视线，并没有看到王小宝刷卡付账。 “她们两个……是顾客？” 店员素质极好地点头，职业化微笑：“是的先生。” “刚才她在这里购物了？” “是的先生。” “买的哪一件？” 傅星看到了款式，也看到了标牌。 当季新款，五个六，没有小数点。 还不打折。 傅星呆住。 比当面打脸还打击人的，就是无视。 王小宝竟然没有主动解释她不是店员。 王小宝竟然买了这么贵的衣服。 王小宝竟然连个怀旧眼神都不给他。 ——王小宝一有钱果然变了，变得势利、变得不念旧情了！ 傅星暗暗咬牙。 他总是有种矛盾心态，希望和平分手后王小宝过得好，但是看到王小宝过得这么好，他就不痛快。 简言之，不能过得比自己好太多。 王小宝不言不语花出去五位数，在傅星看来，绝对飞上枝头变凤凰，好太多。 想想自己为了几千块的折扣，还要低声下气求王小宝帮忙，傅星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傻冒！ “哼，想不到竟然这么快攀龙附凤，王小宝，我傅星将来一定比你男人强！” 傅星捏紧拳头，打定主意。 他这番雄心壮志，王小宝全然不知。 一方面对方已经成为过去式，她早放下了。 另一方面，她还在担心石如玉弄出什么花样来。 领带、皮带、围巾、手帕…… 轮到给石麦买东西，王小宝一点也不手软。 石麦才是真正需要这些品味的人。 只希望……两个人品味相差别太大。 石如玉对她购物的速度感到极为震惊。 随后果断赞扬：“小宝，你适合从商。” “嗯？为什么？” “有决策的魄力，也有应对的手段。” “唔，谢谢。”王小宝不大好意思，她也有选择困难症，但以前拿不定颜色款式，就闭着眼随便来一件，不后悔就是了。 现在拿不定主意，她的策略有所改变——两个都买下，带回去石麦试穿试戴挑选完，不要的拿来退货。 ——网上流传，一切选择困难症都是钱的问题，确实有一定道理。 而石麦给她的这张信用卡，也十分给力地一直没有刷爆。 “我真的不敢相信，小宝，你对这样的生活看起来适应的很快。”石如玉喝口橙汁，笑吟吟指着座位旁边一排纸袋子，“原本我还想指点指点你，现在看来，女人花钱的能力是天生的啊。” 两人走累了，坐在商场里面的甜品店歇脚，顺便闲聊。 王小宝喝着果汁，心里苦笑，石麦教给她一个快速适应办法，把价格后三位当做小数点。 但是她依然没那么快习惯。 看着眼前价值五十的果汁，除了有点苦味，实在喝不出跟自家店里十五块的有什么区别。 据说苦味食物就是健康食品？ 王小宝又喝了一大口。 外面冷飕飕，气温眼看就要奔零度而去，商场里面暖风开得好像不要钱一样，穿比基尼都不觉得凉，难怪这家甜品店生意这么好。 王小宝想想这里的消费水平，也就了然。 她是真的很渴。 走的也有点累。 周围暖呼呼的，还有点犯困。 石如玉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王小宝从睡梦中醒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摇摇脑袋，头昏昏沉沉。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打量周围。 房间昏暗，窗帘密实，室内也就十来平米，空荡荡除了自己身下这张单人床，什么都没有。 王小宝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站在窗前那人身上。 “阿姨。”她毫不意外地说，“果然是你。” 石如玉转身：“好聪明的小宝。” 她换了一身打扮，粉色休闲。 “你的朋友再厉害，也没有办法进入安保层级最高的安全监控。” “果汁里面是安眠药？所以甜品店的人也有份参加？” “只是一个兼职小妹而已，查不到啊。”石如玉说，“我不是很清楚，你用什么方式肯定之前的绑|架是我所为，旁敲侧击你也不回答。现在，能好好给我做个解释了么？” 王小宝要是一周前的王小宝，也没法相信那件案子的背后指使人，是石如玉。 石如玉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跟石麦关系又好，怎么会干出绑|架这样的事。 顺着拿钱办事的人账户，顺藤摸瓜查到汇款人，查到汇款人流水往来账，最近一周共有八笔大额往来。 再通过预留联系电话，找到汇款人最近的联络人，查一查重名，锁定五个不常往来的人，石如玉就在其中。 而石麦临时出差，谈判的合同标的，有至少三个人知道，石如玉也在其中。 如果这算巧合的话，那么，石麦直接向王小宝表示他对石如玉的不信任，绝对不是巧合。 因为石如玉一直试图分开他和王小宝，不仅仅是王小宝，石如玉对石麦身边任何接触多些的女性都保持高度警觉。 她看好石麦，想撮合石麦的婚事，从中获利。 蒋海茵只是她手里的一支枪，这就是石麦对蒋海茵容忍度更大的原因。 王小宝当时听完就傻掉。 她从来没有想过，石如玉真的像电视剧反派一样，做出绑|架这种事。 分析数据，抽丝剥茧，这些都是石麦手把手教她的，她学了以后自己动手，果然调取到证据——石如玉又在安排一场意外。 意外的主人公，无疑还是她王小宝。 石麦问她的打算，王小宝回答：“我要将计就计，看看最后会怎么样。” 顿一顿，问：“你会救我的吧？” 石麦说：“如果我不让你去呢？” 王小宝反问：“我偷着去，风险不是更大？” 于是她真的将计就计。 但她毫无疑问将自己送到了石如玉手上。 “要不是海茵没化妆，也不会闹这样一个乌龙。”石如玉叹口气，“我也想不到她竟然这么痴心。” 蒋海茵化妆前后简直是两个人，石如玉手上也没有王小宝正面照，找到的人也不够给力，尽管前期有布置，找人找车如同大海捞针，但是石麦一介入，使用高大上的黑科技程序，将排查难度登时降低了数个档次。 重点是顺藤摸瓜发现汇款人，这板上钉钉的证据跑不了。 王小宝这下明白，石麦为什么不亲自查到最后一步了。他为防止一家之言无对证，蒋氏兄弟在其中充当证人角色。 石麦早就防着石如玉呢，平时小打小闹，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但这一次，石如玉做得过头了。 他问过王小宝的想法，王小宝从惊讶中清醒，感叹着豪门世家竟然会这么凶残之外，也……没什么想法。 她遵纪守法，希望对方不要逃脱法律制裁，就这么简单。 石麦愣了半晌：“……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小宝还是比我想象的纯良很多。” “我太天真吗？难道法律也不能公正处理吗？” 石如玉钻的是法律空子，正规手段绝对调查不到她头上。 非正规手段没有办法作为证据。 这是王小宝这一次铤而走险的最重要原因。 她要搞定老狐狸石如玉，获取证据，有什么比乖乖配合更合适的办法呢？ 出乎意料的是，石麦并没有反对她铤而走险。 只不过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还是错估了老狐狸的狡猾程度。 比如现在吧，她两只手尽管没绑着，但是腰上有明晃晃沉甸甸的大铁链子，铁链长度初步估计最多让她离开床一米。 王小宝摸摸身上，手机被搜走，口袋一分钱都不剩，床下没有鞋子，看这架势，似乎石如玉要把自己限制在这间小屋里。 石如玉也不着急，等王小宝检查完，才慢悠悠地，重复问题：“你怎么知道上一次绑|架，是我做的？” 这很重要，关系这一次她行动的成败。 第47章 王小宝的黑科技 王小宝直面石如玉。 石麦透露给她的东西，她连蒋氏兄弟都不透露半个字，能这么简单告诉石如玉？ 王小宝尽管决心不透露，但是她有一个很严重的缺陷——唇枪舌剑耍心机，她不在行。 性格使然，没办法的事。 就像她被蒋海茵惹恼后，直接上前揍人一样。 所以她也没有跟石如玉绕弯子，而是把话摊开来讲：“一个问题换另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看我不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知道你是主谋。” 石如玉叹口气：“我也不怕你知道。我的大哥，石麦的父亲石如峦，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石如峦年纪轻轻就是商业奇才，花丛老手。 通常家里老大都是被崇拜或者被嫉妒的角色，石如玉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尚在幼年时，大哥已经崭露头角，因此她只有崇拜和爱戴。 尽管大哥不在了，她也爱屋及乌，对大哥的后代时刻关心。 可惜大哥的私生子们都不争气，石如玉渐渐寒了心的时候，石麦横空出世。无论是谈判桌上的手段和实力，还是言谈举止的气质与风格，都令石如玉感觉到这是一块可塑之才。 她仿佛看到自家兄长昔日英姿，而且，石麦还没有流连花丛的坏毛病！ 石如玉大力给予石麦方便，在她看来，年少有为的石麦，毫无疑问应该有一个美满幸福，并且能成为助力的家庭。 王小宝，没钱没势，当然不入她的眼。 起初她并不在意王小宝，因为蒋海茵经过调查，知道王小宝得了绝症。 一个得了绝症的少女虽然可怜，但男人嘛，有初恋情怀并不叫事儿。 但后来王小宝动过手术，活了下来，只是有绝育的风险——石如玉有点坐不住。 尤其是王小宝得知石麦瘫痪后，还不离不弃……这就麻烦了。 在和王小宝聊天时，石如玉暗示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从中挑拨。 在王小宝探视石麦时，石如玉带着按摩师过去，想让王小宝知难而退。 但是她这些小手段没有用。 于是她去绑|架王小宝，卡着石麦商务会议的时间。 石麦出赎金，王小宝会内疚这笔钱。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证，王小宝也会对石麦周围的险恶产生恐惧，从而僵化两人关系。 石麦不出赎金，那就更容易挑拨：王小宝在石麦心里并没有地位嘛，赶紧分手吧！ 无论石麦出不出赎金，只要造成两人的隔阂就够了。 石如玉的算盘如此精细，计划如此美好。 真正实施的时候，如果没有石麦的黑科技，任谁也猜不到她头上。 可笑之处在于，整个计划不仅抓错人，而且刚开了个头，就被彻底识破，导致后面的剧本根本无法进行。 计划失败，反而间接促进了这对儿恋人之间的感情，这是石如玉始料未及的。 她更担心对方怀疑到自己，是以安分了好几天，才再次悄悄四下活动起来。 为免夜长梦多，她很快安排新的方案，这一次，亲自出马。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她打听到的消息：王小宝有一个厉害的黑客朋友。 为此，她动手前，特地问过王小宝。 王小宝表示是“朋友的朋友”，看来关系较远，并不方便联络。石如玉放了心，这才大胆实施了软禁拖延计划。 ——没错，是软禁。 就在王小宝昏迷期间，石如玉甚至已经翻出王小宝钱包，拿着身份证，让手下去柜台，现金支付了几张机票和火车票，造成王小宝主动出走假象。 并且微信了一段长长的、早就请枪手润色过的文字，发送给石麦——新式手机的指纹解锁功能，真的不能再方便！ 等石麦从不相信到相信，从怀疑到失望，找的乏了，自然也就放手了。 如果还不放，伪造一则新闻。就弄个假的尸检报告，弄个骨灰。 而王小宝将在她的安排下，度过这一段寻找期，并且安安分分地和别人结婚。 ——这是石如玉计划的后半截，而跟王小宝结婚的人选，她还在物色中，等这边检查松懈下来，就把王小宝往穷山沟里一运，万事大吉。 既然王小宝要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石如玉自然也不肯把整个计划全盘托出，王小宝知道的就只有前半截，还是七零八落的前半截。 要不是石如玉有着通常反派都具备的话唠风格，她连七零八落都拼不起来。 石如玉得到的信息呢，相比之下就丰富多了。 王小宝有个朋友，喜欢玩电脑，羡慕黑客，天天在网上求拜师。忽然有一天还真发现了一个黑客，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眼前。因为王小宝的朋友平时丢三落四，在外面丢了一条珍贵的围巾…… 如果石如玉知道这几天王小宝和石麦的生活，就会发现，“王小宝的朋友”其实就是王小宝自己，而“黑客师父”完全脱胎于石麦。 王小宝是真不会说谎，只能把故事移花接木地改改。 反正她只要让石如玉知道，那个黑客朋友不好联系就是了。 石如玉早就把她身上所有东西都收走了，能拆的拆，能丢的丢，手机也在发送微信后直接关机拔电池丢掉。 能使的手段都使了，要这样还能找到王小宝的下落，石如玉也只能坦然认栽。 就算认栽她也不怕。 “毕竟我是他小姑姑，血缘关系永远切不断。你不知道我为他的事业出了多少力，帮了多少忙，没有我牵头，他根本没得立足。因此就算他找到我，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算他真的不念旧情，我石家这么多年经营，关系网也不是摆设。” 王小宝默。 “你不必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要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上几天就够了。如果你想跑，那么这链子再短上几公分，数量再多上三四根，甚至连嘴都堵上，也没有问题。” 王小宝继续默。 “每天两次我会给你送吃的，食物里面有安眠药，要么你乖乖吃了睡觉，要么你选择不吃饿昏过去。”石如玉此时还保持着风度翩翩，向王小宝鞠躬，“没有亲人惦记就是方便啊，失踪人口王小宝同学，还有什么想说的？” 王小宝终于开口，讨价还价：“……既然我无计可施，那么，明天我能吃皮蛋瘦肉粥吗？” “……你真心大……” 石如玉离开了。 王小宝重新躺了下来，这才感觉后背湿透了，手心里全是冷汗。 一个人被关在空荡荡的单调房间，还不能四处走动，关久了，就是正常人也得神经错乱。 “我能坚持几天？”她自言自语。 “有没有摄像头？”昏暗的光线令她难以察觉，更不敢轻举妄动。 “床上连个被子都没有……啊，我的胃药……”王小宝开始胡思乱想。 她没有回咖啡店，石麦必定会打手机找人，手机关机，自然会给石如玉打。 石如玉用什么借口并不重要，大约不外乎借故离开就此失联之类。 然后石麦开始找…… 她在甜品店睡着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左右，石如玉说她睡了五个小时，现在就是半夜了。 夜深人静，还真容易……困啊。 王小宝埋头苦睡。 她得养足精神应付明早的行动。 以及，石麦真有先见之明，让她把定位兼窃听的袖珍黑科技，装在石如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搜不走的地方。 真是……神奇。 “……你要是不带着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冒险。”当时石麦一脸严肃，表情又微微不自然。 “喔。”王小宝勇敢，不等于她冒失。 她也是通过石如玉的交待，知道石如玉不会立刻砍了她，才敢以身涉险。 “如果她控制了我以后，给我一百万，要我和你分手，你说，我是要现金还是要支票？”作为第二天就要被“绑|架”的人质，王小宝在认真坦然地和石麦探讨这个问题。 石麦毫不犹豫：“现金，支票有可能拒绝承兑。” “好，我拿到钱以后，我们再复合。这一百万就当店面投资。” “我觉得一百万少了点，你可以试试谈判，拿到五百万。” “她有这么多钱？”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现在没有五百万，也没有一百万，只有连被子都不给的房间。 明天应该能吃到皮蛋瘦肉粥吧…… 王小宝没有等到明天。 她刚睡着，突然就被门外的动静惊醒。 有人在砸门。 一下一下，铿铿作响。 “谁！”王小宝跳下床想开门，迈出三步，腰上一紧，差点给她拽个后倒。 外面隐隐绰绰传来说话声，可惜房间吸音太好，王小宝完全听不清。 她跟石麦约定，捉人要人赃俱获，在石如玉给她送饭的时候，出其不意，一举拿下。 石麦为什么会提前动手？ 计划有变？ 或者，是石麦以外的什么人？ 王小宝正想着，门就打开了，一束强光略加扫荡，直接照到她脸上。 王小宝捂着眼没法抬头，心里感觉十分奇怪。 手电还没直射她时，她看清了来者。 ——开门的，是石麦和石如玉以外的人。 第48章 二女争一女 房间门口站着一个有些瘦弱的，眼熟的中年女子。 王小宝不算脸盲，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更想不到对方为何会找到这里。 女子手电筒直射王小宝的脸：“还不出来！” 她一开口说话，这种不耐烦劲儿，王小宝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是你！” ——石麦的二姑，石如玉的姐姐，石如君。 当初在医院里，石如君跟审犯人一样，毫不客气地审过王小宝。 现在，这个女人突然出现，打算做什么？ 石如君催促：“死丫头赶紧出来。” 王小宝苦笑：“我走不掉，被锁着呢。” “嗯？真是麻烦。”石如君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锁链，“如玉那个家伙做的真绝……枉我偷偷赶过来。” “为什么救我？帮助石麦吗？”王小宝试探着问。 石如君冷笑：“呵呵，我不是救你。至于帮助石麦？一个私生子，呵呵。跟你没关系。” 石如君这个表现就奇怪了，不喜欢石麦和王小宝，偏偏赶来放人。 突发事件令王小宝犹豫起来。 这是另一个阴谋？ 欲擒故纵，获得自己信任，然后达到对自己和石麦不利的目的？ 会影响到之前的计划吗？ 她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石如君离开？ 黑科技只能单向传递信息，并不能双方沟通，王小宝现在全凭自己拿主意。 “——给她开锁。”石如君向身后说。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从门口走进，研究王小宝身上锁链：“这也是密码锁，不好开。” “快点，石如玉那家伙随时可能回来！” “不知道密码，只能强制破解了。”锁匠从工具袋里拿出老虎钳，咔咔几下，剪断锁链。 王小宝不由赞叹，真是简单粗暴。 还好石如玉给王小宝留了一双袜子，没有鞋也能走几步。 王小宝跟在石如君身后，离开囚|禁她的房间。 她决定和石如君离开。 如果石如君跟石如玉合谋，试探她，那么她不走而偏要留在这儿的行为，就十分可疑了。 如果石如君有什么心思，王小宝相信石麦能找到自己。 因此她时不时地“傻乎乎”发问：“这里看上去是郊区啊，你现在送我回去吗？还是说我们现在报警？” “报警？把如玉送进去？太天真了小姑娘，再怎么说，如玉是我亲妹妹。” 石如玉关王小宝的地方在一处改装过的集装箱内，王小宝坐在石如君的车上，开出去段路才发现这里是个面积颇大的露天仓库区。 这里她从没来过，也就相当陌生。 车子开到仓库区出口。 “趴下，别让人看见。”石如君喝令王小宝。 王小宝依言趴在座位上。 她以为的锁匠其实是司机，此时一踩油门就要出去——“夫人，是五姑的车。” 石如君也看见了，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 她的手机恰在这个时间响起。 “二姐，果然是你。”石如玉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如玉，这一次你做过了。”石如君严厉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什么后果？姑姑残害侄子的女朋友，这是条人命。” “我哪里残害了？二姐，你可别乱扣帽子，我胆子小，连杀蟑螂都不敢的。” “你是不敢杀蟑螂，”石如君冷哼一声，“你计划把王小宝卖到山沟里去，给三兄弟当媳妇，比杀人还狠毒。” 王小宝汗毛直立。 石如玉却不慌不忙笑吟吟：“二姐，你也别说我，就像你安着好心似的。” 她提高了声音：“你不就是害怕爸爸顾念旧情，把大哥那一份的股份分给石麦么。石麦铁了心跟王小宝结婚，两个人没有孩子，将来断子绝孙，那股份最终回到石家。不然，二姐一向看石麦不顺眼，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向他一路绿灯。” 王小宝继续汗毛直立。 石如君救她，根本目的不是成全侄子，而是让侄子断子绝孙！ 王小宝本以为豪门恩怨只存在于小说，什么未雨绸缪消灭对手，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不到这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狗血程度一次次超出自己的预估。 怪不得石麦对她满是歉意，再三向她确认有没有决心和勇气。 两个亲姐妹，为了侄子就斗成这样，石麦还有三叔，四叔，加上爷爷？不知道那些人又会充当什么角色？ 家族斗争真是复杂啊。 王小宝一边感慨，一边抓紧拉手，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东倒西歪。 石家姐妹通过电话斗嘴，司机可没闲着，两辆车一前一后飚起速，看姿势都是老司机，三个轮子离地，依然面不改色。 石家姐妹同样面不改色，想来早已习惯。 也就王小宝没见过世面，战战兢兢——这种世面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见！ 石如君挂断手机，面色不虞。 “我们现在去哪儿？”王小宝问。 “我已经通知石麦到民政局，准备和你碰头。”石如君说，“明天一大早，你们赶紧就去做结婚登记。” 王小宝：“……” 不管石家姐妹怎么斗，这种雷厉风行的性格还真像。 “我不认为后面那位会这么简单放弃。”王小宝指的是石如玉那辆银灰轿车。 “我也不认为。”石如君冷笑，“要不是石家不许内斗，她的车早爆胎了。” 王小宝毛骨悚然。 石如君话音未落，忽然车身一震，车体竟然向着一边倾斜！ “夫人，请别动。”黑瘦司机提示，“右后轮爆胎了。” 