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真国色》 1第1章 初夏的早晨,有些凉意的风透过木窗吹进了房间里。房间的梳妆台旁,沈牡丹手持眉石,对着铜镜仔细的描绘着一双细细的眉,转而看到右边眉头上方一道半指宽的伤疤时,描眉的手指顿了一下,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眉石,食指抚摸上那道颜色暗红凹凸不平丑陋无比的伤疤,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轻轻的蹙着眉头,用食指一遍遍的抚摸着那道丑陋的伤疤。正抚着,门外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继而一个轻声软语响起,“大奶奶,大爷说了,您若是梳洗好了就去他书房一趟,大爷有事找您。” 沈牡丹急忙把头顶的发扒拉了几下盖住了细细的眉毛和那道丑陋的伤疤,转头冲着后头的房门说道,“青竹,你去跟大爷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是,大奶奶。”门外青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沈牡丹对着铜镜照了几下,瞧见额前的头发把那道伤疤遮盖好了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抱起桌子上的食盒,开门朝着书房走去。绕过几重院落,来到府中有些偏僻的西园,夫君是个聪明好学问的人,只是在书房看书想事情的时候不得有半点声音,所以夫君的书房设在府中偏僻的西园。这几日夫君为了今后府中的谋路一直寝食难安,这几日更是夜夜宿在书房之中。沈牡丹捧着手中还是热乎乎的食盒,心中想着前两日瞧见夫君的时候,夫君都清瘦了不少,待会一定要让夫君多吃一些才好。 来到偏僻的西园,沈牡丹隐隐看见位于一片树林之中的院落,这是个很小的院落,里面也不过只有三间房而已,一间是夫君的书房,一间夫君平日里可以休息的房间,另外一间是丫头待着的房。不过平日里夫君身边也只有青竹一个丫头,青竹是专门伺候夫君看书的丫头,平日都是呆在这边的小院落,所以就算沈牡丹嫁入罗家已经一年了对青竹依然不怎么熟悉。 迈着轻巧的步子穿过树林走进小小的院落里,平日里安静的待在院落里的青竹并没有看见,沈牡丹也未多想什么,拎着食盒踏上台阶来到了房檐下,正想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娇柔女音,“罗大哥,呜呜呜……前些日子月事一直未来,心中忧虑万分,前几日寻了个郎中把了脉,却不想……却不想竟是怀上了。罗大哥,如今……如今我再也没脸见人了,这可该如何是好,呜呜呜……” 沈牡丹的手停在半空中,面上闪过一抹疑惑,这不是月儿的声音吗?这里是夫君的书房,月儿怎么会在这里? 里面娇柔的女声不是别人,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姚月,两人的交情差不多有十来年了,之后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罗南,后来的日子三人也都相识了,月儿跟罗南的交情也很好,两人也一直都是兄妹相称,沈牡丹心中也是欢喜万分的,毕竟两个都是她爱的人。 后与罗南成亲,月儿也经常来罗府看望她跟罗南,只是却从未一人来过罗南的书房,如今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牡丹忽然又想起刚才好友说的月事一直未来,请了郎中把脉竟是怀上了。月儿有了身孕?可是,月儿未婚,再者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告知自己的夫君? 莫不是……沈牡丹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抖了抖,停在半空的左手也微微有些抖动,她收回左手,紧紧的抱住了怀中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盒,只觉得这不怎么烫的热气生生的把她的心熏的滚烫滚烫,生疼生疼,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她面色惨白的听着里面响起罗南有些严厉的声音,“月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每次不是都嘱咐过你事后一定要喝汤药?如今是罗府平步青云的关键时候,这种时候我根本不可能纳妾或者休了牡丹迎娶你进门。要不……要不就先打掉吧,你在等我一年,之后我定会娶你进门的。” 里面又想起姚月低低哭泣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沈牡丹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发冷,再也没有力气去捧紧怀中那个温热的食盒了,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她觉得轰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脚背上,有温热的东西溅在小腿上,脚上。她低头,愣愣的去看洒了一地的粥水…… 房内的两人听见门外的声音,脸色巨变。罗南快速走到房门边,拉开了房门,一眼就瞧见了面如死灰的沈牡丹,他皱了下眉头,不耐的伸手拉着沈牡丹进了房。 看着眼前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沈牡丹,姚月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惊惶无措的转头看着罗南。 罗南压下心中的怒气,如今正是他出人头地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这时候出错,所以一定要先把牡丹哄好了,压下心中的不耐烦,他伸手握住沈牡丹的手,柔声道:“牡丹,你怎么来了?也没让青竹通报一声。” 沈牡丹抬头,脸色惨白,她看着罗南,眼中的不安,惊恐,无措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沙哑着声音道:“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罗南正想劝说,旁边面色不安的姚月却突然冲撞了过来,扑到沈牡丹面前跪了下来,泪如泉涌,“牡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是真的爱罗大哥啊,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可是我怀上了罗大哥的孩子,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牡丹,对不起,求求你成全我跟罗大哥吧。” “赫……”沈牡丹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音,似哭似笑,“成全你们?你们……你们……我当你们是最爱的亲人,你们……”她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浑身颤抖着,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最爱的男人会跟她最好的闺中密友厮混在一起,甚至……甚至做了苟且之事,她不明白她对他们的掏心掏肺为何换来的却是背叛。 姚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她抬头看着悲痛欲绝的沈牡丹,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一把抱住了沈牡丹的双腿,“牡丹,牡丹,对不起,你……你对我那般的好,求求你在成全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牡丹此刻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哪里承受的住姚月这一抱,只觉得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倾斜的朝着右边的桌子倒了下去,她最后的意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以及姚月的尖叫声。 ~~ 沈牡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这种醒过来又跟平日有些不大一样,好似没有身躯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心跳,身子轻飘飘的。