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我看上你徒弟了》 第1章 “因因。” 当这悠长而充满撒娇韵味的声音传进我的耳廓时,我不出意外地打了个寒颤,正在挤着额头那颗大痘痘的手指一滑,挤爆了旁边那颗小痘痘。 我缓缓地放下头帘,遮盖住由于军训带来的色差明显的额头,然后才不急不躁地回头。 此时正妖~娆倚靠在卧室门口的拥有一身老鸨气质的女人除了我妈还能有谁,那晃眼的大红唇就像是烈日里火辣辣的红日,差点没灼伤我的眼。 看这红唇,我就知道,我妈晚上又给人做媒去了。 “红姨,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门口传来街头李婶扯着嗓子叫唤的声音,我妈收回看着我的慈爱眼神离开我的视线,我也理所当然地回头,重新摸~到那颗痘准备大战一番。 从我有印象开始,家里就会来各种各样的人,而我妈的日常无非是在家里接待上访的客人和或是外出安排他们见面。 小时候,周围的人叫我妈,红姐。现在,都叫她红姨。我也不记得是哪天,称呼就变了。只知道被我妈撮合成为夫妻的人不计其数,如果那时候就有一姐这个说法的话,我妈应该是媒婆界的一姐。 “凌因,凌因。”楼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我站起身往窗外一探,季悦悦正在路灯下蹦跳着朝我挥着手,动作幅度有点大。 “来了!”我迅速回应,深怕慢了几秒,季悦悦就喊得岔气了,这妞每次跳着挥手都给我一种溺水者挣扎的感觉。 “妈,我下楼一趟。”我匆忙穿鞋的空当,朝客厅喊了一句。 而我妈只是头也不回的,麻溜地给了我一个‘去吧’的手势。我妈最近对我莫名的放心,可能是因为我考进了十四中的缘故吧。 十四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原本我妈以为我要么考不上,要么最多考进买分档。而对于我妥妥过了正常录取线的发挥,我妈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在我爸面前碎碎念了一大堆话以证清白,大致就是她用发誓证明这学霸女儿真的是他们这对学渣夫妇的结晶。 而我爸只是在照片里淡淡地笑着。 “小因,上哪去啊。”是李婶刻意拉长的声音,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我还是扬起头送了她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附带一句响亮的“你猜?” 就在我带上门的那刻,我清楚地听到李婶对我妈说,这年纪的女孩子心思可多了,你得好好盯着点你家凌因。 这就是我不喜欢她的原因。我怕我一没控制住,就想拿檀香熏熏她的嘴。 *** 老式的楼里没有灯,我摸黑下了楼。 昏暗的路灯下,季悦悦侧对着我坐在树底下舔~着五毛钱两根的糖水冰棍。由于与冰棍同框,我才发现季悦悦黑了一圈,这么一对比,显得冰棍出奇得白。 我踮起脚绕到她身后,刚想吓她,就见她忽地将手里的另一个冰棍高高举起,于是我光荣地被反扑了。 “你当我瞎啊!”季悦悦用她标准的大嗓门回应了我,然后将冰棍塞进我手里,接着她伸出舌头将自己手里的那根完完全全地舔~了一遍。这么恶心的动作让我吓得赶紧拆出自己的那根冰棍含进嘴里以备后患。 夏日的夜晚,树底下,两个安安静静吃着冰棍的花季少女,这本该是一幅静谧而美好的场景。只可惜蚊子特别多,我这个招蚊体质不得不弯腰去‘杀生’。 正当我灭蚊灭到眼红的时候,季悦悦的大嗓门再度在我头顶响起,“喂,老娘有男人了。” 季悦悦总是叫她自己老娘,一个好好的花季少女却总是自称老娘,我刚想去纠正她,却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点。 等等!这小妞刚刚说什么?!她有男人了?!! 这才多久,我们才进高中几天啊!我刚想摆出我那张正经脸去说教她一番,就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甩了我一张照片,我慌忙接住。 “今儿个刚在一起的,晚上我就来通知你了,消息还热乎着呢,够意思吧。怎么样,是不是很配?”说着,她又掏出了一张她自己的大头贴递给我。 的确特别够意思,因为明明可以打电话说,季悦悦却跑过来亲口告诉我,虽然两家只隔了几条街的距离,但也可以见得她对这段感情的重视。不过面对面交流的好处就是,尽管此刻的季悦悦努力用一种自然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我却还是看出来,她脸红了。 我想说点什么,最后决定先好好看看照片再说。 照片上的男生,一脸痞气,双手插兜。而季悦悦的大头贴……大概是她最女人的一张了吧。 不过,据我对季悦悦多年来的了解,这男生的长相的确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可我的脑子却突然开始一种很奇怪的运作,比我钻研数学时还复杂了n倍的运作。很快的,运作结束,大脑推~送给我一个信息,那就是季悦悦和这个男生不可能有结果。 这是我活了十六年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信息。 我几乎是当场就懵逼了…… 我再看了一眼照片,大脑重新运作一番,却还是输出了相同结论。 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会得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结论,且无从解释、无从追溯。另外,大脑的这种运作是偶然还是……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是很快的,我又回到现实,回到当下我该面对的问题。 我、该、告、诉、季、悦、悦、吗? 如果告诉她,大概她也不会相信吧,因为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如果不说,那她日后分手要是知道我早就知道他们没可能却不告诉她,她会不会怪我? 我犹豫着。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季悦悦已经从两人的相识相恋讲到了规划未来蓝图。 还是说吧,毕竟话语权在我,而选择权在她。想着,我不由地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悦悦”,季悦悦转头看我,眼睛亮亮的。 一向直白的我突然有些不忍太过直白,于是第一次我十分委婉地转达了我的想法…… 我说——“悦悦,现在这个年纪的恋情还是不要太当真了吧……很难有结果的。” *** 我大概从来没想过,话已经说得如此委婉,我却还是遭到了有生以来季悦悦对我的第一次暴力对待。 因为我的一句话,因为这个她认识了仅仅六天的男生。 季悦悦不仅狠狠地推了我,还气急地对我说,“凌因,我真没想过我的好朋友会在我恋爱第一天就泼我冷水。什么叫不要太当真,况且有没有结果也不是你说了算!” 我踉跄了几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悦悦已经跑远了,跟前只留下她扔下的冰棍棒。 上帝作证,如果没有那该死的突然涌现的运作,我肯定会做一个无条件支持季悦悦恋情、鼓励她勇敢爱的好姐妹。 “季悦悦!”我朝着她的背影大吼了一句。我想告诉她我为什么这么说,也想告诉她,她可以不信,我并没有恶意…… 但季悦悦并没有理会我,一溜烟就没影了她。 哦,对,忘记说了。 季悦悦是体育生,跑步是她的强项。 可她跑得也忒快了点吧。 *** 回到家的时候,李婶已经走了,而我妈正对着两张照片自言自语着什么。我本想径直回房间,却被桌角一张醒目的大红卡纸吸引了过去。 卡纸上头写着两字:请柬。 因为我妈职业的特殊,我家经常收到请柬。那个年代的请柬十分简约,字均为主人手写,红色的卡纸对折,透着喜庆还有恭敬。 “妈,又是谁结婚啊?”我一向对于婚宴很感兴趣,我享受婚宴带来的热闹与喜庆。 “就街口王叔的儿子,下个月初摆酒席。”照片后的我妈淡淡答道,可说完她将脸从照片后露出来,转而眉眼弯弯道,“哎,你刚刚在楼下大吼什么啊?和你的小姐妹吵架了?” 我吼得有那么响吗…… 见我没说话,我妈更是得意起来,“小姐妹难得吵架会是因为什么呢?莫非真像李婶说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思,可、多、了?” 这故意挑起的话尾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才不是!就我说季悦悦和她对象没结果……” 看着我妈一秒严肃的脸,我才反应过来,完了,说漏嘴了。我竟然就这样将我小姐妹的早恋事件说了出来,完了完了,我妈不会打电话跟季悦悦她妈说吧!那我们的友情真是到头了…… 没想到我妈却问道:“你为什么说他们没结果?” 我挠了挠头皮,说:“我也不知道……就是随口说了一句。” 我妈摸着我的头笑了,“你这孩子,你~妈我总是促成情缘,没想到你却拆人好事。”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要不让季悦悦把那小子带过来,我给瞧瞧?” 我慌忙拒绝,“那……那不合适的……妈,你还是别掺和了。” 我妈眼珠子一转,“那好吧,诶,对了,因因,我给你看看这两人”,说着,她把两张照片塞进我手里,然后红裙子下的双~腿一交叠,保准是又翘~起了二郎腿。 看来是有什么决定要宣布。 这不…… “因因,你~妈我做媒这么多年,俊男美女没少见,但看上去这么般配的,我第一回见。不让他们成一对我这红姨的称号就倒着写。” 我低头仔细端详了这两张照片。女方提供的是一张艺术照,很难得的一张妆容简单的艺术照,不过简单之下不难看出女子的模样清秀。 再看男方,老老实实的上半身照片。穿着能够看出殷实的家境,五官的确透着不凡,但眉眼之间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概盯着看了几秒,我的大脑忽然又快速运作起来,这是今晚的第二次运作。 第2章 这是今晚第二次,我的大脑,在进行着,这项从未有过的,运作。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么这次……我也不知道该称它为什么,总之很快的,运作结束,大脑同样地传递给我一个信息。 没结果。这两个人没结果。 而我的第一反应是,天哪,我这算不算特异功能!我的大脑为什么能根据照片上人的长相就推断出两个人是否有感情上的交集啊! 内心汹涌澎湃,带着一丝惶恐,和好多丝惊喜。 “喂,乖女儿!” 肩膀被猛拍了好几下,我回过神揉揉肩,同时愤愤地瞪了眼我妈。只见我妈疑惑地看向我,“你发什么呆呢?” 一想到自己今晚刚冒出来的特殊技能,我嘴角微微上扬,几乎是脱口而出,“没啥,妈,你别拿你的老字号头衔下这么大的赌注了,我觉得他们没戏。” 我妈眉头紧锁,摸了摸~我脸,“因因,你今天怎么总在说否定句。平常你不这样啊。妈告诉你,干咱们这行的,不能一开口就是否定句,就算两人看着像没戏,但万事皆有可能,你怎么能一句话说死呢。何况,你咋知道这两人就没戏。” “妈……是你在干这行,不是我。” “你迟早要接我班的呀。”我妈一脸的理所当然。 “是是是,那你去撮合他们去吧,祝你成功,哦不,你一定会成功的。” 于是我妈欢喜地思考她的做媒大业了,而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刚好可以验证一下我大脑的推论是不是有效。 如果这对俊男美女成了,那么说明我这大脑纯属和我闹着玩,那假如没成……我莫名觉得我的生活有趣了不止一点点。 *** 坐标:教室 时间:正式上课第一天 军训结束的第一天便是满课,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班里活跃的气氛。 我打着哈欠从书包里搬出一摞包好书皮的新书,昨晚太兴奋失眠了,索性起来翻出旧日历给所有书都包上了书皮,这会儿看着倒是挺有成就感。 “哇,凌因,你好酷啊,每本书都包了书皮。”叶俏俏边感叹边拿了一本过去膜拜。 叶俏俏是我同桌,人如其名,挺俏~丽可爱的一小姑娘,就是嘴毒了点,暴力了点。这两点是我经过一周的军训发现的。 这不,还没有超过三秒,我就听到她叹了口气说道,“要是这书皮上没有这么丑的字就更酷了。” 当然我也不甘示弱,立马接了一句,“要是我身边没有坐这么黑的小姑娘,这书皮上的字也不会这么丑了。” 于是我遭到了一顿‘毒打’。‘毒打’结束后,叶俏俏偷偷告诉我,她今天早上在环形楼梯那儿看到了一大帅哥。 环形楼梯是我们学校最有特色的一个设计,但也是最费劲的设计。本来五分钟的上楼时间活生生成了十分钟。一群学生环绕着上楼,就像一群挑山工,还是啃着早饭的挑山工。不过,环形楼梯特别受欢迎,不仅因为它刚好给没吃早饭的学生提供了场所,更因为它视野宽广。 “你知道吗,那帅哥来的时候,我的早饭都被挤到楼下去了。我那可怜的蛋饼啊,我今早还特意多加了个蛋!”叶俏俏说着便往我书包的侧口袋里乱瞄。 因为那里每天都会躺着一只水煮蛋。 “说重点说重点!”我皱皱鼻子从书包侧口袋里掏出早上依旧没能没吃下的水煮蛋塞进叶俏俏手里。 她满意地挑挑眉,把鸡蛋砸了两下,然后边剥蛋壳边说,“我当时正爬楼,周围忽然一阵哄闹,我就发现一堆人都往楼下看,我也跟着去看,就看到一帅哥推着车走过。真是肤白貌美气质佳啊。” “你们说的是这个帅哥吗?” 前桌的詹鹿突然转过头来,把一张照片往我们面前一搁。 照片上的男生穿着军装,稍显稚~嫩,但轮廓里都是藏不住的英气。 “是他,但好像没照片上那么黑啊。”叶俏俏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几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小声吼道,“你怎么偷听我们讲八卦啊!” 詹鹿吐了吐舌头,故作冷静,“你这八卦需要偷听吗?这是全校皆知的好不好。” 我盯着詹鹿看了几秒,还是决定说出我心中所想,“詹鹿,你好变~态啊,竟然收藏了对方的照片还随身……”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詹鹿捂住了嘴,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爱帅哥之心,人皆有之人皆有之。” 由于詹鹿暴露了自己的把柄,于是她只好将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作为我们替她保守秘密的交换。而她知道的消息也只有三个: 1.照片上的男生叫井致。 2.井致是高二的学生。 3.照片是井致高一军训时被偷拍的。 听完叶俏俏大呼这是一桩亏本买卖,声称要毁约,吓得詹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拍在我们跟前。 “听说这是井致的现任女友,这样行了吧!!!” “詹鹿你个大变~态!”我和叶俏俏互相对视了一眼,震惊地异口同声道。 幸好时间还早,班里来的人还不多,所以被这惊呼吸引的人只有几个,而我们也是眼疾手快地捂住照片,打发了闻声而来的围观群众。 “老实说,这女生长得还不错啦。”观摩了一下照片,叶俏俏如是说。 詹鹿:“当然了,这可是三中的校花啊。” 叶俏俏:“两个人还挺般配的。凌因你觉得呢?哎,凌因你怎么不说话啊?” 对啊,我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我的大脑又开始运作了。今天早上我端详了一路的男女,大脑都平静无比,而此刻面对两张照片,它竟然重新有了反应。 没结果。大脑告诉我,这两个人没结果。 莫非,这项了不得的技能只对照片起作用?!而且还只能得出否定推论? “凌因!你傻了啊!” 眼看着叶俏俏又想一掌拍过来,我慌忙回应道,“没傻没傻,刚刚看入迷了。” “我天,面对大帅哥的照片你都没这样,你不会喜欢女人吧!那我太危险了。”叶俏俏说着赶紧环胸,做出了防狼的惊恐反应,没几秒她又恢复原状问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般配啊。” “他们没结果的。”我又……脱口而出了,要是我妈在场,八成又要戳着我的额头说,又是否定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而叶俏俏只是看着我的脸说:“嫉妒,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詹鹿却笑意盈盈道:“我觉得凌因说得对,因为井致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我的妈呀,这女人好可怕,吓得我赶紧把两张照片塞回她手里,胡乱拿出一本教科书对叶俏俏说:“小叶同学,我们预习课文吧。” 叶俏俏看着我郑重地点头应和道:“我也正有此意。” 留下詹鹿在跟前咆哮,“我就开个玩笑,你俩要不要这样!” “要!”我和叶俏俏异口同声道。 *** 这是饭后的午间时光。 算下来,昨天到今天,没结果这个词我已经说了三遍了,但是没有一个得到验证。 我仰望了一眼午后的蓝天,晴空万里,晒得我头皮都快自燃了,而小卖部里人潮涌动,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叶俏俏只好朝里吼道,“叶俏俏,你买好没有啊!” “买-好-了!”拥挤的人群里,一只举着两甜筒的小短手渐渐靠近出口。我迎上去,接过那两支甜筒,没一会儿,叶俏俏顶着一头杂毛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将一支甜筒递给她以后便开始熟练地撕外包装纸。 夏日里最惨的事情大概是刚撕开外包装,脆壳上方的冰激凌就集体跳楼。 如果我是一只狗,大概现在已经趴在地上舔~了。可我不是,所以我只能像狗一样蹲着欲哭无泪。 要不是我刚刚走了神,这桩惨案就不会发生。可我为什么走神,不是因为我看见了今早耳闻的大帅哥,而是因为我看见了昨晚季悦悦给我的照片里头的主人公! 季悦悦这家伙竟然谈异校恋!而且看这样子还跨年级了!眼前,井致正和季悦悦的男友勾肩搭背地朝我们这头走过来。 “凌因,你看到没你看到没!”叶俏俏激动得狂拽我衣领,因为我蹲着。 “叶俏俏,我的上口爱自杀了。”此刻的我真想大哭来哀悼我死去的上口爱,但我却清楚地听到了前面两男生的对话。 “井致,你看你后面的女生……” “大惊小怪什么,我这气质这魅力帅倒几十个都不成问题好吗。哎,别忘了放学后球场见啊。” 看着井致离去的身影,我扯着嘴角轻蔑一笑。 恭喜你成功登上我的小本子。 第3章 下午放学,我看到了季悦悦。 她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着,很显然,那个男生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放学后和别人约了打球吧。 我有些心疼她,可是我又没有立场告诉她,她男朋友的放学后计划。更可悲的是,在我们目光碰撞的时候,季悦悦这家伙竟然装不认识我! 在我对季悦悦的了解中,她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在我对自己的了解中,我是一个不轻易低头退让的人。 所以我故意昂起头,和身边偶遇到的同学找些有的没的话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开心又有好人缘,直至我将季悦悦甩到身后。这头我刚和同学们说完再见,一转头我便看到了一个向校门口走去的略微熟悉的身影。 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我见到了两个照片里的主人公。一个是季悦悦的男朋友,一个是传闻中井致的女朋友。 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是,这两个所谓的女朋友都被不约而同地放鸽子了。 走到通往家的小巷路口时,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回望了一眼,不过她们的身影早已不在我视野所及范围了。 可我却忽然很想感叹,或许爱情里总有一个人在等,但如果能等到,那也是极好的吧。 “小因,你在看什么呢?” 我蓦地回头,是街口的王叔。王叔正提着一桶井水站在井边朝我身后张望着,眼神里涌动的东西和妈妈每次在楼梯口等我时候的一样。我突然很想问他,他又在看什么呢?但我没有。 “王叔!”我热情地叫道,“听妈妈说,下月初您家有喜事,恭喜啊!” “谢谢,到时候小因一定要来喝喜酒哦。” “嗯,我和妈妈一定会去的。”王叔听着笑弯了眉眼,眼角深深的皱纹让我心里一触,王叔一辈子辛劳朴实,但他儿子却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我忽然想到我妈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对我说,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忘了她,她只有我一个女儿,老了要靠我生活。那么王叔呢,他靠谁呢?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太复杂了,翻到书本最后大概也只有一个略字吧。 “好了,快回家去吧。”眼前,王叔对我摆摆手。 我点点头,突然觉得王叔好像天边的那抹夕阳。看上去温暖却没有温度。 *** 第二天的清晨,天下了暴雨。 是倾盆大雨,伴着轰隆的雷声。平常水坑里会开出伞花,今天俨然一幅枪林弹雨的场景。 湿着裤脚赶到教室的我立马就被叶俏俏拽住了,但眼神第一个触到的却是我们班的学霸,章临,从开学那天到现在,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书本。 才刚开学就有那么多东西要看吗?我很好奇。 “凌因,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知道不,昨天下午发生了一个大新闻!”叶俏俏的大拇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将我的视线强行聚焦到她这里。 “什么大新闻?”我把伞收起挂在窗台一旁,伞上的雨水很快地便由直线下落变成了滴落。 “昨天下午井致的女朋友在篮球场撒泼了!”叶俏俏在我耳边低语,“你都不知道当时画面有多精彩!我昨天不是做值日吗,去垃圾场倒垃圾刚好那帮人打完篮球出来。然后那校花二话不说上前就堵了井致的去路,啧啧啧,撒起泼来真不是盖的啊。不过井致更厉害,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用纸巾擦着身上的雨水,目光落在叶俏俏一张一合的唇部,余光却瞥见章临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耳边是叶俏俏滔滔不绝的声音,“井致说”,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说完了吗,我还要回家给我‘女朋友’喂饭。” 那语气惟妙惟肖的,看来是近距离围观了。 只不过…… “这和我厉害有什么关系?”我如实问。 “你不是说他们没结果吗?井致原来都和他女朋友住一起了,那跟这校花肯定没关系了,何况那话听着就知道他和那校花没戏!” 三个没结果中有一个已经得到验证,可我并没有觉得开心。因为目前为止我作出的都是否定推论,而否定推论在感情中概率极高。 昨晚我翻来覆去,最后发现我的大脑目前的这项运作漏洞很大。 因为茫茫人海中,我们要寻找一个有结果的人的难度远远大于判断一个没结果的人。说实话,没结果这个词莫名给我带来了负能量。更负能量的是,我还不能给它下定义。 究竟……没结果是什么样的结果? 见我没反应,叶俏俏使劲拍了我一下,“喂,凌因!” “啊?” “你快看看我和陆毅有没有结果!”叶俏俏对我露出了她认识我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这年,粉红女郎占据了我们的视野。那白白~嫩嫩的陆毅和那首刘若英唱的一辈子的孤单都成了少女心中不可磨灭的风景。大家都喜欢大龅牙的小萍,可我就是喜欢万人迷。因为她漂亮又充满智慧。 而我要做的大概就是像万人迷一样去击碎纯真少女的白日梦,比如叶俏俏的。 “俏俏,我觉得吧。” “嗯?!”叶俏俏闪着光的样子活像见到肉骨头的狗狗,当然我是不会承认我是肉骨头的,再怎么样我也是肉不多的骨头。 “你得认清现实。” 理所当然的,我遭到了暴击。 *** 今天下午的语文课老头迟迟没来,叶俏俏告诉我说,老头不是没来,只是在外头和班长谈话呢。因为班长大人早恋了,她贼兮兮地说道。 我下意识回头看向最后一排,班长果然不在座位上。 其实我很不想叫我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为老头,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对了,老头是个不错的人,就一周多的了解来看。 没一会儿,老头进教室了,胳肢窝里夹着那本破旧的语文书,依旧是慈祥和蔼的模样,班长跟在他身后,表情却让人看不懂。 下课后,班里闹哄哄的,班长依旧不在座位,而周围乱七八糟的讨论不绝于耳。 “没想到林竹作为班长竟然还早恋,真是没想到啊。” “是啊,这开学才几天啊,况且他那傻大个的样子真不像是会早恋的人。” “老头刚刚在外面肯定是狠批了他吧,搞不好还会叫家长,又有好戏看咯。” 叶俏俏这小八婆本来也想凑过去热火朝天一番,但由于我的阻止,她只能眼巴巴的,竖着耳朵听。 说实话,我很疑惑,傻大个的模样和会不会早恋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长得憨厚就不能恋爱?这逻辑未免也太过牵强。 不过,我觉得老头肯定不是会狠批班长的人,肯定不是。 “你们说够了吗?” 正当我发呆、叶俏俏听得入神的时候,教室角落传来了猛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是饱含怒意的声音。要不是因为是女生发出来的声音,我差点以为是林竹出来为自己打抱不平了。 那一团方才还火热八卦着的小团体瞬间失了语,纷纷将目光投向教室角落的那个微胖女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叫楼芊芊。军训时候因为顺拐被罚站到晕倒的楼芊芊。 面部堆积着的红肿痘坑让此时面红耳赤的楼芊芊看上去有些狰狞,微抖的双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太生气。但是生气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没有后续,小团体们只是互挽着手臂朝教室外走去,而我清晰地听到了她们小声在说。 “真是丑人多作怪。” *** 今早的暴雨让一整天的天气都十分凉爽,太阳落山后,更是。 我将教室门关上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天空是清澈透明的,地面早就干了,站在走廊朝校门口望去,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依旧是人手一把伞。 扔完垃圾路过停车场,我看到了林竹,以及他的女朋友。妹子小小一只,在林竹身边很是小鸟依人。可能是听说了他被班主任谈话的事,所以满面愁容。林竹笑着在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慰她不要担心吧。 “偷~窥别人的私事,有意思吗同学?” 身后突然传来的慵慵懒懒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头一看,是井致。 不,应该说是吃着甜筒的井致。 我的怨念来了,甜筒被撞到地上的怨念。这一刻我特别想冲过去,以牙还牙,但是理智让我克制住了自己,但没克制住我的嘴。 “大概把自己的私事闹到全校皆知,更有意思吧。” 回复完以后我都要为自己的口才鼓掌了! 井致没说话,只是对着我挑了挑眉,紧接着猛舔~了一口甜筒,然后~进了停车库。 谁偷~窥了,我光明正大的好吗。我对着井致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立马转身离开,原因除了不想看到吃着甜筒的井致,还有就是我饿了。 不过我还没走出校门,井致这家伙就骑着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老实说,如果我的嫌弃可以以光速传播的话,估计已经弥漫整个校园了。 一转头我又看见了季悦悦,但这次她没看到我,因为她专注地望着她身边的男生。 我面无表情地径直去路边摊买了一串炸年糕,仔仔细细地刷上酱料,动作出奇得慢。刷完之后我却突然失去了胃口,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平时对我很有诱~惑力的摊子们好像都集体褪了色。 咬了一口年糕,特别咸,咸得像在海水里浸泡过一样。 但我心里却有一种预感,我和季悦悦会和好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第4章 回到家的我没有到我妈身边唠扯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发了会儿呆我注意到桌上我妈拿来记录的小本子夹了一堆照片。 我打开它,首先看到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名字,它们被两两分组,有的末尾打上了勾,有的则是叉。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不刚好可以拿来让我测试一下我的否定推论吗?!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拿起那一叠照片,却有些无从入手。 因为我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人都是名单里的谁,也不知道我妈最后打上的勾和叉又是对于这些配对对象哪个阶段的判别。 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就听到我妈的声音,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照片飞出去。 “宝贝女儿,今天怎么主动翻起照片了?终于有接你~妈班的觉悟了?” 我故作平静道,“我就随便翻翻。” 我妈讪讪,把菜放到饭桌中央,转身又回了厨房,嘴里嘟囔着,“死鸭子嘴硬。” 菜都上桌后,我妈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呢,老娘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什么什么!”我用筷子敲着碗问。 “就是前天和你说的俊男美女,有戏。一见钟情天造地设的有戏!宣布完毕,吃吧!” 我飞速扒了几口饭,嚼着嚼着,反应过来,我妈说那一对有戏!不是吧…… 于是喝了口汤,问道:“妈,你说的有戏是指什么啊?” “这还不简单,就是双方都有意思,都想继续接触下去呗。咦,你最近怎么关心起你~妈的事业了?” 你瞧,无论何时,我妈都是这么的会踩重点,我只能笑着转移了话题。 晚饭后,我妈说她和李婶约好了散步唠家常,于是洗碗的任务便落到了我头上。她走后,我当然没有立刻就乖乖地去洗碗,而是先翻了一下桌上那本记满名字的本子。 这对俊男美女应该是我妈最近接的一对,机智如我翻到最新页,查看最后一行的名字。没错,就是这对,我妈还特意在前面打了三角。 正当我为自己的智慧折服的时候,门铃响了。我赶忙把本子关上,放回原位。 打开门,我愣住了。 门外,李婶笑眯眯地看着我问道,“凌因啊,你妈呢?我找你妈有点事。” 我妈不是和你去散步了吗?我差点脱口而出。 天哪,那我妈究竟干啥去了! *** 几句话送走了李婶,此刻的我正盯着窗外楼下的景色,机械地用抹布洗着手里的碗。 我妈为什么要骗我? 微风一缕缕吹过耳边,我脑子里却冒出了一个画面,画面里我妈挽着另外一个男人……我急忙打住,安慰自己,我妈不会这样的,她会一直爱我爸的。 楼下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有一些老人摆出小板凳坐在树底下摇着蒲扇,唯独没有我妈的身影。直到我收拾完厨房,都没有。 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我从书包里拿出今天记录作业的小本子,慢吞吞地拿出作业本,边做边听着客厅里的响动。 没多久,我妈回来了。 “因因啊,晚上我和李婶散步的时候你猜我碰到谁了?”她在客厅说。 我心里有些难受,我妈在骗我,不过也是,她并不知道李婶来过。 于是我故作平静地问,“谁啊?” “你好姐妹她妈,她妈说最近季悦悦回家都很晚,问说是不是找你玩去了。” “然后呢?” “我就告诉她……”我妈停顿住了,急得我赶忙回头,“你不会和她妈说了季悦悦谈恋爱的事了吧!!!” “你当你妈傻啊,这么出卖闺女的事你妈会做?” “那你到底怎么说了!”不得不说,有时候对于自己的急性子真有点无可奈何…… 我妈倒了杯水走进我房间,笑笑说道,“我就说,我也不知道,顺带加了一句,我女儿可都是准时回家的~” 我撇撇嘴没说话,看见我妈笑得那么开心,我就生气,哼!她竟然和我有小秘密了! “咦,你们要大合唱了吗?”正在我生着小闷气沉默的时候,我妈拿起我书桌上一张印着五线谱和歌词的纸问道。 我回:“嗯。这月底我们学校校庆,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我们班打算唱歌。” “领唱选了没?”我妈挑挑眉。 “还没。” “不知道我闺女会不会自告奋勇~”我妈说着忽然哼起了我的经典曲目,只不过哼了没几句我俩就一起笑场了。 嬉笑过后莫名的有些尴尬冷场。 “对了,你和你小姐妹和好了没?”我妈挤了大半天挤出来的话无疑是在我伤口上撒盐,我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她秒懂后笑着抿了口水便起身离开,“行行行,看来娘娘是嫌奴婢烦了,那奴婢告退,娘娘请专心攻克学业。” 我妈虽然笑着,可我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我很想问她为什么骗我,还有晚上到底和谁去散步了。 可我妈始终没有主动告诉我,我也没有去问。 而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也就这么来了。 一大早睡到自然醒的我觉得身心舒畅。走出房间,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环顾四周,我妈竟然不在家。 我打开保温杯将豆浆倒进碗里,发现一旁放了几张照片。 我顺手拿起照片,两男一女。照例,盯着几秒后,大脑便开始了运作,今天的运作特别迅速,难道是因为睡眠充足? 不过最后推送给我的信息依旧是,没结果。 一点惊喜都没有,我将油条掰成小端蘸了蘸豆浆塞进嘴里。刚将一碗豆浆喝完,我妈就回来了,提着一大袋的秋葵! “妈!哪来这么多秋葵啊!”我立马就精神了,兴冲冲地过去。 “一楼的邱阿姨给的,说昨儿个回了趟乡下,特地给你摘了一大袋。” 我妈笑着把袋子递给我,我伸手拨弄着里头绿绿的秋葵小声嘀咕道,“邱阿姨真好!” 秋葵是我最爱的蔬菜,是最,没有之一,邱阿姨知道后每年夏天回乡下都会给我摘一袋儿。秋葵长得很像小尖椒,口感却顶顶顶好。蒸炒都是美味。 我妈转身拿了两罐茶叶放到我跟前说,“是啊,但我们也不能白拿人家的,你待会儿把这两罐茶叶送过去好好谢谢人家,顺便装一袋秋葵给爷爷送去。” 妈妈就是这样的,不愿意亏欠,同时又从心底爱着家人。 “对了”,正当我还沉浸在秋葵的喜悦中时,我妈偷偷地拍了下我的肩,探过来小声说道,“忘了说,你的小哥哥回来了哟。” 我瞬间愣在原地,大脑皮层就像是被电击一般,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回过神来,一阵巨大的喜悦感向我袭来。 宋喻回来了。 宋喻回来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我就抱着两罐茶叶站在邱阿姨家门口了。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我脸上肯定泛着少女独有的红晕。 老实说,我有点紧张。 宋喻是邱阿姨的儿子,我妈口中的小哥哥,我……有点喜欢的男孩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知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会紧张,他不看我的时候我又会期待。 而在我有记忆以来,宋喻一直走在我前面。今年,他大三了。 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门,我就开始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不过我还没开始盘算,门就开了。 宋喻穿着白t-shirt站在我面前,头发是湿的,上头还沾着白而密的泡沫。 他说:“凌因?有事?” 我点点头,开场白就这么被扼杀在肚子里。 “我妈出去了,你先坐会儿,我把头上的泡沫冲一下。”说完,他便拐进了卫生间。 “好”,我听话地把门带上,抱着俩茶叶端庄地往沙发一坐,转而觉得自己矜持得不像话,明明有一肚子话,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可目光却丝毫不矜持地粘在了他身上。 宋喻好像又高了,脸上的轮廓也愈加明朗,用水龙头仔细冲着泡沫的模样让我莫名地移不开眼。眼看着他就要关上水龙头,我立马将茶叶放到茶几上,走到一旁拿了条干毛巾给他递过去。 “宋喻,你怎么回来了?这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宋喻接过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说,“叫哥哥,这没大没小的。” “我不。就叫宋喻。” 他拿我没办法,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大学开学晚,我之前在外面做暑期实践,结束了还有些时日,所以就回家了。” 在我的印象里,就是这样,宋喻一直是笑着的,温润而谦和,仿佛世间的纷扰与他无关,仿佛事无难事。 楼道里传来邱阿姨的叫声,宋喻几步过去开了门。 “邱阿姨!”我跟着过去从宋喻身后探出身子。 “因儿来了啊。”邱阿姨乐呵呵地换上拖鞋。 “是啊,我来给您送茶叶,是邱阿姨特别爱喝的碧螺春,谢谢邱阿姨给我带了那么多秋葵。” “客气什么啊。”邱阿姨说着看看我又看看宋喻,“和宋喻聊过天了吗?” 我想点头又想摇头,聊过了,但是还没聊够呀。不过送茶叶的任务完成了也没有理由继续留着,少女的矜持正催促我回家好进行下一个任务了。于是我有些不舍地告了别。 门阖上以后,我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我觉得他们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里头传来邱阿姨的声音,这凌因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看得出来,人小姑娘对你有意思啊,你怎么想。 宋喻嘿嘿笑了几声,说,我觉得凌因挺可爱的。 *** 一回家我妈就把一袋秋葵往我手里一塞,便推我出门了。 走在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怀春少女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吧。 刚刚宋喻说我很可爱。 但对我来说,可爱并不是值得开心的夸奖,这个词在漂亮面前低了好几档,而我又正处在把喜欢的人说的每句话都当成阅读理解去做的时期,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写出他不喜欢我的答案,所以又拼命找寻别的线索来安慰自己。 比如,他摸我的头了。 “喂。” 突然闯进耳廓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眼前是一支横空出现的毛笔。我转头一看,是井致。 毛笔和他?这搭配有点奇妙。 “你在学书法吗?”问完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不成他还是卖毛笔的啊。 井致边把毛笔塞进袋子里边回应道,“对啊,刚下课。” 他刚说完,一旁老式建筑的一楼窗户便打开了,一个老头从里头探出来生气地吼道,“井致!课上到一半,你在干什么!” 逃课学生掩盖真相不成,被老师当场抓包,这时候如果能配上乌鸦叫,简直完美。 我提溜着秋葵想悄无声息地退场,只是还没迈出步子,秋葵就被抢走了。 紧接着我就看着井致站在我面前,就这么指着我一脸诚恳地说道,“老师,我妹妹说家里有急事,所以我得先走。抱歉啊,事情太突然,我忘记和您请假了。”说完还强装悲伤。 谁是你妹妹谁是你妹妹!简直不要脸!我一定要拆穿他!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楼的窗户关上了……一个大写的目瞪口呆。 这么毫无说服力的话,对方竟然还信了…… “妹妹,我们走吧。” 我看着井致一脸的得意,恨不得用秋葵扫射他。 “刚刚你帮我一回,我欠你一个人情”,井致在一旁兀自说道,“喏,拿好你的小辣椒。” “这是秋葵……” 我不想和这个没文化的人讲话了。 第5章 晚饭的时候,我妈告诉我那对俊男美女要订婚了,时间就在明天晚上。订婚宴还邀请了她,她决定带我去见见世面,美其名曰:培养接班人。 我看着手里的两张照片久久不能回神。脑子里是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没结果。而现实却是双方已经走到订婚这一步。订婚接下来就是结婚。 是哪里出了错,还是我的脑子出了错? 一晚上无眠。 周日,天灰蒙蒙的,空气里满满的湿热味道,这股闷热一直到傍晚都没有散去。 我妈早上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条前些日子给我买的而我一直没穿过的杏色连衣裙,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出席较有档次的订婚宴,一定得重视,说着她给自己画上了标准的大红唇。 订婚宴设在全市最好的酒店,开元名都,这个我只在外头看过从来没进去过的酒店。光是看着旋转门,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里头的金碧辉煌。 门口立着导向牌,上头是订婚对象的合影。合影旁边写着程升先生与萧语小姐。的确是郎才女貌,好不养眼。尾随着老妈往宴会厅走去,大厅入口放置着座位分布图,我妈去宾客名单处签名,我则留在原地找寻入座处。厅内传来舒缓的音乐,我放眼望去,宾客满堂,热闹非凡。 目光一点点跃动,然后,我受到了惊吓。 因为我看到了井致,穿得有点好看的井致。 突然想起,昨天下午井致走之前,说,他才不是随随便便翘课的人,他之所以翘课是因为有要事要做。 不知道他的要事是什么,但我觉得多少和这场订婚宴有关,比如……买一身耍帅的装备。 “进去吧。” 我正发着呆,我妈拍了我一下,“里面可多好吃的,老娘允许你放开了肚子吃,但你还是得矜持点。” “知道啦!”我再一看,目光所到之处都没有井致的身影。但是这场订婚宴的主人公之一却正朝我们款款而来,带着疏离的笑意。 “红姨。” 程升这低音炮低得我有些接受无能,但不得不承认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程升明显比照片上更帅气挺拔,戾气也更足一些。我不懂这股戾气到底因为什么,总之让我不适。 而我妈在一旁笑得眉眼舒展,“程先生订婚快乐。” “谢谢。这个小姑娘是?”程升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一闪而过的考量。 “我女儿,凌因。”说着,我妈对着我挑了下眉,在我主动问好后才将眉毛的高度降下来。 程升客套了几句,便转身招呼别的宾客去了,就像是在走一个流程,官方而有目的性。 女方一直没出现,大概是在精心打扮吧。我一转头,发现我妈已经扎进人群里需找客源去了,也是,这种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想着便走到碗碟区,刚想伸手,背后传来井致的声音。 “喂,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回头的我正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我伸手拿了个碟子说道,“和你一样,参加订婚宴呗。” 眼前的吃食琳琅满目,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我把自己想吃的每个都只拿了一份。而井致不知是哪根筋抽了,全程在我耳边嚷嚷着‘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拿这么多你吃得完吗你’诸如此类的话。 要不是正式场合要矜持,恐怕我早就把碟子扣他头上了,我吃你家大米了啊,你嚷嚷个大头鬼! 然而……现实是这样的。 “你不吃点吗?”我端着盘子对他欣然一笑。 井致礼貌地摇摇头。 “那你给我把嘴闭上。” 这就是我。 后面井致竟真的老老实实地闭了嘴,只是仍然跟着我。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便坐在我身旁,也不知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这要想吃就直说,或者自己去拿,一直盯着我的碟子算哪门子事儿! 让他闭嘴的是我,沉不住气的也是我。这真的好让人憋闷。 “今天是我小姑姑的订婚宴。”在我爆发前,井致识相地开口了。 *** 耳边掌声如潮,台上新人正相拥而笑。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宾客们也都说着两人真般配之类的话。大概全场只有井致不开心吧,不过此刻的他礼貌性地微笑着站在台侧,看不出喜怒。 走完台上的流程后,新人去后台换装再出来敬酒。但是新人却久久没有出现,宾客们也丝毫不在意,各自吃得尽兴无比,拼酒声此起彼伏。 我这桌的人们正互相唠着家长里短,他们的谈话显然是把我被排除在外的。刚刚吃完大闸蟹的手有些油腻,于是我起身去找卫生间,却没想到这七拐八拐的,没找到洗手间,却撞到了久未出现的新人。 幸好,我反应灵敏,秒速背过身去。冰凉的墙壁贴到肌肤微微让我微微一颤。 隔着虚掩的门,房间里被刻意压低的争吵仍无一遗漏地传进我耳朵里,而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井致说得没错,这个男人不爱他小姑姑,一点也不。 意外得知的真相让我有些无措,双.腿不自主地后退,撞到了后面的盆栽,立即反应过来的我连忙转身去扶,但还是没能避免它发出一声闷响。 房间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猛地捂住我的嘴将我抱起大步朝外头走去。我慌忙挣扎,几下后,才发现这熟悉的味道,是我妈。 终于远离了那个房间,我妈才将我放下,我转头一看,刚好是我之前要找的,洗手间。 “妈,我先洗个手。”我需要洗个手冷静一下。 我妈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有些锋利,而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了,刚刚听到的对话信息量真的好大。 手上泡沫洗尽的短短几秒钟,显然我还没有缓过神。 “红姨。”这耳熟的低音炮让我双手一滞。 “红姨。”这女声,是萧语。 “程先生,萧小姐。”我妈在我背后礼貌地笑道,“你们的酒席菜品真不错,我女儿说大闸蟹特别好吃,看她吃得哪哪都是,这不我带她来洗手来了。” “妈,我洗好了。”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转过身,不好意思对程升萧语笑了笑。 程升露出极淡的笑容:“你们满意就好,我和小语先去敬酒了,你们尽兴。” 直到程升带着萧语走出我们的视线,我妈才用不大的音量开了口:“凌因,刚刚的事,我们回家再说。” 说真的,在那一刻我真的好佩服我妈,能够那么从容。一想到刚刚的情景,我还是忍不住不争气地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我妈,被程升当场逮住的我会遭遇什么,我不敢想。 我妈看我忽然抖了一下,忙走过来抱了抱我,“没事了,我们回家再说。” 我点点头。被我妈带回宴会厅的时候,新人已经在挨桌敬酒了,两个人看上去亲密而恩爱,仿佛刚刚那场怒不可遏的对话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 我妈夹了颗虾仁到我碗里,挑了挑眉,意思让我吃点东西压压惊。 虾仁。真的蛮吓人。 我以为他们会像之前的进程一样顺利结束整个订婚宴,但敬酒结束后,却发生了一个很尴尬的事。关于新娘萧语。 一个喝醉的宾客死活拉着萧语问她是不是真的爱程升,场面有些混乱。 爱。这个词大概真的很难诠释,有一点违心都可能会被懂你的人识破真假。 反正,敬酒已经结束,我妈趁乱拉着我离席。 从打着足足冷气的宴会厅出来,室外的闷热扑面而来。 我妈拉着我在大街上拦的士,我抬头一看天空,乌云密布,大概深夜的时候会有一场雷阵雨。 坐进车里的我脑子开始胡乱地跳出景象。 是订婚宴开始前和井致的对话。 他说,凌因,你上次说我和陆漾而没结果,我想问你,我小姑姑和这个男的有没有结果? 想来陆漾应该就是那个三中的校花吧。 当时的我将鬓发揽至耳后,语气故作轻松道,我就是随口一说的啊。 而井致却说,那你能不能对我说,他们没结果。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喃喃自语道,那个男人根本不爱我小姑姑。 我还没来得及嘲笑他不会是喜欢小姑姑吧,都这么大了要懂得祝福啊,他和小姑姑更没可能的啊。可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也愣了。 我不知道这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在我面前展露这一面,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不过……先不说爱不爱,光看程升那一身的戾气,这个男人就不太适合婚姻。 于是我对井致说,他们没结果的。 井致点点头离座,转身前看向我的眼神复杂而充满真挚。 随后订婚宴便开始了,我和他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在安慰他,真的。但我没有解释。 其实,井致对小姑姑的感情大概是对亲近的人最真挚不过的感情了,单纯地希望亲人幸福。但是我们都还太年轻太单纯,以为结婚的人都彼此相爱,以为说出口的没结果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但,什么都没有被改变。 他们还是订婚了。 第6章 到家后,雨势并未减弱,我和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妈凝重的脸,脑子里却不断有一些声音被翻出来。 “程升,你做人这么狠毒迟早要遭报应!” “呵呵,别忘了眼前这个你说狠毒的人可是你的未婚夫。要不是我拦截了对你爸的贪污举报,你以为他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当他的‘清官’?” “你!” “啧啧啧,瞧这委屈的小.脸蛋儿,看着真叫人心疼。” “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黑暗勾当都曝光吗?” “我们半斤八两啊萧语。想曝光,你尽管去。看看是你家先倒台还是我。不过我劝你,还是安分地当你的程太太吧。” 这些话不停地在我脑子里循环往复,直到突然劈下来的一声响雷让我回神。 雷声渐渐远去后,我妈才揉着太阳穴缓缓开口:“凌因,你也不小了,应该知道怎么处世为人。我不知道你今天在新人房外听到了什么,只是今天的事要是没有我,面对程升,你打算怎么办。” “对不起,我……” 我妈摇摇头,“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凌因,你也该学会对自己负责了啊。的确,只要你.妈我还活着一天就会护你一天周全,但世事难料,我终究有护不住你的那天,到那天……” “妈,你别说了,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妈苦笑着摸过我的手放在她手心,“好,妈不说了,妈只是希望这件事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希望我女儿能一直平安快乐。” 我妈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听得我也是瞬间湿.了眼眶。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前半夜风雨交加,后半夜万籁俱静。 事情的后续怎样我无从得知,那天之后就像是雨过天晴,我们的生活也恢复平静。 但让我始终惦记的是,萧语和程升这段姻缘的走向。没结果,到底是什么结果。 我问过我妈,撮合了错误的姻缘难道内心不会难过吗? 我妈笑着说,她只负责牵线,而姻缘是靠双方的,后续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但我知道,我妈心里还是难过的,尽管她看上去还是乐呵呵的模样,可她紧锁的眉头骗不了人。 是啊,做媒婆的人天生有着热络的内心,会因促成了别人的快乐而快乐。而当自己的促成让别人痛苦时,我们又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是我们也总会慢慢归于平静不至于让自己被它所困,就像医生见多了生死那般。 *** 这一周发生了几件‘大’事。 隔壁班的化学老师和隔隔壁班的物理老师结婚了,楼上两个尖子班因为校庆选歌撞名而大打出手,以及井致同学在校际篮球赛中用力过猛闪了腰于是这几天最好都卧床休养。 我当然比较关心的是第三件‘大’事,因为叶俏俏在传达给我的时候都笑岔气了。 “你知道吗!井致当时还大喊了一声,打人不打脸,抢球不撞腰。然后就被撞倒了哈哈哈。” 我捧着下巴,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嗯,应该很美。 下午的班会课,班里在排练大合唱。 老头儿坐在讲台上乐呵呵地看着报纸,文娱委员陈衫在台上带着大家一句一句地唱。与其说是大家,不如说是跑调的一堆人。至于为什么跑调,因为文娱委员自己五音不全啊! 陈衫是个中等个子的男生,外号衬衫,此人街舞跳得特别好。竞选班干部的时候,他给全班秀了一段,然后就全票通过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唱歌竟然没一个字在调上,比念还难听的歌声却像他的舞一样洗脑技能满满。 这不,大家已经完全沉浸在那个调里不能自拔,连叶俏俏都在我耳边感叹自己的唱功终于在调上了……直到衬衫说他唱累了让大家跟着原唱练一下的时候,全班才如梦初醒! 这特么刚刚唱的都是什么! 这真的是同一首歌吗! 正当全班都处于懵逼状的时候,老头儿从报纸后面探出来,我明显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说:“凌因啊,要不你来带大家学一下吧。” 于是我就这么上了台。 讲台下一株株白菜人手一张五线谱、歌词和迷茫的眼神。我先带着大家把五线谱的几个音学了一下,再开始一句一句地带。 还没带几句呢余光就扫到窗外的一团白色。我仔细一看,那不是井致吗? 窗外走廊,井致一手扶着腰慢悠悠地经过我们班前的走廊,那叫一个步履蹒跚,看来是真的扭到了。 好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他,井致忽然回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用嘴型凶神恶煞地说了句话,那个口型应该是——瞅什么瞅!附上那扶腰的动作,瞬间戳中了我的笑点。 这哪条街的泼妇啊哈哈哈。而且!我就瞅你咋的! 台下的白菜们正在学唱着,而我在台上辛苦地憋笑,由于不能笑出声于是肩膀控制不住地抖。 老头发现我的异样,碰了碰我的手臂,轻声问道:“凌因,你怎么了。” 就这样,我撒了开学来第一个谎。 “老师我肚子疼想去下厕所。” “赶紧去吧。”老头说完用手示意同学们先停一下说道,“同学们先休息一下,可以互相唱一下,一起改进。” 我走出教室,看到的是井致十米开外扶腰蹒跚的背影。我疾步追过去,然后径直冲向了尽头的厕所,到达的刹那就开始捧腹大笑,我真心觉得自己笑点这么低以后可能是笑挂的。 笑得差不多了,我扶着墙挺起腰,揉了揉酸掉的脸。 一转身就对上一双俯视的眼睛,吓得我不由自主地微抖了一下。 “笑完了?”井致双手交叉,幽幽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说出来分享一下,嗯?”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能看到瞳孔倒映出的小小的我。 我赶忙摆出一张狗腿脸:“不用了不用了,您的腰要是一笑不起,小的可赔不起啊。” “我的腰会起不来?”井致边挑着眉边扭了扭.腰,扭完还不忘回敬我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反差萌来得真是让我猝不及防。 而在同时,我迅速地反应过来!他不是腰闪了吗!刚刚还扶腰蹒跚走路!那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扭.腰自如的人是谁! 骗子! “你你你竟然又骗人!!!”我伸出一只手指震惊得第一回结巴了,“我我我要告诉老师!” “哟~你你你去呀~”井致学着我结巴说道,然后看着我又销.魂地扭了一圈腰,一脸‘你快去不去就是狗’的嘚瑟表情。 就在我正要发力反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大反转。 “井致,你在女厕所门口干嘛?” 这是一个中年老男人的声音,排除一系列干扰因素,我判断这是一位老师。 我刚说了要告老师,老师就出现了!然而,我说告老师就是说着玩儿啊,这年头谁会真的这么做啊。 井致几乎是瞬间就转了过去,而我则选择按兵不动。 “主任,我腰扭了,正要过去给您交假条。”这耿直到爆的声音,我不禁在心底感叹,会装,真会装。 主任?这么一说,我倒想起,的确他们高二的教导主任因为负责教高一的政治,所以办公室就设在我们这层的走廊尽头。 我慢慢把步子挪到门口也就是井致身旁,靠着墙站定。只听见外头中年老男人呵呵一笑,“那我办公室也不在女厕所啊。” 井致转过头扫到我的脸,我故意流露出一副‘机会来了’的神情。他凶神恶煞地朝我挤眉弄眼! “井致同学?你回头在看什么?”中年老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你怎么编,我对着井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但是接下来我就发现自己的天真之处了,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简直是编谎话能手。有一句老话说,说谎不打草稿,我看他简直就是说谎届的泰斗,十句话句句掺水! 以下是让我做出判断的依据。 “老师,刚刚风太大,我的假条被吹进女厕所了。” “我正要进去,但是想想又觉得有伤风化,所以正在门口犹豫呢。” “直接进去吗?那不好吧,万一有女同学在里面会被吓到的。” “我决定等会儿拜托学.妹进去帮我拿一下。” “嗯,谢谢老师关心。我拿到假条就去找您。” 我在墙角听得无言以对,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正想冲出去说出真.相的我还没走出厕所门就被井致猛地拉回厕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一只手插兜。 “一顿豪华晚餐。” 我还豪华午餐呢!你以为你是kfc啊!老娘一万个拒绝!我刚抛出去一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发表我的驳斥,耳边就传来了两个字。 “闭嘴。” 他的唇瓣离得很近,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耳畔,有点温热,有点痒。 我突然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热得发烫。 第7章 从回到教室练完歌出来到现在坐在这儿,我脑子里还有些懵,另附带着一丝丝兴奋。 没错,现在的我正坐在本市人气最高的一家餐厅。练完歌过来的我刚好赶在那一拨饭点前,此时望着门口长长的队伍,让我不得不感叹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这家西餐厅主打牛排,最近一段时间,牛排突然很受欢迎,但是由于学生党手头紧,我还没献出那舌尖上的第一次,不得不说,井致这次是请对饭了。 第一次吃牛排,机智如我问了避免出丑,把点菜的事都扔给了井致,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做个美‘男’子。 牛排上了,我学着井致把餐巾打开放在盘子前遮挡飞溅的汁水,香嫩的牛排上浇着黑胡椒汁,看着格外诱人。由于不知道怎么开动,我决定先从盘子左上角堆着的一小团意面开始进攻。虽然我看似正专心地吃着意面,实质我的注意力都在井致切牛排的手上。 左刀右叉,对。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意面,然后装作已经切牛排无数般熟门熟路地拿起刀叉。 切下一块又一块,看来切牛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 不过这样是不是太安静了,我抬头看看井致正专注地吃着,想着说是不是该找个话题打破这个过于沉默的饭局。 比如:“咳咳,你干嘛要骗大家说你腰闪了啊?” 他看了我一眼,“想骗就骗咯。” 这话真是让我无言以对,问了还不如不问,我还是安静地吃牛排吧。 “凌因。” “嗯?”我叉起一小块肉蘸了蘸酱塞进嘴里,抬起头。 井致却看着我忽然笑了,“没事。” “喂,话讲到一半很毁食欲的好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原来我也是口是心非的人,因为我吃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 “没看出来”,他撇撇嘴继续说道,“快点吃吧你,吃这么慢难道是为了和我多呆一会儿吗?” …… 走出牛排店的时候门口已然没有等候的人群,天空微微泛红,带着温热的轻风拂面,是一个十分凉爽的傍晚。 环顾了四周,街灯都已经开启。 “井致,我先走了。”我说。 但是井致没理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睛里涌着未知名的情绪。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井致在看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正吆喝着的卖水果的摊贩?是为妩媚女子开车门的斯文男人?是那对破口对骂的夫妇?还是……仅仅是45°仰望天空触景生情…… 我正胡乱猜测着,头顶飘来了井致的声音,“凌因,你撑吗?” “不啊。”我摸了摸肚子,盘算着这下可以走了吧。 但是我错了,井致这家伙的行为从来就不是我能盘算的。 他说:“我撑,所以我们压马路消食吧。” “啊……可是……”可是我不撑啊大哥,我不想压马路,何况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一起压马路的关系吧。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井致强行拖走了。 这个混蛋!怎么每次都这么行动派!他不知道聆听别人的意见是一种美德吗!我觉得我的白眼快翻出天际了。 被拖着拖着我也就平静接受了,毕竟吃别人嘴软。想了想,幸好妈妈早上和我说她有事所以不回家吃晚饭可能回家也比较晚,不然我这个不会撒谎的耿直girl该怎么和她解释晚上的行踪。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各自走神。不过一路上我的脑子都没闲着,从影楼前摆放的情侣合照到路边的专人画像摊。无数无数的人像在我的眼眸中掠过。 没结果,没结果,没结果。 真没意思。为什么我看到的情侣没一对儿有结果的…… 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才发现井致停了下来。回神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江边,眼前是水波荡漾的江面和倒映在上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倒影。 井致双手插兜看着前方,话说一路下来都如此沉默的井致莫名地让我不太习惯。难道像这般安静的他才是他一贯的样子吗?还是…… “我小姑姑自杀了。” 井致的话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反应无能,我半天才吐出一个“啊”……所以萧语死了? “没死。” 嗷,没死。 我忽然想到井致撒谎说自己腰闪了的事,难道是为了照顾他姑姑?可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会缺人照顾吗? “所以你骗假是为了照顾她?” 井致转过来,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说:“要跟我去看看吗?” *** 鲜红的十字架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我跟着井致走进充满消毒水味儿的市医院。穿着病服的病患和行色匆匆的家属是医院的常客,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医院。 因为这里只会让我想到一个词,失去。 井致在前面带着路,我则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和他修长的身型。真不知道井致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总是那么放心地让我牵扯进他们的家事里。 “到了。”他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来,我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人,他们看到井致来了,面无表情地往旁边一让。 跟着井致走进这间高级病房,病房里显得格外冷清,萧语躺着病床.上,面色苍白,听到声响,她睁开眼睛虚弱地朝我们微微一笑。 “你先坐会儿,我去泡水。”井致提起床边的热水瓶晃了晃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老实说,进入病房的医院就像变了个人,少了些玩味儿,多了些让人意料之外的成熟孝顺。 什么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晃了晃脑袋,哎,真是鬼使神差地就跟他来了医院。我妈要是知道,肯定又要担心了。 此刻的病房里只剩我和萧语,气氛有些被凝固,空气里满是疏离与陌生。 “凌因是吗?” 听到萧语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嗯,是。” “能帮我拿一下床边柜子上蘸水的棉签吗,我觉得嘴唇有点干。” 我点点头,起身拿起小碗中的棉签,看着萧语无力地抬起手臂,我笑着说:“我来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拒绝。 随着嘴唇一点点被润湿,唇部的血色也跟着稍稍恢复。这个小插曲后,我和萧语都放松了不少。我再看她,好像也没有刚刚那么虚弱病态了。 “真是让你见笑了。”萧语说道,“你……和井致是什么关系?” “呃”,我想了想回答道,“同学”。 “是吗?不过我小侄子好像很信任你哦~”萧语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 这真的是一个自杀刚被抢救过来的人吗?竟然还有心情自家八卦侄子…… 大概是觉得我的表情有点奇怪,萧语轻声问道:“我侄子不会和你说我自杀吧?” “难道不是吗?”我不小心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失眠严重,不小心安眠药的剂量多了一些。醒过来就在这儿了,不过也是百口莫辩了。”萧语说完还吐了吐舌头,画风变得实在不能太快。 而接下来萧语的话让我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说:“凌因,那天我和程升的对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正当我内心混乱之际,萧语继续说:“你不用害怕,程升他不知道是你,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说着她苦笑了一下,“毕竟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问出口之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于是立马换了一个,“那你还是要和程先生结婚吗?这段婚姻看起来会让你很痛苦。” 她淡然地笑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笑容,透着些许凄凉。 身后门把手一转,是井致回来了。右手提着热水瓶,左手里多了一盒白粥。 是还没吃饭吗?我疑惑看向萧语,她眨了眨眼睛。 井致将热水瓶放下后便支起床.上的小桌子,扶着萧语坐起来,萧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真的很奇怪,萧语的家人呢?就算程升这边不照顾她,从她的家世来看,也不可能连一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是她没有告诉家人这件事还是说……她家出了什么变故?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我捏着自己的衣角说道:“不早了,我该走了,萧小姐。” 萧语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别叫我萧小姐了,和井致一样叫我小姑姑吧。” 我惊愕之际余光瞟到井致也僵了一下。 看来我和他都受到了惊吓。 这什么奇怪的走向……我要也这么叫,那我和井致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看我俩都傻住,萧语似乎笑意更浓了,她看着井致说道:“小侄子,你送送凌因吧,大晚上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了。”我急忙拒绝,这要是在路上和我妈撞见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了吧?她长得这么安全。”井致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动身往病房外走去。这算不算口是心非? 但我最后还是没让井致送,因为我在医院门口撞到了我妈……和一个陌生男人。 她和这个男人,我和井致,这画面竟莫名地让我觉得……我们扯平了。 我小声跟井致说了句“你不用送了”,他听完撇了撇嘴转身就回去了,干净利落。然后剩下我和我妈两个人面面相觑。 第8章 “妈,你怎么在这”,我一步步走过去,刻意没有看她身边的男人。 对面的男子笑着抢在我妈之前开了口说:“这是凌因吧?” 即便他的笑容很友好,但我依旧没有回应他,我妈也没有,她只是松开了搀扶着男人的双手说道,“郎品,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说完,她对着我伸出手,“走吧”。 回家的路上要穿过夜市,我妈拉着我手在人山人海的小吃摊里举步维艰。 “要不要吃点什么?”她问。 哼,这是在讨好我吗?才没那么容易。 “不要。”我说。 “真的不要?女孩子八点以后本来不应该吃东西的,今天给你这个机会,真的……不要吗?” 看着周遭的满目琳琅,我妥协了。 “既然你这么强烈邀请我,我就免为其难地来一串糖葫芦,一串章鱼小丸子,一盒臭豆腐,一根烤玉米,最后来一杯好喝的珍珠奶茶吧。” 脑袋被重重地一拍,我妈在我耳边碎碎念叨:“你这破孩子,给你机会你就当大胃王啊!饿死鬼投胎的啊你!”她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牵着我的手一摊摊去买我刚刚说的那些吃食。 我觉得我作为女儿最聪明的地方大概就是,我妈不想说的事我就配合她不去问,也永远给足她台阶自由上下。我知道,在适合的时候她一定会告诉我的,所以,不要急,不要因为未知与好奇去破坏那份相依为命的亲情。 走到离臭豆腐摊还有几步的时候,我妈突然回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不吃臭豆腐的吗?” “嘿嘿……”我假装看风景,跑到臭豆腐摊前跟老板做了个来一份的手势。 “看来是要买给某人呀~”我妈走过来在我耳边说道,“竟然用你老妈的钱追男人,啧啧啧。不过看来这小子还不错的份上,准了。” 我开心地差点鼓起掌来,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反正就是很开心。 回家后,我妈直接上楼,而我则敲了一楼邱阿姨家的门。 捧着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等待喜欢的人给我开门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是因儿啊。”开门的是邱阿姨,我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就像是早恋被撞破…… “邱阿姨好。我晚上经过夜市那条小吃街,看到臭豆腐就顺便给宋喻捎了一份,嘿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宋喻……” “喻儿他出去了,还没回来呢,我帮你交给他吧?” “好~麻烦邱阿姨了~”我笑着把臭豆腐递给邱阿姨,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这么晚宋喻去哪了? 臭豆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我担心这个干嘛!我又不要吃! *** 总之,在医院的那件事就那么随风了,然后中秋节来了。 这一年的中秋来得特别得早。要问中秋节的安排,那当然是如往年一般,去爷爷家过。 爷爷家有三个孩子,爸爸是家里头的老二,于是上头我有个哥,下头有个妹。 其实我一直很感谢爷爷奶奶,别的人家可能会排斥我妈的职业,可能会将我爸去世的责任推给我妈,但他们没有。是真的很难得吧,都说儿媳妇儿再亲也不是自家人,但他们是真的将我妈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妈除了他们也没有亲人了吧。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外公外婆,我妈也没有跟我提过。但外公外婆并不是不在了,因为有好几次,我都有听到奶奶私底下说起过外婆,说她是个很神奇的人,说她因为特别特别反对我爸妈在一起,于是在我妈嫁过来以后就和我妈断绝了母女关系。 就只是这样,这样而已。 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会有母亲因为不同意自己女儿的婚事就做出断绝关系的行为?难道女儿的幸福不是最重要的吗? 想不通,大概长大了就懂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看来是我妈出去买月饼了。她总是这样,喜欢在中秋的前一天晚上跑去排队买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月饼备着,但我一直不喜欢苏式月饼,因为每次吃都会掉得满地都是渣,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刚出炉的的确很好吃。 客厅里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我对美味的回忆。 “你好。”由于我妈老给人做媒,所以家里装了电话后,打来找我妈介绍对象的人特别多,以至于我习惯性第一句都说你好。 “因因啊~”奶奶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亲切又柔和。 “奶奶!”我撤下官方的强调,亲切地说道,“奶奶,我和妈妈明天过去,咱一起过中秋。” “奶奶知道,奶奶就是来问问你们明天什么时候来,另外问问你想吃什么,好明儿个给你做!” “我们应该中午前会过去的~奶奶你不用特意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吃,嘿嘿。” “行行行,小.美女。”奶奶在那头低低地笑。 我特别喜欢奶奶,嗯,特别喜欢她叫我小.美女,总觉得这个称呼真的会让我变成美女,嘿嘿。 门锁一动,我妈回来了。 “最近小区里野猫好多啊,大晚上叫得跟什么似的,看来又到发.情的季节了啊。刚刚有一只叫得特别凄厉。”我妈提着月饼说道。 “那发.情也不是它们能控制的啊。” 我们都知道有时候猫叫起来特别像婴儿哭,真的很凄厉,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猫。 我说着接过她手中的月饼,从里头捞出一个,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她,另一半塞进嘴里。不得不说,刚出炉的老婆饼真得好香。 我猜做老婆饼的肯定是个将天下的女人分成两类的男人,那两类分别是已经成为老婆的女人和待成为老婆的女人。 这样一想,老婆饼好像能讨好天下所有的女人了呢。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扯淡能扯上天了,不就吃个饼么。 相比起来我妈就简单多了,她觉得老婆饼肯定是因为做饼人的老婆爱吃饼,就这么简单。 ***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但是对于女人来说,不管起得多早,都可以磨蹭很久。 “因因,好了没有,可以出门了。”我妈在门口催促道,现在是上午十点,我妈想要早点过去帮忙午饭。 “来了来了。”而我虽然答应道,但人却仍在房间里用着吹风机吹刘海。 “真是慢啊你”,我妈受不了了说,“那我先过去了,你来的时候路过街头的卷烟铺,给爷爷买几条人参烟。” 我应声说好。 两块钱一包的人参烟是爷爷的最爱,这么多年没变过的最爱,不过人参烟的价钱倒是一直在变。 十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出门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开门声。 “凌因?上午好啊。” 听这声音,是宋喻啊,喜悦毫无预兆地淹没了我。 “宋喻!”我抬头看见他在浅浅地笑,天呐,这个男孩子为什么总是可以这么温润,自带柔光啊。 宋喻:“谢谢你昨天的臭豆腐,不过我回来的有点晚,都冷掉了呢。” 我:“啊,那你……”不会把它扔了吧? “不过,我还是吃了。”宋喻说着走出来把门关上,朝楼下走去。 “你要出门吗?”我急忙跟上,还要尽量让我走得像个淑女。 “对啊,和朋友约了聚餐。你呢?”宋喻在前面走着,今天的他穿着白衬衫,后脑勺有点好看。 “我去爷爷家过中秋,嘿嘿。宋喻你和朋友约在哪聚餐啊?”其实我就是想知道我还能和他一起走多长的路。 “就那家新开的烤肉店,在横街西路那边。”