这可是一百六十迈的速度！ 车尾由于惯性开始摇摆晃动，王小宝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呼吸一窒。 “哦？”石如君微扭头看向面色惨白的王小宝，“丫头，这就怕了？只是爆胎而已。” “只是爆胎？” “意外的手段很多，失足坠楼，交通事故，会所藏毒……你那没见过面的公公，我死去的好大哥，喝了一杯饮料，从此与世长辞。”石如君神色不变，“如玉和我都心软，杀人的事做不来，也就弄弄这些小把戏。” 王小宝说：“我明白石麦为什么要买断了，呆在这样一个家，整天担惊受怕，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就像现在，石麦都主动表示跟石家没关系了，姑姑们还是不敢放过他。 “你懂什么，”石如君冷笑，“石家的财富，从手指缝里流出一点点，够你吃一辈子。石麦不动心？谁会相信他真的不动心？” 只有死人才不动心。 石家姐妹早就习惯为了财产争来争去斗来斗去，“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自娱自乐境地。 对一个成见已深，且坚定不移的强势人物来说，王小宝觉得任何解释是徒劳。就连石麦签了买断协议她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什么？ 石麦只是交了自己这么个女朋友，两人之间什么都还没发生，两个姑姑就想到了下一代的股份，这目光应该叫长远呢，还是叫胡闹呢？ 有钱人的心思真难猜，也真好猜。 ——我的钱是我的，别人的钱也是我的，你活着就是要把我的钱分走，要时刻提防。 这种逻辑，就算王小宝活上一百年也无法理解。 她只欣慰一点。 还好石麦出来了。 不然整天算计来算计去，哪会有现在这样，悠悠闲闲，平平淡淡，温温馨馨的日常生活呢。 ——哦，前提是她得完完整整地回去。 她和石麦考虑过很多风险，车子开到一半爆胎这件事，没有想到。 王小宝刚从绝症中活过来没几天，正整顿旗鼓规划新生活，还不想这么快死掉。 不过，她看看身旁安然稳坐的石如君，心神也安定了。 石如君不可能不要命。 既然石如君自己都不慌张，那么爆胎果然不是什么大事故。 司机经验丰富，并没有急着踩刹车，而是打着双闪，渐渐减速靠边。 现在时间是后半夜，路上没有其他车辆。 停稳就安全无事了。 安全……无事…… 蓦然间，对面呼啸而至的一辆大卡车，打开了远光灯！ ——远光灯！ 夜幕下，刺眼的远光灯简直就是大杀器！ 司机眼前一片白花花，什么都看不清。 因此他也并不知道，车子正开到一处十字路口。 九十度方向处，一辆小货车，正在匀速行驶。 车速也不快，就是一百迈左右，超过限速不到一倍。 车上拉着一堆砂石。 王小宝和石如君没有控制车辆的事情，因为远光灯照眼，她俩纷纷抬手挡着光线，扭头往一边看。 正好看见小货车从路口冲出。 驾驶员惊愕的神色几乎清晰可辨。 通的一声。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身后的银灰色轿车一个急刹停下。 石如玉脸色雪白雪白。 “快，快打120！” 她嘴唇哆嗦，手指也哆嗦。 她的司机不敢怠慢，连忙拿过手机，划开屏幕准备拨号。 “——不，等等！”石如玉忽然叫了声停。 第49章 王小宝救人记 两辆变形的车子扎成一团。货车前脸已经看不出模样，而轿车歪歪扭扭变成了侧躺。 一地砂石碎片。 沿着车缝，滴滴答答的，大半夜也不看不清是水，是油，还是……血。 电火花噼噼啪啪，看着随时有可能爆炸。 事故现场，就那么惊险。 石如君车子发生异常时，石如玉看在眼里，并没有落井下石。 石家人不许内斗，这是石家姐妹俩都清楚的，万万不能触及的底线。 但这场交通事故，实在出乎石如玉意料。 她第一反应当然是救人。 救石如君呢，还是救……王小宝呢？ 石如玉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趁这个机会，让王小宝就此消失，这种意外事件，谁都没法预料不是么？ ……唯一的问题在于，她怎么解释失踪的王小宝会死在这里。 石如玉哑然而笑，她糊涂了。 既然石如君已经救出王小宝，估计也必定通知了石麦，她再解释只能越描越黑，还不知道王小宝会怎么添油加醋，这关系从一开始就被撕破了，需要时间慢慢重修。 重修的理由她都想好了，试探呗。试探王小宝是爱石麦这个人，还是爱石麦的钱。试探王小宝对石麦的爱，究竟有多深。 但是，王小宝如果死在这场意外……死人为大，鉴于石麦和王小宝关系正好处于蜜月期，石麦势必惦记的都是王小宝的美好，从而将主要责任归结于她。有个死人横亘着，两人关系闹僵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所以王小宝还得救。 只不过，救完了也要拿捏王小宝把柄才行。 办法么，还得深挖。 慢慢地分开两个人，她还有别的手段。 现在王小宝在前面事故车里，她只要先弄出石如君。然后以救命为由，要挟王小宝分手，似乎也是个办法。 只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有很多可钻空子的空间。经过不久前她对王小宝的观察，王小宝并不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样，单纯且容易哄骗。 所以说，还是要徐徐图之…… 石如玉叹口气：“打电话报警吧。” 她也拿起自己手机，事到如今要挽回关系，当然有必要通知石麦。 就在拨出电话的时候—— 轿车悬空的左后车门晃荡晃荡晃荡——啪！ 一个人掉出来。 掉出来以后又爬进去，没过几分钟，拽出另一个人，吃力地背到路边。 随后再次跑向车子，冒着电火花的车子。 中途因为脚滑，还差点摔了一跤。 石如玉眼睛都瞪大了——王、王小宝！ 无比命大的王小宝。 ——系安全带的好处。 王小宝探进大半个身体，在车子里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随后打开前门，继续往外拽人。 这次吃力得多，还被砸了一下，也没力气背人什么的，半扶半拖弄到路边。 转身，冲着变形的货车过去，奋力拉变形而不成样子的车门——拉、拉、没拉开。 毕竟她力气有限。 见自己的努力徒劳无功，王小宝并不气馁，直接向着路旁银灰色轿车跑来。 “司机师傅，帮帮忙，救人要紧！” 她额头青了一块，手臂也有淤青，衣服上黑乎乎一道道油泥，看起来跟流浪汉差不多。 但是她的眼睛明亮，声音坚定，动作坚决。 “王小宝……”石如玉喃喃地叫着这个名字。 王小宝毫不犹豫：“阿姨，人命关天，请救人！” 石如玉眨眨眼：“这不已经报警了么。” “司机卡住了，我闻到汽油味儿，怕爆炸！” “非亲非故，自作自受。”石如玉微微摇头，“小宝，你已经做得够好。” “可是他……” 王小宝话音未落，身后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通地一声，爆炸震动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司机的哀嚎求救大声传来，撕心裂肺。 王小宝一愣：“灭火器！阿姨，灭火器！人命关天，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石如玉：“……”她忽然觉得，施恩要挟的话完全说不出口。 司机看看石如玉，见后者没反应，打开了车后盖。 王小宝拎着一支灭火器就冲上去。 司机也拎着一支，跟了上去。 地上的油污燃烧着，王小宝蹦蹦跳跳，尽量靠近驾驶位，一顿猛喷。 石如玉看着她的背影，王小宝脚上还只是双脏兮兮的棉袜，她亲自把王小宝鞋子脱掉拿走，当然很清楚那双袜子有多薄。 王小宝就踩着这么双袜子，刚刚把两个人从车里弄出来。 现在又踩着这么双袜子，扑上去灭火救人。 油箱泄露，有可能引发二次爆炸，这丫头不知道吗？ 身上沾汽油就可能变成火人，这丫头不知道吗？ 这丫头不打算活了吗？不打算跟石麦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吗？ 如果因为逞能，葬身火海…… 石如玉握紧了手机。 她……她没有胆子走过去送死…… 来往车辆虽然不多，还是有的。 尤其在漆黑的夜晚，火光冲天，更加引人注意。 没过多久警车消防车救护车都到了。 然而王小宝抱着灭火器，裹着毯子，一脸失魂落魄。 火势太猛，两支灭火器直到用光，都没有控制住。 火堆里的司机痛苦嚎叫声走了音，最后归于无声。 王小宝坐在救护车里，瑟瑟发抖，不是冷的。 一只手搭上她膝头。 “我欠你一条命。”她身边的石如君躺在担架床上，闭着眼睛，轻声说，懊恼，“这下，你瞒不住了。” 王小宝：“嗯……嗯？” 石如君没有再说什么。 王小宝心里乱糟糟，也没把石如君的话听进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司机的哀嚎，凄厉，恐怖。 她和他只隔着一扇变形的车门。 她要是再用力一点儿，或者再聪明一点儿，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王小宝涌上深深的无力。 “……咦？” 一只手伸到王小宝面前。 手掌上托着支手机，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界面。 王小宝抬头，看见石如玉的脸：“阿姨……” “我给石麦打的电话。”石如玉淡淡地说，“你的手机也太老旧了，这个你先用，明天我送你一只新的。” 王小宝接过手机：“……喂？” 对面停顿三秒：“……小宝！” “石麦……” “小宝，你做得很好。”石麦声音同样坚定，但是有些急促，“听着，小宝，我离你们还有一公里，马上就到。你先不要忙着动，脊椎损伤和内出血短时间内没有感觉，一定让医生做全面检查，不要像我一样，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被他这么一说，王小宝顿时紧张起来：“什么！” 石麦说：“你先乖乖躺着等检查。” 王小宝追问：“当初你是因为移动我，没顾上检查自己？” 石麦一怔：“呃……” “要不是你说漏嘴，我真的不知道……”王小宝喃喃地说，“要不是你把我弄出来，我是不是也就和司机一样，被活活烧死……要不是因为你救我，落下后遗症……” “小宝，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石麦回答，“至少我们活着。” “是啊……活着……”王小宝眼圈红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以后，才知道活着有多么重要。 “……对，就是这个伤员不听话，再腾一个担架床出来吧。”石如玉指着王小宝，对医生说，“自己从车里爬出来，连鞋都没穿，是不是再打一针破伤风？还有……” 王小宝看看担架床，乖乖躺了上去。 石麦一直没有切断通话，她也不挂断。 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没过多久，通话断了。 “小宝。” 石麦的轮椅出现在她视线以外，但是声音绝不可能认错。 “你来的这么快……” “有助手。”石麦简单解释，随后说，“你别动，等我一下。” 王小宝只能听见一阵阵摩擦窸窣声。 过了几分钟，一颗脑袋从担架床旁边探出来，与她平视。 车上车下的距离，常人一迈腿而已。 但石麦也用自己的办法上来了，靠近了。 “你真的太英勇了，我的女王大人。” 王小宝笑：“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在啊。” “我没有。”石麦严肃摇头，“小宝，你的能力和勇气，永远超出我想象。能够遇到你，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一件事。” “……肉麻。”王小宝每到这种时候，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阐述事实而已。”石麦说，随即严肃道，“得知爆炸，我心都快停跳了。王小宝同志，你觉得这一次经历怎么样？” “我这辈子活得都没这几天精彩。”王小宝说。 “这种情况，在我身边还有可能继续发生。”石麦提醒，“所以，你和我……” 第50章 王小宝的舍友 王小宝看着石麦。 石麦没有多做解释，她身边发生的事件已经说明了一切。 石麦在问，她真的准备好了吗，和他在一起，准备应对将来可能的，麻烦的一切。 王小宝想了想：“我是你的弱点么？” 石麦肯定地回答：“不是。” 王小宝说：“那我就放心了。” 她伸过手去，石麦立刻抬手握住：“你永远保留离开的权利。” 王小宝眯了眯眼，回答：“那行，权利先留着吧……” 当天中午，王小宝出院。 从送到医院到出院，一共十个小时。 其中身体检查，伤口处理两个小时，留院观察八小时，这八个小时，王小宝用来睡觉恢复体力。 她现在相信苦尽甘来了，看来老天之前替她收着好运呢，现在正把以前的好运气一点点还给她。 经历这样一场车祸，王小宝除了一些外伤，奇迹般地没有其他毛病。 外伤的严重程度也只是擦典伏、抹烫伤药之类的轻微伤，以及淤青。 而重点伤害的地方，是足底…… 王小宝两只脚裹了厚厚的纱布，看起来像两个大白馒头。 这就造成她行走困难，姿势奇特，走在路上非常引人注意。 甚至收获了很多同情的目光。 ——天知道，她只是怕疼而已。 但是到了出院时，就麻烦了。 石麦显然通过黑科技了解她的窘境，早准备了她的鞋袜。 只不过没想到因为纱布裹太厚，就算不穿袜子也塞不进去。 这就尴尬了。 王小宝咬牙硬塞。 石麦看看王小宝咬牙切齿的表情，及时叫停。 他弯下腰，解开自己的鞋带，贡献出银白色运动鞋：“我比你脚大，先凑合一下。” “……” “看我干什么？喔，放心好了，我没有脚臭。” “……” “我也用不到走路是不是？别犹豫了，我们先回家再说？” “……好。” “送你们一程？” 尽管有录音，但是经过昨晚这么一折腾，没法人赃俱获，绑|架证据不足，石如玉依然好好地站在两人眼前。 甚至把王小宝买的礼物都带来了，是不是原物不清楚，但数量和内容一样不缺。 “那就麻烦阿姨了。”王小宝也不客气。 至少她清楚石家不许内斗，更不许伤及人命。而且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儿，石如玉知道自己有防备，也会安分一段日子。 另外，她毫不意外地获得了石如君的好感。 ——救命之恩。 如果王小宝只是自己跑开，没人会说她怎样。 毕竟急救手册强调，为了避免二次伤害，伤员最好留在原地。 但王小宝返回去把她拽出来。 如果她留在原地，多待不到五分钟，那么那场爆炸的遇难者，必将多她一个…… 石如君想起来就后怕。 全身检查之后，她立刻签了几分协议。 原本她支持这两个人在一起，现在，她更加不会反对。 这是后话。 王小宝和石麦，从石如玉的车上下来，看看咖啡店的卷帘门。 咖啡店自然没有营业，卷帘门也自然一拉到底。 阳光明媚，洒在卷帘门上，一片明晃晃。 “到家了。”王小宝感慨。 “嗯，到家了。”石麦附和一声。 卷帘门缓缓掀动，露出门上贴着的圣诞老人。 “啊，圣诞礼物。”王小宝一拍脑袋。 “你昨天不是买了？” “在你黑科技监听之下买的，就不是圣诞礼物了。”王小宝苦着脸，“我知道为了取信石如玉，但这一通花钱，花得我特别心疼。我能把昨天买的东西都退掉么？只过了一天，高档商场里退货应该很容易吧？” ——一瞬间，她又回到那个精打细算的王小宝。 即使石麦毫不介意，也控制不住她精打细算的脑袋瓜。 “留着，就算不做圣诞礼物，你就不能送我其他礼物了？”石麦真的毫不介意。 “可是，钱要花在刀刃上。”王小宝说，“这些钱够我们把店面重新翻修一遍了。还是奢侈地全部翻修！” “你喜欢翻修，便翻修。” “你……” “钱是一个数字。能换来开心，就是它存在的全部意义。”石麦微笑。 “我真是傍上大款……”王小宝看看石麦。 后者拉着她的手，认真地问：“你对大款有歧视？我也可以很节俭，工资卡要上缴吗？” “呃……”王小宝扶额。 “你看，我连早餐都自己动手煮，还不够节俭？”石麦提示。 王小宝深呼吸，超市散装大米和空运来的香米吃起来怎么可能一个味道…… 石麦：“我们也算同甘苦共患难，你不会因为钱这点小事离开我吧？爱情真的要败给金钱么？小宝，你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王小宝完败。 偏偏石麦还在补刀：“别的我不清楚，经济问题导致分手甚至离婚的事儿，身边就有好几起，实在见得太多。但是统统因为没有钱。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过来了。看来我还要更努力给你信心才行啊。” 王小宝：“……别再努力了，我作为一名穷人，压力山大。” “听夫人的。”石麦笑。 “我们进去吧。” “嗯，好。” 王小宝推着石麦，沿坡道来到门口，正要进门。 “……小宝？小宝！真的是你！”欢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王小宝刚一回头，就被波涛汹涌埋了一脸。 “咦？你受伤了？怎么搞的？出什么事了？你头发为什么这么短？毕业以后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还好你这件外套我太眼熟，要不然就错过啦！亲亲小宝真是想死我了——” 人高马大的马尾辫女生，捧着王小宝的脸就是一通揉搓，说话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 “薇子……”王小宝无奈地挣脱她魔掌，回抱，“我也很想你啦。” “嗯，这还差不多！”薇子跟捉小鸡一样，把王小宝捉回怀里最后蹂|躏一下，才算把人放开，“老实给我交待，毕业后到底怎么样了？” “薇薇，”薇子身后，更加人高马大的青年大步走来，略微显得无奈，又宠溺，“打个电话你就不见了，吓我一跳。” “这不是激动的么——来来来，小宝，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郑闻鲸。你叫他大个儿或者傻大个儿都成。”薇子拉着王小宝的手，“这是我舍友小宝。小宝超级厉害，一人最多同时打四份工，还能保证奖学金！服不服气！” “服气、服气。”郑闻鲸连忙点头，“你好，小宝。久仰大名。” “你好你好。”王小宝应着，也给介绍，“这是我舍友，胡薇薇，我们都叫她薇子，特别热心，在宿舍里帮了我不少忙。薇子，这是我男朋友，石麦。” 胡薇薇一怔：“你真的跟傅星分手啦？” 王小宝点头：“是呀。” 胡薇薇冲两个男人一笑：“那什么，我们闺蜜之间说个悄悄话先。” 石麦笑：“我们先进去了。”他仰头——薇子的男朋友实在太高——邀请，“来坐坐吧。” 郑闻鲸点点头，克制着自己脸上一点异样，说：“好，我帮你开门。” “谢谢。” 薇子把王小宝拉到一边，开始审。 “好端端的，你跟傅星分什么手？” 王小宝：“他女朋友怀孕了。” “卧——槽！”薇子跳起来，“真够渣的！” 王小宝笑笑：“没事，都过去啦。” “那，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就是他生日前几天。” “离现在也没几个月啊……你不会为了跟他斗气，才交的现在这个男朋友吧？” “现在这个……怎么了吗？”王小宝不明所以。 “这么快就交新男友，还是坐轮椅的！”薇子说，“你可想好了，瘫子挺麻烦的。” “并不是这样……” “小宝，你要学历有学历，要本事有本事，有手有脚的，何必跟个瘫子呢？傅星那就是个渣，咱不要也罢，可不能因为一个渣就自暴自弃呀。我让傻大个儿帮你介绍对象，他认识的人都靠谱，”薇子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也比瘫子强啊。别斗气成吗？” “薇子，你真误会了。”王小宝赶紧摆手，“不是斗气。我和石麦也是误打误撞，两情相悦的。” “真的不是因为傅星吗？”薇子表示不信，一个健全人怎么看也比残疾人要好上很多。 “绝对不是！” “……好吧好吧，你喜欢就好……”薇子抱抱王小宝，“但是我还是没法想象你现在这个男朋友的优点，看起来那么弱。”她挑男朋友的要求之一就是身体结实。 “优点很多。”王小宝想了想，回答，“我都没法形容。”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坚定，脸上不自觉洋溢着微笑。 “行了，看你笑得一脸花痴，我知道是真的了。”薇子表示投降，“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好容易找到你，今晚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跑了，你老老实实给我交待这几个月干嘛去了！” 第51章 王小宝醉酒记 咖啡飘香，随着轻柔而舒缓的旋律，在店里翩翩起舞。 新鲜的黑森林蛋糕，又松软又细腻，醇厚浓郁，入口即化。 薇子抱着蛋糕碟子，啧啧赞叹，对石麦的手艺表示了极大的肯定。当她知道平时是石麦做饭时，那眼神火辣得，令身边男朋友惴惴不安。 不过，她还是很尽职尽责地，听王小宝讲述最近的经历。 王小宝这几个月的经历，真要说起来，赶上八点档电视剧了。 她会说么？ 显然不。 就算薇子是她很好的舍友，也一样。 她连自己的病情，都没有在寝室里透露过一丝一毫口风。 朋友是用来分享快乐的，王小宝并不想给大家带来烦恼。 而且她自尊心还比较强，不希望别人同情。 “……嗯，因为分手很伤心，正好遇上店长在招人？” “是呀，给店长打工，慢慢熟悉起来，就在一起了。店长是个好人。”王小宝笑眯眯，“而且，店长烤的蛋糕很好吃。” “这个我必须承认，太好吃了。你们要开烘焙教室么？我和大个儿第一个报名！”薇子兴致勃勃。 她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满足地回味了下，面对王小宝“要不要再来一块”的邀请，痛苦地摇头：“减肥。” 王小宝笑起来，薇子说话冒失是没错，但也直接，没有那么多花花心肠。 她跟薇子说话，也不需要想太多。 