耳边传来姚月慌张的声音,“呜呜呜……罗大哥,我害死了牡丹,怎么办,怎么办……” 她顺着声音的看了过去,姚月颤抖着躲在罗南的身后,罗南皱着眉头,好看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两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地上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身上,女子倒在殷殷的血泊中。看着那女子的侧颜,沈牡丹忽然就愣住了,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地上那女子明明就是她。可……可为什么她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如今不过是一缕飘荡在空间的魂魄而已,在沈牡丹无数次的靠近自己,手指穿透自己的身体,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再也不做任何扎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听着罗南让姚月先回去,听着姚月离开的脚步声,看着罗南整理了下衣衫,慌张的出门叫人,看着小小的书房涌进一大堆的人,看着公公婆婆直嚷着晦气,看着别人搬动她的身体,清理地上的血迹。 看着她的身体收入棺材,下葬,看着小弟跟爹爹伤心欲绝的痛哭。 看着罗南安慰姚月,让她打掉肚子里的胎儿,看着姚儿虽然不满,但是因为他的承诺欢天喜地的喝了药,流了胎儿。 看着罗南一步步的平步青云,娶妻生子,纳姚月为妾氏。 看着小弟上门质疑两人,却被罗家下人赶出门,看着小弟一次次的上门,直到最后在阴暗的巷子里被人打断了腿,在寒冷的巷子里冻了一夜,活活的被冻死。 看着朝代的兴衰,看着改朝换代,看着天下一天天的改变,看着硝烟,战乱,革命,改革,一座座废墟成为高耸的巨楼,看着这世间沧桑的巨变,看着这世间一切的阳谋阴谋,阴险恶心,狡猾奸诈。 她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到最后的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世间飘荡了多少年,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经历的着一切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自己将要永远的,永生永世的这么飘荡下去的时候,却猛的感觉脑海中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她想,之前那些模糊的记忆,模糊的人,模糊的亲情,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其实,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2第2章 沈牡丹又梦到临死的那一刻了,抱紧她双腿的姚月,巨大的冲力,如枯槁般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朝着桌角倒了下去,眉头传来的剧痛,以及罗家大爷那解脱的表情。沈牡丹捂紧胸口,大汗淋漓的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表情隐晦不明,只能听见沉重的喘气声。 这种喘息声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很快就平稳了下来。沈牡丹转头看向撑开的窗,窗外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房内隐隐也有些光亮。沈牡丹迷茫的看着房内的摆设,屋子虽然不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里面的摆设也都还算精致,这就是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时间过的太久,沈牡丹实在有些记不清楚了,醒来的这几日她一直都很迷茫,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记忆模糊,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死了,被自己的好友给害死了,临死前的那一幕这几日日日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沈牡丹抬手摸了摸梦中被磕碰到的右眉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给遗忘了。 沈牡丹坐在床头想了许久都未被她给遗忘的事情,只得甩头甩掉脑中那一片混乱的记忆,已经快卯时了,她也睡不着了,起身下床,门外立刻响起思菊轻柔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 沈牡丹恩了一声,“醒着了,你进来吧。” 思菊是她的丫鬟。 沈家这一脉一共三房,她爹沈天源是沈家庶出三房,上头还有两个嫡出子的大房和二房,沈家祖上也是为官的,后来就渐渐落败了,说白了,如今沈家也就是个落魄户。 如今当家的还是沈牡丹的祖母跟祖父,她爹是庶出,自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了,分给他们一个偏僻的院落,一个伺候人的丫头思菊,小厮六儿,另外还有一个老婆子,这老婆子说是伺候她们,倒不如说是老太太用来盯梢的,因此谱大的很,她爹都说不得这老婆子。 思菊推开房门,瞧见沈牡丹正坐在床沿边上,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春衣,忙把手中端着的木盆放在了旁边的木架子上,几步走了过来,替她把春衫穿上,“姑娘,你风寒刚好,可受不得凉气了,早上天气还有些凉,赶紧把衣裳穿上吧。厨房的炉子上已经熬好了药,奴婢先伺候了你梳洗,在把药端过来,喝了今个的药,姑娘就能痊愈了。” 自从前几日醒过来,沈牡丹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几日,喝了几日的药,直到今日身子才算是利索了些,她点了点头,按住思菊的手,“我自己来吧,你去把药端过来就行了,对了,爹爹跟小弟可都起来了?” 思菊笑道:“三老爷已经起来了,正在书房里,焕少爷还未起床。” 看着思菊出门,沈牡丹穿好衣裳,就着木盆里的水梳洗了一遍,刚忙完,思菊已经端着药碗跟一小碟蜜饯进来了。沈牡丹的目光定在了那一小碟蜜饯之上,心中有些发酸,蜜饯是前几日她生病爹爹去买回来的。她们三房是庶出,日子很是难过,手中的银钱也很是拮据,爹爹平日里更是省吃俭用,只是对她跟弟弟却是极好的,知晓她从小就怕喝药,立刻就去买了这上好的蜜饯回来就药。想着前世的时候爹爹最后落得个孤老无依的悲惨下场,沈牡丹就觉得胸口处生疼生疼的,她也明白了,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这份亲情一直都在她心底的最深处,稍一触碰,便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姑娘,快把药喝了吧。” 沈牡丹接过药碗,一口口的把碗中的药喝净,没有一丝的停顿,放下碗,口中的苦味依旧浓郁。想到过去那不见天日没有任何感觉的日子,沈牡丹觉得连这种苦味都是一种享受,至少知道自己是存在这世间的。 “姑娘,你真厉害,喝下这般苦的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不要吃颗蜜饯压压苦味?”思菊把手中的蜜饯递到了沈牡丹的面前,心中也有了一丝疑惑,姑娘自从前几日生病之后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她从小就跟着姑娘了,姑娘平日里生病喝药可是最怕了,一碗汤药往往能够拖延半刻钟的时间才能喝完,喝一口汤药还必须吃一颗蜜饯。可如今姑娘竟然能够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一碗汤药一口气喝完。 沈牡丹捻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口中的苦味立刻被蜜饯的香甜味道压了下去。 思菊想着或许只是姑娘懂事了许多,便不再多想什么,看了眼手中的小碟蜜饯,问道,“姑娘,要不要再多吃几颗?” 沈牡丹摇头,“不必了,待阿焕醒了,这碟蜜饯端去给他吧。” 思菊端着药碗跟蜜饯出去后,沈牡丹捧着一本书坐在靠窗的竹榻上看书,看了好一会书都还停留在那一张,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过了好一会,她才露出一个笑容,心里想着,爹爹跟阿弟都还在,可真好,而她也还没有嫁给那罗家大爷,虽说两人如今已经订了婚约,但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两人的她找到机会解除婚约。 