宋喻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我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只可惜爷爷家是反方向…… “……哎,好的吧。那什么,宋喻,我去给爷爷买烟了。你路上小心。”说完我就快步跑进了街头的卷烟店。 我没想到我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宋喻。 他在等我。 为什么? “烟呢?”宋喻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指了指我身后。 “老板说卖完了,让我去别家店看看,你……怎么没走?” “我没听清你最后讲了什么,怕你有什么事,就索性等一会儿,反正也不急。”他说着耸了耸肩笑了,看上去特别的舒服。 “哦,我没什么事啦,就是想让你路上小心。”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宋喻却说:“一起走吧。” “啊?”我愣住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不然你知道哪里还有卷烟店吗?” 这么一说,我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我没跟上去又回过头来,“还不走吗,你不是还要给同学送东西吗?” “走走走!”我连忙跟上去,走,当然走,跟着你去哪都行。 跟在宋喻身后的我突然想起叶俏俏说的一句话,动物们在特定的时候发.情,而人却是不分时段的。 比如现在的我,就算是寒冬,也会觉得春暖花开到想大叫吧。 埋头一路跟着宋喻左拐右拐,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喏,前面那家卷烟店烟还挺全的,快去吧。”宋喻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家店对我说道。 第9章 我小跑着进了店里,果然像宋喻说的,这家店简直就是烟的海洋啊,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烟草气息,我赶紧买了烟就转身出店。 转身的瞬间我脑中冒出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宋喻会知道这家店的烟种齐全呢,难道他也抽烟吗? 不远处的他站在树荫下,干净而美好。 我看了眼手表,快十一点了。赶忙跑到宋喻身旁说道,“快十一点了,宋喻你快去聚餐吧。” “那我走了,你一个人路上小心。” “嗯,快去吧。”我朝他挥手。 看,宋喻就是一个这么体贴的人,从小到大我看到的他都是这么温柔体贴。温柔地对我说话,温柔地摸我的头,温柔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有好几次都想问他,对我是什么感觉,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要摸我的头,这种心痒痒的感觉带着期待,期待中却又掺着一点失落。 *** 到爷爷家的时候,菜已经全上桌了。 我一进门,我妈就示意我,烟烟烟。我赶紧把烟‘呈给’爷爷,看着爷爷呵呵笑,一旁盛饭的奶奶埋汰道,“一把年纪还老抽烟,我不让你买,你就让孙女给你买,真有你的。” 奶奶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指责的感觉,反而多了些宠溺。 这样的场景像往常一样温馨,只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缺了什么。这个共同的伤口,我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尽量不提过往,但也不曾遗忘。 吃完饭,爷爷说要与我下棋,我跑进他的房间找棋盘,老老的抽屉,棋盘放在左边第二格,没有变过的位置。拿出棋盘刚想转身的我无意间发现,原本中间那个一直上着锁的抽屉今天锁竟然只是松松地挂着。 好奇心砰地爆炸了。 这个柜子一直是爷爷的专属柜,有好几次我想打开都被爷爷噤声赶出去,里面会是什么?存折或是……爷爷私藏的人参烟?一想到奶奶得知爷爷有小秘密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偷笑。 而拉出抽屉的那刻,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被我拉出的抽屉里摆放着的全是有着爸爸的合照,几乎是瞬间,鼻尖便满是酸楚。 秘密。加以隐蔽,不想让人知道的,叫秘密。 那这么说的话,这个上了锁的抽屉里,藏满了秘密的想念。 爸爸,真的,好久不见。 我爸过世以后,妈妈藏起了家里所有的合照,只摆了一张爸爸的遗照。爷爷奶奶也是如此。我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有时候,一个人的照片足以勾起思念,但合照勾起的是眼泪与回忆。 眼眶模糊的几秒钟,大脑在迅速地运作,是照片给它下发的指令。 得知结论的刹那,我的眼泪奔腾而出。 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 没有结果。 我知道自己能够根据照片判断姻缘,但我一直没想到要去看他们的…… 头好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妈妈撕心裂肺痛哭的场景。其实,看到别人的姻缘无果并不会让我太过难过,因为我只是旁观者,而当我看到的是自己的亲人,那种感觉真的是恨不逢时。那刹那,我甚至在想如果能够阻止他们的姻缘,是不是现在大家就不会这么痛苦……但是,这些想法真的都太过荒谬了。 “因啊。” 听到这个声音,我急忙胡乱地把眼泪擦干。但照片来不及塞回去了…… 就像是夜间活动的生物突然被亮光困住会手足无措,此刻,我也如它,一下子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我糯糯地叫了声,“奶奶”。 “难过了?”她把门轻轻带上,挨着我蹲下说,“想哭就哭呗。” 我把眼角的余泪擦干,我不哭,从爸爸过世到今天,其实我没有当着家人的面哭过。不是我冷血,而是我深知有时候,一个人的眼泪就能带来一大.片的哭声,所以,我不要。 此刻的我在难过什么,绝不是在难过爸爸的离世。 我突然想起那个关于两个精神病的冷笑话里,那个知道1+1=2的人要被对方用枪指着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现在的我就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小人用枪指着说,你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还都没用。 后半句就是我的难过点,对于那份迟来的先知,我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奶奶蹲着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条干毛巾,轻声问我:“你妈最近有没有结识什么男人?” 她在问妈妈的感情状况,奶奶是不是觉察了什么? 我急忙想解释却被她笑着拦住,“你不用跟我说,如果你妈遇到合适的,你也觉得好的话就帮着撮合一下。” “啊?”我愣住了,我以为奶奶是不希望妈妈……毕竟电视里、新闻里看到太多这样的婆婆,希望媳妇儿可以为自己儿子独身一辈子的婆婆。我没想到我的奶奶,这个小老太比我想得要开明太多。 “啊什么?”她双手搓了搓干毛巾说,“你妈一个人带你也辛苦,如果有好男人能够帮扶,那日子也过得舒坦些”,说着她有些黯然神伤,“是卿儿没福气啊,走得这么早,也真是苦了她了。” 卿儿就是我爸,全名凌卿,很翩翩又带着灵气的名字。人也如其名,翩然有礼。可惜,英年早逝。至于福气,我想,毅然决然要嫁给爸爸的妈妈,就是他最大的福气了吧。 原来,有没有结果不是衡量两个人是否幸福的标准,它只能告诉你,这个人是不是你身边可以一起白头的人。爸爸不是妈妈能够一起白头的人,但这不妨碍妈妈在那些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里,幸福满满,不是吗? 我拿起棋盘走出卧室,爷爷该等急了。 *** 下午的时候,卢旭、凌西西来了。我向来分不清是堂哥表妹还是表哥堂妹,所以干脆就叫绰号。我和凌西西都叫卢旭,迅哥儿。因为卢旭卢旭,听起来怪像鲁迅鲁迅。 至于凌西西,abb的名字当然要发挥它的作用了,所以就只是,西西。 我和我妹轮番轰炸着迅哥儿的大学生活,大一的我哥,高一的我,初一的我妹,分别差三岁。都说三年一代沟,但我们仨从来不懂何为代沟。我仔细想了想,原因大概是,男生晚熟,女生早熟。我嘛,熟得刚刚好。 眼前迅哥儿正双手撑着阳台的护栏向我们各种嘚瑟他的大学生活,“你们不知道大学有多好玩儿,看不完的美女,睡不完的觉。到大学就解放了,高中老师也就这句话是真的。” 这句话,我们班那老头儿的确常说。 凌西西不服道:“可我们老师都说,到高中你们就解放了。” 迅哥儿笑了:“你问你姐,是不是这样?” 我想了想,我初中的时候,老师的确也这么说。 但是面对凌西西看向我的灼灼目光,我……还是故作神秘地回答她,“再过两年你就知道了。”不要太快揭开高中的神秘面纱,毕竟我也才刚上‘贼船’,得给自己留点念想。 说完,我重新将话题抛给迅哥儿,“那么多看不完的美女,有一个是你的不?” 凌西西嫌弃地打量了一眼迅哥儿:“就他那样,美女最多让他看看。” 我同样嫌弃地瞅了一眼对西西挑眉说道:“我也就是客套地问一下。” 嫌弃迅哥儿,是我和凌西西这么多年的日常。 但当我哥拿出一张照片笑得一身痞子气时,我和她像两个意外吞了电灯泡的人,震惊得哑口无言。 难道这厮竟然还真的找了个美女?! 我俩忙接过照片,但同时并没忘记履行自己的嫌弃义务。 “不可能吧!” “她什么时候瞎的!” 迅哥儿愤愤地抽走照片,给了我俩一人一个大爆栗子,“喂,你俩还是不是我妹,把那么风流倜傥的我说得那么不堪,你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你打我们头的时候,你良心过得去吗你!”凌西西反击完,对话突然就出现了断层,因为本该接她话的我掉链子了。 是不是认识久了的人在你脑海中的影像就如同一张照片? 我不知道,只知道,此刻明明只有女方的照片,我的大脑却还是飞速地做出了计算。 很不幸,我的迅哥儿,还是中了我的没结果魔咒。 想着,我同情地望了他一眼,还是不要告诉他结果了吧。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面对我同情的眼神,迅哥儿无语般地抽回照片,自言自语道,“这个美女当然不是我的了,亏你俩还会信,脑子都歇特了么。” 歇特,是我们这儿的方言,大致就是脑子秀逗了坏了进水了么的意思。 哎西!白白浪费我的大脑一回,这人! 屋子里传来敲门声,然后就听我妈在屋里说着什么‘进来和西西一块儿玩儿啊’之类的话。 “哟,西西,是不是你的小竹马?”我拱了拱凌西西的肩。 第10章 “我咋知道。”凌西西背过身去,我和迅哥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八卦的眼神。 然后我看到拐角冒出了叶初阳,穿着套头t恤,扭扭捏捏地朝这头观望。 “找西西吗?”我问。 叶初阳点点头,腼腆地笑了,看着这孩子内向的劲儿,要是我不主动,他到底想什么时候开口跟凌西西说第一句话呢。 “喂,凌西西。小伙子找你呢,你好歹正眼瞅下啊。”迅哥儿说道。 凌西西有些不高兴地猛地转头,说话的语气也尽是不耐烦,“什么事。” 这俩闹矛盾了? 如果说宋喻和我是青梅竹马,那么叶初阳就是凌西西的竹马,从小一块儿玩泥巴、钓龙虾长大的。不过男孩子的发育总是比女孩子慢,初一的凌西西已经开始拔高,秀气的小.脸儿也渐渐长开,而叶初阳,还是稚气的模样,身高矮了凌西西整整一个头。 初一的凌西西早已混迹言情小说的海洋,花痴着高大帅气多金霸道的男主,而此刻站在凌西西面前的叶初阳,和她竟颇有种姐弟的感觉。 难怪……凌西西这样子,原来是嫌弃他了啊。 “西西,吃月饼吗?蛋黄莲蓉的,很好吃。”叶初阳伸着手,手里躺着一枚月饼,嘴角撇撇有点小委屈。 据我所知,蛋黄莲蓉是凌西西的最爱,当然也是我的。但凌西西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哎呀,西西不吃,我吃哈。”我刚想伸手拿,身边的凌西西狠狠瞪了我一眼。这小妮子,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拿啊,真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不过,我向来不怕她的眼神威胁。 我妈在厨房那头对我招了招手,我把拿到手的月饼往凌西西手里一塞就朝我妈走去,走之前不忘抛了个白眼给凌西西,这个死傲娇。 不过,我也是,死傲娇。 厨房里,我妈正择着芹菜,看到我的时候就往我怀里塞进一把说:“晚上阳阳也在咱家吃,听说他爸妈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了,不知道这孩子以后跟谁,真够可怜的。” 我往阳台的方面瞄了一眼,刚刚还说着不吃的凌西西吃得正香,一旁的迅哥儿正在地上摆飞行棋的棋纸,看来是要一起玩飞行棋了! 我赶紧择完菜就跑去加入他们。 *** 红、蓝、黄、绿飞机。无聊时的消遣。 按照往常,我选择蓝色,迅哥儿绿色,西西黄色,叶初阳红色。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比如托梦与现实,比如命运与巧合,比如叶初阳总是撞走凌西西的黄色小飞机。 开盘前,我特意把凌西西拉到一旁,告诉她,今天要是叶初阳的飞机又准确无误地撞到她的,千万别闹,毕竟人爸妈刚离婚,让着点。 凌西西听完只是鼻子闷.哼了一声,没有理我。 我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反正以前每次这么说,她也都用鼻孔对我出气,然后到时候用行为对叶初阳出气。 围坐在棋纸边,飞机大战开始。 游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我则一边注意着进程,一边看着盘坐在对面的叶初阳的稚气脸庞,忍不住思绪飘散。 在我的记忆里,叶初阳——名副其实的……凌西西的跟屁虫。 大两个月就足以让凌西西拥有大姐大的派头。 小时候的西西由于父母忙于生意四处奔波而一直被寄养在奶奶家,而叶初阳则因为爸妈忙着吵架老是游荡在外,又因模样生得俊俏而老被各家留下吃饭。但他特别喜欢留在我奶奶家,大概因为这是凌西西的奶奶家。 凌西西小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小姑娘生得眉目清秀且丝毫不怯生,且她性格开朗也基本不和孩子积怨,所以在孩子群里很吃香。 但是很奇怪的是,凌西西很不待见叶初阳,从第一眼开始就是警告般的语句,“你,离我远一点。” 太惨了,我当时想。 然而,叶初阳却从此走上当凌西西小跟班的道路,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走向。现在的我常常在想叶初阳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着受虐倾向的人吗? 作为小跟班的叶初阳兢兢业业地履行小跟班的义务,从小就看着凌西西的眼色行.事,摸清凌西西的底子投其所好,但这并没有让他受到优待。 这些年我看到的是,闷不吭声跟在凌西西后头的叶初阳,和分分钟想甩掉叶初阳的凌西西,但凌西西从未成功过。 大概老天在家庭方面亏待了叶初阳,所以特意在这方面照顾他。总之,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叶初阳和凌西西不是同班就是隔壁班,就连玩个飞行棋,叶初阳的红色小飞机也总撞上凌西西的黄色小飞机。 我想,这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凌西西唯一且最大的烦恼了吧,每一年开学前看着凌西西那张便秘般的脸,我真的特别理解她。 凌西西恨不得甩掉叶初阳的心情,大概就像我恨不得甩掉小时候紧紧跟着我的凌西西的心情。 虽然叶初阳长得好,但是不喜欢的人就像长得再好,也是令人生厌的。何况,甩不掉的跟屁虫,不同于随身而至的影子,影子只在有光的时候出现,而跟屁虫,有光没光都出现。 不过,有一个地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对于叶初阳的付出,凌西西却是照单全收的。 所以我理解她,但我丝毫不同情她。毕竟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但就目前看,凌西西并没有还什么,反之,再看叶初阳。 额头是小学一年级为保护凌西西而磕到的疤,胳膊上有着三年级为保护凌西西而被狗咬到的印记,腿上有为保护凌西西而被烫伤的疤。 对此,凌西西有她自己的一番诡辩。 “要不是我及时推开了他,他磕到的就不是额头而是眼睛了,磕到眼睛很容易瞎的!” “他被狗咬到,那狗还被我踢掉了牙呢。” “要不是我打翻了那碗药,他喝下配方不对的药,搞不好会变成弱智。” 当时的我,全程白眼。 “喂,姐,到你了。你不走,我替你走了啊~” 回过神,一旁的凌西西正看着我,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骰子。 不要脸,我赶紧抢过骰子,一扔。 一个大写的6。哟吼,成功飞跃进入冲刺跑道。 当我跳出环形路线后,局面进入白热化,因为只剩下红、黄两个飞机,看来在不久的将来,两机又要相撞。 我常常觉得凌西西的火爆脾气应该是在一次次有着叶初阳的飞行棋游戏里被逼出来的。 眼看着叶初阳的骰子又扔出了一个飞向凌西西的距离,我真是不得不感叹命运之神奇了。 “……你!”凌西西猛地抬头盯着叶初阳。 “哟,凌西西,你的营地又在召回你的小飞机了,赶紧麻溜地回来。”迅哥儿照旧幸灾乐祸。 我看了眼身旁瞪大眼睛快要爆发的凌西西和对面有些无措的叶初阳,如果按照往常的话,凌西西那句“你!”后面应该还跟着“这崽子你不撞过来就皮痒痒是吧!” 等了几秒之后,凌西西的黄色小飞机竟然平静地被移回了营地。 我快速拦下迅哥儿欲伸出去探凌西西额头的手,使了个眼色。 看来这小妮子还是有同情心的嘛。 “哎,西西。”奶奶在厨房叫道。 凌西西答应着,啪嗒啪嗒地跑进厨房,没一会儿出来说:“我去买酱油,你们仨玩会儿吧?” 她刚说完,叶初阳就腾得站起来:“西西,我去买吧。” “那你赶紧的啊,急着用。”凌西西巴不得不跑腿,她刚想把手里零钱给叶初阳,厨房里就传来了奶奶的声音,“阳阳,你让西西去,你好好坐着继续玩儿。” 凌西西不爽地撇了个嘴角。 叶初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那我和西西一起去。” 我和迅哥儿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这空气里怎么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肉麻啊。 “不用了”,凌西西的语气要有多嫌恶就有多嫌恶,说完就出了门。 叶初阳紧追不舍。 只剩下我和迅哥儿无奈地摇头。 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跑去开门,是提着水果的我妈。 “买了西瓜,你拿去切起来。” 我点点头,抱着大西瓜进了厨房。我妈尾随而至,和正淘着米的奶奶唠起嗑。 “哎,妈,我刚在外面听到,说阳阳以后是他爸带。”我一边将切好的西瓜装进盘子里,一边静静地听着。 身旁正淘着米的奶奶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样啊?这孩子可真命苦,就他爸那暴脾气,他以后有的受了。” 我妈接着说:“还有个消息,说他爸明天就带着阳阳搬走了。” 我的余光注意到奶奶淘米的手一滞,然后她把米倒进电饭煲:“这么急啊?那晚上岂不成了阳阳在咱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那我再去买点菜吧,给做顿好的。” 看着奶奶急急忙忙找钱包出门的身影…… 奶奶这到底是有多喜欢叶初阳啊…… 所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凌西西呢? 中秋晚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少了标配,圆到极致的月亮。 吃过饭,叶初阳有礼貌地道别。在这个团聚的日子,尽管知道明日将有离别的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揭穿,只是如往常般,把这当成一个邻家男孩留下吃了顿饭的平常日子。 “喂,真的不去送送吗?以后再想见到这个小跟屁虫可就难了。”迅哥儿挑着眉似是很不正经地对凌西西说,眼睛里却浮现一丝认真。 凌西西淡淡地看了眼门口,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求之不得”,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也跟着往门口看去,漆黑一片的楼道,楼灯坏了很久,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隔壁家里传出电视里中秋联欢晚会的声音,看着凌西西转身收拾碗筷的身影,我不禁想问她,此刻真的没有一丁点难过? 真的……没有一丁点觉得…… 原来离别可以这么简单。 第11章 不过夜。 爷爷家有点小,过不了夜,所以如往年一般,此时,我和我妈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熙熙攘攘的街头,霓虹灯缤纷乱眼,但愿人长久响彻耳畔。 我妈上扬的嘴角表现出她这会儿的心满意足。 人总是会习惯的。 以前习惯三个人,现在终于习惯了两个人。 那凌西西是不是已经习惯有着叶初阳跟随的日子? “妈,你怎么看西西和叶初阳啊?。”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还总忍不住想和我妈一起揣测,比如此刻。 我妈笑了,眼角弯出缝来:“小冤家一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相信我妈。 才怪,她一看一个不准。 看看前车之鉴萧语、程升,说好的天生一对一见钟情你情我愿呢! 所以我自作主张地给凌西西那句求之不得,加上了解脱的语气。 *** 走在通往家的小巷,昏黄的路灯下是我和我妈被拉长的身影。 今天的巷子,好像有哪里不同。 无意间往身后看了一眼,漆黑一片。 我将手穿过我妈的臂弯,挽住,看了眼王叔家说:“妈,好像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王叔了。” 这就是今晚的不同之处。 街口的第一盏路灯是坏掉的,以往晚上走过这都没有注意到是因为王叔家的灯亮着,刚好填补了这一块儿,而今天王叔家黑着灯。 耳边突然传来猫的叫声,突兀的,凄厉的,急促的,叫声。 我妈晃了晃臂弯,“听到了吧,我上回说的就是这个,最近这小区里的猫怎么都叫成这样,发.情会叫得这么惨吗?” 老实说,细听今晚这猫的声音……真的不像是发.情。 一时之间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怎么去接我妈的话茬。猫叫声渐渐微弱,就像是步入尾声,我们也离家楼下越来越近。 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我和我妈都有些紧张,我三百度近视的眼睛好像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在晃动。 “妈,我们走快点吧。”我扯了扯我妈的袖子,有点不安。 “嗯。”我妈揽住我,加快步速。 回到家,我妈仔仔细细地将三道门锁上锁并反复检查了多遍,才在沙发坐下。 不管我妈在人前是多么坚强大胆的人,女人始终是缺乏安全感的生物。这句话没错。 两个人过的这么多年里,我家门口一直放着我爸生前最喜欢的一双鞋,有着男人居住的痕迹会让我们安心很多,我和我妈坚信。但即便这样,任何黑夜里的风吹草动还是让我们不安恐惧。 因为还有句话说,安全感只能自己给自己。 那如果自己给不了呢,那还是得有个人依赖吧。 总之,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奶奶的话,的确,我妈该找个对象了。不仅是为了这份外在的安全感,还有她余生里内心的安全感。 电话铃响了,打破我们进门后的沉默。 我妈接起电话‘嗯’‘啊’了几声,便转头看向我说道,“是季悦悦妈妈。” 我诧异地移到沙发旁接过电话,“阿姨”。 “凌因,你知道悦悦早恋了对不对……”电话那头季悦悦的妈妈这样问我。 此刻的我正因为这句话奔走在楼道里,季悦悦早恋的事果然还是被父母知道了,跑出去的她到现在都没回家。 她妈在电话里问我能不能出去找找季悦悦,说实话,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和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凌因?” 低头快走出楼梯的时候,我撞上一堵人墙。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判断,是宋喻。 “宋喻,我有点事先走了。”被他看见慌乱的自己我有些想逃离,四周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季悦悦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擦身而过的时候,有股淡淡的味道飘进我的鼻腔,不是平时我熟悉的味道,但我没有去细想。 蒙头走出巷子,我径直去了小卖部拿起电话。 挂掉季悦悦妈妈的电话后,我想到的是季悦悦很有可能去找她男朋友了,由那个男生我想到了井致。所以,出门前,我偷偷记下了萧语的联系方式。 如果不出意外,井致应该还在萧语家吧? 听筒那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嘟嘟声一下下捶着我的心脏,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接通了。 那头传来萧语的声音,我喜出望外,赶忙自报家门,表明来意。 只听萧语在那头轻声一笑说,“找井致啊,很不凑巧诶,他不在我这,应该在自己家吧。” “啊?”那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萧语的声音,“你去找他怎么样?”说着她立马报了一串地址,丝毫没有留给我犹豫的机会。 “我……你……”这串地址让我瞬间语无伦次,你报电话也好啊,报地址也太直接了吧。而更直接的是接下来萧语一句“你们好好玩啊多晚都没关系”便挂掉了我的电话。 天哪,谁来告诉我,这个女人脑回路为什么会这么奇特! 于是,我只好在这个中秋的夜晚,顶着灰蒙蒙的天,踏上去往井致家的路。这是我第一次在大晚上单独去找一个男生,还如此的无可奈何。 下了出租车后上午老妈给的买烟钱刚好用完,两袖清风的我站在祥芝苑前忍不住想感叹这贫富差距。 祥芝苑应该算是我们这的富人谷,住在这儿的人不是从政就是从商,总之来头不小,此刻眼前这些高楼豪华得晃眼。这地方,岂是我等穷娃能进的。 果真,我意料之中地被拦在小区门口,因为这里的人流出入都是自行刷卡。 恳求了好几次,保安才勉强答应帮我打电话到户主那边,说如果户主同意就让我进去。在他拨打电话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那万一是他爸妈接的,我该怎么办……我这人总是在事发以后才会想到一些难以避免的可能性,然而这往往是为时已晚。 想到这,我不禁盯着那串显示屏上的号码出了神,随之号码突然隐去,我的耳边响起了保安有礼的问候声,同时我的心砰砰直跳。 “井先生,晚上好。” “什么事?”入耳的音质让我心里悬着的大石沉落,电话那头,是井致略微沙哑的嗓音。 “是这样的,井先生,这里有位……”保安说着看向我,我忙接上去,“凌小姐凌小姐。” 保安继续道,“这里有位凌小姐说是您朋友,我这要不要让她进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突然清嗓正言道,“让她进来。” 那假正经的声音让我真想戳着他的脑壳说,让你装,让你装!!! 我一路小跑着到达井致所在的楼层,气喘吁吁地摁响门铃。门很快开了,一身清爽打扮的井致依靠在门边饶有意味地看着我说道,“哟,今儿个不还闪得飞快,这会儿咋送上门来了?” 我不甘示弱:“那你刚还深沉装得有模有样,这会儿咋现出原形了?” “我这叫因人制宜懂不懂,说吧,找本帅什么事?”他说着转身朝屋子里走去,眼看身影就要淹没在转角,我急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看着井致一脸无语地从拐角回来,我立马开始解释来意。 我解释得混乱无比,井致却竟然听懂了,只见他皱了皱眉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闺蜜可能在徐克家?” 原来季悦悦的男朋友叫徐克。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他再度转身。 我:“哎,你干嘛去啊?” 井致背对着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一会儿,他又重新回到我的视线,做了个无奈的耸肩动作说:“电话没人接。” 我:“啊,那怎么办。” 井致:“你说怎么办,上他家看看呗。” 我忙答应:“好啊,那你快带我去吧。” 井致却没有挪动步子的意思,待我疑惑地看向他,他才贱贱地说,“有什么好处吗?没有的话等会儿我再来问一遍。” 看把他给能的,我真恨不得把他摁进马桶,然而此刻我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来,谁叫我有求于他呢? 看着他一脸无辜而灿烂的笑容,我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要……” 井致犹豫了片刻,吐出一个让我瞬间呆滞的字。 “你。” 说出这三个字的井致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之,我当场就当机了。 再回神就是他弹我脑门的时候,他温热的气息从我耳边拂过,让我瞬间红了耳根。 我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他说道:“你自重一点,好歹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井致笑了,弯下腰穿鞋说:“你真是连玩笑都会当真啊,我要你能干嘛?” “那你到底要什么啊?”老实说,我想也是,他要我能做什么?他也不缺什么。 “不要什么,就当还你上次的人情,两清了。”井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洒脱,竟有种江湖侠客的感觉,我看着他关上门,心想,原来之前的小事他还放在心上,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已经快十点了,街上渐渐冷清。 我一边跟着井致一边打量每个行人,深怕错过季悦悦的身影。随着夜渐深,周遭的行人愈发少去,最后只剩下我和跟前的井致,井致一路双手插兜,但他会时不时回头看我,深怕我跟丢似的。 走着走着,跟前的井致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房说,“就那幢。” 第12章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幢楼灯火通明,心稍稍得到一丝安慰。 一步步接近线索的终点,我俩商量后决定,他跑去询问,而我待在原地等待。 寂静的夜,偶尔会有狗吠打破宁静。我无意间仰头,发现之前灰蒙的天朦胧消散,此刻,一轮明月悬在高空,洒了一地皎洁。 而跑去询问的井致最终带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徐克不在家。 “但是他妈说他接了一个女生的电话出去的。” 所以好消息是徐克可能和季悦悦在一起,可我们去哪里找人呢。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来。 “很晚了。”他说。 我看了眼手表,微微叹了口气,快十二点了,的确很晚了。 仿佛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井致又说:“如果和徐克在一起,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就是现在并不确定季悦悦是和徐克在一起啊…… 我抬头,对面井致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干净而温柔。 这个晚上,我和井致简直就是徐克和季悦悦感情的炮灰啊。我是为了季悦悦,那么井致真的就只是因为我…… 平时觉得这个城很小,可到这种时刻,那种大海捞针的感觉还是由然而生。此刻的我突然很生气,气通信的不发达和季悦悦的任性让我大半夜地奔波在这座小城,还麻烦了井致。 “这样吧”,一直侧对着我的井致突然转过头来严肃地说,“去给你闺蜜家打个电话,结果不管她有没有回去,你都尽力了,挂完电话我就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也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结果还没跑到电话亭,我就想起自己身无分文,于是又转身回去,但我没有开口去问井致,因为觉得这个晚上已经很麻烦他了,大不了就直接去季悦悦家看。 不知道是不是没带钱这三个字写在我脸上,我还没走几步,井致就发现了,所以最后我还是去打了电话。 “阿姨,悦悦……”我在电话这头问。 “凌因啊,悦悦已经回家了,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季悦悦妈妈在那头接着说,“我去叫她,让她来接电话。” 我急忙回绝:“不用了不用了,她回家了就好。” 挂断后我给家里打了一个,告诉我妈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让她先去睡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走出电话亭,亭外井致正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踮着脚过去拍了他的后背。 “怎么样?”他问。 “她回到家了。”我说。 “那走吧,送你回家。”他说。 *** 零点是一个诞生了无数鬼故事的时刻,此刻我和井致正‘流浪’在无人的街头。 这是我除去除夕外,第一次这么晚还未回家,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安静的街道,就像是全世界都入睡了一般。 就是这份安静让我意识到这个晚上我都没有怎么和井致说话,看着他揉了揉眼睛,我才想起他都没有和家里报过平安,于是急忙问他。 “我爸妈都不在家。”他说。 怎么会。 这个答案让我有些吃惊,中秋不是团圆的日子吗?为什么……怪不得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爸妈都没有现身,我还以为…… “那他们?”我问。 “出差了。”他说。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想问他,那今天有没有吃月饼呢。 这么一想,我顺带着想起我妈中秋前夜都会去排队的那家店,在想此刻它是不是还开着。脑海中闪现出某一年中秋前夕的场景,那晚我妈回家后和我说,那家店排队等月饼的队伍长得不得了,估计得排到凌晨。 那么今天呢?我看了看周边,好像是我熟悉的区域了。再看看表,反正都已经在外面待到这么晚了,再晚一些也没什么。 于是我对井致说:“你跟我来。” 井致有些疑惑但没有开口问我。 绕过一个街口,我看到那家月饼店还亮着灯,但是店门口没有人在等待。 我让井致在原地等着,自己跑近去看,发现老师傅已经在收拾台面了,看到我张望的模样老师傅对我摆了摆手说,“太晚了,明天再来吧。” “一个都没有剩下吗?”我有些不死心,心想,错过了今晚,明天的月饼对于井致来说毫无意义了吧。 可老师傅还是对我摆了摆手。 “老头子。”后头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她说:“刚刚不是烤坏了几个吗?你问问小姑娘要不要,要的话就送给她吧。” 我刚想说我不介意的,老师傅就在我面前发火了…… “什么叫烤坏了,我做出来的都是艺术品没有好坏之分!”老师傅对着后面吼道。 “那你干嘛不卖,你自己不也嫌烤坏了卖相不好吗!嚷嚷什么你!”老婆婆不甘示弱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婆婆掀了帘子从后面出来了,她兀自走到火炉旁用钳子夹起那几个老婆饼塞进纸袋里。 “小姑娘,你不介意就拿去吧。”她说。 “不介意的,谢谢婆婆。”我刚想伸手,老师傅一把抢过,对着老婆婆怒目直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是我做的饼!” “你做的饼怎么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吃不吃这个饼!”老婆婆同样的怒目直视。 “做坏了的我不……”老师傅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报纸上说八点后不宜进食,所以我不吃。” “你不吃你还不让想吃的人吃啊。自己都承认做坏了还嚷嚷个什么劲,反正还剩几个饼,干嘛故意让人小姑娘白跑一趟。”老婆婆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还不忘狠狠瞪一眼老师傅,老师傅别扭地转过头没有说话。 看着斗嘴的老夫妻,我忍不住笑了,眼前的两个人虽然是在争吵,我却还是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的恩爱。 “哎,小姑娘,你拿着。”老婆婆把纸袋递到我面前,对我慈祥地笑了笑说:“这糟老头子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你和老师傅可真恩爱啊。”我看着眼前的老夫妻想到,老婆婆和老师傅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恩爱,那应该算是有结果的一对了吧。 拿着老婆饼刚想转身,我余光扫到台边摆着的相框,从相片泛黄的颜色和其中合影两人的容貌看应该已经有些年日了,但这两人微笑恩爱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 一扫到照片,大脑便飞速地运转起来,而我捏住纸袋口的手指也因为大脑推.送给我的结论而跟着攥紧。 为什么…… 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恩爱的一对,竟也是没有结果的?我震惊的同时汹涌而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到底,怎么样算是有结果?到底…… 再次谢过老婆婆,我捧着手里温热的月饼跑回到井致身边,拿出纸袋里的月饼递给他。 他没有接,皱了皱眉说他不喜欢吃老婆饼。 我没有理睬,强行把月饼塞进他手里,自己拿出一个咬了一口,鼓着嘴才回复道:“好巧,我也是。不过今天你就赏个脸吃了吧!” 他撇撇嘴,没有再拒绝,只是那安静地一点点吃着老婆饼的模样仿佛委屈地能滴出.水来。 难得看到井致这一面,我刚想开口说点啥开导开导他,就听见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喂,你这么拼命说服我吃这饼,不会是在里面下毒了吧。” …… 我真想一巴掌把他摁进饼里。 *** 第二天,我妈和奶奶通电话,貌似叶初阳他们家真的搬走了,但是说没有来搬家公司的人,只是拖着行李箱行装很简便地离开了小区。 我妈挂了电话翻开她平时登记的本子看,边看边问我校庆是什么时候。 说起校庆,好像是周三吧,我望了眼挂在墙角的日历,的确是周三。听说校庆那天,校园会装饰一番,到时候会来很多校友,等全校各年级的表演结束以后,就进入了自由玩耍的时间。全校师生可以随意参观校园,也可参加各个教学楼举办的一些趣味竞赛,另外那天食堂还会发放免费的餐券。 我跟我妈说完以后,她感叹了一句“做学生可真幸福啊”。 做学生有什么好的,我看着书桌上翻开的物理作业本,暴躁地叹了口气,耳边突然响起叶俏俏说的话,“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牛顿看到苹果掉下来能得出一个万有引力定律,而你,只会把苹果捡起来吃掉。” 我当时还反驳了她一句,说好歹我会先看苹果有没有坏掉。 本来就是啊,看到个苹果还要想那么多,活得累不累啊。我把作业本翻到第二页,挑出会做的题填满空白,心想剩下的还是明儿个去问同学吧。确切的应该说是去问后桌,也就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李哲。 李哲,从开学就自告奋勇当了物理课代表到空余时间总是扑腾在物理的海洋,他对物理的执迷就像是被下咒一般,不过大概他也不懂为什么我们物理会这么烂吧。 我叹了口气,重新将头埋进作业山里,就这么度过了周日。 第13章 周一的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不同于初中的体育课经常会被拿来上数学课,高中的体育课总是如期而至,而这时候的学生最怕的就是碰到艳阳天。午后的太阳将操场上的铁栏杆晒得发烫,远处的塑胶跑道冒着能让空气都扭曲的热气,而我们正顶着大太阳地绕操场慢跑。 高中的体育课是男女分开教学,同时开跑的男生班已经与我们远远拉开距离,我拿手遮着刺眼的阳光,觉得校服里的热气随着热风不停鼓动着。慢跑中的女生总能断断续续地唠嗑,这不,前面几个女生就在聊着班里的八卦。 跟在后头的叶俏俏也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侧头看她。 叶俏俏凑近小声说道:“哎,听说林竹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诶。”她刚说完,前面的女生就转过头来,我一看……这不就是上回在教室议论林竹的女生吗……于是瞄了眼她校服上佩戴的学生证,徐佳佳。 徐佳佳边跑边说,“你也知道了啊,我们也正讨论呢。” “你们消息好灵通啊,都哪听的啊。”我问。 徐佳佳没有理我,自顾自地继续着八卦的传播:“听说他妈都闹到女孩子家里去了。” “这么严重啊”,叶俏俏张大嘴感叹道。 往往讲述八卦的人要的就是听众夸张的神情反馈,有了叶俏俏如此捧场的听众,徐佳佳说得愈发起劲起来,“是啊,他妈跑去女孩家里让女孩别再缠着她儿子”,徐佳佳说着慢下步子和叶俏俏跑成一排,“你别看林竹人长得那么老实,都是被他妈~逼得吧。他妈厉害得不得了,手叉腰活脱脱一个母夜叉啊。” 叶俏俏又很给面子地瞪大了眼睛说,“这么可怕!” 徐佳佳看到满意地笑了,“对啊,那妹子要真和林竹成了,以后进门了婆媳关系也够她愁的。” 两圈下来,身边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但这丝毫不影响徐佳佳的‘发挥’,总之我觉得她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你不累啊,那么能说。” 横空的一句话终于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徐佳佳,我看了看叶俏俏,叶俏俏也看看我,眼神交流后确定不是我俩说的。 徐佳佳没回复,一脸吃瘪地向前跑回原来的位置,我听到她暗自嘟囔了一句。 “丑人多作怪。”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笑,不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而是笑,楼芊芊竟然是能治她的人。 慢跑完做了伸展运动,老师让我们自行练习垫球,然后自己躲进了休息室。一看老师没了影,女生们纷纷跑到阴凉处躲太阳。我和叶俏俏也抱着排球找了个有树荫的空地坐下,不远处是篮球场,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正挥汗如雨。我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我们的物理大神,李哲,老实说,我还以为他只会做物理题呢。 不远处,李哲架着厚厚的框架眼镜,在球场里来回穿梭,几番抢球后他跃起投进一个三分球,我不由地砸吧砸吧嘴,看来,这物理大神打球也不赖嘛。 “哎凌因”,听到叶俏俏叫我,我收回目光。 “怎么了?”我说。 “心情不好想和你说说。” “嗯,你说。”老实说,听到叶俏俏心情不好,我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有谁是永远开心的呢。 充满活力的操场是常态,而这么安静的叶俏俏,我第一次见。 *** 毛颖是叶俏俏的表姐,也是毛家唯一的闺女,从小乖巧顺从,事事都依着父母,一路都走着家里为她安排好的路,可唯独在爱情这件事上刚烈而强硬。 在没认识季风以前,毛颖的生活平淡而普通,没有叛逆期,没有反驳,没有顶嘴。她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好。 对于人生,她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想着大学毕业后听从父母的意思就业相亲结婚生子。 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吧,老一辈的常说,人要知足常乐,生活越平淡越幸福。她听了只是皱皱眉,想反驳的话到嘴边却还是被咽下,她没有例子去反驳。 这样的生活很多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 隐忍的人体内有着无穷的反抗力,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爆发,却在遇到季风之后,那股反抗的力量,一发不可收拾。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勇敢,可以完成这么多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可以笑得……这么灿烂。她忍受的这么这么多平淡,原来只为遇见最有趣的,等着她的,爱她的,他。 人一生能有几次遇到真爱的机会呢?有些人可以把每段恋情都谈成真爱,但毛颖不行,她觉得她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真爱,以前不这么觉得,但现在,她认准了这句话。 她从来没有想要什么,这偏偏唯一的这次,父母也坚决反对。 “为什么这么反对?两情相悦的。”我忍不住打断叶俏俏。 “原本是因为我姐男朋友的家境,而现在是因为他的病。”她说,“近期被查出来的,胃癌晚期。” 这叫什么事,我不由想起曾经看的小说,里头总是用绝症来促成催泪悲剧。可这是现实啊,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如果他没有这个病,那可能两个人努力下去,真的会说服我姐爸妈的。可现在……”,叶俏俏垂眼叹了口气,“凌因,说老实话,在季风没有查出胃癌之前,我真的替我姐高兴,可现在,我也反对这段感情了。毕竟……那是我最亲近的表姐啊。”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理解叶俏俏的心情,也理解毛颖父母的心情。 如果换做我,我的家人知道我的男朋友得了绝症,那肯定也是无论如何要反对这段恋情的。 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就像一颗□□,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你,而他的病给你造成的担忧恐慌更是存在于每分每秒。 “我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啊,万一刚结婚,季风就……那她这辈子怎么办。”叶俏俏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眼神里涌动着尽是心疼。 我看了心疼,于是一个冲动就问了她:“你有你姐和她男朋友的合照什么的吗,分开的照片也行。” 她疑惑地看我。 “还记得上次井致和那个三中校花的事吗?”我问。 她点点头。 “我看看照片,看看你姐和她男朋友到底有没有结果,如果真的没有,我和你一起去劝她。”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哪来的自信说出这句话,但我就是……说了。 “凌因……你真的能靠看照片看出姻缘啊!”刚刚的悲伤烟消云散,此刻的叶俏俏一脸膜拜。 “没有啦,我妈是媒婆,看相做媒的那种,所以……”我编不下去了……只有中间那句是真的。但叶俏俏却一脸秒懂的神情,“我懂了我懂了,就是耳濡目染对不对,哎呀,那你不就是小媒婆!” “呃,你……”我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保证!”叶俏俏说着将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合起,一副要发毒誓的前奏,结果她的发誓在‘保证’两字那儿就打住了…… “小因因,那我明天把照片带来!” 你看,这称呼立马就不一样了。 对此,我才不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为了我那些跳进叶俏俏肚子里的水煮蛋,所以我清了清嗓子说,“咳咳,叶俏俏同学,你不该有所表示吗?” “五次上口爱。”叶俏俏出了个五的手势。 “十次!”我不甘示弱。 “七次!” “成交!” *** 第二天叶俏俏真的把照片带来了,是合照,两个人都笑得很甜,很恩爱的一对,让我一眼就想起了那对老夫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不想去细看这张照片了。 但是叶俏俏没有给我犹豫的时间,她推着我的肩催促我,“凌因,你快看啊,上口爱不要啦?” 我有些不太情愿,但事已至此也只好接过。我看着,叶俏俏则在旁边暗自嘀咕着,“如果是不好的结果,你就不要说了”。 而我也是真的,沉默了。 结果真的不是我能控制和改变的,正如此时,脑子里清晰的,没结果。我也不想的,不想总是得到否定推论。 “喂,凌因,你咋还真……不说……”叶俏俏说到一半,停了,面色凝重起来,问我,“是……不好的结果吗?” 我低头,没有去看叶俏俏的眼睛,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去劝你姐姐?” “就这几天吧?我怕拖得越久越……”叶俏俏说到一半禁了声,我抬头一看,是老头儿来了。 “大家都安静一下”,老头儿在讲台上拍了拍手,“明天就是校庆了,有些事要和大家说一下。” 班里渐渐安静下来。 “下午的课不上了,全校去~操场集合走一次彩排。”老头儿话音未落,班里都卷起一阵欢呼。 “但是下午我有事就不陪着你们了,一切安排听学校广播和班长的带领,没有让你们出教室前,同学们再把合唱练一下,明天好好唱。”我看到四周同学的头动如捣蒜。 “那明天呢,老头儿!”这顺溜的北京话,一听就知道是最后一排的王朔。 老头儿在台上笑笑,“明天?就和大家听说的一样啊,我就不重复了吧?” “那还是要的,形式还是要走的嘛~”王朔接话道。 班里响起悉悉索索的笑声,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 感觉手肘被碰了碰,我侧头看到叶俏俏递了小纸条过来,我接过展开,上面写着。 ‘凌因,那我们明天下午去吧,反正校庆也没啥事干’ 我思考片刻,回了个‘好’。 下午竟真的没看到老头儿的身影,大家先是分发了订制的合唱服装,然后我再上台带他们最后练习下明天要合唱的曲目,但是由于全班情绪高涨,注意力都在不知什么时候会响起的广播那,导致合唱频频出错。后来干脆有人提议别练了。 就像考前的抱佛脚,心浮气躁只会事倍功半,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遂我点点头,回到座位。 “哎,凌因,班长不在教室诶。”叶俏俏朝我挤眉弄眼。 我环顾了四周,林竹,真的不在。但是大家似乎都没发现,班里闹哄哄的,有聊天的,也有像李哲这样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 “请全校同学整好队伍按班级顺序带到操场,请全校同学整好队伍按班级顺序带到操场。” 广播响起的那刻,各种桌椅碰撞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体育委员整好了队伍,这会儿大家才发现林竹不在,小声议论着,但也没有怎样。 彩排无非是走方阵,站定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节课,剩下的一节课就当做自习。校庆这一天全然被老师当成了休息日,布置了和周末差不多分量的作业。 我和叶俏俏两个物理白痴,为了避免遭受物理作业的困扰,在那一节课的时间里完成了物理作业,当然她是抄的,而我是问了李哲之后做的。 直到放学,林竹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后门。后排的几个男生上前揽住他询问,他只是笑。 那笑容就像是一杯苦茶。 第14章 做了一晚上关于校庆的梦,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从床上下来,坐在开着窗的书桌前,心平静得很舒服,没有炎热的清晨,微凉的风吹拂着窗边的薄纱。 洗漱完,我妈也从房间出来,“这么早?”她有些惊讶。 “嗯呐,太兴奋了,睡不着。” 她弯起嘴角笑了,“那我去给你做早饭,等会儿要不要给你化个淡妆。” 我急忙拒绝,“不不不,我不要,这样全班就我一个人化妆多奇怪啊!” 但是此刻坐在座位上的我,后悔了。 由于学校很重视这次校庆,所以别的班级都特意请了化妆师给学生化舞台妆,我们班的老头儿也不声不响地跟了风。原本化妆师没来的时候,班里都在小声议论着说,会不会直接被踩下去…… 而现在,被化妆师化完的我们,恨不得自己主动钻到地里去。 这往台上一站,简直就是一堆猴子拿屁~股对着台下。 早知道,我就让我妈化了,那样还能鹤立鸡群呢!而现在,我觉得我们班都成花果山了。 “同学们,咱们稍作休息等会儿就可以去~操场了。”老头儿说完在台上愧疚地笑了。 “老师!”台下的同学纷纷不满。 “挺好看的!”老头儿说,“多显眼啊你们,就像剪纸上的娃娃……” …… 我们就这样顶着一张剪纸娃娃脸上台结束了合唱,下了台小伙伴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了操场的厕所。 而我在厕所门口好死不死遇到了井致。 演出的顺序是从高一到高二,所以此刻打算卸妆的我碰到的是刚换好衣服出来的井致。 白衣少年,翩翩怡然。我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行字。 井致正拿着校服和身旁的同学说笑,回头就看到了我。当然我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抢在他回神前冲进了厕所。 一堆女生挤在一个小小的洗脸台,使劲地搓脸,把脸搓得通红,抬头却发现整张脸花得不堪入目。后来我想想,这大概是我最狼狈的卸妆经历。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卸掉的,但是当时一起惊呼‘我天’的记忆真的很美好。 卸完妆的女生们友谊顿时进入了新境界。 有时候女生们真的很奇怪,光鲜亮丽可能会让她们彼此提防嫉妒,而有丑同当却能让她们瞬间抛弃生疏。 由于随意离场,陆续回到本班位置的我们自然受到了老头儿的批评,但老头儿是真的不擅长批评,大家听到也只是一笑而过,丝毫没放在心上。 台上的合唱已经是高二过半,由于每个班唱得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基本就是捕捉台上的美女帅哥,或者寻找表情夸张的对象,我和叶俏俏也不例外。 老头儿在我们排成两列的队伍里来回穿梭,终于忍不住我们这帮人的‘闲言碎语’教育我们道:“你们好好听人唱!尊重一下别人的劳动成果!” “哎,老头儿,你觉得他们唱得怎么样?”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老头儿呵呵笑道,“没你们好。” 你看,老头儿就是这么会说话,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他。 校庆演出以一百发礼炮为尾声,然后校长宣布进入自由活动时间,说完不准无故离校后,整个操场在欢呼声中开始混乱离场,我和叶俏俏走在人群里,慢慢地走,看着人群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大家都在往有着自己感兴趣项目的楼里走去,而我和叶俏俏想的是等会儿就逃出去。 “等会儿到校门口,我们就猫着腰贴墙走。门卫这个点肯定在边听广播边吃饭,不会注意我们的。”叶俏俏如是说,我在一旁点点头,心想,她这么熟门熟路,难不成是个惯犯? 正当我们一步步逼近门卫室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喂。”老实说,我很不想承认,但我的确是瞬间就认出这个声音是井致。 不知道是不是一报还一报,上回我撞见井致装病,这回他撞见我……真是孽缘啊。 我拒绝回头,对,我就继续向前走装听不见。 谁知道他还没完了了。 “哎哎哎,前面的同学,你再向前一步,我可就告老师了啊。”井致在后面嚷了一句。 叶俏俏往后看了一眼,扯了扯我的校服袖子,小声说道,“还真是在叫我们诶”,顿了一会儿,她惊讶地说:“那人不是井致吗?” 我无奈地点头,“是他”,然后缓缓转过身,没好气地说:“有本事你就去说啊”,说完我拉着叶俏俏继续往前,我还真就不信他会去。 “哎哟,这态度,看来的确需要去办公室喝喝茶净化一下灵魂。”井致在我们身后说道。 叶俏俏往后瞄了一眼,有点急了:“他还真去了,凌因,怎么办啊?老师要是知道了,后果肯定……” “靠!他还真去啊!”我嘀咕了一声,急忙转身,“哎!你给我站住!” 唉,我怎么总是帅不过三秒呢。 井致听话地停下,好吧,其实是我冲过去拽住了他的校服,他没法前进了而已。 “怎么?”他回头,挑着眉看我,“改变主意了?” “你想怎样?”我怒目直视。 “请我吃饭。”他说。 我就知道他还对上次的饭局耿耿于怀,“行行行,不就一顿饭吗,去哪儿吃?”我问。 他淡淡地笑了。 “去你家吃。” what?!!!我忍不住瞪大眼睛。 “对了,我女朋友也来。”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你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 本来.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我觉得可以让井致进入我的朋友列表,或者说让他待在正常人的列表。 但是听了他刚刚的话,我恨不得那晚真在饼里下毒得了。 接近正午的太阳愈发灼热刺眼,我一抹额头的汗,忍不住叉腰:“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你和你女朋友吃饭哪儿不能吃……”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转身大步流星。 踏马的! 我急忙追上,“我同意行了吧!” 他满意地回头,顺了把头毛,那动作在我看来充满嘚瑟和挑衅:“那就后天晚上吧,给你一天准备时间。对了,你就不用特意来接我了,告诉我地址,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谁要来接你!能不能要点脸! 憋屈地交代完家庭住址,我回到叶俏俏身边。 “他怎么说,是不是提要求了?” 我看着叶俏俏的眼睛点点头,心想她真是难得开窍一回。 “我们先出去吧?不然待会儿门卫饭都吃完了。”闻着门卫室传来的阵阵饭香,我说。 *** 走到离学校百米远的地方,我和叶俏俏终于舒了口气。 “他对你提什么要求了?”叶俏俏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 “他说要来我家吃饭!” “啊?”叶俏俏张大了嘴。 “还说要带他女朋友一起来!”我不由地攥紧了拳头,想想就生气。 叶俏俏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脸难以置信地问我,“现在走向都喜好这么发展了吗?” 说着她突然声音低了一度,“哎,凌因”,语气神神秘秘的,“你说,井致他会不会这里”,叶俏俏指了指脑袋继续说,“这里有问题啊,果然我妈说得对,有时候上帝给你开了窗,肯定就把门给关了。” 说真的,有时候我不得不对叶俏俏的脑回路哭笑不得。 叹了口气,摸了摸叶俏俏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脑袋,我笑着说:“俏俏,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叶俏俏立马把我的手拿开,一脸嫌恶:“凌因,你干嘛摸.我头,还笑得那么……宠溺,你不会真喜欢女人吧!” “你脑子都装的什么啊叶俏俏,屎吗!吃饭去吃饭去,我要喜欢女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啊。”我说着大步向前。 “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的,那你要喜欢哪样的,我这么优秀这么完美!”听我这么说,叶俏俏竟然穷追不舍起来…… 你看,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一边嫌弃,一边又…… *** 有时候,计划就真的只是计划。 这个下午,逃掉校庆去医院的我们没有见到毛颖。 病房里空无一人,问过护士,说是去做身体检查了让我们在病房等会儿,但是我们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再等下去就来不及赶在放学前回校了。于是最后只能放弃回了学校,说周末再来。 回到教室的我们惊呆了,每个人的桌上都摆满了东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笑容。 往后一看,李哲正把桌上的东西往包里装。 我有些羡慕地问:“哎,李哲,你这些东西都哪来的啊?” “对啊,哪来的?”叶俏俏跟着问。 “你俩下午干嘛去了?” 突然后脑勺被一弹,看见叶俏俏吃痛的神情,看来她也被弹了。我俩同时转身,就对上詹鹿八卦的眼神。 “没干嘛啊,就随便逛随便玩咯~”我尽量不让自己和詹鹿对视,因为我撒谎技能为0。 身边的叶俏俏配合地狂点头。 “别装了”,詹鹿把头凑到我和叶俏俏的中间说:“桌上那些都是大家去玩趣味竞赛得到的奖品,你俩还说去随便玩了,除非你俩是傻.子,不然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俩蠢不行啊!”我就是要死撑到底。 “对,我俩就爱这么蠢。” 叶俏俏……真是我的好同桌。 这就是我和叶俏俏的校庆,没拿到一丢丢奖品还在医院呆了一下午。 看似一无所获,但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第15章 校庆之后的两天,我一直是种游离的状态。 直到周五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仍然有点懵。左手边的叶俏俏走之前特意对我投以了浓郁的同情目光,她说,“凌因,你要学会换个角度看问题,好歹井致他不丑啊,不然你连饭都吃不下去。” 我不想理她,真的。 夏天真的快要过去了,黄昏时吹来的风不是温热的而是带着丝丝凉意的,从黄昏到夜幕四合之间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井致和他女朋友来吃饭的局面,所以今天的我走得格外得慢,凉风从校服宽松的袖子里灌进来,看来明天里面可以穿件薄薄的长袖了。 这两天里让我最有印象的应该就是昨晚我跟我妈讲井致要来吃饭的事了吧。 老实说,对于我答应井致如此荒诞的要求,我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我妈。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男生来我家吃过饭,连宋喻都没有。而井致竟然还要带他女朋友一起来……所以昨晚,我对我妈说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压力山大。 不过幸亏我理由找得好,我妈一口就答应了,还特别高兴地说没想到她的名气已经名扬到高中生群体了。 我说:“妈,我有同学找了女朋友,想让你帮他看看配不配。” 想到这,我不禁笑出了声,我怎么这么聪明。 好不容易靠着这薄弱的自恋撑到家门口,拿出钥匙的我又犯难了。 我是自己开门还是敲门好呢,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争斗起来。 一方说:敲门吧……这样还能给井致和他女朋友一个缓冲的时间,不然撞到不雅画面多尴…… 话音未落,另一方就不满地叉起了腰道:摆脱,这是谁的家?回自己家还敲门,你又不是来做客的!更何况,你没必要为他们着想! 有道理,我想着把钥匙插.进孔里。 只是刚转了一下,门就被大力拉开了,差点把我一块儿拉进去。 “妈!”我小声抱怨,“你干嘛啊!” “因因,你那同学……是不是萧语的亲戚啊?那次在订婚宴好像见过”,我妈身子贴着门慌张地说,“好吧,这不是重点。你不是说你同学带女朋友来吗?可他带的是猫啊,这这……这人.兽恋,你妈我还看不来啊!” “啊?”我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半晌,我恢复平静,慢悠悠地换上拖鞋,轻声说:“妈,你先去做饭吧,我去问问。” 看着我妈走进厨房,我快步走到井致身边,推了他一下:“喂,你搞什么,你女朋友呢?” 只听他怀里的白猫“喵”了一声。 我忽地想起那晚,我说他好歹是有女朋友的人的时候,屋里头也响起了一声猫叫,莫非…… “你温柔点,别吓着女朋友。”井致说着宠溺地摸了摸怀里的白猫。 这又闹得哪出啊。 “你这猫名字叫女朋友啊?”我走近,盯着通体雪白的猫问道。 “不行吗?”他瞟了我一眼,反问道。 “那你不早说!我都和我妈说我同学带他女朋友来问姻缘……” “it''ss.” 竟然和我拽英文! “因因,同学来了,你也不给他切点水果。”正当我想发点小怒火的时候,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说道。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喝白开水就好。”井致说着看向我,“你家杯子在哪?” 我指了指茶几上一整排的玻璃杯,撇撇嘴,这是瞎了吗! 井致倒好,明明看到了,就是不去拿。 于是我妈一阵劈头盖脸:“凌因你愣着干啥,还不给你同学倒杯水”,说完她飞速换了神情,“同学,你叫什么名字?瞧我这记性,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认命地去给井致倒水,他则依旧一脸小白兔温顺无害的模样欺骗着我妈,“我叫井致,在我小姑姑的订婚宴上见过您的。” 我故意没有在热水掺凉水,直接塞进井致手里,“慢!慢!喝!” 他烫得立马把被子放到茶几上,然后手快速捏上耳垂。 不过这些动作都被我挡在身后。 “妈,你快做饭,我都饿死了”,我说。 “好好好,那你和同学聊会儿天。” 我妈终于又缩回厨房,留我和井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深仇大恨。 上帝作证,我是真的想对他改观,但是后来想想,反正没个几秒就要改回来,我还是省省吧。 “说吧,来我家吃饭只是个幌子吧,你到底想干嘛。”我说着话,眼睛却忍不住被他怀里的猫吸引过去。眼前,‘女朋友’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团着,我这才看见它的正面。 主人随猫,井致也跟着伸了个懒腰,“啧啧啧,你这人怎么心思这么多,我就来吃顿饭而已。” 哼。 我本应该扭过头去,可是我的眼睛粘在猫身上了。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对猫没有抵抗力,何况面对的还是一只女王猫,女王猫是猫中女神,又称布偶猫、布拉多尔猫、仙女猫。 话说近看我才发现‘女朋友’不是通体雪白,它的耳朵和面部一部分呈现浅褐色。不过它左右瞳孔的颜色实在太美,就像海一样,清澈又宁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咳咳,注意一下你的眼神,别太赤.裸裸了。”井致提醒道。 我当然懒得理睬他。 “想抱吗?” 听到井致温柔的嗓音,我愣了一下,难道他又要转性? “想……” 哎,我就是这么没骨气。不过,要骨气干啥啊,骨气能让你抱到猫吗! 但井致又开口说道:“能不能抱得成,不是我说了算。看你造化了,反正至今连我小姑姑都没能抱到它。”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萧语是井致最亲近的人?不过……为什么会连萧语都抱不到这只猫?布偶猫不是很温顺友善的吗? 我伸出去的双手不免因为兴奋有些颤抖,当触到它柔软的毛发时,心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顺利把‘女朋友’抱离井致膝盖的时候,我的手肘忍不住下坠了一下,好重…… 原本我以为它看起来大是因为毛的蓬松感,而现在我懂了,它是真的重。 ‘女朋友’似乎感应到我内心的想法,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但没有反抗,乖乖地趴在我的大.腿上,没个几秒,它突然换成了蹲坐的姿势。我没想太多,井致却表情微微有变。 直到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我才醒悟…… 我的大腿原来被当成猫砂盆了……‘女朋友’舒服地拉完粑粑还不忘做了刨土的动作才毫无留恋地跳到地面,留下懵逼的我。 井致又是嫌弃又是同情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我,“擦擦吧,好歹你还是成功抱到它的一个。” 说完他就快步远离我站到了窗边,那里蹲着排完便便一身舒爽的‘女朋友’。 他宠溺地蹲下.身去,拍了拍‘女朋友’的头,小声教育道,带着严厉,“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到别人家做客连最起码的礼貌都忘了?” “喵~” 这一声绵长的猫叫听得我骨头都酥.麻了,那一刻,我有种错觉,‘女朋友’就像一个知错了正撒着娇的女孩子。 “撒什么娇,对,说你呢”,余光里井致又拍了一下‘女朋友’的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一个小伙子,你对着我一个大老爷们撒娇,恶不恶心!你要明确你的性别!” 我正擦着猫粑粑的手停滞了一下…… 我刚刚听见了什么,你是一个小伙子。 what? ? ‘女朋友’竟然是公猫?! 我的妈呀,井致是变.态吧!!!他还好意思说他猫恶心,真正恶心的是谁啊!竟然给一只公猫取名叫‘女朋友’…… 我的心乱成了一锅粥。 “因因,快来盛饭,可以准备吃饭了。” “来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厨房。 ***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如是说,但这也是我此刻的内心写照。 饭桌上,我妈和井致相处得十分融洽,从夸赞井致长得俊到夸他的家教好到询问萧语的近况。我想插嘴进去,屡插屡败,于是我只好安静地吃,在打算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我妈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你还吃啊?”她问。 “嗯。”我闷声应道,但一站起来,发现,好像是有点撑到了。 “别吃了,都吃这么多了。”我妈说。 我妈还是爱我的,我内心一阵喜悦,刚想点头,只听我妈继续道,“给井致留点饭,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能吃啊。” …… …… ……(此处表达我震惊的难过) 井致在一旁得意地笑了,“谢谢阿姨。” 你干脆叫妈得了!!! 我拿着空碗重新坐下。 “阿姨,凌因老跟我说你对她特别好,做的饭特别好吃,所以我才缠着她要过来看,她不知道我的猫叫‘女朋友’,可能误会什么了,然后也让您误会了,我其实没有女朋友。” “是这样的啊?”我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怎么能这么蠢’。 “井致,阿姨很开心你过来,你要是愿意,周末或者平时都可以过来玩。” “妈!”我下意识地叫她。 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引狼入室啊! 老实说,这一刻,我无比的震惊。我妈变了,她肯定是被井致的脸迷惑了。 “真的吗,谢谢阿姨。”井致把头微微低下,一副害羞的模样。 我愈发不懂他了,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阿姨,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嗯?我刚还在探究,他竟然自己主动要招了? 我妈:“你说。” “我的小姑姑,萧语,您知道的。她……和程升解除婚约了。” “啊?” “啊?” 我和我妈不约而同疑惑道。 “我小姑姑特别喜欢您,也很信任您,所以她想让您帮她多留意……但她自己不好意思说,知道我和凌因是同学就拜托我来了。”井致说得十分诚恳,我被说服了,为了他小姑姑,他的确可以这么做。 我妈:“嗐。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你回去告诉她,我会帮她留意的,有消息就会通知她。” “那就谢谢阿姨了。” “谢什么,这是阿姨应该做的。你吃饱没,多吃点多吃点。”我妈说着跑进了厨房,估计是要给他添饭。 看着我妈的背影,我杵着下巴,不得不感叹,井致的确厉害,从我妈嘴角上扬的弧度看,她今晚特别开心。 “喵~”‘女朋友’在沙发上叫着,像是饿了。 “喂,井致,你家猫好像饿了。”我说。 “别理他,他就喜欢随便叫叫。”果然,我妈不在,井致就恢复了真面目。 哎,‘女朋友’,你的主人不仅变.态还很狠心呐。 第16章 饭后,‘女朋友’在沙发上舔.着自个儿脚丫,我和井致坐在一旁看着它舔.脚丫…… 猫要是有脚气怎么办啊?我看着‘女朋友’被舔得湿漉漉的爪莫名冒出这个疑惑。 井致忽地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我没说话,静静地等着我妈的反应,但厨房里我妈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应。 于是我赶紧趁热说,“那我就不送了,您一路好走。” 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你都要成我亲.哥了。 井致抱起‘女朋友’,路过厨房的时候说了句,“阿姨我先走了。” “凌因,你快送送你同学。”我妈突然回头来了一句。 …… 刚刚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早知道这样我可以提前有个准备说闹肚子啥的!井致都那么大人了送什么啊! 我立马看向井致。 赶紧说不用送了,赶紧说赶紧说。 这小子倒好,一脸的感恩戴德。 关上门,我走在井致后头。 只是七点而已,天竟然已经完全黑了。不像盛夏时,七点还能看见晚霞。 “喂,你家楼梯怎么这么黑啊。”井致在走在前头说道。 “老居民楼,后来线路改过,就没安楼灯。” 突然我感觉前方空气一抖,井致的身影一低,看来是踩空楼梯了。 我急忙去扶,“你没事吧?” “‘女朋友’不见了。”井致挨着我说,语气一抽一抽的,可能是崴到脚了。 “啊?”我趴到每层楼梯的空台那儿去看,一抹白色跳进了草丛。 “在那!”我指着草丛说,“‘女朋友’那么肥怎么跑起来那么快啊。” 井致看了一眼说:“你就送到这儿吧!”他的语气有点急,说完就一跛一跛地下楼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下去扶住他,“我跟你一块儿去找吧,你脚疼得厉害吗?” 他没说话。 走出楼梯口,黑暗里昏黄的路灯让我们只能勉强看清五米内的事物,空气里洋溢着各种气味,就像是大杂烩。 起初还是静悄悄的夜,在我和井致抹黑踩进草丛的瞬间,有了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在耳畔混杂,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的。 黑暗中,我看着井致的侧脸,他的脸很白,眉头紧锁着。 “这边。”井致说。 “哪边?”我问。天这么黑,我实在不知道是哪边。 手腕忽地传来温热,身体被拉着向前。这温热的触感在夏末秋初的温度里显得刚刚好,可这样……有些……让人误会吧。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冒出了宋喻微笑的脸庞,我下意识地甩开手腕。 “你经我同意了吗,你就拉我手腕!”我试图用情绪去遮掩自己的心慌。 “那你刚刚经我同意了吗,就挽着我?”井致语气充满调侃。 “我那是扶你好不好!”我没好气地回应道。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调侃!猫还找不找了! “那我嫌你蠢,懒得再解释走哪边。” 于是手腕又重新被他的手掌覆上,我没再甩开,井致那无比嫌弃的正经语气让我快速打消了自己刚刚自作多情的想法。 脚下传来的是草丛被踩踏的声音,黑暗中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远。而耳边,猫叫声还在继续,且愈发急促,好像在召唤我们。这时,我的鼻腔里好像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随着步伐的推进,愈发浓烈,就像那晚与宋喻擦肩而过时涌进鼻腔的气味。 是…… “是血腥味。”井致轻声说。 我的心刹那间被提起,“难道……” 我喃喃了两个字便打住了,因为猫叫声戛然而止。 我寒毛顿起,戛然而止后安静的夜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不是‘女朋友’。”井致说。 “你怎么知道?” 他没理我。 “凌因?” “啊?”我下意识地答应。 答应完我愣了一下,这不是井致的声音,好像是……宋喻。 宋喻怎么会在这,难道他和这股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有关系?我努力地在四周找寻宋喻的身影,无果。 最后只好开口问:“宋喻,你在哪?” “这儿。” 灌木丛后一个身影慢慢出现在我的眼帘,但因为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血腥味很浓很浓。 幸好天气渐凉,不然混着热风…… “宋喻,你没事吧,怎么那么浓的血腥味啊。”我询问的声音有些焦急,由于黑暗看不见,我脑补了各种画面,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没事,是猫的血,刚刚我下楼扔垃圾听到这边有很凄厉的猫叫声,走过来发现有两只猫。一只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他的语气很是从容平静,“另一只……” 说着,宋喻转身回走了几步,弯腰抱起猫,转身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团白色。 “可能是吓到了吧,刚刚还叫唤来着,这只猫感觉是家养的,也不知道是谁家丢的。”宋喻说到一半的时候,猫被井致中途抱走。 “是我养的。”井致低沉地答道。 不知怎么,我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冷漠。 回到井致怀里的‘女朋友’好像突然警报解除一般,开始细细绵绵地叫唤起来。 “我走了。”井致说。 “嗯。”我闷声应道。 心想他难道不该说些感谢吗?要不是宋喻在,可能‘女朋友’也会遭到毒手……果然刚刚在我妈面前的礼貌都是装出来的,一想到这个,我对井致的印象彻底……没礼貌的孩子,真是家里宠坏了吧。 “那我们也走吧。”宋喻说着揽了下我的肩,然后向前走去,我跟上,由于转身有点急,差点绊倒。 “宋喻。”我试着叫了他一声,“你别走太快,我跟不上”。 感觉到他的步子慢下来,我开始找话题,“宋喻,刚刚那个猫的尸体……” 我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别去管了,万一有什么病菌。”宋喻的语气有点冲,说到一半他像是意识到了,马上就平缓下来解释道,“我是说,野猫容易携带病菌,明天找环卫工清理一下尸体就好。” “哦哦。”我觉得宋喻今晚有点奇怪。刚刚他走路的感觉让我觉得他像是在快速远离让他厌恶的东西,就连我差点绊倒那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察觉,说真的,这很不像平时的他。 “宋喻,你说那人为什么要杀猫啊?” “可能是觉得它们的叫声惹人厌吧。”他的语气又回到一个出奇平静的状态。 我不再说话了。 因为这句话里,我似乎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宋喻,好像不喜欢,猫。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走出灌木丛,我们回到了有着昏黄灯光的环境里,微弱的光束洒在四周,没有丝毫的温度,但飞蛾们还是一伙伙盘旋相撞。 我站在宋喻身后,慢慢地移步向前,竟发现他的嘴角是微微勾起的。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那抹笑容却又成了我的错觉。 “快上去吧。”宋喻侧身说道,语气与以前的他无恙。 “好。”我点点头走上楼梯,一步一步,迈得很慢很重。 转过一个弯,手扶在楼梯把手上,开始下一段阶梯。 老实说,此刻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第一次觉得和宋喻这么多年的相识相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平时的相处虽然也让我觉得有些疏离,才并没有今晚带给我的感受那么强烈。我甚至在想,难道这么多年我看到的都只是他的表象吗?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 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今晚之前,我都很坚定,我喜欢的人是个正义温暖的,能把白衬衫穿出春风和煦之感的男生。但是,刚刚他侧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胸前衣服上的血渍,那血渍的分布分明是溅上去的。如果他过去的时候,猫已经死了,那这些溅上去的血渍从何解释。若猫还没死,除非是喷射,才能溅出这番景象,那喷射又怎么解释? 我不敢去细想,怕细想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宋喻。 就这样吧,打住吧,他不会的,我一遍遍安慰自己,脚步也渐渐快起来,但心却依旧沉在心底。 我就只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他善良而已啊。 回到家里,妈妈眉开眼笑地和我唠扯着井致,并询问着我送了这么久是不是瞒着她做了什么,而我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几句便回房间了。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靠在床头的我视线愈发模糊起来,眼眸里的场景也渐渐扭曲虚化。 ***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被。微风习习,我看了眼窗外,是阴天。 吸了口气,我好像鼻塞了。摸了摸额头,温凉,没有发烧,想来只是普通的感冒前兆。 口干,所以起来想去客厅倒杯水喝,走出房间的时候碰巧我妈也刚起来。 “醒了?”我妈看了我一眼,“昨晚怎么澡也没洗就睡了,和妈妈讲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低头逃避我妈考究的眼神径直去倒水,深怕再对视几秒就又全盘托出了。 “那行吧,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妈妈说知道吗,别自个儿憋着”,我妈说着打了个哈欠,“去洗澡吧,汗津津的,别发霉咯。” 第17章 洗完澡出来,鼻子好像也通气儿了。 厨房里,我妈正背对着我在煎荷包蛋,听见我出来的动静,她说:“刚刚你同学叶俏俏打电话找你,我和她说你待会儿会给她回电话的。” “好的。”我用干毛巾擦拭着湿发走到电话旁,回拨。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叶俏俏在吗?” “在,你等一下。”男孩说完,我听到电话被搁在桌上的声音,然后那头传来对话声。 “姐!找你的!姐!姐!姐!” “知道了,姐姐姐的,你催魂呐!” 话筒被重新拿起,“喂。” “叶俏俏同学,你怎么对你弟这么凶啊。”我笑着调侃她。 “你懂什么,这叫魄力!”叶俏俏在那头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边嗤嗤地笑。 “凌因,你下午有空没,我和我姐约好了,下午去医院看她,大概三.点左右吧,我们会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到时候你过来,我们就假装……”叶俏俏在那头低声说着下午的安排,听筒里时不时会传来几句对她弟的嘶吼。 我很羡慕这样的热闹,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种温暖和快乐。 视线里,我妈拿着刚煎好的荷包蛋出来,对我挑挑眉,然后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牛奶。 叶俏俏交代得差不多了,我几句话挂断,就迫不及待跑去宠幸我的荷包蛋。 对了,我妈在厨艺上有两个让我一直膜拜的技能:那就是炒饭饭粒不粘锅和煎蛋熟到刚好中心流丁点儿黄。 在我吃早饭的时候,我妈边梳妆打扮边告诉我她等会儿就出去了,午饭让我自己解决。 我应声说好,大概在我把牛奶喝到还剩一口的时候,我妈出门了。 一声关门的声响过后,这个家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虽然现在的生活也足以让我满意,但有时候,我只是说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活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妈在家的时候还好些,一旦她外出,这仅有六七十平的小家就显得格外冷清,哪哪都没有生气。 *** 一个人在家就会对时间特别没概念,于是饭点不知不觉被挪到了两点。 吃完饭我就拾掇拾掇去了医院,阴天带来的最直接的体感就是沉闷压抑,迎面吹来的风丝毫没了夏末的温度。 医院的小花园生机勃勃,视线所到之处大部分都是穿着病服的人。 我远远地寻见叶俏俏的身影,她坐在草坪上,身边的女人应该就是她口中的表姐,毛颖。 我把步子放缓,一边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一边打量着毛颖。 黑长直的发型,不失气质的纯.色打扮,的确是叶俏俏讲述时我脑海里的模样,文静知性。我可以想象她一路走来接受的教育和完全顺从父母的样子,却很难想象她为爱情奋不顾身、颠覆自我的样子。 叶俏俏正和她姐说着话,转头的时候大概是看到我了,立马就挥起手来。 我加快步速走到她们身边。 “你好呀,你就是凌因吗?长得可真俊俏。”毛颖先开了场,虽免去了我开场无能的烦恼,但让我蓦地红了耳根。这这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谢谢姐姐。”我微微低头,耳根和脸颊发烫。 “俏俏,你不是和你同学有约吗,那赶紧去吧。”毛颖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但很清爽,就像春风拂面。 “啊,姐,我的包好像落病房了”,叶俏俏说着对我挑挑眉,“凌因,你在这和我姐聊会儿天,我去拿包。” “你快去吧。”我按剧本说道。 “对了姐”,叶俏俏起身的时候突然说道,“凌因的妈妈是很厉害的媒婆哦,凌因也懂很多,正好让她帮你看看?” 毛颖笑了,拍了一下叶俏俏的屁.股,看来丝毫不介意她这么露骨的意图表露:“小丫头,就你话说。” “喂姐,别这么流氓好不好,记住你可是淑女啊。”说完,叶俏俏就跑开了。 “过来坐吧。”毛颖朝我招招手。 我刚坐下,就听她在我的左手边嗤嗤地笑,“你是俏俏请来的说客吧。” 这话直接让我愣在那儿了。 这么直白,让我怎么接呢。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直白?”毛颖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很好看,让我想起井致的猫。 “我之所以这么直白是因为俏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这小妮子没心眼,小心思总是写在脸上。更何况也不是只有俏俏才这么做。反正最后都会绕到那个话题上,何不一开始就切入主题?”毛颖说着话,语气里却浑然没有悲伤或者烦恼的情绪,“对了,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说说你.妈妈是怎么看的吧。” 既然毛颖都说得这么清楚,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我妈妈……的意思是你们之间的红线很脆弱,随时会断,也就是这段姻缘不会有结果。” 对不起!老妈!我又打着你的名号瞎说了……我在心里默默道歉。 “果然又是这样。”毛颖兀自笑了,“不光算命的这么说,现在连媒婆也这么说了。” “其实我觉得吧,你这么年轻漂亮,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看着毛颖的眼神微微暗淡,我赶忙说:“对不起,我这人不太会说话我……” “没有没有,你继续说。”毛颖说。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人这一辈子那么长,你真的没必要栽在这一棵树上啊,何况你男朋友的病……你可以选择留在他身边陪他走完生命全程,但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婚姻和一辈子啊。你现在才过了人生的四分之一,如果就这样定死了剩下四分之三的时光,会不会太可惜了。” 毛颖又笑了…… “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说,但其实正是他的病才更让我坚定自己想成为他妻子的决心。” “为什么啊?”我不解,就算结婚了,又能做几天妻子呢?和不结婚陪伴的意义不一样吗? “你说的没错,人一辈子不会只爱一个人,但是我只要知道我现在爱他就够了,遇到他以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他的妻子,并且我知道我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遇见像他这样的人了。说得矫情一些,他是点亮我世界的人啊,我怎么放弃得了。叶俏俏应该和你说了以前的我,过得就像行尸走肉,是他让我变得有血有肉起来。所以,就算只有一天,我也要做他的妻子。” 毛颖的语气里完全看不出她的忧愁和沉重,她说起季风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是我很少见到的。 “可是就好比有些事,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没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冒险?既然你已经在结婚前知道了这段姻缘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无反顾,他真的值得你在失去他以后的日子靠着回忆孤独地过一辈子吗?” “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啊。况且这段姻缘有没有结果,能不能和他白头到老,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其实人这一生充满意外,阿风只是病提前被发现了而已。而且我知道,就算病的是我,他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此刻,毛颖口中所说的这份信任让我对自己的自以为是很是惭愧。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劝不回一个深爱的人。 刚开始,我为自己可以提前预知结果而洋洋得意,就像是一个提前拿到试题答案的人,迫不及待想要炫耀自己让别人跟着一起抄答案。但我忘了,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些人就算答案就在眼前也拒绝作弊。 “哈哈,怎么不说话了?”毛颖摸了摸我的头发,“凌因,你这个女孩子好有魔力哦~” “啊?”我抬头疑惑。 “你有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就莫名地让人觉得你值得信任。我真的没想过我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心里话,所以觉得好神奇。可能你还不太理解,等你哪天有了自己心爱的人就会懂了。” 说着毛颖突然朝后头招了招手说道,“别躲了,出来吧,俏俏,你这小花裙这么惹眼也不知道绕路。” “姐……”我转头看到叶俏俏从树后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这哪是去拿包啊,是去哪买包去了吧。”毛颖笑着调侃完,语气里加了一点点严肃的成分说,“俏俏,以后可别再找说客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姐是个什么样人吗?” “姐!”叶俏俏急了,“我是为你好啊,谁愿意自己的姐姐嫁给一个半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全世界就剩他一个男人了还是怎么的,你干嘛非他不可啊。” 你看,叶俏俏同学比我耿直了一百倍。 “俏俏,如果真的为我好,就祝福我吧”,毛颖不愠不火地边说边站起来,“我要陪季风回病房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季风……也在这儿吗? 我惊讶地呼吸一滞,有种刚刚背着人偷讲坏话被当场逮住的感觉。 然后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毛颖走到不远处那个正和几个孩子笑着讲话的男人身边拍了拍她,男人笑着拉她坐下,拥着她继续和孩子们交谈甚欢,能看出来是个充满快乐感染力的人。 突然有那么一刻,我好像理解她了。 就像爸爸妈妈,妈妈为爸爸放弃了自己的亲人,义无反顾地嫁给他。爸爸过世后,妈妈想必也是靠着爱与回忆一步步走过来的吧。我想就算妈妈提前知道这段姻缘没有结果,肯定也还是会义无反顾,而毛颖就和我妈妈一样。 有时候,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所爱之人的过人之处和不能被替代之处。而那份难以被理解的坚持也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它的意义。 第18章 一出医院,我和叶俏俏就‘分道扬镳’了。 回家的路上,阴沉了很久的天忽地乌云密布下起大雨,来不及避雨的我被淋了个透。 到家后我立马吹了湿发、换上干的衣服,却觉得精神疲惫得不行,坚持着熬了姜茶喝下后,我还是没能忍住,在将近五点的时候,爬上了床。 许是惩罚我的自以为是,我做了个难过到揪心的梦。 梦见小时候,冬天,我手冻得通红,爸爸牵着我去灶旁暖手。土灶里焖着俩别人喜宴送来的红鸡蛋,爸爸看着我转溜的小眼神说不许偷吃。火苗蹿动,烤得手暖烘烘的,一转头,爸爸不见了。我打着小心思,就把手伸进灶里去拿红鸡蛋,衣袖被点了个正着。厚厚的袖子上火苗一点点蔓延,我慌了,哭闹着喊爸爸,爸爸都没有应答。 眼看要被火苗包围,我急着四处乱窜,看到后门的一缸水,想也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爬出来的时候,浑身滴着水。 爸爸呢,我浑身颤栗着去找爸爸,却转遍了整个屋子,楼上楼下,都找不到他。 爸爸,你去哪了。 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拿鸡蛋了。 爸爸,你出来呀,凌凌真的错了。 我一边发抖一边抹着眼泪抽泣,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突然我踩了个空,身子急速下坠。 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天已经黑了。 “因因,你终于醒了。”我妈坐在床头焦急地看着我,床头放了一盆水。 妈妈。 我想开口叫她,却发现口干舌燥,怎么都发不出声。 “你发高烧了”,我妈把拧干的毛巾覆上我的额头,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刚刚做噩梦了吗?你一直在哭。妈妈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急死妈妈了。” 我……哭了吗? “下午是不是出去淋着雨了,我看你换下的衣服全是湿的,怎么这么大了也不知道避雨呢。”我妈把我的刘海轻轻拨到一边说。 看着我妈关切的神情,我的眼眶又溃堤了,吸了吸鼻子,堵着了。 “怎么说你两句,又哭上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妈摸~摸~我的头,“还困吗?困就继续睡,妈妈去给你熬粥,等你醒了吃。”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不知道胡乱做了多少梦,身子忽冷忽热地穿梭在各种场景里,场景之间切换得很快,都是奇奇怪怪的梦。 再醒来的时候,竟已是天亮。 慢慢睁开眼睛,直到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我拿掉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才坐起来,外面已是雨过天晴。脑子混沌着,我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凉的,不烧了。 “你醒了?你妈说她把粥放在保温瓶里,让你记得吃。”井致靠在我的房间门口说着走到我床边问道,“你烧傻了啊?” 我看着井致一步步走近,想起前天他还崴到脚一跛一跛的,今天竟完全没事了,倒也是恢复得快。 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手就覆上了我的额头,“不烫了啊。” “你别乱.摸”,我把他的手拿开,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沙哑无力,“你怎么在我家。” “你妈不是邀请我周末没事可以过来坐坐吗?所以我就来了。” 我妈那是客套话他听不出来吗?! 懒得理他,我掀开薄被下床,走进卫生间洗漱。 井致没有跟过来,而是在沙发坐着翻起了报纸。 洗漱完,我坐下喝起白粥,保温杯的保温效果很好,打开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 看着这量,估摸着应该就是给一个人喝的量,所以我直接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喝起来,喝了几口想起我妈不在,于是朝沙发的方向问道:“我妈什么时候走的?” 回头的时候眼神扫过门口,觉得哪里变了,但又一时之间找不出来。 “出去挺久了。”井致答。 “你怎么没带‘女朋友’过来?”我再问。 “它受伤了。” “啊?”我的手微微一滞。 “前肢骨折。” “怎么会……是那晚的事吗?” “嗯”,对于这件事井致仅仅发了个单音,然后便起身朝门口走去,“好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嗯”,我也跟着起身,但不是去送他,而是白粥实在是太淡,我去拿榨菜。 “你不用送我了”,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我,井致略惊讶,淡淡地笑了,“就那么舍不得我啊?” “谁要送你?你怎么那么能给自己加戏呢。”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厨房。 我妈中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宋喻回学校了。 我愣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以前听到不都要蹦个三尺吗?”我妈在厨房洗着菜说。 “可能是感冒了,神经有些迟钝吧。”我遮遮掩掩地说完就转移了话题,“妈,中午吃什么呀我们?” “你还想吃啥?当然是喝粥了,昨晚都烧成乳猪了,现在不吃清淡些还等啥时候?” 这理由太充分,我耸耸肩无言以对…… 我妈说着,喃喃自语道,“谁让你不留井致吃饭啊?” “妈……你……”我要被气吐血了,我妈认识井致才几天啊,怎么就挂嘴边了。 “昨儿个,你妈我崴了脚,又碰上那么大的雨,得亏那孩子送我回来,不然我……” “啊?妈,你昨天干嘛去了,怎么还崴到脚了啊。”我快步走进厨房。 我妈要不说她崴脚的事,我没准儿还真发现不了。她进门的时候的确一跛一跛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她拎的东西重。这会儿细看,果然,脚踝还肿着,我急了连忙把我妈从厨房扶到沙发,“妈你脚踝都肿成这样了今天还出去干嘛啊!有什么事叫我去不就好了。” “你是病号啊,何况,就是崴个脚,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妈,我去给你买药。”我说着就要去拿钱。 “不用了,昨天井致给我买了。” 啊?井致买的?我没听错吧。 “因因,井致这孩子真挺好的,但我看你和他好像不太对盘啊……” 我觉得我妈要把媒做到我头上来了,所以这时候我就得耿直一点。 “对,你看得没错。”接着我又喃喃道,“真不知道他一大早跑过来干嘛。” 我妈笑了,“是我叫他来拿钱包的,昨晚回来在门外叫你开门,你没应,我又没带钥匙,最后是那孩子找了开锁师傅过来还买了药,结果走的时候把钱包落这了。” 我就说我之前看门的时候觉得哪不对劲,原来是锁换了。 不过说真的,从我妈口中听到的井致让我有点意外。 “喏,钥匙。”我妈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从里头卸下一把放到茶几上。我摸过钥匙在手掌把玩着,才想起我妈还没有回答我昨天干嘛去了的那个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便进厨房接着洗我妈没洗完的菜。 我妈在客厅大致说了一下,就是又给萧语找了一个条件相匹的对象,昨儿个安排他们见面了,后面下雨了,井致过来送伞,再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 说完,她告诉我王叔儿子下月初的喜宴就排在2号,让我到时候把时间空出来。 我应声说好。 *** 国庆七天的诱惑对于叶俏俏是致命的,她今天上午已经在我耳边念叨了她的百种游玩计划了。 连一向沉醉于物理题海的李哲都忍不住想把她从窗口扔下去,只不过说完,他就去计算叶俏俏同学下坠的速度了。 午间,叶俏俏又强行推醒睡眼惺忪的我说,“哎,凌因,你说学校是不是有病!” “是是是,你今天都问我几百遍了,求您放过我这嗓子行吗?”我顶着一副公鸭嗓说。 叶俏俏丝毫没有理会我这个病号的请求,兀自说,“这明天就放假了,今天还读啥书啊,少学一天并不会让我们更蠢啊。”我无语地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趴到了桌上。感冒药里总是有让人发困的副作用。只要叶俏俏不碰我,我真的能秒睡给她看。 “哎,凌因你说是不是。”就在我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秒,叶俏俏又推了我一下。 “是是是,叶俏俏你今天是不是狂躁症啊,我都想申请坐讲台上睡觉了。”我觉得她再推我,我真的要放狗咬她了! 叶俏俏哼了一声,去推前桌的詹鹿,“哎小鹿鹿。” 詹鹿头也不回地说:“您呼叫的用户小鹿鹿不在服务区,您呼叫的用户小鹿鹿不在……” 我听着这话又会周公去了。 下午的课也是哈欠连天,大概因为明天就是国庆,老师上课也松了很多。 最后一节是班会课,今天改成了自习。 放学前班里放肆成了一锅粥。 只因为一个出去上厕所的同学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林竹要转学了,这下班里大半放假前的喜悦都被冲走了。 听到这个,我瞌睡虫都被弄死了。 什么情况!林竹要转学?为什么啊?我揉着眼转头去看,林竹不在位置。 班里闹得不行,大家纷纷展开了讨论与猜测,但又突然鸦雀无声。 我一看,是林竹回来了。 末排的男生最先拥了上去,然后是中排的女生,最后是整个班,除了我和徐佳佳。我是因为真的没来得及起来就被人群挤到了外头,而徐佳佳,谁知道呢。 此刻的徐佳佳站在人群外就像一个旁观者,不一会儿,在一片混沌中,她走出了教室。 人群的热闹和空气的凝滞让我觉得头晕,于是我也走出了教室,我纯属是为了透透气,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看到徐佳佳在抹眼泪…… 有时候被撞到别人哭,尴尬的反而不是当事人,就比如现在。我怎么办,现在转身回去还来得及吗? “喂,凌因。” 看,现在我连转身的机会都没了。于是我只好挪过去,装作没看到她哭,努力用自然的口吻问她:“徐佳佳,大家都在里面关心林竹的事,你怎么……” “我喜欢他。” “啊?”我这真是自然的应激反应。 半晌,我假装揉了揉太阳穴:“那啥,外面的风有点大,我先进去了啊,你也别吹太久。 这是我第一次拒绝做知心姐姐。因为有些少女的心事,我真的不想关心。 第19章 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已经回到各自座位收拾书包等待下课铃了。我从后门进去,林竹的身边只剩几个平时和他玩得较好的人还围着他说话。 趁空当,我问道,“诶,林竹,你真要转学啊?” “是啊,有点突然嘿嘿”,林竹憨厚地笑道,和平时的他没有两样。 “真的,挺突然的。”面对这样的他,我反而不知该说啥了。本来还想问他是不是因为之前谈恋爱的事,或者是在这不开心吗,后来想想我和他关系也就一般,就不去过问他的私事了。 于是我瞄了眼我的位置说,“那……那我去整理书包了,林竹。” “好。” 我走了几步,林竹的声音毫无预料地在我身后响起,“凌因,国庆快乐,祝你感冒早日康复。” 我背对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那一刻我少女的情绪瞬间就涌上来了。虽然不说林竹班长做得怎么样,但他为人真的很好,友善诚恳、乐于助人,军训的时候班里同学中暑晕倒,都是他背去医务室的…… “同学们”,我闻声抬头,“走之前我还是想说几句话,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在我做班长的这一个半月里,谢谢大家的照顾和配合。祝大家学业有成。国庆快乐,各位。” 林竹站在讲台上说着话,就像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他上台说一些老师布置的任务。 我回头发现有好几个女生的眼睛都红了。 离别……真的好容易。 *** 林竹的事并没有让我在意太久,因为我的心思回到家就被假期塞满了。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是王叔儿子办喜宴的日子。我妈让我把时间空出来,而我其实原本也并没有什么出游的打算。 可刚刚,我妈突然告诉我,王叔儿子的喜宴取消了。 怎么会这样? “女方那边拿了彩礼钱后便失去联系了”,我妈说着叹了口气,“这彩礼钱还是王叔东拼西凑的,这下,真是……” “妈,我去看看王叔。” “因因啊,你别这道子上去吧,万一王叔谈起借钱的事……”我妈说道一半停住了,表情有些尴尬。 我知道她在为难什么,我妈不是我,想得难免多些,比如那些大人们情面背后的利益关系。 可我就只是一个高中生啊,对于我来说,王叔就只是一个厚道朴实、对我很好的、对街坊邻里都好的老好人。我看向我妈的眼睛,她第一次有些躲闪。 我走到门边蹲下穿鞋,“妈妈”,我叫她,“在我心里,王叔就只是那个会为我们留灯的,对我很好很好的王叔。” 我妈没有再开口。 走在巷子里,可能是因为国庆放假大家都出去玩了,巷子里有些冷清。远远的,我看到有人在敲王叔家的门,走近一看,是季悦悦。她回头看到我愣了一下,笑了笑,问:“你也来找王叔?” 我点点头。 “他好像不在家”,季悦悦从台阶上下来说道,“今儿个难得碰到,找地方聊聊?” “那去老地方?”我提议,其实老地方就是我家楼下那棵大树。 “行。”她说。 于是我们转身朝我家楼下走去,和上次我在校门口见到的不同,季悦悦好像又恢复了素颜,穿着也回到了大大咧咧的风格,但老实说,这次的矛盾对我们双方都是不小的伤害,以至于此刻的我们无法一秒钟回到毫无芥蒂的状态。 树开始进入落叶的季节,我和季悦悦就站在与那天晚上相同的位置,我却突然有了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我和他分手了”,季悦悦说,“就是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应该就是中秋节那晚,但我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是往常,季悦悦应该会激动地说我竟然沉默,而现在她只是平静地叙述着。 “我不知道我爸妈是怎么发现的,总之早恋嘛,他们暴躁如雷也在我意料之中。当时我很难过,又怕我爸妈去找徐克,索性就自己去和他说。徐克就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我说。 季悦悦微微垂眼,“和他说了我爸妈发现恋情的事情以后,他就和我提了分手。他说,原本他也没有多上心,正好现在我爸妈也发现了,就……” “嗯。” 季悦悦转过头来,“果然就像你说的,这个年纪的恋情很难有结果……” “……”我沉默。 “凌因,你哑巴了啊,你不会还在为我那天晚上推了你一把而生气吧?大不了让你推回来!”季悦悦说得无比豪气。 “真的吗?”我弱弱地问。 “你还真的要推啊!”季悦悦说着反而先推了我一把。 “季悦悦!你这人怎么还推上瘾了!”我揉了揉肩,想着还是把心里的芥蒂都说出来。 “悦悦。” “嗯?”她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把玩起来。 “你那天推我的那一下……真的让我很难过。就可能没想到,自己还比不上一个你认识几天的男生。” 季悦悦语速加快,“凌因,我当时也是急了,我跟你道歉……你知道我这人死要面子,所以后面我知道自己错了也扯不下脸皮子去找你。那天晚上更是……” 我拿过季悦悦手里的落叶说道:“是啊,那晚我找你找到半夜,还好你后来回家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 “悦悦,我有个事想和你说。”我刚准备把藏了一个多月的秘密吐露出来,就看到王叔从那头走来,于是话又咽了回去。 “凌因,王叔哎!”季悦悦碰了碰我的手臂说。 “走!”我拉着季悦悦朝王叔走去,眸子里,王叔的背更驼了,生活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这个正处杖乡之年的男人难以喘气。 王叔背对着我们站在我家楼下,直到我们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有些抱歉地叫着我们的名字,气弱声嘶。 “王叔……您没事吧?”我有些担心。 王叔摇摇头,说,“小因你回家不?我同你一块儿上去。” 我皱皱眉,问:“王叔你找我妈有事吗?” 王叔那愧疚的神情浮上面孔,“我得和你妈道个歉……” 道歉?我脑子混沌得很。 王叔突然侧过头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骨不停地颤,我和季悦悦将他扶到避风的地方,他缓过来一些才开口。 “为了我家那个混小子,我亲戚邻里都借遍了,现在这人跑了,酒席摆不成了,钱也没了,这么多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上,但这歉我不能不道啊。哎,我实在是没用,活了大半辈子……”王叔说着又咳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妈妈也借钱给王叔了…… 我这才幡然醒悟,我妈刚刚说的借钱是什么意思……原来不是怕王叔来借钱,而是怕我的出现会提醒王叔,怕王叔会被这笔欠款的负担和压力拖垮。 是我……误会妈妈了。 王叔还在咳嗽,那声音一下下捶打着我偶读耳膜,季悦悦凑到我耳边说,“凌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让王叔先回家吧。他这身子骨……可别……” 我看着眼前的王叔一手扶着腰,一手扶墙,那股用力劲儿,就像是恨不得把这辈子受到的苦与累都一并咳散。 “王叔,我们先扶您回家休息吧,这歉改天也能道,但您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啊。” 我上前拍着王叔的背,而王叔却摇摇头,断断续续地挤出完整的一句话,“都到……到这楼下了,不差这……点功夫。” 我灵光一闪,“王叔,我突然想起我妈她今天有事出去了,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您先回去,等她回来了我告诉您,您看这成吗?” 王叔向我确认了好几遍,才同意先回家。我和季悦悦连忙扶他回去。 这个喜宴看来把王叔折腾得够呛,扶上他手的时候,我真的有种摸到树枝的感觉。那皮包骨的触感隔着衣物看不出来,但当实打实触摸到的那刻,让我忍不住惊讶,怎么……几天不见……王叔就这样了。 我和季悦悦把王叔扶进家里,让我更惊讶的是眼前一贫如洗的屋子。王叔家贫困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的是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 王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家里能卖的都给卖了,想先把这些债还上。” 唉…… 趁着给王叔倒水的空当,我把季悦悦拉到一旁,问她刚刚来找王叔是什么事,她一脸如梦初醒,立马就要说。 我忙拉住她,“要不是什么好事就改天再说啊。” 她告诉我,是王叔之前托她妈帮王叔儿子找工作的事,现在有着落了。 这倒是可以说的,在这个骨子眼儿,这算是唯一能让王叔开心的事了吧。 我们刚想转身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转头一看,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押着王叔的儿子进来,一把把人推到地上。王叔从木椅上站起来,对我俩摆了摆手,让我们先回去。 待我和季悦悦走下台阶,王叔就把门阖上了。 这么一闹,我俩赶忙各自回了家。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到王叔。 第20章 国庆结束刚回学校就被通知本周要进行期中考,这简直是个晴天霹雳,大家面面相觑,心想怎么放假前都没有提及。老头儿在讲台上乐呵呵地解释说,是为了让我们有个轻松的假期才故意不说的,末了还安慰我们要放轻松,就是考考平时的积累。 教室里一片哭天抢地。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是顶着黑眼圈过的。然而一口显然吃不成胖子,试卷发下来的那刻,我还是恨不得晕厥过去。走出考场,我看到了朝我走来的叶俏俏,看到她同样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的心稍微有点回暖。 期中考的成绩没几天就公布了,老头儿说,原本呢是要开家长会的,但是由于这学期的学时被各种活动占了一半,所以学校决定把家长会放在下学期,另外下一次月考也取消了。 我刚舒了口气,就听到了一句“但是”,心又瞬间提起。 “但是,这意味着你们下一次考试就是期末考,这学期的期末考很重要,它将分出实验班和普通班。”末了,他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对了,过几天还要进行文理分科的预测考试和志愿填写。 教室里瞬间又是一片哀嚎。 接下来的日子,和我妈讨论后决定选文的我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学习事业中。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间来回,除了睡觉,我的时间都被学习填满了,但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我妈好几次劝我别这么拼,大不了就在普通班。最后劝不过,她只好给我的早饭里多加了个水煮蛋,然而这些蛋都进了叶俏俏的胃里。 听着叶俏俏每天砸蛋剥壳的声音,期末考试就这么到了。 周末学校要清场,所以周五走的时候,我们得把课桌清空。我把需要用的教材和一些试卷都装到大袋子里,用不到的打算全留给垃圾场。不过,就这一大袋也够我受得了。 相比我的精挑细选,叶俏俏明显简单粗暴,她选择全部带走。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闲置’在一旁好久了,每隔几分钟她就会冲到走廊看,然后大嚎“我爸妈怎么还没来”。 “怎么最近大家都叫父母来接了?”叶俏俏又一次嚎叫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原本学校就是提倡学生自主回家,可最近聚集校门口来接送的家长数量成倍增加。 叶俏俏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说,“凌因,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几天老师们都反复在说一件事,你不知道?” 啊?看我一脸迷茫,叶俏俏叹了口气:“就是女高中生遭□□的事啊,说那些坏人专挑独自回家的薄弱女生下手,你一个人回家可一定当心啊,千万要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什么的。”她说着还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俏俏。” 叶俏俏听到声音回头,惊喜地背上书包,“妈,你怎么上来了。” “这不是怕你拿不动书吗?你爸爸也在外头呢。” “阿姨。”我礼貌问好。 “这就是凌因吧,俏俏在家老提到你。”叶俏俏的妈妈笑着走进来,一袭长裙很是温柔优雅。 “凌因,我先走了啊,下周见。”叶俏俏挽着她妈和我挥手道别。 叶俏俏走了以后,我也紧跟着下楼回家。 进入冬天,天色暗得很快。老实说,刚刚叶俏俏在教室说的那些,我真没怎么放心上。毕竟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众目睽睽之下坏人也不可能……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玻璃渣被踩到的响声,我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不会吧……我的心一颤,应该只是猫狗无意间弄出的声响吧……即便这样洗脑自己,但耳畔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回响起叶俏俏说的话。 “就是女高中生遭□□的事啊,那些坏人专挑独自回家的薄弱女生下手……你可千万注意后面有没有人……” 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专挑独自回家的女生…… 这些字眼反复盘旋在脑海。 巷子里愈发安静下来,我悬着心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像……是有……脚步声。 完了完了,环抱着书的手禁不住地发颤。眼看前面就是拐角了,有个想法也冒上心头。 昏黄的路灯下,轻轻的脚步声愈发靠近,一个长长的身影也慢慢从拐角探出头来,看到鞋露出来的那一刻,我大力地把怀里那袋书朝那人扔过去,然后拔腿就跑。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咆哮。 “凌因你给我回来!”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那个跌坐在地上的不是井致吗……好像有很久没见过他了,没想到再见面是这个场景。 “看什么看,还不快扶我起来。”井致一脸吃痛。 我折回去,有点歉疚地朝他伸出手,“你……你没事吧……” 看着井致紧皱的眉头,我觉得我的尾巴骨也好疼。 就着我的手,井致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凌因,你刚刚要拿的不是书是刀,我这条高贵英俊的命可就折你手上了。” “谁让你一路跟在我后面也不出声。”我说着去提地上的那袋书,幸亏系得紧,这么摔都还是完好的一袋。 “那我还不是……”井致欲言又止。 “是什么?”难道这小子一路跟着是在保护我? “没什么。” 我忍不住噎他:“没什么你支支吾吾的。” “成,就是你想的那样,行了吧。” 被反噎了…… “走吧”,井致抱过我怀里的书说,“你走路实在是太慢了,天都黑了。” “还是我拿吧,怪不好意思的。”我跟上去。 井致一脸嫌弃:“刚刚你用它砸我的时候怎么就好意思了。” ……这人!我索性把书包也卸下来塞进他怀里,一字一句道:“不!用!谢!” 走着走着,却还是忍不住关心他刚刚摔得疼不疼,说实话,听那声响,那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井致只是笑笑说,“我这人可经摔了,才不像你们女生,我姑说你们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说我们男生是水泥。” 啊? “为什么是水泥啊?”我不解。 井致耸耸肩:“我姑说,水泥可软可硬,我也不懂什么意思。” 我点点头,萧语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不是萧语的脑回路奇怪而是当时的我们太纯洁了。 看着井致有些吃力,我把书包重新背回身上,和他聊起天来,“井致,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啊?” “理科。” 我想也是。 “你选文科吧?”他问。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接下来一路无言,很快便到家楼下了。 我抱过书再三道谢。 “既然这么想谢我,下次请我吃饭吧。”井致撩了撩头发说。 “记得带上‘女朋友’。”我笑着说完,转身抱书上楼。 *** “铃铃铃。” 最后一门考试的收卷铃响起时,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正式结束。 散学典礼放在一周后。 教室里,同学们既兴奋又伤感。兴奋的是即将迎来为期一个月的寒假,伤感的是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身处这个集体。 “咳咳,同学们,我有个提议啊”,老头儿在讲台上拍手说道,我们安静下来,“散学典礼结束后,我们来个聚餐怎么样?谁都不能缺席啊!” “老头儿,那林竹呢!说好的谁都不能缺席的啊!”王朔在最后一排说。 大家也随之纷纷应和。 “包在我身上了。”老头儿拍拍胸脯。 看着四周的笑脸,我心里五味陈杂。我现在所知道的我周围的人当中,叶俏俏、詹鹿、李哲他们都选了理科。期末成绩散学典礼那天就会知晓,但最后的分科分班名单要在下学期报道的时候才公布,而我清楚的是,我们大家能这么完整聚在一起的机会大概只有下周聚餐的时候了。 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井致,他骑着车单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就飞快骑过去了。 回到家我就瘫在了沙发上。有点空虚,因为分班分科,老师也没有布置寒假作业。那这一周干嘛好呢?想着想着,我想起了之前抱回来的宋喻以前用过的教材。 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起来奔去房间。 那袋子里教科书很齐全,但是我好像真用不到,因为刚刚一翻才想起来宋喻是学理的。 我转念一想,井致是学理的,或许他用得到。 那索性把理科的教材都挑出来吧,我把袋子的书全数倒出,发现一叠教材中夹了好多张白纸。我拿起来一看,前几张都是解题时随意打的草稿。 大概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草稿都想全数过目吧,我继续往后翻看着,发现几张后便不是草稿而是简笔画了,想起来好像是听邱阿姨说过,宋喻很喜欢画画。 看了几张,我便没了继续的*,眼前的这些画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那些构图或许分开来看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组合在一起却会带来深深的压迫感,惯性翻到下一张,视觉带来的冲击让我瞬间有些眩晕反胃,我胡乱地把这些画塞进袋子里,跑到卫生间反复用水冲洗脸颊。 冰凉的水温让我缓和了许多,但是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幅画里各种各样的眼球便会充斥我整个大脑,那些混着红血丝的胀大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迸射出血浆,让人作呕。 都说画是画手内心的反映,宋喻的内心难道是这样的吗?走出卫生间,我跌坐在沙发上失了神,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流失了。 第21章 我从来不是会去追问的人,看到妈妈和陌生男人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没有追问,看到宋喻白色t恤上喷洒的血迹时我没有追问,在大家都打电话问成绩的时候我也没有去。我相信时间到了,那些我想知道的都会给我答案。 你看,散学典礼不还是来了吗?那些事情的真.相和成绩不是一样吗,都是固定不变,最后都会知道的,你急什么呢? “因因,你怎么还在房间磨蹭,你们散学典礼不是九点吗,都八点半了!”我妈在门口催促道。 我其实起得不晚,就是决定了好久都不知道穿什么。你说好不容易能有一天不穿校服,我怎么能这么随便挑件衣服穿呢。虽然最后我还是裹了过膝的羽绒服出门,但是我里面穿得是羊绒衫配格子短裙,它们还是有露面机会的,我告诉你。 气喘吁吁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教室里早已人声鼎沸,一听见这火热劲儿就知道老头儿不在。 “凌因,你怎么才来啊。”叶俏俏在座位对我狂招手,我跑过去。 詹鹿看着我捂嘴笑:“搞半天,还是裹成熊来啊。” 我朝她吐舌头说,“我里面可是有秘密武器的!” “喂,凌因,你看楼下公布的成绩名单没?”叶俏俏问。 “我来得及吗我”,我抚抚胸口,跑得太急,灌进去的冷风让胸口有些酸疼。 “那张成绩单也不知道传哪去了,你还是别看的好,我怕你受打击。”叶俏俏一脸惋惜。 受打击?什么情况……我那么认真的复习难道还是打水漂了? 正当我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里扫寻成绩单的时候,詹鹿把我的身子摆正,“你别听她胡扯,凌因,你选文的是吧,你这成绩肯定能进文科实验班。” “我哪胡扯了!”叶俏俏扯着大嗓门,“她的物化生的确很惨不忍睹啊。” 原来是物化生啊,那我就放心了,那三门我压根就没复习。反正进文科实验班看的就是语数英和文综三门的成绩。 “你们俩考得怎么样啊?”我问。 “就那样呗”,詹鹿说着瞥了眼叶俏俏,挑眉说:“不过我和她排名挨得很近搞不好会分在一个班。” “谁要和你一个班啊!” 叶俏俏刚故作嫌恶地说完,老头儿就进来了,后头跟着闷闷不乐的李哲。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叶俏俏问她李哲怎么了。叶俏俏凑过来极小声地说,“物理大神啊,考物理的时候光顾着做题,答题卡忘涂准考证号了。” “啊?”我忍不住张大了嘴。 我们平时的考试都是普通的卷子老师整张批改,但是期中期末选择题会被要求填涂到答题卡上,那准考证号没涂不就意味着物理选择零分吗?李哲可算是亏大了哎。 “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 我点点头。 *** 散学典礼无非就是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听领导讲话,结束后各班自行安排。这会儿别的班还在安排各科老师发表‘离别感言’,我们班已经要集体‘迁移’了。 老头儿刚刚告诉我们,聚餐地点就定在他家,所以这会儿我们正簇拥着他往楼下走。 突然想起什么,我扯了扯叶俏俏的衣袖:“俏俏,你等会儿在校门口等下我。” 没等叶俏俏答应,我便挤过人群快速往楼下跑去。出了楼梯,我转了个方向直奔高二教学楼大厅。看到墙上贴着的高二全年级的分数排名才停下脚步。 张卓,张卓,张卓。我默念着名字从第一名往下找。 张卓是李婶的儿子,和我同校,但比我大一级。据说他是理科实验班的,但是最近好像和家里闹矛盾,早出晚归,问学习的事一概不理。李婶担心他的成绩,但又不想打电话给老师,只好来找我妈,于是这个事就落到了我头上。 我觉得这事多简单啊,如果成绩一落千丈,家长不主动问,老师都会找上门来。那如果没有消息,那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嘛。 我正专注找着,身后传来声响,“凌因你找什么呢?” 我偏头一看,井致单肩背包正从楼梯上蹿下来,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妈让我帮看下邻居家儿子的成绩。” 井致凑过来问我,“谁啊?” “张卓。” “张卓啊,我们班的。来来来,闪开,本帅帮你找。”井致说着把我‘拎’到一旁,盯着年级大榜找起来,那认真样跟玩找茬游戏似的。 “这么巧?”我难以置信,“井致你竟然是理科实验班的?没骗我吧,可能是重名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喂凌因你这人,如果是怎么样!”井致说着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晃了几下。 “看这!”他指着年级大榜说。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井致的名字正好在第一张前五十名榜的最后一个。 我别过头皱了皱鼻子,“是是是,你最棒,学霸快帮我找,我赶时间。” “你这语气还可以再敷衍一点。喏,这儿呢。”井致指给我看。 我拿本子匆匆记下张卓的排名和各科成绩,转身拍拍井致的肩,“谢了啊”,说完便急着要走。 没走几步,身后井致问道:“凌因,你是不是除夕生日?” 我身子一滞,手心被攥紧。 “是。” 但是我已经五年没有过生日了。 *** 急匆匆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大家正分批在打车,看人数已经有一半人出发了。叶俏俏一看到我就立马把我拽了过去,絮絮叨叨地说要不是因为我他们早就打到车走了。 因为散学在校门口闲逛的的士还算多,所以没一会儿我们也坐上车了。 之前听到老头儿说让我们去他家吃饭,大家都震惊了。他家能塞下整个班? 现在我们懂了,老头儿的确有这能耐,因为他家是一个四合院。 “喂,你们看,林竹真来了诶!”詹鹿一进门就激动起来。 我定睛一看,那盘坐在里屋正中间的正是林竹。屋里头热热闹闹的,我们走近发现原来大家正围坐着包饺子呢,于是也拉着叶俏俏和詹鹿去洗了手坐下来。没一会儿,所有的饺子皮都包完了,大伙儿便散布到各个屋参观玩耍去了。 叶俏俏神秘兮兮地说要找我谈心。 又要谈心?我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莫非又是毛颖……这回我可不想再当说客了。 看着我一脸抗拒,叶俏俏嫌弃地说了句,“不是我姐。”然后把我拉到窗边。 “凌因,我刚刚看到井致跟在你后面。” 我正要辩解,被她噤声,只见叶俏俏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振振有词道:“他可不是第一次跟在你后面了。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跟踪狂。你得离他远点。” 我听着一愣,不是第一次了?那么说,上回还真是我想的那样,井致是跟在我后面保护我……而且被我发现的那一次只是那么多次之一。 要不是叶俏俏的提醒,那一次我可能都不会发现,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发现。 “叶俏俏,你妈到底是怎么生的你,这非同一般的脑回路!什么叫跟踪狂,这叫护花使者好不好。井致明显是喜欢凌因啊!”詹鹿的声音在耳畔猛不迭响起时,我和叶俏俏都情不自禁地身子一颤。 “你怎么老偷听我们讲话啊。”叶俏俏转头瞪了詹鹿一眼,嘟着嘴转回来。 詹鹿没理她,而是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过……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哦,光我看到的就有好几次呢。”说完,她拥了我俩一下。 我背身过去,看着不远处的花草,突然有些尴尬:“别搞笑了,井致怎么可能喜欢我。”何况,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虚了一下。 “搞没搞笑,你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詹鹿叹了口气,“要是可以,我也希望他不要喜欢你,来喜欢我啊,好歹我和他是同科生……” 我们仨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叶俏俏突然出声,“詹鹿你才别搞笑了,你忘了井致是有女朋友的了吗?而且都同居了好不好!”说着她忽然如梦初醒道:“对了,上回他还强行带女朋友去凌因家吃饭来着。如果都这样了,他还对凌因图谋不轨,看我不抡刀砍他,这个渣男。” “你别诬陷我男神,他才没有女朋友。”詹鹿反驳到一半,愣愣地看向我,“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凌因……我男神都去过你家了?这简直天理难容啊,我被万箭穿心了……” “小因因,你告诉詹鹿,井致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叶俏俏拽着我的袖子大力晃着,我胳膊都快被卸下来了。 挪开叶俏俏的手,我扶额:“俏俏,他的确没有女朋友,但有只叫‘女朋友’的猫,而且还是只公猫。” 叶俏俏大呼变.态。 “你们在聊什么呢?” 看着瞬间保持缄默的我们仨,李哲一脸无语,“老头儿说可以去吃饺子了。” 末了转身嘀咕道,“你们女生就是秘密多。” “你懂什么。”我们仨异口同声地说完,“噗嗤”一声笑开了。 这种感觉真好,热热闹闹的,明明知道很难再相聚,但都无比珍重当下的欢乐时光。 第22章 那次欢聚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但定焦今天,竟已是除夕。 日子总是这样。还没来的时候,觉得一个月的寒假也不短,但当它真正开始后,才发现,一天天过得就像手翻日历那么快。 同时,身边的一切也都随时间变化发展着。前天是毛颖和季风婚礼的日子,叶俏俏邀请过我,我拒绝了。 一周前,那家生意很火的月饼店改成了面店,因为老师傅脑溢血住院,不过我妈告诉我,那个老婆婆是老师傅的亲妹妹,并不是爱人。 再者就是,一个月前,王叔卖了街口的房子,回了老家。 “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凌。”我妈摸着爸爸的照片感叹道。 午后,妈妈和我要去看爸爸,带着我们上午特地包的饺子,今年是韭菜虾仁馅儿。我妈说,越是呆在阴气重的地方越要壮阳。 山很高,山路蜿蜒曲折,爸爸‘住’的地方朝阳,杂草特别茂盛。但由于爷爷奶奶和其他亲戚都是上午来,所以我和妈妈到的时候杂草都已经被铲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都不是和爷爷奶奶一起来,我想了很多次都未果,最后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和爸爸说话的时候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蜡烛和香已经点起插好,带来的饺子也被打开放在石桌上,我妈正双手合十闭眼小声说着话。我背过身走到一旁,不偷听,因为等会儿我也有悄悄话,不想要妈妈听见。 “因因,来和你爸说几句吧。”我妈起身,我走过去。 见我妈背过身,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私藏的人参烟,抽.出一根悄悄点上,塞进石缝里。 嘘,爸爸,你要的烟给你带了。今年的饺子是韭菜虾仁馅儿,很好吃。对了,爸,文理分科,我选了文科,和妈妈商量的,还有这回期末我考得不错进年级前十了,不过我不会骄傲自满的,你放心。 爸爸,我现在都不过生日了,而且奶油吃多了会胖,所以今年也不给你带奶油蛋糕了。 “爸爸,我会照顾好妈妈的。我们都很想你。” 为什么单单把这句说出口。 听说,说出口的想念,你会听到。 下山后,我和妈妈直接去了爷爷家。 路上经过蛋糕店,妈妈问我想不想吃蛋糕,我摇了摇头。她笑着捏捏我的脸说,想吃也直说,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把头深深埋进厚大的围巾里,才让自己感觉温暖一些。 *** 下午爷爷家很热闹。因为大姑和小叔家都来了。 迅哥儿拉着我和凌西西出去买鞭炮。鞭炮带来的粉尘让外头的天黄蒙蒙的,一路过去都有小孩子在打鞭炮。迅哥儿爱买那些‘大家伙’,我和凌西西只买了几盒小蜜蜂和降落伞,当然我们最钟爱的还是线香类的烟花,只是今天去晚了,早已售罄。 回去后贴贴春联、看看电视、聊聊天便到了年夜饭时间。 爷爷家有个特别好的传统,就是饭桌上不谈公事,这公事包括讨论大人们的收入、成年孩子的婚嫁和未成年孩子的学习。但是这个好传统没能延续到饭桌外,不过我们这些孩子很上道地吃完饭就出门放鞭炮去了。 除夕夜的天空是红亮的,被烟花照红的亮。耳边各种各样的鞭炮声,震耳欲聋,空气里满是火药的味道,眼前烟雾缭绕。 点燃引线,我迅速跑开捂耳朵,然后看着降落伞一飞冲天,再缓缓降落。鞭炮声里混杂着邻家电视里春晚小品的声音,我听着有点心动,便把剩余的烟花都给了凌西西。 走进家门,春晚正好播到冯巩的小品。开场永远是那句‘观众们我想死你们了’,明明每年都听却还是觉得很搞笑。一瞄发现妈妈不在沙发。 “来来来,坐这儿。”奶奶招呼我过去,我一坐下,她便从茶几的果盘里捞了一把开心果塞到我手里。紧接着,大姑就开始问我关于学习成绩的事。由于期末考得不错,回答起来倒也不算困扰。只是,一直听着类似“凌因你读书怎么那么好啊有空教教西西啊”“西西这破成绩到时候可怎么办哦”“凌因你真是以后都不用愁了你这学校这么好万年无忧了啊”这些话,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正当我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开溜的时候,凌西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姐,楼下有人找你。” 我起身往外走去,带着些许疑惑:“应该是季悦悦吧,我去看看。”因为只有季悦悦知道我爷爷家在哪,但我不确定,如果是季悦悦,那凌西西为什么说的是有人。 “注意安全啊。”奶奶说。 我应声好,把开心果往凌西西手里一塞便下楼了。 没想到凌西西也跟着跑出来,“哎,姐,等等我。” “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我才不想和我妈呆一起,从知道成绩那刻起她就化身复读机了,我觉得她可能不懂有个词叫,这大过年的。”凌西西搭上我的肩,这小妮子虽差我三岁,个子却已经超过我了。 “对了姐,你谈恋爱了?”凌西西突然问道。 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可是……楼下找你的不是悦悦姐,是个男生。” 男生?难道…… 见我沉默,凌西西捏了捏我的肩:“别装了姐,你我谁跟谁啊,恋爱就恋爱呗,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真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不知道怎么的,我竟说不出口。宋喻两个字第一次止步嘴边,如鲠在喉。但就算我没说出口,凌西西也是知道的。 “你说宋喻哥?老实说我觉得你俩气场不搭”,凌西西边下楼边说,“宋喻哥虽然人很好,但总给人说不出的距离感。”凌西西少有的严肃评价让我颇为意外,原本我以为那只是我一人之见。 走出楼梯口,凌西西朝烟雾朦胧的不远处指了指欢脱地说,“那儿呢,姐。撒欢地去吧。我就说你和悦悦姐去玩了。” 我一步一步朝那个朦胧的身影走去,也渐渐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就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过身来,吓了我一跳。 果然是井致。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觉得最近我和井致的每次碰面都可以用这个开场白。 “找你看烟火晚会。” 今晚感觉全世界都在放烟花,为什么偏找我看。 “你出来没事吧?”走了几步他突然问道。 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我有点惊讶,谁知下一秒他说了一句,“有事也没用。” 的确这才是井致,我忍不住笑着问他,“我们去哪看?” “江边。” 我点点头,走在他右边。井致的步子起初迈得很大很快,渐渐慢下来与我持平。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到了江边。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人山人海的江边,要不是今晚看到,我大概会一直以为除夕夜街头少有行人。 除夕夜的寒风并没有因为人群拥挤而有所减弱,呼啸的风声在我耳边肆虐,幸好有大围巾可以躲避,但是要想和井致说话我就必须得从围巾里出来。井致站在我的左边,此刻衣摆正被风吹得悉索作响。 我从围巾里探出来扯了扯他的衣摆,“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家的?”我一度觉得扯别人衣摆的动作特别像撒娇的小女生,但是在这般吵闹的环境里,我只能这样做。 他转头看着我坦然地说:“问你闺蜜问的。” “啊?”井致找了季悦悦?井致应该是通过徐克找的季悦悦吧。 井致继续:“本帅我为了还你上回的月饼情还特意买了生日蛋糕想请你吃来着。” “那蛋糕呢?”我不吃,我就是问问。 “扔了。” “什么?!”我脱口而出。 无视我的震惊,井致一脸淡然地噎了我,“你闺蜜说你不过生日更不吃蛋糕,那我留着干嘛,又不是我过生日。” ……说得好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 “哎,凌因,你是因为你爸才不过生日不吃蛋糕的吗?” 我没有回答他,却发觉鼻腔吸进的空气冷到酸痛。 曾经我暗自决定再也不过除夕,却发现没用。其实我也清楚就算我不过生日不吃蛋糕,我也还是在长大。因为新的一年还是在来临,旧的一年还是被送走。不管怎样,这年复一年里都不会再有我爸。 身边的亲人好像都已经走出了失去的阴影,妈妈也不再是谈及爸爸就会红眼眶的她了。大家都在往前走,都在好好生活,我也是。只是每到今天,只是今天,我没办法微笑度过而已。 所以我不过生日。 就当我是在和自己赌气吧。 “你这样和自己赌气有意思吗?”我没想到,井致竟然会一语中的。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予理睬,但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酸着鼻子问:“那我应该怎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你说得轻松,死的又不是你爸。” “我爸活着和死了也没两样。”井致暗自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真怀疑我是听错了。 “我说,你为了你爸不过生日不吃蛋糕,那是不是你爸在你吃饭的时候出事,你就不吃饭了?” “你刚刚说的不是这句。” 井致没理我,过了许久,他伸了个懒腰,兀自说道,“凌因,以后的生日本帅陪你过吧,你爸死了回不来了,但我离死还远着呢,就算走远了,也还可以回来。” 第23章 刚刚井致在说什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像詹鹿说的,井致喜欢我吗? 我转念一想,他应该就是随口一说吧。 可井致却忽然转头看我,眼神十分认真:“我说,以后,本帅罩着你。” 黑夜里,他的眼波一动,里头有远处绽放的烟火。 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井致解释道:“因为你是我朋友,我罩着你天经地义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谢谢你。”尽管我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尴尬,老实说,他要是不解释,我真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好吧,其实他解释也并没有打消我这个想法。 正当我沉浸在尴尬的氛围中时,烟火晚会开始了,江对岸一整排烟火同时迸射.到半空,竞相绽放,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让整片夜空无比璀璨夺目。那一阵阵震撼人心的巨响加上人群中接连并起的欢呼声,暂时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 除夕之后,我便没再见到井致。 寒假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走亲访友、春晚重播和过年七天乐中余额为0了。 大早上,从柜子里翻出的校服竟然穿在层层毛衣外有点勒了,真的是过年胖十斤啊,我憋了口气,把拉链一拉到顶,去参加开学典礼。 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高一楼下大厅公布的分科分班表。 我真的进了文科实验班! 兴奋之余,我去看所属班级,发现竟然是原班级六班……小惊讶了一番,我背着空书包两步两步地奔上楼。 尽管是原班级,但也已是物是人非,映入眼帘的都是生面孔,连空气都有点陌生。 一到四班是理科实验班,五班、六班是文科实验班,或许是我们班选文的孩子少吧,于是进入文科实验班的更是……好吧,目前还只有我一个。 “嗨,凌因!” 听到声音我回头,瞬间喜出望外。 是陈衫啊,那个跳街舞很棒的文娱委员。 “小衬衫,你也在这个班?” “对啊。凌因,见到你可真开心。”陈衫有点害羞地摸摸头。 “我也是,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听到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往教室门口一看,瞠目结舌! “老头儿!”竟然是老头儿!我忍不住喊道。 老头儿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样子,看到我们眼睛一亮,然后上台说一些开学初的安排。 开学典礼要求全校师生去操场集合,去的路上我看到叶俏俏和詹鹿并肩走着,这俩还真分到了一起。再观前后,似乎每个班都分散了以前的同学,心情有些微妙。 排座位的时候,我和衬衫坐了同桌。 自我介绍的时候,衬衫秀了段街舞,下来后他告诉我他报了市里的青少年街舞大赛,比赛时间就在下月初。 好棒!我突然觉得我身旁这个位置闪闪发光。 开学第一天在发新书、大扫除中度过了,放学后我和陈衫一起下的楼,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井致拿着篮球从高二楼里走出来。我立马背过身去,深怕被他看到。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出除夕那晚他对我说的话,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尴尬的是他说的话,还是我觉得他喜欢我这件事。 陈衫好像并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还在一旁兴高采烈地和我说他现在每天放学都会去练街舞,如果我感兴趣可以去看。 但我一门心思都在井致那边,好几次转头去确认,但是当井致的身影完全走出我的视线范围时,我又莫名地有点失落,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矫情。 “凌因,你刚刚在看井致吗?”陈衫突然问道。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我故作平静,试图掩饰那份心虚。 “我刚回头发现他走在后面,不是好多女生都很喜欢他吗,我以为你也……” “哈哈哈,没有了,我是刚刚好像看到一只猫了,感觉好萌,就忍不住想回头。”我笑着撒了一口好谎。 “哦哦,那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好啊。”我顺口一说,心里却想着,原来在我走神的时间里,话题都已经从练舞到比赛了啊。 *** 高一的下学期过得和上学期没有太大差异,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再也不用学物化生了吧。 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叶俏俏、詹鹿、李哲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新班级过得好不好。 座位又挪到了窗边,我无聊往对面望了一眼,看到井致正好趴在栏杆上发呆。话说,知道井致在哪个班后,我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班的走廊张望,也经常看到他的身影,甚至和他四目相对。我们也常常会在学校里碰到,起初我还是会不自在,但慢慢的,也就放开了,所以现在,我和井致真的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不过,井致好像是真的只当我是他朋友,就像哥们一样的朋友。他会叫我去看他的篮球赛,会和他的同学直接地介绍我,说我是他的好哥们。 次数多了,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判断。可能之前真的是我想多了,曲解了他的话。我想詹鹿那时候也是想多了吧,大概这是女孩子特有的敏感? 天气渐渐回暖,下午放学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徐克。 他只穿了一件卫衣,手正拍着球和我打招呼:“嗨,凌因,来看球赛吗?” 我笑着应声答道,“行啊。”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我让徐克先走,然后自己去买了几瓶水。 和井致接触久了,便和他身边的人也混得熟了。井致的人缘不错,一起打篮球的几个男生也都很好相处。刚开始我碍于徐克是季悦悦的前男友尽量不去接触,后来发现季悦悦分手后和徐克竟也做了朋友便无所顾虑了。 说实话,我很喜欢井致和他那几个朋友。 到达球场的时候,球赛早已经开始了。井致刚投了个三分球进去,正和他的几个哥们击掌,看到我他笑着挥了挥手。 开学到现在我看他们打球的次数也不少,但我其实还是看不大懂他们的排位,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对篮球不太感兴趣,不过我很喜欢看他们奔跑在球场里的样子,很有活力。 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把买的水分给相熟的那几个男生。井致则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拿起剩下的那瓶拧开。 “哎,凌因!谢了啊,每回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没买水待会儿口渴咋办了哈。”水母擦了把汗和我说道。水母是井致的同班同学,原名叫隋穆。 徐克拍了一下水母的脑袋,埋汰道:“凌因不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啊。” “你打我干嘛!我谢谢她不行啊”,水母推了把徐克继续道:“凌因,后天有场校辩论赛,你来看不,哥几个都在。” “啊?什么时候?” 井致边盖上瓶盖边说:“后天下午,来吗?”和井致真正熟了以后,他反倒不怎么自称本帅了,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自以为是。 我想了一下,后天下午有节自修课,于是答应下来。却没想到因为前天第一次月考班里总体成绩不理想,那节自修又被临时改成了考后讲评…… 那一整节课我都有点坐立不安,因为自己的食言。所以下课铃一响,我就奔下楼了。 辩论赛就在高二教学楼的底楼阶梯教室进行。我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刚好是井致发言,比赛处在总结陈词的环节,看来已接近尾声。我看了看黑板,上头写着这场辩论赛的辩题:‘表露自我情感和收藏自我情感哪个更有利于人际交往’,井致、水母他们是主张表露这一队的。 阶梯教室座如其名,是呈阶梯状的,来看的学生很多,我站在最后一排的过道中,下课时间总共十分钟,现在还剩五分钟。 整个教室只有我和井致是站着的,阳光正好,我这个角度看到的他是被光照亮的。井致比我想象得要优秀得多,刚开始我总觉得他在吹牛,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那讲话的语气实在太自恋。水母偏了个头看到我挥了挥手,我笑了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恰好对上井致的目光,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一亮。 那种目光,你知道吗?就是他望向你的时候,尽管你的前方满是人群,你也能确信,他看的人就是你。 以前我总嘲笑小说里对于女主角心跳漏了一拍的描写太浮夸,心跳怎么可能会漏掉一拍呢。可是刚刚那个瞬间,我好像懂了,不是心跳漏了一拍,而是时间静止了,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直到听到急促的上课铃,我才回过神来,慌忙跑回教室,幸好老师来得晚,我赶在尴尬发生前回到了座位。 陈衫笑着问我这么急匆匆的是打哪来,我只回了句“你猜”,翻开书本,白纸黑字都有些虚化,脑海中井致看向我的那个眼神挥之不去,那种自信的、充满力量的目光,让我有点抵抗无能。 今天正好轮到我做值日,所以回家比较晚。走出教学楼刚好碰到井致他们打完球回来。 “凌因,下午哥几个棒不棒!”水母看到我就冲了过来,我忍俊不禁。 “你小子怎么这么殷勤啊,闪开!”徐克把他强行挤开问道,“凌因,周六有空吗?” 我的余光看到井致顶着一张期待脸。 可惜,周六,我好像有约了。 第24章 周六是市里青少年街舞大赛的日子。 虽然比赛在晚上,但是陈衫放学前问我周六下午能不能先陪他去比赛场地踩踩点。 所以我婉言回绝了徐克的邀约,当我再问他们周六是有什么安排的时候,他们只说没事没事,让我只管忙自己的事。于是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街舞大赛我还约了叶俏俏来看,因为她之前就特别喜欢看陈衫跳舞。 这会儿我正在场地门口等她。 这是开学后我和叶俏俏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老实说,刚进这个班级我还真挺不习惯的,以前叶俏俏在的时候,氛围总是聒噪逗趣,她不在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过,后来,我发现陈衫也是个特好玩的人。 时而逗比、时而高冷、时而事儿妈,主要是跳街舞的时候特别酷! 不说了不说了,叶俏俏来了。 一见面叶俏俏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正当我暖心之余,她猛地掐了一下我的腰,“凌因,你怎么过年时的肥肉到现在还堆积着啊,留着下回过年用吗?” “叶俏俏你嘴这么毒,吃东西的时候不怕毒到自己吗!”叶俏俏每次一开口讲话都能激起我的战斗欲!她的嘴实在太毒了! “好了,验证通过。还是以前的凌因,没变。”叶俏俏搂住我的胳膊说:“我刚还担心你进了文科实验班万一变成文绉绉的文艺女青年可咋办。” “凉拌呗。”我拉着叶俏俏往比赛大厅走去。 陈衫正在后台准备,我带着叶俏俏和他打了个招呼后,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等比赛开始。 叶俏俏开学后把头发剪短了,活像个假小子,我正好趁这个机会问她理由,她说这叫入乡随俗。 什么鬼,在理科班不更应该要长发飘飘吗?叶俏俏的脑回路果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哎,凌因,你和井致是不是……嗯~”叶俏俏碰了碰我的肩,挑着眉,满是八卦。 “是不是什么啊?”我笑道。 “就是在一起啊,这几天詹鹿老问我。话说,这学期我也常常看到你去看井致打球。”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叶俏俏,你妈妈没有教你高中生不要早恋吗?”