忍痛告别蛋糕，需要赶紧换个话题的薇子问：“那你的脸和头发还有脚，又是怎么回事？” “头发是换换心情，脸和脚呢，是交通事故。” “天哪，没事吧！”薇子惊叫。 “没事没事，一点儿擦伤。”王小宝说着，见大个儿把吃了一个小角的蛋糕碟子交给薇子，后者一脸嫌弃不耐烦，但是微微翘起唇角的神情，知道好朋友也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不由笑了，“你们俩，感情真好啊。” “你和这位也不差。”薇子指着她身后。 王小宝扭头看向石麦。 后者正滑着轮椅，接待外卖人员，布置桌位，丝毫不需她操心。 没有什么比大冬天吃海底捞，更加舒服惬意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一定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吃海底捞。 一小时前，石麦是这样说的：“朋友见面，大家吃个便饭吧。” 薇子和男朋友郑闻鲸以为他要下厨，结果石麦摸出手机，问了问他俩忌口，就到边上叫外卖了。 他丝毫没有问王小宝要吃什么，但是点的菜丝毫没有王小宝不爱吃的。 “小宝真幸福啊。”薇子举杯，“以后也要幸福下去！” “你也一样！” 两个姑娘碰杯，薇子喝啤酒，王小宝胃不好，但是今天遇见朋友很开心，石麦煮了一壶姜丝话梅黄酒，将酒精煮掉七七八八，给她倒了半杯。 “对了，元旦放假班级聚会，你要来啊！”临走前薇子醉眼朦胧地，靠在郑闻鲸身上，叮嘱王小宝。 “嗯！” “薇子可爱吧。” “没有你可爱。” “不是让你肉麻啦。”王小宝捏捏石麦的脸，“这是我娘家人，你要是欺负我，她第一个跳出来！” 半杯而已，她双颊竟染上酡红，目光也迷离起来。 这是多么不能喝…… “小宝今天很高兴？” “是的呀，没想到能再见面呢。”王小宝笑嘻嘻扒在石麦身上，“我还以为天人永隔来着，以前的同学都不敢联系。” “你喜欢联系就联系，不喜欢就不联系。”石麦拍拍她，“去歇歇吧，明天我们也不开张。” “好呀。我去洗个澡。”王小宝说着，摇摇晃晃往卫生间走。 石麦看她样子，有点不放心：“你醉了？” “没有。” “王小宝，这是几？”石麦叫住她，伸出一巴掌。 王小宝扭头，看了好久：“七！” ——果然醉了。 “你脚还伤着，不能碰水。”石麦劝她，“先睡一觉，醒醒酒。” “我心里有数，裹上保鲜膜就没事啦。”王小宝摆摆手。 “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石麦拦不住她，索性转动轮椅，去找医疗箱，决定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王小宝的酒量，说实话，真不行。 总算她还知道伤口要裹保鲜膜防水。 坐在马桶上，保鲜膜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两只脚彻彻底底裹成粽子，王小宝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她站起来往浴缸走。 ——啪叽！ 脚下一滑，王小宝结结实实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谁让卫生间按照残疾人无障碍标准设计呢，宽宽大大能容纳轮椅，当然也有足够空间让王小宝趴在地上。 冰凉的地面贴着腮帮子，膝盖剧痛，王小宝嗷地惨叫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石麦听到动静，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小宝？” ——四目相对。 王小宝顺手把保鲜膜的纸筒砸过去：“出去！你为什么不锁门！” 她自己没锁门，到赖上别人了。 石麦往后退。 轮椅和人不一样，人转身走，轮椅直进直出，没有原地调头一百八十度的功能。 所以石麦清清楚楚看到王小宝在短暂的恼羞成怒后，突然爬起来扑向自己！ ——啪叽！ 脚下一滑，又摔倒了。 这下摔得还挺重，王小宝半天没起来，坐在地上哼哼，双肩不时抽动，好像……哭了？ 不妙，大大的不妙。 石麦一边喊着她名字，一边小心翼翼靠近。 就在他和王小宝只有十几公分距离时，王小宝，突然动了！ 她抱住石麦双腿，在怀里，抱得死紧死紧。颤抖着，颤抖着……吐了一地。 石麦看看轮椅，看看裤脚，看看吐完睡过去的王小宝：“……” “……对不起，我错了。” “我错误估计了自己的胃，下次再也不敢了。” “对不起，对不起……” 有种人喝醉了，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后会忘记之前的一切。 有种人喝醉了，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后会记起之前的一切。 王小宝是后者。 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床上醒过来，爬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石麦负荆请罪。 “锅里有海鲜蛋花粥，还没煮好，你要再等等。” 王小宝看看卫生间，看看厨房，看看石麦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以及明显精神不济的眼神，心虚：“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她脚上的纱布不知什么时候换过药，算起来，石麦很有可能弄了个通宵。 让一位轮椅人士把她从地上弄到床上，给她擦污渍，给她换药，再去清理卫生间，清理弄脏的衣物，再煮个粥…… 她还说好好照顾石麦，简直自己打自己的脸。 王小宝更加不敢抬头了。 “小宝只有在感觉到安全放松的时候，才会这么不设防吧。” 石麦的回答，和王小宝设想的，完全两样。 “呃……” “所以小宝对这里的感觉，是安全安心的环境。就连我，也是不设防的一员。”石麦依然好脾气地微笑。 “嗯……” “你愿意戒酒吗？”石麦问，“一口不沾？” “我愿意！” “那就好，所以还有什么问题。”石麦问。 王小宝忙摇头。 随即犹犹豫豫地，发问：“我是不是把一次……机会搞砸了？” “机会？什么机会？” 王小宝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昨晚她摔倒时，穿着睡衣睡裤，基本没有春光外泄的姿势。 她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点赞，还是点蜡。 第52章 王小宝的后妈 石麦显然没有错过王小宝脸上红晕：“喔，你说那个啊……” 他眼珠转转，回想：“哎呀，果然我错过机会了。” “算了，当我没说……我去盛早饭。”王小宝红着脸跑开。 通常一方脸皮厚起来，另一方脸皮就薄。 要是石麦真打算怎么样，大概今天她就起不来了。按照石麦的聪明，没理由想不到。 王小宝在厨房盛粥的时候，才懊恼地承认这一点。谈恋爱让人变傻，她以前对这句话有所怀疑，但现在么……毫无疑问。 王小宝拧了一把脸，自己想什么呢！ 没有石家人的打扰，日子过得平静而安生。 转眼就到圣诞。 王小宝考虑圣诞礼物。 这一点，她还要感谢石如玉，没有对方孜孜不倦地强调，以及石麦提供的信用卡，王小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什么是最合适的圣诞礼物。 衣食住行，石麦一样都不缺。 所以啊，纪念意义的，也就是自己动手了。 王小宝开始研究烤蛋糕。 把自己喂胖了三斤以后，终于成功做出石麦的招牌黑森林。 “所以说，圣诞礼物是亲手烤的蛋糕么？” “不，是合格的蛋糕学徒。”王小宝说，“求师父发证。” 石麦遂在她唇上盖了个章。 “圣诞夜，我要做个更好的。”王小宝信誓旦旦。 “所以我可以提前发证？”石麦含笑问。 王小宝说：“黑箱操作啊。” 石麦挑挑眉毛。 “我喜……” 剩下的话，淹没在唇齿之内。 圣诞前夕。 上午，九点半。 王小宝埋头写宣传，准备开店。 咖啡店的圣诞活动很简单，也很温馨。 两人同行，单脚站立，拥吻三十秒即可打六八折。 一人也有优惠，单脚站立，拥抱毛绒公仔狗三十秒，同样六八折。 “单身狗嘛。”王小宝笑。 石麦也笑：“我觉得你还能把条件再提一提高。” “哦？” “一方单脚站立而另一方双脚离地，这种高难度姿势可以给五折。” “好，我加上。” 王小宝埋头写电子黑板，随后拿到门口去。 一出门，看见门口台阶坐着个老大妈，带着花头巾，裹着军大衣，脸黑黑的全是褶子，头发花白而散乱，身旁有根粗长的木棍，还有个蓝布包裹。 看见王小宝出来，她吓一跳，赶紧拿手撑地，费劲地往边上挪挪。 “阿姨，休息呢？等人呢？” 老大妈连忙笑笑：“姑娘啊，俺就歇会儿，马上走，马上走。” 王小宝回店，没多久又出来，带了一杯牛奶一块蛋糕。 “这得多少钱呐……” “不要钱，今天是圣诞夜，过节呢。”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真是好人呐，好人有好报，有好报……”老大妈连声道谢，面带难色，“姑娘啊，俺跟你打听个人成不？” “行啊，您说吧。” “这人，你认识不？”老大妈抖抖索索，从包裹里拿出一个信封，又抖抖索索，从信封里拿一张身份证复印件。 王小宝接过，定睛一看，不由愣住。 “阿姨，您找这个人干什么？” “他呀，是俺老伴儿，离开家好几年啦，要不是俺实在过不下去，也想不起来背井离乡地找他。” “阿姨您先进来说话。”王小宝果断把人扶起，往屋里领。 老大妈不太敢进屋，犹豫半天，在外面把脚上的泥都蹭掉，才进门。 进了门也不敢坐，拘谨地站在一旁。 “怎么了？”石麦看见，滑着轮椅过来。 “阿姨来寻人。”王小宝回答，把身份证复印件给石麦。 石麦看看相片，看看王小宝。 王小宝说：“我来处理。” 她说得很肯定。 于是石麦笑笑：“行，交给你了。” 王小宝将老大妈按在座位上，拿过纸笔：“阿姨，能详细讲讲吗？从头开始说，讲得越细越好。” “谢谢谢谢，”老大妈赶紧道谢，两只手捧着纸杯，“俺老伴跟俺那，都是二婚，他往俺们村里收药，有天正赶上俺坐错车，他捎俺回村，就这么认识了。后来也熟了，俺感觉他人老实巴交，能过日子，就跟他过了。可是俺们俩好上没一年，他说出门给俺存个钱，就再也没回家。” 老大妈说着，擦擦眼泪。 “俺就在家里等了他大半年，俺儿子去年查出肾结石，家里没钱做手术，实在过不下去，这不才出来找他么。” “找到了，打算怎么样呢？” “也没打算怎么样，俺儿子也不是他的种，好歹俺们夫妻一场，他得把俺省了大半辈子，存下的一万块还给俺啊。” 王小宝唏嘘，一万块，大半辈子…… “阿姨，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就是乱走。他说他是这里人，我才找过来。” “阿姨，你知道我是谁？” 老大妈茫然摇头：“你是谁呀？” “我是他女儿。” 老大妈一把把她死死拉住：“你是王金有的娃？王金有呢？让他出来！” 王小宝说：“阿姨您等等。” 她抱出骨灰盒。 老大妈看清楚黑盒子上面的黑白相片，不禁痛哭失声。 “死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你可坑苦俺们娘俩了，教我怎么活啊……” 一边哭一边骂，一边骂一边哭。 王小宝坐在她对面，给她递纸巾。 正在这个时候，透过落地窗，她看见一辆雪佛兰停在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位女士，急匆匆推门而入。 ——石如君。 石如君一眼看见王小宝面前的老大妈，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开口便道：“小宝，她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你、你是谁？你什么意思？”老大妈错愕抬头。 “你用不着管我是谁，你收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老实讲你来这里的目的。”石如君仰着下巴，将手包打开，拿出支票簿。 王小宝发现石家人都爱用钱砸人。 她不得不承认，大多数情况下，用钱砸人是最管用的。 如果砸不动，就是钱不够。 甚至感情也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她记得有个电视节目，问男女双方拿到多少钱能彻底分手。 几百几千几万，统统不值一提……在一千万面前，一半人沉默，在一个亿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沉默。 唯一坚持到底的恋人，揭晓谜底：男方资产超过十个亿。 ——现实，就这么犀利。 好吧，王小宝承认，她做不到这么有气势。 那么这位老大妈究竟是何方神圣，以及，石如君怎么会过来呢？ 第53章 王小宝振作记 老大妈看着石如君手上的支票簿，露出犹豫神色。 很显然，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王小宝赶紧请石如君坐下，不管怎么说，石如君突然出现，还站在她这边，戳穿对方的计划，出乎她的意料，她理应表示感谢。 “你不相信我？”石如君瞪王小宝。 “相信，相信。”王小宝连声回答。 石如君满意于王小宝的回答，向老大妈晃了晃支票簿，又慢条斯理揣进手包，直接三张红票子往她面前一推：“群众演员一场戏一百块也顶天了，算上化妆，给你三百，说吧，谁让你来的。” 老大妈吃惊地看着王小宝：“你不相信俺？” 王小宝表示同情：“抱歉，我的目的也只想和您套个话。” 这个小区物业管理不错，寻常流浪人士、拾荒人士都进不来。能这么巧走进来，再这么巧坐在咖啡店门口，还能那么巧地找到正主儿，王小宝要是随便相信对方的说辞，也就真不谙世事了。 ——生活常识很重要。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被相信，而且眼前有着现金的诱惑，老大妈考虑再三，说：“干我们这行都有职业道德，并且签了保密协议。” 石如君见她的视线还在手包上流连，不由哼笑：“想要支票啊？那得立功才行。” 老大妈说：“看你的诚意了。要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人，所以你懂得。” 石如君回答：“我能及时赶到，说明我有情报来源，你这又不是独家消息，信不信我有别的办法查明真相？到时候，你一分也得不到。” 双方遂讨价还价，最后敲定一个数额，以及，不要支票，要现金。 “空头支票这种事，我遇见的还少吗？”老大妈非常自信。 石如君顺手掏出一张卡：“密码六个八。小宝拿pos机来。” ——查余额。 老大妈查完余额，从怀里掏出最新型号水果手机，登录信箱，下载文件，打开文档。 整篇文档简直是一个多角度的剧本。 如何冒充继母。 如何哭穷，求人情。 如何耍无赖，滚刀肉。 如何制造矛盾…… 目的：全方位检验王小宝的智商和情商。 “但是一开始的破绽也太明显了吧。”王小宝嘟囔。 “这是有原因的。”老大妈的口音早改过来，一口标准普通话，听起来也不是苍老到五六十岁，她两个指节敲敲桌面，“首先，你们不常出门，偶遇的机会本身就不多。” 王小宝点头。 “其次，这是衡量你聪明与否的分界线。有三种情况，第一，你没有识破，这就说明你太单纯好骗，不用采取烧脑的剧情就能完成任务，太多复杂反而会节外生枝。第二，你识破了，直接无视。说明你足够聪明，明哲保身，我们会选用更隐秘的方式靠近你。第三，就是像现在这样，你识破了，没有声张，打算顺藤摸瓜。那么我们就会选用攻心为上的计策。总之，现在的表演只是敲门砖，你可以理解为投石探路。你的反应决定了接下来我们采用什么剧本。” ——真是干一行就要下一行的苦功。 王小宝感慨。 “很遗憾，这么快就掀开谜底。”老大妈也兴味索然，“浪费了我们好几个绝妙构思。” “那么，主使人究竟是谁？”石如君追问。 老大妈在手机里输入两个字，大家看过后，又把这两个字删除掉。 “……田维？”王小宝看着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石如君的脸色却郑重起来，心事重重。 石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探头过来看，随后微微皱眉：“哦，这么快就折腾到老爷子那里了？” “要不是我和如玉闹了一场……”石如君感慨着，“爸爸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简单粗暴了。” 王小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吧，她懂了，这又是豪门恩怨。 “田维是老爷子的第三秘书。”石麦解释，评价，“何苦为了我一个外人兴师动众。” 石如君口中的“爸爸”，自然就是石麦的爷爷，但石麦坚持以“老爷子”呼之，显然没有把血缘关系算进去。 石如君同样很满意石麦这种亲疏有别的称呼，脸上勉强露出点笑模样，对王小宝说：“既然田维出手试探，你算是进了爸爸的眼，石麦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你，说明你还有点能耐，好好发挥吧。” 她也不等王小宝回复，站起来便离开了。 老大妈也揣着□□走了。 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张公司名片，拓展业务。 咖啡店转眼恢复平静。 王小宝看看搬出来的骨灰盒，摇摇头：“弄什么不好，弄伦理关系……”还是抹黑她父亲。 “因为男女关系不易洗清，就算清者自清，总会有人恶意揣测。”石麦回答，“而将问题推到已经逝世的人身上，查无对证，最为方便。” “原来如此，可是他们并不考虑这行为有多恶劣。”尽管还没实际接触，王小宝已经不喜欢石老太爷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石麦一针见血。 “是啊，亲身领教。”王小宝颇有几分无精打采。 石麦严肃：“小宝，老爷子注意到你，事情才刚刚开始。” 王小宝吓一跳：“什么！” 世上有千日做贼的，没千日防贼的，时时刻刻防范，结果只有把自己先累垮。 王小宝思索着，拉长声音叫道：“师父啊——” “嗯？” “我申请继续进修！” “你的意思是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没错！” 一味被动，不是王小宝的性格，有了问题，就要迎头而上解决问题嘛。 石麦看着迅速打起精神的王小宝，微微而笑：“好啊，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就是。” “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第54章 王小宝变身记 “小宝，小宝？” “哎哎哎，来啦来啦！”听见熟悉的声音，王小宝从咖啡店后面急匆匆跑出来，“咦，薇子，你这一身好漂亮啊！” 薇子身材原本就高挑，穿了一件英伦范儿不规则下摆红色格子毛呢外套，蹬着一双长靴，看起来十分利落。 听到王小宝的夸奖，她挺了挺胸，骄傲道：“那当然！不过——”她看向王小宝，“呃……小宝，你不准备准备么？” “准备什么？”王小宝不解。 “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薇子跺脚：“班级聚会啊！死小宝，我前几天不是提醒你了么。” “……呃，这个……”王小宝心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虽然那晚她喝醉了，但还有印象。 “还‘好像’！什么‘好像’！就是今晚啦！晚上六点开始，现在四点半，你就打算这么去啊！”薇子指着王小宝，“圣诞加元旦，你都不换身新衣服新鞋子的吗！” 王小宝继续心虚：“这个……” 她能跟薇子说，自己忙着学习，学得昏天黑地，别说时间日期，就连吃饭睡觉都是随便哄弄过去的，根本没把同学聚会放在心上这回事儿么。 “我不知道你男朋友去不去，怕你一个人搞不定，就跟大个儿提早过来看看要不要帮忙。”薇子直截了当，“你带不带他去啊？还有，他衣服什么的，有没有啊？” “我问问他。” “我听见了。我这边也有事。”石麦从后面转出来，“谢谢你的好意，不用麻烦了——小宝，你连新衣服都忘记了，就在柜子里挂着。” 王小宝惊讶：“我什么时候有新衣服？” 石麦笑：“石如玉和石如君不会亏了你。” 王小宝微失望：“喔。” 石麦又笑：“还有我的新年礼物。” 王小宝眼睛明显一亮：“好！” 随后问：“真不一起去？” “不方便啊。” “人家都成双成对的，就我一个孤零零。” 石麦笑：“我是真有事。” 王小宝遂不多说，凑过去亲了一记。 她回到次卧，才发现自己原先的衣柜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只柜子。 连续几天困了直接趴桌上，或者倒石麦床上的王小宝表示，自己真心完全不知道添家具的事儿。 拉开柜子以后，她更惊了。 从小衫到外套，光是搭配好的就有四套！ ——四套，在别的女生衣柜里大概算不得什么，对王小宝这种一件大衣穿四年的家伙来说，简直太奢侈了好么！ 比数量更令她惊讶的，是质量。 每套衣服咋看起来十分简洁，仔细看去又会发现其中的精美。 剩下的衣服也可以轮换搭配。 不仅如此，腰带、手链、丝巾……每一件都优雅而不做作，精致而不繁琐。 王小宝有点眼晕。 “哇塞！小宝你厉害啊！差不多都是小香风！”她身后的薇子夸张叫起来。 王小宝：“什么叫小香风？” 她不懂。 “就是香奈儿的风格啦，时尚名媛，气质优雅。来来，小宝你试试这个！”薇子拿起一件往她身上比比，“我觉得这个跟你的气质挺搭，尤其你现在这个发型。” 王小宝揉揉自己短短发茬，嘿嘿笑：“行，你说了算。” ——也实在因为她心里没底。 “那你挨个试一遍。” “这么麻烦啊……”王小宝换衣服。 “哎呀，我说了算啊！” “……”王小宝无奈。 “哇哇——连配套的包包都准备好了！”薇子继续惊讶，“没事，我叫我的，你换你的，别停！” 一个小时后，王小宝红色开衫黑色马裤，外面一件黑金色重工刺绣立领修身毛呢大衣，出现在店子里。 偏制服风格的款式，很好地衬托出她的发型，设计尽显自信与从容。 耳钉。 手包。 小檐帽。 浅棕红色牛皮短靴。 薇子还帮忙给她画了个成熟点的眼妆。 王小宝往镜子前面一站，傻眼。 ——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我说薇子，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 “我们只是参加班级聚会吧，有必要弄得这么……夸张？”王小宝指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一时兴奋……”薇子也缓过神来。 石麦绕到两人身边，很自然地说：“这件很大气，很好看啊。怎么，不能穿么？” “可是，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王小宝表示不太适应。 “新年新气象，总要穿件新的呀。”石麦笑着指指挂钟，“再说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就是就是，难得我积极把你弄得这么漂亮！走啦！”薇子拉过王小宝的手，“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女大十八变！吓他们一跳！” 王小宝哭笑不得，再看石麦，悠闲地靠在轮椅上，笑呵呵地，向她挥手呢！ 三个人紧赶慢赶，赶到包间时，也晚了十几分钟。 王小宝班上二十五个人，毕业后留在这个城市的有十□□个，薇子说连同学带家属有二十口子，现在在座的一桌已经满了，第二桌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四个。 “还好不算太晚。”薇子笑嘻嘻，“看我把谁带来啦——surprise！” 大家都同窗了四年，有特别亲密的，有不大熟的，只不过现在熟的不熟的，对薇子身边这位，都花了几秒钟分辨。 分辨后的反应，整齐划一地吸了口气：“哇哦——” 王小宝笑眯眯挥手，模仿某位谐星的标示性语言：“同志们，大家好！我想死你们啦！” “小宝，这是我们的小宝吗！天啊，女神！”一个平时就很诙谐的男生当即大声叫起来！ “小宝好帅！”同宿舍的一个妹子扑过去，“啊啊啊，我早就说过小宝打扮起来帅翻你们所有人！” 气氛一团热闹。 就在这团热闹之中，忽然有个声音：“欸，小宝，你男朋友呢？” 第55章 王小宝拒爱记 有个女生在问王小宝的男朋友。 发问的这位芳名李暖，跟王小宝关系不算太远，也不算特别熟。 ——这是王小宝的个人想法。 她很自然地回答：“他有事没来。” 李暖点点头，说了一句“可惜”，扭头冲身边的男生挤挤眼睛，跑到王小宝身边拉着她的手：“小宝过来坐嘛！” 薇子和同屋姐妹聊着呢，王小宝也就随意坐了。并不在意李暖的小动作，事实上，她也想不到李暖的“深意”，以及接下来还有个话题等着她。 大家各谋生路已有三四个月之久，现在重新聚在一起，互相问问工作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谁谁去了哪里，谁谁又回了老家等等等等，再加上追忆往昔，青葱岁月……话题永远不嫌多。 “小宝呢？”李暖问，“在哪里上班啊？” 王小宝说：“我在咖啡店工作。” “咖啡店？某岛吗？还是星某克？柯某塔？”李暖说了几个知名连锁品牌。 王小宝笑笑：“不是，就是一家很普通的个人咖啡店。” “啊？福利怎么样？五险一金？节假日？加班吗？”李暖追问。 “都挺好的。”王小宝说的含含糊糊。 偏偏李暖不跟她含糊：“我去你的店里，能优惠吗？” 这个根本不是问题，王小宝慷慨一口价：“八折。” “有气魄！”李暖笑笑，“不过光我一个可不行，米缸也听见了，他也八折！” “米缸”是她身边男生外号，原名“米光”，大家谐音叫惯了。 米光生得有点心宽体胖，不擅言辞，呵呵笑了两声。 “大家都八折。”王小宝笑，男生里面最害羞的就是米光，跟女生说话都会红脸。 说话间人到齐，也上了几个菜，班长举杯，全员欢乐回应，一时间仿佛回到校园时光。 王小宝有胃病大家都知道，几乎是不喝酒的，前几天喝醉纯属意外，今天也只是端着杯橙汁，跟大家聊着过去。 她左边坐着李暖，李暖旁边是米光。薇子拉着郑闻鲸正好坐在她右边，依然爽朗地大口喝着啤酒。 一聚就聚到了晚上九点多快十点。 有两三位不住看手机，在同学们“哟，家属来催了”的打趣声中，带着心知肚明的微笑告辞。 “小宝，你男朋友不过来接吗？”李暖问。 王小宝男朋友傅星，她们虽不熟，总见过几面，给大家的印象是很稳重小心的。 王小宝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醉意上头的薇子就笑嘻嘻接过了话头：“他过不来。” 薇子的本意是石麦行动不方便，不过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是另外一种含义。 李暖露出惊讶神色：“为什么过不来？我前两天还看见他和一个姑娘逛街来着，不像很忙的样子。” “傅星是过去式啦。”薇子胳膊搭在王小宝肩上，“小宝早跟他分了！” 李暖吃惊：“分了？” 她身边的米光忽然脸上一红。 王小宝淡定：“如果那个姑娘挺着肚子，那就是傅星的未婚妻。” “是吗？哦……对不起呀，小宝，一开始我不知道这事——真是个渣男！”李暖怒，“早知道我就上去骂他一顿！” 王小宝摇摇头：“谢谢你的仗义，我没什么啦，已经放下了。” “你……不会是心灰意冷了吧？”李暖小心翼翼，“要知道，世界上两条腿的好男人还有很多呢。” 她说着话，往后一仰，把另一侧的米光露出来。 正在全神贯注倾听的米光显然吓了一跳：“我……” “米缸就是新好男人呀。”李暖笑嘻嘻，嘴巴凑到王小宝耳边，“喜欢你好久了，给他个机会？” 王小宝看看脸已经比番茄还要红的米光，恍悟。 怪不得李暖从一开始就这么积极主动问东问西，原来这是打算做一回红娘啊。 “我都不知道这个……”王小宝表示，米光太害羞，两个人平时没怎么遇见过，遇见也说不过一句话，一个学期交流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喜欢自己。 “我……”米光看上去更加紧张了，两只手快把一次性桌布揪出窟窿。 李暖恨铁不成钢：“哎呀你到是说呀，这不是你三年来的心愿嘛！” “我……” “我说，暖暖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薇子凑过来，“我们小宝有主了！” “什么？小宝你……” “米缸，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回应。现在的男朋友对我很好。”王小宝尴尬笑笑，“简直从天上掉馅饼那么好，我很喜欢他。” “是啊，我见过，我证明！”薇子嘿嘿嘿地笑，“笨小宝连自己的新衣服都不关心，还是她男朋友给准备的！” “真的吗？”李暖狐疑，“这么快就交了新男友？真的不是推辞？” “是真的。”王小宝说，“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咖啡店坐坐。” “她男朋友是咖啡店老板哟。”薇子补充，“人温柔，会做饭，蛋糕超级好吃！” “哦……”李暖尴尬看看身边的米光，可怜的男生此刻脸都白了，嘴唇哆嗦，额角冒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王小宝于心不忍，小声说：“时间有点晚了，我先回去啦。”再待在这儿不合适。 “哦哦，那好那好。”李暖也知道自己红娘做砸了，没精打采。 王小宝遂站起来，去衣架上取大衣。 刚刚伸进一只袖子，忽听背后李暖一声尖叫，一阵喧哗。 她错愕回头——米光呢？ 米光真的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是喝多，而是受打击太严重，捂着胸口昏过去。 包间里还有十来个人，都有些酒意，反应比较慢，有打120电话的，有出去叫人帮忙的，有把地方腾开让米光躺舒服点的，还有掐人中的，往脸上拍凉水的…… “药呢药呢？”李暖拿过米光随身包，“我记得他出门前带了药来着。” 她显然和米光十分熟稔，迅速找到小药盒，喂药，喂水。 米光静静躺在地上，虽然还没有醒，呼吸已经平稳许多。 李暖松了口气，站起身，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王小宝身上。 第56章 王小宝自私记 “小宝，我想跟你谈谈。”李暖缓缓走向王小宝。 王小宝看她神色严肃，遂点头：“好。现在？” “嗯。”李暖看一眼地上的米光，“小宝，我们出去说话。” 冬夜的风冷飕飕的。 两个女孩子站在饭店外面的角落，王小宝问：“关于米缸？” “是的。”李暖神情复杂地回答，随后做了个动作。 ——她忽然就跪了。 字面意义地，给王小宝跪下了。 王小宝大惊失色：“暖暖，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宝，我请求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什么代价都可以付。”李暖咬着牙说。 王小宝一听，吓一跳：“暖暖，究竟怎么回事儿？” 李暖声音压抑着哽咽：“米缸暗恋你很久了，你能做一个月他的女朋友吗？” 王小宝立刻就要后退拒绝，可惜李暖抓着她两只手，死活不放，不让她移动半分：“你可怜可怜他行吗？他脑子里长了一个瘤，一个月后动手术，大夫说很凶险，你就算临终关怀，陪他走完最后一个月行吗？” 王小宝说：“暖暖，我很同情他的情况，可是我有男朋友啊。” “只要你扮演女朋友就好！只要一个月就好！”李暖急切地说，“我跟你男朋友交涉也行，我付你出场费也行，你提出来的任何要求我保证全部满足！一个月！就一个月！让他完成心愿，没有遗憾！” 王小宝看着她泪眼朦胧连妆都花了，于心不忍：“你起来说话。”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李暖死死抓着王小宝，“我们好歹同窗四年，同学一场，小宝，我知道你心好心善，米缸也很善良，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王小宝有点动摇：“这件事……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要想想。” 知道自己身患绝症的心情，她几个月前曾经尝到过。 要她安慰米光，陪伴米光，鼓励米光……都不是问题。她很乐意和米光分享与病魔斗争的经验。 但是假扮女朋友这件事，超乎她的想象。 “你先起来，我答应你考虑。”王小宝允诺。 “好，小宝，我等你的答复。”李暖也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让她对着同学下跪，真是耗尽了她所有勇气，“还有，今天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米光并不知情，你别让他知道。” 王小宝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看着面前的李暖，问：“暖暖，你这么紧张他，难道你对他有好感？” 李暖双颊肉眼可见地染上红晕，随后坚定地说：“就是这样。但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 王小宝想了想：“他的病历我能看看吗？”蒋氏兄弟在医院有业务往来，她愿意帮着打听一下米光的病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李暖瞪大了双眼：“你不相信我说的？你怀疑我？我拿他的病骗你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咒他？我图什么？啊？我图什么？” “你误会了……”王小宝赶紧解释。 李暖问：“明天我带着病历去找你，如果是真的，你是不是就同意交往？” 王小宝回答：“我要考虑啊。” “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要是怕你男朋友吃醋，就直说嘛。我去和他解释，他提什么条件我都接着！我就不信你们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李暖抹了把脸，“无论如何，人命关天啊小宝，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车灯晃动。 120救护车并未姗姗来迟，米光被抬上车，李暖也跟着上了车。 “……事情就是这样。”王小宝把经过跟石麦一五一十全说了。 石麦沉吟：“临终关怀啊……” “我说，你不会真同意她的提议吧？”王小宝挑眉问。 石麦笑笑：“你又不是我的所有物，我怎么能替你做主啊。这件事当然小宝你说了算。” “完全我说了算？你没有一点表示？” 石麦想了想：“你是说我吃醋啊。没关系，吃醋的事，我尽量调节。可是比起我吃醋来，我更担心你为难。” “……”王小宝觉得自己听过不少情话，但每次石麦一说情话，她依然抵抗不住。 “怎样才能拒绝掉……”她捶捶脑袋。 “你不打算去？” “我会去看米光，也会帮他问问医生，但不会配合演戏。”王小宝说，“我是不是……挺心冷？” “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道德绑架的压力不应该你来背。”石麦坦然承认，毫不做作“我也不是没有底限啊。”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两个人三观一致更能促进感情了。 午后阳光灿烂，李暖拿着手机确定咖啡店的地址，核对无误后，踏入了店面。 “欢迎光临！”兼职的店员笑容可掬。 “你好，王小宝在吗？”李暖问。 “您稍等。” 李暖打量着咖啡店，窗明几净，简单而居家的设计，咖啡香气扑鼻，只是客人寥寥无几。 没过多久，王小宝从后面跑出来：“暖暖。” “我带来了米缸的病历。”李暖严肃地道。 “好的，我可以拍照么？” “你要拍照干什么？”李暖微微提高声音。 “我也认识些医生……” “——你还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我！”李暖板起脸。 “暖暖，”王小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只是想帮忙。” “你要真想帮忙，就该答应我的请求，而不是在这儿纠缠病历！”李暖生气地说。 “那个忙，暖暖，我很抱歉。”王小宝说，“我没法答应你。” “……答应给人希望又否认，王小宝，你真令人讨厌。”李暖毫不客气，“你知道他为了隐瞒自己的状况，吃了多少药么？你知道他默默守护你三年么？你知道他一个人单相思多痛苦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要你真的当他女朋友，就是扮演都不行么！你对得起他痴心一片为你牺牲么！小宝，做人不能太自私！” “呃……”王小宝一时语塞。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跟人理论。 “——你口中的人痴心一片牺牲奉献，和王小宝又有什么关系？” 第57章 嘴炮能力哪家强 “你是哪位？”李暖看着石麦。 一般面对残疾人士，人们总会稍微和气点。 但李暖正在气头上：“我和她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是小宝的男朋友。”石麦回答，“现在我们有关系了。” “你？”李暖又上上下下打量石麦，“就是你？” “是我。”石麦说，“我代表我的女朋友，可以和你对话了吗？” “好。既然你是残疾人，你应该有同理心，没那么冷血……” “稍等。”石麦打断了李暖的话头，“冷血这个词……是在说小宝吗？” “难道不是吗？她的同学对她情根深种，如今性命危在旦夕，她却不愿满足同学最后一点合理要求，这不是冷血是什么……” “再稍等。”石麦二次打断，“我不太清楚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请为我解惑。” “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一个人对她这么好，她于情于理不该回报么？”李暖问。 “小宝乐于回报，一方面，她已经约了几位肿瘤专家，准备请他们看一看病历和片子；另一方面，她准备过去探病，并且亲手制作了小礼物。” “这怎么够！米缸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小宝在一起，他付出了这么多，难道不该得到安慰吗？”李暖叫。 “这就是症结点。也是我之前想说的。”石麦点点头，“同学，你的意思是，既然那位男生单相思、痴心一片、默默守护……我想问问，他付出了什么？或者重点，他为小宝做过些什么？” 石麦想一针见血时，绝对一针见血。 “他知道小宝每天至少要打两份工的辛苦吗？他给小宝送过胃药吗？他资助过小宝吗？他安慰过小宝吗？他有没有帮小宝占过座位，打过开水，送过小卡片？这些，他都做过吗？” “——你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付出和回报？” “这是你一直以来强调的，不是么？” “那是因为小宝有男朋友！米缸才不会去当第三者！” “小宝，你和傅星交朋友是在什么时候？”石麦仰头问。 “大三第二学期。”王小宝回答。 “之前没有男朋友？” “没有。” “之前对方有过表示吗？” “……没有。我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石麦看向李暖：“那位男生是一厢情愿的默默暗恋者，这件事只和暗恋者自己有关，和王小宝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小宝一定要答应你的要求？不答应就是冷血？” “你强词夺理。”李暖说，“这、这是同学之间的感情，是米缸的遗愿！” “和别人有关的遗愿，也要别人同意才行。” “我知道，你对自己没有自信，拦着小宝，怕她假戏真□□上米缸对不对？”李暖一扬脖子，“自卑是不是？” 王小宝闻言一皱眉，李暖说话越来越难听了，什么叫石麦“没有自信”、“自卑是不是”？ 她刚要开口分辩，就听石麦非常自然地回答：“对啊。” 王小宝一愣。 “如果你坚持要得到答案，那么是的。”石麦指指自己身下座驾，“我是一个残疾人，小宝是一个健全人，你说的那位男生也是一个健全人。残疾人和健全人天生就有本质区别，所以我很没有自信，所以我要把小宝牢牢拴在我身边。” ——他这话，把责任全揽到头上来了。 王小宝不顾李暖在场，一把把石麦抱住，贴着他耳朵小声威胁：“再这么贬低自己，我就把你推进主卧，让你好好找回自信。” 石麦反手拍拍她的头，随即看向李暖：“正好，我也对肿瘤有些了解，不如拿病历过来看看。毕竟小宝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她患癌症的时候，正跟前男友分手，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全凭自己硬挺。请问这个时候，你口口声声为她付出的人，有察觉她的异样吗？有给她提供过帮助吗？” 李暖一呆：“什么，癌症？” “要不是因为化疗脱发，她为什么会换成这样的发型？”石麦说，“参加同学聚会这一圈，除了一开始的薇子，有谁看出不妥吗？有谁问过原因吗？你们知道小宝是个开心果，有人真的关心过她吗？你提出的要求，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法吧。” “你……” “你一厢情愿，就非要勉强小宝，为难她吗？” “我……” “真正想陪伴在那位男生身边的人，是你吧。可是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就把这份情感投射在小宝身上。你是在同时欺骗三个人：你自己，小宝，那位男生。”石麦依然侃侃而谈，“况且我注意到一点，你对病历的特别保护。” 李暖变了脸色。 “是陪着那位男生走过生命最后一段路重要，还是将那位男生的病治愈重要？我想，一般人都会选择第二项，毕竟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性。但是，同学，你本末倒置，”石麦毫不留情地指出，“所以我可以大胆推测，其实那位男生的病情没有那么夸张，你只是想给他提供一个和暗恋对象相处的机会。至于证据，我们拿病历说话。” “……” 李暖垂头丧气地走了。 “如何？”石麦看看王小宝。 王小宝一脸吃惊：“你这都知道，这样都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石麦说，“最基本的推理而已。” “怎么办，我要去发一条求助帖，《男朋友太牛了，我总觉配不上他》。”王小宝苦恼。 “牛是衡量男朋友的标准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牛是衡量力的大小的国际单位。能使一千克质量的物体获得每秒一米的加速度时，所需力的大小为一牛，大约是两个鸡蛋的重力。” 王小宝抖了抖：“这个笑话好冷。” “那来我怀里温暖你一下？” “好啊，要不要我对你施加一牛的力？” “怎么……” 王小宝施加的一牛的力，落在石麦双唇之上。 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第58章 王小宝上热搜 李暖和米光这件事，并没有不了了之。 