想了一会心事,沈牡丹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开始研读手中的书,过了一会思菊在外面敲门,“姑娘,已经备好了早饭,该去用饭了,三老爷跟焕少爷也都出来了。” 沈牡丹放好书籍,起身去开了门,随着思菊来到厅里,爹爹沈天源跟弟弟沈焕已经坐在桌前,沈焕冲她招了招手,清俊白嫩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姐姐,快过来坐下。” 沈牡丹快步走了几步来到沈焕旁边坐下,先冲对面的沈天源笑了笑,“爹爹……”又转头看向沈焕,温柔的唤了一声阿焕。 “姐姐,快喝粥。”沈焕说着把一碗熬煮的精细的白米粥推到了沈牡丹的面前,沈牡丹看着那碗白米粥,心中更是酸疼,爹爹宁愿自己在外面辛苦一些赚钱,却从来不会短了她跟阿焕的吃喝,吃的方面必定是很好的。 三人吃了早饭,思菊收拾了桌子,三人说了会话,沈天源从怀中掏出一样用棉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的打开,露出里面用金丝缠绕的簪子,簪头是梅花形状,同样用金丝缠绕着,中间镶着一颗不大的珍珠,样式精巧大方。沈天源把簪子递给沈牡丹,笑道:“明日就是牡丹及笄的日子了,这是爹爹送给你的礼物。” 沈牡丹看着眼前的簪子,这才记起上一世爹爹也送给她一根这样的簪子,簪子是爹爹自己做成的,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只。及笄那天她就带上了,想到给罗南看,后来是怎么回事?好似是姚月看中了她这根簪子,求她送给她,她不过才带了一会就送给了姚月,之后就是两人一起去见了罗家大爷,罗家大爷夸奖姚月带的簪子漂亮大方。想到这里,沈牡丹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姐姐,爹爹送给你的礼物,还不快快收下,待会阿焕也有个礼物送给你。” 旁边的沈焕换回了有些走神的沈牡丹,沈牡丹抬头冲沈天源一笑,接过他手中的簪子,“谢谢爹,这簪子真好看,肯定是爹爹亲手做的,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沈天源笑道:“傻孩子,珍藏起来做什么,明日就是你及笄的日子了,好好打扮一番,带上这簪子去跟月儿好好玩一天。”姚月是跟沈牡丹从小就认识的好友了,经常来沈家找沈牡丹,沈天源对姚月自然也算得上熟悉了。 沈牡丹的笑容暗了暗,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听思菊说她生病的这几日姚月每日都来了,不过她并不想见姚月,所以都让思菊给回绝了。 “姑娘,月儿姑娘又来了,今日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让月儿姑娘进来?”思菊并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只以为自家姑娘是不想把风寒过给好友,这才不让好友上门的。 沈牡丹想了想就点头了,“好,你带她去我房间吧。”说着又转头冲沈天源跟沈焕道:“爹爹,阿焕,我就先回房了,等……等她走了我再去找阿焕。” 沈焕笑道:“姐姐快去吧,莫要让月儿姐姐等急了。” 沈牡丹脚步一滞,便又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回了房,她把爹爹送的簪子用布仔细的包好放在了箱子里,这才在凳子上坐下了,等着姚月的到来。 很快,姚月就在思菊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里,思菊笑道:“月儿姑娘你跟我们家姑娘聊,奴婢去准备茶水。”说罢,出了房间,房里只剩下坐的稳当的沈牡丹以及迈着轻快步子走向沈牡丹的姚月。 姚月来到沈牡丹旁边坐下,笑嘻嘻的道:“牡丹,这都好几日没见着你了,对了,你今日能出门吗?我们一起去见见罗大哥吧。” 3第3章 十年的好友了,明明知晓她得了风寒,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怀,而是央求她一起去见自己的未婚夫。沈牡丹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姚月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还有喜悦,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双眼,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发红的双颊,一副去见情郎的表情,沈牡丹暗叹了一口气,上辈子她到底有多愚蠢,才会连这么清楚的事实都看不清楚,好在如今她还没有嫁给罗南,一切都还有机会…… 没有听见沈牡丹的回话,姚月这才转头看向她,瞧见沈牡丹脸上有些陌生的表情,姚月一怔,心下有些不安,“牡丹,你……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沈牡丹收回自己的表情,转头看向一旁的窗户,再次看向姚月的表情又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包容了,她笑着说,“月儿,我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利索,只怕是不能出门了。” “啊。”姚月啊了一声,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好友得了风寒,她不好意思的冲沈牡丹笑了笑,“牡丹,你风寒好些了没?瞧瞧我这记性,一见到你太高兴了,连你得了风寒都给忘记了,牡丹不会怪我吧?” 沈牡丹笑了笑,“不会。” 正说着,思菊端着茶水进了屋,把茶水糕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就退了出去,姚月喝了口茶水,侧头看着沈牡丹低着头,又问道,“牡丹,这几日你生病了,罗大哥可有来看你?” 沈牡丹摇头,“这几日一直一直昏沉沉的睡着,罗大哥并没有来看过我。”说这话时,她一直低垂着头,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看见这个害的她家破人亡的伪闺友,她的心还是乱了,静不下来了。 姚月根本没有注意到沈牡丹的异常,心思全部都在罗南身上,闻言,不由的有些失望,心中却又隐隐的有些高兴,牡丹都生了病,罗大哥却没来探望,是不是表示罗大哥对牡丹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牡丹不愿意去找罗大哥,罗大哥又没来探望牡丹,她也好几日没见到罗大哥了,如今真是想念的紧,她又抬头看了沈牡丹一眼,试探的道:“牡丹,是不是你生病的消息罗大哥还不曾知道?要不你派人去跟罗大哥说一声,罗大哥知晓你生病肯定会来探望你的。” 还没放弃?就这么渴望见到罗南?沈牡丹低着头嘲讽一笑,再次抬头看向姚月的时候,目光轻柔,“不用了,我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差不多就能出门走动了,如今再去叨扰罗大哥只怕是不好的。” 姚月深知牡丹的性格,知道她什么都依着她,所以又劝说了好几次,让人去通知罗南,沈牡丹全部拒绝,姚月最后有些生气的离开了。 沈牡丹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就去找了沈焕,去的时候沈焕正在读书,瞧见沈牡丹忙放下手中的书,拉着沈牡丹坐在了书桌旁,笑眯眯的从书桌下面的木箱子里面翻出一个东西出来递给了沈牡丹,“姐姐,这是我存了好久的银钱才买来的礼物,姐姐莫要嫌弃。” 沈牡丹看着手中的礼物,是一块圆形玉佩,雕工跟玉种并不是很好,可是她握着这块玉佩,心中却觉得暖呼呼的,小心收起玉佩,她笑道:“谢谢阿焕,这玉佩姐姐很喜欢,以后一定会天天佩戴的。”看着少年面上欢快的笑容,沈牡丹又想起青年的他去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却落得个断了双腿被冻死的下场,眼睛不由的一酸,手掌心紧紧的攥起,这一次她定不会重蹈覆辙了,一定要让阿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姐姐,月儿姐姐走了吗?”耳边传来沈焕的声音。 沈牡丹抬头,笑了笑,神色有些复杂,“已经回去了。”说着又看向沈焕的书桌,上面一本摊开的书,沈牡丹翻开看了一眼,发现是论语,不由的道,“阿焕可要好好努力,在过三个月就是儒生的考试了,只要成为儒生,日后才有举孝廉的可能。”这时代想要成为官员有两种方法,一是举孝廉,首先要成为儒生,成为了儒生之后方才会被三老考察,只有品行出众的才会被三老推举成为官员。二是被贵人看中。 沈焕闻言,使劲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 翌日一早沈牡丹天不大亮就醒了过来,思菊瞧见自家姑娘醒了,立刻备了热水进来伺候沈牡丹梳洗,待牡丹梳洗过后,思菊已经把沈牡丹今日要穿的衣裳准备妥当了,一件姜黄色织锦银线上衣,下身海棠红长裙。