我戳了戳她的额头,解释道:“我只不过和井致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已。” “哦,那关系不错的话,你今天会送他什么礼物啊?”叶俏俏说着指了一个男生让我看,说好帅。 而我此刻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礼物? “为什么要送礼物?”我问。 叶俏俏把目光收回来,惊讶了一下:“你不知道吗?詹鹿说今天是井致生日,你不是和他关系不错吗?” 我突然想起昨天徐克问我今天有没有安排,难道就是为了庆祝井致的生日吗?那我当时问他们,为什么不说啊…… 在我内心戏千千万的时候,街舞大赛开始了,陈衫排在第七个上场,前六个我都在走神。叶俏俏倒是看得很投入,时不时欢呼尖叫一下。 “下一个就衬衫了啊,前面几个跳得都好棒啊,凌因你觉得哪个最帅。我觉得三号不错。”叶俏俏兴奋地推了推我。 我回过神随便说了一个,舞台上,陈衫已经上台了,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台上。 陈衫跳的是poppin,也就是机械舞,属于街舞中难度较高的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跟随音乐节拍随心舞动的男生是光芒四射的,大厅里女生的尖叫声、男生的喝彩声一波接一波,就可见他跳得有多好了。 陈衫一下台,叶俏俏就拉着我跑到后台去了。陈衫看到我们激动地跑过来,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擦了把汗,他问我们他表现得怎么样。 “棒呆了,帅翻全场,我觉得接下来的都不用看了,你肯定会进复赛的。”叶俏俏竖起大拇指说道。 “凌因,你觉得呢?”不知道怎么的,刚刚还酷酷的陈衫,忽然害羞起来了。 “我也觉得很棒。”我说完,陈衫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之后陈衫果然不出所料地进入复赛,复赛时间定在下周六。 走出比赛大厅,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温暖的地方出来,我和叶俏俏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虽然白天是春意盎然,但到了晚上的确还是凉意十足的。 陈衫本想请我和叶俏俏吃宵夜,但碍于叶俏俏家里有门禁只好作罢。 所以我现在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而陈衫则负责送叶俏俏回家,因为叶俏俏怕黑。 到家的时候我妈正好洗漱完,给我热了杯牛奶便睡觉去了。我端着热牛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有些愧疚。不知道今天井致是怎么度过的,我生日的时候他拉我去看了烟火,可我作为他的好朋友,却连他的生日都不知道…… 要么明天去给他买份礼物送去? 可是生日都过了,再送礼物,好像没什么意义。 那怎么办,我一口气喝完了牛奶决定去洗把脸冷静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但是洗把脸并没能让我冷静下来,于是我索性刷了牙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继续坐回沙发,觉得有点冷,我披了件外套,把腿盘了起来,杵着下巴在想,如果那个过生日的人是我,而季悦悦忘了我的生日,我最希望她怎么做呢。 起码来句祝福吧,我想。 对,就是祝福。就算没有礼物,也没关系,起码让我知道你不是一无所知,不是无动于衷。 眼看着,时针快指向零点。我拿起座机,拨通了井致的电话。其实要了井致的电话后我从来没打过,这是第一次。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开场白。 电话那头的“嘟嘟”声让我的心跳不觉加速起来,手心也微微出汗。 深夜,万籁俱静,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触到握着话筒的手腕里的脉搏在跳动。 “啪”的一声,电话被接通了。 “喂。”是井致。 又是一个人在家吗? “喂。” “是……凌因吗?”井致问。 “嗯。”我答应着,听到电话那头有绵绵的猫叫声。突然好想抱抱‘女朋友’。 “怎么了?找我有事?” “那个……”我支支吾吾的,今晚井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和平时爽朗的他有点不同,这让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怎么了?”井致又问了一遍。 眼看就要过零点了,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日快乐!”呼,终于说出来了。 听筒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声,“谢谢。” “那我挂了,早点睡,晚安。”我说。 “好。” 挂完电话,我关掉客厅的灯躺上床开心地打了个滚,躺平后发现整个人都有些兴奋地发热。 想要打电话的人如愿接通你拨打的电话,想要说的祝福如愿被说出口,一切都像这静得温柔的夜,真好。 *** 时间过得很快,陈衫进了决赛,我们也迎来了期中考。 选了文科以后,我才真正懂了老头儿那句“考试考的就是平时的积累”,文科真的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学科,在它的底盘里就没有抱佛脚这一说。不过有了上学期的惨痛教训,我现在都是课后及时复习巩固,该背就背,所以期中考考起来也比较轻松。 随着期中考成绩的公布,第一次家长会来了。 据说这次家长会,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同时举行。 那天下午只上一节课,只不过还没下课,教室外走廊里就站了很多家长。 下课后,我们逃难似的快速把教室腾了出来。有好些同学已经回家,还有一部分在走廊等家长会结束,在等待的同学无一不是焦躁的,毕竟家长会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供老师们打尽各种小报告的灾难现场。不过,我是不在怕的,我一没考砸,二没污点,怕啥子。 我妈听我的话提前五分钟到的教室,在门口她明显愣了一下。会后她跟我吐槽说,这家长会开得简直跟领导见面会似的。 我不太想旁观这没有硝烟的战场,索性在校园里逛逛,反正这家长会没一个小时也结束不了。 经过高二教学楼的时候,我仰头看到井致在走廊里站着,有个老师正在和他说着什么。老师走后,他便靠着栏杆,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上去看看吧,我想着一步步走上五楼。 五楼走廊只有三两个学生待着,井致倚着栏杆,有几个女生在不远处偷偷观望着他在嘀咕着什么,就在我快走出楼梯时,其中一个女生走了过去。她拍了下井致的肩膀,递给他一盒东西,井致神情冷冷的,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就只是冷冷地看着,最后女生只好尴尬地拿着东西回到小团体中。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井致。他难道不该是开朗又有些自恋的男生吗,或者是人缘不错、阳光上进的人,至少不是会出现这么冷漠神情的人。那几个女生下楼后,我慢慢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他没有转头看我,大概是刚刚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吧。 我明显能感觉到此刻的他是低迷的,可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是期中没考好吗,还是别的什么…… “凌因,你妈在教室里听得好认真。”井致悠悠地说,“我真喜欢你妈妈。” 啊?我愣了下,也望进对面我所在的班级,我妈就坐在窗边,那样子确实看上去很认真,但我知道她肯定在走神,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哎,井致,你爸妈谁来开家长会啊?”我问。 “他们谁都没来。” 我回头看了眼班里,确实有几个位置空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那天下午,井致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倚着栏杆。 我突然很心疼他,不是他小姑姑订婚宴那回的心疼,而是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心疼。 我第一次发现晴空万里反而更让人沉重,阳光那么明晃晃地洒在眼前,却驱不走心里的阴霾。 第25章 第二次我发现晴空万里让人沉重是在期中考后的运动会上。 明晃晃的太阳刺着眼,我们还不能打遮阳伞,真是快亮瞎了。更可怕的是老师还布置了一堆作业,我们坐在看台上不仅得赶作业还被要求写通讯稿。 最要命的是,我还被抽中要去参加女子1500米长跑。 比赛在校运动会的第二天下午三点半,虽不是正午,但也有些烈日灼心。去比赛场地录入前碰到水母、徐克,他俩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惊呆地拍了拍我的背,说会在终点帮我收尸。我笑得十分勉强,那笑容大概要十杯苦瓜汁才能促成。 相对于女子800米,参加1500米的人真是屈指可数。且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来是同道中人。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抱佛脚没什么用,我还是认真地做了准备运动。叶俏俏在跑道外朝我挥挥手。 “等会儿我可能会中途晕倒,你可千万小心点别被我绊着。”身边的女生在开跑前对我说道,我回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然而很不幸,我还是很蠢地被绊到了,幸亏只是踉跄了一下。 你说这人怎么能说倒就倒呢,这才刚跑几步路而已啊,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竟然是笑着的。这真是……下了很大一盘棋啊…… 学校的操场是400米一圈,所以大概要跑近四圈。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歇气了,喉咙很疼,太阳很刺,头顶好像被烤焦了,每跑一步都能闻到一股焦味。 我觉得我现在的步伐应该堪比乌龟了吧,可是跑过看台时,竟然还听到了班里的呐喊声。 “凌因不倒,跑到就好。” 这哪个人想出来的口号,让丫滚犊子!我紧紧咬着下唇,使劲抬起老腿,艰难地‘快速’跑过了讲台,他们还欢呼了一下。 第四圈的提醒铃被摇响时,我已经完全是靠意念在撑了,双腿机械地动着,视线也有点模糊。耳边嗡嗡的,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加油,我听不清是谁,但肯定不是井致。勉强定焦,我的前面有三个人影在晃,她们离我越来越远,但是她们越来越接近终点。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爸爸还在的时候,总是会在周末喊我起来晨跑。爸爸去世后,妈妈偶尔会问我最近有没有运动。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那段晨跑的日子已经离我那么遥远了。曾经我也在中考体育加试前拼命练过,但是这腿啊,三日不跑,就如隔三秋…… 眼前,人影只剩两个了,看来是已经有人到达终点。 我闭着眼,艰难地往终点跑去。热风在耳边呼呼直响,伴着我沉重的喘息声。爸爸,我发誓,我一定要把晨跑的习惯捡回来。 “凌因凌因。”终点有人在叫我。应该是徐克和水母吧,他们说好会帮我‘收尸’的。 我来了。 踉跄地跑到终点。 意识模模糊糊中,我感觉有人把我推到了一旁。 紧接着我便倒地不起了。 太累了,我先睡会儿。可是我又想嚎啕大哭。 然后我仅存的一点意识也消耗殆尽了。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 看了眼周边,白花花的一片,看来是在医务室。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终于醒了。”竟是叶俏俏。 我刚想开口反驳,我靠,失声了。 喉咙干得讲不出话,于是只好点点头,活像个久病初醒的患者,十分缓慢地抬手,说着无声语言,“水。” 叶俏俏赶紧把水给我递过来,喝了几口,我才勉强回血。 环顾四周,陈衫坐在一旁看着我,说好帮我‘收尸’的徐克、水母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井致这臭小子,以前还说要罩着我,这会儿也不见人影。 哎,真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你们送我过来的吗?”我艰难地坐起来,把腿挪到地面。 “我哪背得动你啊,你当时倒地上简直就是一千斤顶啊。”叶俏俏神情超级夸张。 那……是陈衫吗?我看过去,陈衫愧疚地笑了笑说,“也不是我。” “那是谁啊?”我下地走了几步,叶俏俏忙过来扶我,然后我们仨慢悠悠地往外走,外头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猛烈了。 “是井致啦,他俩朋友把你扶起来,然后他背你过来的。我看男神也累得不轻,你简直要把他压垮了。凌因,你真该好好减减肥了,这过年肉害人害己啊。”叶俏俏那嫌弃的眼神,说得跟她身上没长肉似的。 “就你话多,我那是被长跑灌了铅好不好。”我反驳道,心里却被狠狠地暖到了。 陈衫一路沉默着跟在我和叶俏俏身后,默默听着我俩聊天。 “那他们人呢?” “井致去参加男子4*100接力了,他朋友好像也是”,叶俏俏说着看了眼手表,“应该比完了吧这会儿。” 回到操场的时候的确已经比完了,操场上都是人,刚刚解散,正往四面八方散开来。 我走在黑压压的人群,始终找不到井致的身影。 去看台拿东西,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班里同学说我的东西被我后桌带回去了,并且还恭喜我跑了第四名。 总之运动会就这么结束了,我欠井致一句谢谢。 *** 运动会过去,我们又回到了千篇一律的学习生活,上课、做题、背书,准备月考。 上上周,陈衫去参加了决赛,拿了季军。 上周又进行了一次月考,我的成绩已经比较稳定了,属于班里前十名里的钉子户。 时间过得真快,又该准备期末考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又一次碰到徐克和水母,最近好像井致都没有和他们一起打球了。我问水母,他只说最近井致总是很忙,但他也没去问。 在忙什么呢?我只是想想,也没有主动去问。 话说,那句谢谢好像一直被搁置着。运动会后,我和井致不是没碰见过,只是碰到的时候不是他和朋友一起,就是我和朋友一起。 不是单独的道谢,我总觉得不隆重!但是打电话吧,又显得太刻意。 *** 期末考试前,学校照旧要求清场。那天我抱着书下楼,发现井致在大厅等我。他说来帮我一起拎东西。 真不愧是好哥们,我也没想多就把怀里的书给了他。 天气已经进入炎夏,白天热得不行,幸好放学的时候太阳处于战斗力不足的阶段,所以只是风热了点,头顶也不焦了。 我和井致走在路上,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一路上总少不了有女生回头看他,这一点我已经习惯了。 “哎,上次运动会的事谢谢你啊。”迟来的道谢,总算被我挤出来了。 “是该谢谢,我后来背疼了一星期,差点以为直不起来了。”井致嘻嘻哈哈的样子与平常无差,却又有点异样。 “你最近很忙吗?我好几次碰到徐克和水母去打球,你都不在。” “嗯,有点。” “在忙什么?”我问。 “说了你也不懂”,井致撇撇嘴说。 就在我要挥拳过去的时候,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好了好了,你什么都懂。” 我有些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耳根有些烧。 而我们俩竟就这么一致地沉默起来。 满天都是火烧云,映得周遭的一切都带上了淡淡的粉色。 我以为这一路我们都会沉默下去,也以为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个放学后。 但并不是。 有时候真的不要太信赖自己的以为,世事本就多变。 对于井致刚刚说的那些,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了句再见,我就抱书上楼了。 回到家坐下,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开始消化那些话。 快到家楼下的时候,井致和我说了他最近都在忙的一件事。 就是办理转学手续。 他说他期末考完大概就要走了。回s市。 他说,因为异地高考的政策,他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去读高三,去准备考试。 我当时很想问他,为什么作为他的好朋友,他到现在才告诉我。 可我没问。 此刻坐在沙发上,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叶初阳走的时候凌西西那么无动于衷。 对于那些已成定局的事,追问毫无意义。至于是第几个告诉我,反正最后都是知道,那次序也没差。 上楼前,井致说,期末考完,他有东西要送给我。 我当时也没问是送什么给我,现在一想,不会是那天没吃到的生日蛋糕吧…… 总之那天晚上我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坐在窗前往外看,繁星点点,虫鸣阵阵。我就那么坐着,从风热坐到风凉,期间拿出历史书想背,却看不进一个字。 最后只写了满满一张纸井致的名字。 到天微微亮,我才泛起浓浓睡意,任性地睡到中午,才勉强回到了精力满满的状态。 吃完饭我和我妈讲了井致要转学的事,她很惊讶,惊讶的不是井致要转学,而是井致竟然到这会儿才转学。 我妈说,她有个朋友的孩子就是s市的,高一的时候就转学了,因为s市和我们这的教学内容完全不同,就意味着回去要从零开始。如果按井致说的,他回去同样是参加高考的话,那他大概要在高三这一年里,又学新知识同时又要没日没夜地复习。 用我妈的话就是,井致给自己作了个大死。 那这些事,井致难道不知道吗? 第26章 尾声 一场暴雨,让考试这三天稍稍降了温,我们总算不是在酷暑里以汗洗面了。 最后一门结束,我走出考场回到教室,里头吵得快翻天了。对答案的对答案,哀嚎的哀嚎,我突然觉得他们特别没意思,都考完了再去对答案给自己添堵到底图什么呢? 背着包走出教室,陈衫也跟着出来了。 “你暑假有什么计划吗?”陈衫问我。 我摇摇头,“大概就在家里看看书,然后应该出去玩吧。” 看书?我突然想到家里那袋宋喻高中时候的教材,他不也是理科的吗,那些教材井致会不会用得到? “陈衫”,我有点兴奋地转头,“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啊。” 跑出校园,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急匆匆地回到家,在房间找书的时候,我妈靠在门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上回我不是从邱阿姨那儿拿了宋喻的高中教材吗?” “给……井致?” “嗯。” “你忘了?”我妈走进来,把蹲着的我拉起来,“s市的教材内容和我们这完全不一样的,你找出来他也用不到。”那一刻我感觉有盆冷水就这么直愣愣地泼了下来。 “那我晚饭后把它提下去扔了好了,反正我也用不到。”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有点生起自己的气来。 很无力,从头到脚的无力。 “吃饭吧。”我妈拍拍我的背说。 晚饭后,我坐在电话旁等,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来电。 被我拎到门口的书正对着沙发上的我,碍眼得很。 先把它拎到楼下吧,我想。 一走出楼梯,我就看到了井致,抱着‘女朋友’的井致。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下来?”我有些疑惑地走过去。 “刚打算上去,你就下来了。”井致笑着说。 “女朋友~”我伸手摸了摸‘女朋友’,软软的毛,‘女朋友’在井致绵绵地叫着。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 “明天吧,已经和那边的学校说好了,早点过去早点进入备考状态。” “井致。” “嗯?”他看向我,“怎么了?” “我妈说s市的高考内容和我们这都不一样……你来得……及吗?” “我知道不一样啊,当然来得及了,我是谁啊,你也不看看。” “我昨晚忘记问你了,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转学……如果高一就转可能也不会这么累,现在你过去肯定是又要学新的东西,又要去复习高考的知识点……” “可能是懒吧,拖拖拉拉的,就拖到现在了……”他说得特别云淡风轻,仿佛像是在回答为什么非要把作业拖到周日晚上做一样。 “你最近还牙疼吗?”井致突然问道。 “啊?”他怎么会知道我最近牙疼……我很是惊讶。 见我一脸见鬼的模样,井致解释道,“我看你老捂着一边脸,不是牙疼难道是在刻意卖萌?” “是牙疼啦,我从小牙就不好,不过前几天去看过牙医了,所以现在已经不疼了。” “少吃点糖,又不是糖罐子。” “我没有!我只是牙质不好,遗传我爸的。”我说。 这点我没撒谎,我爸牙质真不好。年纪轻轻的,他就已经带了假牙。据说是在青年时期跑步撞到别人,这一撞就撞倒了一排牙……而我从小到大进的最多的就是牙科室,明明很少吃甜食,牙却照蛀不误。 “要是有个牙医做我男朋友就好了”,我兀自感叹了一句,转头发现我身旁的井致竟然在走神。 “喂!”我拍了一下他。 他若有所思道,“我刚刚想到一件事就是明年你过生日……” “我晕……你就好好准备高考,那才是正事好吗大哥。” “对了,你不是说要送我什么东西吗?”我问。 井致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他说着把‘女朋友’塞到我怀里,“就它”。 “喵~”‘女朋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我怀里团着。 “啊?” “我到s市肯定没时间照顾它,而且那个学校要求全体住宿……你就帮我照顾它一年,等我高考完就来领它。”井致说着摸了摸‘女朋友’。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紧接着井致就开始了它的养猫经验传授,关于‘女朋友’的吃喝拉撒,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目光不远处二楼的大叔正把车停进车库,他都上夜班回来了,看来时间也不早了。 “好啦,关于养猫的差不多就这些。” “井致,你和徐克、水母他们都道过别了吗?”我问。 “嗯。” “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你在那边好好加油!”我刚说完,‘女朋友’就在我怀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井致点点头没说话。 我抱着‘女朋友’转过身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听到井致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疑惑转身的那刻,我感觉到有股力量圈着我的腰将我往前一推,然后井致的吻就落了下来。 我睁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井致的睫毛长而卷翘,在我眼前微微颤着,头顶是星空,今晚的星星好多。微风吹过,‘女朋友’的柔毛蹭了蹭我的脖子,暖暖的。 他的唇有些微凉,我能感觉到他的舌尖轻轻舔着我的唇瓣但没有深入。 心跳如鼓,但每一下都掷地有声。 半晌,环住腰部的力量一松,他的唇轻离。 “等我。”他说。 他一点点站直,我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一直都蒙着‘女朋友’的眼睛,不免觉得有些发令人笑。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上楼的每一步都觉得轻浮在空中,看着我抱着‘女朋友’进来,我妈竟一句话也没说,神情淡定地就像我刚刚买了袋苹果。 呆呆地坐在窗前,‘女朋友’纵身一跃从我怀里跳到地面,我也没有回头去看。 刚刚那样算不算被强吻?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井致这个混蛋连句喜欢都没有就夺走我的初吻…… 而后,我又想着,这一年的时间也是很快的吧。 心里的甜一丝丝溢出来,溢满了我整个心房。 妈妈,我早恋了…… 不对不对,井致也没有跟我告白啊,那这算什么? 那一晚上的我一门心思地沉浸在对这个问题的分析中。 那时候的我大概怎么都料不到,这等待的时间会从一年变成无限期,而井致也从此杳无音信。 第27章 又是一年夏日炎炎,这个月的日子特别好,几乎每天都有新人成婚。 “喂,凌因,这场婚礼你给打的折扣也太高了吧。”丁晓芸从后面追上来拍着我的肩感叹道。 “那是我高中时期关系很好的朋友。”我笑着说完,回头看了眼婚宴大厅,徐克和他的新娘正一桌桌挨着敬酒,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举着酒杯对我晃了一下,满是谢意。 今天是徐克的婚礼,几个月前,他走进‘应许’看到我的时候,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一转眼,七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大学毕业后,我在h市开了一家婚庆公司,‘应许婚礼定制’,到今天为止刚好经营了整整一年。 进入电梯,丁晓芸摁了楼层问我晚上的聚餐去不去。 我顿了一下,刚想开口,她就抢先在前道,“凌因,千万别又跟我说你不回家猫会饿死之类的话,猫饿一顿不会怎么样的,去嘛去嘛!” 换作一般员工是不会这么直呼老板姓名的,但是丁晓芸不同,她是我的邻居兼朋友,高二那年老房子拆迁,她就是后来我们新家的邻居,算下来也处了七年了。我成立这个婚庆团队的时候,她刚好打算从原公司跳槽,我开玩笑说让她来给我搭把手,没想到她还真义不容辞地来了。平常,在团队里她叫我老大,但私下里就比较随意了。 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我往外走着,丁晓芸继续在我耳边念叨着,“每次我们聚会你都不去,再这样,我们这群宝宝都要有小情绪了。” “多大了,还自称宝宝,不过,你这年纪是该生个宝宝了。”我忍不住笑。 “去去去,别学我妈催婚啊你!”她推了我一下。 此时,酒店门口就聚集着丁晓芸口中的‘这群宝宝’,看到我,他们纷纷招手。 “好好好,那我就照顾下你们这群宝宝,我去!”我摆摆手回应道。 其实我本来也就没想要拒绝,毕竟是庆祝公司一周年,怎么说,我都得在场啊。 *** 一群人吃完饭后便直奔ktv了。 中途季悦悦打了电话问我在哪,说我跑得可真快。 我嘿嘿笑道,“哪有你跑得快啊,你可是体队短跑教练啊。” 对了,季悦悦也参加了徐克的婚礼,就坐在前女友桌。 说了几句刚挂断,这边游戏也开始了。 玩得是最近很热的一个游戏,抽积木。就是挨个上去抽积木,如果抽出来积木倒了就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 团队里都是年轻人,他们闹着说庆功宴怎么能不喝酒,所以我现在只有酒能喝。婚礼开始前,徐克和我说,他给井致原来的住址发过请帖但没有回应,井致就这么消失了七年,杳无音信,连他都毫无办法。 混蛋,我嘟囔了一句,将小杯里的啤酒饮尽。 “喂,老大,到你了。”丁晓芸在桌子那头喊我,我抬眼一看,那摇摇欲坠的积木,看来要完蛋。 走过去,一帮人都笑得贼兮兮的。 “哗啦”一声,果然轰然倒塌,我认栽。 “你们要问什么快问快问!”丁晓芸兴奋地喊道。 一帮人沉默了下,有个男声冒出来,“现在是单身?” “是。”我暗自偷笑,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说着我往人群里一看,刚刚提问的人是石原,此刻他的脸颊在包厢的闪烁光线下忽明忽暗。石原是负责网络宣传的,是名校的计算机大神,当初他来应聘的时候,我惊吓到了,这么个大神留在我这个刚成立的小公司岂不是屈才? 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石原,‘应许’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蒸蒸日上。 第二轮抽积木开始。 又是我输。 “我来问我来问”,是赵颖,性子很活泼,是团队里的开心果。 “初吻在什么时候?” “高一。” 大家都起哄起来,“哟~~~” 第三轮,石原输。 “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场的妹子里最中意哪个啊?”角落里有个女声响起。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喝了一杯。 “喂,刚刚还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脸疼不疼啊。”周遭起哄。 多轮下来,大家又觉得抽积木有些乏味,转而拼酒。推脱不成,菜鸟如我被灌了个大醉。 拿起话筒就嚎了一首青藏高原,就这一首,嗓子给废了…… 最后我是被搀扶着出ktv的,残留了一点意识,嗓子火辣辣得疼,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酒坛子,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胃里的酒水在泛涟漪。 “哎,老大我帮你打车啊。”丁晓芸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可是我听不清。她仿佛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喊道。 “帮!你!打!车!”丁晓芸说着暗自嘟囔道:“早知道不给老大灌那么多酒了。” “我送她回去吧,她这幅样子,一个人不安全。”石原说。 “也是也是。”丁晓芸附和道。 “不麻烦你们了,我来吧,我是她男朋友。” 我脑子乱成浆糊,耳廓里模模糊糊地涌进来很多声音。 “老大,你不是说你没男朋友的吗?”丁晓芸在我耳边大声地说,“这儿来了个自称是你男朋友的,你睁开眼看看啊。” 我努力睁开眼,视线里还是模模糊糊的,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但是看不清脸,玛德,谁敢自称我男朋友。 我推了一把那个男的,大声道:“敢装我男朋友,信不信我放猫咬你!猫不咬你,我就自己亲自上。” “行啊,凌因,七年不见,能耐了啊,都会咬人了。” “你真的是我们老大的男朋友吗?”丁晓芸继续问。 “我不是难道你是?”男人戏谑地说道。 “行行行,看你长得人畜无害的,信你一回。”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特么到底谁啊,敢抱老娘,你给我放开!”我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 “再不放开,我吐了啊!” 我说的话对他毫无作用力,醉成烂泥的我就这么被强行塞到了车里,运到了江边。 从车里出来,我就去江边吐了三个回合。 男人拍了拍我的背,递过来一瓶水说,“来,漱漱口。” 漱完口,抬头看到的就是对面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明亮温暖。 七年里,这里的房子拆拆建建,路灯都换了好几拨。我来过无数回,可是曾经站在我身边的男孩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井致,你再不出现,我真的不等你了。 我说真的,我又不属路灯。 “大混蛋,你特么死去哪了。”我努力挺直了背,吼道,“都七年了,七年都能生痒了,这一年等完,我真的不等你了,不想等你了。” “你听着,我要把‘女朋友’送人,你个混球,自己一走了之,把猫扔给我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猫!你的猫!它七年里专咬对我有意思的男的,从男孩到男人一个都不放过。这样下去,老娘这朵花都特么要枯萎了!!!”说着我气不过,对着空气狠狠踹了一下,用力过猛,差点跌进江里,还好身边的男人及时扶住了我,“谢谢啊。” 我转身想看清他的脸,可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还是模糊的身影,不过应该不是坏人。多看了几眼,反而涌上来浓浓的困意。 “困死了”,我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快粘上了,“我先睡为敬了哥们。” 下一秒,我便会周公去了。 ***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闹钟叫醒的。没有立即睁眼,而是先嗅了嗅周遭,是我熟悉的味道,再伸手摸了摸小腹,确认上头趴着‘女朋友’,我才缓缓睁眼。 验证完毕,在自己家。 坐直身子,‘女朋友’便从我肚子上跳下来了,揉揉眼睛,看了眼窗外,今天又是艳阳天。 下床洗漱,头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作痛,但是对于昨晚的事情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被灌了很多的酒,后来丁晓芸说帮我打车。 所以……我是自己回来的吗?那我还是蛮牛的,都醉成泥了没想到还能那么行动自如。 按时到达公司,员工们照常问好,但氛围却与以往不同了,看来聚一次餐还是挺好的。 三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 “老大,我来跟你汇报一下今晚婚礼的具体进程情况,婚礼的现场我们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中午会再去检查一遍,下午我们就接新郎新娘和他们的家属过去熟悉场地……”丁晓芸说着把具体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文件,仔细确认有无遗漏和不足。 正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丁晓芸却忽地凑近问道:“哎,凌因,昨晚那个男的真的是你男朋友啊?” 哪个男的?我懵了一下,昨晚?昨晚我难道不是自己回去的? “什么男朋友?”我问道,“跟我认识这么久了,我有没有男朋友你不知道?” “啊?”丁晓芸神神秘秘地说,“可是那个男的好像真的认识你,跟你很熟的样子,你昨晚说要放猫咬他。他还说,七年不见,你都能耐得会咬人了。” 七年?! 我拿着文件的手一滞。 是井致吗?会是井致吗?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我脱口而出。 “高高帅帅的,昨晚就是他送你回去的啊,你忘了?” 我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哎哟,不管怎么样,你的桃花运来咯。” 第28章 桃花运?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真的是井致,那也是一朵已经枯萎的桃花,老娘不屑!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红姨。 我接起来:“喂,妈。” “因因,晚上去爷爷家吃饭,别忘了啊。”我妈在那头说着话,电话那头很热闹。 开了自己的婚庆公司以后,因为工作太忙,我便在这附近租了个公寓,偶尔空了想我妈了才回家住。 下午反复跟丁晓芸叮嘱了各项注意事项后我便打车去了爷爷家,顺道还接了‘女朋友’过去。 到爷爷家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凌西西和迅哥儿都已经到了,正在阳台唠嗑。 我妈欢喜地接过‘女朋友’,和郎品打过招呼后,我朝阳台走去。看到我出现,迅哥儿直呼‘大老板’。 “去你的”,我佯装要踢他,“怎么不带方月过来?” 方月是迅哥儿的女朋友,在一起有一年了,我看过照片,有戏。我说的有戏,自然是我脑子里得出的有结果,当然我口头还是打着哈哈,说着“挺好挺好”。 余光瞄到郎品拎着两袋东西进来,我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我妈在我大三的时候再婚了,对象就是郎品,再婚后我妈过得很幸福,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放心搬出来住的原因。而我之所以能够放心地把她‘托付’给郎品,是因为我看到他们的姻缘是有结果的。 高一那一年,我的破脑子只能得出没结果。这七年来,随着阅历的增长,终于看的姻缘状态也有‘可能’和‘有结果’这两种了。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教训也让我懂了一个道理。 我只能看不能说。 不是所有真相都可以被说出口,你可以引导可以暗示,唯独不能强行干涉。 起初我不信,结果每说一次大实话,必定大病一场,还好及时醒悟,不然现在都可以改姓为林了。 “家庭聚餐,有她的事儿吗她来干啥!”眼前,迅哥儿说着掏出烟。 我笑而不语,这个妻管严也就正主不在的时候才能逞逞嘴瘾。 “抽什么烟”,凌西西一把把烟夺过说,“到时候肺黑了,我可懒得帮你洗。”对了,忘了说,现在的凌西西正在一所一流的医科大学里就读大二,她说她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女王。 看着凌西西那活脱脱的女王模样,我笑着附和道:“就是,注意点啊,别让你的亲人吸二手烟,公益广告没看过啊。” “我不抽,不抽。”迅哥儿笑嘻嘻地把烟夺回,塞进了裤兜。 “对了,姐”,凌西西转头看我,“你最近还牙疼吗?” “嗯,这个月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去看牙医。”我摸了摸腮帮子,好像有点肿了。 “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学校每周末都会请一个专业的学神做客广播室,你还记得吗?”凌西西问我。 我点点头,好像有这个印象,但是记不大清了。 她接着说:“这周好像请了口腔专业的学长做客,你要不要听听看,可能对你那口破牙有帮助。那个学长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啊,大神啊!口腔科不是一般都要读七年的吗,可他现在已经在医院实习了,可见有多优秀。” 我点点头,凌西西难得这样夸一个人,看来是值得我去听的。 “听什么广播,土不土啊,都什么年代了。”迅哥儿在一旁埋汰道。 “你懂什么,边儿去。哎,姐,好像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我给你调出那个频啊。”凌西西立马化身了行动派,可见那个大神魅力有多大。 几秒钟呲呲声后,广播出声了。不过好像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现在正好是那个凌西西口中的学长在说着正确刷牙的方法。 我撇撇嘴,不就刷个牙吗,还能讲那么多废话。要不是声音好听,我早就…… “除了怎么刷牙的问题,让我看看征集来的问题中排名第二的是啥。哎哟,这个问题好像与牙无关,是关于井学长的感情问题,可以问吗?井学长。” 电台里先是传来低低的笑声,紧接着是好听的低音炮,“可以。” 大学生还真是八卦,不过,等一下!什么学长?!我不禁屏住呼吸,静待下面的内容。 “那么就请问井致学长,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愣了愣,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去,竟然还真的是井致…… 七年了,我从来没想过,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会是从广播里。 耳边是“呲呲”的信号音,尽管杂音绕耳,我却还是听到了那句淡淡的“有”。 我感觉到心脏一抽,一瞬间有些晴天霹雳,气得我立马关了电台。 这混蛋竟然有女朋友了…… 不听了! 我现在觉得整个录音机都有一股浓浓的负心汉的气息,但冷静下来以后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七年了,七年中如果不是‘女朋友’,我大概也有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更何况井致,一流大学的帅哥兼学神,非单身真的不意外。 我妈说得对,如果他真的有心,也不会让我等那么久了。 难道从头到尾,只有我在对过去耿耿于怀吗? 算了,就耿到这吧,也不等到过年了,明天就去相亲。 跑到厨房和我妈一说,她立马给我安排了一个她口中的优质男,让我明天好好打扮自己。 大腿有点痒,低头发现,‘女朋友’正团在我脚边蹭蹭,我飞快而利落地把脚抽离,觉得连它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看来我得尽快找时间把它还给井致这个混蛋。想着,我叫来凌西西,让她帮我打听一下井致的联系方式。 “姐,你想干嘛?莫非是春心萌动了?” 凌西西刚露出八卦的神情,就被我恶狠狠的话语吓成了震惊脸。 “我想杀人。” *** 我妈把安排时间放在下午。 而我因为牙实在疼得不行,在上午去了市医院的牙科。 早上七点去挂的号,排到十一点才轮到。 一进去医生就让我先去拍牙片……再回来的时候,他直接把我推给了一个实习医生。 “你这是里头长了智齿啊,情况有点麻烦,让那个实习医生跟你具体说一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相通的隔壁诊室有个实习医生正背对着我做石膏模型,背影看上去还挺帅。 “那个,请问一下。”我走过去。 他抬起头的那刻,我感觉自己被浇了一头狗血。 “什么事?” “没事!”我冷漠地甩了一句,全身都有点僵。 他的模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染了我整个眸子,渐渐覆盖了我脑海中他曾经的容貌。岁月让他的五官长开了,轮廓也愈显分明,眉眼里满是俊朗,此刻穿着白大褂,给人一种清冷禁欲的感觉。 七年了,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却出现在我面前。而昨天,我还认为,我和他最后的交集大概就终止在那个广播里。 这一瞬间,说真的,我有点想哭。 还没来得及转身,牙片就被他抽走,他认真地看了看说:“右边牙床长了颗智齿,非正常生长已经压迫到前一颗牙,尽快过来拔掉。” “不用你看。”我把牙片抽回,心里却有点发慌,之前有听说过朋友拔智齿的经历,不仅拔的时候疼,拔完接着疼。说实话,我害怕拔牙,就像小时候害怕打针一样,嘤嘤嘤。 “看你穿成这样,想必是去约会吧。我劝你把约会改期,先把这颗智齿处理掉。”井致靠在工作台旁闲恬地笑着,笑容里透着丝狡黠,莫名地让人不爽。 “和你有关吗?”我冷哼一声,“就算要处理我也会换家医院。” 井致撇撇嘴:“在哪家医院随便你,我不过是友善地提醒你一下,以你智齿的发炎程度看,你的右脸颊下午大概会再肿一圈。” 末了还加上一句:“我们科是全市牙科最好的,起码能够在拔的时候速战速决,不像有些医院,打了麻醉还让你痛得满地找牙、生不如死。”井致特意把最后八个字说得缓慢,说完还嫌弃地“啧啧”几声。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脸颊更肿了,腮帮子好像也更痛了……这个混蛋! 半晌,我无奈道:“最快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井致说着带上口罩,还真是一副万事俱备只需我张口的模样。 我急忙摆手:“哎哎哎,别别别,我要求换个医生,实、习、医、生、我、不、放、心。” 我故意一字一句这样说。 井致邪魅一笑,朝隔壁科室喊道:“主任,你有空吗?这位患者想要你帮她拔智齿。” “小井,就拔颗智齿而已,你来吧。实在不同意的话只能叫她回去预约时间,大概要排到下周了。”隔壁中年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对井致满满的信任。 男人说完,井致一副得逞的笑容,对我摊摊手…… 我内心几亿只草泥马上下乱窜。 “来吧。”井致说着拿出各种用具,我看着就有些心惊胆跳。 “你等等。”在他拿出小锤子的瞬间,我落荒而逃。 第29章 科室里人满为患,口腔科门外的走廊里也是人来人往。 我拿出手机,跟我妈说了下我的情况,然后说要取消下午的相亲。我妈没说什么,反而在那头安慰我先把智齿拔了。 总之,今天这颗智齿是拔定了…… 我欲哭无泪,如果是别的医生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井致,偏偏是他。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夏夜,我随口说的那句,如果能有个牙医当我男朋友就好了。 如今前半部分成真,后半部分却没戏了。 因为他订婚了。 刚刚他拿起锤子的那刻,我看到了他中指上婚戒的指环印记。 我等到现在,等来的是他不仅有女朋友,而且还订婚了。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做人真的不要太守信,不然被对方放鸽子了,也只能怪自己,毕竟从头到晚,没有人逼你等他。 *** 拔完智齿的我此刻正捂着腮帮子站在输液大厅里。 这里的空气混合了很多种气味,挂着点滴的人们各自打发着时间。 “手机我帮你拿着,你先去那边挂消炎水吧。”井致拍拍我的肩,伸手说道。 我把手机递给他,拿着一篮子药水朝输液处走去,牙疼得我恨不得喝一桶消炎药下去。刚刚虽然打了麻药,但我还是疼得流了眼泪,是那种生理反应的流眼泪,真疼啊。 当时的我流着泪看着井致驾轻就熟,内心复杂得就像一盒千片小地图,一时之间怎么都拼不起来。 输好液我找了空位坐下,井致把手机递给我说:“你好好挂水,这几天都腮帮子会肿着,所以消炎一定要挂,过一周来医院拆线。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号码已经存进去了。” 我点点头,翻出通讯录,看着‘井致’两个字有点出神。 隔了七年的我和井致,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我怎么都跨不过的青春。我和他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何况对于已经订婚的他,我又有什么立场有事就打电话给他呢?大概那句话也只是他客套一下罢了。 这么一想,觉得腮帮子更疼了。 *** 挂了两天消炎,肿痛才消退。 这几天的公司事务都在手机里短信交代,我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第三天能够正常说话后,我便立刻去了公司。 “老大,这两天公司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这里是本周要被安排见面的客户资料。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丁晓芸汇报了一下这两天的公司情况,我听完心才落地,现在的安心都是当初招聘时的智慧啊。 我点点头,翻开资料,认真浏览那一张张照片。把有姻缘可能的整理到一起,到时候安排见面。这些年,我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撮合了很多对。也明白从一开始就被看出有结果的配对真的太少,大部分都是有姻缘可能的,如果磨合得好,我再看他们的照片时,‘可能’就会变成‘有结果’,如果磨合得不好,则反之。 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世事真的是时刻在变化。不过唯一肯定的就是‘没结果’和‘有结果’,非黑即白,非有即无。 手机震了几下,是陈衫。 我摁下接听键。 “大老板,在忙什么啊?”听筒那头,陈衫的语气上扬着。 “去去去,大什么大,最多是个小老板。”我笑着说。 高中后两年,我和陈衫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彼此激励,即便后来各奔前程,也都一直保持联系。 “那好吧,小老板”,电话那头传来陈衫轻笑的声音,“这周末要开高中同学会,我来通知你一下。” “我说陈衫,毕业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干着组织委员的活儿啊。” “你公司开海边啊你,这周六!时间地点短信另行通知!”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着打了个哈欠,腮帮子隐隐作痛,才忽地记起这周末要去拆线。 那索性就周六去拆线吧。 这次的高中聚会,是高一分班前那个班的同学聚会。 我想着嘴角不自觉勾起,有些期待。 *** 这一周忙忙碌碌过得很快,可我却总觉得漏了件事没完成。 周五晚上暴雨倾盆,周六又是个好天气,舒服又清爽。 同学会定在晚上,所以下午我去了医院。 走进口腔科,没看到井致,我呼了一口气。 另一个实习医生带我走进另一个科室,说这是专门给人拆线的科室。我迈进去的刹那,刚刚呼出的气又被倒吸回来。 科室里,井致正在帮一个女病人拆线,他的两颊在阳光下十分白皙,眼神很认真。目光相触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一亮,眼角一扬,口罩遮住的部分他肯定在笑! 可惜我的心却狂跳起来。真是没出息啊,井致不就是生了副好皮囊吗!我暗自骂自己。 拆好线,女病人坐起,和他道谢,眼神巴不得黏在他身上。 “医生……”女病人支支吾吾,“我还能来找你吗?” “如果牙又出什么问题,自然可以。”井致把这套工具收起,转身去拿另一套消过毒的工具。 “那不是牙的问题,可以找你吗?”女病人期待地问。 “那我可能帮不上你了,别的问题还是建议去挂对应的科。”井致的声音严肃而平静。 我忍俊不禁,傻.子都能听出来这个女病人是什么意思,井致倒也是厉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装傻,我服。 “你”,井致指着我说道,“快过来拆线。” 女病人欲言又止,随即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 拆线的过程很快,丝毫没有痛感。 就在我起身的时候,口罩后的井致说话了。 “约会是改期到今天了吗?”他问。 我没回头,心想,关你屁事。 “喂,我这是问句。”井致堵住我的去路。 “是,可以了吗?”我说着对他摆摆手,“让一下,谢谢。” “和谁,不告诉我,不让你走。” 我擦,谁给他这个质问我的权利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双手交叉环在胸前,“请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有这个资格质问我吗?” 井致没再说话,我昂首挺胸地扬长而去。 *** 走出医院,我直奔酒店。 原班级有五十来个同学,今天到了四十多个,已经算是来得蛮齐了。五年时间,从高中到现在,不得不说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 我一步步走近大厅,迎面保持微笑,因为一眼望过去,我真的都叫不出名字…… “哎,凌因,这这这!” 听到这个声音,我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转头看去,果然是叶俏俏。坐在一旁的是李哲、詹鹿,这种特别的久违的熟悉感让我心里一暖。 我刚入座,肩膀就被一拍,“终于来了啊,怎么成踩点王了。” “哪里踩点了,还有五分钟好不好。”我摁亮锁屏给陈衫看,他竟然假装在看风景。 “哎,凌因,你……你订婚了?”詹鹿突然吃惊地问道。 要不是詹鹿盯着我的中指,我大概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 看了眼带在中指上的婚戒,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可能,我就是带着玩儿,你知道这样能避免一些烂桃花。” “吓我一跳你!”叶俏俏抚抚胸口,“我去上个厕所压压惊。” 叶俏俏一起身,陈衫就顺势坐下,握住我的手,仔细地看了看,抬头对我说道,“随便带着玩儿的戒指也这么大手笔?”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神透着别样的深情,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吻在我的手背,我突然有些不自在,轻轻地抽回手道,“不愧是大珠宝设计师,眼精得很啊。”说着,我转了转戒指,那不平滑的触感让我安心下来。 这枚戒指是‘应许’接下第一笔大单子后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那天是除夕,客户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和迅哥儿、凌西西在外头放鞭炮,挂断后我便匆匆赶过去。这是一对老夫妻,想办金婚。老夫妻和蔼可亲,老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生活的艰苦,没能给老伴儿好的生活条件,更别提婚礼了。如今,二老什么都有了,也想弥补这个遗憾,过把西式婚礼的瘾。 从他们的言谈举行、穿着打扮,可以看出其家境殷实,应该是高干家庭。谈了一会儿,老夫妻就和我敲定了单子,他们给予的报酬数目很大。 我真的蛮震惊的,当时的应许刚刚起步,被淹没在一堆婚庆公司里,能力、经验都远不如那些驻扎在这座城市已久的其它公司。而他们明明可以选择更有实力更强大的团队,却…… 送二老上车前,我问老太太,为什么选了‘应许’。老太太眉眼低垂,满是笑意。 她说,‘应许’两个字让她觉得幸福,幸福的是自己等到了爱人给予的应许之日。她和老伴儿都知道应许是新成立的小公司,但任何大公司都是由小起步。她希望‘应许’也能等到属于它的应许之日。 告别二老后,我走在街头,那被走了无数次的街头,我惊讶地发现有一家曾经我很喜爱的蛋糕店不知何时改成了珠宝店。驻足停留,我的目光立马被橱窗里那枚戒指所吸引。明亮的灯光打在它的戒身上,显得璀璨而夺目,就像是在吸取日月之精华来滋养甜蜜。 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带走它。 快步走进店里,讯问后,我才知道那是一对婚戒,价值不菲,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价值不菲,且不能单买。 然而当时的我就像是魔怔了那般想要买下它,百般恳求后,店长才勉为其难同意。 “你们知道我刚刚碰见谁了?”身后传来叶俏俏的声音,我的思绪被打断,转头看去,只见她边走边对詹鹿说,“还记得你高中的男神吗?” 第30章 “井致啊!”詹鹿激动地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在哪在哪,我要去看。” 叶俏俏摆摆手,“已经走了,刚刚在大厅门口碰见的,聊了几句”,接着她感叹道:“你们说,男神怎么能那么帅,这颜值经过岁月的打磨,简直要直逼巅峰啊。” “不过……”叶俏俏拖着腔说。 “不过什么!”詹鹿激动地追问道。 “我看到他中指上带了戒指。” “操,有主了啊。” 我缄默不语,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 *** 这回聚会,是高中毕业后五年的一聚,老头儿也来了。大家一同追忆往事,滔滔不绝。吃完饭后,我们把老头儿送上车,大伙儿兴致颇高,说上一场的酒未喝尽兴,还要去ktv接着嗨。 于是一行人又去了ktv。 包厢里,拼酒的拼酒、唠嗑的唠嗑、唱歌的唱歌,热闹非凡。我和詹鹿、叶俏俏坐在角落,那俩正和我吐槽着家里安排的奇葩相亲对象,我随口一说‘那还不如找我给她们介绍呢’,她们还真当真了,立马就答应下来。 陈衫喝高了,这会儿正抱着话筒赖在点歌机前不走,嚷嚷着要唱林俊杰的醉赤壁。高一时,大家都见识过他的唱功,所以此刻都拦着他。最后拦不住,只好捂住耳朵。 叶俏俏在我旁边听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她凑过来说,“凌因,我们出去透口气吧。听他一首歌,老娘脑细胞都不够死的。” 我点点头,和叶俏俏走出包厢,但又嫌过道烟味太浓,两个人索性坐到了门口的石阶上。夏天的风,吹拂在耳畔,酒劲儿发酵开来。 “凌因,你和井致……”叶俏俏欲言又止。 我和井致的事她全都知道,知道我和他曾经是好朋友,知道他走之前吻了我,知道他还留下了一句“等我”。 “你说他那戒指不会是和你一样带着玩儿的吧?”她问。 “他有女朋友”,我摩挲着石阶上的粗糙面,把那天广播里听到的话告诉她。 “凌因”,她顿了顿:“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井致他如果真的喜欢你,早就来找你了,而事实是,今天他知道你在里面也无动于衷,所以你啊,也别再……” “我知道。” “你知道就谈个恋爱给老娘我看!别又说是你家那只猫害的你单身,那都是借口。那只猫你完全可以送人啊,以前你说有感情,说答应了井致替他养着不好意思送。那现在呢,他回来了,可以猫归原主了吧。难不成你还真要因为一只破猫单身一辈子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才想起来,最近忘了什么。 “我现在就和他说。”我随即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你怎么会有井致号码?”叶俏俏很惊讶。 我边发短信边把医院的事告诉她。 “你们还真是孽缘啊,阿弥陀佛。” “什么孽缘?” 听到这个声音,我俩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陈衫两颊通红地看着我们,摇摇晃晃地从台阶上下来。 “来来来,你挪开,我也要听。”他说着把叶俏俏往旁边一推,在我和叶俏俏中间坐下。 我急忙回头锁屏,却发现刚刚在慌乱中短信竟然被发送出去了,此刻下行正躺着井致的回复,‘好。’ “你在看什么啊。” 在陈衫凑头过来之前,我毫不犹豫地摁下了锁屏键。 叶俏俏有些嫌恶地推了把陈衫,起身说:“这一身酒味,你们聊吧,我回包厢了。” “我也跟你一起回去。”我想到下午的不自在,有点不想和陈衫独处。 可我刚打算起身,就被陈衫拽住了衣角。 “凌因,你陪我说说话吧。” 叶俏俏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上台阶了。 我重新坐回陈衫旁边,他从兜里掏出烟,却找不到打火机。 “喝了这么多,就不要抽烟了吧。”我把烟从他手里抽走,他笑笑说,“凌因,我们认识也有八年了。” “是啊。”我抬头,头顶是一片繁星。如今每次看到星空,我都会想起井致。 “我妈最近又催婚了。”陈衫拍了拍膝盖。 “你.妈也太急了吧,你才几岁啊,男人三十一枝花好吗?!”我踢了踢石阶上的小石子,小石子一阶阶蹦下去,欢快得就像孩子。 “哎,凌因,你这些年为什么都不谈恋爱?” 我笑了笑:“又不是我想谈就能谈的,这个也看缘分。” “那如果三十岁我们都没有对象,我这朵花就送给你,怎么样?” 陈衫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像在开玩笑,可我深知很多玩笑话里都藏着认真的成分,越是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话里寄托的期待越大。 可是……我和陈衫可能吗?我从来都没把他列入可发展对象的名单里,也没想过要把好朋友变成恋人,何况,对于他,我没有心动的感觉。难道我们真的会因为父母的催促而将就于一段感情吗? 我和陈衫应该没有姻缘可能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我能看到自己的姻缘就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其实也算一种公平。 它告诉你,不管你拥有什么高超的技能,都无法真正地开挂。感情和工作一样,都无法一蹴而就、一步登天。 “陈衫……”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点也不怎么样。” 这个声音……是…… 井致。 井致就站在台阶的最底层,双手插兜,眼神似笑非笑。 “走吧?”他说。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我起身跑上台阶,觉得舒了口气。不得不说,井致的出现让我逃离了那个尴尬的氛围。 从包厢出来就看到井致和陈衫对峙着,两个人都一言不发,陈衫指尖有一点红,白烟徐徐上升。 “陈衫,我走了。”走过陈衫身旁时,我看到了他攥紧的拳头。 *** h市的夜景很美,一路灯火通明。 我以为我逃离了与陈衫独处的尴尬氛围就解脱了,但其实车里的氛围也并不好过,我和井致相顾无言,他专注地开车,我专注地看风景。 很快便到楼下了,开门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根本就没有告知井致我的住址,他却一路通畅。难道……那天晚上送我回来的真的是他? 可现在追究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你在车里等我吧,我上去把‘女朋友’抱下来。” “我和你一起上去。”井致从驾驶座下来,不容拒绝地说道。 走进电梯,他帮我摁下楼层,这让我更加肯定那晚送我回来的就是他。 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电梯打开,我掏出钥匙开门,刚把钥匙插.进孔里,就听到了‘女朋友’的抓门声。八成是饿了。 开门进去,我摁亮房灯,先把猫粮倒上,可‘女朋友’却迟迟没有过来,走回门口,看到‘女朋友’正死死咬着井致的腿,我急忙上前把它抱下来。 “没事吧?”我问。 “‘女朋友’已经不认识我了。”井致无奈地笑了笑。 我起身去茶几下拿出医药箱:“我先用酒精给你消毒,等会儿你去打一下疫苗。虽然‘女朋友’定期驱虫、打疫苗,但是为了安全起见……” 井致十分顺从地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撩起裤腿。牙印很深,渗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我再转头,‘女朋友’已经乖乖地在吃猫粮了。 将棉球蘸上酒精,我轻轻擦着他的伤口,忽然想到……如果‘女朋友’真的一直都咬对我有意思的男的,那么井致岂不…… “把裤腿放下来吧。”我看着他中指上的戒指收回思绪,缓缓起身。 还没站直就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往前一拉。由于另一只手及时撑在沙发上,才让我不至于扑倒在井致身上。可是此刻的场景也很尴尬,就像是我在壁咚他。 我试着起身,但耐不过他的手劲,“你干嘛!”我直视他的眼睛。 “没想到,你都订婚了,还这么吃香。”井致勾着嘴角,让人格外不爽。 “放开!都订婚了,还拽着我的手不放。” 他握我手的力度稍稍减弱说道:“我没订婚。” “知道了,不就是有女朋友还没来得及订婚先把戒指带上而已嘛?”趁他力度减弱,我猛地抽身,揉了揉手腕,这丫的,当我是面粉啊。 他慢慢地把裤腿放下来说:“我没有女朋友。” “广播里你自己亲口说的,又赖皮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改不了骗人的习惯?”我愤愤地关上医药箱。 “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我微微一滞,“哦,那没有就没有吧,关我屁事。” 说完我起身朝猫碗那儿看去,“‘女朋友’吃得差不多了,把它抱走吧,那些猫用的东西,你也一起带走。” 说着我走过去收拾起平时‘女朋友’需要的用品,井致也起身跟过来。 “凌因,我知道你是单身。” “所以呢?”我转身看他,表面上故作平静。心里早就炸成一团,知道了刚刚还那么说! “做我女朋友。”井致说,“我知道我失约了,可你不还是等我了吗?现在我回来了……” “打住吧你”,我抬起手,“你这迷之自信是淘宝充值了一千份吗?你以为你是毛爷爷,谁都要你啊?赶紧把你的猫带走,我不想听你多说一句废话。” “你要怎样才答应和我在一起?” 第31章 我不明白井致这样的自信到底是好是坏,但我知道就冲他这么说,我就不会答应他。没错,我是在等他,在每个擦肩的男人中寻找他,开着玩笑说是猫咬跑了我的恋人,但其实我就是在等他。 可这不代表,他可以对我的感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以为,过了七年,他自以为是的毛病能改改,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 “不早了,把猫带走吧。”我说。 可井致却不依不饶起来。 “回答我的问题,凌因。” 心里有股无名火渐燃:“好,那我就把话摊开说。” “井致,先不说我和你是否适合,就说这七年,你杳无音信,现在你回来了,就要求我和你在一起。你当我是什么,就算是你养过的猫,过了七年还不是咬了你,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对你笑脸相迎。现在回到感情,你确定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而不是记忆里的我?就连我都无法对这段感情说肯定,你又拿什么来笃定我就非你不可?” 看着井致欲言又止,我忍不住想冷笑,“是不是觉得我问的问题都无法回答?那撇去上述,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这七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 “回答不了就算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咄咄逼人,可难道不应该吗? “对不起。”井致流露出内疚的表情,抱起‘女朋友’,“我回去了,猫需用品我会再买,那些你都扔掉吧。” 我没回答,‘女朋友’在井致怀里挣扎着,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锋利的爪子肆意抓着。 我的心里却莫名觉得暗爽。 井致,不是所有人都要无条件顺从你。 *** 这一晚,出乎意料地没有失眠。一觉天明,伸了个懒觉我走出卧室。 习惯性地去厨房橱柜里拿猫粮,回头寻找‘女朋友’时才想起它已经不在了。自嘲地笑着摇摇头,习惯还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还记得刚开始养‘女朋友’的时候,经常忘记给它倒猫粮,每回抱它都被抓,帮它洗澡就像人猫大战。 而现在,它突然不在身边了,周遭变得好安静。 手机震了几下,是我妈。 我走到茶几倒了杯水,接起。 “妈,大早上的就查岗啊?” “说什么呢,我这是提醒你下午的见面别忘了。” 上次的见面被延期到今天。我妈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一个婚庆公司的老总沦落到相亲的地步,还真有点惨。不过相相亲也是好的,至少现在的我无所顾忌。的确,我也该去认识其他男人了。或许,井致真的不是那个对的人。 “那个小伙子是海归,一表人才,是你妈我喜欢的类型,你好好把握啊。”我妈在电话那头说道。 正喝着水的我差点喷出来,“妈,什么叫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有点怕啊。” “少贫嘴了,下午两点,江边那个咖啡厅,穿得美美的去,知道不?”说着,听筒那边传来我妈奇怪的喘气声,“轻点轻点。” 卧槽……我妈大早上的在干嘛啊…… “喂,妈,你在干嘛啊,大早上的这么少儿不宜,我要报警了啊。” “想什么呢,你叔在给我做脚底按摩呢,不说了,挂了啊。”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那个干脆利落。 脚底按摩?骗小孩呢! ***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 我提前十分钟到达江边的咖啡厅,点了杯冰柠水,然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走起神来。 刚刚走出公司的时候,在门口碰见宋喻,和他老婆在吵架。我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宋喻如此气急败坏、凶神恶煞的样子。 爱会让人面目可憎,看来是真的。 当时的我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隔着空气有些尴尬。 高二搬家后我和宋喻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上次见面是在他的婚礼上。 他们的婚礼是‘应许’的第一笔单子,由我全程负责。他老婆很漂亮,和他是大学同学,两人在一起半年后就决定结婚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可能是因为我的心里住进了别人吧。 在遇到井致之前,宋喻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男孩子,但我始终没有告白。 对于他的婚姻,我祝福他们,即便我知道他们,没结果。 宋喻和他老婆的争执以他甩了对方一巴掌而告终。不得不说,这一巴掌让我既意外,却又有些意料之中。宋喻本就不是他表面那样的温润谦逊,我曾经以为时间能让我看清一个人,但是我错了,我看到的一直都是宋喻想要我看到的。所以现在想起他,我只能想起他那些扭曲的画,想起那天晚上他白t上的血迹。 一巴掌后,他老婆捂着脸跑开,宋喻扶额转头看到我有些意外。 “凌因。” 他叫我,语气里有些无奈。 “没事吧。”我问,只是客套而已。 他摇摇头,愤恨地抓了抓头发。 片刻,他平静下来,“让你看笑话了。” 我淡淡地笑了,“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 走了几步,我还是回了头。 “宋喻,不管什么时候打女人都说不过去,她毕竟是你老婆。” 眼前忽然有阴影笼罩下来,“请问是凌因吗?” 我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到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站在桌边。 “我是吴非。”他说着伸出手。 “你好你好。”我忙起身回握。 不得不说,我妈这回还真没骗我。可是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好的男人怎么可能落到我手上,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是gay吧? “凌小姐,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有些无措。” 哈?我喝了口冰柠水。 “什么眼神?” “看gay的眼神。”他说着,勾起嘴角笑了。 神人啊,会读心术,我赶紧把眼神换掉。 “你要喝点什么吗?” 他招来服务员,要了一杯冰水。这让我有些意外,喝冰水的男人不得不让我觉得他是一个纯净的人。 “凌小姐,喜欢看电影吗?” “挺喜欢的。你叫我凌因吧,嘿嘿,别小姐小姐的,有点奇怪哈。”我刚说完,就看到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井致抱着‘女朋友’走进来。 这什么鬼,我忙喝了口水,心却噗通噗通加速起来,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井致抱着‘女朋友’找了个位置坐下,大概和我隔了三四桌。我余光里隐隐能看到他手臂上被抓伤的痕迹。 “最近有几部电影还不错,你晚上有空吗?择日不如撞日。” “啊?什么电影。”这进程也是快得突然,不过目前我对于吴非还是蛮有好感的,不就看场电影吗,也可以接受。 “十月围城,盗梦空间,还有部动画,叫卑鄙的我,你想看哪个?” 我刚想回答就看到‘女朋友’往这边冲了过来,眼看着又要张猫嘴咬人了,趁它跑到之前我急忙离座从地上把它捞起来抱进怀里。井致这招狠。我想着朝井致瞪了一眼,他摊摊手一脸无辜。 “你等我一下。”我对吴非说,然后便抱着猫朝井致走去,看着他笑得人畜无害我真想把摁到屎里。 我把猫放到他膝盖上说:“管好它。” 说完就眼睁睁看着‘女朋友’又在他手臂上抓了长长的一道。 回到座位,吴非笑着问我,“你很喜欢猫吗?” “嗯呐,我之前养了一只,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送人了。” “我养了一只暹罗。” “真的吗?”我惊喜地问。 吴非笑了,“有空你可以来我家看猫。”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我目瞪口呆。 余光里,井致还在盯着这边,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那要不现在找个机会就遛了吧。 “吴非,你下午没什么事吧?”我问,“那我们现在就去电影院吧?” “好。”他面露喜色,“那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门口等我。” “嗯行。” 我跟着吴非起身,他去开车,我在咖啡馆门口找了个阴处等着。 “我送你回去。”身后响起井致的声音。 “不用了,我还有事。” “和他?”井致问。 我没回答。 “你不会喜欢他的,对吧。”井致兀自道。 不远处吴非摇下驾驶座的车窗,朝我摁了摁喇叭。 “我走了,别带着‘女朋友’暴晒。”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却莫名觉得自己像一个出轨的女人,内心有些愧疚。 凌因,你现在和井致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我安慰自己道。 “那是你朋友吗?”吴非问。 “是猫的主人。”我词不达意,避开问题的重心。 到达电影院,我在三部电影里选了卑鄙的我,因为觉得另外两部电影多少都有些沉重。吴非有些惊讶,他大概以为我不会喜欢看这类动画片吧。 电影拍得很不错,笑点很足,走出影院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而我的心情却是明亮的。 吴非说,反正已经看了电影就干脆一起吃饭吧。 我找借口婉拒了。说实话,吴非的外貌、能力各方面都不错,但他并没能给我心动的感觉。好吧,其实是我心里还是有些束缚,总觉得井致那边还没放下,这边就有些无法自然地相处。 吴非笑了笑说,那送你回家吧。 我没再拒绝。 一路上吴非和我讨论着电影的片段,气氛倒也轻松,很快,便到家了。 道谢后上楼,电梯门开的刹那,我有点不想出去。 第32章 电梯外,井致站在我家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出电梯,心想,这是我家,我的地盘! “你和那个男的下午都干嘛了?”见我出来,井致问道。 我没理他,掏钥匙开门。 “凌因。” 我转头看他,没好气地说:“干嘛。” 井致把两只手臂伸出来,有点委屈地说:“你看,都是‘女朋友’抓的。” 我暗自觉得好笑,此刻的井致让我想起高一那年中秋节的晚上,他捧着老婆饼迟迟不愿下口,那会儿他就是这副委屈得能滴出水的模样。 “活该。”我脱鞋进门,“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有事有事。”他跟进来,“明天我跟着主任去国外参加研讨会……所以‘女朋友’可能要拜托你带几天了。” “你可以送收容所啊。”我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晚饭。 身后却没了声音,我转头一看,井致从外面提进来一个宠物箱,‘女朋友’在里头静静地团着。 原来不是来征求我的同意而是通知我! 我环起双手,“井致,你是觉得我好使唤是吗?还是说我就是免费的宠物收容所?” “没有,我只是觉得‘女朋友’在你这能更自在舒服……” 那不是废话吗!都在我身边住了七年了,能不自在吗!但这并不是重点。 “七年前你就是这样把猫扔给我,七年后你还是这样。是不是所有事情你都可以不过问我的意见,直接通知我,而且我还必须得听你的。” “对不起……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吧。”井致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看着他沮丧的神情那么真真切切地摆在我面前,我还是忍不住心软。 “留下它吧。”我说完就进了厨房,心里默默对自己一顿臭骂。 凌因,你真的可以去食屎了!你的原则呢! “谢谢,那我一回来就来领它。” 我没回头,井致也没再说话,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关门声。我回头看到,‘女朋友’已经从猫箱里出现,此刻正团在自己的窝里。 看到我朝它走去,‘女朋友’从窝里出来,走到我脚边,蹭了蹭。 “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你这指甲是该剪剪了啊。” “喵~”‘女朋友’往后退了两步。 “我怎么教你的”,我抬起它的肉垫,摸了摸缩在里头的利爪,“不要咬人、不要抓人,那可是你原本的主人啊。” “不过,干得漂亮。” *** 井致没有说去几天,我也就没有问,不过我也无暇去问。 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因为日子太好,新人都扎堆要办婚宴,我已经连续熬了两天夜了,连带着一批员工一起加班。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让员工加班,但有时迫不得已。 这就是小公司的缺点,稍稍崭露头角后,你就必须拼劲全力向上爬,一刻也不能松懈。 不过,就算让他们加班,我也规定了,一到八点,不论忙没忙完都下班。但这个规定不限我,因为在这个团队里,我即是老板,也是与员工并肩作战的队友。 打了个哈欠,我把刚刚修改完的策划方案保存。等这段忙过去,看来得招几个新人了,不然我的黑眼圈要上天了。 走出办公室,办公区里竟然还有两个人没走。我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你们怎么还不回去?”我边朝茶水间走去边问。 “就剩一点了,我想做完再回去。”房琳抬头说道,眼睛里满是疲惫,“老大,这个月接下来婚礼还多吗?” 我笑笑,“这两天估计是最忙的,不过忙过明天就好了,接下来婚礼数量一般多,总之不至于再忙到加班了。”说完,我顺口问了句,“吃晚饭了吗?” 房琳摇摇头,“本来打算做完去吃的,没想到这一晃就这个点了。” 石原则一直没说话,双目专注地盯着屏幕打着代码。 我泡了杯咖啡,定了份披萨。 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我和他俩说,给他们定了份披萨,等会儿就送过来。 房琳感激地差点要冲过来拥抱我,石原抬头看了看我,依旧没说话。 坐在转椅上,一时之间觉得特别困、特别疲惫,喝了两口咖啡之后,觉得头更沉了。哎,我就知道咖啡没用,上次喝它还是我高三的时候,早上喝了一罐雀巢,结果睡了一整天。 还没得及反抗,我倒头就睡着了。 