王小宝直到薇子找过来，才有空看一眼微博。 热搜第一条。 #冷血有前途#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读下去就知道了。”薇子四下看看，小声问，“你男朋友呢？” “他出差了。” “出差？他出什么差啊。” “工作上的事。”王小宝点开话题开始读，“……大四女生甘当小三被包|养，不念同学情谊，将过去弃之不顾，嫌贫爱富，一心抱大腿……这怎么了？” “都上热搜了你还问怎么了？”薇子一跺脚，“小宝欸，你老老实实给我交个底，你男朋友……到底结婚没有啊？” “怎么了吗？”王小宝没反应过来，“我们还没有去领证。” “我问你，你想过，他为什么不领证没有？” 王小宝看看薇子，摇头：“他在给我选择的机会。” “——哎呦卧槽！”薇子直接蹦出一句脏话，“小宝你太天真了好吗！” “我天真？” “诶哟喂天真宝啊，你真的不是被那家伙灌迷汤吗？”薇子跺脚，“你看看，大四刚毕业，穿戴阔绰，为人冷血，同学聚会，嫌贫爱富……小宝你究竟刚才看的什么啊！我急忙忙找你就是要当面问个清楚，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王小宝这才明白：“你说，这热搜的主人公，是我？” “可不是吗，姑奶奶！”薇子恨不得戳她额头，“别的我不知道，你穿着的那件衣服被人扒出是香奈儿今年新款，我还以为高仿……真的不是高仿？” “我哪知道。价牌都被剪掉了。”王小宝说，“可是，这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啊，你急什么？” “我不急？天底下多得是键盘侠圣母，看着一面之词义愤填膺，都有要人肉你的啦！”薇子说，“所以，你先给我个准话，你跟那男的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啊。” “你确定？他没有未婚妻没有老婆孩子？一个咖啡店老板出什么差啊，是不是回老家看老婆孩子去了？小宝，你得擦亮眼睛。” “我明白。”王小宝看着为自己着急的薇子，心头不由一热，“我会的，你放心。” “好，这件事先放一边，还有上面说你冷血无情，是怎么回事？”薇子继续追问。 王小宝说：“你等等我看仔细点。” “……”薇子也没脾气了。 过了一分钟。 “这个啊……这件事还是有的。” “什么？”薇子跳起来。 王小宝为难：“这个匿名发帖的当事人，我也能猜到一点眉目。” “那你说啊！赶紧去澄清。”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个。”王小宝说，“而且我觉得这样不大好……” “打住打住，你可快别圣母了。人家都快明目张胆欺负上门了，你还替别人着想，你可别也成白莲花。” 王小宝叹口气：“我到不是很在意这个，只不过，里面有个人会被无辜牵连。” 她把李暖的请求，自己的回答，李暖的愤怒，石麦的反驳，向薇子讲了一遍。 薇子的表情，也由疑惑，进而愤慨，最后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你那位男朋友很犀利嘛！” “是啊。你也见过他，知道他说话多温和是不是，”王小宝说，“但是一遇上跟我有关，立刻就进入战斗状态。” “难道以前还有这样的事？”薇子催促，“快快，说来听听，我帮你判断一下究竟是不是驴你的。” 王小宝想了想，挑着吃生鱼和吃火锅两件事说了。 “……哎呦真苏啊……”薇子啧啧赞叹，敏锐地发掘关键点，“那么，他果然是个土豪？” “是吧。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还挺像被包养的啊……”王小宝挠头，“吃穿不愁，平时除了开店就是学习进修。代价就是做家务，还不包括做饭。” “只做家务吗？”薇子挤了挤眼，“欸，有个问题我老早就想问了，他那里好用吗？” “那里？哪里？”王小宝没反应过来。 “你别装傻充愣。”薇子胳膊一伸，笼着王小宝的肩膀，将人拉到自己眼前：“就是男人的东西呀，好不好用？” 王小宝“腾”地闹了个大红脸：“你越来越流氓了啊！” “诶诶诶，怎么叫流氓，你们同居这么久，该干的早干了吧。是不是因为他不行？吃过药么？还是怎么解决的？” 王小宝闭着嘴，死活不说，任凭薇子抓着肩膀把自己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看薇子意兴阑珊了，她赶紧把话题转回来：“现在这个微博你知道实情了，就行了吧？” 薇子这下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一拍大腿：“这哪行啊！” “怎么？” “人肉的力量很可怕！无数键盘侠会找到你的地址，无数吃饱撑的家伙会过来干扰你们正常营业！再加上人身攻击，出门万一被揍怎么办！石麦坐着轮椅呢，绝对跑不掉！”薇子紧张地说。 “那我发个澄清？” “你只要没和男朋友结婚，就有无数人不相信啊。现在造谣成本那么低，大家都宁愿相信□□！小宝，好多都骂你败坏门风全家不得好死——” 王小宝脸发白：“哪里？” 骂她的话，她听听就算了，又扯上她死去的爸妈，这是王小宝软肋。 “你看看热搜啊，好多呢……”薇子拿着手机刷了个新，忽然大叫起来，“哎呦，不对啊！你店里wifi断了吗？” “没。”王小宝指着薇子手机上的天线信号，“在这里。” “那是我手机问题？还是渣浪？一定是渣浪！”薇子皱眉。 “怎么了呀？” “话题没了。”薇子指着页面的字，“转发评论都被封了。该死的渣浪，就这么限制言论自由——等等，不对！这不是限制言论自由！这是公正处理啊！” 第59章 王小宝被质疑 微博的热门话题一刷新就没有了？ 王小宝不怎么刷微博，不明白其中道道儿。薇子可不一样，对于水军、营销、删评论……等等微博公关手段显然很清楚。 “小宝，你知道为什么这话题没有了吗？” “不知道啊。”王小宝茫然，“有更加劲爆的话题，所以顶下去了？” “不是啦！”薇子说，“有人在公关，把这个话题压下去啦！啧啧，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小宝，是不是你男朋友干的？打个电话问问他！” 王小宝看一眼时间，下午三点。 “现在工作时间，不好打扰呀。” “天啊，你是他女朋友，想什么时候打扰就什么时候打扰！他不会连这个都管着你吧？到底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在交往啊？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热恋中的相处模式？” 王小宝扶额：“热恋中需要什么相处模式？” “就是腻在一起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分开，分开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面，见不到就每一分每一秒想听到对方声音……总之是腻在一起没错啦。” 王小宝挠了挠头。 腻在一起，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开……吗？ 她和傅星没有这种感觉。 她和石麦……也没有这种感觉。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迎来第二次恋爱。 而这第二次恋爱对象，和她也确实聚少离多。 但是她为什么还这么安之若素？ 是不爱吗？ 不，并不。 王小宝很乐于和石麦分享小情侣之间的甜蜜，耳鬓厮磨，享受美味。 更多的，则是她与石麦各行其是。 同处一个屋檐下，知道彼此的存在，偶尔眼神交换，不需要特地说什么，就知道彼此的意思，这样相处，她觉得生活很美好，很平静。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心态。 所以，两个人不在一起的时候，王小宝会偶尔想念，但想过以后，依然忙于眼前自己工作，真的没有半点薇子口中形容的热恋。 但她清楚，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石麦总会挡在她前面。 就是这么安心，这么可靠。 “好了，你这个眼神，我相信你们在热恋行了吧。”薇子看着出神的王小宝，得出“此人已放弃治疗”的结论。 王小宝眨眨眼：“喔，原来是这样啊。” “‘喔’什么‘喔’，赶紧问问，是不是你男朋友做的啊？” 王小宝摇头：“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吧。” “我真服了，你把这当小事？”薇子说着，手机又刷新了一下，“哎哎，情况不对！” “嗯？”王小宝凑过去看。 骂她的话题消失后，出现两个热搜，一个是#偏听偏信偏见#，另一个是#拿证据来#。 前者一条长微博，提倡理智看到问题，鉴于上一条热搜里面只有当事人一方发言，一面之词完全没法判断真伪，呼吁知情者站出来，澄清真相。 后者则非常简单地表示上一条热搜不可信，谁主张谁举证，你说人家是小三，拿出板上钉钉的证据来啊。高档衣服就不能是自己买的？男朋友有钱就罪大恶极？你说人家冷漠人家就冷漠？我说我无家可归你行行好把家给我住，你拒绝我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毫无疑问，两条微博都是维护王小宝的。 看发文时间，看点击转发，看文下评论，说不是营销炒作都没人信。 然而有理有据，倒也能炒得起来。 “啧啧，男朋友的反击。”薇子挑眉，“行啊，不言不语把问题给你扫平，看样子挺靠谱啊。” 王小宝却在摇头：“不，不是他。” 石麦作事不能用常理判断。这种买水军炒话题的事，不是他干得出来的。 “你这么了解他？他会怎样？”薇子追问。 “……”王小宝不能说。 所以她赶紧转了个话题：“薇啊，我在想，是谁这么做的。” 被她一提醒，薇子也想起来：“是啊，小宝，谁这么向着你？” 说着，她又刷了一下手机：“哎哎，不给力啊，又顶上来啦！还来势汹汹！” 又是一条长微博，有截图，有心理分析，有行为分析，甚至有马路摄像头拍摄画面！ “这可够乱的。”薇子评价。 “是啊。”王小宝附和。 薇子拧着她腮帮子：“小宝欸，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我为什么要着急啊？”王小宝不解。 网上吵得再热闹，再厉害，她还得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为什么要着急呢？ 至于人肉搜素……能搜索到这里并找上门来，是觉得她师从石麦理论上小有所成，给她送实践经验的吗？ 王小宝正这么想着，眼角余光看到落地窗外，银灰色轿车停下。 ——石如玉？ 消停了一段时间的石如玉，今天怎么来了？ 没等王小宝站起来，只见落地窗外，又驶来一辆黑色轿车，从车上下来的人，是石如君。 ——姐妹两个怎么都来了？ 两姐妹互看一眼，石如玉停下脚步，让二姐先进门。 “小宝。” “小宝。” “阿姨。”王小宝赶紧过去打招呼。 石如君说话比较直：“小宝，今天有没有看微博？” 王小宝点头。 “小宝啊，微博的事，我们已经各自尽力往下压了，但都是一家之言，真相究竟是什么，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哇，你们是小宝的朋友吗？就是你们帮小宝说话？真厉害！”薇子转过身，“小宝，你都惊动他们了，赶紧告诉她们实话啊！” 王小宝看看石家姐妹，一个头两个大。 石如君，为了获得股份，不留石麦的后代，促成她和石麦在一起。 石如玉，看好石麦将来的发展，要给石麦助力，阻止她和石麦在一起。 现在各自把事情压下去，肯定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石麦。 解释真相并不难。 解释之后呢？ ——王小宝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看见石家姐妹齐齐看向窗外，变了脸色。 窗外怎么了吗？ 王小宝往外看去。 一辆不起眼的福特停在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名穿着灰色大衣，围着深色围巾的中年人。 看穿着，看神态，看气质，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英国电影里面的老牌绅士。 他不紧不慢走上台阶，推门而入。 第60章 王小宝见boss 瘦削严肃的中年人身姿笔直，踏入咖啡店，带着一丝凉风。 石家姐妹先是一惊，随后齐齐绷紧了神经。 中年人面对屋里这两位女士，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招呼：“二小姐，五小姐，两位好。” 声音清冷，微带一点沙哑。 ——这种豪门狗血剧才能听到的称谓，发生在身边，竟然不令人感觉突兀。 “哇……”薇子不由叫出声，随后立即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中年人扫了薇子一眼，面无表情，薇子硬是从中感觉到，自己突然出声是那么的没礼貌。 石如君招呼着：“田秘。” 石如玉也笑笑，赶紧叫了一声：“田秘好。” 她俩平时说话什么调调儿，王小宝很清楚，但现在，她从这两姐妹声音里听出一种……下位者对上位者应有的态度？ 中年人点点头作为回应，随后看向王小宝，目光平静：“王小宝女士，你好。” “你好。”王小宝说，随后发出邀请，“……请坐？” 中年人目不斜视，自我介绍道：“王女士，我是石老太爷的第三秘书，田维。” 他看出王小宝眼里虽有惊讶，但无惊奇，心中了然，顿了顿，开口：“初次见面，长话短说。因为微博的事情，不知王女士现在可有时间，到石家坐坐？陪老太爷聊聊天？” 他这话一出口，王小宝只听石家姐妹齐齐吸了口气。 “没有主动去跟老爷子聊天，这是做小辈的疏忽了。老爷子关心小辈情况，真是辛苦呢。”石如玉笑笑，当先开口替王小宝做主，“小宝下午正好没什么事，去见见老爷子也是应该的。” 石如君不像妹妹这么会说话，遂附和：“没错，都这个时候了，小宝也该见见长辈了。” 王小宝：“……谢谢，可是我下午有事啊，得结账。” 石麦不在，有一批原料送来，她得负责盘点入库。平时打个招呼还行，但现在是一月初，就快到春节了，她得给送货员把去年的总账款结清。 薇子在店里和她闲聊没有问题，但她要是出门，放送货员的鸽子，总不好。 田维听了她的解释，追问：“只有这件事是吗？” 王小宝点头：“是的。” 田维不慌不忙，拨通手机，说了一句话：“小张，来。” 没过五秒，从车上跑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看着衣冠楚楚，朝气蓬勃。 “你替这位女士看店，签售货物，自由资金额度……”他看看店面桌椅数量，看看前台价目表，看看店里客人，目光最后落在王小宝身上，“八到十万？” 王小宝一怔：“八万八。”估计的好准！ 她有账本自己清楚多少钱，田维只这么看了一圈，就能推断出大致数额，简直出乎意料。 “那么十五万，你全权负责。”田维向小张吩咐下去。 “是，田秘。” “王女士，我们可以走了？”田维再次发出邀请。 王小宝看薇子一眼，后者眼都直了，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喃喃自语：“卧槽，真正的豪门恩怨，豪门恩怨……” 田维非常善解人意：“这位女士也可以一起去。老爷子很喜欢热闹。” “是吗！太好了！小宝你放心，有我在，如果他们敢动手，我就带你杀出一条血路！”薇子拍胸脯，“你就瞧……好……” 她声音微弱而归于零，原因无他，田维目光轻轻掠过，在她身上停顿没有超过三秒，薇子就自己消音了。 “那么，请——”田维推开了门。 石如君走出。 石如玉走出。 薇子拿着大衣，兴冲冲走出。 王小宝：“稍等。” 四个人目光齐齐看向她。 王小宝不好意思地笑笑：“等我去拿外套，换双鞋子，只要一分钟！” 别人家，在重要会面之前，不说花多少心思在服饰挑选配比上，就是化个妆也得半小时。 王小宝，田维说走，她就简简单单拿着外套，走了出去。 众人口中的“老爷子”，血缘关系来说，是石麦的祖父。 从其他方面来说，是石氏集团最重要的掌舵人。 然而王小宝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坐在石家大宅子的客厅，喝着不知什么茶，等石老太爷出来。 石家大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在郊外一片别墅。 而是闹市之中，地标小区，顶楼全层。 上风上水，采光通透，设计精巧。 令人奇怪之处在于，老人家理论上喜欢的古典东西，无论琴棋书画，无论中式西式，在这里并不显眼。 田维先走一步，去回复老爷子。石家姐妹也跟着，说是跟父亲打个招呼。 客厅空荡荡，除了倒茶的保姆以外，就剩王小宝和薇子两个人。 “山竹好吃。”薇子评价桌上的水果，“小宝，你男人真是个壕啊。你这是嫁入豪门的节奏。” 在车上她被介绍，两位女士是王小宝男朋友的姑姑，她们要去见男朋友的祖父，没心机的薇子，已经主动把“男朋友”改成“男人”两个字了。 “可别这么说。”王小宝淡定喝茶，“这里面有隐情，等回去我再跟你说，现下事情挺奇怪的，我自己还没想清楚。” “没想清楚？这还用想？这么多人来看你，你这婚事板上钉钉了啊。” “你怎么这么肯定？” “要不是板上钉钉，跟小说里说的那样，想把你打发走，不是得偷偷接触，然后塞给你一笔钱么？现在可不是偷偷接触，而且也不像要棒打鸳鸯——刚才我可听清楚了，是因为微博的事情，不是因为阻挠你们俩的事！” 王小宝心里说，塞钱太小儿科，绑架都有过。 薇子又掰了个山竹：“再说，这两个姑姑站在你这边呢。你怕什么，联合你男人家其他人，逼宫啊。” 王小宝心里说，这俩姑姑居心不良。 “还有还有……” “……谁啊？在这儿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忽然，从客厅一角，对着落地窗的沙发上，冒出个脑袋。 “咳咳咳——”薇子吃了一惊，口水呛得惊天动地。 第61章 王小宝的妈 果汁呛到气管，薇子咳得惊天动地。 人咳嗽起来，行动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薇子一个没留神，手上的山竹壳滚落，在地板留下几滴水渍。 王小宝扯了几张纸巾给薇子，自己起身把果壳捡回来，扔进垃圾桶。 还顺手擦擦地板。 “你是新来的保姆？不知道地板怎么清洁吗？”沙发后面的人声音喑哑地问，慢慢站起身，拄着拐杖走近。 他是一个生得很瘦弱的中年人，无精打采，脸色青黄，两鬓过早地有了白发，眼睛没有什么神。说话并不傲慢，但是冷淡。 王小宝看清楚对方样貌，这人的相片她见过，于是赶紧起身招呼：“石先生。” 反正这一大家子都姓石，石老先生，石先生，石女士，石太太，石小姐。 这位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石如琢，从血缘关系来说，算石麦的四叔。 到现在为止，王小宝这才算见过石老爷子所有子女：老二石如君，老三石如磐，老四石如琢，老五石如玉。 石如琢上下打量王小宝，显然小小吃了一惊：“你……你是……” “我是王小宝。”王小宝介绍，“这是我的同学胡薇薇。” “你好！”薇子终于缓过劲来，抹了把嘴。 石如琢连个眼神都没往她这边给，看看桌子上，薇子这边吃空了一堆山竹，王小宝这边干干净净，什么渣滓都没有。 桌上还有两杯茶水。 薇子那一杯很随意放着，杯柄冲左，显然左手拿杯。 而王小宝的茶杯，杯柄向内，直对座位，一看就不像单手拿杯，而是双手捧杯的样子。 石如琢瞳孔猛地一缩。 “坐。”他简单说了个字，随即坐在王小宝对面。 两个女孩也都坐下。 石如琢拿了个茶杯：“喝茶。” 王小宝捧起自己面前的杯，喝了一口。 “当啷”。 石如琢空空的茶杯落地，差点摔成八瓣。 王小宝连忙又站起来。 ——手腕被一把拽住。 石如琢盯住了王小宝，目光充满疑惑，看得王小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是擦地板的方式不对？ 就几滴果汁，至于这么追究？ 以及拿茶杯的姿势不对？ 她喝惯了，这样拿杯，手心里暖烘烘的很舒服呀。 王小宝觉得这位石家四叔父，确实和资料上形容的一样，精神不太正常，心思变幻莫测，难以揣摩。 想想也是，他一直以来体弱多病，久病之人，心思自然敏感。 王小宝释怀，遂大大方方让他打量。 然而对方还没完，往前一步：“你是谁？” 他这一步，超过了普通社交安全距离。 “我是王小宝。”王小宝颇不习惯地，二次回答。 石如琢摇头，摇头，再摇头。 “你不是。”他下了断言，目光仍在王小宝脸上逡巡。 “你有没有整过容？”他忽然问。 “没有。” “真的没有？” “好，那我来问你。你和黄倩是什么关系？” 王小宝一愣。 “黄倩”这个名字很耳熟，耳熟到……“那是我的母亲。”她说，“如果不是重名的话。” 这句话一出口，她感觉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你的、你的母亲？”石如琢神色莫名，重复确定。 “是的。” “她在哪里？” “她很早就走了。” “我知道她走了，她去哪儿了？” “石先生，我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王小宝使用了特别坦率的说法。 “去世？不可能！你骗谁！”石如琢五指像铁钳一样，几乎要捏碎王小宝手骨，“我不信！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 一边说，一边拽着王小宝往一个方向走，连拐杖都忘了拿。 “哎哎哎，你干什么啊！”薇子赶紧上去掰他，哪里掰得开？ 这下，王小宝彻底看出他精神不正常了。 三个人拉拉扯扯。 “……四哥？” 正在这个时候，石如玉身影出现，及时救场。 “四弟？” 石如君也诧异。 “二姐小妹你们来的正好！