两件都是新衣,是沈天源为了女儿及笄的日子才置办下来的。 思菊瞧见姑娘看着两件衣裳发楞,不由一笑,“姑娘,今个是你及笄的日子,奴婢帮你梳个发鬓,在把新衣穿上。” 沈牡丹笑了笑,在铜镜面前坐了下来,任由思菊用牛角梳在她柔顺的黑发上轻轻的梳着。沈天源从来不肯委屈了她跟沈焕,所以吃的喝的方面都是很好的,沈牡丹被养的不错,皮肤白皙,一头黑亮柔顺的发丝,五官长的也不错,只是当思菊把她的双平鬓换成了随云鬓,额前的发全部被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原本不错的五官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明亮的双眸,小巧的鼻头和粉嫩的嘴巴,明明还是那样的五官,配合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却完全不一样了,妩媚艳丽,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思菊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姑娘露出额头会如此的美艳,愣了好一会才喃喃的道:“姑娘,您这样可真好看。” 沈牡丹看着镜中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心中忽然就记起被她遗忘的事情了,她摸了摸右边的眉角,轻轻扬起了嘴角,风情万千。 梳了发,在思菊兴奋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穿上了新的衣裳,“姑娘,你这样可真好看,月儿小姐都不及你漂亮……” 沈牡丹看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把压在箱底爹爹送的簪子拿了出来插在了发间,又把阿焕送的玉佩系在了腰间。 等到早上和爹爹,阿焕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看着漂亮的牡丹,沈天源的眼眶都红了,颇有一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沈焕更是直嚷着姐姐真漂亮。 刚吃了早饭,姚月就来了,沈牡丹让思菊把姚月带进房里,一瞧见牡丹的模样,姚月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牡丹,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这才哆哆嗦嗦指着沈牡丹,“牡……牡丹,你……你这模样……”她的声音都隐隐的有些颤抖。 沈牡丹冲她温柔一笑,“月儿,怎么了?我这模样不好看吗?我倒是挺满意的。” 姚月压下心中的慌乱和那淡淡的妒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不如的笑容,“不,你……你这样很好看。”她从来没想到沈牡丹会这么的漂亮,要是罗大哥见到这样的牡丹……姚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子恐惧,不行——一定不能让罗大哥见到这样的牡丹。 沈牡丹看着姚月脸上快速转换的表情,笑了笑,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右眉角,她道:“月儿,今个是我及笄的日子,我打算去见罗大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姚月抬头啊了一声,遮遮掩掩的道:“牡丹,现在时辰还早,待会再出去吧。”说罢,又注意到牡丹头上的簪子,“牡丹,这簪子可真别致,能不能摘下来给我瞧瞧?” 沈牡丹闻言,把簪子拔了下来递给了姚月,“这是我爹爹送我及笄的礼物,是他亲手做的。” 姚月接过簪子细细的看了起来,簪子虽然不是很名贵,却看的出来制簪子的人花费极其大的心思,整个簪子看起来异常的细腻,精巧,漂亮,是个女人目光都会忍不住在上面流连忘返。她看了好一会才把目光从簪子上面移开了,冲沈牡丹笑了笑,“牡丹,这簪子可真漂亮,我好喜欢。”以往她看中牡丹什么东西的时候,只要说句真漂亮真好她喜欢,牡丹一定会把那样东西送给她的,所以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姚月满心欢喜的等着牡丹把这簪子送给她。 沈牡丹却是冲她莞尔一笑,“是的,我也觉得这簪子真的很漂亮,精巧,我也很喜欢这簪子。” “额。”姚月脸上的笑容一怔,想了想,试探的道:“牡丹,这簪子是沈爹爹送你的,但我实在很喜欢这簪子,要不让沈爹爹在做一根送给你,这只簪子送给我好不好?” 可真够不要脸的了,不过当初的自己也真够蠢的。沈牡丹面上笑容不变,“月儿,对不起,这是爹爹送给我的礼物,所以不能送给你。” “啊,没关系的,是我唐突了。”姚月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心中却疑惑了起来,为何牡丹如今跟变了个人一般?难不成是察觉出她跟罗大哥的关系了吗?不过这似乎也是好事,若是牡丹知道了他们的事,她跟罗大哥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4第4章 姚月心中还是突突的,她虽然跟罗大哥互生了情意,但跟牡丹也是十年的好友了,若是真给牡丹知道了她跟罗大哥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会没脸面对牡丹的,可是她觉得感情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那种每天都想见到他的,见到他之后雀跃羞涩的心情……罢了,若是牡丹知晓了,我求她原谅,她一定会原谅的吧?姚月担忧的侧头看了一眼沈牡丹,瞧见沈牡丹艳丽的容貌,心中又开始发酸,暗道,牡丹这模样一定不能给罗大哥瞧见了。 沈牡丹把手中的簪子插入发间,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又摸了摸右眉角。 姚月看见牡丹艳丽的容颜,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觉得在这小小的房间里闷的连气都有些出不来了,不由的有些烦躁的说道,“牡丹,这房间里有些闷人,我们去院子外面走走吧。” 沈牡丹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站起身来朝着房门外走去,身后的姚月也起身跟着一起往外走。 从后面看见牡丹乌黑的发鬓,白皙的颈子,圆润芊细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姚月觉得心中越来越难受,一股子发泄不出的火气在心中越来越旺盛。看着就要踏出房门的沈牡丹,还有门槛处踏脚的石块,姚月觉得心中突突的跳着,有个止不住的念头在心里头滋长,这个念头一出,她就犹如魔怔了一般,突然鬼使神差的啊了一声,身子往前倾倒,双手朝着牡丹的背后推去。 让姚月没想到的是,前面走的好好的牡丹脚步突然加大了一些,一下子就跨出了门槛站在了门外,她自己却受不住倾倒出去的身子和双手,整个人直愣愣的朝着门槛处摔了下去。 头上方响起沈牡丹的惊恐的呼叫声,“月儿,你这是怎么了?思菊,思菊,快过来……” 姚月只觉得整个脸面一痛,鼻子中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脑袋也被撞的嗡嗡作响,她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扶了起来都不知道。被扶到房间里,等着大夫到来的时候,姚月从房间的铜镜里瞧见自己一脸血的模样,当下就有些受不住的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六儿去请大夫,思菊去准备热水,沈天源跟沈焕闻言也都过来了,看见姚月一脸的血也都吓了一跳,沈天源抬头问牡丹,“牡丹,这怎么回事?” 沈牡丹也似惊魂未定的样子,“爹爹,刚才月儿说房间闷,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走到门槛边突然叫了一声,等我转头看的时候她就朝着门槛摔了过去,我想去扶她都来不及了。” 姚月吓得不行,捂着脸嘤嘤的哭着,肩膀也不停的抖着。思菊很快端了热水过来,让姚月松开双手,替她擦拭脸上的血水。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替姚月清理了伤口,把了脉,“姑娘并无大事,鼻子里的血止住了,额头上的伤口擦上几天药膏就能痊愈了。” 姚月惊慌的道:“大夫,我……我额头上的伤口可会留下疤痕?” 大夫有些为难,“姑娘额头上的伤口有些深,这个老夫也无法断定是否会留下疤痕。姑娘若是担心的话可以去回春堂买一瓶玉肌膏,这膏药对伤口的恢复很好。” 