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闭着眼摸过手机接起来,“因因啊,我和你叔要登机了。” “好。”太困了,我妈到底在讲啥啊,耳边嗡嗡的,我拿着手机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梦见有人给我盖了被子,一翻身,被子掉到地上,把我冻醒了。 我揉揉眼睛,看到地上掉着一件外套,再抬头看到石原从门口走出去,他把他的外套给我披了。 “哎,石原。”我叫他。 他慢慢转身,“你醒了。” “嗯,外套还你,你快回去吧。”我起身把外套递过去,十点了,我竟然睡了半个多小时。 他接过外套穿上,离开。 我伸了个懒腰,关上电脑,检查了门锁,也往楼下去。 没想到石原竟开着车在门口等我。 “送你回去。”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就住这边上。” “上车,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的不安全。” 我看了看周遭,四下无人,那头道路旁的路灯还坏了几盏,犹豫了几秒,我打开车门,“谢谢了。” “你一个人住吗?”石原开着车问我。 我“嗯”一声,看着车内的高档配置,脑子十分混沌。 我真的搞不懂,石原这个一流大学的计算机大神,上班也开着豪车,到底为什么要屈身在我这个小公司。一直都疑惑这个问题,要不,借这个机会问他?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 正当我思考之际,石原先发制人。 我索性也就直说了,他听完浅浅一笑,“对于我来说,反正都是对着电脑,在哪里不一样?何况,我并不觉得‘应许’差于别家。” 好吧,我被说服了,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说实话,我也觉得‘应许’不错,至少它以后肯定不会差。 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 道完谢我刚关上车门,石原就开走了。那速度,让我叹为观止……要是我关得慢一点,这会儿大概车门要在路上晃了。 回到家,‘女朋友’已经团在窝里,呼吸均匀。它的茸毛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柔软,我走过去摸了摸,脑海里浮现井致的容貌。 这么多年了,每次看到‘女朋友’,我就会想起井致。 你说,我怎么忘得了他。 走,‘女朋友’,我们今晚上床睡。 ***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有点沉,鼻子有点塞住了。昨晚回来后太困,贴床就睡了,手机也忘了充电。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要辗转于好几个婚礼场次。不过这种忙碌也是带着喜悦的,看着一对对新人在婚礼进行曲中牵手拥吻,我的心也被一点点填满。 晚上六点,今天最后一个婚礼。赶往酒店的路上被晚风一吹,脑袋胀胀的。 手机一振,是丁晓芸。 “老大,新娘的婚纱刚刚被红酒洒到了,但是换又来不及了,怎么办啊老大。”她的声音显得有点慌忙。 “我就到酒店了,你先安抚一下新人的情绪。” “好的,老大。” 下车后,我去周围的药店买了瓶酒精,可以去酒渍。婚庆一条龙的服务就是这样,要顾忌方方面面,辛苦但是回报也大。 婚礼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结束,我的手机也在结束那刻自动关了机。 走出酒店,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雨。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句描述异地恋苦逼的话:最怕你的城市在下雨,而我却不敢问你有没有带伞。 我觉得这句话真是恩爱狗的矫情之作。 不像我们这些单身狗,从来都是随身带伞。 兀自笑了笑,我从包里掏出伞撑开。 这几天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开来的瞬间,一同涌上来的还有各种酸痛。坐在出租车里,疲惫和不适感愈演愈烈,原来早上的鼻塞头疼只是在预告说,你要感冒了。 感冒的时候便很想喝妈妈熬的粥,上车后报了地址却想起来前几天她和郎品去普吉岛旅游去了。 于是只好又让司机掉头。 出租车在公寓旁的药店门口停下,想着进去买点药,一抬头却发现药店今天提早关门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而我连伞也忘了拿。还好雨不大,路程也不远,我就这么淋着毛毛雨到了家。 一到家,我就去洗了个澡,但不适感并没有被缓解。 脑袋昏沉,呼吸不畅,还有些晕眩。 这场感冒就是像龙卷风,迅速席卷了我,又或是,因为此刻的我空闲了下来,不适感才会这么明显。 呆滞着把湿发吹干,我便钻进了被窝。疲惫的时候,床才是最好的慰藉。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了,起初是酸痛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后便一直冒汗,睡得口干舌燥、意识模糊。期间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断断续续的。 醒来是因为有人敲门,不停地敲。 “谁啊?”我张嘴却没有声音,不就睡了个觉吗,还失声了…… 卧室外,敲门声还在响着,我掀开被子,一摸额头,全是汗,后背已经全湿了。 摇摇晃晃地光脚去开了门,看到井致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眼里满是焦急。 “你怎么来了?”我沙哑着嗓子,脑子混沌着都忘了震惊。 下一秒,身子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第33章 我叫井致。 名字是我妈取的,她说希望我人如其名,不仅要长得帅,还得帅得精致。 但是我还没有长到精致,我妈就去了国外,她告诉我她不想和爸爸一起生活。我妈出国后,我爸就开始整天整夜地不归家,最后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不,还有一只猫。 我有一只叫‘女朋友’的公猫,是我高一那年我姑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后来我把它送给了我喜欢的女生。 她叫凌因。 第一次遇见她,是我高一那年的除夕夜。家里冷清得要命,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有个女生站在橱窗前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就是个蛋糕吗?至于哭成这样?我很不解,她走了以后,我还特意去橱窗前看了看当时她正对着的蛋糕,长得也没什么特别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连着好几天,我都梦到她在我梦里哭,哭得我头都炸了。 醒来后,我气冲冲地想下回再见到她,一定要买个蛋糕给她,不就是个蛋糕吗!多大事儿啊! 但之后我却没再见过她,直到高二上学期,我和徐克吃了午饭路过小卖部,看到前面一个女生蹲在地上,颤着肩。两个身影几乎是瞬间重合,我呼吸一滞,悬着心径直向前走,不敢转头,连徐克和我搭话的时候,我都有些语无伦次。真想不出来,我怎么会说出“大惊小怪什么,我这气质这魅力帅倒几十个都不成问题”这种话…… 反常,我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像个智障。 之后我开始不断地在学校里看见她,看见她去买上口爱,看见她去上体育课,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去停车场那边扔垃圾。每看到一次,我就嘟囔一句,学校怎么那么小。可后来我发现就算我走出学校,还是能碰见她。 再后来就是,在姑姑的订婚宴上碰见她。她穿着杏色的连衣裙,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好看。 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她身旁了。那时她正在自助区里踱着步,每样食物她只取一点点,但眼睛却是发着光的,盛在眼眶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 其实姑姑的订婚宴并不值得我欢喜,我没告诉任何人,而她却只一句话便让我把自己的情绪托盘而出。 后来,姑姑告诉我,这是喜欢的表现之一。 喜欢是什么?姑姑说,喜欢是心动和占有。而我只知道高中生不要早恋。 不过,我很感谢凌因在订婚宴上安慰我的话,我没想过,后来姑姑竟然真的决定解除婚约,这无疑让我喜出望外。 我一定要找个机会谢谢她。 于是我请她吃了顿饭,看上去像是为了让她隐瞒我撒谎的事,但这顿饭我早晚要请的。我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开心而满足。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看到马路那头,我爸正在给一个妖娆女人开车门。我没想过会在这看到我爸,说实话,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了。他会按时给我打钱,但对我的生活依旧不闻不问。 那一刻,我突然很庆幸,凌因在我身边。 我甚至希望,她能永远在我身边。 姑姑说得对,我喜欢凌因。 *** 但是凌因却有她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好人。 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他是个虐猫者。 他差点弄死‘女朋友’,他抱猫的方式是抓握式,我接过‘女朋友’的时候,‘女朋友’身子紧绷、奄奄一息。还有他胸前的血迹,显然是血迹喷射上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地上那只猫就是他杀的。 但我没说,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凌因却好像生我气了,气我对‘恩人’毫无谢意。 那个笨蛋,她瞎了吗! 我为此生了一晚上闷气。 如果她不来找我,我绝对不主动找她了! 然而没过一天,我就破功了。 那天我送凌因的妈妈回家,她妈妈脚崴了。 她妈没带钥匙,又叫不应她,是我请的开锁匠。进门后,发生凌因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我伞也忘了拿,就冲出去买药了。 第一次知道担心是什么心情。 *** 我开始问姑姑怎么追女孩子。 她只说让我不要把喜欢挂在嘴边,要用行动表示。 好,那我就从和凌因做好朋友开始吧。 我打听到凌因出生在除夕,难道那年除夕她就是因为吃不到生日蛋糕而哭的吗? 那等除夕的时候,我一定给她买个生日蛋糕。 可到了除夕那天我才知道,她不吃生日蛋糕,她哭是因为她爸爸在这天去世。 那就让我一直陪着她吧。 我说真的,但是凌因好像被吓到了。于是我只好解释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之后凌因好像有些躲我,而我都装作没有看到,我们依旧在不断地碰到,之后次数多了,她也不再闪躲了,我让她来看球赛,她也会来。 渐渐的,我们真的熟起来了。 私下里,徐克和隋穆调侃我,问我是不是喜欢凌因,我说是。 本来就是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我说完就怂了,“你们可别告诉她啊!” 为此我被嘲笑了整整一周。 再后来,异地高考的事又被提上日程。 别无选择,在高二结束后我转学去了s市。 走之前,我吻了凌因。 凌因欠我一段饭,而我欠她一句喜欢。 *** 在再见凌因前,我必须变得更加优秀。 s市里,我是完全一个人,姑姑偶尔来看我,我爸依旧只给我打钱。 高三那一年,我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学习,巨大的知识空白和紧张的高考压力填满了我的生活,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起凌因。 一年,就是这一年的时间,等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再回去的时候。 她家所在的那一整条街都拆迁了,她家的电话号码也换了。 我走后,徐克、水母他们也都没再和凌因联系。而高中学校也放假了。 我找不到她了。 再让我多留几天吧,我和姑姑说。 姑姑却说,井致,你爸已经进去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待在h市了,先避避吧。 我爸因为贪污坐牢了,但那又怎样,他是他,我是我。但后来我知道了,只要我还姓井一天,我就和他断不了关系。于是那个暑假我被送到了国外。 然后迎来开学。 我们就这么被岔开了。 曾经我想着,h市也不大,我可以一放假去回去看看,这样我总会找到她的。但我没想到医学院的课程会安排得那么紧密,加上导师的看重,他很希望我能加把劲然后作为优生代表去美国进行为期三年的交流学习。 我该怎么抉择? 我选择了后者。 因为那时的我只剩自己,如果不努力,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那样的我,凌因怎么可能会喜欢。 在美国的日子我过得比高三还暗无天日。时间被分给学习和打工。 那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挺不过来,但我还是走到了今天。 其实期间我回过h市找她,但都一无所获。每次都是满怀希望匆匆地来,然后带着失望匆匆地走。 再后来,我成功地提前修够学分,进入实习,我毅然决然选了h市的市医院。 我如愿成了一名牙科医生,凌因的牙那么差,只要她还在h市,她就会有来看牙的一天。而我只需要负责守株待兔,成为实习医的那晚我激动得一夜没睡。 但我在市一医实习了将近一年都没有碰见她。曾经我不断不断地遇见她,后来的日子里,我只在梦里见过她。 这时,我收到了徐克的喜宴请帖。 这小子,竟然要结婚了。正当我欣喜之余,他还告诉我一个大惊喜,他的婚礼由凌因包办。 凌因。凌因。凌因。 这个名字我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这个好消息让我给徐克的红包里多塞了一倍的钱。 去之前,我把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我再也不需要拿它来冒充自己已经订婚了。这个戒指我带了有大半年了,是实习以后买的。 在学校里总觉得带个婚戒有点奇怪,所以都是口头说我有女朋友。而实习后,来打听我情感状况的人实在有点多,我索性买了这枚婚戒,就说我订婚了。不过也是巧,这枚婚戒本来是不单卖的,但是员工说另一只被一个女人强行买走了。 强行买走一只婚戒,是什么情况…… 在我刷卡的时候,员工还开玩笑说这是缘分搞不好以后能成一对。 我就笑笑,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转念一想,我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带同一对婚戒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我也就带着玩儿。 *** 晚上,导师突然有急事下达,处理完再赶到婚宴大厅的时候,徐克已经在和他老婆挨个敬酒了。 “凌因呢?”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进去就直接问他。 “她刚走啊,你快去追。”徐克红着两颊,一身酒气,“哥们,这回可一定要在一起啊。”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把红包塞进他的西装口袋。 跑到楼下,酒店门口已是空空如也。外头也只是一片星空和虫鸣。 总是这么刚刚好,刚刚好差一点。我不知道在曾经的七年里,是否也是就这样,刚刚好地和她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 看到门口有个人正打着电话从出租车里下来,我才醒悟徐克肯定有凌因的电话,我怎么一直都没想到问。我个蠢猪。 再跑回婚宴大厅的时候,四处都找不到徐克,宾客只说新郎喝大发了,刚被扛走。 “井致?” 正当我急切之际,我听到有人叫我。 “你是?”我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披散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我一时之间真的没想起来是谁。 “我是季悦悦,凌因的闺蜜,好久不见。”老实说,我对季悦悦的印象,只停留在,凌因的闺蜜,徐克的前女友。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季悦悦还是那年除夕,我提着生日蛋糕找不到凌因,无奈之下百般曲折,才找了季悦悦问到的。 而今天,又要重复当年的问句了。 “你知道凌因她现在在哪吗?” 第34章 一如七年前,季悦悦告诉我凌因在哪。 我道完谢转身的时候,季悦悦叫住了我,“井致,凌因等了你七年,真的,别再辜负她。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真想抽你两大耳刮子。” 我笑了笑,“谢你手下留情。这次我不会再放她走了。” 开车到ktv的时候,门口前围了一群人,然后人群陆续散开。我才看到了我七年没见的女人。 眼神迷离的,被另一个女人搀扶着。 我下车快步朝她走去,听见她身后有个男人说:“我送她回去吧,她这幅样子,一个人不安全。” “不麻烦你们了,我来吧,我是她男朋友。”我说。 这句话憋了七年,被说出口的刹那心里的阴霾随之散尽。 那个女人眼里满是怀疑偏头去询问凌因。 凌因醉醺醺地说要放猫咬我。 我心里暗自一笑,我的猫还敢咬我? 女人又质疑地来询问我:“你真是我们老大的男朋友?” 几遍后竟也信了,同意把凌因交给我。 我有些心疼,如果换个人,是不是多说几句,她朋友便也把她交于他了? “行行行,看你长得人畜无害的,信你一回。”那女人嘟囔了一句。 原来……还是看脸。 那我还真得感谢我妈给我生了副好皮囊。 凌因在我怀里挣扎着,直接被我塞进了车。 “你特么谁啊。”她靠在副驾驶嚷嚷着。 我凑过去帮她系安全带,她推搡我道,“喂问你呢,你聋子啊。” 这个女人现如今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靠得再近些,我就能吻到她。此刻的我觉得自己有些幸福,“你说我是谁?”我反问道,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不真实。 她没理我,闭着眼哼哼唧唧着。 我问她家在哪,她断断续续说了好多遍我才听清。 末了她还加了一句:“麻烦你了,师傅。” 这人,竟然就把我当成开出租车的了?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软软嫩嫩的。 她不耐烦地把我的手打掉,“妈,你当我脸面团呢!” 又把我当妈了…… *** 大概是车里太闷,加上她又喝多了,没开多远,她就有些难受起来。 最后,我把车开到了江边。 刚停下,她就下车吐去了。 我递水过去,她漱了漱口,眼睛有些清亮起来说:“哥们,谢谢啊。” 哥们? “你再看看,我是谁?”我问。 她的眼神又迷离起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仔细看了很久,摇摇头问:“你是谁啊?” 问完她扔下瓶子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跟小孩似的。 我刚捡起她扔下的瓶子盖好瓶盖,就听到不远处她大吼了一声。 “大混蛋,你特么死去哪了。” 这又是要来哪出?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都七年了,七年都能生痒了,这一年等完,我真的不等你了,不想等你了。” 我身子一僵,朝她走去。 “你听着,我要把‘女朋友’送人,你个混球,自己一走了之,把猫扔给我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猫!你的猫!它七年里专咬对我有意思的男的,从男孩到男人一个都不放过。这样下去,老娘这朵花都特么要枯萎了!!!” 她说完朝空气里踹了一脚,用的劲儿太大,差点前倾,还好我及时拽了她一把,不然她这会儿得在水里扑腾了。 “谢谢啊。”她转头对我灿烂地一笑。 我却觉得心被攥得发疼,再回神,她已经蹲在地上睡着了。 她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从我把她抱上车到背着她开门,耳边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 这是一个小小的公寓,打开灯的瞬间,我听到一声猫叫。 ‘女朋友’从窝里爬出来,弓起了背。 我轻轻地把凌因放到床上,她翻了个身,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 “你长得好像井致。”她迷迷糊糊地说。 “不是好像,我就是。”我叹了口气,现在才认出我啊,这笨女人。 她有些震惊,撑着身子坐起来,眨了眨眼,却又瞬间颓然起来,“哎,又做梦了,有意思吗!天天做这个梦,快换一个换一个!” “我特么是真人。”我双手摁着她的肩用力地晃了晃,“你看清楚。”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别晃了,我在做梦,你晃不醒我的,我要井致亲亲才能醒过来。” 要亲是吗? 我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她睁大了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着。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唇,她的呼吸急促起来,闭上眼睛,眼角却流出了泪。 我松开她,帮她擦掉眼泪,有些心疼:“你哭什么?” “好像真的是井致。”她抽抽搭搭地说着,“我七年没接过吻了,呜呜呜。我要继续睡,搞不好能和井致多待一会儿。”说完,凌因又躺下睡着了。 我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喵!”卧室门口传来一声猫叫,我一转头,觉得‘女朋友’怒气汹汹。 有些疑惑地起身,刚走出卧室,腿上就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小腿这留下了一排猫牙印。 我的猫咬了我。 我晚上还自以为我的猫不会咬我,现在还真是打脸。 也是,都七年了。谁还认得谁呢? 就连凌因不也说“你长得好像井致”吗? *** 第二次见到凌因,是在医院里,我正做着之前病人的牙模型。 她拿着牙片,看见我之后一脸‘见鬼’的模样,看来她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从告诉她长了颗智齿要拔,到拔完送她去挂消炎水,她都是一副悲伤的模样。 因为病人多,我存了号码就回来了。 她来拆线那天,穿得很漂亮。 又有约会? 我心里有些不安,可是转念想想,她都等了我七年了,应该不会轻易变心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也料到了她不会告诉我。她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过问她的生活。 那天下午我研讨会结束后在酒店里碰到叶俏俏,她告诉我他们晚上有高中同学会。 我往大厅里观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凌因,她的手被另一个男人握着。 那天晚上我收到凌因的短信,她问我有没有空把‘女朋友’接回来,她说她现在正在ktv,等会儿…… 这是一条未被编辑完的短信,但要表达的意思我都了解。于是我当即开车去了那边,到那儿的时候,正巧凌因和一个男人坐在门口。那个男人就是大厅里握着她手的人。 我这么走过去,他们都没有发现,是聊得有多投入。 那个男人问她,如果三十岁他们各自都单身的话就在一起,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了。她七年前就答应要等我,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还在,她就是属于我的。 第二次进凌因家,‘女朋友’又咬了我。 凌因帮我处理伤口的神情,显然她心里有我的。 可是我让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答应? 就只一瞬间,我感觉凌因变得十分冷漠,她的冷静让我手足无措。 “这七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最后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波涛汹涌,有不甘、有埋怨、有委屈。 我不是没来找过你,相反,我没有一刻停止找你。可这些说来话长的命运阻隔,不论我怎么说都像是借口。 于是我再次无言以对,只剩下对不起。 那个晚上我抱着‘女朋友’回到家,我从没见它这么狂躁过,连带着我也有点狂躁。 凌因说得没错。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这段感情,我又凭什么笃定她就一定会和我在一起。 隔了七年,我和她都变了很多。 七年时间都够身体里的血液轮换一遍了,七年足以让周遭焕然一新,让一个人新生。 那么这份感情,真的只是年少时懵懂的延续吗? 那么我对于她的占有欲和悸动又该怎么解释? 我……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啊。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 ***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主任的电话说,国外有个学术交流会,明天就要动身前往,他一直忘了通知我。 挂断电话,余光瞄到‘女朋友’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灵机一动,如果我把‘女朋友’托付给凌因照看几天,我和她不就又联系起来了? 但是结果就是猫留下了,同时凌因很生气。 交流会那几天,她那天说的话在我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到后来连主任都看出来了,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情感问题了…… 我没说。 主任就笑呵呵地告诉我,这人与人的相处,互相理解和尊重最重要,另外女人生气了,你得要认真地道歉,认真地哄。 主任说完,我便发了个道歉短信。 无回应。 打电话,关机。 大概是没电了吧?我想。 不过反正我也马上就要登上返程的飞机了,要不等回去后当面道歉吧。可我下了飞机,凌因还是处于关机状态。 她为什么会这么久都关着机,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不安起来。 于是直接从机场打了车去她家。 我不敢去想,如果她不在家,我该怎么办。 人就是这样,以前完全失去联系的时候还不会有这样的恐慌感,可当你们重新联系上后又再次失联……那种窒息感我无法描述。 我想过了,我的确是自私了,我总是自信地觉得凌因一定会是我的,但感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这回,只要凌因平安。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绝无二话。 第35章 井致紧紧拥着我,身子微微颤抖。 “井致……”我沙哑着嗓子说得无力,“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 那个怀抱让我瞬间回到七年前的晚上,被他揽进怀里的那个瞬间,如果他从未离开过,多好。 井致的怀抱很温暖,可我的身子却一阵阵泛冷,脚跟着发软。 察觉到我的异样,井致松开我,拿手背探了下我的额头,“你发烧了。” “家里钥匙呢?”他问。 “茶几上。”我弱弱地回答,“好冷。” “我们去医院。”他把我打横抱起,然后去卧室给我找了件长外套裹着。 *** 马路两旁的路灯洒着黄光,夜色无边,却寂静无比。 我瘫软在后座,把身上的长外套紧紧拢着,车窗是关着的,我却能听到风声呼啸在耳边,忽远忽近的。 也不知道井致把车速飙到了多少,我觉得自己仿佛坐在赛车里。 车一停他就把我抱出了后座,一路快步走进急诊。 我迷迷糊糊地量完体温再挂上吊瓶,吊瓶中冰凉的药水缓缓流进血管,我觉得身子更冷了,可护士却说我的身子烫得像火炉。 都说水火不容,那现在是什么鬼? 明亮的输液大厅特别冷清,我忘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三点整。 不知道井致去哪了,我一个人坐着很无聊,只好盯着头顶挂着的药水一滴滴地往下滴液,觉得这会儿自己的眼神肯定特别呆滞,再看看四周,寥寥几个人。 “你不睡会儿吗?”井致边走边问。 我摇摇头,刚刚明明困得不行,现在却觉得脑子一片清亮。 他坐在我的左手边,“饿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今天的确都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赶场。 “想吃什么?”他问。 “想喝粥”,我说:“不过,这个点应该都关门了吧,估计只剩kfc了……” 但井致还是站起了身子,“你乖乖地在这挂水,困了就睡一觉。等我。” 等我。 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些异样。 井致走出输液大厅,我也闭上眼。脑海中再次闪过他刚刚说的,等我。 这两个字总是可以被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我真的能等到你吗? 生着病的人特别容易矫情,这句话不是假的。此刻我就闭着眼感受着一丝丝凉意流入血管,同时胡思乱想。 七年前他的转身消失就像是给我一记蛇咬,让我如今都惧怕草绳。我总觉得,他那一转身,就不会回来了。就这样,我带着万千思绪进入梦境。睡眠很浅,期间醒过很多回,醒来就先寻找井致的身影,然后带着失望重回梦境。 还没得到就已经觉得失去,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特别特别地不安。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输液大厅里已是人来人往。环顾四周,没找到井致,我的心里渗入一丝丝凉意。 果然,每句‘等我\\\\\\\''都是兑现不了的魔咒吗? 算了,大概他就是说说而已吧。 抬头,头顶的吊瓶早已被取掉,额头是温凉的,手背贴着一小团棉花,我小心翼翼地撕开,针眼很小,血迹是干的。看来是挂完很久了。 慢慢站起身子,回头一看,七点了。 走出医院,清晨的凉风阵阵。我踱步到路口,想打车,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就连钥匙也好像在井致那儿。 突然很想爆粗口。 “凌因。”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人叫响了我的名字。我愣了愣,回头有些惊讶地叫道。 “石原。” 石原正穿着一身运动服,看样子是在晨跑。 “你怎么在这?”他疑惑地看着我脚上的拖鞋,眉间清冷。 “呃,我昨晚发烧了,来挂点滴。” “那你现在回去?” “嗯”,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身上有钱吗?我打车……” “我开车送你吧。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完返身跑去。 没一会儿黑色奥迪便在我身边停下了,“上车。” 我乖乖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扣好安全带,车驶离医院。 我的印象里,石原是个行动派,话很少,很多时候他都在电脑前敲着代码。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是个里外都冷的人,可这两次他送我回家,我想他应该是外冷内热的人吧。 车缓缓停下,“谢谢你”,我说着下车,本想转身和他挥手告别的,谁知道刚关上车门大神就秒速踩下了油门。 …… 大神真是永远都这么行动派啊。 *** 回到家,我先把手机充上电。 还好我藏了把备用钥匙在门口,才不至于被关在门外。刚插上插头,通知铃声就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我看了一下来电,有十来个是井致的,一个我妈的,还有一个陈衫的。 短信里有一条来自井致的长消息。 犹豫着点开,一行行字涌进眼帘,我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看到最后一句,瞬间还是酸了鼻尖:‘如果有机会,我会将这七年里的事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我从未停止找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放下手机,站起身去开门。 井致一脸紧张地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你怎么回来的,还难受吗?” 我身子一滞,刚刚的愤怒和酸楚一并化成了无法言喻的奇妙心情。 凌因,或许这七年,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 所以,你还愿意给他机会吗? “这是什么?”我拿过保温盒,打开,里头是冒着热气的白粥。 我愣了愣问道:“你刚刚是去给我买粥了吗?” “我去给你热粥了,这是我昨晚做的”,他说着到门边换上拖鞋,“现在喝吗?” “嗯。”我把保温盒拿到饭桌上,井致则从厨房拿出一口碗和勺子,把粥倒出来。 “家里有小菜吗?”他问。 “就这么吃吧,挺好的。”我拿着勺子小口地喝起来,粥被熬得粘稠,入口即化。 而井致就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你要吃吗?”我说着指了指保温盒,“里面还有。” “我知道,你吃。” …… 井致的灼灼目光就这么落在我身上,看得我耳根发烫,这到底又是哪出?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喝粥了。为了不与他对视,我只好埋头喝粥。 “凌因。” “嗯?” “我不是说让你等我的吗,为什么自己回来了?” “我……” 我抬头撞进他的眸子里,一时之间失了言。 井致,我以为你走了。 我真的以为你又一走了之了。 “我刚刚醒来,没看到你,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走了?”井致挑着眉道。 我闷声“嗯”道。 “我能走去哪里?你说。”井致勾起嘴角露出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漩涡,深不见底,我不敢再看他,深怕一不留神就跌落其中,万劫不复。 “我不知道。”我重新低下头,觉得空气里混着一丝尴尬,还有……浅浅的暧昧。 茶几上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我急忙说去接电话然后跑开。 是陈衫的来电,我摁下接听键,不敢回头,却觉得井致的目光如芒在背。 “喂,陈衫。” “昨晚打你电话关机了,没出什么事吧。” “昨天睡得早,手机忘充电了,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这周末s市有个珠宝展,你有兴趣看吗?” 我要去吗? 其实上回陈衫酒后和我说的话时常回荡在我脑子里,我甚至在从以往的回忆里捕捉细节,去判断陈衫对我的感情,这让我对和他的关系愈发觉得尴尬。 回头瞄了眼井致,他正看着右边的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当我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陈衫在电话那头说:“这个珠宝展是你手上这枚戒指的设计者办的,你之前不老问我这个设计者有没有别的设计吗?现在她办了个珠宝展,多好的机会。” 我有些动摇,“什么时候?” “这周六,酒店什么的我来安排,你只要出人就行。” “这……” “就这么定了啊,到时候跟着我就行。就这样,我先挂了。”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 我一转头就对上井致探究的目光,“呃,陈衫……就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坐在台阶上的……” 卧槽,我解释得这么清楚干嘛…… 井致淡然地笑了,“他找你干嘛?” “关你屁事!”我别扭地将头撇向一边。 他站起来,突然有些严肃,“你说得对,这的确不关我的事。” 我的心猛地被掷到地上。 井致接着说:“但总有一天,我会让自己拥有知道的资格。”他拿起餐桌上的车钥匙,“药放在玄关了,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 我呆滞地停在原地看着他朝门口走去,就在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他转过身说:“从明天开始,我会来带你晨跑。” 手机被我握得发烫,脚背痒痒的,低头发现‘女朋友’打着滚蹭我。半晌,我想起来。 回来了干嘛不把自己的猫带走! 还有!我特么还是病号,明天晨跑个鬼啊!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日程提醒。 又到了‘女朋友’定期体内驱虫的日子。 婚礼的忙碌期告一段落,这两天我都有的空了,不过今日事今日毕,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怎么难受了,所以还是决定下午带‘女朋友’去宠物医院。 第36章 昨晚的毛毛雨让今天变得很是闷热,午后的空气满是燥热的气流,但是空中乌云仅是少许。 带着‘女朋友’打车去了宠物医院,里头开着空调,候诊区的人有点多。这家宠物医院规模不大,就只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但是名声却很好。医生姓徐,叫徐系邮,不仅医术高超,还长得很帅,只是有些不苟言笑,不过这并不妨碍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 见我望着候诊区发愣,护士从导诊台后站起身笑着说:“今天天气闷,有不少宠物都有不舒服的症状,徐医生忙一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到候诊区等会儿。” 我点点头拎着‘女朋友’去候诊区等待,刚巧有个人起身带着宠物就诊,我便自然地坐下了,角度恰好能将就诊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无意间转头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清秀女生,拿着饭盒往导诊台一靠,和护士交谈了几句,便往这边走来。我看不大出女生的年龄,她穿得简约清爽,后脑勺晃动的马尾显得十分有活力。 就诊室的门被一把推开,女生说,“打扰一下,现在是徐医生的午饭时间,能去外面稍等一下吗?” 带着宠物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带着自家宠物退了出来,将门带上。 门慢慢被阖上,就在画面一点点被缩减的过程里,我看到女生将饭盒递过去,徐医生侧头笑了一下接过。 那笑容里满满的宠爱,看来那个女生在他心里的位置不一般。 果然一个人不是不会笑,而是取决于对象是谁。 就那短短的几秒里,我感觉大脑里有些异样,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想再看得清楚些,无奈门已经被阖上。 “凌因?” 思绪被打断,我疑惑着回头,不远处吴非朝我挥了下手,他怀里团着一只暹罗猫,想必就是他养的那只。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的猫怎么了吗?”吴非笑着走过来问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带它来驱个虫。” 吴非的猫就这么在他怀里静静团着,出乎意料地乖,我看着在猫箱里活蹦乱跳的‘女朋友’,突然间特别想感叹:这同样是猫,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很巧,我也是。”他说着抱着猫坐到我身边,“之前说等你空了带你来我家看猫的,后来一直没空就没提,今天好不容易碰到,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咖啡厅坐坐?” 那次见完面后,我和吴非就没了联系。我妈没有去询问他对我的印象和看法,我也不是很在乎,毕竟我并不是真的想要通过相亲来决定我的姻缘,而且吴非似乎是那种不联系不主动的类型,总之让我觉得他隐隐萦绕着一股渣男的气息,因此我觉得没必要继续接触。 于是我浅浅一笑,“我看这天可能待会儿会下雷雨,猫容易受惊,所以我们改天吧?”吴非不是井致,他能轻易地从你的话语里捕捉到信息,然后露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如我所料,他顶着一张笑颜,顺着说,“好啊,那改天约,不过,猫的确容易受惊。” 他正说着,怀里的猫忽地跳到地面,蹲在了‘女朋友’的猫箱旁,边用爪子抓着猫箱边嗅。 “骨头似乎对你的猫很感兴趣”,吴非忍俊不禁地问道,“你的猫叫什么?” “女朋友。”我说。 “那么说是母猫咯?搞不好我们还能成亲家呢。” “亲家?”我笑了笑,“女朋友是只公猫……” “那只能做好兄弟了哈哈。”吴非兀自笑了,我却感到了些许尴尬。 同时,面对骨头的抓挠,之前还很活跃的‘女朋友’也平静下来了,此时猫头扭向一边,一副高冷不屑的模样。一时间,我觉得空气有些冻住了。 正好这时我妈打电话来,我便拎着‘女朋友’去门口接电话了,回来的时候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占走,我也顺势找了个离得稍远些的座位坐下。 *** 走出宠物医院的时候,外头已然乌云密布。之前还明晃晃的阳光此刻完全被暗沉的天色代替。 拎着猫箱在路边打车,猫箱里的动静渐渐大起来,看来‘女朋友’已经开始不安了。 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就连行人也寥寥无几。 手机一振,是陈衫发来的短信,我大致扫了一眼,无非是告诉我出发的时间已经确定在周六早上,但由于珠宝展在晚上,所以决定第二天回,也就是要在b市住一晚。 摁下后退键后,页面便停在了收信箱。 陈衫的下方就是井致,看着‘井致’两个字,我竟一瞬间晃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打电话给他。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在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名字正好出现在你的手机屏幕上。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那大概就是悸动吧。 我摁下接听键,“喂。” “感觉好些了吗?”井致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温柔的低音炮。 我刚“嗯”了一声,身后就传来了吴非的声音。 “你在外面?”井致问。 “嗯,下午带着‘女朋友’去驱虫了。”我说着转头和吴非打了个招呼。 吴非笑着走过来说:“你怎么回去?快下雨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我打车回去就好。” “你看这方圆百里哪有出租车的影子,还是我送你吧。”吴非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我的车就在那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听筒里响起井致的声音:“你在哪?我来接你。” “你……方便吗?”我咬着唇问,“不方便的话我……”虽然我的确不想坐吴非的车,但这时候井致应该在科室里吧,我也不想麻烦他,因为我也没有要求他来接我的资格。 “把地址发给我。”井致不容拒绝的话语让我心里一暖,随即涌上一股名为开心的情绪。 “好。” “等我。”他说。 “好。”我乖乖应道。 挂断电话,发完短信,回神发现吴非似乎还在等着我的回复,我吸了口气,有些抱歉地婉拒道:“那个你不用送我了,我朋友等会儿就来接我,你快些走吧,这天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朋友?”吴非挑着眉,眼里满是探究,“男朋友?” 这三个字让我莫名地心里一甜。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还不是。” 吴非似是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吴非刚走,天上便响起一声闷雷。 视线里,远处的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雷声接二连三地从天边传来,我回头发现不远处有个电话亭,便立马拎着猫箱过去,要是等会儿下起雨还能避一会儿。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巨响,那响声仿佛能将天空劈成两半,“啪嗒啪嗒”,我听到两下雨点重重地砸在电话亭的顶部,便将猫箱由拎改为抱。 丝毫没有留出缓冲的时间,暴风雨便接踵而来,远方的山早已陷入白茫一片,眼前,雨点连成一线,强而有力地击打着世间万物。又是一道光弧照亮天际,雷声隆隆,由远及近。本以为电话亭多少能为我遮点雨,无奈风雨太大,我还是湿了个透。 空气里满是是泥土的味道,不知道井致要多久才能过来,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光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安心。 暴雨中的路面有种枪林弹雨的画面感,一辆黑色的车从雨雾里驶出。 他来了。 看着车子驶在无人的街头,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跟着愈发复杂。 车缓缓停下,他从车里下来,撑起伞,朝我大步走来,每个落地的步伐都显得沉稳有力。 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个画面自动在我脑中形成了慢动作,反复播放,让我忘了该对此有所反应。 走到我面前的井致用力将我拽进伞下,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发什么呆,被雷吓傻了?”说完便拦着我的肩朝副驾驶座走去。 隔着轻薄的衣料,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渗入我的皮肤,我的心有些飘飘然。一阵强风让我猛然清醒过来,我在想什么,不就一场雨吗,至于吗我! 坐进车里,我将猫箱放置后座,井致也随即入座,倾身帮我扣上安全套,“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他的声音无奈又透着些宠溺。 “你是从科室赶过来的吗?”我问。 他挂挡起步,“没有,刚刚在和导师讨论一个课题,无意间看了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就想起你了。” “哦……”我鼓起腮帮子,又呼出一口气,“那个……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把‘女朋友’带回去吧。” 他目不转睛道:“好,那现在去我家吧。” 我愣了一下,啊?什么?!去你家? “为什么啊……”我不解。 “因为……”前方是红灯,他说着缓缓将车停下,“我家离这比较近,而且车里闷,‘女朋友’一直在后座颠簸肯定会不舒服。” 他的理由很充分,可我却觉得自己跳进了他挖好的坑,毫无反抗。 于是就这样,我去了井致的家。 第37章 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不能被解释的事,比如为什么叶初阳的飞机总是撞上凌西西的,比如为什么时隔七年我还是对井致产生了悸动的心情。 此刻,我在井致家里。 “随便参观,想喝什么?”井致说着走进厨房。 “都,都可以。”回过神,我将‘女朋友’从猫箱放出来,‘女朋友’一抖机灵,几步跳到电视机柜前团下。我跟过去,被柜子上的广口玻璃瓶吸引。 玻璃瓶里装着无数个娃哈哈矿泉水的瓶盖,井致竟然还有收集瓶盖的爱好?我伸手从里头捞出一个瓶盖,翻了个面,意外地在背面看到了生产日期。日期褪色了很多,但勉强能看出年份的末尾是3。 3? 2003年,不就是高二那年吗? 莫非这些瓶子都是我送他的?可印象里我好像没有送过这么多瓶水啊。 我疑惑着将瓶盖扔回瓶子里。 “擦擦吧,刚刚雨那么大,别感冒又加重了。”我回头,井致正拿着杯水和一条毛巾站在我身后,杯壁细小的水珠告诉我,那是杯温水。 井致这么一说,我发现自己好像是又有点鼻塞了。 我站起来,接过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臂和大腿,他倒也不走,就那么拿着杯子略带玩味儿地看着我。 对上他的眼神,我擦着腿的手一滞,不知怎么,觉得气氛有些暧昧,“看什么看?”我带着细微的鼻音说道。 井致不慌不忙,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然后十分正经地说:“你这一身也差不多全湿了,干脆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我拒绝!”我脱口而出,心想,这个人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井致笑着步步逼近,我只好一点点倒退,没退几步背就贴上了墙:“你想干嘛!” 我用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继续向前。 “我想干嘛就能干嘛吗?”他凑近问道,看着他眸子里倒映的小小的我,一瞬间,我有些呼吸紊乱。 “好了,不逗你了”,他忽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是去洗个澡吧,湿衣服换下来我帮你烘干,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对一个病号可没什么想法。” 墙面冰凉,隔着湿漉漉的衣裳将凉意叠加,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一个喷嚏。 再三抉择利弊后,我选择妥协。 “卫生间在哪?”我问。 “跟我来。”他把水放到茶几上,径直进了卧室,我跟在后面。 井致的卧室收拾得很整洁,黑白格调,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却也别有滋味,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 床头很空旷,只摆了一个牙的模型。 “左边是热水,这条浴巾给你”,他说着走向衣柜。 我脑海中不觉浮现韩剧中的场景,在想不知井致会给我一件什么衣服。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一开衣柜,里面竟全是…… 全是女装。 各式各样的女装,春夏秋冬,一一具备。 “你从这些夏装里随便挑一件你喜欢的穿。”井致说得云淡风轻。 我却不禁思索,这些衣服难道都是前女友的?前女友的衣服竟然还留着! 光这一点就让我恼火。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我冷冷道。 “这些衣服没人穿过。”井致说。 “那买给别人的也一样。”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在这挑,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地生气…… 井致看了我一眼,有些发笑:“我什么时候说这是买给别人的了?” 他接着说:“这些都是你的。” “啊?”这下轮到我懵逼了。 “还不快去洗澡,再磨蹭你身上的湿衣服都要自然干了。” “哦。”我愣愣地答应道,但脑子还沉浸在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里。 什么叫“这些都是我的”? *** 再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空泛着暖红。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食物的飘香,井致的身影在里头晃动着。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过来喝碗姜汤。” 我点点头,走过去,他看了我一眼,兀自笑了,“裙子很合身。” 我捧着姜汤低下头,觉得自己被井致的眼神调戏了。 但不得不说,这条连衣裙真的很合身,从腰身到款式,都是。穿上去的刹那,不管是对裙子,还是对他,我都心动了。 “留在这吃晚饭吧,吃完送你回去。”井致边切菜边说。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没有说话,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搬出家后我便很少自己做饭,加上工作忙,通常都是匆匆解决吃饭问题,而现在有一个男人为我在厨房里忙碌,这份闲暇不是周末无所事事的闲暇,而是被照顾的闲暇,让我觉得身心愉悦的闲暇。 “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特别帅?”井致突然回头问我。 太过突然,我那直勾勾的目光都没来得及收回来。 索性就那么直直地注视着他。 “别那么看我”,井致说,“我会想吻你。” 我立马低头,“唰”得耳根发烫。 操,又被调戏了。 我撇撇嘴,默默坐着看井致做饭,他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个步骤,手法娴熟,居家服让他浑身散发着柔光,老实说,我快沦陷了。会做饭的男人有着不可小觑的杀伤力,这是真的。 可同时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吼叫着:出息呢!凌因!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你怎么那么好糊弄啊! 我……对,凌因,你冷静一点。 没多久,三菜一汤就摆在我面前了。 我看着眼前的秋葵微微出了神,想起那一年井致还是那个把秋葵认成小辣椒的井致,如今,他已经能这么熟练地烹饪它了。时间果然能改变很多东西。 “快吃吧。”井致把筷子递给我,“多吃点。” 我点点头。 感冒会让一个人失去味觉,尽管我尝不出味道,我还是把自己撑到了。 吃完饭,井致便开始收拾碗筷,丝毫没有要我帮忙的意思。 我也没有要求帮忙,而是起身去客厅给‘女朋友’倒猫粮。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自然,竟让我有种老夫老妻的幻觉。 天呐,凌因,你在想什么! 我把思绪截断,真的不能再想了,井致越是无声地不提过往,我反而越容易…… ‘女朋友’在我面前呼哧呼哧地吃着猫粮,看来是饿坏了。我蹲着看着‘女朋友’,看着看着又出了神。 直到井致在身后说“走吧”,我才回过神,发现腿都蹲麻了。一时之间还真是站立困难。 “这么舍不得走?”井致满是笑意地走过来,“要不我就勉为其难地邀请你过夜?” “去你的,我只是腿麻了好吗!”我揉揉大腿,觉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但我低估了腿麻的程度,所以起身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井致急忙来扶,这不扶倒好,一扶我直接踉跄进了他怀里。 “凌因,你这个投怀送抱我给满分。” 我狠狠推了他一把。 今天还是……频频被调戏啊。 *** 坐在副驾驶,一路上,我都沉默无言,不过井致似乎心情很不错。 下车前,他叮嘱道:“回去好好吃药、睡觉,明早的晨跑别忘了!” 没想到他还真把晨跑列入日程了,我有点吃惊。 “对了”,我疑惑地回头。 井致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下次再那样投怀送抱,我可不放你走了。” 我气得把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 臭流氓! 一回家就先赶紧吃了药,因为下午已经洗过澡了,所以稍微洗漱下,我便钻进了被窝。 感冒药里都有会令人困乏的成分,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刷牙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我一看表,才六点。 我含着泡沫,去开门,手伸向门把手的时候无意间往玄关一瞟,那儿躺着一把钥匙,‘正房’钥匙,不知道井致是什么时候放这儿的,总之归还钥匙这一点,加分! 门外,井致一身休闲运动打扮,开完门,我便回卫生间继续洗漱了。 擦了层防晒,我换上运动装,走出卧室,“走吧?” 听到声音,井致起身,盯着我看了几秒,兀自笑了。 “你笑什么啊?”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总能让我好奇心爆炸,难道是我没化妆丑到他了? “随便笑笑”,井致挑着眉,双手插兜,走向门口,那个背影让我一秒钟回到了那个放学后要去篮球场的时光。 *** 清晨的街道少了早高峰的聒噪,也没有深夜的冷清寂寥。在炎热到来之前,微凉的风主控全场。 “凌因快点!”井致在前面对我招手。 “腿、腿长了不起啊,慢跑懂不懂啊!”我喘着粗气。 井致就在前面笑笑,“我是在慢跑啊,你那是慢爬。” 我无奈扫了眼井致的大长腿,奋起直追。 你说这上帝多不公平,大长腿跑一步是你两步的距离,可竞争才不管你自身条件呢,看得都是结果。 好不容易追上井致,这人又想加速,我急忙拉住他,“大哥,你照顾一下我这短腿,第一天!要求低一点!” “ok。”他把步速慢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桥说,“跑到那儿,小爷就带你吃早饭去。” “得令!” 第38章 吃完饭我和井致走在回我家的路上,七点多,阳光的热度渐渐上升。 “井致,之前,谢谢你啊。”我想了想觉得把这份谢谢说出口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我和井致现在只是朋友关系,他对我好可能是因为喜欢我,可我不能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 “之前什么?”他问。 明知故问。 “就是你送我去医院的事,还有来接我的事。” “哦,所以呢?” “没了啊。” “那这点谢谢真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啊,不考虑请我吃饭?”井致故意扬长了尾音。 “请!想吃什么你随便说。” “吃什么你定,我就负责带上‘女朋友’”,井致说。 为啥吃饭还要带猫?我刚想问,脑海中浮现很久以前的对话。 “既然这么想谢我,下次请我吃饭吧。” “记得带上‘女朋友’。” 原来他都记得。 回到家楼下,时间也临近上班的点了。 “快回去吧,换身衣服”,我顿了顿说,“对了,以后晨跑你就不用来我家找我了,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完成晨跑任务。” 话刚脱口,我就后悔了。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不就等于告诉井致,我不想和他跑步吗。可我本意是觉得他两头跑太耽误时间……毕竟他跑完还要换衣服不是…… “那什么……”我急忙解释,“我是说我们可以约个地儿,你这样跑来跑去很耽误时间。” 我擦,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我索性住嘴了,真是感冒感糊涂了。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回去再商量。”他摸了摸我的头,浅浅地笑了。 他那份宠溺,让我有些谎,他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井致,我还不是你女朋友。” “我知道。”知道还那么宠溺地摸我的头?算了算了,不就是被摸下头吗,他怎么做是他的事。 之后几天,井致还是督促着我晨跑,只不过我们把地点约在了一个公园,我家附近的公园,他把车停在公园门口,跑完就能开车回去。 周五这天,我们如往常出来晨跑,明天就是周六了,和陈衫约好了去s市,我一路上还在想怎么和井致说周末不晨跑的事。正当我犹豫时,井致告诉我,他这周末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就不能晨跑了。 “我不在,你可别偷懒。” 我忙点头说好,同时装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说实话,我心里有点虚。 但转念一想,井致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必要把自己的行程全盘托出一一汇报吧,何况我和陈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这么一想,我又平复下来。 这几天因为感冒,且公司也没什么事,我就没去。昨晚丁晓芸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公司,我想了想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就说明天。 吃完早饭,我打车去了公司。 我昂起头走进公司大楼的电梯,石原尾随而入。 “早啊。”我主动打招呼。 “早。”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楼层数字一下下跳动,本以为会沉默到底,石原却开口问道。 “感冒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 “咳,早上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晨跑,你男朋友?” 我一愣,没想到一向沉默的大神还会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不过也不意外,毕竟上回周年庆上问我有没有男朋友的也是他。 “没想到大神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啊”,我笑着看了他一眼。 石原没回应,好像在等我回答。 那我就回答呗。 “那不是我男朋友。不过……”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 “不过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一笑而过。 刚出电梯,丁晓芸就朝我飞奔而来。 “看到我这么激动?” “老大,你办公室里有个奇怪的老太太等你一早上了。” 奇怪的老太太?我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丁晓芸口中的老太太正背对着我端坐着。 “什么叫奇怪的老太太,丁晓芸,你这样称呼人家不太礼貌吧。” “哎呀,我不管了,你快去看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走进办公室。 老太太并没有因为我的动静而回头看我,我疑惑着在办公桌前坐下,这是一个……怎么说呢,是一个穿着很有年代的老太太。银丝被琯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画着细眉,浑身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强大气场,但也说不清这份与众不同是来源什么。 “您好,请问你是?” “我秦莲,是你外婆。” 我没想过我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见到只在家人言语中出现过的外婆。但对于我来说,她始终是个陌生人,就算像现在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最多震惊一下,涌现不出所谓的亲情感。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 看着秦莲趾高气扬地走出办公室,我低下头,五味陈杂。 办公桌上手机“嗤嗤”振动起来,是我妈。 我摁下接听。 “因因啊,我和你叔从普吉岛回来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啊,给你带了礼物!” 听着我妈富有活力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我脑中浮现她正拿着手机蹲在一堆礼物旁的景象,不自觉心情回暖,也跟着开心起来:“好好好,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 挂完电话再抬头时,秦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我视线里。即便她向我表明了身份,但我依旧不愿意称呼她为外婆,没有情感的冷冰冰的称呼,没必要为了所谓的亲情走形式吧。 世间之人千千万,有时候有些人还真是让人无可理喻,就比如秦莲。 按常理来说,想要缓和关系的那一方一般都会低声下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都是将死之人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又或者说是……傲娇。所以,原本我应该同情她,但现在的我实在是燃不起这份同情心,况且我想她也不需要我的同情。 不过,秦莲来找我的事,还是有必要让我妈知晓的。 下午处理了手头的文件,我便打车回了家。 坐在出租车里,我不自觉地反复回想秦莲的神态,那副绝不低头的高傲模样和她满口的冷言冷语。 她说。 “连声外婆也没有,你妈没教你什么叫孝道吗,也是,她自己就是个不孝女。” “呵,告诉你妈,如她所愿,我要死了。” “看你还算有出息的面上,我临死前,你来见我一面。” 看着窗外逐秒掠过的景物,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一个狠心和子女断绝关系的人还能满口孝道,人果然都是双标的。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犯了错还能那么理直气壮,说句难听的,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也不愿意认错、服软。不过也是,和一个连死都能拿来炫耀的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到家的时候,我妈和郎品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见我开门进去,我妈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说礼物都在客厅呢。 我笑笑往客厅看去,瞬间傻眼了。 这一地的东西,我妈到底是去旅游还是进货? 盘腿坐在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果干,有菠萝干、芒果干、榴莲干、山竹冻干。我叹了口气,这些果干国内也有啊非得给自己增重,想着拿过茶几上已经拆开的椰肉果干吃了一个,立马打脸,这国外和国内的还是有区别的,这椰果干也太好吃了吧,浓郁的椰香。 除了果干还有好多包腰果,不同口味,不过坚果类虽然有益健康但吃多了上火啊,所以我把目光转移到那两个乳胶枕头上。摸了一下,手感超级舒服,软软的。 “哎哎哎,把手挪开,这是给你爷爷奶奶买的,可别打它的主意嘿。”我妈从厨房出来,朝我边走边说。 “那……难道我的礼物只是这堆吃的?” “想得美,这些吃的不得给西西和卢旭留点啊。” “妈!原来你只是骗我来家里吃饭,礼物只是个幌子啊!”我嘟着嘴说。 “让你来家里吃饭还不好啊,你妈我这手艺五星级水准一般人还吃不到呢。” “对对对,不过吃饭归吃饭”,我说着把一堆果干揽进怀里,“至于这么嘛,我不管,先到先得。” 我妈翻了个俏皮的白眼:“瞧你那点出息,喏,这个给你的。” loreal护肤套装! 在女人面前,美貌永远排第一,所以我果断舍弃了吃的。 “这你妈我在免税店拼了老命抢的,现在家里,只有你是单身狗了,好好护肤,争取早日脱单!” “妈,狗才不需要护肤呢,不过呢,我就知道你最爱我。”我满心欢喜地接过那一套护肤品,突然想起我妈刚刚说的话,什么叫家里只有我是单身狗?!凌西西不是吗? 我疑惑着,转头看向我妈,“妈,这家里明明有两条单身狗,你怎么把凌西西忘了。” “西西有男朋友了啊,她没和你说吗?也是,你这大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what?!!! “不带你这么嘲讽的啊,我这叫有事业心,何况凌西西也没带着她男朋友在窗外晃啊,哎妈,谁啊?!”我把护肤套装往腿上一搁,专心八卦。 “还能有谁啊。”我妈对我抛了个媚眼。 第39章 “红红,你来看看要加多少水啊。”郎品在厨房唤道。 “来啦~”我妈应声。 这一声“红红”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我嫌弃地推了推我妈,“红红~” 我妈笑得花枝乱颤,“这么羡慕嫉妒,你也找一个呗。” 我低头笑了,其实我很喜欢我妈现在的样子,现在的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强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什么都自己担着,也不用再愁生计四处奔波,如今她有了可以依靠的男人,并且彼此相爱。 低头看到那套loreal,我又想起凌西西脱单的事,从我妈语气判断,这是一个大家都熟知的人。 难道是…… 叶初阳?! 自西西初一那年,叶初阳搬家后,我便再没从凌西西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可现在,他们俩竟不声不响地…… “妈”,我奔进厨房,“西西和叶初阳在一起了啊?” “是啊。”我妈用轻快的语气答道。 我撇撇嘴,转身给凌西西发了个索饭短信,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我妹妹,和叶初阳有没有结果。 没一会儿,短信就被回复。 【时间你定,地点你挑,我负责带人。】 爽快,不愧是凌西西。 晚饭只有三个人吃,但是菜肴丰盛且气氛融洽,吃得我身心满足。 饭后,郎品主动提出去刷碗,于是我便拉着我妈去了阳台。 我想说的话有不少,秦莲的事是必须说的,除此以外,我还想和妈妈说说井致的事,说说自己的困惑。 “咋了,要和你妈我聊悄悄话?” “妈,今天外婆来找我了。”百般考虑后,我决定还是用外婆这个称呼,不过说出口的刹那还是觉得别扭和生疏。 我妈方才还欣喜的神情瞬间僵住,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妈和秦莲之间变成这样的关系,明明是母女,却到了这种地步。 愣了一下,我妈问道:“她找你干嘛?” “她没让我干嘛,妈你别这么紧张……不过她让我告诉你,她要死了。” “啊?”我妈再度愣住问道,“什么意思?” “她就是这么说的,妈,要不,你回去看看她吧。” “她还说什么了?”我妈声色俱厉地问。 “她还让我在她死前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妈沉默下来,背靠着阳台,不再言语。 “妈……” “怎么了?”她扬起头,脸上透着一股疲惫。 “没事,以后再说吧。”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回到家已经近九点了。 一进家门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反正也就在b市住一晚,带一套洗换衣物和化妆包就行了,所以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没开电视的屋子安静得要命,我忽然想起‘女朋友’,井致周末回学校去了,那‘女朋友’怎么办?带去学校?不过既然他没有把猫交给我,那大概就是有人照顾了吧。 手机在一旁震动起来,是陈衫。 “喂。” “小老板,明天要带的东西都整理了吗?” “嗯,都理好了。” “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好。” 挂断电话后我便去洗澡了,但上了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我妈疲惫的神情和秦莲高傲的身影,两者交错着反复出现。 今天晚上,我妈第一次和我说起秦莲,这个我一无所知的只在奶奶言语中出现过的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也是一位媒婆,只不过她操办的是已亡人的婚姻,也就是阴婚。 妈妈说,外公过世得很早,外婆就是那时候开始做阴婚说媒人的。她说,外婆很厉害,光凭照片就能促成一对阴婚,这一点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没去细问,因为觉得这些与鬼灵搭边的事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由于从事阴婚行业,外婆整个作息都颠倒了,白天睡觉,夜间出行,并且家里少不了点香念经。日子一天天过去,外婆的阴媒名声是愈发响亮,但她的性格也显得愈发阴郁古怪,这股阴郁让生性外向的妈妈喘不过气来。 后来妈妈认识了凌卿,也就是我爸。爸爸内敛的幽默和温暖恰好是妈妈所需要的,两个人情投意合,很快便坠入爱河,而外婆从知晓爸妈恋情的那天起就强烈反对他们。她一字不提原因,就只反对,她甚至说,如果我妈能识相地和我爸终止恋爱关系,她就考虑给我爸配个好姻缘。 这个好姻缘不用明说,妈妈也懂了。 热恋中的妈妈自然是火冒三丈,她觉得那时的外婆就像是金锁记里的曹七巧,自己婚姻失败便希望女儿的婚姻也没有好结果。一边是爸爸体贴入微的爱,一边是外婆愈发阴郁的性格压迫,妈妈更加坚定了要与爸爸在一起的决心。 于是妈妈被自己做主敲定了和爸爸的婚事,然后便有了母女断绝关系这一出。 断绝关系自然是外婆提出来的,妈妈说,对于外婆会做出这么极端的行为,她丝毫不感到惊讶,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淡然地接受。可当时的妈妈,受够了那种阴郁的气氛,和那个乌烟瘴气的家,所以尽管无法接受外婆的决定,她还是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对于外婆那句“如你所愿”,妈妈是这么说的。 她说在我高一那年,有一天外婆突然找到她说要见我,说要培养我接她的班。对于外婆突如其来的要求,妈妈肯定是一万个不同意,于是她就说了狠话。 “要见也是见最后一面。” 妈妈有一点和外婆很像,说起狠话来,都是直戳心窝的。 想到这,我翻了个身,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高一的某天? 莫非就是妈妈撒谎说和李婶约了散步的那晚? 回想那晚,我记得我妈回来后还和我聊天说笑,当时我还在生气她和我有小秘密了,却没想过是这样的秘密。 而当时的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把这些秘密捂得严严实实的,捂了这么多年。 高一那年,我发现自己能从照片看出姻缘,而没过多久,外婆便找来了。这样说来,她应该早就知道我会拥有这项技能,而她之所以要我接她的班而不是我妈,也就是说我妈并没有这个能力,这个能力是隔代遗传的。 外婆会不会重新把接班的事提上日程?毕竟她的日子所剩无几。 这么一想,我愈发睡不着了。 第二天我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起床,涂了好几层遮瑕才勉强遮住。 七点半的时候我去阳台收衣服,无意间往楼下一看,发现陈衫的车已经停着了,于是急急忙忙收完衣服便拎着包下楼。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他看到我很惊讶。 “你来了干嘛不打电话叫我啊。”我打开后座车门,把袋子往里一塞。 “吃早饭了吗?”他问。 “还没,今早太困懒得自己做早饭了,包里塞了几个小面包。” “那正好”,陈衫说着从车里捞出一袋早饭,“喏,拿去吃吧,刚刚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在家吃过了。” “谢谢。”我接过早饭,是嵌糕。 “快吃,吃完上路。”陈衫说着朝我伸手过来。 “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我笑着打哈哈,同时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摸头举动。若换作以前,我觉得被好朋友摸头也没什么,可自从那晚陈衫酒后说了那些话,我发现自己和他有些没法像以前那般自然相处了。 但……倘若没有他那番话,我几乎忘了,再好的异性朋友之间也应该有所保留。 开车到s市大概要两三个小时,由于昨晚失眠,现在困的不行,所以车开出去没一会儿我就会周公了。再睁眼的时候,车已经下高速了。 我揉揉惺忪睡眼,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几个小时就能到s市为什么陈衫要一大早就出发…… 这时,陈衫说话了。 “等会儿到市区,我们先去酒店放东西,然后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在s市逛逛。你啊,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待在家里,我看你都快宅成蘑菇了。” 我撇撇嘴,心想,大夏天的,干嘛非出来遭晒。何况,不忙就应该待在家里睡觉啊。 *** 正值盛夏,哪里都像火炉一般,s市也不例外。 商量过后,陈衫把下午的行程都定在室内,也就是带我逛逛s市的各类展览馆。 慢悠悠地走在艺术馆里,我们看似百无聊赖,但却十分满足。对比室外的酷热,这个阴凉地显然是好去处。 “凌因你看。” 陈衫的声音将沉浸在阴凉舒适感中的我拉回现实,我往不远处的展出品看去。 那是一个小物件艺术品展览区。 走近一看,是一幅幅作在瓶盖上的精致的雕刻。 “是不是特别想感叹非人哉?”陈衫在我身侧说。 “是啊。”