快点把她带去见爸爸！”石如琢扬声喊。 “怎么回事？这孩子惹你不开心么？”石如玉显然很清楚石如琢的脾气，努力岔开话题，“四哥，咱犯不着为了小事不开心，妹妹店里新进了一批小玩意儿，四哥赶紧吃点东西，跟我过去看看？” “哼，你那都是小玩意，我这是大事！大事！大事！爸爸——爸爸！” “小宝，怎么会这样？”石如君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和我母亲有关。”王小宝说，“他听到我母亲早逝，就这样了。” “你的母亲？”石家姐妹互看一眼，也不清楚究竟怎么个因果。 “四少爷。”秘书田维出现得最晚，迈着稳定的步子，不急不躁。 “田秘！我要找爸爸，你别管这事。” “好的，四少爷。”田维微微躬身，“但是老爷子对打扰他清净的人，从来不肯通融，四少爷请三思。” “好，你赶紧跟爸爸说一声！” “可以。”田维转身走了。 没过半分钟，他重新出现：“两位，请——” 王小宝这才真正见到了石家老太爷。 她在档案里读到过，石家老太爷位高权重，不是什么人都见。 甚至一顿午餐都能拍到数十万元。 不是老太爷吃东西多珍贵，这数十万元，买一次和石家老太爷共进午餐的机会，听听老人家点拨。 “共进午餐”项目每半个月一场，预约者已经排到三年后。 ——几句话，价值几十万。 在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眼中，这还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由此可知石老太爷的商业头脑多么超前，地位多么非凡。 现在王小宝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位老人家。 一个瘦瘦小小，头发全白的老人，穿着仙风道骨的月白色传统太极服，半躺半坐在摇椅上，手边放着个小茶壶，懒洋洋地，看着石如琢和王小宝拉拉扯扯走到面前。 “爸爸！”王小宝还没说话，石如琢就冲了过去，“她是黄倩的女儿！” 石老太爷懒洋洋的神色隐隐变了。 做梦也没想到，四儿子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第62章 王小宝的爹 石老太爷轻轻向王小宝点点头，还没开口说话，石如琢又急切地说：“爸爸，她可能是你的孙女呀！” 石老太爷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到是王小宝，吃惊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当年黄倩怀着我的孩子，突然消失，现在也有二十三年了。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爸爸，你看小宝的眉眼，像不像她！像不像她！就连喝水的姿势都一模一样！”石如琢眼泪都下来了，“小宝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儿，我该死，我该死！” 王小宝就见他开始自抽耳光，噼噼啪啪地，声音响亮，掌掌到肉。 她完全没想到情节走向：“石先生，你搞错人了吧……那什么，要不做个亲子鉴定？” “好好好，做做做！”石如琢直接走到桌前抓起电话，“喂？张姨，帮我联系顾医生，我找到女儿了，要做亲子鉴定，让他快点过来，就在老爷子这儿！快快快！” 他打电话的功夫，石老太爷和王小宝互相看着，看着。 还是王小宝先说：“这个，是误会吧？” 石老太爷沉思：“这可不一定……”他看向身边的田维，“二十三年前，你已经入职了是吗？” “是的。”田维回答，“处理这件事，还是我第一件任务。” 石老爷子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田维继续道：“那一次，我手上的额度是五十万，最后我用三十五万买断。” “二十三年前的三十五万，比现在的三百五十万如何？” “现在的话，至少七百万。” “是啊。”石老太爷感慨，“所以说，姑娘，你目前价值可能七百万了。” “那我也不能乱认爹。”王小宝说，“您找我也不是为了这事儿吧？” “原本不是。”石老太爷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厉害。” “我厉害？”王小宝一愣，“您太抬举我了……” “不不，我是说热搜。你没自己动手，可是折腾的挺厉害啊。” 王小宝惊讶：“咦？您也看微博？” “我连非死不可都看，关注任何舆论。”石老太爷呵呵笑。 “您才真厉害！”王小宝由衷地称赞道，“我连翻墙都不会！” 石老太爷得意挑眉：“我也不会，但是他们会就够了。” “那也得您有这个与时俱进的心思，才能做到啊。” “这话听着满顺耳，嗯。跟那些小辈不一样。” “您说过，我是跟您聊天来的。”王小宝说，“那咱就纯聊天不是么。” “哈哈，好，纯聊天，纯聊天！小田，来一杯拿铁。你喝什么？” “我也要拿铁。”王小宝赶紧回答。 眼前这位老人家简直和她遇到过的老大爷，或者想象中的商业巨子完全两样。 穿太极服？舒服。 喝拿铁？兴趣。 刷微博，翻墙非死不可关注舆论？接地气儿，又能及时了解社会百态不脱离现实。 总之这位老人家没那么枯燥，更没那么古板。 “小田，两杯拿铁。” “谢谢石老先生。” “什么石老先生？”石如琢挂断内线，扶着桌子走过来，“小宝，你得叫爷爷。” “这不是还没确定么？” “没确定？我问你，你生日是不是七月中旬？” “……是。” “时间没问题，黄倩离开我时正好是一月，她那时候说自己怀孕三个月！三个月加七个月，正好！你就是我女儿！”石如琢信誓旦旦，“我还有她的照片，已经叫人去拿了！” “没有那么巧吧。”被石如琢有鼻子有眼这么一说，王小宝也有点含糊。 原本王小宝以为他精神不正常，加上两个字的姓名，同名同姓重复率太高，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是生日也微妙巧合…… “对了，姑娘啊，”石老太爷问，“亲子鉴定要是真的，你和那小子可就是堂兄妹。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小子？谁？”石如琢很敏感，“我姑娘的婚事绝对不能草率！” “如峦的私生子。” “什么东西？私生子也配我的女儿？”石如琢叫起来。 他依然精神不正常，思维没有逻辑，王小宝现在就算身份定了，也是个私生女不说，石麦和她有三代内的血缘关系，属堂兄妹。 许多国家允许表兄妹结婚，但允许堂兄妹结婚的国家少之又少。 王小宝并没有认真思考石如琢的话，而是被石老太爷的问题难住。 ——是啊，要真的有血缘关系，认不认亲是一回事，结不结婚，才是最关键的。 “什么？她是你的女儿？”随后走进来的石家姐妹也呆住。 “必须是！顾医生马上就到，亲子鉴定一出来，你们就都等着给我发红包吧！”石如琢哈哈大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以为要绝后的时候，送来这么个宝贝女儿！”他拉起王小宝的手，“走，爸爸带你挑见面礼去！你要跑车？要纯种马？还是别墅？金街商铺？要不要游艇……” “老四，你们俩不能走，还得在这儿等顾医生。”石老太爷发话。 “哦哦哦，对对对！” “咦？小宝你要一步登天认祖归宗了吗？来来来，赶紧把你优美的大腿伸过来，让我抱！”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搞不清状况的薇子。 被她这么天外飞仙的一句话，原先有些微妙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 石如琢大喜：“哎呦你说得没错！果然很有眼力！我家小宝就要认祖归宗了，等我发请柬时，一定少不了你那份！” “好啊好啊！恭喜恭喜，多谢多谢！”薇子连连道谢。 “同喜同喜！” 这两个人反而说到一起去了。 石如玉默默给石麦发了条短消息。 第63章 这是她妈吗 亲子鉴定现在并不罕见，几天就能出结果。 加急的话，一天就能搞定。 所谓加急，也不过是加钱。 石如琢养着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时刻待命。顾医生拿着石家的年薪，接到电话，十分钟后拎着银色小箱子走了进来。 清洁消毒抽血取样，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随后他告辞，启程去往医院，亲子鉴定的设备可搬不来。他也不是亲子鉴定的专家，只负责将石如琢和王小宝的血样交给专业人员而已。 三个小时后，出鉴定结果，其中包括往返交通时间。 ——哦，错了，只有“往”，不包括“返”。 毕竟通讯手段这么发达，拍照或者视频通话都没问题。 石老爷子的房间墙上挂着五十寸大屏幕，高清，离摄像头太近的话，连鼻毛都能看出来。 顾医生前脚走，后脚有点冷场。 王小宝原本就不知道来干什么，现在闹了这么一出意外，尽管她没放在心上，可多多少少也惦记着。 毕竟一切重要事情，都建立在亲子鉴定的结论上。 尤其这关系到她和石麦能不能在一起，血缘关系这个问题绝对绕不过去。 她的关注点只有这一个，而别人想的要更多。 如果王小宝真的是石家私生女，那么无论石如君还是石如玉，都不得不面对家产重新分割的问题。 那个时候，王小宝的危险性，比石麦大多了。 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毕竟，石麦主动被买断，拿到家产还算名不正言不顺，而王小宝——只要石如琢坚持，那她就是石如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且是石家集团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之一！ ——别小看“之一”两个字，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分一杯羹，她这么容易就拿到手，遇上些小心眼的，把她套麻袋沉江也说不定。 兹事体大，石家姐妹这个时候当然不敢走。 石如君脸色不虞，王小宝不能和石麦结婚，相反还要分家产，她当然不高兴。 而石如玉偷着给石麦发消息，也是因为这种变化对石麦不利，她提醒石麦多做防范。 同样因为兹事体大，各怀心思的一家子人，只能聊点无关痛痒的话题，或者与己无关的话题，比如王小宝被谁记恨，买水军上了微博热搜。 王小宝坦然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石老太爷捧着马克杯直点头：“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呢？” 王小宝还没开口，“什么？有人算计我姑娘？” 刚刚听明白原委的石如琢蹭地站起来：“不行，我跟找人干他们一票！” 说着，拄着拐杖，也不管王小宝了，腾腾腾自顾自离开。 王小宝看向石家众人，显然，他们对这位石老四的习惯相当了解，态度非常淡定。 于是王小宝这才放心下来，回答石老太爷的问题：“我得向两位帮我的人道谢。” “知道感恩啊，是个好孩子，然后呢？”石老太爷追问。 “然后？”王小宝诧异，“还要什么然后？” “不反击？” “这个啊。”王小宝说，“对方花钱打水漂，还不够受到教训的么？” “小宝啊，你还太单纯……”老太爷呷了一口咖啡。 忽然又有内线通知，石如琢吩咐的照片，已经拿过来了。 田维出去把照片取回。 这可是一件有力证据，加上王小宝的出生日期，如果吻合，亲子鉴定也就快成了锦上添花。 照片有四张，两张合照，两张单人照。 合照是一男一女，单人照上只有一个裙装少女，明眸皓齿，笑容朗朗，明媚如暖阳。 看清楚这少女的模样，王小宝的心宽松一半。 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是她见过母亲的生活照以及遗像。 她的母亲绝没有照片上面那么好看，那么有气质！ “认错人了。”她说得非常坚定。 “你确定？”石如君最快反应过来。 “当然确定。”王小宝回答，“这不是我妈妈。” “有照片吗？”石如玉问，“要不要两张对比一下？” “以前有很多，后来一张也没有。”王小宝说，“我三年级时哭着要妈妈，我爸看我难受，他也难受，把有我妈的照片全烧了。” “这样啊……” “虽然没有照片对比，但我可以保证，不是一个人。”王小宝很有把握，“我妈妈的体型至少有这上面的一倍，眉眼也没有这么漂亮。” “这样啊……” 王小宝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石家姐妹的心情也有所平复。 而石老太爷呢？微微眯着眼，把马克杯放下：“小田啊。让顾医生准备过来一趟。还用带药吗？” “好的。四少爷的常用药这里够用，氧气也够用。”田维回答，“无论结果是什么，四少爷都有可能突发晕厥，我还是叫救护车在外面待命吧。” “嗯。”石老太爷点点头，“顺便告诉张姨，早点儿开晚饭。我怕到时候都没空吃。” “好。” “今天什么菜啊？” “清蒸鲈鱼，素炒八珍，豆角炖肉，凉拌藕片，米饭，绿豆粥。” “加两个肉菜，你们都在这儿吃对吧？小宝有忌口的没有？还有你这位朋友……” “这就挺好了。”王小宝赶紧回答。 “我爱吃辣！小宝不能吃辣！”薇子及时爆料。 “简单点，炒个热菜，再弄个毛血旺，大份的。把这儿当家，别客气。” “哎呀老爷子真贴心啊！”薇子欢呼。 “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石老太爷笑呵呵。 王小宝抓了薇子一把：“淡定。” “没事儿，老爷子都说把这儿当家了。”薇子心大，丝毫不在乎。 王小宝可越发觉出这老爷子不简单来了。 别的不说，就拿一开始石如琢说黄倩的事儿，石老太爷的意思，显然是轻描淡写，拿钱把怀着孕的人家打发了，而石如琢竟然对此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明明他把王小宝当做女儿时，神情还十分激动。 究竟是他精神不正常，还是石老太爷使手段安抚过，不得而知。 但就这么云淡风轻一件事，这位老人家的手腕就不会是她能抗衡的。 所以王小宝一直很配合，该说话就说，该回答就回答，毫不掩饰。 她原本就没有演技，一切本色，如果石老太爷看不出这点，也枉活这么多年。 第64章 王小宝雄起 石老太爷的心思，别说王小宝猜不出，但凡石家这几个姑姑叔叔能猜到，也不会暗中算计来算计去。 这里面最放得开的人，就是薇子，拉着王小宝有说有笑。 看了照片以后，确实不是自己的母亲，王小宝放心多了，也比较能放开——石老太爷对一个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人，为什么要重视？这不是她考虑范畴。 毕竟她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是石麦，而不是石家其他什么人。 如果石家人对石麦下绊子，王小宝相信石麦有这个能力应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来自哪里，但是如果石麦都应付不来……她就陪着呗，还能怎么样。 石家大宅这一顿提前了的晚饭，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菜品上。 石如琢刚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吃饭时姗姗来迟，拿着平板让王小宝看微博。 所有对她不利的言论都消失掉，相反，关于求她帮忙的李暖，以及李暖的暗恋对象，争议焦点米光消息都爆出来了。 前者怎样软硬兼施道德绑架管的宽，后者病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却被添油加醋，危言耸听，十几条长微博图文并茂，信誓旦旦证据确凿。 而王小宝的事迹，在长微博中成为了蒙受不白之冤，自强不息、忍辱负重的好姑娘。热搜第一的话题是#别欺负好人#。 石如琢嘿嘿笑：“等正式认亲，我把热搜前十名全买下来，买一个月！” “是或者不是，”王小宝淡定，“我们等鉴定报告好吗？” “没问题！”石如琢十分有信心，笑呵呵说，“我等着你改口哟。” 顿一顿又问：“真的不想要游艇吗？没关系，不是那种大的，一百多万就能拿下。” 王小宝：“……谢谢。” “一家人客气什么！反正将来我的都是你的！”石如琢哈哈大笑，“外人一分钱也别想得到！” 石家姐妹看着，即使涵养好，此刻也有点绷不住。 晚饭后移步客厅，田维已经先一步在里面等这里。 石老太爷坐在沙发里，吃了个山竹，湿毛巾擦擦手，才问：“结果怎么样？” “鉴定结论已经出来。”田维回答，“血缘关系是百分之百。顾医生带着书面报告正往这里来。” “哈哈哈哈哈！”石如琢仰天大笑，“百分之百！听见没有！百分之百啊！好小宝，乖小宝，改口啊！赶紧改口叫爸爸！” 王小宝，呆了。 她看着兴高采烈的石如琢，看着笑呵呵的石老太爷，看着神色各异的石家姐妹，恍恍惚惚，脑中一片空白。 “这……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石如琢一把抱住她，“傻孩子，我是你亲爸哟！亲爸！” “我……我……请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对不起今天打扰您了！” 王小宝拉着薇子，飞快地冲出这套豪宅。 随后又折回来：“鉴定报告能给我一份吗？” “……天哪天哪天哪小宝！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宝！一步变成金凤凰啊！”薇子赞叹。 王小宝心乱得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甚至怎么和薇子分手的，她都毫无印象。 等她定神，已经站在石麦卧室之内。 王小宝握拳，将石麦床头拉开。 进入那个神奇的地方。 她不相信。 她的爱情，她做主。 她要看一看，全程怎么回事。 鉴定报告有医院名，有鉴定时间。 石宅有地标。 王小宝调取监控录像头，从石宅到医院，医院内鉴定部门。 鉴定人员的口型比对。 动作比对。 顾医生的头像比对。 …… 王小宝一头砸在键盘上。 她爬起来洗把脸，给自己冲了一杯超浓黑咖啡，加上半杯冰。 鉴定报告讨论。 顾医生致电田维。 继续寻找线索…… 店员内线通知王小宝有人找时，两眼挂满红丝的王小宝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艰难地从地下室爬出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刚转到店面前头，一条人影嗖地冲过来，一把把她扶住。 “小宝……你……” 王小宝狠狠眨眼：“蒋……大哥？” 蒋海芪皱眉：“你这样子……一夜没睡？” 王小宝拿手挡着阳光：“一夜了啊……” “王小宝，你还是先好好休息要紧。”蒋海芪说，“状态很差，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身体最重要，实在不行吃点镇静剂。” 王小宝摇摇头：“我、我没问题。” “没问题？”蒋海芪微微眯起眼睛。要说医生执照他没有，但是王小宝的病历，他和蒋海苗兄弟俩，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说上个*不离十。 他没动手，很君子地提示：“没问题的话，你自己揉揉你的胃。” 王小宝不明所以：“怎么……”她伸手一揉，很是凄厉地“嗷”了一声。 脸色都变了。 “去医院。”蒋海芪说，“我公主抱或者你自己走。” 王小宝摇头，摇头，再摇头：“我……” 蒋海芪二话不说，俯身一抄王小宝膝弯，双臂用力，把她腾空抱起。 “喂！”王小宝急了，她在下面查资料，正是紧要关头，“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蒋海芪大步往外走。 正要掏钥匙开车门，忽然他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海芪，小宝？” 蒋海芪身体一僵。 “石麦！”王小宝大叫起来。 石麦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向蒋海芪和王小宝。 王小宝从蒋海芪怀里挣脱，跑到石麦身边抱抱他：“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石麦说，“你不接电话，我就猜到你要做点什么。” 王小宝白着脸，嘿嘿笑。 蒋海芪转身走向石麦，解释：“小宝熬了一夜，胃病犯了，我带她去看医生。” 石麦看向王小宝，后者心虚：“那什么……我回去吃片药……” “咖啡渍。” 石麦淡淡地说。 “啊？” “我说，你嘴唇还有咖啡渍。”石麦说，“胃不好，熬夜，喝黑咖啡。小宝，你打算吐血而亡吗？” 他揉揉王小宝脑袋，重新抬头向着蒋海芪道：“海芪，麻烦你，带她去看看。” “不不不，我还差一点工作就完成了！”王小宝坚持不同意，“再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好！” “一个小时？”蒋海芪不明所以。 石麦又揉揉王小宝脑袋：“别急，会有结果的。我等你一起看。” 很显然他完全明白王小宝的意思。 蒋海芪的目光深了深。 第65章 蒋大哥的追求 王小宝最后还是没有去医院。 她抓了一把胃药吞下去，又把蒋海芪给她买的粥，几乎用“倾倒”的方式塞进自己喉咙，躺床上了。 石麦和蒋海芪坐在咖啡店，面对面，一片冷场。 “我猜得出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是石麦先开口。 “哦？” “昨天晚上的事，你这么确信？”石麦问。 蒋海芪回答：“消息来源可靠。” 石麦点点头。 蒋海芪说：“麦子，小宝很不错。起先我也祝福你们俩。” “而现在，当我和她不可能的时候，你觉得你有把握。” “总得试一试。”