很快大夫就离开了,沈天源急着出门,沈焕也要去见好友,两人安慰了姚月几句就离开了。沈牡丹稳当当坐在姚月的对面,愣愣的看着姚月额头上的伤口,觉得有些可惜,这伤口比起前世她的伤口可是要轻上太多了,前世这好友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右眉角正好磕在了门槛石块上的尖角上,她因此破了相,右边眉角留下一道丑陋不堪的伤疤,额头前只能留了发来遮挡伤疤。 其实这件事情从一重生回来她并未想起,时间过的太久,好多的事情她都有些模糊了,这事还是早上梳了发鬓看着镜中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才想起了这件事,毕竟促使姚月在背后推她的原因就是她嫉妒了自己的容貌,只是死后她的经历太多,见过太多比她伤的还严重的,所以也就渐渐把额头上的伤疤给忘记了。 沈牡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情,那天她及笄的日子,梳了好看的发鬓,穿上了好看的衣裳,等待着姚月,然后打算跟她一起去找罗南的。姚月到来,眼中的惊叹和惊慌,后来又看中了她的簪子,要去了她的簪子。再然后说是房里闷要出去走走,失声的尖叫,背后传来重重的推搡,她摔了下去。后来请了大夫,包扎了伤口,为了遮挡伤口她又梳回了平日的发,厚重的发挡住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也挡住了贴着膏药的伤口,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顶着脑袋上的伤口跟着姚月去见了罗南。 之后见到罗南,罗南夸了姚月带着簪子真漂亮,又转头敷衍了她几句,明明那么明显的不耐烦的神色,当初的她竟然看不懂。沈牡丹想到这里不仅笑了下,当初的她可真够蠢的。 姚月呜呜咽咽的哭声让沈牡丹回了神,她又盯着姚月额头的伤口看了几眼,这才把思菊叫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思菊就出了门。沈牡丹又对着姚月好一通的安慰,她的安慰让姚月心中好受了许多,直到沈牡丹觉得思菊快回来的时候才冲着姚月道:“月儿,刚才大夫说让你去回春堂买一瓶玉肌膏,你快些去吧,我听闻回春堂的玉肌膏对伤口很有用,说不定用了那药膏,你的伤口一点伤疤也不会留下。” “牡丹,你陪我一起去吧。”姚月扯着沈牡丹的衣袖恳求道。 沈牡丹颇为难的看了姚月一眼,“月儿,对不起,我的风寒好似还没有彻底好,现在头又有些疼了,只怕是不能陪着你去了。” 姚月无奈,最后一个人出了门。 很快,思菊也回来了,手中握着一个小瓶子,她在屋里四下看了一圈,“姑娘,月儿小姐回去了?那给月儿小姐买的玉肌膏怎么办?” 沈牡丹道:“留下吧,以后自己有个小伤口什么的也可以用。对了,思菊,我现在挺想吃西街那家糕点店里的红豆糕,你现在去买一些回来,另外阿焕的笔墨纸张也没了,你让六儿跑一趟去。” 至于另外一个老婆子,只怕现在都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也无需她打发离开了。 思菊跟六儿很快就出门了,沈牡丹握着手中的玉肌膏,扯出一抹笑容。 ~~ 姚月从沈家三房的后门出去后就直奔回春堂去了,她心中又急又怒,怎么都没想到一时的妒意害的竟然是自己。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回春堂,买了玉肌膏就打算回去了,却不想刚从回春堂的大门走出去,一个人影直直的朝着她撞了过来,躲闪不及,手中的玉肌膏被撞的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她的肩膀也被撞的生疼生疼的。 姚月怒气冲冲的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头戴帷帽,身着葛麻粗布长褥,身材有些粗的人,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撞我做什么!” “对不起。”那人道,声音沙哑粗糙,说着往旁边走了几步把地上的玉肌膏捡了起来,又转身回到了姚月身旁把手中的玉肌膏递给了她,“姑娘,是在下鲁莽,真是对不住了。” 姚月瞪了这人一眼,伸手接过这人手中递过来的玉肌膏,看着这人身上的粗布长衣,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人离去的背影,隐隐的觉得这有些粗壮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些违和。 直到那人消失在拐角的地方,姚月才收回了目光,握紧手中的玉肌膏往回走去。 5第5章 沈牡丹回房取下头上带的帷帽,脱下身上的葛麻粗布长褥,露出被棉布一层层包裹起来的身体,她一圈圈的把缠在身上的棉布解开,饱满的胸,细细的腰暴露出来,微凉的风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伸手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从木质屏风上取下贴身衣物,姜黄色织锦银线上衣和海棠红下裙一一穿上,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下稍微有些凌乱的发鬓,这才看向梳妆台的玉肌膏扬起一抹微笑,心里想着,月儿啊,前世你给我的伤害,这次我也会让你尝尝这种滋味如何。 把玉肌膏收了起来,门外就响起思菊的声音了,“姑娘,红豆糕买回来了。”说话的空当已经拎着红豆糕走了进来,瞧见沈牡丹正坐在房间里,她走到桌前把手中的红豆糕一层层的打开,“姑娘,还是热乎的,你快尝尝看。” 沈牡丹拈起一块红豆糕放入口中,香软绵甜,味道很好,看着桌上的红豆糕,牡丹陷入了沉思,如今重生一回,跟罗南的婚约解除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该怎么解除又不伤及沈家的名声,阿焕还要举孝廉的,绝对不能连累了阿焕。另外解除婚约后,在沈家的地位就很不妙了,到时她的婚配祖母可是有做主的权利的,毕竟沈家还没有分家,以后她该如何自保?还有三房的收入很是微薄,靠着爹爹一人肯定是不行的,日后需要用银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该怎么赚些银钱。 “姑娘,您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找罗家大爷?”思菊知晓自家姑娘很是喜欢罗家大爷,没染上风寒之前姑娘可都是每日都会去见一见罗家大爷的。 卫朝民风开放,未婚女子也是可以出门走动的,与男子说话也无什么,更不用说还是有婚约的两个人,所以牡丹跟罗南每日的约见在思菊眼中是在平常不过了。 沈牡丹摇了摇头,“不去。”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去见罗南,待她想到一个合理退婚的理由的时候再见也不迟。 让沈牡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去见罗南,罗南却来见她了,约莫晌午过后六儿就来通报,说是罗家大爷来了,沈牡丹挥了挥手,“不见,就说我染了风寒,让他回去吧。”她怕自己现在见了他会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和恨意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思菊诧异的看着沈牡丹,“姑娘,您……” 沈牡丹也不解释什么,六儿正准备出去,门外响起一个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声音,“牡丹,你这是做什么?连我都不肯见了?还是你早上连累月儿受了伤,所以这才没脸见人?” 连累月儿受了伤?所以说今天这两人应该见了面,然后姚月把脏水全部泼到她身上来了?沈牡丹忍不住笑了笑,原本早上对换药膏的事情还有些愧疚的,现在可真是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了,姚月啊,这可真是你自己活该了。 思菊跟六儿都是一脸的错愕,思菊怕沈牡丹听见伤心,侧头小声跟六儿嘀咕了一句,“罗家大爷这是做什么,月儿小姐明明就是自个摔倒的,怎么怪到我们家姑娘头上了。” 罗南说完脚步已经跨进了房间里,瞧见坐在房间正中央的艳丽女子的时候忽然就愣住了,“你……牡丹?”那个样貌只能算是不错的牡丹梳起发露出白皙光洁饱满的额头之后竟会如此……如此的艳丽,明艳动人,让人不忍移开目光,罗南觉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许多,所有的血液全部朝着头顶涌去,让他忍不住燥热了起来,刚才不耐烦的神色也换成了柔情,“牡丹,你这样真漂亮。” 