我扬长着腔调,但老实说,这一刻,我想到的不是瓶盖上的艺术,而是井致家里那一玻璃瓶的瓶盖。 那些瓶盖到底是不是我送的呢……等回去找个机会问他。 肩膀被轻轻一拍,“行了行了,别那么盯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上面镶黄金了呢。” 你懂什么。我差点嘟囔出口。 第40章 所有没有目的性的闲逛最后都会被哈欠盯上。 几个展览馆下来,我便哈欠连天了。幸好辗转下来,也快到饭点了。 吃过晚饭,我心心念念的珠宝展也临至跟前。 不过我跟着陈衫到达展厅门口才发现原来这不是普通的珠宝展,它不对大众开放,来此的观展人都是受邀而来的各界珠宝设计名家。 走进展厅的那刻,我有种蹭了红毯的感觉。而让我更惊讶的是,短短一年的时间,陈衫在珠宝设计界已然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陈衫,你干嘛不告诉我这个珠宝展是你们行内展览啊。”我小声地问他。 他笑着往前走,说:“设计出来的东西给谁看不是看?何况你跟着我,也算半个行内人了。” 走了几步,他停在一个展示柜前,转身说:“喏,这就是你那枚戒指设计者的另外一些设计品。” 我凑上前看,之前被我买下的那对婚戒也静静地躺在展示柜里。灯光下,它们依旧闪着那般耀眼的璀璨亮光,简约的设计盖不住高雅纯净的大方感。之前我都没有仔细端详过男戒,此刻一看,发现男戒和女戒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虽然设计上都是简约风,但在细微的花纹雕刻上男戒的风格更随心所欲,女戒则更偏精致。 看了其它款式,我依旧独独倾心于这对。 “有没有兴趣看看我设计的?”陈衫弯下腰问我。 “好啊。” 我跟着陈衫,穿过风格各异的珠宝展区,来到一个摆设别致的一角。不同于其它展区的是这个角所有的珠宝作品都采取悬挂式,且品种从戒指到首饰,风格跳跃。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嗯,怎么样。” “很棒啊,不愧是大设计师。”我说着一样一样仔细看起来。 “有喜欢的吗?” 我没有回答。 陈衫的设计的确很别致夺目,款式也很新颖独特。但若真要我从中说出喜欢的,我反而说不出口。倒不是说这些作品不好,只是觉得反复看了几遍依旧没有我喜欢。 “.” “hey,elvis.” 身侧,陈衫热情地与一名外国设计家握手问候,我也直起身点头问好。接下来他们的对话我就不太能听懂了。 在陈衫与elvis热切交谈之际,这名外国设计家身旁站着的身材出挑、气质高雅的金发女郎突然与我搭起话来,“''d?(你是陈的女朋友吗?)” 这句我总算是听懂了。 “no,i''d.(不,我只是他的朋友)”我解释道。 金发女郎挑眉看了我一眼,笑道:“really?iialforhim.(真的吗?我认为你对于他肯定是特别的)” 我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说话。因为再聊下去,我恐怕得掏出手机靠翻译工具回复了。 elvis终于携着女伴离开,我也放松下来。 “凌因”,陈衫碰碰我的胳膊说,“elvis是我之前出国深造时认识的朋友,他的设计也十分有意思。” “嗯。” “他刚刚问我,身边的女士是我的女朋友吗?” 呃,这俩还真是天生一对,怎么都这么八卦,我暗自嘀咕。 “那你怎么说。”我问。 “yes咯。” “啊?”我心里一滞。 “女朋友不就是女的朋友吗?”陈衫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太舒服。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说。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儿呢,我说你只是我的好朋友。真是……做我女朋友很亏吗,这么不乐意。”陈衫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说起话来有些眉飞色舞。 可我却突然觉得和他的沟通变得有些困难。 “陈衫……” 有些事情好像必须得搬到台面上说清楚了,可我还没说就被他打断了。 “对了,刚刚elvis邀请我们等会儿一起去咖啡厅坐坐,你看得怎么样了?” “我就不去了吧,感觉有点累了,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啊……”陈衫迟疑了一下,“那好吧,我和他们说一下就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酒店,你和他们去吧,毕竟是朋友,这么久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没一会儿,陈衫追上来,拉住我:“凌因,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在门口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说完陈衫就匆匆下楼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无奈。 送我回酒店的路程并不远,可车里尴尬僵持的氛围却维持了一路。 车缓缓停稳,我正要伸手去开车门,陈衫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凌因,你晚上怎么了?” 我把手缩回来,看向陈衫,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焦虑和不解。 “陈衫,我们是八年的朋友了对吧。” 他看着我,没回应。 我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对于我,什么玩笑可以开,什么不可以。” “你是因为刚刚我开玩笑说你是我女朋友……而……生气了吗?”陈衫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而我最害怕见到他这幅样子,这个害怕里还有一丝厌恶。 他为什么要对我摆出这副惶恐的模样,跟我讲话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吗?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是蛮不讲理的人。 不过这份小心翼翼只停留了几秒,他便转了话风,“没错,我们的确认识八年了,这八年足够让我对你知根知底,我知道有什么玩笑是不能对你开的,那如果我说那些话并不是玩笑话呢?这样你能接受吗?” “你别再说了。”我厉声制止他。 我有种预感,他如果继续说,我大概会就此失去他这个朋友。但……很多时候都不是我喊停对方就能停的。 比如此刻,陈衫说得愈发来劲,仿佛刚刚空气里全是酒,让他肆意地壮了胆。 “为什么不能说,凌因,我就开门见山吧,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八年去了解另一个人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喜欢另一个人,长达八年。同学会那晚我没有说醉话,但的确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不是后悔说了什么,而是后悔没把期限提前。原本你身边没有什么对我有威胁的人,我想着就慢慢地等,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在你身边,一直都是我在陪你。但现在,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平静地只在一旁看你了,我等不到三十岁了……” “别说了!”我伸手去开车门,发现车门被锁住了,那个瞬间怒火上涌心头。转头去瞪陈衫,发现他已然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陈衫,陌生得可怕。 “你不要和井致在一起,凌因。” “陈衫,让我下车。”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衫丝毫不为之所动,还在喋喋不休着:“你看我们这八年来,相处得那么融洽而默契,而且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谈恋爱,难道不是因为我吗?你身边只有我一个要好的异性诶,凌因,别装了,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你要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这些话让陈衫的脸孔变得异常猥琐。 说实话,要不是念在多年好朋友的份上,我可能已经动手了。 “我再说一遍,让我下车。”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陈衫说过话,他也显然吃了一惊,但仍旧没有解开车锁。 我无语地深吸了一口气,“陈衫。” “你说。”他满脸的期待让我由心生出一阵恶心,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如人所说,爱会让人面目可憎吗? 我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我们八年的朋友,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对你说狠话。我的确也说不出口,但那是刚刚。现在我就敞开了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不可能。 首先,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你只是我的好朋友,从来不在我挑选男朋友的范畴里。这么说吧,但凡我有一点喜欢你,我都不会甘心地和你做八年朋友。 其次,你说得好像很喜欢我,这八年不还是恋爱照谈不误吗,现在来表衷心不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另外,如果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把你八年的好朋友我锁在车里的话,那我大概了解了。 最后,很残忍且遗憾地通知你,这么多年我之所以不谈恋爱,的确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只不过不好意思,那个人不是你,是井致。 现在,可以让我下车了吗?好朋友。” 听到“啪嗒”一声,我冷着脸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可是我拦不住它。 手机振动起来,我慢吞吞地拿出来一看,是井致,接起。 “喂。” “在干嘛?”井致的低音炮很温柔,但老实说这个问题很简单,却还是让我犹豫了。 半晌,我选择诚实,因为我不会撒谎,也不想对井致撒谎。 我走进电梯,摁下楼层,答道:“在外面。” “嗯?” “在s市,晚上去看了珠宝展,刚回酒店。” “一个人?” “和陈衫。”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好的,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晚安。”井致说完就挂了。 就这么挂了?!就、这、么、挂、了?! 竟然都不问我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 这么平静的井致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第41章 昨晚的闹剧并没有影响我的睡眠,反而让我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亮。 外面的阳光一如昨天般灿烂,摸过手机,发现昨晚进了好几条消息,还有一个来自陈衫的未接来电。幸好睡前开了飞行模式,不然又要糟一回心。点开短信,第一条是十一点整井致发的【明天几点到,我去接你】,第二条是十二点多陈衫的【对不起】,第三条嘛,是来自于12306的成功购票短信。 没错,我定了今天最早的一班动车回h市,而现在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 用了十五分钟洗漱化妆,然后我换上了最爱的一条薄荷绿的波西米亚风连衣裙,接下来五分钟收拾完东西出门。 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我舒了口气,带上遮阳镜,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看到陈衫,但是有些事出于礼貌我还是得去做,比如发告知短信,不过不是现在发。 退完房,我拎着包坐上去往动车站的出租车。因为抢在早高峰之前,所以一路畅通。到达动车站后检票入站上车坐定,我才开始回复收件箱里躺着的短信们。 首先是井致:【别说笑了,你不是不在h市吗。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再是陈衫:【我先回h市了,再见。】 井致的短信几乎是秒回,【我在h市,你几点到。】 那一刻,我的心被羽毛轻轻拂过。 ***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动车里要下车的人流开始移动,我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出站口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井致的身影。他背靠着出站口的护栏,单手插兜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身线的修长,轮廓里透出的俊朗依旧不分时刻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哎,那个男的好帅啊。”身旁的女生忽然出声,我侧头看去。 “是啊,有点想过去要个号码诶。”她身边同行的女生一脸花痴地说。 “去啊去啊,帅哥资源记得共享啊。” “可是……感觉他看上去很高冷诶,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有主了,是来接女朋友的啊。” “你不问怎么知道啊,去问去问,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万一他真有女朋友了,多尴尬啊。” 我边听边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果然帅哥,不管到哪儿都少不了关注的目光。 同时,好奇心也膨胀开来,我倒想看看,井致会怎么做。 “嗨。”肩突然被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去,这是一个打扮斯文的男生,身边还跟了几个同龄人,看这打扮,应该是大学生吧。 “我……我……”男生支支吾吾的。 “有什么事吗?”我疑惑道。 “孟勉,你怂不怂啊。” “对啊,怂成这样,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两个男生埋汰道。 “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我面前的男生转头恨恨地说道,然后又恢复了之前内敛的神色,“你好,我能加你微信吗?交个朋友。”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似乎蓄满了能量。 “交朋友可以啊”,我说。 孟勉面露喜色。 “男朋友不行。” “为什么啊”,孟勉瞬间失落。 我不禁失笑,还真是小男生啊。 “因为姐姐我有男朋友了”,我转身朝出站口一指,“喏,就那个。” 孟勉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眼色渐渐黯淡下去,但并没有因此死心,“那我还能加你微信吗?” “那你得问我男朋友了”,我说完故作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了眼井致,这男人面前正围着刚刚那俩嘀咕着要号码的女生。 这好戏我可不能错过啊。 但我知道我心里更多的关注不是这所谓的好戏,而是我要的安全感井致是不是真的能够给我。 “对不起,我还有事。”说完,我便快步朝出站口走去。 我还知道,我快步走去是因为焦虑和在意。 是因为,占有欲。 别人一丝对于井致的觊觎都会让我觉得不爽。 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淹没我,它推着我,呼喊我,赶快去宣誓主权。 而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我心中有个声音在问:凌因,你想不想占有他。 想。 那就和他在一起吧,时光浅短,有多少时间能够被拿来浪费呢。就算浪费,那也通通浪费在他身上吧。 *** 此刻,井致背对着我,两个女孩站在他面前。 “帅哥,能给个号码吗?微信也行啊。” 井致没说话,低着头。 “哎,怎么不搭理人啊,不会是个聋子吧。”女生拽了拽她朋友说道,然后伸手在井致面前晃了晃,我才看到井致抬起了头。 “能给个号码吗?”看到井致抬头,女孩子也露出喜悦的表情。 “不能。”井致声音清冷。 我差点要笑出声,这么坚决啊,那俩女生长得也不差啊。 “为什么不能啊,难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发现现在的人都有种不放弃的精神,这时候就需要我这种人才来终止谈话了。 我走上前微笑道:“是啊,他是有女朋友了。” 井致的身子一僵转过头看着我愣住了,两个女孩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她俩就互挽着手匆匆离开。 我一回神,就对上井致饶有意味的目光。 “有点饿了,中午吃什么?”我有点心虚地径直朝前走,我不看井致,我不看,对,我不看。 我走着走着胳膊肘被猛地一拽,紧接着唇上落了一个温凉的吻。 马丹! 时隔十年,我又被强吻了! 毫无预兆! 不过,井致的吻在我唇上很短暂地停留便离开了。我震惊之余竟然还有些不舍。 有些时候呢,傻不是因为真的傻,而是大脑受到不可抗力而当机了,比如现在。 “喂,你、你你你干什么。知不知道强吻犯法啊!”我有些结巴地说。 “我亲我女朋友犯法吗?”井致的语气很赖皮,说完他还不忘扬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一瞬间击中了我。 好吧,他赢了。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别让‘女朋友’久等了。” 人大概都是双标的吧,昨晚面对陈衫的无赖行为,我气不可遏,而今天,同样是有点无赖的行为,放在井致身上,却丝毫不令我反感,甚至有些心动。 井致的手掌是温温的,触感从皮肤一丝丝渗入,直击心脏。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心口,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那份强有力的加了速的心跳。 真要命啊,就这么成了井致的女朋友。 不过,我很开心。 咦,等等,别让女朋友久等是什么意思?! ‘女朋友’也来了? “你把猫也带来了?”我愣愣地问。 “是啊,快走,我怕女朋友在车里闷坏了。” “卧槽,你干嘛不把它拎出来啊。”我赶紧拽着井致快步走。 就这样,我答应井致的饭局,实现了。 而对于昨晚的事,井致依旧没有过问。 *** 吃完饭,井致送我回家。 路上,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这两天要去秦莲那看看。我闷声说,我也去。 井致听到侧目看了我一眼。 车里,空调的凉风缓缓吹着,猫在后座绵绵地叫着。 挂断电话,属于秦莲的话题也一同被挂断,我靠在座椅上把身子松弛下来,将目光投向外面的风景。 当目光落到路上的行人时,我大吃了一惊。 一些结伴而行的行人头上出现了√和x,这是什么情况,我第一次遇到。 姻缘,是姻缘,我迅速反应过来。 起初,我只能从照片判断姻缘,只能判断出有无结果。 慢慢的,在两者之间出现了不确定界限,也就是‘可能’。 再后来,我可以脱离照片去做判断。 而现在,在这份判断的基础上,我竟然还能看见双方的心理倾向了。 我定睛细看,有一些情侣手牵着手,双方头上却一致打x,而有些人看似保持距离地交谈着,头上却顶着√。 你看,多神奇。 我转头兴奋地差点脱口而出。还好,残余的理智让我及时制止了自己。 井致他一无所知,所以我不能毫无顾虑地分享。平息心中的喜悦,我无奈地盯着井致专注的侧脸笑了。 他头顶被风吹动的发梢上方,空无一物。 我看尽世间的姻缘,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姻缘。大概,这就是另一种天机不可泄露吧。 如果,什么都被我知道,那人生该多无趣啊。 何况,我和井致,慢慢地走,走下去,我想知道的都会一点点揭晓,不是吗? “你笑什么?”井致终于发现我的异样,在等待绿灯的空当侧头问道。 “男朋友太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对于我的调侃,井致竟然红了耳根。 “哎哟哎哟,怎么还害羞……唔……” 又被吻住了,余光里,红灯旁的数字在一秒一秒递减。 58,57,56…… 井致的手放在我的腰上,热流透过衣物触摸到皮肤,有点麻,却让我的心变得软软的。 舌尖一如既往地先在唇瓣勾勒了一圈然后往里深入,是薄荷的味道。 我的唇上是他柔软的爱抚,不急不躁。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想哭。 “嘀——”车后刺耳的喇叭声将我拽回现实,井致的气息离开我的鼻尖,伴随着他的一声轻笑。 我慌乱地将身子坐直,眼前的绿灯不知道开始了多久。 看着窗外,我莫名想到一句话,又忍不住笑弯了眼。 这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强吻。 第42章 到家了。 我转头看了眼猫箱里的‘女朋友’,它安静地团着假寐。 “那我回去了。”我说着伸手去开车门。 “凌因,你真的想好了?”井致突然说的这么一句,让我心里一抽。 “想好什么,做你女朋友吗?”我皱了皱眉,“别告诉我,你反悔了。” 井致侧身过来,“我会后悔?我就是好心通知你,你这辈子唯一一次可以反悔的机会已经在刚刚报废。” “''tcare.”我回之一笑,“对了,通知你一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如有不服,家法伺候。” 说完我.爽快利落地下车上楼。 回到家我把包一扔,一把扑到沙发上,扑腾扑腾腿。 老娘做了这么多年的单身狗,终于解除诅咒了!!! 包里传来来电铃声,我摸过包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姐,下周,我回来,咳咳。” “晓得晓得了,到时候我就把时间地点发你哈,你带人就行了。”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坐起来。 “真是,明明都认识,还偏要见见。”凌西西在那头埋汰道。 这我就不服了。 我语重心长道:“什么叫偏要见见,我这叫帮你把把关。认识怎么了,以前叶初阳是什么啊,邻居,你的青梅竹马,现在你俩关系性质能和从前比吗……” “行了行了,见见见。”我还没怎么说,凌西西在电话那头就要缴械投降了,“姐,不和你说了啊,我要上课了。” 挂断电话我本想在手机里搜索一下美食,结果就接到了丁晓芸的电话。 “凌因!快来公司!!!”丁晓芸兴奋的高分贝音量差点没让我把手机摔出去。 “怎么了,听你这声音不像是有坏事啊。” “还记得应许的第一单大客户吗?就是那对办金婚的老夫妻!” “记得啊。” “他们又来公司了,正在你办公室等你呢!” “啊?你让他们等一下,我马上过去。”我一摸钥匙火速出门。 出租车载着我去公司,我却有种去见久违家人的感觉。 “应许,应许之日,这个词让我觉得很幸福。” 老太太曾经说的这句话反复在我耳畔响起,还有当时她的笑颜。 不知老夫妻这回来应许是为了什么,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我心里洋溢着浓浓的亲切感。 *** 刚出电梯,丁晓芸就在办公室门口朝我猛招手。 我微笑走近。 “老大你怎么才来啊,慢死了。” “拜托,我也不会飞啊。”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走近办公室,于姓夫妇正在沙发上坐着。 “于老,于太太。”我柔声问好,两夫妇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 于老太太握着我的手说:“小凌,真是麻烦你特意从家里赶过来。” 看着她满脸抱歉的神情,我笑着说:“说什么呢,跟我还这么客气,要是没有你们的肯定,应许也走不到今天。” 老夫妻一脸欣慰。 “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我问。 “是这样”,于老开口道,“我这孙女要结婚了,这不,我两老立马就想到你了,想把这喜宴交给你来办,你办事我们放心。” “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什么呢,您啊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了,还特意跑过来面谈。” 于老太太说:“我们也是想见你了,顺便来看看应许发展得怎么样了,真没想到啊,小凌,我二老真的没看错应许。” 一旁,于老点着头,眼中全是赞许的目光。 “您二老再这么夸我,我这小尾巴可都要翘.起来了。”我示意二老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一旁的座椅上,“那什么时候让您孙女孙女婿过来商讨下方案?” “明天可以吗?”于老说,“我们想在年前把这两小的婚礼给办了。” “可以”,我双手交握道,“反正我随时待命,你孙女来之前给我来个电话就行。” “好好好。”两老连连答应。 “对了,您孙女孙女婿叫什么名字?我这边登记一下。” “我孙女叫于清尔,孙女婿姓徐,叫徐系邮。” “徐系邮?”我不自觉地喃喃出这个名字,半晌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宠物医院的徐医生吗?这么说的话,那天我所看到的女生的确是他的女朋友,准确的说是,未婚妻。 “怎么了?”于老问。 “于老,你孙女婿是不是宠物医生?” “是啊,小凌你认识?” “嗯。徐医生给我家猫看过病,他是一名很尽责的宠物医生。于老于太太,您二老放心,我一定会给您孙女孙女婿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 于老夫妇走后,我接到我妈的电话,明天去看秦莲。 去哪看,我问。 如果真像秦莲说的她就要死了,那现在的她应该躺在医院才对。 而我妈却答,家里。 我应声说好。 妈妈肯定是最了解秦莲的人。 ***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又被敲门声吵醒。 揉着惺忪睡眼,从被窝艰难地出来,眼睛酸涩地睁不开。 因为昨晚在想徐系邮和于清尔的婚礼方案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到这会儿我应该才睡了几个小时。 敲门声三下一停,我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脑子混沌得很。 敲门的人应该是我妈,我猜估计是因为秦莲家比较偏远需要早出发吧。不过我妈也真是的,昨晚也不和我说今天这么早就要出发,我要是知道昨晚就不作死了。 嘤嘤嘤,真的好困。 我把门一开,闭着眼嘟囔道,“妈,你怎么昨晚也不跟我说一下今天要这么早出发啊。” “叫谁妈呢?” 我的身子被轻轻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井致的声音飘进我的耳廓。 原来不是我妈,是男朋友来了,心里甜甜的,恋爱真好。 “井致~”我轻声呢喃着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我好困啊,眼睛都睁不开。” 皮肤触到他的衣料,是运动衫,看来井致是来找我晨跑的。不过看样子,今天是跑不成了。 “怎么这么困,昨晚很晚睡吗?”他温柔地把门关上,搂着我一步步回到卧室。 “昨晚想婚礼方案想到很晚才睡。”我全程闭着眼,感觉自己靠在井致的怀里就能睡着。 “这么努力啊,听你刚刚的话,你今天要出门?”井致问。 我“嗯”了一声蹭了蹭井致,“要和妈妈去看外婆。” “这样啊,那快回去接着睡吧,今天就不晨跑了”,井致边小声说着边把卧室门带上。 “嗯好。”我答应着可是并不想就这样离开井致的怀抱,他的气息萦绕在我周围让我莫名地安心和满足。 “井致~” “嗯?怎么了?”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充满了宠溺。 “我要井致亲.亲才能乖乖上床睡觉。”我都不知道在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我是如何迷迷糊糊讲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反正,我就这么讲出来了。 他低声笑了,“来,抬起头来。” 我乖乖抬头。 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不是这里!”我不满地嘟囔着。 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啊……算了算了,不和困意十足的自己计较了。大概是因为太困才变身了吧。 “急什么。”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气息从我的额头一点点下移,终于停在了唇边。 一个绵长的吻,在我困意十足、意识模糊时降临的吻。 那一刻,我困顿的大脑里只有四个字,美梦成真。 喜欢的人在我伸手就能拥抱的地方。 真好。 井致的吻里有一份很难得的耐心,他总是先轻轻地吮.吸唇畔,用舌尖去勾描我的唇形,再缓缓深入去寻我的舌,然后轻点我的舌尖再与它纠缠。我感觉自己都快化成水了,心里柔软得不得了,就像是棉花糖,不,更像是一朵云。 井致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床.上,但并不停止亲吻。 躺着的亲吻充满爱意,我一边让睡意肆意地吞噬我,一边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纠缠。 照这样吻下去,感觉可以吻上一天诶,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的念头。 大概恋爱就是可以把同一件事做很久都不觉得无趣吧。 紧接着,井致的唇就离开了我。 “赶紧睡吧,再吻下去,你想睡都没得睡了。”井致沙哑着嗓子说,这一刻的他性.感得可爱。 怎么办,我突然有点不想睡觉了,我想睡他。 不行不行,我现在不睡,今天真没法陪我妈了。哎,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叹上气了?”井致哭笑不得。 我有些不情愿地钻进被窝,蹭了蹭被子,伸了只胳膊去拽井致的袖子,小声地撒娇:“想和男朋友一起睡。” 上帝作证,这是我第一次撒娇,肯定是因为太困了,对,都是困意造成的。 “好,改天一定满足你,到时候你可别怂。”井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帮我掖了掖被子说:“乖,快睡吧。” 我点点头,侧了个身,贴着柔软的被子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的人换成了我妈。 我妈一脸八卦,笑得不怀好意。 第43章 我瞬间被吓清醒,“妈,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我妈拍了拍床沿,“赶紧起来,都几点了。” 我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十点多了。我睡了四个小时。 不知道我妈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井致又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看我妈那神情,估计是和井致碰面了。 我跳下床去洗漱,我妈跟着过来靠在卫生间门口问,“和井致在一起了?” 镜子里的我原本还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圆,刷牙的动作跟被人摁了暂停一般,满口都是牙膏沫。 我明明都已经料到我妈已经和井致打过照面,可当我妈真正问出口的这一刻,我还是愣住了。是井致告诉她的,还是我妈她自己猜的,我不知道。 当机了半分钟,我继续我的刷牙大业。 “在一起就在一起呗,不就谈个恋爱,你妈我都没吃惊,你刚吃惊个什么劲儿。”我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井致……” “我进电梯的时候碰到他的,他可什么都没说啊,不过你妈我是什么人,我一个眼神就把你们都看穿了好吗!” 我刷完牙,擦了擦嘴:“是是是,你就是孙悟空,不,你比孙悟空还厉害,您那不是火眼金睛,是透视眼,是加强版金刚钛合狗眼!” “说谁狗呢!”我妈笑着拍了下我的头。 我皱了皱鼻子,拿过一旁的洗面奶,挤出一点,打出泡沫。 我妈依靠着门接着说:“其实,之前井致来找我。” “啊?你们聊什么了?” “你猜啊。” “哼。” 到最后我妈也只告诉我,那次和井致的谈话,她狠狠地为了她女儿出了口恶气,至于怎么出,她死活不说。 不说就不说吧,追问也不是我的性格。 这样轻松愉悦的氛围在出门后一点点被消磨殆尽,毕竟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都不是轻松的。 *** 几经周折,我们到达了秦莲所住的村子。 乡下的空气新鲜无比,周遭百里,都是虫鸣蛙叫,透着一股浓浓原生态的气息。 从我们下车后,我妈就不停感叹这里的变化之大。 是啊,我妈为了和我爸在一起离开的这里,算下来,时间也过了二十多年了。我们都知道,七年就能让一个人全身的血液换新,何况是二十多年呢。不过,幸好换了房屋,换了景物,路还在那里,只要原本的路一直在,我们就能寻迹找到目的地。 但此时此刻,近乡情更怯的情绪却紧紧包围了我妈,以至于她停在原地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 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原本我们近乡情更怯是因为害怕记忆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曾经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而现在,我妈害怕的是,她唯一的家人,也一点点走向消失。 我们可以不看不听,这样就不会受干扰,而一旦回到这片土地,靠近它,就再也无法做到平静了。 我看着这条略有泥泞的路,我清楚地知道路的尽头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可是,总归要面对,不是吗? “妈,走吧。” “嗯。” 沿着泥泞的小路深入,路过的房屋并不多,且前后两个房屋之间都挨得不是很近,小路旁的植被很茂盛。我们走路的速度不快不慢,当我妈停下来,我知道,我们到了。 定睛看去,这是一个被爬山虎缠绕的房子,房门紧闭。看着外部紧紧缠绕的爬山虎,我想,在夏天,这样的房子其中一定清凉无比。 我妈以为门是锁着的便走上前敲门,谁知敲了一下,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推门进去,推开的刹那,阳光倾泻进屋子,黑暗被打破,我尾随其后看到了满空气飞舞的灰尘。 一进去,刚刚在外头被晒得红红的皮肤被迅速降温。 如我所说,屋子里真的特别凉爽,只是站定后,便能感受到空气里透着的更多的是阴冷,鼻腔里涌进来满是香火的味道,果然和我妈之前说的无异。 老实说,我无法想象,一个人长期呼吸着这样的空气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生病才奇怪呢。 “妈。”我妈轻唤道,但没有回音,屋子里异常安静。 她径直走到楼梯口,我跟过去,在楼梯前愣住了,楼梯很脏,但是第一阶摆了两双同样积了一层灰的拖鞋。墙上挂着一幅遗像,我想,那应该就是外公了。 和我妈一同脱了鞋穿上拖鞋往楼上走去,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第一阶有两个清晰拖鞋印迹。 天呐,这两双拖鞋是一直就摆那儿,今天第一次被人穿吗? 可见楼上除了秦莲就没人上去过,想到这,我不免有些同情秦莲,但同时,背后也一阵泛凉。 拐角上楼,我妈拧动卧室门的把手,然后便不动了。我凑上前,看到秦莲僵直着身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瞬间,我的寒毛都起来了。 我知道,我妈和我一样,想到的都是,死亡。 “妈,赶紧打120啊。”我推了一下我妈,然后快步走到床边。 “外婆”,我边叫边去推秦莲,她的手臂冰凉,对我的推搡也没有反应,我紧张地探了探秦莲的呼吸,舒了口气,还有气息,不过气息很微弱。 我妈被我推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拨了120,但我仔细一想,这时候拨120也没什么用,等120过来都什么时候了。 “妈,我们先把外婆移到楼下去吧,我再出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车,120过来太慢了。” “好。” 最后庆幸路口那户人家有车,把我们送到了县城的小医院。 医生说,秦莲此次的昏迷只是多日未进食导致的暂时性休克,当我们提及有关癌症的事时,医生无力地摇头,他说小医院的设备太落后,建议我们把她送去大医院做详细的身体检查。不过,在我们转身前他说。 “病人身上有很浓的香火味,如果长期烧香,考虑肺癌的可能。” *** 病房里,秦莲打着点滴,身子一点点回暖。 “妈,等外婆醒了,我们带她回h市吧,去市一医做具体检查。” “嗯。”我妈靠在窗边,满面愁容。 第一瓶药水快挂完的时候,秦莲缓缓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看,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神停顿了一下。 “你们……怎么在这?”此刻的她身上没有戾气和那股死傲娇劲儿,难得地流露出了和蔼的神态。 “来看你啊,你差点死家里了知道吗?”我妈气恼地说。 秦莲愣了一下,小声嘟囔:“我不用你看。” 我妈没回应而是兀自说:“等点滴挂完跟我们回h市做检查。” “我不去,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反正时日不多了,去医院有个屁用。还不如……还不如在家多烧几株香,多促几段……”秦莲说着把头扭向另一边。 “你说了没用”,我妈从窗户边走向病床,“既然我已经把你带出来了,你就别想再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有什么事都等做完全面体检以后再说。” “你!你个不孝女,连亲妈的话都不听了。” 对于秦莲的‘指责’,我妈丝毫没有理睬,她目视前方,用强硬而不容人反驳的语气说:“就这么定了。” 尽管是在争论很严肃的话题,可两个人的对话还是让我莫名地想要发笑。 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妙,有时候你关心对方,却只能用生硬的语气,而更奇妙的是,亲情原来不管隔了多少年都可以一瞬间回归。 我妈说完,秦莲便不说话了,嘟着嘴有些生气地面墙侧躺着。 这让我不得不在内心感叹,这对于生性傲娇的人呐,果然,你只有表现得比她更傲娇才能治她。 *** 由于久未进食,秦莲只能喝粥,行动也很是迟缓,以至于我们再回到h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体检的事得拖到明天了。 从医院到家,秦莲一路上沉默不语,不过进家门后,面对郎品的问好,她竟然点了下头。 晚上的菜都比较清淡,想必是我妈事先和郎品通过气儿了。晚饭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和谐,面对郎品的关心,秦莲一概接受,偶尔两个人还会聊上几句。饭后依旧是郎品洗碗,我把我妈拉到一旁,小声问她,郎品对于她和秦莲之间的关系知不知情。 我妈那幸福的小女人笑容又虐了我一脸,“他当然知情了。” 行了行了,我就不该问。 “明天什么时候带外婆去做检查?” “明儿一早吧,早检查早知道结果,也好早做打算。” “妈,你应该很担心外婆吧。但我又不确定,毕竟你们都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啊”,我妈戳着我的额头说,“的确很多时候,感情是需要靠维系的,但是老话说血浓于水,就算我和你外婆之间闹得再怎么僵,她也是生我养我的人。担心是必然的,但是担心也无用,生死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看得淡一些比较好。” 我点点头。 “对了,今天一整天都没看你和井致联络,这刚在一起就冷落对方,真的说得过去?” 我妈这人真是……上一秒还严肃脸说着人生哲理,下一秒就开始不正经。 我做了个鬼脸,掏出手机走到阳台。 第44章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我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觉得光是拿着手机,听到那头他在,即便是不说话也想一直这么听下去。 不过……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毕竟话费要钱的啊!在沉默流走的可都是毛爷爷啊。 “想我了?”井致在那头笑着问。 “是啊,想得不得了。”我故作敷衍地附和着。 “今天去看外婆了?” “嗯。” “怎么样?” “不太好,外婆生病了,明天打算和我妈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我说着顺带把白天的惊魂事件也一并吐了出来,有个人分享的感觉真的不错。 “我和你说,当时我妈都吓坏了,我也是。” “凌因。” “嗯?” “你做得很好。” 我一瞬间失了言,心里绵.软.绵.软的。 原来被喜欢的人赞许是这样的心情。 “怎么不说话了?” “想男朋友了。” “小妖精,我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以后就无法无天了,情话信手拈来啊。之前还表现得那么冷漠,原来都是装的。” “那人家不是因为生气吗,那么多年你都没来找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找男朋友,单身了这么久我能不撒撒气吗?” “那半斤八两,这么多年我也没找女朋友啊。” “骗子!”我嘟囔了一句,“明明之前在广播电台,主持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还说有。” “是有啊,我的女朋友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是有来电进入的提示音。 “井致,有电话进来,你等一下。” “好。” 我把通话切换,“你好。” “是凌因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清爽的女声。 “嗯,对,我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于清尔,这么晚来打扰你真是抱歉。爷爷一直催着让我来和你联系,谈婚礼的事,但我白天太忙了刚刚才想起来,趁还记得就赶紧联系你了。你刚刚是在通电话吧,打断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于小姐,那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来‘应许’我们当面谈一下婚礼的事宜。” “明天下午,可以吗?”于清尔问。 “明天下午啊……” 明天上午一早去医院,下午应该也没什么事了,那就明天下午吧。 “可以的。”我答。 “那好,那我明天下午大概两点去公司找你。” “好的。” 电话挂断,我回到和井致通话的界面。 “我回来了。” “都说完了?”井致问,“是客户吗?” “对,之前老客户的孙女要结婚了,而且很巧的是她的结婚对象是给‘女朋友’看过病的宠物医生。”我依靠着阳台说。 “那你得好好干了。这么说,我女朋友是不是又要开始忙了。” “是吧,不过也不会特别忙的,和男朋友亲.亲抱抱的时间肯定是有的嘿嘿。” 房间里传来我妈的呼喊声,有点急。 “那什么,井致,我妈叫我,我先不和你说了,你早点睡。” “好。” 电话挂断,我妈的呼喊声还在继续,我火速跑进房间。 “怎么了妈。” “你外婆她突然就呼吸不畅了。”我妈坐在床沿。 我走过去一看,秦莲呼吸急促。 “送医院吧,叔叔呢。” “他下去倒垃圾了。” “不去……我不去医院。”秦莲脸色发紫,喘着气艰难地说,“老、老.毛病,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还是去医院吧,我去叫车。”看着秦莲万般痛苦的神情,我说。 “别叫。” “算了,因因,先等等看情况吧,如果一会儿没事了的话就还是明天去,毕竟晚上的急诊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我妈冷静下来。 我点点头。 果然像秦莲说的,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平稳下来,面部颜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尽管虚惊一场,但我和我妈都知道,这场虚惊后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 医院的早晨就像是停滞不前的早高峰,拥挤又吵闹。幸亏来得早,我们很快排上了体检的号。 趁我妈拉着秦莲一个个项目体检的时候,我偷偷溜去了口腔科。 八点半,井致应该在科室了。 “今天井医生可穿得真帅啊”,迎面走来两个小护士笑着交谈。 “井医生穿白大褂简直是制服诱惑啊,啧啧啧,只可惜人已经名草有主,你瞅瞅那手上的戒指,真不知道是哪个女的把他给套牢了。” “哎,这么早就跳进婚姻的坟墓,心疼井医院。” 护士渐渐远去,我也到了口腔科,在门口往里一探,竟然没有人。难道是在上回给我拆线的诊室? 我移步向前,还是没有人。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身后传来很轻的关门声,我的腰被一搂,“怎么不吭一声就跑来了?” 我转过身,穿着白大褂的井致果然是满满的制服诱惑。 好帅。 成为我男朋友以后尤其帅。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昨晚不是说了带外婆来医院吗,我妈带着她去体检,我就顺道来看看你。” “就只是看而已?”井致注视着我,笑得很好看。 “不然呢?”我问。 “今晚有空和男朋友吃饭吗?” “有,吃什么?” “自己做饭怎么样?”他问。 这个提议我举双手赞成。 “好!我给你打下手~”我就差要蹦起来了。 井致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梁,“那我下了班去接你,到时候电话联系。好了,你也快去找你妈吧,我去上班了。” “嗯!” *** 秦莲的体检到下午两点都没有结束,和我妈说了下午见客户的事,她叫我尽管去,秦莲有她陪着就行,我点头去了公司。 踩着点到办公室,于清尔已经坐在那儿了。看到我,她笑着起身,“凌小姐,你好。” “你好,不用这么见外,叫我凌因就好。” “行,那你也叫我清尔吧,凌因,我觉得你有些面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我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到办公桌前坐下,“你记性很好,之前在宠物医院我们见过,当时我带着猫去做驱虫”,说着拿出一旁之前团队在我熬夜想出的点子上加工而成的方案,“这是关于你们的婚礼方案,你看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徐医生不来吗?”我问。 于清尔嫌弃地说:“他啊,忙着给宠物看病呢,其实他来不来也没什么差,反正都是我说了算,他呢拍婚纱照和喜宴那天出席就行了。” 我忍俊不禁:“徐医生好尽职啊。” 刚说完就看到徐系邮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区,大步流星地走进办公室。 “徐医生。”我站起身,“来,这边坐。” 于清尔楞了一下,十分惊讶地转头说:“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徐系邮一脸莫名地坐下,拿过于清尔手中的文件,“这是方案?” “对,你们看一下。”我说。 于清尔在一旁小声嘟囔着:“昨晚看你一张冷漠脸,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那皱着鼻子的模样俏皮又可爱。 “别说话了,快看。”徐系邮低头看着方案,伸手摸了摸于清尔的头,动作无比精准。 于清尔瞬间就禁了声,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这一对还真是萌点十足啊。 面前,徐系邮和于清尔专注地看着方案,我无聊地坐在对面喝水,心里竟有点紧张,就像是对面坐了两位老师正现场批着我的考卷。 “就照这份方案来吧。”徐系邮抬头看着我说。 “嗯,就按这方案来吧,凌因,我觉得你的方案很有新意,总之我很喜欢,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麻烦人,不就结个婚吗,新郎在就行了。”于清尔说着转头朝徐系邮抛了个媚眼,然徐系邮无视了。 “没情趣的男人。”于清尔小声埋汰。 对于他们的统一想法,我受宠若惊。 以往来公司谈方案的新人都是想法千千万,恨不得把婚礼当做开国大典来办。对给出的方案也是挑刺挑刺再挑刺,而团队对此只能是修改修改再修改,就算再好说话的也都有自己的一些小意见。 像徐系邮于清尔这样对于方案毫无意见的新人,我第一次见。 的确,我应该高兴他们的毫无要求,但是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清尔,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答应过于老要给你们独一无二毕生难忘的婚礼,你要是有想法尽管说,不用顾忌什么,我们这边也会尽全力配合。” “凌因,我是说真的,对于结婚,我也没什么经验”,她说着呸了三声,“这种事还是不要有经验得好。我是说我也不了解别人都是怎么结婚的,对我来说吧,这结婚就是一个形式,摆喜宴拍婚纱照都是走形式,反正你看着办吧,我就负责出人,如果非要有要求,我只希望不要太累。因为我是一名记者,本来白天就要四处跑新闻,所以你懂的。然后,他呢……” 于清尔说着瞥了眼徐系邮,“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动物待在一起,肯定也是希望一切从简的啦。总之,一切就交给你了,我爷爷说,你办事他放心,既然我爷爷那么严格要求的人都能对你放心,那我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其实从于清尔的表述里,我多多少少能听出她的小情绪,她隐隐在抱怨着徐系邮的忙碌和以动物为重,抱怨着他的冷漠,但也能看出她对他的喜欢、体谅和了解。 但在我看来,徐系邮并不是她表述中的那样。 首先在于清尔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徐系邮全程都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她,眼神里的宠溺与喜爱不是装出来的。其次,摸头杀也能看出他的感情,那个动作中的精准度说明他对于清尔的方位十分熟悉。 我想,这个男人只是疏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但是,人啊,总是容易当局者迷。 何况是恋爱中的女人。 不过,看着他俩头上的对勾,我舒心地笑了。 第45章 “慢走啊,行程安排我会尽快发给你们,到时候电话联系。” “好,辛苦凌小姐。”徐系邮彬彬有礼,于清尔挽着他的手笑得甜蜜。 送走他们,我走回办公室,丁晓芸凑过来,“这一对可真是郎才女貌啊,婚纱照拍出来肯定养眼得很。” 我笑着附和,“是啊是啊。一对璧人,很恩爱。” “恩爱吗?女方倒是很喜欢男方的样子,这男方嘛看上去怪冷漠的,好像很不情愿。” “你啊”,我无语地戳了下丁晓芸的额头,“不要随意评判别人,感情这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表达方式,不是看不出来就不爱。” “知道了知道了”,丁晓芸摸了摸被戳的位置嘟嘴道,“凌因,你怎么现在道理一溜一溜的,是在家恶补了情感学吗?” “我一向都是情感专家好吗?”我把文件塞进丁晓芸的手里,“几天能做好行程安排?” “急要的话一天,不急的话三天。” “那折个中吧,两天。” “我天,老大你真的变了,你那副压榨人民群众的资本家的脸孔呢!要换作以前,你折中折的也是一天的中啊。”丁晓芸说着从办公桌前绕过来,轻声问道,“凌因,你是不是恋爱了?” “这么明显吗?”我疑惑着脸问。 丁晓芸忙不迭揽住我的肩激动道:“我靠,我就随口一问,还真特么让我说中了,谁啊,家住哪里有无房车身高年龄长相学历,通通报上来。” 我把她揽住我肩的手臂挪开,正颜道:“做你的行程安排去,再多问一句,上交时间就提前半天。” 丁晓芸立马闭了嘴,笑着作揖退出办公室。 看着丁晓芸一脸吃瘪,我不自禁地掏出镜子照了照,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算了,明显就明显吧,谈个恋爱也没必要藏着捏着。 想着我发了个短信给井致,【几点下班?】 井致并没有像上回那样秒回,我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估计是在忙吧。 但等到五点,他依旧没有回短信。 到五点半的时候,井致打来电话。 我迅速接起。 “凌因,对不起,我今天可能不能和你吃晚饭了。” “怎么了?”我握着手机不免有些失落,但我相信他有他的原因。 “出了连环车祸,伤者很多,现在医院里的实习医生都被召集过去帮忙了……” 听筒那头声音嘈杂得很,背景音里我听到有护士在叫他过去。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井致不只是我的男朋友,也不仅仅是一名牙科医生。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是医生,救死扶伤就是他的本职工作。 “井致,那你晚上回家吗?” “回的。” “家里备用钥匙有吗?放在哪?” 井致在那头顿了一下,“有,就在……” “好,我在家里等你。” “凌因……”井致在那头唤道。 “快去忙吧,井医生。”我笑着说。 挂断电话,我叹了口气趴在桌上。 我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竟然主动提出去男朋友家……等他…… 哎,这人啊,说爱就爱,说变就变。 *** 拿钥匙开了门,我拎着菜走进井致家里。‘女朋友’听到声响从窝里出来,看到是我“喵”了一声。 我把菜拎到厨房,洗了个手去给‘女朋友’的猫碗里倒上猫粮,然后将它喝的水换了干净的。 ‘女朋友’从窝里慢悠悠地挪出来,团到我脚边,任由我抚摸它的背。 我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钟,六点整。 我撸起袖子,晚上就做三个菜吧。 有了‘应许’后,我几乎不再自己下厨,不过厨艺这种东西就像开车,长久不实践会生疏,但不至于全然陌生,所以搞定三个菜还算顺利。 做好饭菜后,我便坐在餐桌旁听着客厅电视机里的响声。我不打算打电话去问井致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他在工作。我就听着周遭的声音,看着时间,到七点,我就自己先吃,留下一半的饭菜,至于井致吃不吃由他自己。 我知道井致最后一定会回家,所以等待的过程并不煎熬。 不过我等到困意汹涌他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来电话。 于是我索性卸妆洗澡从上回的柜子里挑了宽松的衣服换上,抱了卧室里的薄毯,在沙发窝着等他,困了就直接在沙发睡。 客厅打着空调,是舒适的温度,‘女朋友’团在我的小腹,这是‘女朋友’这么多年和我待出来的习惯。即便这些日子它都没有在我身边,但今晚我刚在沙发上躺平,它就摸过来了,那个瞬间既让我哭笑不得,又让我心里一暖。 谁说猫养不熟。 养不熟只能说你没有用心。 眼看就要十一点了,电视剧里已经播上了深夜档,睡意渐浓,我关了电视,只留一盏客厅的暗灯,然后抚摸着‘女朋友’柔软的毛睡了过去。 我是在井致的怀里醒来的,不是第二天早上,而是被他打横抱起悬空的瞬间醒来的。 “井致……”我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地念着,“是你吗?” “嗯,是我,我抱你上床去睡,在沙发上不舒服,傻.瓜。” 我应声说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饭点的时候匆匆吃了一点。”他说。 我半眯着眼,看到井致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近在眼前,等了一晚上的思念一时之间都涌上心头,“如果饿的话你再把饭菜热热再吃点,饭菜都在卓罩子下头。” “好。”他说着吻了下我的额头,“对不起啊,凌凌,爽约了。” 我笑着摇摇头,“你又不是故意的。” 他小心地把我放到床.上,转身走进浴.室,“我先去洗漱了。” 我侧身蹭了蹭被子,黑暗中浴.室的灯光被摁亮,“你不再吃点吗?”我问。 “比起吃,我觉得陪女朋友睡觉比较重要。”井致说着带上了浴.室门。 我瞬间就清醒了,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满脑子开始浮想联翩,想着想着又会周公去了。 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身边的床垫一沉,我强迫自己把意识从梦里分了一丝出来,让自己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感受到井致的手轻轻地环住我的腰,气息在我的颈处萦绕。 我转了个身,正对他,伸手环住他的腰。 脑子里竟莫名冒出了,少侠好腰这个词。 “傻.瓜,这样睡会缺氧。”他摸了摸.我的脸颊,嗓音带了点沙哑。 “那不睡了。”我轻声说。 “不睡?你想干嘛?”他宠溺地问。 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正落在我脸上。 “干。”我半开玩笑地接话。 我明知道他问的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又不妨碍我撩他啊。 撩汉之法千千万,而至于能不能撩到,决定权并不在于你,而在于他想不想被你撩。 不过我笃定,我能。 果然,井致在我耳畔低声笑了,“小妖精”。 那一瞬间,我被井致那带着些许嘶哑的低音炮给反撩了。 “我满足你”,说完他就低头吻了下来。 不同于前几次的温柔,此刻的井致动作里带上了一丝*和渴求。我感受着他的力量在我身上游走,从肩膀到指尖到小腹,然后从衣摆探入,他指腹的温度滚烫,在我的肌肤上点起星星之火。 他的鼻息润着我的耳畔,如同另一种情话,将他的心意向我娓娓道来。 我觉得身子慢慢酥.软,连带着心房也化成一滩水。一种来自于*的酸麻从某个未知的点徐徐上升,一点点攻占我的理智,让我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沾上欢愉。 井致的指腹在我的肌肤上一圈圈打转着游走,衣摆随着他手掌的向上而被一点点掀起,蓦地与空调吹来的冷风接触激起一阵颤栗。 “冷。”我小声嘟囔。 “这样呢?”他覆身上来,用一个个吻代替手指来抚摸那份柔软,然后伸出舌轻轻地舔.了一下,含.住最敏感的制高点,肆意挑逗着。 湿.润的触感、冷热的交替让我的小腹衍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而更奇异的感觉是与滚烫零距离接触。 毕竟我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自然清楚,零距离接触的开始意味着什么。 该来的总要来,未知的领域总要有人先迈步,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来吧。” 井致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语气里满满的壮士英勇就义的气息啊。” “那我应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joyit(享受它)。”井致刚说完自己反而愣住了。 “d,boy?(发生什么了?)”我问。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没进过货啊。”他说完就颓了。 这下轮到我笑了,我用指尖在井致胸膛上打着转:“看来今天这处.男之身贫尼是破不了了,请施主节哀。” 井致抓.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挑逗,我撇撇嘴,把手缩了回来。 于是,因为‘缺货’,做到一半的前.戏被硬生生掐断,最后变成了盖棉被纯聊天纯睡觉。 一想到井致憋得难受却又不能发泄的样子,我就特别想逗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霸王硬上弓。 “男朋友。” “嗯?” “我给你讲个黄段子吧?”我说着往他耳边吹气。 “你再吹,小帐篷飞起来,我可就放任它了,到时候一击即中正好奉子成婚。” 我立马屏住呼吸,如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算他狠。 第46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左手边空空的,坐起身看到床头井致留的字条,说他去上班了,早饭在电饭煲里保着温。 我笑了笑,心里洋溢着淡淡的满足感,这样的日常很像……婚后生活,我不免憧憬起来。 以前一个人单身打拼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单身有什么不好,也并没有强烈要寻求伴侣的想法,大概是忙碌遮掩了空虚吧,可现在一旦品尝了两个人相拥入眠的滋味,心里那份对婚姻的向往竟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如果能够在往后的时光里,每天醒来,都能看见他,那生活似乎又多了份愿景,这一辈子也没有想象中的漫长了。 吃完早饭,我收拾了一下去了公司,却没想到在公司门口看到陈衫。 看到他的刹那,我下意识想要绕路,无奈路只有一条,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但并不是朝他走过去。 陈衫靠在车前,叫住我。 “凌因。” 我很尴尬地停下脚步。 “我有话想和你说。”陈衫走到我跟前。 “有什么话等我下班说吧,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我急于找借口脱身,却没想到自己找了个这么蠢、bug这么大的借口。 “你不是老板吗?还有上下班一说?何况很多事要忙也不差这几分钟吧。”陈衫直截了当戳破我漏洞百出的借口。 我深呼了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行,你想说什么。” “上车吧,这儿也不好说话,我们去这附近的咖啡厅。”陈衫露出一个让我很不舒服的笑容,就像是……这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那种自以为了解我就能左右局面的得意,让我由内而外地厌恶。 “就在这说吧。”我冷冷地说。 他愣了一下,继续摆出那副笑容,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尴尬,“凌因,我们好朋友那么多年,你不至于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陈衫,在你那晚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这好朋友的关系就已经被打破了吧。” “是,的确,我今天来也不是想继续和你做好朋友的。” 我抬了抬眼,等待下文。 “凌因,我就是来通知你,做好准备,我要展开我的追求了。” 我以为那晚的“对不起”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不该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却没想到…… “陈衫”,我忍不住皱眉,“我已经和井致在一起了。你不要做无用功,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在一起又怎样,分分合合都是常事。”陈衫死皮赖脸地说。 看着他一脸跃跃欲试,我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越来越厌恶你,最后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我说着冷哼了一声,“也是,如果你真的当我是好朋友,就不会让我这么为难,也不会这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顾我的感受。算了,你大概就没把我当成是好朋友吧,我无话可说。别再来找我了,就到这为止吧。” 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司,可胸口却闷了一口气,怎么都不顺。 我和陈衫这么多年的朋友,就这么……决裂了。 都说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把朋友变成恋人,为什么陈衫就不懂这个道理呢?还是说他真的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好朋友过,是我不值得,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做好朋友。 我冷着脸走进办公室,坐在转椅上盯着桌上那盆仙人球出了神。 这盆仙人球是‘应许’开业那天,陈衫送的。他说办公桌上至少得有一盆绿色植物,而仙人球最好养活。说来也是,我这么懒的人也就适合这种不怎么需要浇水的植物。 我想着伸手拿过那盆仙人球,却发现它连接泥土的部分已经干了,而因为这部分不容易被看到,以至于看着它翠绿的表面我一直以为它生长得很好。 原来它的根已经死了。 手机铃声响起,我一看,是叶俏俏。 “喂,俏俏,怎么了。” “凌因,上回你说的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怎么就没影儿了?” “我以为你俩说着玩儿呢。”我勾起嘴角,叶俏俏语气里的活力总是能感染我。 “才没有,哎,你这儿最近有没有优质男啊,帮我选几个安排一下见面呗。”叶俏俏在那头说。 “这么急啊?” “能不急吗?我妈说我再不行动,她就要鼓动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帮我介绍,比起和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歪瓜裂枣吃饭聊天,这还不如我主动找你呢,你介绍的肯定比她们好啊。” “是是是,那你看这见面对象是我帮你挑,还是你自己过来挑?” “我可以自己挑?” “是啊,好朋友福利。” “那我自己挑,我中午就过来,还可以一起吃午饭!” “行,叶大美女。” 挂完电话,感觉心里撒了一米阳光进来。凝视了几秒手中的仙人掌,我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任何死掉的东西都不可能死而复生,感情也一样。 *** 饭点,叶俏俏准时踏进我的办公室,一身清凉的米色无袖及膝雪纺连衣裙打扮,长发盘成丸子头扎在后脑勺。 看着她清亮的身影一点点朝我走近,我在心里感叹道,这世道怎么了,这么好看的妹子竟然还要相亲。 “凌因~” “想吃什么?公司附近有个美食广场,吃的还蛮多的。”我起身拿包。 “我们过去看吧?”叶俏俏说着凑过来,小眼神往办公区乱瞄着小声问我,“哎,你们公司那个、就那个坐在过道旁的帅哥,咳,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说哪个帅哥?”我往办公区看了一眼,此刻过道旁只坐了石原。 这小妮子看上石原了啊? 我挑挑眉笑道,“那个帅哥呀,要不要我替你去问问。” “别去别去,这多不好啊。”叶俏俏说完顿了顿,“要问也得我自己去问。” “噗……”,我鼓着腮帮子笑了,“叶俏俏,你……可以可以,那你是现在去问还是?” “算了算了,我说着玩儿的,我妈从小教育我要做个淑女,要矜持。” “叶俏俏,你妈的教育是有多失败啊”,我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我看你啊,就是怂。” “谁怂了!” “你!” “我才没有!” “没有就赶紧去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可他万一有女朋友呢?”叶俏俏扭捏得倒真不像平时的她了。 “要号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他的事。号码还没要到呢就思前想后的,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这种会三思后行的人了?” “你说得对!”叶俏俏挺直腰板,气势汹汹地朝石原走去。 我笑着跟在叶俏俏后头,她朝石原走去,我则径直去按了电梯,按完后看向办公区,将叶俏俏和石原的身影收入眼底,随即脑中一如既往地推送给我一个结果。 没一会儿,叶俏俏就一脸沮丧地过来了。 “没要到?”我问,可以说是明知故问。 “嗯,帅哥很高冷,说他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我也不好意思再问。” 这的确是石原会说出来的话,我拍了拍叶俏俏的肩,“没要到算了,姐姐那儿的几个优质男也都不错,吃完饭你慢慢挑。” “好!” *** 午饭,我和叶俏俏选择了一家新开的韩料店。 点完菜我把陈衫的事告诉了叶俏俏,她一脸意料之中。 “啧啧啧,凌因啊凌因,你一个做婚姻行业的人竟然能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我也是给你跪了。”叶俏俏说完夹了口泡菜。 “怎么说?” “我和詹鹿高中的时候就知道陈衫喜欢你了,我俩都以为你心里也很清楚,上回同学会,我和她都以为你俩在一起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井致……”我喝了口水。 “你这不是没和井致在一起吗,陈衫其实挺好的,他这么喜欢你,我觉得你可以……” “打住打住,有个地方我得纠正一下你,我……我和井致前几天在一起了。” “什么?!好啊你!在一起都不通知我!” “这不现在告诉你了吗……” “行了行了,那既然你已经和井致在一起了,陈衫那边就别理了。冷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对了,和大神处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啊。” “凌因,我可提醒你啊,这感情的事,你可千万别一开始就投入太多,你们这种隔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的特别容易*,你可得要循序渐进啊,懂吗?总之就是别太主动,女人太主动容易吃亏。” 这句话让我想到了昨晚,不禁微微皱了眉。 “而且你和大神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叶俏俏还在耳边说着,声音却渐渐飘远。 吃完饭回到公司,午休时间,看到石原不在办公区,叶俏俏松了口气,嘟囔着:“还好不在,不然得尴尬死。” 我笑着拿出几个优质男的资料,“你想太多了,那个帅哥啊是我们这的计算机大神,才没那功夫和你尴尬呢,所以你呢别自个儿在那……” 谁知道我还没说完,拿到资料的叶俏俏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了,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女人呐。 *** 下午接到我妈电话让我晚上回家吃饭,所以一下班我便出了办公室。 走进电梯的时候,正好石原也在,打了个招呼靠在一边,石原靠在另一边。 “中午那个女生是你的朋友吗?”石原主动挑起话题,我有些惊讶。 “嗯,我闺蜜。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石原没回应。 “大神,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有女朋友吗?” 石原愣了愣,答道:“没有。” 我不禁同情了一把叶俏俏,没有女朋友都不给你号码,这没可能得好彻底。 第47章 进门,扑面而来的是阵阵饭香,自从我妈和郎品在一起后,做饭洗碗都是郎品包了,此刻,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 我妈坐在客厅,我去厨房和郎品打了个招呼,疑惑地朝我妈走去。 “外婆呢?”我问道。 几天功夫,喊出这个称呼竟也不像最初那般拗口。 “她啊,回家了。”我妈的语气很平淡。 “什么?回家了?这体检报告还没出来她怎么就回家了,就她家里那个环境,身体怎么好得起来。”我急忙走过去。 我妈拉着我坐到她身旁说:“她自己想回去,谁拦得住?随她去吧,等体检报告出来我们再去找她。” “妈,如果外婆真的得了绝症,怎么办。” 我妈看着我笑了笑,“生老病死都是人必经的事,如果你外婆愿意住院接受治疗,我们就细心照料她,如果不愿意……总之让她自己做决定吧,她那个性子这几天接触下来你应该也大概了解了,强迫起不了作用。” 的确也是,秦莲那性子傲娇得很,更何况住在农村的老人往往不愿走出村子进大城市的医院,也往往不愿相信科学,所以即便她真的得了癌症,说不定也会拒绝治疗,选择居家休养。 “对了”,我妈说,“前几天,我碰到邱阿姨,她和我说了宋喻的事。” “什么?”我回过神。 宋喻的名字,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邱阿姨哭哭啼啼地说,宋喻离婚了,还因为家暴被判了一年多的刑。” “啊?”我愣了愣,一时间恍恍惚惚地回到不久前那个撞见他在街头扇了妻子一巴掌的午后。当时还奉劝他,不要打女人……没想到他还是…… 我妈在一旁兀自继续说,“还好你啊,当时没有答应和宋喻在一起,不然现在挨打的可能就是你了。你说宋喻这孩子看起来斯文有礼的,没想到竟然是个会打老婆的主儿,亏他还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隐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思绪又将我拉扯回高考后的那个夏日。那时候我已经搬家了,那天是班里吃散伙饭,吃完饭大家簇拥着去了ktv,我在路上碰见了宋喻。 那是我和宋喻在搬家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许是工作上受挫了吧。于是我推掉了唱歌陪他四处走走散散心。 分别的时候,他突然拉着我的手问我。 “凌因,你还喜欢我吗?” “如果你还喜欢我,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试试。” 曾经的少女心事就这么被强行暴露在空气里,曾经我满心期待的发展就这样摆在我面前,可我的内心却完全没了波澜。 结果当然是我拒绝了他。 当时的我甚至觉得那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试试”是对我的侮辱,可我却无法对宋喻生气,就像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凶残的虐猫者,我却依然无法厌恶疏离他。 因为在我心里,他一直是那个午后在树荫下等我的温润少年,是会摸着我的头让我叫他哥哥的人。 我想,不管他的真面目是多么不堪,至少,对于我,他是真诚的。 而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从上回目睹宋喻当街掌掴到今日听闻他判刑的事,我心里对于他多多少少有了新的认识和判断。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我妈宋喻虐猫的事,如果她知道,或许今天也不会惊讶了,但她肯定会充满防备,没必要,没必要让她徒增戒备。 此刻,我妈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着宋喻的家务事,我听着不免有些心烦。 “妈”,我喊住她,“这些都是宋喻的私事,就不要过多议论了吧。” 我妈禁了声,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说,“我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 我点点头,起身去了阳台。 傍晚的阳光渐渐温柔,连带着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金色的柔光。 可我的心里都冒着丝丝寒气。 对于宋喻,我很惋惜,我惋惜他曾经那么优秀,如今却走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宋喻早就不是那个温润少年了,或许,他一直就不是。他的性格里有不堪和丑陋,他虐猫、家暴,都表明了他情绪中的极端、暴躁。 而我不愿听我妈这么喋喋不休他的遭遇,不是因为我还对他有什么肖想,只是因为他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是我真心对待过的朋友。 所以,我不愿别人再对他的遭遇落井下石,即便,过错方是他。 而我心里也清楚,宋喻,算是毁了。 *** 吃完饭,我缩在自个儿卧室的懒人沙发里发呆,耳边是徐徐的空调凉风。 我妈和郎品出去散步了,所以卧室外静悄悄的。 握着手机,重复着解锁、锁屏的动作,屏幕上却依旧干干净净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今天一天,井致都没有联系我。换做之前,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情侣之间没必要时时刻刻都保持紧密联系,可今天中午叶俏俏的一席话却让我乱了阵脚。 我细想发现,确认关系前,井致是主动的那方,而确认关系后,不知不觉间我成了主动的那方。若不是叶俏俏提及,我都没有察觉到这位置的转换。 主动有什么不对呢?感情的世界里总得有一方主动,不是吗? 可是,这一刻,我心里想的却是,我不要主动了。 他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主动的不是他? 陈衫的事,井致没有主动过问。