蒋海芪说，“你不会失去理智的，是吗？” “我不会。”石麦说，“而你主动展开追求，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可能。” “是的，”蒋海芪承认，“如果不是她现在的背景，我对她只有欣赏，而不会考虑其他。” 孤女王小宝，发愤图强，乐观开朗，是个好朋友。思路清晰，态度端正，是个好伙伴。 三十分。 这个分数，绝对不足以成为蒋氏集团未来的掌门夫人。 王小宝，石家老四唯一独生女。 这个身份虽然比蒋氏集团掌门人逊色，但勉勉强强也能算门当户对。这一项也三十分。 加上大家很清楚蒋氏集团有个不着调的蒋海茵，对嫁入蒋家怀有疑虑。而王小宝偏偏又能克制。加十分。 七十分了，余下三十分代表的商业头脑，可以慢慢培养。 不必多能干，哪怕没有一丁点商业头脑，全职在家也没问题。 再说后代，对于王小宝身体健康问题蒋海芪表示乐观，他们都还年轻，都还等得起。况且家里并不是自己一个男丁，不会断了传承。 综上所述，蒋海芪经过分析后，认为这件婚事显然很有性价比，十分接近完美。 遂展开追求。 石麦认真考虑：“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一切有两个前提。” 第一，王小宝和石如琢真的有血缘关系。 第二，石老太爷同意王小宝改姓归宗。 “亲子鉴定总不至于是假的。”蒋海芪说，“就算石四叔脑子不灵光，也不至于拿亲子鉴定骗人。” 石麦淡淡一笑，问：“你相信石老先生会让王小宝改姓归宗？” “这正是我想说的。”蒋海芪回答，“我将努力促成此事，给小宝一个良好的家世，让她重新享受天伦之乐，给她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身份和地位。” 石麦的笑意并没有透过眼底：“你想过小宝愿不愿意吗？” “我会尽力。”蒋海芪说，“人的想法总会变，一切都很难说。” “如果小宝的想法很容易变，她还会是你喜欢的那个王小宝吗，嗯？” 蒋海芪沉默片刻。 “麦子你说得对。可是，我不会放弃。” 他站起身来，稳步走出咖啡店。 石麦隔着落地窗，看着他的车在阳光下缓缓驶离，这才收回目光。 “蒋海芪……”他默默念这个名字。 “王小宝……”他轻声叫着王小宝的名字，“会怎么选呢？” 石麦拿过桌上咖啡，一饮而尽。 王小宝一觉睡的并不踏实。 在苦熬一夜加一个上午以后，脑子乱糟糟成一团，眼前全是片段。 自己死去的爹临走前的背影，沉甸甸的骨灰盒，一个人胃疼得要死还得赶往打工地点的的拥挤公交，石麦温柔的脸，轮椅，医院，在烂尾楼看到的风景，前男友傅星的关心，石如玉漫不经心的眼神，蒋海茵花里胡哨的装束，石老太爷哈哈大笑的爽朗，诊断通知书，亲子鉴定报告……报告呢？ 她一个哆嗦睁开眼。 她睡在次卧。 窗帘很厚，隔音遮光效果极佳。 王小宝看看床头闹钟，她睡了一个半小时。 石麦呢？ 她赶紧跑出门，敲敲石麦卧室，门锁着——毫无疑问，石麦可能在里面。 敲门完全听不见，唯一能联系到的只有内线电话。 石麦在帮她找线索？ 王小宝心里一暖。 她正要打电话，忽然门开了。 石麦揉着眉心走出来，看见她，满面笑容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怎么样？”王小宝一见石麦表情，就知道有好事。 “亲子鉴定的结论是真的。”石麦故意绷紧了脸。 王小宝立刻做出呐喊一样的惊恐脸：“天啊！那我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因为这个原因而分开吗？哦天啊，苍天不公啊！” “表情太夸张了，差评。”石麦微微一笑，“你知道亲子鉴定的样本是谁的吗？” “谁？” “石如君。” “还有呢？” “石老太爷。” “果然是亲父女……这也是石老太爷的主意？” “当然，不要小瞧他。” “不小瞧，但这跟我们俩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 王小宝遂往石麦怀里一扑：“不行，赶紧跟我扯个证，省得夜长梦多。” “好吧，”石麦难得爽快，“不能让他们如愿，我们这就去领证。” 说着话，他公主抱着王小宝，大步往外走。 “你的腿好了？”王小宝这才感觉出不对劲。 “我的腿怎么了吗？” 王小宝低头往下看，下面空荡荡的，没有腿，也没有脚。 她抬头，石麦脸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然而他的两只手臂，此时齐肩脱落，化成无数纸屑。 王小宝大惊失色，一把抓去抓了个空，身体失重，往下落去。 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黑色漩涡，卷着她直至没顶——“啊！” 王小宝腾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息着。 ……梦……是梦。 喘匀了气之后，王小宝打量周围。 她睡在次卧。 窗帘很厚，遮光效果极佳。 王小宝看看床头闹钟，她睡了一个半小时。 石麦呢？ 她赶紧跑出门，敲敲石麦卧室，门锁着——毫无疑问，石麦可能在里面。 敲门完全听不见，唯一能联系到的只有内线电话…… 这一次，王小宝犹豫了。 第66章 王小宝你行的 梦都是反着来的。 王小宝捏捏拳头，给自己打气。 她打了内线电话，石麦接起，果然在帮她追踪加分析亲子鉴定报告的事。王小宝又等了一阵，石麦过来开了门，王小宝见他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这才松了口气。 “嗯？怎么？”石麦微疑惑。 “我怕你跑了。”王小宝弯下腰去抱抱他。 “在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不会跑。”石麦说，“但是如果你见到我会难过，我将消失在你面前。” “你可别这么说。”王小宝赶紧捂他嘴。 “小宝，这可能是事实。” “不，我做了一个梦。”王小宝说，把自己的梦讲了一遍。 “你相信梦？” “不是相信不相信。而是梦里我说的话，就是现在我担心的事。”王小宝解释，“我担心石老太爷在里面有什么谋划。” “说来听听。”石麦让出空间。 两人进卧室，顺手锁门。 如果店员好事八卦的话，完全可以脑补出一部白日宣淫的狗血剧，或者某个天涯神贴《亮瞎狗眼——八一八白天公然爱爱的残疾老板和老板娘！》。 不过王小宝和石麦挑的员工，第一条就是前面的事可以全权负责。 在没有得到店主通知的情况下，即使店主不在，早上该开店还开店，晚上该闭店就闭店，往来现金理好，卫生做好，对其他事视若不见。 这就是为什么王小宝昨天熬了一夜，第二天蒋海芪还没有被关在门外的原因。 这也是王小宝和石麦在后面怎么折腾都没关系的重要原因。 一男一女在卧室里就一定要做某件事，这种逻辑简直三观不正。据说心里有什么，眼中就能看见什么。不谙世事的孩童就绝没有那样的逻辑。 话题扯远了。 王小宝开始根据自己的体会，分析石老太爷。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不代表她就愿意逆来顺受任人宰割。 她在用自己的理智，克制着感情的干扰，分析问题，判断事情真相。 “石老太爷不简单。但是我可以假设他的想法。”王小宝说，“二十几年前，他能拍出几十万让一个孕妇离开，现在对这件事并不避讳。说明他强大或者有把握到别人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别的看法。要知道，那是他将来的儿媳妇，那个孩子可能是孙子或孙女。而且，这种事显然他做过不止一次。比如你。” 石麦点头。 “那么为什么这么做呢？这个目的是我最想不明白的。”王小宝说，“据我所知，他也没有干涉石如琢接下来的婚事，只是后者结了婚又离婚而已。” “但是如果联想到你的情况，一个有能力的私生子，可能获得承认，我觉得他是在博弈。毕竟下面这几个子女为了继承权折腾，表面上还一团和气。如果他对自己的传承有期待，从中挑选掌舵人，显然是重中之重。” “让我加入进来，大概是将勉勉强强保持平衡的局面打破，我只是一个棋子。”王小宝说，“我的身份、我的感受等等，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身份出现，会将石如琢的心气挑起来，将石如君和石如玉的谋划搅乱。同时观察你的应对手腕。” 王小宝总结：“我就是一个人为提出来的关键点。” 她的分析简直合情合理。尤其在掌握资料并不十分充分的前提下，仍然能推断出自己在其中的位置，相当有自知之明和知人之智。 石麦赞叹：“小宝，你绝了。” 王小宝说：“所以我并不相信，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份报告。其中有太多能动手脚的地方了。” “所以你回来之后，一路追查？” “对啊，我一定能找到证据。” “小宝，你有没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王小宝先是一愣，随后坐直了身体：“另外一种可能？你是说，这报告是真的？” 石麦点头，罕有地移开了目光。 “那么，拿证据来。”王小宝说，“就是我和石如琢当着医生的面抽血，也说明不了问题，样本可能换，就是鉴定报告，也有可能换。” 这是她筛查的重点，她盯着屏幕，舍不得眨眼，都快把眼盯瞎了。 石麦微微叹气，拍拍王小宝的手：“别太累。”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滑着轮椅出去。 王小宝心里一沉：“石麦！” “嗯？”石麦已经到了门口。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王小宝站起来，拉着轮椅推手。 石麦问：“我说，你信？” 王小宝：“我……我……”她一向很相信石麦的，但如果石麦给了她不想得到的答案，她是相信，还是不信？ 然而她这一犹豫，石麦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 石麦没有回头。 他说：“不如你亲自判断。” 他用力滑动轮椅，离开了卧室。 没有向王小宝看上哪怕一眼。 王小宝的手，就悬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石麦的能力，她不敢说全都了解，但她的本领，全是石麦教的。 如若连石麦都查不到线索，不能证明亲子鉴定是伪造的，那么，就是真的。 就是真的。 就是真的…… 王小宝眼前一黑，缓缓坐在地上。 那个地下室的出入口离她那么近，下面的真相在等着她。 “……王小宝，你还是不够坚强啊。”她低低自语。 老天爷跟她总是开玩笑，但她无论如何也得接招。 没有被爸爸离家出走吓倒，没有被勤工俭学累倒，没有被绝症撂倒，这一次，她就不信自己闯不过这个坎儿！ 王小宝狠狠掐自己大腿，疼得差点嚎出来。 她从地上啪地站起，好像奔赴前线的战士那样，大步向着目的地进发！ “王小宝，你行的！” 第67章 王小宝的倔强 王小宝行的。 她花了很久，把所有能想到的线索都找出来了。 每一帧画面，看了三遍。 每一个口型，对比了三次。 每一个时间点，她闭着眼睛就知道对应哪个位置。 她足足花了三天时间，除了必要的上厕所，就再也没挪过窝，吃饭睡觉都对着电脑，好像整个人和跟桌椅长到了一起。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会有想要的结果。 王小宝得出的结论，无一不在验证她的徒劳无功。 王小宝盯着屏幕，傻了。 忽然内线电话没命地响了起来。 不，不知道响了多久，但是王小宝只在这个时候注意到。 她伸手接起：“喂？” 声音干涩发木。 “宝姐，该出来吃晚饭了。”电话里面是店员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不饿，”王小宝回答，“你和麦子哥吃。” “麦子哥早上就走了，他说如果你到了晚上还没出来，就务必一直给你打电话到你接听，我已经打了十分钟……宝姐？宝姐？” 店员狐疑地看看话筒，没毛病。 他把电话挂上，准备要是王小宝再不出现，就按照石麦的叮嘱，打120。 然而下一秒，他抬起头，眼前多了一个蓬头垢面脸色蜡黄眼睛血红的疯婆子！ 店员差点抄起手边东西砸过去。 还好他及时认出，这是王小宝本人。 “宝姐？” “石麦人呢？”王小宝嘶哑着声音问。 “一大早就出门了。”店员说。 “出差？还是要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店员回答，“不过他说留了东西给你。宝姐，你没事吧？你们……吵架了？” “东西，在哪儿？”王小宝低声问。 “次卧枕头下面。” 王小宝转身就走，脚步好像踩着棉花，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她一手扶着柜台，另一手按着太阳穴，摇摇晃晃地，冲进次卧。 枕头下面有个很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看起来有些厚度。 王小宝手指哆嗦着，试了三四次，依然没有成功把文件袋封口打开。 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她打开了袋子。 她看见了转让合同，房屋、财产、有价证券……一一从石麦名下转到她的名下。至于具体数额，她连看都没空看，只顾在这些合同里翻找她想看到的东西。 ——她看到了。 文件袋里有一张字条： “小宝，再也不见。” 王小宝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王小宝看到乳白色天花板。 消毒药水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很熟悉的医院的气味。。 王小宝不想动，一动都不想动。 她甚至不想哭。 如果哭有用的话她不介意把眼哭瞎，但是，有用吗？ 她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或者虚空里某一个点，偶尔眨眼。 “小宝，你睡了两天一夜。” 推门而入的人是蒋海芪，手里还提着几个饭盒。 王小宝看了他一眼：“嗯。” “吃点东西再休息。” “不饿……” “……”蒋海芪并不试图去劝慰，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就在王小宝身边默默坐了下来，不说话，就这么陪着她。 大概过了半小时？一小时？王小宝才恍然：“你在这里？” 蒋海芪回应：“是的。” “喔。”王小宝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合上双眼。 蒋海芪又逗留了一阵，这才轻手轻脚离开。 王小宝第二觉醒来时，看看挂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小宝！” 这次过来的是蒋海苗。 “你别难过。”蒋海苗没有他哥哥那么沉稳，“麦子哥也是为了你好。” 王小宝不说话。 蒋海苗又说：“小宝，赶紧振作起来啊！你难道就被这打击垮了嘛！” 王小宝还不说话。 蒋海苗哭丧着脸：“或者你想要怎么样，你到是说一声啊。” 王小宝目光缓缓移动，移到他脸上：“我想什么样？” “走出失恋痛苦什么的？” 王小宝扯动唇角：“是的，挺痛苦。” 比她那天准备去跳楼时，痛苦多了。 送走蒋海苗，王小宝看向桌旁的饭盒。 她起来。 她吃东西。 她给石麦打电话，空号，发微信，不是微信好友。 王小宝知道石麦这是铁了心。 她握着手机，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人生永远充满意外，需要不断破解应对。 而这一次王小宝遇上的意外，她丝毫没有破解的办法。 将来，怎么办…… 还不如，从未遇见。 王小宝又睡了。 她一定是在做梦，而梦都是反的，她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醒过来……吧？ 王小宝蓦地睁开眼睛——她能想到追踪医生，为什么不能追踪石麦？ “女士，您还没有痊愈，不能出院……” “我只是累倒而已，现在一切都很好。” “可是……” “谁不让我走？我现在就打电话找能主事的人！” 最后的结果，是蒋海芪亲自开车，送王小宝回了咖啡店。 王小宝甚至等不及卷帘门全都拉起来，就往里走。 主卧。 床头柜。 床。 地下室……地下室呢？ 床下是严丝合缝的地板，地下室的出入口呢？ 王小宝愣住。 她二话不说，转身找出工具箱，拿起一字螺丝刀，对着地板缝开始撬。 木板碎裂，下面的填充物碎裂，露出实心水泥地面。 实心，水泥，地面。 王小宝抄起了锤子，开始砸地。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碎屑四溅。 地上很快出了一处浅浅的灰白色凹坑。 王小宝没有停手。 直到她一锤子敲到自己膝盖。 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王小宝捂着膝盖，蜷在地上。 泪眼朦胧中，看见一双黑色皮鞋。 一块手帕适时递了过来。 王小宝抬头。 不是那个人。 在她身后，蒋海芪看着她状似疯狂的举动，不说话，不阻拦，就这么全程陪着她。 直到她倒下，才走过去。 开口安慰了四个字： “来日方长。” 王小宝沉默着，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第二天咖啡店停业。 王小宝雇了两个民工，凭借她的印象，在地上画了个圈：“往下挖。” 挖地三尺。 第68章 王小宝的线索 王小宝一向是个作事有始有终的人，这意味着她不害怕冒险，也不害怕面对现实。 一般的女孩子可能会哭，会难过，会惆怅，会消沉。 王小宝除了这些以外，还会探究真相。 甚至不择手段，胡干蛮干。 现在她就这么胡干蛮干，直接把卧室的地挖出一个大洞。 一尺深的水泥下面，是石膏草绳等等乱七八糟的填充物。 再往下有乱七八糟的砖瓦之类 终于看见黑色的……椅子背？ 碎成片片的桌子和文件柜。 但是没有电脑主机，没有各种资料文件，一页纸都没留下。 王小宝平生第二次感觉到无力。 第一次是在烂尾楼上。 下一步怎么办，才能找到石麦？ “找到他以后呢，你想做什么？” 提出问题的是蒋海芪。 王小宝摇摇头：“不知道。” 是啊，就是找到石麦，她又能做什么？ 但是王小宝知道，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自己会疯掉。 蒋海芪说：“我会陪你。” 王小宝说：“谢谢。”顿一顿，又说，“对不起。” 蒋海芪：“为什么？” 王小宝摇摇头。 第二天她整整睡了一天。 起来以后，抖擞精神，去吃了一顿自助火锅。 还是那家，她和石麦第一次来的那家，甚至打折卡都没过期。 王小宝也不涮肉，抱着蛋糕碟子，一块又一块。 这一次，她坐的位置离取餐台较近。 如果有什么难题不是一顿自助餐能解决的，那就两顿。 第一顿自助餐，解决了她对前男友最后一点留恋。 这一顿，她要为将来做点什么。 她对不起石麦，从一开始就是。 没有她死缠烂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石麦还是悠闲的钻石王老五，而不会瘫痪，更不会就这样离开。 王小宝红着眼睛吃蛋糕。 今天不会有人给她递纸巾。 火锅店今天人不多，服务员清洁地板懒洋洋的。 王小宝吃完东西，慢悠悠走出门，目光无意中一瞥——失物招领柜？ 迎宾小姐介绍：“这是最近设立的角落，谁都有粗心大意的时候，因此我们经理想了这么个主意，已经有四五个月了。” 王小宝看看墙上员工照，经理：傅星。 来到新地方，确实要做出些新业绩。 她探头看看透明柜，有身份证，有手套，有零钱包……还有一盒子小发卡小扣子小模型小…… 王小宝蓦地瞪大双眼。 她指着那个盒子，掏出自己身份证：“这个，是我丢的。” 迎宾小姐愣了愣，赶紧掏出记事本：“女士，您确定是您掉的？” “没错，你拿出来就知道了，这反面是个数字5。”王小宝说话时，心脏砰砰砰砰跳到一百六。 “您说得没错。” 如果是钱包还要认一认，一枚游戏币，没人会冒充失主。 迎宾小姐将硬币交给王小宝。 银光闪闪的硬币，一面是5，另一面是双头鹰。 王小宝在石麦走后，就再也没见过的硬币。甚至她收藏的那三枚也不翼而飞。 “我来过好几次，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她笑笑，“谢谢小妹。” “不客气不客气。”迎宾小姐微笑回应。 “这个啊，我有印象。”忽然身后的清洁工大叔说，“我记得你，就那天的事儿。” “哪天？” “那天老总带经理来视察，你衣裳都弄脏了，是吧？还有个小男孩整个人摔餐台上。”大叔说，“就那天，晚上打扫，从桌子底下捡到的，我寻思是游戏币又不像，就给放这儿了。” 那天的事，王小宝印象深刻。 那是本以为自己一个人顶，结果身边有个后盾，她心暖得无以复加。 所以说……当时那个摔在餐台上的小男孩……并不只是脚滑？ 王小宝攥着硬币，忍住眼泪。 不行，不能想下去。 王小宝，你不能哭！ 回到咖啡店时，天色还早。 王小宝看着店里，觉得不寻常——还没等她进去，一个人已经推门出来：“女儿，你怎么一直不去看我啊？” 王小宝一愣。 石如琢满面春风，头发也剪了，衣服也换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十岁有余。 对于精神不正常的、思念女儿的石如琢，王小宝没什么恶感。 对于间接分开她和石麦的“罪魁祸首”石如琢，王小宝倏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埋怨。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尽管她知道自己在迁怒，但差点没克制住。 石如琢心心念念要她改性归宗。 王小宝摇头。 石如琢拍案大怒。 王小宝直截了当说：“请给我点时间，我脑子乱。