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绣着金边的青色绸衣,显得风度翩翩的男子,沈牡丹脑海中又出现自己倒在血泊中这男人脸上的不耐以及冷漠,还有阿焕被人生生打断了双腿在阴暗的巷子里活活被冻死的画面,她只觉有一股子血腥味直直的往喉咙涌去,死死的攥紧了拳头这才压下了喉间的血腥味。 念了几句静心咒,沈牡丹才压下了心中满腔的愤怒和恨意,心中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抬头看着罗南,“罗……大哥,谢谢你的夸奖。” 罗南会心一笑,忘记今日来找过来是为了质问她为何连累月儿受了伤,大步走到沈牡丹旁边坐下,“牡丹,你今日怎会想到换了发鬓?” 思菊在一旁忍不住道,“大爷,我家姑娘今个及笄,所以这才梳了新的发髻。对了,大爷,今个早上月儿小姐是自己摔倒的,我家姑娘在前走,月儿小姐随后,跟我家姑娘可没半分关系的,您刚才那样说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可是会伤心的。” 罗南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却是一闪即逝,他冲沈牡丹绵言细语的笑道:“牡丹对不起,是我不该听了月儿的一面之词,刚才委屈你了。”牡丹是这么爱他,定不会责怪与他的。 沈牡丹唔了一声,轻轻的蹙了蹙眉头,“罗大哥,你一早就去见了月儿?” 旁边的思菊和六儿听自家姑娘这么一说才觉得有些不妥当,罗大哥是姑娘的未婚夫,为何最先来看的不是自家的姑娘,反而是月儿姑娘?两人不由疑惑的看向罗南。 罗南怔了下,显然没料到牡丹开口会是这句话,急忙之中扯出一个牵强的理由来,“我想你这几日都未曾去找过我,或许今日会跟月儿在一起的,这才先去找了月儿妹妹。”他说着伸手想起握住牡丹放在膝上的双手,也不知牡丹有意还是无意,抬手取了旁边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错开了罗南伸过来的双手,罗南并不在意,收回了手,“牡丹,你原谅了我好不好?” 沈牡丹不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如今她没有证据证明罗南跟姚月厮混在一起,所以只凭着南罗一早去了姚月家中显然是不能定下两人的□的。 果然啊,还是以前那个牡丹,这般的爱我,刚才那句质疑他先去找月儿的话只怕也是无心的吧。侧头看向容貌艳丽的牡丹,南罗心中感慨万千,牡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虽然只是沈家三房的姑娘,但沈家在临淮这地方也算是百年世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娶沈牡丹总比娶了月儿要好上许多。月儿乃是商家之女,家产万贯,日后夺了她的身子,在纳为妾氏便是了。 如今牡丹的容貌——罗南想起几个志趣相投的儒生了,若是他们见了牡丹的容貌定会羡慕于他的,女子生来不就是攀附于男子,拿出去炫耀的物件吗,或许待会的聚会可以带着牡丹一起去的。想到这里,罗南不由的冲沈牡丹笑道:“牡丹,待会我与几位好友会去游郦江,你可要和我一同前去?” 沈牡丹岂会不知罗南心中的想起,倏的握紧的拳,过了好半响才道:“罗大哥,我风寒还未好,若是再去郦江之上吹风,只怕风寒会加重,就不陪着罗大哥一起去了。” 罗南颇有些遗憾,看着眼前发如墨,肤光胜雪,清丽绝佳的女子他心痒难耐,可思菊站在一旁,他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想着以前他对牡丹不感兴趣,对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如今这女子一打扮起来却是如此的勾人心弦,真想立刻就把她压在身下尝尝她*的滋味。 与沈牡丹闲聊了几句,想着晚上还要与好友一起游郦江,他只得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取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了沈牡丹,笑道:“牡丹,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这玉佩我随身带了十几年,就送于你做礼物了,希望你莫要嫌弃才是。” 沈牡丹一想起他这个人就觉得恶心万分,又岂会接受他的礼物,便推辞了。罗南却执意要把这玉佩送给她,最后更是强行塞入她的怀中,大步离开。 沈牡丹看中手中上好的玉佩,喃喃细语,“都说男子钟爱的不过是美人皮,果真如此吗……” 思菊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姑娘,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沈牡丹抬头怔怔的看着院中的一颗桂花树,“没什么。”又把手中的玉佩丢给了思菊,“找快棉布包起来放在箱底吧。”待日后找到机会卖了就是了。 罗南的邀请又让沈牡丹想起前世的时候了,她带着眉角的伤跟着姚月和罗南一起去游了郦江,上了船之后她畏手畏脚的样子受尽了罗南几位好友的侮辱,也让罗南丢进了脸面,之后罗南对她更无好颜色了。而且她为了跟罗南一起游郦江,错过了沈家每月的家宴,也让祖母对她更加的不喜。想到家宴,沈牡丹忽然道:“思菊,重新帮我梳头吧,把额前的发全部放下来。” 6第6章 “姑娘,晚上就是家宴了,你这样去多漂亮,何必要把额头的发梳下来。”思菊有些不解,姑娘这样多出众呀,为何还要在把发梳下来。 沈牡丹自然不能告诉思菊她会与罗南解除婚约,若是用这样的容貌在沈家人面前晃悠,日后他们有可能为了沈家的利益把她送给一些权贵做妾氏,她不想刚离开了狼窝就闯进了虎穴,自然一切都要提早做准备。 若是能够分家该多好,沈牡丹却也知道分家不大可能。 沈牡丹坚持,思菊也只得重新替她梳了发鬓,额前的发也全都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额头。如此一来,她的艳丽也只剩下一半。思菊看见自家姑娘的容貌,暗暗称奇,明明还是那双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头,红润的嘴唇,为何一把额头遮挡起来,却生生的如同变了一个人,倒也不是说平凡,这样的姑娘依旧好看,只是没了那种惊艳的感觉。 梳了发,爹爹跟阿焕都还未归家,沈牡丹拿了一本书坐在靠窗的竹榻上看了起来,待到申时末,沈天源跟沈焕都归家了,沈牡丹出门迎接,欢快的笑道:“爹爹,阿焕你们回来了,我煮了茶水,爹爹快进去喝一些,阿焕我给你备了红枣茶,你也进去喝一些。”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房,两人也都注意到沈牡丹前额又留了刘海,便问了原因,牡丹只道是不习惯,两人也不多说什么。回了房,刚喝了几口茶,那位经常见不着人影的武嬷嬷就进来了,冲三人福了福身子,“三老爷,四姑娘,九少爷,老太太让我来通传一声,家宴要开始了,三老爷,姑娘跟少爷若是无事就过去吧。” 沈牡丹在沈家排行四,沈焕排行九。 沈天源冲武嬷嬷温和的笑了笑,“多谢嬷嬷了,我跟牡丹,焕儿这就过去。” 武嬷嬷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三人这才一起朝着沈家大房走去,以后沈家当家的会是沈家大房的人,所以家宴都是在大房举办的。 沈家一共三房,大房沈鸿英,大太太吕氏,育有两子一女,沈莹排行一,已嫁入严家,沈庆冬排行二,已娶妻李氏,沈庆年排行七。沈鸿英还有一房妾氏方姨娘,育有一女,沈雁蓉,排行六。 二房沈鸿瑞,二太太俞氏,育有一子两女,沈芳华排行三,沈芳兰排行五,沈方辰排行八。 三房沈天源,娶妻苗氏,生沈焕时难产而死,沈牡丹在沈家排行四,沈焕排行九,可以说沈家这一脉人丁兴旺。 想到难产而去的母亲,沈牡丹心中一片悲凉,伤心的不仅是母亲的离开,还有母亲去世时,曾祖父家中的态度。苗家是商家,母亲还是庶出女,不过爹爹同母亲依旧很相爱,母亲去世后,苗家立刻派人前来把母亲的嫁妆全部收了回去,因为这事,祖母对爹爹的软弱越发的不喜,也越发的看不起他们三房。想到待会就要面对那喜欢找茬的老太太,沈牡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这一动作恰巧给沈天源瞧见,笑道:“牡丹这是怎么了?还是风寒未好,头还有些疼?” 沈牡丹回头笑道:“爹爹,我没事的。” 说着已经来到了沈家大房住的院外,立刻有个丫头把三人领了进去,进去的时候沈家的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熙熙攘攘的坐在大厅里,最上位坐的就是沈老太太跟沈老太爷,沈老太太一瞧见三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现在才过来?让一屋子的人等着你们。” 沈牡丹侧头就能看见爹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和有礼,阿焕脸上却带着一股子不服气,牡丹知道他不服气什么,因为每月的家宴都是武嬷嬷通报的,每次通报后他们就赶了过来,老太太会埋怨他们来迟了。