去找秦莲的事,井致也没有主动过问情况。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在一起以后,似乎每天都是我在主动联系他。而今天,我没有联系,他也就没有主动找我,他是一直在忙吗?就算忙碌喝口水看个手机的时间也总是有的吧。或者,他就没想过要找我? 是因为我太主动,让他觉得我已经被他套牢了,无须过多上心? 想到这,我胸口团了一口浊气。 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的相处才是最舒服的,可现在的情形,我怎么感觉自己处于下风了。 过了半小时,手机依旧没有半点声响,我憋不住发了条短信给他,【在忙吗?】 他秒回:【没有。】 这秒回的速度让我的火气立马就冒了上来,没有在忙也想不到找我是吗?!反正就是在那边等着我主动找他呗,那我偏不遂他的愿。 我把手机屏幕一锁,狠狠地扔到床上,让身子陷在沙发里。 两眼怔怔地看着墙上的油画,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憋闷呢。不是说热恋期都会黏得慌吗,为什么到我这儿是这样。还是……井致口中的喜欢都是说说而已。 想着想着,我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十一点了,我一清醒就从沙发弹了起来,去摸床上的手机看消息,却失望之极。在那句‘没有’后,井致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气呼呼地将手机都甩回床上,我郁闷地去洗漱、睡觉。 很多事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时候都是小事,一旦被聚焦、放大去探究,便愈发觉得就是自己担心得那样,越是计较越是上心,也越是失望。 *** 我憋着一肚子火睡去,醒来的时候,胸口仍是闷得发慌。 于是一大早便去了公司。 办公区里空空荡荡,走出电梯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闷热,我开了办公区的窗便进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丁晓芸来了,没走几步,她便拎着早饭朝办公室飞奔而来。 “我没看错吧,凌因,你竟然来这么早?!我还以为昨儿最后一个走的没关窗呢,吓死我了。”她说着从包里掏出文件放到我面前,“喏,这是徐系邮和于清尔婚礼的各项行程安排,提前完成,电子版也发你邮箱了,快夸我。” “一天的工作花了两天完成还来求表扬?上回安排相亲见面的反馈拿给我看一下。” “我去,凌因,我前天还夸你来着,今天你这资本家的面孔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吵架了?” 面对丁晓芸的八卦脸,我没作理睬,而是低头翻看着手头的行程安排说:“这个月的婚礼安排也一并拿来。” 丁晓芸没再吱声,乖乖地退出了办公室。 手机一振,是我妈发的短信,内容是一串地址。 宋喻服刑监狱的地址。是我昨晚让我妈帮我问的,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宋喻,原本没想到我妈会这么快给我回复,既然地址已经要到了,那明天就去吧。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看到来电人,闷在我胸口的浊气渐渐消散。 是井致。 我接起电话。 “你在哪呢?”井致的语气有些急。 “在公司。”我故意把语气放得很平淡,看了眼外面,办公区里丁晓芸正优哉游哉地吃着早饭。 收回目光的时候扫过墙上的时针,原来连七点都没到。 “这么早去公司?”井致的语速降了下来。 “嗯,怎么了。” “没事。” 听到这两个字,不知怎么,我忽然想到一句话。 有些时候,没事就是有事。 正当我思索时,井致说:“今晚我要值班,明天一起吃晚饭吧?” “好。”我回过神应道。 “那我明天下午来接你一起去买菜。” “明天下午我可能有事,要不你先去买菜吧。” “好,那你忙完过来。”井致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先……” “井致”,我忙叫住他。 “为什么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事?”我问。 可那头却沉默了。 第48章 “算了,明天见。” 昨天,面对井致的沉默,我无奈至极,又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他那几秒的沉默让我昨晚失了眠,甚至到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抓狂。 他为什么沉默? 那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我只不过是问他,为什么不问我去忙什么而已啊。 “妹子,到了。”出租车师傅转头说道。 我回过神,匆匆付了钱下车。 “谢谢师傅。”道过谢,出租车发动离开。 我转身,面前是宋喻所在的监狱,黑灰的建筑,透着一股沉重和束缚,而我身后,是刺眼的灼热的烈日。 *** 填过登记表,管理人员带我进入探视间。 “你在3号窗口那儿稍等一下。” 我点点头,走到对应窗口坐下。 眼前是透明的玻璃窗,右前方摆了个电话,每个窗口都有作分隔处理。 我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我和宋喻之间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此刻,我心里才慢慢滋生出尴尬的情绪,想到一个接一个之前被我忽视的问题。 我这么冒然地探视,会被他拒绝吗?他会不会觉得难堪?我该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我忍不住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过来呢? 因为没有将座椅移近,所以撇头就能看到旁边探视的情景。一个中年妇女正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听语气是一位母亲。 我想邱阿姨应该也像她一样在透明窗外哭过吧。 宋喻穿着条纹的狱服在我面前坐下,他拿起听筒,我跟着同步动作。 “没想到你会来,我妈这人还是改不了大嘴巴的毛病。”宋喻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宋喻……”我拿着听筒,不知该说什么。 宋喻笑了笑,“劝说、安慰的话就别说了,道理我都懂,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眼前这个男人,他的言谈举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润气质,外人应该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有家暴的行为。可如果光从外表就能看清一个人,又哪会有人性最是复杂这个说法呢。 “宋喻……”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凌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不过是打了人坐牢而已。”宋喻的语气慢慢转变,带上了一丝厉色。 我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你一贯把我想得太完美,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宋喻直直地看着我接着说,“不,其实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你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你知道猫是我杀的,应该也看到了我夹在旧教材里的画。我就是那样子的人。” 我没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好好反思自己?”宋喻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讽。 我什么都没说啊。 “行了,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宋喻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我还傻愣着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是刚刚他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和冷漠讥讽的笑容。 是我激怒了他吗? 可从头到尾,我只喊了两遍他的名字啊。 *** 出来的时候,头顶乌云密布。监狱所在的位置很偏,而我来的时候全然忘了考虑怎么回去。手机被我握到发烫,看着乌云凝滞在空中,我恍恍惚惚地想起上回,同样是这样糟糕的天气井致打电话给我的情景。 今天,他会像上次一样打电话来吗? 不远处传来几声闷雷,我又想,如果他没有打给我,那我要不要主动打给他呢?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关系,叫他来接我也是情理之中吧。 我想着翻开通讯录,手指停在他的名字上却又退了出来,将手机塞进包里。 不,我不要做那个主动的人。 耳边又传来一声闷雷,由远及近。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我心中一喜,急忙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瞬间,刚刚还喜悦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是他。 我摁下接听。 “姐,我已经到家了,你想好周末去哪吃饭了吗?”凌西西在那头说着话,兴高采烈的。 “西西,你能帮我叫辆的士吗,快下雨了,我在外面,这儿太偏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车。” “姐,你在哪啊,把地址发给我。” “好。”我心里一阵暖流,手背上却‘啪嗒’滴了一滴水珠。 我立马回过神来,还是晚了一步。 倾盆大雨,瞬间迎头倒下。 即便我卯足了劲往回跑,还是浑身湿了个透。 将地址发送出去,我站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将打结的湿发分开,望着空无一人的被暴雨扫荡的街道,心一点点被浸湿。 井致大概是在忙吧。凌因你不要想多,真的。如果他不在乎你,怎么会等你这么多年。你别自个儿瞎矫情,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他,自己在这胡思乱想没用。 我反复劝慰着自己,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这还用得着问吗?他就是不在乎你。你想想,他可是从昨天挂了电话到现在都没有找你哦,难道一个口腔科医生能忙成这样?凌因,你别为他找借口了。男人啊,就是追的时候上赶着献殷勤,追到手就不管不顾了。这不,你也看到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头望了一眼,发现远处的群山已然被水雾覆盖,雨势虽不如起初那般来势凶猛,但也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姐!” 路边出租车缓缓停下,凌西西打着伞朝我快步走来。 “你说你一单身狗,怎么随身带伞的觉悟都没有啊”,凌西西扬着高冷的御姐腔调将我拽进伞下,拉着我朝的士走去。 见我闷不吭声,她有些疑惑道,“姐你被雨淋傻了啊,怎么不说话。” “西西。” 她“嗯”了一声,打开车门。 “我不是单身狗”,我说着坐了进去。 她愣了愣,没说话。 “姐,是送你回家还是回公寓?” “师傅”,我报了井致家的地址。 “这是哪?”凌西西问。 “我男朋友家,约了一起吃晚饭。”我说着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了。 “姐,你还真找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也没跟我说,是谁啊。”凌西西瞪大了眼睛,全然把御姐形象抛之脑后。 “你认识的,还见过面。”我看向窗外,雨水不停敲打在车窗上。 “我不光认识还见过?什么时候见的?” “应该是你初一那年除夕夜。” 凌西西听完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嘟囔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行了,你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他叫井致。” “井致?”凌西西皱了皱眉,“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们学校那个大神好像也叫井致。” “就是他。” “啊?”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凌西西把嘴巴张那么大,可见她有多震惊。 “姐……你、你们怎么认识的,不对,你刚说我初一就见过他,那么也就是说你们是同学!” “嗯。” “好吧,姐,那你今天怎么不叫他来接你?”凌西西问。 我没回答。 我为什么要叫他来接我?为什么非要我主动叫他来呢?可我能把这个疑惑说出来吗,光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我就觉得这个问题特别矫情,为什么我会去计较这个,本来一件很自然的事,怎么就变得这么复杂了? “姐,你和大神闹矛盾了?”凌西西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行了,别闷闷不乐的了,待会儿不是还要和大神一起吃晚饭吗,有什么事你就敞开了和他说清楚。” 雨势渐渐小去,井致所在的小区也慢慢出现在眼帘。 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脚下的街道湿漉漉的,和凌西西道完别,我一步步朝里头走去,凉鞋被溅上星星点点的污渍。 *** 门铃响了几声都无人应答,看来井致还没有回来。我摸了摸上回他交代的备用钥匙放置点,那儿是空的。 湿掉的衣服贴着皮肤,沾上脏水的凉鞋里有着泥沙,这些让我感觉整个人都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我也不想打电话问井致他在哪儿,只好站在门口等他。 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腿酸,又换了个蹲的姿势。 雨后的天空阳光重现,柔眼的金光包裹着外物。到阳光渐渐隐去时,我听到了电梯“叮”的声音,应该是井致。 可我转头过去,却看到一双穿着高跟凉鞋的白皙双腿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目光向上,看到她手里拎着一袋蔬菜。 “给我吧。” 这是井致的声音。 “就这么点菜,我帮你拿着吧,你找钥匙开门。”女人说完,轻笑了一声,又说道,“算了算了,我来吧,我想起来我包里有你家的备用钥匙。”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却一点点刺进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我还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儿。 他们是什么关系,同事吗?如果只是同事,为什么她会有他家的备用钥匙。 我看着女人单手伸进包里,拿出那枚备用钥匙,转身看到我的时候,她目光一滞。 我慢慢站起来,看着贴在身上的湿衣服,突然觉得自己狼狈至极,恨不得瞬间消失。 可那一刻,我又想到。 如果不是我早到了,这个女人是不是要先和井致吃一顿? 第49章 “怎么了?”井致疑惑地走过来,看到我,同样愣了一下。 他怀里有一叠文件,我应该怎么做?主动过去帮他拿吗,可我的心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失落情绪,于是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我想此刻我的脸上肯定冷漠无比。 “凌凌……”井致快步走近,我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表情一滞,有些艰难地拿过女人手里的钥匙和那袋子蔬菜对她说,“你在外面等一下,我进屋把资料拿给你。” 女人点点头。 井致开门进屋,而我,女人主动微笑道:“你好,我是井医生的同事兼大学同学,我叫丁岚。” “你好。”我回应她,却死活回应不出笑容,我的嘴角就像是被打了一剂麻药,怎么都无法上扬。 “你是井医生的女朋友吗?”丁岚侧了下头问。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是”堵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 “丁岚,给”,井致拿着一份资料出来,正好解决了我的尴尬。 没得到回答丁岚倒也不介怀,她笑得优雅大方,“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丁岚走了,我还傻愣在原地。 “还不进来?”井致的声音听着有些生气。 我刚脱鞋进门,就看到玄关处放了一杯热水,然后听到井致背对着我说了一句:“就那么不愿意承认是我的女朋友吗?” 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只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 算了,还是不说了,发现淋了场雨,脑子都变迟钝了。 我小口小口喝着热水,踱到井致身边,打破尴尬的平静说,“井致,我下午去见了一个朋友。” 他“嗯”了一声,侧身择菜,有些轻描淡写地问我,“谁啊。” 我犹豫了一下,“宋喻”,说完我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选错了话题。 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 井致应该不记得宋喻了吧,毕竟他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那一面还是那么久之前的事。 可我清楚地看到井致的背僵了一下,可他却什么都没说。 他又沉默了。 这份沉默让我浑身不舒服。 “井致”,我的声音一丝丝冷下去,“你为什么又沉默,你这是在对我进行冷暴力吗?” “凌因,你能不能可爱一点。” 井致充满无奈的声音让我的怒火瞬间飙到最高点。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可爱了。呵,你有话直说,没必要阴阳怪气。” 井致把蔬菜扔进放满水的篮子里,转身看向我,“你想听什么?” “你这两天为什么都不主动联系我?”我问。 “继续。”他依靠着台子说。 “昨天为什么在电话里沉默。” “继续。” “算了,我不想问了。”我转身朝外走去。 “我准你走了吗?”他过来拉我,我用力甩开。 他又拉住我,就在我预备再次发力时,我听到井致冷冷地说,“这次你敢再甩开试试。” 好吧,我怂了。 “你想怎样。” “继续问。” “凭什么你让我继续我就继续。” “就凭我是你男朋友。” 他赢了,谁让我一向吃硬不吃软呢。 “那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我擦,为什么我的声音会泛着这么浓的委屈。不敢相信,这是我发出来的声音。 “会。”井致说着,但并没有松开握住我手腕的手。 “刚刚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有你家的备用钥匙。” “没了吗?”井致问。 我摇了摇头。 但其实还有。 我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井致不问我的事,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可是我怎么问呢,好像怎么问都不对。 井致慢慢松开我的手腕说,“ok,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第一个问题,我没有不主动,昨天早上我还打过电话给你,忘了吗?” “可是你今天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啊,下午下那么大的雨,你也没有关心我。”我嘟囔着。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昨天就告诉我你今天下午有事,我怕打扰你,想想你在忙应该不会一个人在外面,而且你昨天也说了,今天见。那有什么事都可以今天见了面说,不差那电话里的几分钟。” 这个解释真是让我无言反驳。 “好了,你沉默就当认同了,下一个问题。我昨天沉默是因为在思考,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问,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忙碌的事,没必要一一交代,而且我觉得,你要是想告诉我会主动说的,根本就不需要我问。” 又是主动。 见我没回应,他继续说,“第三个问题,刚刚那个女人叫丁岚,是我同事,也是我大学同学。昨天我值班,没注意把钥匙搁桌上了,她来找我,我又刚好不在,她就替我把钥匙收起来了,估计是顺手就塞包里了吧。” 这还真是顺得一把好手。我在心里冷哼一声问,“那她下午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回来,难不成是送钥匙吗?还直接送到家门口,她可真贴心。” 井致看了我一眼笑了,“不是,是之前有个项目,我和她的资料搞混了,她是过来拿资料的,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本来说明天给她送去,可她说她今晚赶着用。” 我小声嘀咕:“这么急怎么今天才说。”要不是我在,谁知道她除了拿资料会不会还要留下来交流感情。我想着嘟起嘴。 “好了,对于我的解释还满意吗?”井致说着揉压了几下太阳穴。 “能不满意吗,解释得这么详细具体,好了,既然我问了你,那公平起见,你也可以问我,不许说没有,我不信你没有任何想知道的东西。” “你下午为什么去见宋喻?” “这关乎到他的私事,我……” “所以说,我问了也白问呗。”井致自嘲地“呵”了一声。 “我说!可以吗?宋喻他……因为家暴被判刑了,我今天去看……” 井致打断我,冷嘲热讽道:“他真够可以的啊,以前虐猫,现在转移对象到人了,还真是一天天在进步啊。你去看他干嘛,上赶着也想被打几下?还是说……”他凝视着我说,“想去续前缘……” 那个上扬的尾音瞬间把我的怒火全数召回。 什么时候井致也成了会落井下石的人,落井下石的同时还不忘射我几箭。 “井致”,我努力克制心中的愤怒,音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抬高:“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既然你把我想成那种人,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这样的我恐怕配不上如此高高在上的你吧。” “反正和我在一起了,你不也一样不承认吗?”井致转身朝客厅走去。 我气愤地跟过去,“不承认是什么,是对方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说不是,这叫不承认,我刚刚说我不是了吗!” 井致依旧背对着我,说出冷冰冰的话语,“那也没听你说是。反正,不和我在一起,你不还有个珠宝设计界的好朋友等着你吗!” 我看着他拒人千里的身影,怒火一点点平息成漠然。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 我转身径直出了门,关门前,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前,我想,如果他回头了,只要他回头,我就回去,好好和他解释。 解释我已经没有珠宝设计界的好朋友,解释我和宋喻的关系只是朋友关系,解释我对他的在乎,我的愤怒,我的不安。 可回头后,我看到的,还是只有他的背影。 关上门,我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凌因,你真是太可笑了。 我一步步走向电梯,笑着笑着,嘴角渐渐僵住,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混蛋。” *** 一路面瘫地回到公寓。 当花洒里的温水淋下来,我的身子才一点点回暖。 全程放空地洗完澡、擦干身子、换上衣服,抹干镜子上的湿气,慢慢清晰的是一张要哭不哭的僵硬面容。 是啊,在电梯里湿了眼眶的我,并没有哭出来。 很神奇,明明眼泪已经满眶,却怎么都掉不出来。心里,愤怒、委屈、失望混杂成一团堵在胸口,那种酸楚却无法发泄出来的感觉特别难熬。 起身往盒装泡面里倒了沸水,插上叉子封口,然后呆呆地坐在沙发看着从缝中偷跑出来的热气。 手机铃声响起,我有些麻木地接起来。 “凌因!”是叶俏俏。 “凌因凌因,我跟你说,今天下午见的男的,有一个我特别满意嘿嘿,刚刚还和他一起去吃饭看电影了。”叶俏俏的声音总是那么充满活力和欢乐,可是却第一次丧失了以往对我的感染力。 “那……很好啊。”我听到的,自己的声音,竟是沙哑的。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努力想要提亮音色,让自己听起来是真的没事,然而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行了,别装了,和我还装。是不是心情不好,说说吧,怎么了?” “我和井致吵架了。” “我去,你们才在一起几天啊,就吵架。因为什么吵啊?” 我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叶俏俏听完感叹了一句。 “原来男神这么闷啊。” 第50章 “闷?”我疑惑道。 “凌大老板,亏你自己还是给人介绍对象的,也算是半个情感专家了吧,这么简单的事你没看出来?井致他醋坛子都炸翻了,你没发现吗?” 叶俏俏的话让我愣了一下。 可是……“他有什么可吃醋的,我要是想跟宋喻在一起,高考完那会儿就在一起了,用得着等到现在?陈衫不也是这么道理吗!更何况我和陈衫已经绝交了。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不相信我。” “大姐,他又不知道宋喻跟你告过白,也不知道你和陈衫已经绝交了,好吗?” “那他也没有问我啊。”我不服道。 “那就是他的事了,这也是你们需要磨合的地方之一。破镜重圆的戏码怎么可能顺风顺水。而且从你的描述里看,井致很介意你没承认是他女朋友的事,这么说,大神好像很缺乏安全感啊。” “那我当时不是也懵了吗,何况我心里也不是很确定,你说他为什么都不主动联系我……他是不是不够喜欢我啊?” 叶俏俏在那头叹了口气说道:“他不是都给你解释了吗?如果觉得不满意,你再去问他咯。不过,凌因,你不应该这么质疑大神对你的喜欢,他生气吃醋都不是因为在意你吗,更何况按他的条件,身边多的是女生觊觎,就比如你刚刚说的他那个同事。如果他不喜欢你,何必等你这么多年,像大神那样的人,真的不缺选择。” “好吧,你说得很对。可是他说的话真的很让我恼火诶,他不仅对宋喻落井下石,还连带着攻击我,搞得我备胎无数似的。最让我生气的是,他竟然说我能不能可爱一点。” “咳咳,气头上,都在气头上。你当时说的话肯定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呃,好像是的……” “那不就扯平了吗,别生气了。” “俏俏,你说这是我的错吗?我觉得我没错。” “感情的事哪那么多对错,我觉得吧,其实你俩这事儿如果好好说根本吵不起来,不过既然吵起来了就说明你俩都有问题,这问题呐需要你们平心静气地谈。” “反正,我是不会主动找他谈的。”我嘟起嘴,想想井致下午说的话,我还是克制不住地想生气。 “那就随便你了,不和你说了,帅哥来消息了。”叶俏俏的声音满是喜悦。 挂断电话,我拿下泡面封口上的叉子,发现面都泡坨了。 我一口口吃着,食之无味。 脑中挥之不去的不是井致对于宋喻的嘲讽,不是他对于我的误解,而是那句。 “凌因,你能不能可爱一点。” 我…… 真的很不可爱吗? 可是,我本来也就不是可爱的人啊。 哎。 *** 手机静悄悄地度过了一晚。 周六早上,我起了个大早去晨跑,特意没有带手机,回到家,手机里只躺了凌西西的消息。 凌西西说晚上要去爷爷家吃饭,所以她把饭局提到中午。 我刚把回复短信发送出去,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因因,晚上去爷爷家吃饭。”听筒那头嘈杂得很。 “妈,你在哪啊,好吵。” “我和你叔在菜市场买菜呢。对了,你晚上要不要带你那个男朋友一起来吃个饭啊。” “不了。” “这语气不对啊,怎么,吵架了?” 我妈还真是老江湖,这都能听出来。 “没有,这不才在一起没几天吗,等处一阵子才说吧。” “行行行,不说了啊,这菜市场真是太吵了,你记得吃早饭。” 挂断电话,我看着干净的屏幕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去洗澡。 女人越是在颓然沮丧的时候越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于是,我化了平生第一个无比精致的妆。 到达约定餐厅的时候,凌西西和叶初阳已经等在那儿了。 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御姐范儿的凌西西站在叶初阳边上会是什么样,当看到叶初阳的时候,我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叶初阳变了很多,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凌西西的小跟班,凌西西的强大气场让他看起来懦弱畏缩。而此刻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剃了板寸头的有着果敢气质的帅气男生,御姐范儿的凌西西在他身旁竟有了小女生的感觉,两个人的气场出奇得融洽。 “姐。”凌西西看到我招呼我过去。 我走到他们跟前时,叶初阳叫了声“姐”。 我笑了笑,“好久不见啊,初阳,都长这么帅了。说起来,我们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叶初阳点点头,“是啊。” 凌西西递了菜单过来说:“姐,我和他刚刚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我扫了一下,凌西西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露出欣慰的表情,“先就这样吧,不够再点。” 菜一盘盘上桌,我的八卦之心也跟着登场。 从叶初阳后来搬去了哪,怎么跟凌西西联系上的,一直问到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全程凌西西一张嫌弃脸,而叶初阳则笑着回答我一个又一个问题,时不时逗逗凌西西。我很少看到凌西西脸上嫌弃和喜悦两种表情共存,可见叶初阳是那个能够让她放下高冷去无所顾忌地开心的对的人。 这顿饭,两个人头顶大大的勾和洋溢出来的幸福感让我吃得身心愉悦。 饭后,叶初阳去结账,饭桌上只留我和凌西西。 凌西西抛了个白眼说,“这一顿饭的八卦够你吃一年的了。” 我舒心地笑笑,“怎么,谈都谈了,还不让八卦啊,不过,这叶初阳真的变了好多,完全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了。” “废话,不然也入不了本女王的眼。” “哟,还女王,我看你到了他那儿整一小乖猫。”我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拿纸巾擦了擦嘴。 凌西西皱了皱鼻子:“哼,不说这个了,昨儿个和大神怎么样,和好了吗?” 我抬头看到叶初阳已经结完账转身,于是拿包招呼凌西西起身,边走边岔开话题道,“你晚上带叶初阳回爷爷家吃饭吗?奶奶看到他肯定会很开心,奶奶以前那么喜欢他。” 见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凌西西知道我是不想谈这个话题,也不再强求,走在我身旁道:“再过些日子吧,不过奶奶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吧,毕竟你都知道了。” “你这说得好像我是消息最滞后的人啊,哼,姐姐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们待会儿去哪?” “秘密。”凌西西一脸傲娇。 “哼,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姐,你和大神快点和好吧,毕竟大神这么吃香,你要好好把握啊。” 凌西西说完便走上前挽住了叶初阳的胳膊,留我在原地发光。 井致是长得帅还优秀,可我也不差好吗! *** 晚上爷爷家特别热闹,迅哥儿带了女朋友过来,几个长辈围着询问,吓得迅哥儿吃完饭就急忙找借口带着女票开溜了。凌西西直骂他没出息,结果过了一会儿,凌西西也跟着溜了,剩我在厨房帮着收拾。 “因啊,你也不小了”,我一听奶奶这架势就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耳边响起奶奶语重心长的腔调,“你看西西都有男朋友了,你也该找一个了,工作是重要,但女人啊还是该有男人疼的。” “我知道了奶奶。” 我没想到的是,我妈竟然没有把我脱单的事告诉奶奶。 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我妈叫住我,要我下周一陪她去医院拿秦莲的体检报告。 我应声说好,她笑着凑近问我,井致是不是在那个医院工作。 她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和井致现在算是在冷战吧,如果碰到搞不好会滋生出相视无言的尴尬……不过医院那么大,只是拿个体检报告而已,应该遇不到吧。 但其实我心里是想遇到他的。 昨晚我想了很多,就像叶俏俏说的,我和他都有问题,如果当时我的语气好一些,这点事真的不至于吵架。可我不想低头,我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错。 今天一整天不论我做什么,都能想到他。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想我。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退缩。 周一快点来吧。 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会有改变,很多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但人呐,一闲下来还是免不了胡思乱想,失眠了一夜后,我决定把周日的时间排满行程。 周日上午,陪于清尔选择婚礼举办的场地和婚纱馆。 而下午,则去一个婚礼现场做晚上婚宴的安排统筹。 *** 天色渐暗,婚礼也即将开始。 丁晓芸匆匆跑来说活动要用的娃娃忘了拿,她现在去拿。当时我正在处理新娘头纱的问题,有些心不在焉,慌乱中点了头。到婚礼即将进行到活动环节,督导焦急地跑来问我后台没有娃娃怎么办的时候,我才想起这一出。 按理说,一小时的时间怎么着娃娃都拿回来了,丁晓芸去哪了?我急忙打电话,听筒那头却传来忙音。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我来帮丁晓芸送娃娃的,她刚刚家里有急事,我就让她先去了。” 第51章 我接过那袋子娃娃交给督导,方才因为焦虑而加速的心跳才转为平缓。 心情平复后,我转身对石原柔声感激道:“谢谢啊,要不是你,估计又得挑战我的临场应变能力了。” 眼前,台上的游戏环节顺利走完,喝醉的新郎突然拉着新娘上台唱起了情歌,双方的亲朋好友则在台下有节奏地鼓起掌来,一时间气氛融洽又感人。 一曲结束,新郎拿着话筒牵着新娘的手说:“这首歌呢,是我老婆最喜欢的一首情歌,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说如果有男生能把这首歌唱得好听,她会瞬间喜欢上这个男生。而因为这个,我一直是想唱又不敢唱,怕唱坏了,便一点机会都没了。现在她成了我的老婆……” 新郎说着说着竟蹲下身哽咽起来。 新娘跟着蹲下,笑着轻拍新郎的背,眼里泛着亮光,她拿过新郎手中的话筒,说了一句。 “爱我,非你莫属。”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也跟着开始泛酸。 就在这时,身旁的石原忽然出了声。 “凌因,你有没有最喜欢的情歌?” 我抬头看向石原,一向沉默高冷的他却径直看着前方说出了最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的话。 他说。 “你要是有喜欢的,我可以唱给你听。”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喜欢我吗?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动弹不得。 但凡换一个稍微开朗的人,我都会当成是对方在开玩笑,可当这句话从石原口中说出,我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他只是在开玩笑。一向不把感情外露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得是鼓了多大的勇气。 “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歌诶。” 石原没有回复,我淡淡一笑说,“我去后台看看。” 将石原的身影隔绝在台后,我才舒了口气。 对于石原的话,我觉得只有这样的回应才能既不让气氛尴尬,还能隐隐把他想要的可能性给打消掉。 真的,我怎么都想不到,石原会…… 我靠着墙,平静下来,脑海里一些十分琐碎的画面慢慢浮现出来。 周年庆聚会上,真心话,石原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那天加班睡着,身上披着石原的外套。 还有,石原坚持送我回家。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只是我从未将这些放大,因为对于石原,我和他只有工作伙伴的关系,仅此而已。 不过,其实,这首新娘最喜欢的tank的非你莫属也是我最喜欢的情歌,其实……新娘曾经说过的话我也说过。 但,我想要的能把这首歌唱给我听的人是井致。至于其他人,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我想着叹了口气。 这个混蛋,已经两天没有找我了。 ***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我们常说沉默是金,可沉默在感情里就是冷暴力,冷暴力最伤感情。 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所以当我受痛于井致对我的冷暴力时,他又何尝不是在接受我对他的冷暴力。 接连几夜的失眠明显表现在遮瑕膏的消耗上,周一早上,我顶着遮了三层才被盖住的黑眼圈出现在体检大厅。 我妈拿着体检报告从诊室出来,满脸愁容。 “妈。”我唤道。 她缓缓抬头,“是肺癌晚期,具体情况要去问医生。” “我现在就去挂肿瘤科。” 我妈神情略僵地点点头。 尽管来得很早,但排到我时,肿瘤科的号也所剩无几。看着挂号单上的号码,估摸着轮到也是中午了,我扶着我妈走到候诊大厅坐下,她目光呆滞着,我拿过她手中秦莲的体检报告,一张张翻阅,但奈何门外汉,对着那些数据也是一头雾水。百度了一下肺癌晚期的症状和存活率,其中气促就是症状之一,想必就是那晚秦莲突发的状况了。 至于存活率,若不接受治疗,大致只有3个月到1年的时间,而接受保守治疗,则是1到3年不等。 轮到我们的时候,我妈已然恢复了她原本从容镇静的模样。 从医院出来,我和我妈的心情多少都有些沉重。但也些许庆幸,情况的确很糟,却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走吧,回家商量一下。”我妈回头说道。 我“嗯”了一声,眼看就要走出医院,忍不住再三回头。 今早出门前,我还坚信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或许我会看到井致和那个女同事就在我眼前拉扯,或许我一回头就会看到井致刚好路过的身影。但现实就是,世界有时候是很小,可它却依旧有千百种方法让你们遇不到。 “看什么呢?”我妈折回来碰了下我的胳膊,“想见你的小男友就去啊。” 我回过头没有说话。 “看样子八成就是吵架了,之前问你还死不承认。”我妈在一旁说,“想见他就去呗,这世界哪有那么多非赢不可的事?如果你赢了这口气却失去了他,真的值得?冷战是最愚蠢也最浪费时间的事,想见就见,想爱就爱,想知道什么就去问,没什么可犹豫的。” 说着她轻笑出声,“我猜你们小年轻啊就是把面子看得太重,深怕主动就掉价。行了,你自个儿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我妈一走,我立马转身撒腿就朝口腔科跑。 我想见他,这就够了不是吗?我不想看到他身边围着别的女人,也不想让他质疑我的真心,如果他不愿迈出那一步,那就我来,谁主动真的没那么重要,毕竟都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一路穿着高跟鞋飞奔在充满酒精气味的医院,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去想待会儿该怎么开场,也不去担心会遇到什么场景,只想看到他,然后说出我想说的。 可我一肚子的话到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井医生啊,他今天有事请假了。”诊室里的另一个实习医生如是说。 我就像一个原本被吹得鼓鼓的气球被针戳了一下,瞬间泄了气。 你问我为什么不打电话? 打电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心里没底,我害怕他沉默而我却只能隔着听筒什么都做不了。 沮丧地回到家,我妈正和郎品商量着秦莲的病情,他们决定明天就去乡下将实情告知秦莲。 我刚坐下便接到了丁晓芸的电话,她说下午要带于清尔试婚纱,问我去不去。 我让她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 婚纱是每个女孩的华丽梦想,这是我陪伴那么多新人试婚纱下来的亲身体会。 婚纱馆中那一件件款式各异的婚纱,整齐地排成一列,让人应接不暇。 眼前,于清尔正一件件浏览着、挑选着,她眼中饱含前所未有的欣喜和满足。 我看过各种各样的新人,其中不乏那么一部分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女生或许并不乐意,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于婚纱的喜爱。 “凌因,你看这件好不好看?”于清尔眉眼含笑地看向我。 她手中拿着的这件婚纱由多层透明薄纱叠成,高腰蓬蓬裙的设计尽显青春活力,同时裙摆的不规则又营造出了一种甜美气质,很符合于清尔活泼开朗的性格。 我难掩赞赏:“嗯,很好看,我觉得很适合你。” “那我去换上。”于清尔得到肯定的答案高兴得就像个小女孩,飞速闪进了更衣间。 “凌小姐。” 闻声抬头,徐系邮站在我眼前,斯文有礼。 “清尔呢?”他问。 “她去换婚纱了,徐医生是在这等清尔出来还是先去挑礼服?” “我等她。” 白色的遮布被缓缓拉开,身着一袭洁白婚纱的于清尔渐渐出现在眼帘。 长发被盘起只留一绺让于清尔白嫩秀美的脸庞显得十分干净美好,高腰紧致的包裹将她姣好的身材凸显出来,低胸设计透露着性感,同时多层透明薄纱相叠又洋溢出甜美青春的气息。 这件婚纱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眼前,见到徐系邮的于清尔眼波一动,些许意外的目光中掺杂着害羞与甜蜜,这让她的美愈发丝丝入扣。 我侧头看向徐系邮,他极力隐忍却仍难掩那份惊艳目光。 “好看吗?”于清尔低头小声问道。 “好看。”徐系邮认真道。 他那清冷而透着严肃的赞美何尝不是另一种魅惑? 这甜蜜的氛围让我不禁莞尔,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凌因~”于清尔提着裙摆朝我走来,“好看吗?” 我点着头,“特别好看。” “那就这套了。”于清尔果断决定。 “不再试试其它的了吗?”我问。 “这套的确很好看”,我凑近在于清尔耳边轻声道,“不过既然来了,就多试几套过足婚纱瘾,怎么样?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机会哦~” 于清尔听完赞同道,“你说得对!那我再去试几套嘿嘿。”她说完便窜进了婚纱的海洋,不过走之前还不忘催促徐系邮赶紧去选礼服。 徐系邮挑了一套礼服试完后便坐在一旁,看着于清尔进进出出,偶尔给几句评价,看似在休息实则注意力都在于清尔身上。 于清尔这么一试就试了几个小时,要换作别的新人,恐怕男方已经毫无耐心了,而这个男人身上却没有一丝躁气,他坐在一旁,气质淡然得就如一缕清风。 最后于清尔还是定了第一套。她和徐系邮一样,都倾心于一眼看中的东西。 走出婚纱店的时候,漫天通红,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使万物都覆上了一层粉红的薄纱,好看得不像话。我的心情因此变得柔软而喜悦,正当我把目光收回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心跳一滞。 第52章 井致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边,我难以置信地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是他。 他依靠在车门前,看到我的时候,眼波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凌因,你去哪?我们送你一程?”于清尔挽着徐系邮的胳膊回头问我。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我这边对于清尔说着话,心思却都飞到了井致那边,且按捺不住地亢奋。 于清尔露出甜美明亮的笑容,“那我们走啦,下午真的很开心,再见。” 送走于清尔和徐系邮,我转身一步步朝井致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井致的脸庞一点点清晰,那俊朗的轮廓和清逸的眉间。 井致,三日不见,真的如隔三秋。 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努力将脚步放慢,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终于走到井致跟前,我紧握了一下拳头,故作平静地问,“你来干嘛?” 他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沾染上笑意,“我来接我女朋友吃上回没吃到的晚饭。” “那如果你女朋友不去呢?”我注视着他,故意稍稍瞪大眼睛、皱了皱鼻子。 井致的笑容里多了些许邪魅,“既然她都已经走到我面前,那……就由不得她了。”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我狠狠地抱住了他。他的身上有好闻的肥皂味,让人想抱着不撒手。 井致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在我耳边说,“对不起。” 我在他怀里摇摇头,闷声道:“我也有错。” 和好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所以,现在是要一起去买菜吗?”我蹭了蹭他的颈窝问。 他稍稍挪开身子,牵着我走到副驾驶座,“一切都准备就绪,就差你了。” *** 由于赶上了晚高峰,到井致家时,火烧云已经消散。 刚进家门,我就被推到了客厅坐下,井致则闪进了厨房。从我进门,‘女朋友’就团在窝里没有动静,这让我很是惊讶,按理说,再怎么样,它看到我也会有点反应。 我起身朝猫窝走近,发现‘女朋友’正团在窝里假寐,它的右前肢被纱布包着,散发着一股药膏的味道。 ‘女朋友’竟然受伤了? 难道井致上午是带它去医院了吗? 我忙不迭跑到厨房询问,果然如我所料,井致上午请了假是因为这个。我接着询问‘女朋友’的受伤原因,井致露出内疚的神情说他早上起来有点恍惚,摔碎了陶瓷杯,拿扫帚过来就看到‘女朋友’的前肢被划伤了。 我听着心里激起一圈涟漪,走上前轻轻地环住他的腰。 “怎么了?”井致温柔地问。 “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他将水龙头关上,转过身搂着我说,“好。” “有什么疑问,你都直接问我,不要闷在心里好吗?” “好。” “我希望在我面前的你是最真实的你,而不是隐忍情绪沉默的你。” “好”,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说,“我先做饭,吃完饭我们好好聊。” “好”,我抱着他蹭了蹭,“那我帮你打下手。” 晚饭吃得很融洽,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吃着,却能够明显感觉到彼此都很放松自在,这种感觉很美妙。饭后,我们一起收拾了厨房,然后一人拿了一罐冰啤,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此刻,有酒,就差故事了。 我“撕拉”一声开罐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下午在婚纱店的?”问完喝了一口冰啤,冰凉的口感直击心底。 “我到那之前去了趟你的公司。” 哦,所以是从丁晓芸那儿问的。 “我上午去市一医拿外婆的体检报告了,我还去找你了,可是你不在。”我说。 “嗯,我知道,后来护士告诉我了。你外婆的情况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是很好,肺癌晚期。” 井致愣了愣,我告诉他明天要去乡下通知老人家这个事,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把秦莲和我妈的情感状况也大致告诉了他。 井致耐心地听着,目光渐渐染上复杂的神色。 说完秦莲的事,我把话题绕回到原来的误会上。 “井致,我和陈衫已经没有联系了。” “为什么?”他问。 “你知道他喜欢我,对吗?” 井致点点头。 “可我喜欢你,所以我和他不再联系了。”我低下头喝了口啤酒接着说,“至于宋喻,你那天说我要和他续前缘的话真的很伤我心。” “对不起,我当时……” “不用道歉”,我说“我和你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你觉得没安全感甚至误解我,我可以理解。的确,我以前是喜欢宋喻,但以前是以前,不代表现在。这七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高考完我没能等到你,却等来了宋喻的告白。” 注意到井致拿着冰啤的手一滞,我淡淡地笑了,“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所以你现在担心的事真的没必要,我要是真想和他在一起,也不会等到现在。陈衫也是如此。你说你明明这么在意,为什么都不问我?” 井致抿了抿嘴唇说,“凌因,我要是说我到现在都觉得和你在一起这件事像做梦般不真实,你会笑我吗?这就是我不敢追问你的原因,我怕自己一旦追问,情绪就会过激,然后失去你。” 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你之前不是一直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你吗?我之前不说是我心里老有一股傲气,觉得这些事说出来显得矫情,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其实我不是没找过你,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你。但是真的很奇怪,这七年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当年,高考完我没有立即回h市,而是等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才回去,因为我觉得那样的自己才有资格见你。可我回去的时候,你们已经放假了,去你家找你,却发现那一整条街都拆迁了,你家的号码也拨不通了。我问了好些人,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去向。 我本想多留几天,可那时候,我爸出了事,他因为贪污坐牢了,当时姑姑深怕我受到牵连,不同意我在h市再待下去,不由分说地第二天就把我送到了国外,送到我妈那儿。后来我迎来了开学,医学院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密,那期间我抽空回过h市,依旧没有找到你。大一快结束的时候,由于导师的看重,我被推荐去美国做了三年的交换生。 我那会儿真的很幼稚,我觉得我爸贪污是他的事,和我没关系。可后来我发现,只要我还姓井,我就无法撇清干系,因为家庭背景的污点我失去了入党资格。 我爸的入狱致使我家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充公。我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姑姑包的,可我毕竟是成年人,不可能一直依靠姑姑。所以我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挣学费、生活费。” “你妈妈呢?”我疑惑。 “在我大一开学后没多久,她就因病去世了。”井致的语气十分平静。 “井致,我……”我不知道原来在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直以为,那么优秀的你这么多年必然是过得顺风顺水,我不知道,造化真的会弄人。 “凌因,那段日子,找你这件事,我连想都不敢去想。你说我能去找你吗?如果找到你,这样的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能带给你什么呢?或许你觉得自己能够接受那样子的我,可我不行。 幸好,我熬过来了,也再次遇到了你。 早上带着‘女朋友’去看脚伤,候诊时我想清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是关于对你的信任。就凭你照顾了‘女朋友’七年,等了我七年,我就不该随随便便质疑你。” “咳咳”,我冷不防地被自己呛到了,平复后,我开口道:“又不是我要等你七年的,是因为‘女朋友’,它根本不放过我身边任何一个对我有好感的男人,见到就咬。” “喵~”‘女朋友’在窝里为自己鸣不平。 “喵什么喵,不服憋着。”我佯装呵斥。 井致听着扬起一抹笑容,弧度恰到好处地好看,连带着眉眼都含着笑意,说话的语气一秒钟开启了死皮赖脸的模式:“那我不管,反正你等都等了。” “井致”,我迟疑了几秒问道,“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吗?” “你不信我?”井致的话风一转,带上了一丝严厉,紧接着他又说,“好吧,鉴于我之前也犯了这个错,所以这次就放过你。这么多年,我只有一个女朋友,那就是你。” “可是……你身边肯定会有很多女生追你啊。” “那又怎样?她们追我,我就得答应?”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被追久了,总会有招架不住缴械投降的时候。” “你在说你自己吗?”井致问。 我没有理他,而是兀自道,“那你为什么会在中指上带戒指。”说完我下意识往他的中指瞟去,却发现那个位置空空的,只留下指环的印记。 “戒指呢?” “在卧室,不带了。” “为什么?” “以后这里只带我们的婚戒。” 我站起来朝卧室走去,他疑惑起身问我这是要干嘛。 我边走边说:“你的戒指放卧室哪里,我要看!” 他笑了笑,拉着我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 当那枚闪着亮光的婚戒进入我的眼眸时,我没忍住,兴奋地尖叫了出来。 第53章 我怎么都想不到眼前的这枚戒指,竟然就是被我买走女戒的那对婚戒里的男戒! 你说我怎么能不尖叫。 我甚至觉得连尖叫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受到的震撼。 有时候,出乎意料的巧合真的让你不得不臣服、感叹命运的神奇。 “怎么了?”被我的尖叫吓住的井致缓缓回过神来问道。 “你等一下!”我飞奔去客厅从包里拿出了我买的那枚女戒,又飞奔回卧室,将戒指放进他的手心,“你看。”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分钟,还是疑惑。 我将男戒一同放到他的手心,“这样呢?发现什么没有?” 井致疑惑的目光一点点清亮起来,到最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激动得微微颤抖,“它们是一对?” 我微笑着点头,而他则一把将我拥入怀里。 他什么都没说,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至少这一刻,我们是心贴着心的。 我的心就像浸泡在温水中,我是感动的。感动于这段感情的命中注定。 女人一感动就会想要掏心掏肺、坦白一切,就比如现在的我就在想要不要将我能够透视姻缘的事告诉井致。 “井致……”我喃喃了下他的名字,理智竟重回高地,它告诉我,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不适合做坦白秘密的事,而且现在我和井致的感情并没有稳定到可以坦白那样的秘密。倘若我坦白了,他会不会以为其实我也能看到我和他的姻缘,从而觉得这一路我都在对他欲擒故纵?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解释我看不到自己的姻缘,而他又会信吗? “嗯?” 还是日后再说吧。 我捏了捏他的腰,将秘密藏回心底。 *** 由于第二天要去乡下,所以井致还是开车把我送回家里。在我下车前,他握了握我的手问说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这是他为我做出的改变,他主动地迈出一步,想走进我的生活。 我很开心,但还不是时候。 我轻捏他的手背,婉拒道,“外婆的性格有些孤僻,等我正式向她介绍你以后再安排你们见面好吗?明天井医生还是尽职地为牙痛患者排忧解难吧。” 井致没说话,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礼物吗?”我露出欣喜之色。 他摸了摸我的头,“回家再拆,快上去吧,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我点点头下车,因为收到礼物,心情好得飞起,蹦蹦跳跳地走上楼,仿佛每一步都能踩出快乐。快到家的时候抬头发现家门大开,我妈一脸含笑地靠在门边等我。 “和好了?” 我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礼物。 “男朋友送的?”我妈说着拿过我手中的盒子,打开看了看,安静了一秒,她说,“嗯,很别致,不愧是牙医。” 我疑惑着换上拖鞋,拿过盒子一看。 是一个挂坠,上面的物件好像……是颗牙…… 我瞬间反应过来。 卧槽,这不会是我拔掉的那颗智齿吧!!! 谁会把自己的智齿挂在脖子上,丧心病狂啊!等等,这越看越觉得可爱是什么情况…… 于是第二天我带着这条别致的吊坠下了乡。 *** 不远处,我妈正拿着体检报告和秦莲说话,准确的说是在争执。 郎品和我都被我妈事先嘱咐过不要参与,于是我俩只好在一旁干看着。 就在蝉鸣听得我有些恍惚之际,我听到郎品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就是这样的情景。” 我:??? 他接着说,“那天我遇上一个老太太在我这儿碰瓷,你妈她看到,掳了袖子就上,她上之前和我说的话就是,不要参与进来。” 我妈竟然是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这一点让我有些惊讶,因为这么多年来,她都一直在教我,自保为先。 郎品淡淡地注视着前方,目光却不离我妈一寸,他说:“我第一次见到像你妈这样的,能够毫无顾虑地给与陌生人帮助,奇怪的是,她的热情里却又透了股孤冷的坚强。” 眼前,我妈已经停止与秦莲争辩,两个人各占一方。僵持了一会儿,我妈转身走到郎品身边说,“做饭去吧。” 他俩进屋后,前门的空地只留下我和秦莲。我原地踌躇了一番还是决定走上前去,与秦莲并肩。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道,“谈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 “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心甘情愿地带上这么丑的东西。”嫌弃两字毫不掩饰地被她写在脸上,而且还是大写加粗的那种。 我:“……” 见我沉默,秦莲又张口道:“难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我肩并肩看风景的吗?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对你流露出一丝外祖母的慈祥和蔼吧?” 既然秦莲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那我也没必要再纠结在那浅薄至极的亲情,我直言道:“你想多了,我对一个才见第三次面只活在称呼上的外祖母没那么多要求。” “那就好。我对你也燃不起什么祖孙的爱,你对我来说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和我有着同种能力的黄毛丫头罢了。” “你刚刚和我妈争论什么?”我问。 “明知故问。”秦莲冷道。 “好吧,所以你是选化疗还是保守治疗?” “我选什么都是我的事,不用你们关心。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知道我命不久矣了,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献孝道,你们可真有意思。”秦莲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凉风扑面,当然,扑的是她的面。 “不闻不问还不是你自找的,没人逼你和女儿断绝关系。”我不满道。 “就你妈那种上赶着当寡妇的女儿,还不如没有。我生她养她二十年还比不过一个认识几天的臭男人,养条狗都比她忠心。” “你又没告诉她,她嫁过去会当寡妇。”我嘟囔道。 “我告诉她,她会信?我要是告诉她,她那段破姻缘根本没结果,她会信?恋爱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拎不清。”秦莲加快了摇扇子的频率说,“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碍我眼了,去告诉你那妈,也别来劝我接受什么治疗了,我不仅不会去医院,而且一粒药都不会吃的。她呢,如果真希望我多活几天,就别来打扰我。你呢,在我临死前来见我一面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没好气地问。 “就凭你比你妈要拎得清。” “行了别在我眼前晃了。”秦莲朝我做出驱赶的手势。 我走到里屋,我妈正和郎品在做饭。 “妈。”我唤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传达秦莲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你外婆和你说什么了?”我妈擦了擦手,走过来。 “妈”,我想了想深呼了一口气,“她说如果你真希望她多活几天,就别来打扰她。” 我妈愣了愣。 这时,秦莲走进来了,她看到我们微微惊讶,“怎么还没走啊,不是让你们赶紧走吗,还留在这儿干嘛,自己家里没厨房啊。” 我妈没理睬她,走回灶台旁接着做饭,我看到郎品轻轻地握住了我妈的手。 “算了算了,随便你们。” 秦莲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说完便上楼了,直到我们走之前都没再下来。 走前,我妈将那些做好的饭菜用盘子盖好,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问她,“妈,她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来吗?” 她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 很多时候,人都会心口不一。 就像我妈之前说,她会尊重秦莲的选择,毕竟生老病死都是人必经的事,而回来这一路,她的满面愁容告诉我,她根本没法淡然地接受秦莲放弃治疗。 我理解我妈,但老实说,秦莲的生死对我丝毫不会有情绪影响。就如她所说,她对我没有对外孙女的感情,我对她也是这样。因为我和她都不需要停留在称呼上的客套。 到家后,我妈径直进了卧室,郎品则进了书房,于是客厅只留我一个。傍晚,井致主动打来电话,听完我的叙述,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问了一下院里的专家,他说你外婆的病情况不是很乐观,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了。” “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她还说……”我把秦莲的话一一告诉井致。 “虽然我也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情况,不过我想你外婆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你也别和她计较了。总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直接打我电话。” “好。”我揪着阳光的兰花叶答应道。 井致却忽然唤道:“凌凌。” “嗯?” “你这周五有时间吗?”他问。 “怎么了?” “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爸。” “啊?”我拿着手机张着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井致的爸爸究竟是还在坐牢还是已经……? “有空吗?”电话那头,井致再次询问,我能够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期待。 我看着远处的夕阳点头道,“嗯,有。” 丑媳妇总归要见家长的嘛~ 第54章 我挂断电话,一回头,看到我妈拎着行李箱从卧室走出来,郎品跟在她身后。 “妈,你要去哪?”我快步走过去。 “因因,我想搬过去陪你外婆住。” “妈”,我惊讶地拉着她走到一边,“她都说了,如果你希望她多活几天就别去打扰她,她那么不待见你,你这是为什么啊?” “因因,那是我的妈妈,她现在得了重病,我有义务照顾她,如果真像医生说的,按她的情况,可能很快便无法自理生活了,到时候谁给她洗衣做饭?你外婆虽然当年狠心和我断绝了母女关系,而这些年我也倔着没和她联系过,甚至在知道她找你前,我都对她有着很高的警惕。但这些都改变不了我和她的关系,改变不了她生我养我的事实。我想了一下午,还是觉得应该搬过去照顾她,她待不待见我都无所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妈,那万一她赶你出来怎么办。”这是我担心的问题。 “没事,她要是赶我出来,我就再去敲门,一直到她不再赶我为止。”我妈说着眉眼低垂下来,“你知道吗?我刚刚在卧室想,如果这些年我不那么倔,是不是早就和你外婆和好了,而她也不会得是现在这样了。” “妈”,我握着她的手,“外婆她得癌症是因为她长期处于香火缭绕的环境,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胡乱责怪自己。好了,你怎么去?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品叔送我去。”我妈说到这才微微笑了一下。 “那品叔……” “他送完我就回来。” 我稍有诧异,但也能理解。 “好好工作,再电话联系。” 我妈撂下这句后便去了乡下。 *** 时间一晃到了周五,期间我打过电话给我妈,她只说一切都好。 下午,我和井致约好去见他爸爸。之前一直没觉得紧张,出门前却瞎紧张起来。试了很多套衣服都不满意,最后还是井致上门把我拽出去的。 他说,“不用穿得太讲究,我爸还穿着狱服呢。” 我就这么被他栽着去了,这是我本月第二次去监狱,但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个特殊至极的地方见……家长。 “发什么呆呢?”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回过神,井致已经放下笔,登记完毕。 “井致……我有点紧张。”我鼓起嘴说。 “别紧张,你紧张也没用。”井致拉着我往里走,走到对应的窗口后,我赶紧背过了身。 过了一会儿,井致俯身轻声说道,“我爸来了。” 我一个受惊,转过去立马九十度大鞠躬,“叔叔好。” 井致“噗嗤”一声笑了,将我扶直说,“凌因,我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逗呢,你得拿听筒,不然我爸以为你在演默剧。” 我抬头看到井致的爸爸拿着听筒满脸笑意,于是也赶忙拿起听筒,“叔叔,刚刚让您见笑了。” “不要紧,你就是凌因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回答道“对。” “我儿子跟我提了这么多回,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他……提了很多次吗?” “是啊,最近的一次就是上回。” 上回? 井致来的路上和我说,他基本一个月见他父亲一次。那么说应该是上个月咯。 “上回他说在一起了就带你来见我,还好没再让我久等。不过凌因啊,叔叔得在这儿和你道个歉。要不是叔叔,可能你们也不会彼此蹉跎掉这么多年。”井致的爸爸说着面露愧疚的神色。 “叔叔你别这么说。哎,叔叔,你有没有想吃的菜,我下回做好了给你带过来。”我忙转移了话题。 “想吃的多了去了,等叔叔出来,你给我做好不好。” “当然好!” “凌因啊,你把电话给那臭小子,我和他说几句。” “好的,叔叔。”我笑着把听筒递给井致,他朝我疑惑地挑挑眉接过,“爸。” 看着刚刚还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变得严肃起来,我想大概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井致交代,于是我默默走到一旁。 登记大厅很冷清,冷气开得很足,狱警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登记簿。这个地方很安静,它远离城市的喧嚣,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但又是不乏人气的。 “怎么出来了?”井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和叔叔讲完话了?”我转头问道。 “嗯。他回去睡午觉了,今天他很高兴。”井致注视着我,眼波流转。 “那我们走吧?”我伸出手,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他轻轻回握住我的手。 井致的手是干燥的暖,而我则因为室内的凉手心微微泛冷,碰触到他掌心的时候,温度瞬间直达心脏,暖而舒服得让人想轻哼出声。 有男朋友可真好。 *** 车缓缓地行驶在开往市区的路上,两边的风景时时切换 “下周就是中秋了,有什么打算吗?”井致边开车边问我。 “应该还是在爷爷家过,每年都是这样的。”我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却忽然想到,这些年的中秋井致是不是都是一个人过?那今年…… 井致没有接话,我也沉默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冒出了那一年凌晨我和他在街头吃月饼的场景。如今,月饼店已然被珠宝店代替,连带着整条街都面目更改,唯独那年圆月下的少年越过了时光驻足在我身边。 车子驶入市区,喧嚣嘈杂的繁华景象蜂拥而来。 “晚上想吃什么?”井致在红灯口问我。 “啊?”我愣了一下,井致说什么了? 因为我刚刚一直在思考中秋要不要带他回爷爷家……所以压根就没听清。 “你在想什么?”他侧头看我。 “没……没什么……”我支吾了一下,算了算了,还是说吧。 “哎呀,我就是在想中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爷爷家。” 井致听着扬起嘴角笑了,“你想要我去吗?” “我……我是觉得我们才在一起不久就……会不会有点快……可是又不忍心你一个人。”我说着低下头。 “好啦。”他摸了摸我的头,“你没做好准备那就不见,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中秋,我和姑姑一起过。” “萧语吗?”我抬起头。 “不然呢。”井致捏了捏我的脸。 这个名字,我好久没听到了。记得那会儿,萧语好像特别喜欢我,总是想要撮合我和井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好久没见过她了诶,她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不是,她前几年嫁人了,对方是她初恋。” “是不是她订婚宴上那个质问她的男人!”我激动道,话说那一幕可是让我记忆尤深啊!不过这样的话,井致中秋那天不就成了电灯泡? “你怎么知道?”井致在一旁疑惑。 前方红灯转绿,井致回头挂挡起步。 我在一旁嘿嘿一笑,本大王有啥不知道的。 “井致~有空带我去见小姑姑吧。” “好啊”,他答应道,“其实,姑姑她一直都挺想你的,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开始就特别喜欢你。” “嘿嘿,我长得人见人爱呗。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井致停顿了一下说,“以后告诉你。” “凌因。” “嗯?” “你是中秋的晚上去爷爷家吗?” “对。” “那么那天中午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姑姑家吃饭?”井致打转着方向盘,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可以啊。”我点点头。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孩子得到肯定的心满意足。 “走吧,去吃饭。”他拔出车钥匙,拉开车门。 *** 隔天是徐系邮于清尔拍婚纱照的日子,我到婚纱馆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于清尔化妆。见我来了,于清尔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一道特别好看的弧度。 “凌因。”徐系邮在身后叫道。 “徐医生。”我转头,徐系邮穿着一套黑色礼服,英气十足,打理过的发型,稍微修饰过的眉型更显得他帅气满满。平时那一身白大褂带来的淡然气质已然被另一番俊朗所替代。帅的人真是怎么穿都好看,换衣服就是换种帅法。 “徐医生,清尔今天特别漂亮。”我说。 “她一直都很漂亮。”徐系邮的语气虽然一如平常,却还是让我觉得当场被喂了一大把狗粮。 于清尔坐在转椅上,我看到镜子里的她眉眼弯弯,上妆后原本清秀的脸庞轮廓瞬间立体起来,打了腮红的两颊让她显得甜美而可爱,红艳饱满的嘴唇如同诱人的樱桃又给她添了几分性感。看着她周身洋溢着幸福,我不禁幻想起自己身着婚纱坐在转椅上任由化妆师上妆的情景,很好奇那时井致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会像徐系邮评价于清尔那样评价我吗? 手机一振,是井致发来的短信,【在干嘛?】 【在陪一对新人拍婚纱照,现在新娘还在化妆。】发送成功。 井致:【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 “新娘化好妆了。”化妆师说。 第55章 酷暑渐退,秋高气爽的体感令人心情愉悦。不远处,湖面随风泛起层层涟漪,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石堤上的垂柳婆娑摇曳,细长的柳条划过清澈的湖面,荡漾出一圈圈的水波。 我站在树荫下,看着湖边的婚纱拍摄。 其实拍婚纱照是一件体力活,途中你要辗转很多场景、换好几套服装、凹很多造型、拍无数次。于清尔已然从一开始的期待兴奋到现在的面露疲色,徐系邮倒是循着他以往的风格,不愠不火,颇有种乐在其中的意思。 一次次的换装、补妆,今天的拍摄终于结束,我们一回到婚纱馆,于清尔便进了更衣室,而我在外面的沙发坐着,刚坐下就看到一个女员工拎着一件婚纱从我眼前走过,我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 那是一件设计特别独出心裁的婚纱,告别传统的蓬松大裙摆,取而代之的是拥有前端短款不规则设计的及膝裙摆,上头用白羽毛作点缀,背面覆上了一层轻盈落地的白纱,丝毫没有以往婚纱的拖沓感和沉重感。但我最喜欢的一点是这套婚纱它用对扣代替了拉链,腰部使用交叉绳收紧,略微复古的设计却给人说不出的独特。 “你好,这套婚纱能让我试一下吗?”我几乎是瞬间起立出声。 女员工一愣,“是我这套吗?”她确认道。 我点点头。 “可以,你跟我过来吧。”女员工朝我微微一笑,我跟过去,走在她身旁。 “怎么称呼你?”她问。 “我姓凌。” “好的,凌小姐”,她边走边说:“这套婚纱穿起来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因为是交叉绳的收腰设计,对于穿着者的身材要求很高。” 走进更衣室,于清尔刚好换下婚纱出来,见到我微微一愣,随即面色欣喜道,“凌因,你要试婚纱?” 我点点头。 “你快去换,快去!快去!”于清尔立马把我推进了她刚刚换衣的那间。 腰部的交叉绳被一丝丝收紧,女员工将收出的多余布料有条理地折叠出褶皱,她露出满意而惊讶的神色,“你的身材穿这套婚纱竟然刚刚好,之前好多新娘试过这套婚纱,但都不合身,她们想改,最后却均因为这套婚纱改动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作罢。” 