如果这么逼我，你想让我也消失吗？” 这话她自已都觉得说的很不客气了。 石如琢盯了她一会，哈哈哈笑起来：“有骨气，是我的孩子！行，老爸等你！” 王小宝将手伸进口袋，死死攥住那枚硬币。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将咖啡店全权交给店员，自己拿着电脑，主动发布招聘信息。 招聘技术人才，黑客红客不限。 她要学电脑技术，追查石麦下落。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帮她查，她也愿意支付相应的酬劳。 王小宝给的佣金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过来打听，但是高手不多，连王小宝自己出的题都通不过。 直到第三天，才有一个人闯关成功。 王小宝这几天已经恢复了正常作息，这是一场持久战，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最大续航能力。 是的，她不放弃。 先找到人，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她联系着对方，最后约定了面谈时间地点。 时间她定，越快越好。 地点对方定，因为对方急需现金。先付一半，越快越好。 王小宝看着对方发来的地点，愣住。 她疏忽了一个地方。 ——郊外，孤儿院！ 她曾经看见一个孩子手里有同样的硬币！ 石麦会不会在那里？ 他们会不会偶遇？ 王小宝拿出前所未有地速度，冲出咖啡店，冲到银行取钱，然后冲上出租车！ 第69章 小小黑客的线索 孤儿院是有开放时间的。 王小宝冲进去的时刻，正好卡在孤儿院关闭前五分钟。 这要是一个堵车，妥妥赶不上。 事实上，原本她乘坐的出租车是赶不上的。但如果有什么是一张毛爷爷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两张，再不然就三张。 王小宝成功上垒。 坐在房间里的接待员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王小宝说：“我找人。” “找哪位？” 王小宝：“……等等！”她竟然忘记要对方的电话号码！糟糕！ 按理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可惜这一次事关重大，她太着急。 王小宝虽然作息正常了，生活有规划了，表面上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而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内里依然没有完全调整好，但是已经比大多数人坚强得多。 她要真这么快不受情绪影响恢复过来，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姑娘，你别急，先联系到人再说。”接待员是个三十几岁的大姐，能在孤儿院工作，耐心都很好，观察也很仔细。 但还是没认出来过一次的她。 接待员大姐没认出她来并不奇怪，发型变化加神态变化，王小宝完全换了个人。 “嗯……”王小宝赶紧掏手机登上企鹅，那人没加她好友，但是留有临时对话框。 顺便说一句，她将蒋海芪送她的手机，又送了回去。 不是在小事上计较，区区一只手机，对现在的王小宝和对蒋海芪来说，价格不是问题。重点在其中蕴含的意思。 王小宝不太会拒绝，因此她用这样的举动，向蒋海芪暗示自己的心意。 蒋海芪倒是没有逼她怎样，默默离开，但有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王小宝用的是一款很大众的手机，企鹅实在太常用了，只是她不怎么登录。 现在打开一看，一条陌生人信息静静躺在通知栏，是一张潦草的手绘地图。 “我、我……抱歉，我记错了。”王小宝赶紧往外走。 “记错了？”接待员大姐奇怪，谁没事会到郊外的孤儿院来？ “记错地点了。”王小宝尴尬。 她胡乱编了个理由，绕到孤儿院后面。 那是一片菜园子，大冬天的，一片萧条。 几个月前她和石麦来过，还被邀请摘蔬菜吃瓜。 只是接连受伤，耽误了收获时间。 王小宝蛮感慨的，她站了几分钟，透过栅栏门往里看，空无一人。 “在哪儿呢？” “怎么是你？”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王小宝吓了一跳。 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从墙角边缘盯着她。 “你是军军？”王小宝吃惊。 那个双手有残疾，却拿着石麦硬币的男孩！ 她早该想到！ “你是跟店长在一起的小宝。”军军迟疑，“你过来干什么？” 王小宝开门见山，直接拿着手机报企鹅号：“‘千军万马’就是你？” 军军回答：“是我。”随后面露惊喜，“是石麦给我设计的题目吗？我合格了？” 王小宝：“等等，你其实是……跟石麦学的电脑技术？你是他的学生？” 军军点头：“确实是。虽然我还没出师，但是我很厉害！”随后又沮丧，“这次佣金拿不到了。” 他用电脑技术赚钱，贴补孤儿院。 王小宝毅然说：“佣金照付，我有急事找石麦。” “他有好几天没上网了。”军军皱眉，“上次他说要换个人来教我，我帮你问一下。”顿了顿，“佣金真的照付？” 王小宝勉强笑笑：“双倍付都没问题，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是我找不到他。” “你们分手了？”军军直接问。 “……你怎么什么都懂？” “为了生存。”军军俨然一个小大人。 “加个手机号？” 军军看她的眼神充满轻视：“我怎么可能有手机。”就连电脑也不能随便上网。 同理他也没有□□，所以才会要现金。 “加好友？”王小宝不管，能找到石麦最重要。 “嗯。” “行，你等我消息，还有，要叫我老师。”军军严肃，“毕竟我收了你的佣金。” “好，军军老师。” 王小宝刚要收起手机，忽然屏幕亮起，有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王小宝女士吗？”电话里的女声非常礼貌。 “我是。” “请问您认识石麦先生吗？” “是的！”王小宝说话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请问，您是他的什么人呢？” “我是……他的亲人……” “王女士，这边是xx保险公司，您是石麦先生的受益……” 王小宝直接挂电话。 这年头，骗子太多。 谁知没过一分钟，那个电话又打来了：“王女士……” 王小宝继续挂电话。 她挥别军军，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自己竟然无意中发现了这样一条线索，希望能派上用场……又是电话？ 王小宝一看，来自店员。 咖啡店的座机。 “宝姐，有个保险公司的找你，说给你打电话可能被当骗子了。” 王小宝：“……不是骗子？” 店员也没经历过：“我不知道，不过他会在这儿再等一个小时，还是说让他改天来？” 王小宝：“问问他有什么事？” “他说，您回来就知道了，很重要的事情，跟店长有关。” “我马上回去。”王小宝心里忽然乱了。 保险公司，跟石麦有关，受益…… 咖啡店里面有个一身黑色西装的职业女性，淡淡的妆容，神色很郑重。 王小宝做过保险推销，一看对方的衣着，就知道不是推销员。 果然不是。 对方的名片上没有写业务部，也就是人们通常说“卖保险的”，而是理赔部。 理赔，就是保险公司负责赔付的地方。 王小宝心里叫着大事不好，脸色已经变了。 这位保险公司理赔部经理开口：“王女士，您知道石麦先生的保险合同受益人填写着您的名字吗？” 王小宝：“……不知道。”随后她立刻问，“哪种保险？” “我……很遗憾。” 经理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第70章 继续努力的王小宝 王小宝睁开眼睛的时候，理赔经理还没走。 “我昏过去多久？” “十分钟左右。” 王小宝叹气：“真希望你是个梦。” 经理苦笑：“很遗憾。” 核实身份证号码，签字，拍照，按手印。 经理起身告辞，王小宝勉强挥了挥手。 她面前多了几页合同和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五千万。 保险受益人，在被保险人发生事故死亡后获得赔偿金的人。 王小宝是石麦的人身保险指定受益人。 这意味着……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意外身亡？王小宝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 王小宝坐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抓起电话给石如玉打过去，问问她是否知道石麦下落。 电话那边的石如玉，这次终于没说什么圆滑的话，相反，很疏离：“石麦？他和我的生意都断了，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你找我做什么？” “……我收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王小宝不管石如玉是不是托辞，直接说。 “保险公司？” “我是他的人身保险受益人。” 手机那边就听咣咣咣乱七八糟一通声音，自动挂断。 王小宝刚看一眼手机屏幕，石如玉电话就过来了：“你是说，石麦的人身保险？！” 紧张、急切、不可置信。 王小宝说：“交通意外。理赔经理是这样说的。” “怎么会……” 王小宝说：“我无钱无势，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去查！”石如玉立刻叫起来，她不喜欢王小宝，一直喜欢石麦，如今石麦要出了事，她相当关心。 是的，理财经理是冒充的，不是真的。 这个猜测，是王小宝最后的希望。 不到半天这个希望就破灭了。 石麦发生交通事故的时间，就在离开王小宝的当天。 高速公路连环车祸，电视和网络上都有报道。 那个时候王小宝还在比对图像，店员还在看着时间，准备半个小时后给她打电话，叫她出来吃晚饭……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 王小宝整个人都是傻的。 在刚刚整顿旗鼓准备出发时，发现目的地已经消失了。 生离毕竟知道还活着，而死别……死别啊！ 王小宝这下完全振作不起来了。 钱？能拿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现在多少钱也解决不了，便纵有千般手段，此刻也没有用。 ——毫无用处。 人生无常，这一次，真真正正打击到她。 夜凉如水。 天际微蓝。 旭日东升。 王小宝坐在卡座里，好像一尊雕像。 她忽然觉得生活一点目标都没有了。 一般人追求的钱，就在桌上。 大多数人追求的爱情，已经变成骨灰盒。 她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而她这条命，是石麦给她的，她也不能浪费掉。 她该何去何从？ 王小宝想不明白，老天爷太厉害，她玩不过命。 可是她又不甘心认命。 她隔着落地窗，看见窗外多了一个人。 ——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蒋海芪。 蒋海芪发现了王小宝，冲她挥挥手，也不要求进门，两人就隔着一道玻璃，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蒋海芪还没有放弃。 王小宝，你呢？ 可是，又有什么目标，能让她继续努力呢？ 忽然王小宝面前的电脑自动开机，屏幕上多了一个新建txt，弹出一条消息。 “今天要准备上课。” 王小宝双手缓缓放在键盘上，一个建一个键打出：“谢谢，但是，现在不用学了。” 对面显然一愣：“为什么？” 王小宝：“因为，没必要了。” “你要反悔？我不会退你钱的！”对面的军军显然着急起来，他更怕佣金飞走。 “不，我这边有事。你的佣金一分都不会少。”王小宝按下关机。 窗外，蒋海芪还在。 王小宝向他摇了摇头。 蒋海芪也摇了摇头，掏出一张便签纸写了行字，贴在玻璃上，驾车走了。 王小宝看那纸上，写着“需要帮助时我都在，还是朋友。” 王小宝轻轻翘了翘唇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铃——” 这么早谁打电话？ 她转身去接，忽然发现不对劲。 电话铃声并非响自座机，而是……电脑？ 空荡荡的咖啡店，关机的电脑。 要不是现在时间都大清早了，弄成午夜凶铃要吓坏好多人。 王小宝走到电脑前，发现电脑已开机，窗口是个小音频，重复播放电话铃声。 电脑虽然关机，但是在不断电且不断网的情况下，可以实现远程开启。 她坐下，刚要打字，看见摄像头亮起，铃声骤然停止。 桌面上又多了一个新建文本文档。 “嗨，小护士！” “你是谁？” “啊呀，小护士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还记得你的32c！” 王小宝手一抖，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你是谁？！” “啧啧，提示到这么明显，还不知道我是谁？”对面发了个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滚的表情，“我可是被你打昏过的伤残人士，你下面还让我吃过呢！” 王小宝手哆嗦脸通红：“楚爻！” 她想把电脑砸了！ 如果没有楚爻夜袭，原先的咖啡店不会爆炸！ 重点是，石麦不会受伤！ 他们会按部就班地，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王小宝真想直接把电脑摔了。 但是她不能摔。 她回复：“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最近的难事。”楚爻打字飞快，“为了美味的西红柿鸡蛋面，我决定挺身而出为你指点迷津。” 王小宝：“你知道？” “当然知道。为了证明我的诚意，先给你最近的麻烦做个提示。你表示怀疑鉴定报告真伪时，有没有想过亲自去做一次亲子鉴定？带着样本，去另一个城市，找陌生的鉴定中心？” 王小宝一愣。 ——她当初怎么没想到！ 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王小宝犹豫的时候，楚爻的另一行文字跳了出来： “你觉得石麦聪明还是我聪明？” 王小宝不解。 “如果石麦比我聪明，那么，这种简单的主意，他为什么想不到？或者，他为什么没有对你说？” 王小宝脸发白。 “别忘了，他也是有可能在证据里做手脚的，而按照他不留话柄的风格，你现在什么证据也找不到了不是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想知道吗？不想追查真相吗？” “……” “王小宝，你相信他死了吗？” 王小宝腾地站起来。 “你在哪儿？我们面谈。” …… 一天后，王小宝消失在众人视线。 一个月后。 王小宝跟在楚爻身后，走进郊外一栋并不陌生的建筑。 ——孤儿院。 楚爻依然嬉皮笑脸，带着她进入电梯，下到地下……七层？ “我带你去登记室，你只是通过了初选测试，想转正，就继续努力。” “我会的。”王小宝别的或许不行，但是她一定会努力。 走廊上不时有人来来去去，看似不起眼的写字楼模样，王小宝清楚能来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 这是她二十几年前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到了。”楚爻熟门熟路推开一扇门。 门里是同样看似不起眼的办公室，大桌子，文件柜，电脑…… 两个人正隔着桌子说话，好似交接东西。 桌子后面是个相貌不起眼的中年人，拿着牛皮纸文件袋：“……交给你，可别再放不开手脚了啊。” “老王放心。”桌子前面的年青人微笑，“迄今为止我有耽误过什么吗？” 他拿着文件袋转身，正好碰上楚爻和王小宝。 王小宝见他缠了一脑袋纱布还没拆，笑了笑，视线没多停留。 “哟，小姑娘，小楚带你来登记呀？”老王一见王小宝便笑眯眯，“可得警醒点，别让小楚把你骗喽！” “老王你才是泡妞高手吧？”楚爻回嘴。 “高手？真正的高手是那个——”老王指指门口，“小韦，来做个示范？” 被他称作“小韦”的年青人轻笑：“承蒙抬爱，任务要紧。” 他一只脚已经走出了门。 王小宝原本注意力都在老王身上，被老王和楚爻一提醒，也不由转身向小韦看去。 这么一看侧影，她有点呆。 偏偏老王又说：“小韦的拿手绝活可是烤蛋糕，专门讨女孩子欢心哟！” “就他？就一个黑森林蛋糕能看。”楚爻嗤之以鼻。 王小宝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小韦的手！ “呃？”小韦显然吃了一惊，“姑娘，你怎么了？” 王小宝：“我……” “看你陌生，来登记的？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好好干哦。”小韦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开。 “真是，还没露脸，就把姑娘吸引过去了。”老王连连摇头。 王小宝盯着小韦背影，心中疑惑更深。 她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既然他们将成为同事，那么早晚有一天会遇见！ 只是王小宝没想到，遇见的时间和遇见的地点……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一部完】 第71章 番外之石麦 被从天而降的酒瓶子解救，这件概率极小的事，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 因为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运。 但那一晚，就那么巧。 那一晚，也那么不应该。 绑|架他的家伙，被一个酒瓶子砸倒在地，他趁机脱身。 而救他的人，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这一切都是意外。真的。 他只是在解决了绑|架他的人之后，打算将目击者处理掉——当然不是杀，对无辜路人出手这件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毕竟他们组织都是国字头，有规矩的。 出乎意料，从烂尾楼顶下来的人，不是醉鬼，而是个姑娘。 还是个挺猛的姑娘。 没错，是猛不是萌，那一记飞顶，要不是他应变得当…… 在姑娘昏过去以后，他毫不犹豫地检查对方身份，没用五分钟，已经得出结论：这姑娘很可能打算自杀，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中止。 结论得出以后，该进行处理。 把人留在原地显然不妥当，男人还好，一个姑娘家昏迷了，万一发生点什么，他不是把人害了么。 因此带回店。 ——谁知道，从此人生有点不受控制。 王小宝。 简简单单的名字，名不如其人。 因为王小宝并没有被人特别疼宠如珍宝，因为王小宝什么都自己扛。 他从来没见过未经训练，还能将绝望心情处理妥当的女孩。 既不消沉，也不放纵。 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该工作工作，该休息休息，聊天，讲故事，偶尔发出几声感慨，人生无常。 这样的女孩子，乍一见不起眼，只有深入接触后，才明白内在的可贵。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有点偏移。 人生目标真正的偏移，是在他故意试探，对方有所觉察而故作不知的时候。 保持好奇，也不过分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给彼此空间和距离，是聪明人的做法。 未经训练的女孩子，能保持这样的平常心，难得。 他都要为之赞叹了。 同时，也有点惜才。 这个女孩子这么死掉，或者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他觉得浪费。 一定是这样，导致他同情心爆棚。 一定是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加上自己的同情心！ 有幸见识了她爆发的另一面。 这样坚强和倔强，怎么办，更可爱了。 他可是还在长线任务中啊。 甚至连脸都不是自己原来那一张。 执行任务期间，演戏可以，真正意义上的谈情说爱？完全禁止。 可是，怎么就拿这个女孩没办法呢……要怎样，既拉进关系，又保持距离？ 好兄弟楚爻自告奋勇演反派，但是—— 身份神秘没有造成隔阂。 身体残疾没有形成阻碍。 他的女孩谈笑风生，毫不在意。 就连豪门恩怨，足以令大多数人晃花了眼睛，他的女孩儿依然镇定着，一一接招。 接得他自己都不忍心继续下去。 他知道，再不离开，怕自己走不掉了。 正好任务也快完结，利用豪门内部矛盾，一张亲子鉴定报告，给了他脱身之路。 他舍不得。 但是长痛与短痛之间，他选择后者。 ——然而他丝毫没有算计到，两肋插刀的好哥们，这一次竟然没有站在他这边！ 还好交接新任务时，自己脑袋像个猪头三，避免尴尬。 这一次，他们会成为同事吗？ 他的女孩儿会认出他吗？ 会恨他的隐瞒吗？ 他们还能不能再走下去？ ——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用真面目去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