他们也有怕老太太埋怨,所以不用武嬷嬷通报就来的时候,老太太又责怪他们没有规矩,没让人通传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总之,就是要找他们的麻烦。其实,沈牡丹有些明白老太太的心里,毕竟爹爹不是从老太太的肚子里出来的。 沈老太爷觉得从小就亏欠自己这个庶子,因此老太太一开口刁难,老太爷立刻就来解围了,“好了,好了,若不是武嬷嬷通报迟了,他们怎么会来晚——你们都赶紧坐下吧。”后一句话是对着沈天源他们开口说的。 沈老太太不得不给老太爷的面子,闭嘴不在说话。 家宴是分成两桌的,长辈们一桌,剩下的就是他们孙辈的为一桌了,沈牡丹这辈分的一共有十个人,此刻正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说起来,沈家除了老太太不待见他们三房,大房跟二房的人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敌意,只能算是冷淡,主要还是因为沈天源性子绵软的原因,大房二房的人觉得他没什么威胁,连带着连孙辈的人对她跟阿焕也没什么敌意。 平日里的家宴只有九个人的,出嫁的大姑娘沈莹很少回来的,今日却回来了,只是——沈牡丹抬头看了沈莹一眼,她的面色非常的憔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了。 二房的三姑娘沈芳华看着沈莹,“大姐,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好憔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最近铺子里有些事情要忙,所以累了一些,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沈牡丹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的夹着面前的菜。 沈家的几个姑娘,除了出嫁的大姑娘沈莹,家里的就剩下三姑娘沈芳华,四姑娘沈牡丹,五姑娘沈芳兰,六姑娘沈雁蓉。 五姑娘沈芳兰跟二爷沈庆冬的媳妇李氏也劝说沈莹好好休息,只有沈牡丹跟大房庶出的六姑娘沈雁蓉没有搭腔,沈雁蓉是因为被方姨娘养的太过高傲了,平日里都不会主动找几个兄弟姐妹说话的,沈牡丹不说话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沈莹为何会如此憔悴。 7第7章 几个姑娘媳妇并不知道沈莹的事情,只当她真是因为铺子里的事情太过劳累的原因,劝说了一会就聊起别的来了。一顿饭吃下来,沈牡丹也没多少话,等到把桌子撤下去之后,一家人坐在厅里说着话,基本上跟都是老太太说,大家听着,老太太对于大房二房的人是非常和颜悦色的,这期间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三房的话,沈牡丹无所谓,坐在阿焕旁边听着老太太慢悠悠的声音,沈天源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老太太。 沈牡丹一边听着老太太的话,一边回想着沈家现在的状况,大伯沈鸿英如今是临淮令史,官位不高,也很清闲,俸禄自然也不高。沈家在临淮有不少铺子和庄园,如今这些铺子和庄园都在老太太跟老太爷的手中,大太太吕氏,二太太俞氏手中也都有一些铺子庄园和田产,至于他们三房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沈家那座小小的院落,家里的嚼用也是爹爹出去赚来的。不过他们三房并没有任何的异议,这些本来就不属于他们。如今沈牡丹担忧的是,大伯沈鸿英根本不满足现在的官职,一直想要往上爬,也正因为如此,最后连累了沈家这一脉上上下下几十口的人,最后连爹爹也被……人往高处走本是没什么错的,只怪站错了队。 沈牡丹回想起上辈子她死后所发生的事情,她死后,阿焕跑去质问罗南,后被打断双腿在阴冷的巷子里活活被冻死,自此后爹爹一夜白头,一蹶不振,那时候她只能徘徊在爹爹身边却什么都做不做,就如同那时她眼睁睁的在冰冷阴暗的巷子里看着阿焕渐渐死去了鲜活的生命,却无能无力。 她那时候整日飘荡在爹爹的身边陪着他,外面的什么事情都不清楚,直到突然有一天,家里闯进许多的官兵,把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的人全部抓了,包括爹爹。官兵说沈家人犯了罪,要全部发配边疆。跟着立刻把沈家人全部押入大牢,她自然也跟着去了,这才从大伯口中知晓他们沈家并没有犯什么罪,而是宴王继位,要把之前宣帝的党羽全部打尽。那时候沈牡丹虽然一直在沈宅徘徊,对于外界却也是知道一点的……她嫁入罗府时,身为太子的卫宣继位成为宣帝,却不想宣帝昏庸,弄的民不聊生,宴王便取而代之,之后就是长久的战争,似乎等她死后,宴王胜利,顺利继位,之后宣帝的党羽自然也逐一清除干净了,当初大伯就是选了宣帝,这才连累了沈家一家子。 她记得当初飘荡在大牢里的时候,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道:“老大,你怎么这般的糊涂,宣帝昏庸,民心所失,宴王继位乃是顺应民意,你……你这糊涂的东西,为何要掺和进去,若是好好做你的令史,如今咱们沈家也不会招此大祸了!” 沈鸿英抱着头坐在牢房的一角,声音沙哑,“娘,我不过是想往上爬,我一个小小的令史,怎么爬的上去,我当初效忠宣帝,若是宣帝取得胜利,沈家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跟权势了,再说,宣帝才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天子。” 老太太骂道:“你真是糊涂,宴王又如何?宴王也是姓卫的,同是天子,相比昏庸的宣帝,宴王反而更得人心,你……你当初怎么就做出这么一个选择了!” 第二天,沈家人就全部被发配了边疆,爹爹的身体自从她跟阿焕死后就垮了,如何能够经的住这长途跋涉之苦,最后也死在了路上,甚至连尸体也不能保全,落得个被野狗叼去的下场。 想到这里,沈牡丹的眼神暗了暗,她如今也能够猜测的出为何大伯不过是个小小的令史,最后的下场却是如此的凄惨,累及全家,原因不过是因为临淮是宴王的封地,自己封地上的官员帮着昏庸的宣帝,宴王自是不会原谅。 想到宴王继位,之后大力改革,国富兵强,民丰物阜,沈牡丹不由的叹了口气,这事也怪不到宴王头上,毕竟在政权里,大伯是真的选错了,而且宴王是真心为民。不过现在宣帝还没有继位,还是太子,宴王依旧还是宴王,大伯如今应该也未曾做出选择,大伯当初的选择应该是太子顺利继位之后,而如今距离太子继位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也不知到时能不能劝说了大伯。 沈牡丹这里想着旧事,那边老太太突然道,“我在郦江上定了一艘船,今个正好大丫头也回来了,你们就一起出去玩玩,别拘在家里了……”老太太说着看了沈牡丹跟沈焕一眼,“你们这些小辈的都一起去,我跟老大老二就不去凑热闹了。” 自然无人有异议,如此热闹的夜晚,大家也都不想拘在家中,只不过沈牡丹对游江却没什么兴趣,可转头瞧见沈焕期盼的眼神,沈牡丹也只有跟着沈焕一起去了,沈天源在身后嘱咐,“牡丹,好好照顾阿焕。” 沈牡丹回头笑道:“爹爹,我晓得。” 一行十个人,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带,只备了两辆马车两名车夫,女眷一辆马车,男人一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向了郦江。一路上,沈莹话都不多,显的对游江并无什么兴趣,其他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看起来对这趟游江很是欢喜。沈牡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沈莹,又默默的垂眸。 临淮不过是个县,人的流动却不必一个州的人少,主要就是因为郦江通过临淮,而且临淮风景秀丽,气候合宜。 郦江全长两千五百多公里,起始金陵,末至常州,途径二十多个州郡县。夏日的夜晚,郦江经常一夜通明,江面上全是一艘艘点着花灯的船舶,不少老爷夫人,少爷姑娘儒生们喜爱在船上吟诗作对,遥望风景,品尝美酒。 等到沈家一行姑娘少爷们来到郦江边上的时候,江上已经灯火通明,几位姑娘下来后都难掩兴奋之色,待到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人全都下来后,二奶奶李氏让两个马夫去车道等着,沈焕也朝着沈牡丹走了过来。 二奶奶李氏带着大家一起朝着江边的一艘船走去,依次上了船,沈牡丹就寻了位置坐了下来,沈焕第一次上船,显得有些兴奋,趴在船边上四处忘着,二爷沈庆冬,七少爷沈庆年,八少爷沈方辰也不想拘于船舱内,都呆在外面吹着小风,喝着小酒,偶尔作上一首诗,连沈焕也参与了进去。 几个姑娘在船舱里说说笑笑,没一会就觉得闷的慌了,五姑娘沈芳兰笑道:“这船舱里有些闷热,我们也出去吹吹风,在跟阿哥阿弟们一起作诗如何?” 