听她这么说,我内心也不由沾沾自喜起来。此刻镜子里的自己,两颊绯红,配上这身洁白,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只可惜婚纱不像戒指,买不买戒指我可以自己决定,可是婚纱…… “凌小姐,您是有拍婚纱照的打算吗还是?” “凌因你换好了没啊”,于清尔在帘子外问道。 “换好了。” 我刚说完,帘子就被瞬间掀开,露出了于清尔的脑袋,她瞪圆了眼睛道,“好漂亮啊,凌因,这套穿你身上好合身啊,看你这么穿,我也想试试这套了。” “那要不你试一下?”我笑道。 “不了不了,我开玩笑的,我的身材不适合这套……不过,你穿是真的好看!” 女员工也在一旁附和。 我对着女员工莞尔一笑,“我去换下来”,然后转头对于清尔说,“清尔,你东西都收进包里了吗?别落了什么,都收拾好了,你和徐医生先走吧。” 于清尔眨了眨眼,我把帘子拉上,听到她在外头说,“凌因,我还是等你吧,反正你换个衣服也不要多少时间。等会儿你去哪儿?我们稍你一程吧。” “不用了,等会儿我男朋友来接我。” “噢,那这样的话,我就先走啦。” 于清尔的脚步渐渐远去,我也很快便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更衣间,女员工将婚纱挂回架子上。走出婚纱店,站在门口等井致,看着玻璃橱窗里模特身上的婚纱,我不禁出神。夕阳透过玻璃窗洒在洁白的婚纱上,而刚刚那件婚纱早已淹没在那一整排各式各样的婚纱里。 身后响起喇叭声,我回头,熟悉的黑色奥迪就停在街边。 我一步步朝街边走去,耳边是方才走出更衣间时,女员工说的话。 “凌小姐,如果喜欢就早些定下吧,要是错过就可惜了。” 而我只是淡淡一笑。 她说的话是没错。 但我并不急。 因为穿不穿自己喜欢的婚纱并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为谁穿。我已经有了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又何必为了一件婚纱,急这一时。 *** 在无数个昼夜更替中,我们忙碌而充实地过了两个多月。 我和我妈隔三差五会通个电话,她说说她那边的情况,我说说我这边。 上次电话里,她告诉我,秦莲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老太太还是宁死不吃药,强忍病痛。不过她们的关系倒是和睦了许多,从一开始的闭门不见到现在能够正常交流,我不知道我妈是经受了多少次冷言冷语才换来这个转变,但她很开心,这就够了。 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有喜有忧。 忧的是爷爷的摔倒,就在中秋那天。 那天中午原本约好去萧语家吃饭,却因为奶奶的一个电话而匆忙取消。奶奶当时在电话里哭着说,爷爷突然摔倒了,老人家的泣不成声让我的心脏瞬间攥成一团,而庆幸的是爷爷的摔倒仅仅伤到了脚踝并没有伤到头部,所以没什么大碍,但当时的心惊胆战仍旧让我心有余悸。 喜的事有两件。 一件是,迅哥儿和他的女朋友方月定了婚期,婚礼自然全权交由我来负责,不过由于未婚先孕,方月深怕肚子大了穿婚纱难看而急着摆酒席,所以婚期被急匆匆地定在了年前。 另一件喜事是井致成功通过实习考核,成了一名真正的医生,这周末他决定带我去萧语家吃午饭,吃完饭两个人再单独庆祝一下。 这两个月的相处让我和井致的感情一点点变得稳固,也慢慢地让对方融进自己的生活里。期间有吵架有矛盾,但我们不再冷战。我们在争吵中磨合,在争吵中学会体谅与理解。 *** “老大,你这么穿真好看!”我刚穿着伴娘服从后台走出来,眼尖的丁晓芸立马跑了过来。 今天是徐系邮和于清尔举行婚礼的日子,婚礼场地定在室外,是一场露天草坪婚礼。 于清尔反复劝说我加入她的伴娘团,说不过她,我只好答应。而又因为我是婚礼的统筹者,所以今天的我只能穿着伴娘服满场跑来跑去、检查各项事宜了。 这是我第二次当伴娘,上一次是在我妈的婚礼上。 下一次估计就是迅哥儿的婚礼了。 眼前,阳光铺洒在每一寸草地上,缤纷气球布满过道,宾客陆续到场入座,场面热闹而喜庆。 室内与室外婚礼最大的区别就是带给人的感受,室内普遍给人温馨感,而室外则以浪漫感为主。翠绿繁茂的草地、清澈空灵的蓝天、满目鲜花气球,无一不渗透着浪漫与活力。 “你再检查一下音响设备。”交待完音效师,我朝t台走去,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位美女,你长得好像我的女朋友。” 我欣喜回头,果然是井致,黑西装打扮,俊朗十足。 “你怎么会在这儿?”惊喜的同时,我满是疑惑,是来参加婚礼的吗?可是昨晚电话里,他完全没有提及啊。 “你说呢,当然是来喝喜酒的”,他说着走到我身旁,俯身在我耳边说,“兼做伴郎。” 这家伙,来当伴郎竟然藏得这么密不透风,昨晚在电话里还让我别打扮得太好看免得盖了新娘的风头,顺带抱怨周末都不陪他。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井致竟然会是徐系邮的朋友。 “你怎么认识徐医生的?”我问。 “嗯,国外医学研讨会上认识的”,井致边说边牵住我的手,十指紧扣,我忍不住弯了眉眼,怎么办,好幸福。 “凌凌,婚礼结束,我们去一个地方。” “好呀。” “老大。”丁晓芸跑过来,看到井致先是愣了愣,然后看到我和井致十指紧扣,瞬间捂住眼睛,“哎呀哎呀哎呀,这里有人屠狗。” “行了”,我笑着把她遮住眼睛的手拿下来,“怎么了。” “新娘找你。”丁晓芸说。 “那我先去了。” 井致点点头。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丁晓芸站在井致边上,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化妆间里,于清尔和几个伴娘坐着聊天。 “姑奶奶,找我干嘛?”我走过去问道。 于清尔闻声转头,眼睛一亮,“你去哪了,刚刚本来想问你我带哪个耳坠好看,不过已经解决了~”她说着撩开鬓发,把耳垂露给我看。 “嗯,挺好看的。” 我看着于清尔,裙摆任意垂地,长发盘起只留一绺,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双唇、白里透粉的两颊,美得如画。 “不错就好”,于清尔这边说着便拉我到她身边向我介绍她的几个闺蜜,刚介绍完,又有人来找我处理现场的一些问题,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准备准备,可以出场了。” 婚礼流程一如往常般顺利进行下来,到新郎讲话的时候,徐系邮拿着话筒只讲了一句话就让于清尔红了眼眶。 徐系邮说,我会好好爱她,一生一世。 这个男人不善言语,总是沉默清冷,可我觉得,就那一句话,就足以表达他的真心。其实真的不需要总是把情话挂在嘴边,真心从来就不是由甜言蜜语构成的,不是吗? 我一抬头,对上的是井致深情而炽热的目光。 第56章 对上井致专注的眼神,我忍不住心跳加速。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伴郎伴娘们都退居台后,台上开始游戏环节。 我带着于清尔到化妆间换衣服准备等会儿的挨桌敬酒。 于清尔刚刚因为徐系邮的一句话感动得哭化了妆,此时正拉着我抽抽搭搭地问说,她是不是特别没用。 我莞尔一笑,“开心就好。” 小妮子瞬间止住眼泪,跟我絮叨说,这是她第一次从徐系邮口中听到情话,于清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幸福的光芒。 婚姻是什么呢?我们进入婚姻的时候都是光鲜亮丽的,但只有一部分人像于清尔这样欢呼雀跃。我想,婚姻是在这样的光鲜亮丽、欢呼雀跃退去后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而我想要的婚姻是,在这样盛大的仪式过后,第二天清晨醒来我的心是平静中带着欣喜的,我期待余下人生的每一天,期待与我身边的人走这一生,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眼前,于清尔已经换了另一套新娘装,挽着徐系邮正挨桌敬酒,而我的工作到这儿也差不多完成了,于是我也换回了日常的衣服,走出房间看到井致倚靠着墙壁,手里拿着西装外套,帅气挺拔的身型让人莫名有些挪不开眼。 看到我,他展露笑颜,朝我伸手道,“走吧,女朋友。” 对了,今晚,井致要带我去萧语家吃饭。这边婚礼也进行得差不多了,的确可以离场出发了。 *** 草坪上宾客们举杯畅饮、谈思不断。 井致牵着我穿过嘈杂的人群,新人们就在不远处敬酒。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和他俩说一声。” 井致点点头,看着我一步步走去。走到于清尔身旁的时候,她和徐系邮刚好敬完这桌转头与我眼神相触。 “徐医生,清尔,我要先走了,祝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偕老。”我颔首微笑。 “凌因,谢谢你。”于清尔说着上前轻轻地抱了我一下,“真的谢谢。你也要幸福。” “我会的。” 我一定会的。 *** 坐进车里,刚刚参与婚礼的激动与即将见到萧语的激动让我整个人都处于情绪高涨的状态。 井致把西装外套往后座一扔,挽起了白衬衫的袖子,一气呵成而简单的动作又猝不及防地帅了我一脸。 生活最美好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 我可以无所顾虑地为我热爱的事业挥洒汗水,同时又有爱人的陪伴和宠爱。 “啊,井致,我忙得都忘记给姑姑带礼物了……”车子启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空着双手,顿时有些抱歉,“那个,要不要趁现在时间还早,买点什么过去……” “姑姑她什么都不缺,更何况你就是最好的礼物,所以别瞎买了。你呢,等会儿过去抢着做菜就行了,让她能少做几个就少做几个。”井致说完朝右打了个方向,驶入另一条街,接着说:“姑姑的厨艺真的是一言难尽,算了,你晚上吃了就知道了……” 井致吐槽萧语的模样就像是平常人议论自己妈妈的手艺,大概在他心里,萧语于他,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吧。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然后停在一栋精致复古的别墅前。 “到了。”井致说。 我下车驻足在那栋别墅前,秋风吹过,凉爽宜人。 “走了。”井致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摁门铃的时候,我内心紧张雀跃,等等该用什么开场白。结果,门一开,我就被熊抱了。 “小凌因!那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好看!” “姑……姑……”我被抱得有点透不过气,还是井致把我解救出来的。站定身子,我看到萧语旁边站了一个穿着十分有品位的男人,我笑着叫了声姑父。男人颔首温柔一笑。 萧语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她喜形于色,“这么多年,你终于主动叫我一声姑姑,我好开心”,说着她朝厨房走去,“我得再去给你加几个菜。” 加菜?我的警惕性瞬间占领高地,加上一旁井致挤眉弄眼,我立马接话! “姑姑,不用了!” 面对我急促的声音,萧语回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准备那么菜你肯定很累,要加菜也是我来,所以姑姑你去客厅歇着吧,剩下的菜我来做。” “那怎么行”,萧语笑着看我。 “那我给你打下手。”我忙说。 萧语眉开眼笑,“好。”她说着瞥了眼井致,“还是凌因好,不像某些人,每次只知道坐着等吃,还挑剔得不行。” 井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似乎在说,‘你看吧,我就知道’。 走进厨房,萧语径直走到水槽开始择菜,我则在一旁默默洗菜,不知道为什么气氛莫名地冷了下来。就在我心中忐忑之际,萧语出声。 “凌因,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井致特别怨我。” 我抬起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萧语接着说,“那会儿我强行把井致送去美国到他妈妈那儿,他恳求我在h市多留一天我都没有答应。” “你也是为他好,他后面应该也理解了。”我柔声道。 “是啊,井致那么懂事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理解,还好你们又重逢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姑姑,这不怪你,你那么做都是为了井致好啊。” “那如果我说,是因为我,井致他爸才坐牢,才连带他后来过得那么苦,还让你们差点错过彼此,你说他知道了还不会怪我吗?” 我当场愣住。 萧语这是什么意思? 我脑中零碎的记忆渐渐走马灯式地拼接起来,程升的名字冒了出来。难道萧语为了和程升撇清关系,大义灭亲灭了井致的父亲? 萧语笑了笑,“你知道的,程升。当时我为了撇清和他的关系狠心把他那些暗黑勾当都抖了出去,结果自然是让自己的父亲坐了牢,却没想到连带着把自己的哥哥也送了进去……后来虽然我彻底摆脱了程升,可我爸却死在狱中,而井致的父亲到现在都还在坐牢。尽管现在我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我心里没有一刻不在煎熬,我时常在想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掉两个亲人,真的值得吗?” 我…… 值得吗? 我深呼了一口气,“可能很多事都无法清楚地说出值不值得,但我始终觉得人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老实说,这件事我觉得你没做错,而且就算不是你来做这个推手,井致如果知道,我想他也会去当这个推手。” 对,我很笃定。 萧语再次扬起嘴角笑了,这次是欣慰舒展的笑容,“凌因,时隔多年再见到你,你身上依旧有那种魔力啊。” 萧语回到平常的那个她,似乎刚刚的倾诉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她开始往锅里倒油,刚点火就打算往锅里扔菜叶子。 “姑姑!”我忙叫道。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得先热锅啊! 我笑着把锅铲从她手中拿过,“炒青菜很容易溅油,你这一身雪纺,溅得星星点点就不好了,还是我来吧。” 成功接过锅铲。 当所有菜肴上桌时,我看到井致和姑父的眼睛一亮。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尽兴,而吃过饭我和井致便匆匆告别了。 *** 开车去超市买了几打啤酒,然后我们去了江边。 这个地方,我们曾经来过无数次。 而这七年,我来过无数次。 晚风拂面,波光粼粼。 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和自己心爱的人各持一听啤酒,聊些有些没的,聊从前聊现在聊未来,你的爱人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们可以无话不说,这样的时光美妙到无法言喻。 我们都有酒,我们也都有故事。 讲着讲着,竟然也喝了个半醉。 我只觉得江风吹得我两颊发烫,精神兴奋到不行,我坐在井致的左边拉起他的左手,用自己的指尖一点点去勾勒线条,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手心却摸出了茧。 “井医生”,我轻轻地唤他。 “你高一那会儿那个绯闻女友是什么情况啊?” 不造为啥,我就开始挖坟了。 “哪个绯闻女友?”他侧头看我,眼睛亮亮的。 “还有多少个啊!”我佯装生气。 “就你一个啊。” “别贫,我问的是你高一那会儿在操场拒绝的三中校花。” “就你说没结果那个啊?”井致喝了口啤酒,“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我爸同事的女儿,只记得她被‘女朋友’挠了一下然后就缠上我了。” 当井致若无其事地说出那个问句的时候,我的酒瞬间醒了几分。 是不是该坦白了,坦白吧,趁现在,他也半醉。 “井致。”我低下头。 他“嗯”了一声。 “如果我说我能看到人们的姻缘,你信我吗?” “信。”井致严肃的声音让我从半醉的状态完全清醒过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那如果我说我能看到别人的,却看不到自己的,你……”我支支吾吾道。 “我也信。” “喂,井致,你是清醒的吧,你确定你听清了我说什么吗?你就信?”我忍不住确认。 “笨蛋,我是不是清醒的,你从我的声音里辨认不出来吗?”井致宠溺地笑了笑。 我激动地一把拥住他,心里那份由隐瞒他而带来的压力一瞬消散。 “井致,我把我心里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那作为交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第57章 眼前的风景,我看过无数年。 我隐隐知道了井致要带我去哪儿。 他要带我去的那条街我从小走到大,反反复复地走,我到现在都还能够清楚地说出每家店铺的‘前世今生’,道出街头街尾的逸闻趣事。 那条街上曾经有一家蛋糕店,爸爸死后,我每年除夕都会去店门口哭一哭,每回老板都用见鬼的眼神看我,看来他已经记得我了,尽管我一年只哭那一回。还有那家月饼店,我很感谢那年中秋老师傅让我和井致吃到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免费的月饼,虽然是做坏的,可是免费啊!尽管后来那家月饼店成了珠宝店,可我每回经过还是忍不住感叹,老婆饼就是应该趁热吃,冷了真的贼难吃。 而最让我毕生难忘的就是我和井致在那家珠宝店惊破天人地买了同一对戒指。 拿着啤酒的我当即决定,结婚的时候,婚车必须开这条街过! 最后井致拉着我在蛋糕店前停下。 “井致……”你呢喃道。 “凌因,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这哭,起初梨花带雨,而后几近岔气。我当时就不懂了,不就一个蛋糕吗?”他笑着看我,眼波流转于光彩之间。 我听着惊讶地一时间忘了呼吸。 我想,那天应该是除夕夜。 井致拉着我站在橱窗外继续说,“而要命的是,我回去之后连着好多天都梦到你,你就在我梦里拼了命地哭,哭得我头都炸了。后来我渐渐不再梦到你,就在我以为你将从我的梦境中彻底消失的时候,我却在现实里再次看到了你。当时,我真的是。” “你再次看到我是什么时候?” “就是你大喊着上口爱自杀的那回。” 原来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忍俊不禁道,“我当时真的特别想糊你一脸上口爱,你个自恋鬼。” 井致搂住我说,“那我也是够本的好吗?” “哎,走啦走啦。”我笑着拉着他往回走,他却猛地一用力拉着我往反方向走去。 “我们去个地方。”他说。 几分钟我们停在那家珠宝店前。 井致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走进店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此时眼前在柜台守着的员工就是当初卖我那枚戒指的员工,再次见面很有亲切感,看到我们进去,她立马打起精神扬起微笑说,“有中意的可以试一下。” 我回应了一个微笑问,“还记得我吗?” 这个问句是一个尴尬率很高的问句,问出口的时候你得有应对否定答案的对策,比如现在,看着眼前的妹子摇了摇头,我只好亮出手上的戒指,再问,“那还记着它吗?” 妹子疑惑地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你是那个强行要拆散这只戒指单买的小姐。” 我“嘿嘿”一笑,我拉起井致的手放到她眼前,妹子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又盯着井致看了看。 “你是买走剩下那枚戒指的先生!你们……”妹子满脸的惊喜表情,“怎么会,太神奇了。” 井致温柔一笑说,“当初你开的玩笑成真了。” “真的是太有缘分了。”妹子再次感叹,然后问道,“你们这回来是挑婚戒吗?” 是吗?我望向井致。 井致却依旧保持着那温柔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底升起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并且我控制不住它的蔓延。可转念一想,又觉自己矫情,我和井致才在一起多久,他不去考虑婚姻也是常理之中……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止不住地失落。 在那一刻,玻璃柜里的钻戒们黯然失色。 手机一震,是我妈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点的来电,我心里有些发慌。 “妈”,我接起电话,往店外走去,井致靠在柜台前,看我这么突然径直往外走,有些惊讶,却没有过问。 这莫名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因”,我妈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略微发着颤,她说:“你……你赶紧过来一趟。你……” “好,我马上过来。”我妈的话还没说完,我早已了然。 “怎么了?”闻声,我才发现井致跟了过来。 “我外婆可能不行了,我……” “走吧,我们现在就过去。”井致正颜道。 *** 到达秦莲家的时候,夜深且寂静得可怕,炎夏过去,蝉便不鸣了。 推开房门,屋子里亮着灯却静悄悄的,目光所到之处与上回的景象截然不同,如今这个家每个角落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井致,你在楼下等我吧。”我说。 他点点头。 走上楼梯,站在房门口,我轻轻敲了敲门。我妈抬头看我,眼眶发红,“你来了,我都没听到响声。”她说着别过头擦了擦眼角,“进来吧,你外婆有话和你说。” 我走进房间,我妈退出去,带上了门。 “扶我起来。” 我还没走到床边,秦莲就开口了,声音沙哑无力。我将她轻轻扶起,将枕头垫到她后背,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无比消瘦,再看脸。 即便我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受到了点惊吓。 她的脸已经变形,并且发黑。 我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她那刻薄嫌恶的模样,没想到仅几个月的功夫,病魔竟已将她吞噬成了这样。 看着眼前憔悴虚弱的她,我软了语气,“你想和我说什么?” “别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我,不……不需要。”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不需要三个字的时候猛然硬气。 我看着她透着倔强的眸子,突然有些费解,是什么让这个老人在临死前依旧不愿显露自己的软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找我干嘛。” 她颤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替……替他配个姻缘。”说完秦莲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虚弱无力地咳嗽着。 “这是谁?”躺在我手中的是一张黑白照片,颜色还泛着黄,可见年代十分久远。难不成秦莲要我配的是一段……阴婚? 房间里陷入沉默,我耳边只有秦莲微弱的呼吸声,正当我欲开口重提时,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说:“我丈夫。” 那么也就是说,是我外公?没想到秦莲让我配的竟真是一段阴婚…… “我不会配……” 秦莲侧过身,打开床头柜,从中捞了一叠照片递给我,“我知道……知道你……看得见,你、你从里面挑。” 我看着手中的一叠照片,男人的照片在最上面,黑白景象中的男人眉眼柔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微扬,正朝我淡淡地微笑。我想,如果他尚在,或许是个特别慈祥可亲的外公,可即便如此,我心里依旧无法将他和外公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因为他终究只是照片里的人,与我阴阳相隔、素未谋面的人。 秦莲望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可明明她也能看见姻缘,为什么…… 我疑惑道:“你不也看得见吗?为什么不自己给他配。” 秦莲别过头去,双唇紧紧抿住,微微发颤。 “我是他妻子!”她咬牙切齿道,而后又忽然松了力道,眼睛轻轻闭上,颤抖着双唇,“可如果当初我听我妈的,没结果不强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说着渐渐轻微哽咽起来,“这个臭男人不爱我,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同情,我知道的,可我不甘心啊,这么多年,我死死憋着一口气。现在,罢了,让他在地底下找个喜欢的女人吧。” 我的心里泛起酸楚。 感情里,没结果分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彼此相爱却无法白头,而第二种便是秦莲这样的情况。我能看出,她爱那个男人,从头到尾,只可惜是单方面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不爱就是不爱啊,纵使你留了他的骨灰一辈子,他的心也始终不在你身边。 秦莲到死前才释怀掉这份不甘心,而我也似乎理解了她之前所作所为的根源。她为什么那么无法忍受同情的目光,又为什么那么毫无让步地反对女儿的婚姻,都是她被伤怕了,是那份得不到的爱情给她留下的阴影。 那个看起来温和柔情的男人,恰恰也是用这份温柔带给她无底的绝望。她深怕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于是她彻底撇弃温柔的一面,让自己变得强硬又狠心,却换来了一生的孤独。 “你听见了没有?”秦莲朝我抬起手。 “你和我妈说了吗?”我打断道。 “什么?”她不解,而后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忙递纸巾给她,却发现她的手指缝渗出血色。 “我们去医院。”我惊呼,却也紧接着想起,自己来见的就是她口中的最后一面。 秦莲摆摆手,平静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勾起嘴角笑了,“我等会儿就可以解脱了。” 半晌,她说,“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你和我妈说清当年的事了吗?我不希望她到现在还误会你。” “呵呵”,秦莲弯起眉眼,“你这丫头片子,我说了,让你不要把我当外婆,别对我带上感情,你还是没做到啊。” 这是她第一回对我露出和蔼的一面。 第58章 “说了没有啊。”我加重语气问道! “说了说了,真烦”,她嘟囔着,“就在你来之前说的。” 说了就好,那一刻,我稍稍呼了口气。 “你这黄毛丫头。”秦莲忽然叫道。 “干嘛。” “也不把男朋友带给我看看。” 我愣了愣,回答道,“你要见他?他就在楼上,要我叫他上来吗?” 她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叫他。”我快步走出房间,下楼。 井致站在楼梯口,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 “外婆要见你。”我说。 井致有些吃惊,但没作犹豫便跟了上来。 走进房间,对上的便是秦莲直勾勾的眼神, 秦莲注视着井致看了一会儿,笑道:“叫声外婆听听吧。” 井致顺从地唤了声“外婆”,秦莲眉开眼笑,我惊奇地发现方才她还是虚弱无力的痛苦模样,此时面色竟有了一丝红.润的气色。 “好,真好”,她说。 秦莲的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沙哑无力了! 过了几秒,她对我们作出了驱赶的手势,“好了,出去吧,凌因,叫你.妈过来。” 我点点头,下楼去找我妈,找了一圈发现她坐在前门,凉风习习吹着她的衣袖直颤。 “妈”,我唤道。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着,疲惫而无力。 “外婆叫你。”那一刻,我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秦莲那反常的气色好转……其实是…… 我妈站起来,身子晃了一下,井致急忙扶住她,她站稳后一步步走进里屋。 我原本打算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井致却拉住我,摆了摆手。于是我和他一同站在楼梯口等待。 夜,万籁俱静。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传来拖鞋的踢踏声,然后我妈的脸庞从拐角露出来,她的声音平静到令人发憷,“因因,你外婆去世了。” 看着我妈空洞的眼神,我的心仿佛被无数双手紧紧攥.住,疼。 我走进房间,在床前驻足,秦莲走得很安详,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像是在美梦中去世。 拿起床头柜上那一叠照片,我才发现照片的背面写了地址。 我回头看到我妈坐在床边看着秦莲发愣,目光很是呆滞。叹了口气,我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妈。” 我妈没有说话,脸上满是泪痕。 *** 秦莲去世后,妈妈按照秦莲的意愿办了葬礼并处理了房子。 房子给了秦莲生前找的阴媒接班人,当然不是我,是一个独身女人。秦莲找她辅助我给外公配姻,我负责从照片挑人,而她负责接下来的事宜。这个过程,我妈都在一旁陪着。 我是事后才知道,秦莲不仅把那场反对的缘由告诉了我妈,还坦白了我与她身上都具有特殊技能的事。 而有件事一直让我很疑惑,就是秦莲的母亲、秦莲都有这个技能,为什么我妈没有,我却有?不过如今这个问题也无人能解了。 回到h市,我妈消沉了一阵子,而我则一头扑进了忙碌的事业中。在又一次家庭聚会时,我把井致正式介绍给了家人,家人们都很喜欢他,就连一贯高冷的凌西西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 时间一晃又到年底,再有半个月就又到除夕了。天越来越冷,温度已然一头扎进了冬日低温的大军。 这周末,井致说要带我去见他高中的两个哥们,徐克、隋穆,老实说我很期待,毕竟高中那会儿我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 周六那天,井致带我到达约定餐厅的时候,徐克和隋穆已经到了,见到我,他俩纷纷起身,像高中那会儿一样打趣调侃井致。 趁井致出去接电话的空当,我和徐克打听起瓶盖的由来。 我刚问出问题,徐克便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叹道:“我说他当时怎么每回我水还没喝完就急着回收瓶子呢,原来是这样……啧啧啧,这爱情的力量啊。” 隋穆在一旁继续调侃,“对啊,我那会儿还以为学习好的都有几个奇怪的癖好,哎,我真是太天真了”,他说着喝了一口酒,“不过,井致也是能的,明明喜欢你喜欢得要死,还偏要哥几个保密,说怕吓到你。” “哎,凌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哥给你包个大红包!”徐克说。 “我……我不知道。”我低头胡乱吃菜,算算时间,我和井致在一起也快半年了,老实说,好几次我也在问自己,到底要在一起多久步入婚姻才比较合适。 “不知道?这小子还没行动?”徐克刚惊呼完,井致就回来了。 “喂,你小子什么时候把凌因娶回去,哥几个等你的喜酒等得花儿都谢了?”井致刚坐下,徐克就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井致注视着我的眼睛,笑了,没说话。 笑什么笑!我嘟起嘴,在心里不满道,不就回答一下时间,有那么难吗! 吃完饭,我跟着井致回了他家。 刚踏进客厅,就看到井致过去把玻璃窗前的窗帘拉了起来,顿时,客厅的光线暗淡下来。 “你干嘛?”我疑惑道,疑惑的同时刚刚的小情绪还在心头。 “你在生气?”井致笑着朝我一步步走近,把我逼得退到了墙角。 “没有。”我别过头不看他。 “好”,他把我的头板正,笑着说,“那就没有。” 说完,吻便落了下来,如同午后的暴雨般侵袭而来…… (此处为了响应美好社会的号召,略去精彩运动1271字) 第59章 那一晚,感觉自己就像一盘蛋炒饭被翻来覆去地炒,到最后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井致不在身边,我动了一下,两腿间酸疼酸疼的。 哎,年轻人啊…… 走出卧室,看到他在厨房。走近一看,在煎蛋。看着晶亮的蛋黄一抖一抖地随着火候凝结,我的心情也跟着愈发晴朗。 “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他说着抖了下锅给鸡蛋翻了个面。 我走过去环住他的腰,井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很好闻,我蹭着他的后背摇了摇头,“今天要去布置表哥婚礼的场地。” “你哥什么时候摆酒?”井致说着把荷包蛋盛到碟子里,走出厨房。 我环着他,边走边说,“快了,还有两三天吧。” 他把我的手扒拉来,亲了下我的额头,“刷牙没?” 我点点头。 “那吃早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在哪个酒店?”他嘴里这样说着,可手又不安分起来,东摸摸西摸摸,我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揪了下我胸前的xx才终于安分地坐到我身边,“怎么样?” “挺好的,煎得不错。”我闷头答道。 “我不是问这个。”他说。 卧槽,臭流氓。 我闭嘴不答。 “傲娇。”他笑了笑,凑近说道,“昨晚估计扰民了。” 我抬头又瞪了他一眼,心想,有那么大声吗? 好像……是有……那还不是他逼的,非要我叫出来! 什么恶趣味。 见我瞪他,井致笑得更欢了说,“你再瞪,再瞪,我不介意在这再办你一回。” “我介意!”想到两腿间的酸软,我赶忙把煎蛋胡乱塞进嘴里就起身逃离。 开了荤的男人,如狼似虎,我只想到这个词。 不过,井致手的灵活度真的是让我五体投地,扫过一寸肌肤就能带来一阵颤栗。 我禁不住地面红耳赤起来,眼前镜子中的自己,面色红润,看来今天的腮红可以免了。 *** 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婚宴现场才刚开始布置,见我进来,丁晓芸对着我挑挑眉,我笑着朝她走去,途中与石原的目光相遇,本想打个招呼,他却把目光移开了。 “哎哟哎哟,面色这么红润。”丁晓芸凑过来轻声说,“看来生活很滋润嘛!” 我笑而不语。 “凌因。” 听到声音,我回头,是迅哥儿和方月。 “哥,嫂。” “真是麻烦你了,凌因”,眼前方月大方而温柔地笑着,她一只手挽着卢旭的手臂,另一只抚着小腹,她的小腹微微突起,但并不明显。迅哥儿在她身边一脸憨厚耿直,安分得就像一只小绵羊,以前卢旭身上总有烟味,而如今那股烟味无影无踪,看来卢旭这个老烟鬼啊,是被□□得彻底与烟dbaye了。 “没什么的。嫂子,你先坐会儿,我和我哥说几句。”我说着把卢旭拉到一边,“其实你们今天可以不用过来的,这才刚开始布置也看不出什么,而且灰尘多,对孕妇不好。” 卢旭无辜道,“她非要过来,我能怎么办,我跟你说,你嫂子她现在每天一醒就开始和我叨叨她激动的心情,真不懂你们女人,结个婚怎么能这么激动。” 这我就不服了吧! 我:“激动怎么了!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还不许我们激动了!行了行了,你把嫂子带回去吧,这边布置得差不多了我拍照给你们看。” “好好好。”他答应道。 送走卢旭和方月,转身刚好看到石原搬着一堆场布的东西,我走过去想帮忙分担,刚伸手,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 “不用了。” 大神怎么了?虽说大神一直是高冷的模样,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毫无温度的声音。 我惹到他了? 眸子里是石原留给我的冰冷背影,我叫住丁晓芸。 “石原怎么了?气压这么低。” “我还想问你呢”,丁晓芸转了转手里的卷尺,“他这样有一阵子了,其实大神从上回那谁的婚礼结束后就有点怪怪的了,只不过你这段时间太忙才没注意到吧。” “哪谁啊?” “就那个……”丁晓芸眯起眼咬着唇思索了几秒,“徐帅哥的婚礼!” “徐系邮?” “对对对。” “哎,丁晓芸,让你拿个卷尺怎么那么久啊!”不远处有个声音呼喊道。 “老大,我先去忙了啊。”丁晓芸拿着卷尺跑开,留下我在原地满头问号。 徐系邮的婚礼和石原有什么关系? 不懂。 看着石原忙碌的背影,我摇摇头,跟着扎进忙碌中。 这一忙就忙到了太阳落山,场景大致轮廓已经布置出来了,明后天再填充细节就好。团队里的员工陆续离开,我也跟着往外走,前一波电梯刚下去,此时等待电梯的只有我一个。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石原。 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 再来个人啊,我心里默默喊道。 但直到电梯门关上,都还是只有我们俩。 下降了几层,我的右后方传来石原的声音,“发到你邮箱的辞呈看到了吗?” 什么? 辞呈?? 我瞬间愣住回头看他,“你要辞职?” “嗯。” “为什么?”我不解,但又不得不说这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像石原这样的大神,在‘应许’的确是大材小用了,可这……没有一点预兆地也太突然了。 “我要回去接手我父亲的公司。”他说。 “啊……这样……” 我忍不住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挽留他。 石原靠着电梯内壁,直视前方道,“不用担心我这个岗位的空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人选。我的一个学弟,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明天可以叫他来公司面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辩解,我明明是难过好吗!虽然事出突然,但我也不至于……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深呼了一口气问。 “等这个婚礼结束吧。其实辞呈已经发给你好一阵子了。” “啊?”我皱眉,我为什么一直没看到。 看着石原的侧脸,我心里一阵浓浓的悲伤。石原是看着‘应许’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也算是公司元老了,他的离开对于‘应许’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但老实说,石原值得更好的去处和更广阔的天空。 “石原。” “嗯?” 他终于将目光投向我,眸子里流转着从未有过的波澜。 在那一刻,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外头的人朝里涌来,我费劲地挤出去,再看石原,他的目光已然恢复平静。 “这场婚礼结束给你办场欢送会吧。”我说,“不许拒绝。” “好。”他嘴角微扬。 *** 我原以为,迅哥儿的婚礼将会是我第三次当伴娘,但我后来一想,我是男方的亲戚,怎么可能当伴娘呢,真是傻逼了哈哈。 “发什么呆呢。”凌西西冷不丁地搂住我的肩,吓了我一跳。 “你们都到了?”我问。 “嗯,爷爷奶奶去化妆间看嫂子了。” “我妈呢?”我问。 “跟我妈在那儿唠嗑呢,讨论抱孙子的事儿。”凌西西说着将手□□卡其色大衣的口袋里,“哎,这迅哥儿啊现在怂得整一方月的小跟班。” “跟小时候的叶初阳一样?”,我莞尔一笑,“哎,叶初阳呢?” 凌西西往后一指说:“在那儿和男神哥俩好呢。” 我顺着她的手势往后一看,叶初阳和井致靠在窗边不知道在聊什么,很投机的样子。 “哎,对了,姐,那男的是你们公司的吗?”凌西西凑近,眼睛朝右一撇。 我看去,是石原,正侧头和人交谈。 “是啊,怎么了?” 凌西西站直身子:“没什么,随便问问,我看他刚刚一直盯着你看。” 盯着我看? “不说了,我也去化妆间看看。” 凌西西走远,我看了眼石原,他还在与人交谈。其实以前,石原是不会出现在现场的,因为他是负责代码编程的呀,现场布置自然有场布的人负责。而这几次石原都主动来了现场,由于团队一直都比较随意和谐,倘若你完成了自己的分内任务主动来帮忙,当然是求之不得,所以我也没多想。 可刚刚凌西西说,他一直盯着我看? 这让我幡然想起那次婚礼,石原问我有没有喜欢的情歌,说他可以唱给我听。 耳边回响起丁晓芸说的“他这样有一阵子了,其实大神从上回那谁的婚礼结束后就有点怪怪的了,只不过你这段时间太忙才没注意到吧。” 徐系邮的婚礼…… 井致! 我将凌西西、丁晓芸的话语和那次婚礼石原的异常结合起来,才发现自己忙到都忘记了,石原他…… 他喜欢我。 我现在只是希望,他的辞职不是因为我。我想,石原应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但自从凌西西提醒后,整场婚礼我都不由地收着目光,深怕一个环视就和石原四目相对。 就在我心不在焉的时候,捧花砸到了我手里,周围一片哄闹,慌乱中我抬头,正好撞上石原的目光,他的眼神里,不甘、失落,清晰分明。 好特么尴尬。 但说好的欢送会不能取消。 第60章 结局 由于是迅哥儿的婚礼,我不好意思太早离场,所以便让全公司的人先去吃饭,我到时候再过去和他们会合。 眼前,婚宴临近尾声,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场。 我和长辈们说了情况,去后台知会了迅哥儿一声后便也拉着井致往外走。 “那你结束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井致牵着我的手边走边说。 “好。”我答应着记下丁晓芸发过来的聚会地址,他们已经转战ktv。 坐在副驾驶座,我想起前天告知所有人石原辞职的事时几乎全场暴走的情景。后来丁晓芸来问我原因,我偷偷告诉她,石原要回去接管家族企业。丁晓芸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嘟囔着,“我就说大神那一身富家公子哥的气质家境肯定不一般,果然啊……” 也是那一天,我面试了石原推荐的学弟,不愧是大神钦点的人选,各方面自然无可挑剔。 想到这,我的心情又复杂了几分。 车子停在ktv面前,和井致道完别,我一步步往里走去。 还没走进包厢,我就透过玻璃小窗看到里头的热闹景象,几个人唱歌,一堆人玩着游戏。推门进去,丁晓芸几个人对我招手道,“老大快来!” 石原坐在一旁望着我,我微微一笑,坐到丁晓芸身旁。 我看了眼桌上,搭着高高的积木,真不知道这帮人对于抽积木有什么执念,又玩这个。 “哎,老大,到你了!”丁晓芸碰了碰我的胳膊。 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积木大楼’,我推脱道:“你们一轮都玩到这一步了,我这么突兀地加入不好吧,我还是下轮吧。” “别啊,你赶紧抽。” 原本即将轮到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于是我只好伸手,果不其然,积木‘危楼’轰然倒塌。 “你们要问什么赶紧的啊!”丁晓芸激动地喊道! 一旁,石原开口道,“现在还是单身吗?”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但很多事情已然在时光中改变。 我摇了摇头,笑着亮了亮手上的戒指,“不是。” 身边哄闹起来,而我看到石原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目光暗自呼了口气。 接下来大家便借着欢送开始拼酒,那帮家伙一到这种时候就猛灌我酒,在连喝几杯后,我借着上厕所逃离包厢。 走到另一个拐角,抚了抚胸口,喘了口气,一抬头看到石原靠着墙抽烟,地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烟头。 他看到我,眼神里略有讶异,灭了烟。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石原抽烟。 呃,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尴尬死了。 “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终于挤出了一句。 “就这几天吧,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他说。 “好的。”我低头,说“那个,石原,祝你……”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凌因。”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原拽进了怀里,顿时鼻腔涌进一股淡淡的烟味,我本能地去挣脱,也刚好是那个瞬间,手机响了。 猛地一把推开石原,并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我接起电话,“井致。” “要结束了吗?我有点想你就先过来了。”井致的声音让我的心情稍稍平复。 我深呼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出来。” 挂断电话,我对石原匆匆说道:“我先走了,祝你事事顺心。” 说完我便快步进包厢拿包走了出去,那一刻,我只想看到井致。 走出ktv,便看到井致靠在车头低头玩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刹那,我每个细胞都疯狂叫嚣着想念。我一路小跑,听到声响,他抬头,会心一笑,直起身。 “小短腿跑得很……”他还没说完就被我狠狠抱住。 “怎么了?”他疑惑。 “想你了。”我呢喃着。 “小妖精。”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把我环住他腰的手扒拉下来牵住,“走,回家,爷好好爱你。” 我所有的焦虑、不安在一瞬间被他安抚。 *** 时光转瞬即逝,随着年味的愈发浓郁,除夕也步步临近。 除夕夜一如往常是去爷爷家过。 春联早已贴在门上,吃完年夜饭,屋里头大家热热闹闹地团在一起包饺子,等着春节联欢晚会,除了凌西西和我。 凌西西带着对面邻居的孙子下楼放鞭炮,而我在阳台和井致通电话,他在萧语家过除夕,但是我们聊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因为这么吵的夜晚实在不适合通话。 外头鞭炮声隆隆,一朵一朵的烟花从各个未知名的角落升起、绽开。 晚会在鞭炮声中开始,电视音量被调到最大还是有些听不清。我妈在客厅招呼我过去包饺子,我刚过去坐下便看到凌西西喘着小气进门。 “姐。” 我疑惑看她。 “大神在楼下。”凌西西说。 “妈,我出去下。”我说完就往楼下跑。 身后,我妈在屋里喊着“小心点”。 你瞧,多好。 身后是家人,前方是爱人。 走出楼梯,时间仿佛一瞬间回到高一那年的除夕,眼前白茫茫的,空气中满是炮竹的气味。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相比少年时期,他的身型挺拔修长了不少,可他的轮廓还是慢慢和少年的他重叠到一起。 我一步步朝他走去,心跳微微加速伴着愉悦满足。 走近我才看清,井致手里提着蛋糕。 “你怎么会来这里?” “找你看烟火晚会。” 同样的对白,一字不差,可我们却相视而笑。 “走。”井致伸出手,我轻轻握住。 江边寒风凛冽,但依旧人山人海,今年似乎是最后一次在江边举行盛大的烟火晚会,所以来的人比以往要多得多。 “看吧,我答应你的还是做到了不是。”井致说,“虽然中间空白了这么多年,但我说过,不管走了多远,我都会回来。” “是啊。不过当时你说这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好吗!”我捏捏他的手心说。 “那我当时还特意把一句话憋回去了呢,要是一起说出来,你岂不是要吓死。”井致低头看我。 “什么话?” “我喜欢你。” “哦,这句啊,现在已经吓不到我了。”我皱皱鼻说。 “那这句呢?”井致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嫁给我。” “啊?”我微微一愣,他刚刚说的是嫁给我吗?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嫁给我,好吗?”井致重复了一遍,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 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我等了这么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一句,可此刻,我却忘了该如何反应。 井致轻轻将我拥进怀里,凑在我耳边说,“刚刚那样你可能会听不清,那现在能听清了吗?” 我点点头。 “那我开始说了。在一起以后,有一个问题我考虑了千百遍,就是什么时候让你嫁给我。我怕太快,你会拒绝,又怕晚了,你被别人抢走。凌因,过去的七年是我食言了,说好陪你过生日的,却硬生生缺席了七年,但是以后,我保证,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在你身边。嫁给我吧,我想要今后的每一天,睡前的最后一眼和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 我听着井致在我耳边娓娓道来,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时,他说,“大惊小怪什么,我这气质这魅力帅倒几十个都不成问题好吗。” 后来在女厕所,他握住我手腕说,“闭嘴。” 中秋夜,他说,“我要你。” 除夕夜,他说的“凌因,以后的生日本帅陪你过吧,你爸死了回不来了,但我离死还远着呢,就算走远了,也还可以回来。” “我说,以后,本帅罩着你。” “因为你是我朋友,我罩着你天经地义啊。” 还有那一晚,他说,“等我。” 想到这些,泪水便打湿了眼眶。 曾经我反反复复地活在那一段记忆里,几近溺亡。而庆幸的是,我终究还是等到他了。 “所以,嫁给我,好吗?”井致又问了一遍。 我想回答却发现酸楚堵住了喉咙。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忙点点头。 那一刻,烟火满江红。 在人声鼎沸的江边,井致给我戴上了一枚戒指。 我离成为井太太又进了一步,嘿嘿。 “井致。”我唤他。 “嗯?”他俯身。 我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全世界我最最最喜欢你。”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你个臭小子把手机还我。”叶俏俏追着叶雎喊道。 今天是大年初一,爸妈一早就去了寺庙,家里只留了她和叶雎两个懒鬼。 叶雎是小叶俏俏五岁的弟弟。亲生的。今年高三。 在叶俏俏十八岁之前,她的弟弟都顺从得很,叶俏俏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让他从老妈钱包里偷拿五十,他说不准会给你拿一百。而叶俏俏十八岁之后,随着叶雎身高的猛蹿,他不再扮演乖弟弟的角色,而是变成了叶俏俏眼中的麻烦精、讨厌鬼。 都说孩子三岁看到老,叶俏俏很不幸地看走眼了。 此时,叶雎把手机举过头顶翻看着聊天记录,叶俏俏在底下拳脚相加,可她一米六五的个子哪抢得过叶雎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啊。 “哎,叶俏俏,我看你这两天时不时花枝乱颤的,还以为在聊什么劲爆的东西呢,原来就这些啊。”叶雎上下滑了滑把手机扔回给叶俏俏。 “叶雎你特么胆子肥了啊,你妈没教你不要偷看别人*吗?!” “我妈教了呀,那我妈还教你不要打人呢,你听了吗?”叶雎慵懒地瞥了眼叶俏俏。 叶俏俏吃瘪,正好关新回复了消息,她不再理睬叶雎,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和关新‘永无止境’地聊下去。 关新:年龄:27岁,性别:男,身高:,星座:狮子座,感情状况,单身。 关新□□上的个人资料被叶俏俏看了无数遍,明明只是些文字、数据,她却莫名瞎想出了一堆东西。 眼前,关新发来的最新消息是,“年后有空吗?” 有啊有啊,她在心里欢呼着。 回复消息后,叶俏俏看了眼今天的日期,她没想到自己和关新竟然认识快三个月了。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初遇那天的情景。 三个月前,由于家里的催促和逼迫,叶俏俏无奈之下找了凌因给自己安排相亲见面,然后误打误撞认识了关新。 情节很狗血也很老套,那天叶俏俏去约定好的咖啡厅,看到窗边只有一个男人坐着,长相虽和之前照片上看到的有些出入,但总体气质差不多,由于约定范围里只坐了他,她全当是自己记差了,更何况照片和本人有出入也是很正常的嘛。 这么一想,叶俏俏立马放宽了心,一屁股坐到了那人的对面。 那个人就是关新。 正当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她接到原先约定对象的道歉电话才知道自己的记性没出错,她是真的认错人了。 叶俏俏瞬间懵逼了,她刚刚看周遭就这一个男人也没有去确认身份,可是这个男人怎么也不说啊! 就在她尴尬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关新笑着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吃不吃? 她承认她对这个男人有好感…… 既然有好感,那就吃!干嘛不吃! 于是两个人就去吃了晚饭,还一起看了电影。看的是叶俏俏喜欢的悬疑惊悚片! 想到这,她不由地露出了花痴的笑容,脑海中一并浮现出关新那在影院灰暗光线下颜值爆表的侧脸。正当她沉浸其中的时候,她接到了好姐妹凌因的电话。 凌因刚说了一句话,叶俏俏就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这小妮子说,她昨晚答应了井致的求婚! 叶俏俏兴奋,她的第一次伴娘经历终于可以献出去了。 她盼了多少年啊,高中的时候她就觉得凌因和男神井致有戏,却没想到半途井致转了学。后面凌因这傻姑娘给井致养了七年的猫,这是她每回和凌因见面必定要调侃她的事,幸好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不然凌因真是白给人养猫了。 “俏俏,你会来给我当伴娘的吧?”凌因在那头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老娘不来你还想要谁来!” 凌因在那头轻声笑着,叶俏俏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高中老师那会儿老说,你们上了大学会发现最要好的朋友还是在高中认识的那几个,她一直不信。 后来她信了,高中分班后到大学,在联系的朋友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凌因和詹鹿。 但凌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数数时间,两个人认识也有八年了。她时常想起高一那会儿老吃凌因带来的水煮蛋。话说,即便她和凌因只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但好朋友就是好朋友,跟时间长短无关。 而现在,她的好朋友终于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她为她感到高兴,真的高兴。 那么她自己的幸福呢,又在哪儿? 挂断电话,叶俏俏看着关新的名字出了神。 她和关新认识三个月了,几乎每天都会聊天,那么算是处在暧昧期吧,可这个暧昧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 关新说的年后是大年初五,他约叶俏俏去千岛湖玩儿,可以带上自己的朋友,原本叶俏俏想叫凌因,但又想到,万一关新带了个男性朋友,这不就有些尴尬了吗?正好詹鹿来问她年后有没有什么出游打算,她便叫上了詹鹿。 结果临了詹鹿竟放了她鸽子,而她没想到的是关新也遭遇了一样的情况,于是这次出游愣生生成了她和关新两个人的出游。这让叶俏俏出发前一天晚上激动得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见的关新。 坐进车里,叶俏俏和关新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两个人因此笑开了。 “你昨晚没睡好?”关新问。 叶俏俏点点头,困得很想揉眼睛但又怕揉掉眼妆,最后只能皱了皱眉头答了句,“一夜没睡。” “我也是。”关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叶俏俏一愣,喃喃道,“那你这算不算疲劳驾驶?” 关新望着前方笑了,心想叶俏俏这女人真的是实诚,也不问问他为什么一夜没睡,但他却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认识叶俏俏的那天,他原是约了客户谈事,谈完事恰好看到前女友和她的现任男友从眼前经过,正当他恍惚之际,叶俏俏一屁股坐到了他面前。 “你好,我叫叶俏俏,你就是那个……那个谁,对吧?看这边上也没别的男的,那应该就是你了。”他至今想起叶俏俏的这句开场白心情都会大好,怎么会有这么迷糊的女生,一看就是来相亲的,却连相亲对象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当时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缘分?于是就索性和叶俏俏聊聊看,却没想到两个人竟越聊越投机,就在这时,叶俏俏接了个电话,看着她僵住的表情,他知道绝逼是之前那个相亲对象来的电话,这小妮子终于知道自己搞错人了。 他也不戳穿,只是笑着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叶俏俏皱着眉思索了几秒,然后瞬间神色明朗,爽快答应下来。 关新看着叶俏俏明朗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议。眼前的女生给他一种活力满满的感觉,那种活力让她的模样在他眼里显得格外生动,他很喜欢。也是在一刻,他想要好好了解她,他想和她有进一步的发展。 而现在,一晃眼,他们认识三个月了……时机也渐渐成熟了。 “那个,关新。”眼前,叶俏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实在困的话就换我来开吧”,叶俏俏说完低头扣了扣指甲,“但是你不准嘲笑我的车技。” 关新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有喜爱和满足,他摸了摸叶俏俏的头,“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已,我可以的,你把座椅调一下睡会儿吧。” 叶俏俏鼓起嘴,“好吧,那我睡啦。” *** 叶俏俏这一觉就睡了两小时,醒来的时候车正好到景区,由于是年间,景区里不乏前来赏景的游客。关新让叶俏俏先下车,然后自己去找车位停车。 叶俏俏点头,拎了一袋吃的站在路边,伸起懒腰。冬日大自然的景色让她一下子精神雀跃起来,本以为冬天这里会是植被荒芜,却没想到另有一番风味。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在阳光照耀下,湖面波光粼粼。叶俏俏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浊气,同时环视四周,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 当她的目光和陈衫的目光相撞时,她竟然觉得有些尴尬,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招呼一打,陈衫竟朝她走过来。 老实说,她和陈衫的关系是搭建在凌因身上的,而如今凌因已经和陈衫不相来往,她自然也和陈衫没了联系。 这特么该怎么办!刚刚就不应该打招呼啊! 叶俏俏身子像被定住一般,看着陈衫一步步走近。 “好巧。”陈衫说。 “是啊,好巧。你一个人?”叶俏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对,过年宅在家没事干,就出来走走。那个……”陈衫说着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什么?” “凌因还好吗?”陈衫问。 “挺好的,前几天她刚答应了井致的求婚。”叶俏俏脱口而出。 陈衫的表情瞬间失落下来,这让她刚刚压下去的尴尬情绪又重新浮了上来。 就在叶俏俏犹豫怎么开口离场的时候,关新来了。 “俏俏,车已经停好了。这位是?” “我高中同学。” 叶俏俏还没说完,陈衫就对关新伸出手说道:“你好,陈衫。” “你好,关新。”关新回握,心里却莫名对眼前这个男人浮现敌意,即便他知道叶俏俏对这个男人似乎没什么好感。 但此刻的他还是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等了。 关新刚说完,叶俏俏就急忙说:“那个陈衫,我和朋友先去买票啦,你一个人好好玩。”然后拉着关新走人。 走了几步,叶俏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关新拨了下来,就在她疑惑之际,关新牵住了她的手。 “等会儿如果再碰见你同学,你大概需要重新介绍一下我。” 叶俏俏愣了愣,疑惑地抬头,对上关新流转的目光。 “做我女朋友吧。” 第62章 番外二 “小姑娘,算命吗?” 趁妈妈和外婆忙着烧香的空档,凌西西从庙里偷溜出来,结果刚舒了口气就被算命老头拦住了。 灵隐寺外头已经是一路的算命道士,怎么这儿还有啊。 凌西西冷漠地甩下一句“不算”,却没想到老头儿竟缠上了她。 “小姑娘,你这命里有一情劫啊,不过……这情劫妙啊。” 凌西西兀自往前走,老头儿却在后面穷追不舍,“小姑娘,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总跟着你,还经常和你发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机缘巧合的人?” 凌西西的步子一滞,这个描述太像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搬家后便再没出现过。 见凌西西停下步子,算命老头儿有些得意起来:“想不想知道你和那个人的……” “不想。”凌西西说完继续朝前走,可走了几步又折返,往老头儿的木碗里扔了五块钱,“说。” “小姑娘你这给得也太……”眼看凌西西的脸色冷下来,老头儿立马改口,“算了算了,看在你与本道的缘分上,我就不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了。你和这个人啊剪不断理还乱,将会一世纠缠。” 操。 难道叶初阳还会再次蹦进她的生活做跟屁虫吗?凌西西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毛线,心里躁得很。 “这情劫能解吗?”凌西西问。 “这……老道只会看不会解啊。” 老头儿刚说完,凌西西便抓回了木碗中自己之前投进去的五块钱。 “哎哎,你这小姑娘,扔进碗里的钱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啊?”老头儿急了。 “我只知道人不能花钱买不痛快。”凌西西把钱塞回兜里,“反正你不也计较这些身外之物。” 不顾老头儿的喋喋不休,凌西西起身回到庙里,可老头儿方才的那席话却萦绕在她心头。 叶初阳是在凌西西初一的时候搬的家,而后便消失不见,今年凌西西已经初中毕业了。 和叶初阳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年中秋放假回校上课那天,叶初阳办完转学申请去找凌西西道别,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模样让原本还为此有些伤感的凌西西顿时火气蹭蹭地冒,当时,她恨不得自己不认识他,不认识这个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的男生。之后可能是凌西西的话说得有些难听吧,叶初阳第一次连再见都没说,抿着嘴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后凌西西有后悔过自己的冷言冷语,心想不该把话说得那么重,让他走得那么决绝,他……或许不会再出现了吧。 可今儿个算命老头却说他们会一世纠缠……想着,她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感觉不知是期待还是不安。 从灵隐寺归来后,凌西西有一段时间过得心神不定,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抛之脑后了,高中三年,叶初阳都没有出现。 高中毕业后,凌西西顺利考上国内一所一流的医科大学。要说高中那会儿叶初阳重新出现,凌西西还是信的,可现在,大学,这天南地北的,她才不信叶初阳还能找过来。果然,算命的都是来坑钱的。 *** 凌西西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去学校报到了。报到那天,她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学校正大门口,身边站着奶奶和爸妈。 “西西啊,你到大学可一定要谈恋爱啊,你说你初高中连个早恋都不恋,好好的青春,多可惜啊。”凌母如是说。 “妈!”凌西西无语地唤道,她身边朋友的父母巴不得自己孩子别早恋,她妈真是个个例。 眼看自家母亲还想继续发挥,凌西西忙拦截住说道:“爸妈,你们就送到这儿吧。” “西西啊,都到这了,索性等你报道完送你去宿舍吧。妈妈也好帮你铺个床啊。” 凌父拍了拍凌母的肩:“女儿大了,别还老把她当孩子。那西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爸妈走了。”说完他侧头唤了声“妈”,可老太太却眼巴巴望着别处。 “奶奶,你在看什么呢?”凌西西见自家奶奶忙着东张西望心中生疑,自从知道她考上这所大学后奶奶就怪怪的,她报到也非要跟着来,来了却又心不在焉。 “没什么没什么”,凌家奶奶见孙女发问,忙掩饰住内心的失落。心想,初阳这孩子不是也说这个时间来的吗,怎么一直看不到人影啊。不过,她可不能让孙女知道这件事。 “那爸妈,我走了,你们快点回去吧,别赶不上车了。”凌西西和父母挥挥手拉着箱往学校里走去。 报到手续办理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拖着箱子从教学楼出来了,只不过没走几步,前方有一个阴影笼罩了下来。她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男生,身材高大挺拔,但她不感兴趣。 “同学,让一下。”她说,可男生无动于衷。 她有些莫名,正眼打量起面前的男生,看了几秒,竟觉得眉宇有些熟悉,很像…… 就在这时,男生看着她笑了,“凌西西,好久不见。” 操。还真特么是! 凌西西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就在这时,叶初阳移开了步子,兀自进了教学楼。 这是什么意思?!凌西西转头,看着叶初阳大步流星的背影,火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在向她示威???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巧,叶初阳和她上了同一所大学?!! 小时候玩飞行棋时的烦躁感一拥而上,让凌西西一上午的好心情瞬间碎得渣都不剩。 当晚她拿着同届专业通讯名单反复确认叶初阳和她不是同专业后才安心上了床,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辗转难眠,她发现自己越是去想白天叶初阳说的那句话,他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便越是清晰。老实说,叶初阳变了很多。稚气的五官长开了竟有几分俊朗,气质中似乎也不再夹杂唯唯诺诺的成分了。 可就算他变了样变成超级大帅哥,她也同样对他没好感!狗改不了□□,她还是觉得他的本性会依旧懦弱。 凌西西翻了个身,笃定地想,叶初阳肯定还会来找她,或许就是明天,不是明天也会是后天! 然而……事实却让凌西西的预想第一次扑了空。 军训的半个月里,她一次都没有在校园里遇见叶初阳,而他也没有来找她。 正式开学后,凌西西依旧没有看到过叶初阳,可她走在路上却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搜寻叶初阳的身影。叶初阳就像是一个□□,让凌西西丢失了安全感。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而她只要光想到这个就要抓狂了。 直到一个月后校篮球赛结束那天,她终于在操场上看到了被女生们簇拥着的叶初阳。叶初阳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着和女生们说着什么。 凌西西翻了个白眼背过身恨恨地想,人果然都是会变的,看来她也没必要再耿耿于怀于一个破算命的说的话了。 她冷着脸走过叶初阳所在的篮球场地,目不斜视,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原本这应该是她所期待的,可她为什么会……她是不是疯了啊。 “凌西西。”她突然被叫住。 她回头,叶初阳朝她挥了挥手。 “你也来看球赛啊。”他笑着说。 凌西西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径直走了。 身后女生们起哄着问叶初阳她是谁。 “老同学。”叶初阳语气平淡。 操。 凌西西暴走了。 而最让她暴走的是她竟然会在意叶初阳的回答。 然后她就被球砸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务室里,床边坐着穿着球衣的叶初阳。 “你怎么在这。” “你说呢。”他笑笑,“要不是我,你估计得横尸操场。” 呸!她侧过身不看他。 “喂。”叶初阳唤道。 见凌西西不回应,他起身强行将凌西西的身子摆正,迫使她与自己双目对视。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找你?”他问。 “你在搞笑吗?我怎么……”凌西西话说到一半嘴就被堵住了。 炎炎夏日,叶初阳的唇竟是温凉的,覆在凌西西的唇上让她心头一颤。她睁大了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近到她能看到他脸上柔软的绒毛。等等,她……她这是被强吻了? 操!她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凌西西立马将叶初阳推开,看着他往后颤了几步,她坐起身子呵斥道,“你疯了吗?信不信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初阳擦了擦嘴角,注视着凌西西露出了一抹笑容。 “凌西西,我再也不是那个跟屁虫了,也不再怕你了。还有,我很清醒。” 凌西西冷笑道,“呵,对。你很清醒。既然你这么清醒,为什么要强吻一个刚刚还被你对外宣称老同学的人。” “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凌西西下床往外走去,“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关我屁事。” 叶初阳急忙跟上:“那你在生什么气?” “我才没生气!” “死傲娇。”叶初阳撇撇嘴又开口叫道,“喂,凌西西。” “干嘛!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刚刚还漏听了一句话。” “什么啊?” “你是我喜欢了很久的老同学。” “关我屁事!”凌西西说着,却转过身笑了。 第63章 番外三 小剧场合集(以小包子为主): 一、牙医群集的婚宴 凌因和井致的婚宴放在他们相识那天,不是除夕,是凌因叫嚷着上口爱自杀的那天。 当天,婚宴大厅里来了很多医生和护士,其中牙医最多。男医生们齐刷刷围坐了两桌,女医生们和护士们围坐了两桌,而凌因和井致的好朋友们才坐了一桌。 当新郎新娘敬酒环节将近尾声时,大厅里的男医生们终于坐不住了,他们互相推搡道,“去叫那帮小护士过来玩儿呀”、“你叫呀你叫呀”,紧接着便哄闹起来。 凌因举着酒杯看呆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井致说道:“你们当医生的平时那么正派严肃,原来私底下这么……骚气。以后我去你们科室看牙还怎么直视他们呀。” 井致愣了愣,将凌因的脸板正,问:“你直视他们干嘛,看我还不够吗?” 凌因:…… 二、怎么就怀上了 结婚前,凌因叫嚷着不想要孩子,因为怀孕会胖,而且生孩子超痛,所以每次做‘运动’,她都反复叮嘱井致要注意安全。然而,婚后第一个月的某一天,凌因午睡起来干呕了几次,再一算例假,心头一颤,她急忙跑到楼下的药店买了验孕棒。 厕所里,凌因看着验孕棒上的双红杠深深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冷静下来她才开始犯疑,明明每回都做了保护措施,怎么会……直到她发现了盒子旁的大头针。 凌因气冲冲地冲出卧室,正巧井致开门回来,带了她爱吃的栗子和一袋梨说等会儿煮冰糖雪梨汤给她去去暑气。 “井致!”凌因手里拎着一只‘taotao’怒颜道。 “怎么了老婆?”井致没看到凌因手里拿着的东西,他径直走到客厅将糖炒栗放到茶几上,然后提着雪梨进了厨房。 “喂!你看啊!”凌因跟在后头嚷着,井致这才转身细看发现自家老婆竟然大白天提着tao,这难道是向他发出邀请吗?他勾起嘴角笑了。 “笑什么笑,看看你做的好事!”凌因说着把验孕棒塞进井致手里。 井致瞄了一眼,愣住了,“这是有了?” “你瞎吗!”凌因嘟着嘴生气,“竟然背着我把taotao戳破,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就这么想要孩子吗!” “凌凌。” 凌因把头扭向另一边。 “凌凌,如果你实在不想要孩子,那就去医院……”井致还没讲完就听到凌因嘟囔了一声:“刽子手!” “那你想怎样,嗯?我听你的。”井致问。 “其实我也不是说不想要,我就是觉得起码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了再要……” “那怎么样算准备充足?” “就是至少说孩子的名字得先想好吧。”凌因转溜着眼珠子说。 “行,那现在想。” “我想不出来。”凌因说。 “我来。”井致说完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这样吧。假如是女孩,就叫井梨,雪梨的梨。是男孩,就叫井栗,栗子的栗。” “你咋这么随便啊!”凌因推了他一下,半晌,她说道:“还挺好听的”,但又严肃道,“不过,你戳破套的事没完!” 她刚说完就被井致打横抱起往卧室去,“喂,你干嘛啊大白天的!” “别生气了,老公我带你爽去。” “哎!怀孕头三个月不能……唔……”她话没说完就被井致吻住了,正当她呼吸紊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井致低沉的嗓音,“谁说爽只有一次方式?” 三、井家栗子 井栗还是井梨? 是井栗。 井栗刚生下来时,护士就说这孩子的长相正啊,以后肯定要被女孩子们追着跑,可凌因睁开眼只看到自家孩子脖子上一圈一圈堆积的褶皱,活像个皱皮球,这愁得她头几天都吃不下饭。后来凌妈一看,直嚷嚷这孩子和凌因小时候一个样,她说,现在的褶皱都是以后脖子上的前奏啊。 果然随着小栗子慢慢长大,褶皱也跟着消失了。 而小栗子也像护士说的那样,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女孩子们追着跑了。 “爸爸,为什么那些女孩子老追着我跑啊?”有一天,井致去幼儿园接儿子的时候听到儿子奶声奶气却又一脸严肃地问他。 井致忍俊不禁道:“那些女孩子们想和你一起跑步呀,儿子,你一定要跑得比女孩子快,别丢你老爸的脸。” 井栗点点头,接受了老爸的说辞,于是后一次凌因去接儿子的时候就被别家的妈妈拉住了,说她家女儿回家哭着说每回跑过去找井栗玩,井栗就跟安了马达似的撒腿就跑。 这什么情况? 凌因一脸懵逼,拉着自家儿子到角落拷问。 谁知儿子一脸正派道,“爸爸说,男孩子一定要跑得比女孩子快才不丢脸。” 凌因:……(井致这家伙!都教了什么!) 时光荏苒,自家儿子被女孩子追着跑了三年的幼儿园就这么读完了,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估计要迎来新一波追跑。 看着模样愈发周正的井栗,凌因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儿子满课桌的情书。 井栗小学第一天报到是凌因带着去的。 在校园里走的时候,凌因听到井栗叫唤了一声“妈妈”,她低头发现自家儿子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小栗子。” “妈妈,那个女孩子,好看。” 凌因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个穿米色裙子的女孩子正朝他们走来,她不由自主地问道:“……那是妈妈好看还是她好看?” 凌因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然而还是没忍住。 “那不能比。”井栗正颜道。 “为什么不能比?”凌因瞬间心里闷了团气。 只见井栗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她是好看的女孩子,而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妈妈。” 凌因:……(肯定又是井致教的,井致这家伙!都教了什么!) 但慢慢的,凌因发现,还真不是井致教的,她家井栗似乎是真的特别会说话。 有回叶俏俏和詹鹿来看她,詹鹿拉着井栗问他是最爱爸爸还是妈妈。 别家的孩子可能会发愣,而井栗却不慌不忙道:“妈妈。” 就在詹鹿想借题发挥时,他接着说道:“因为爸爸说,他最爱妈妈,所以他希望我也要最爱妈妈。” 詹鹿有些自讨没趣便说去参观下孩子的房间。 看到这一幕,凌因有些发笑,她正想回头夸井致,却听到井致在她身旁疑惑道,“我没这么说过呀。” “难道你最爱的不是我?”凌因立马就踩中了重点,回头问道。 “你想什么呢!”井致戳了下她的脑门,“我是说,我没跟咱儿子说希望他也要最爱你。不,是还没来得及。” 凌因皱着鼻子转回头,正看到儿子往叶俏俏手里塞糖,边塞边说,“阿姨你真好看,我妈妈说,好看的女孩子都和糖一样甜。” 不远处凌因只想感叹一句,这特么以后肯定是个撩妹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