三姑娘沈芳华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沈牡丹也应了一声好,沈雁蓉不说话,看起来也不想待在船舱里了,只有沈莹面色还很是憔悴,靠在藤椅之上不愿起身,“三妹妹,五妹妹,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出去了。” 两个姑娘瞧见她实在是不舒服的样子,也不强求,让她好好休息,其他几人陆续出了船舱。 船舱里很快就只剩下沈莹一人,她静静的从窗上遥望远处灯火通明的一片,心中却止不住的凄凉,想着家里的糟心事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听着外头弟弟妹妹欢笑声,又强生生的把眼泪全部吞了回去。 一个人在船舱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有人陪着似乎还好受一些,沈莹再也坚持不住,硬拖着身子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耳边是五妹芳兰欢快的笑声。听见堂妹的笑声,沈莹也笑了笑,几个妹妹中,芳兰的性子最是明媚,活泼,听见她的笑声自己心中也好过了许多。 沈芳兰也瞧见从船舱走出来的沈莹,立刻冲她招了招手,欢快的道:“大姐,你快过来瞧瞧,那艘船可真好看,还能听见有人唱曲吹箫的声音……” 沈莹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朝着芳兰手指的位置看去,笑道:“果真是漂亮。”夜里的船一艘艘的,灯火通明,远处一艘船上不知用了什么小把戏,灯光显然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很是好看。 随着那艘船越来越近,沈家人瞧见那船头依偎着一双男女,女子正哼唱着小曲,男子为她吹箫伴奏。 沈牡丹看着不远处船头上的一对男女,楞了下,又转头看向沈莹,在心底叹了口气。随着船舶的靠近,沈家人也看清楚了船头上那一男一女,沈牡丹听见沈芳华沈芳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还有沈雁蓉的冷哼声。 对面船头上的一男一女沈家人都认识,男人是沈莹的夫君,严家二爷严仁修,女子是沈莹的好友邓妍秋,两人如今正如胶似漆的依偎在一起。沈莹自然也瞧见这一幕了,表面的坚强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大……大姐,这是怎么回事?”沈芳兰错愕的回头看向沈莹,发现她满脸泪水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再说话,转头恶狠狠的看向船头上的那一对男女。 8第8章 严家与沈家算是门当户对了,严仁修是严家嫡出二爷,三年前娶了沈莹,两人当初是两情相悦结为夫妻的,严仁修除了未成亲前有几个通房,成亲后一起未曾纳妾,与沈莹的感情也很好。沈牡丹见过两夫妻相处的样子,那时候严仁修看起来也是真的喜欢沈莹,只是如今——看着船上头那一对男女,沈牡丹忍不住露出个嘲讽的笑意。 “严仁修,你……你这样对得起我大姐吗!”沈芳兰看着对面船头上的一对男女,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冲着对面喊了起来。沈家人也都很愤怒,本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但男人却与自己妻子的好友厮混在一起,这却是让人鄙视看不起的。 旁边站着的沈雁蓉冷哼了一声,“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 沈家人不在说话,却都是目光沉沉的看向对面的严仁修和邓妍秋。对面的两人这才注意到沈家人,均是一惊。 沈莹泪如雨下,想起前几日在严家撞破了两人的□,两人也终于向她承认了,她现在还记得严仁修当初的话语,“莹儿,对不起,我与研秋两情相悦,而且……研秋怀了我的孩子,莹儿对不起了,我……我想娶研秋做平妻。”那时候她听了这话,脸色惨白,是啊,她不能替严家生孩子,严家没有休了她已经算好的了。想到这里,沈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船上头上的严仁修,人如其名,看起来很是温雅,身形修长,靠在他怀中的邓研秋更是娇媚动人,好一双璧人。 严仁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莹,他心中也是愧疚的,毕竟跟研秋在一起是对不起沈莹的,可是……莹儿不能怀孕,他跟研秋也不过是因为之前一次醉酒乱了性,之后却也将错就错的又同研秋同床了好几次,研秋在床上很是热情大方,与拘束放不开的沈莹完全不同,他反倒是有些喜欢上研秋了,更何况研秋前几日还查出怀了她的身孕,母亲别提多高兴了,如今也只有把研秋迎娶进门了。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沈莹,严仁修暗叹了口气,开口道:“莹儿,对不起,没想到你今日也会出来游江……” 沈芳兰不得他说完,恶狠狠了瞪了他怀中的邓研秋一眼,怒道:“严仁修,你到底什么意思,有你这般羞辱我大姐的吗?” 严仁修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沈莹已经扯住了沈芳兰的手臂,凄凉的道:“五妹妹,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能给严家一个孩子,不能为夫君留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散于风中,人再也坚持不住,转身踉跄的回了船舱,自此一句话都没有同邓研秋说。 沈芳华沈芳兰李氏看着沈莹踉跄的背影,稍一犹豫也都跟了进去,连沈雁蓉也抬脚走了进去。沈牡丹却站在船头盯着对面的两人,她记住飘荡的时候曾听过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罗南如此,这严仁修也是如此,心中微凉,男人都是如此吗?不过——她盯着邓研秋的肚子露出一抹微笑。 严仁修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么尴尬的地方了,冲沈庆冬拱了拱手,“庆冬,我就先走一步了,明日一早我会去沈府接莹儿回府的。” 沈庆冬冷冰冰的看着严仁修,好半响才说了句,“滚吧。” 待对面的船离去,沈芳华,沈芳兰,李氏跟沈雁蓉也出来了,面色都不大好,沈庆冬回头问道:“大姐如何了?” 沈芳华摇了摇头,“大姐哭的伤心,让我们都出来了。” 沈庆冬不在说话,沈家人心中都有些不快,站在船头盯着远处一派的灯火通明。沈牡丹站了一会就起身朝着船舱里走去,沈芳华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沈牡丹进了船舱后,沈莹正缩卷在藤椅之上,头埋在膝间,沈牡丹听不到声音,只看到她肩头耸动知晓她还在哭。 “大姐,你日后打算如何?”沈牡丹在旁边的坐下,张口问道。 沈莹抬头,发现是姐妹中最为心善的四妹,她缓缓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道,“我也不知,四妹,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牡丹并没有听从沈莹的话离开,而是静静的看着她,上辈子这个大姐的下场也很是凄惨,严仁修把邓研秋作为平妻迎娶进门,大姐便一直萎靡不振,后来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她自己死去没多久,这个大姐也去了,邓研秋顺利成为平妻,生的孩子也顺利成为嫡子。那时候她的心思全在刚刚去世的阿焕身上,并没有过多的怀疑过什么,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疑的很,自己这个大姐身子骨一直很好,而且也不是那种经历巨变伤痛郁郁不得志的性子,这患病身亡的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而且现如今最让沈牡丹怀疑的是,邓研秋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记得曾经听大姐说过,邓研秋原本是有一个未婚夫的,只不过未婚夫家得罪了权势,一夜之间被迫离开了临淮,也与邓研秋解除了婚约,之后邓研秋就跟严仁修勾搭到了一起。让她起疑心的是,邓研秋的孩子并不是足月生出来的,而是提前了两个月,对外说是摔了一跤动了胎气。但,严仁修只有这一个孩子,不管是沈莹还是之前的几个通房或者是后来纳的几个人妾氏,还有邓研秋,她们没有一个人再有过身孕。 沈牡丹想了想就道:“大姐,你嫁入严家三年未孕,大伯母可有给你请大夫瞧过?” 沈莹眼睛通红,听见这话心中虽难受还是点了点头,“母亲请了大夫瞧过,大夫说我身子并无大碍。不能怀孕,许是时机未到吧。” 沈牡丹又问,“大姐,那家里的几个通房这一年可还有继续喝避子汤药?也都没怀上吗?” “没有。”沈莹缓慢的摇了摇头,“嫁入严家三年,第一年未曾怀上后,婆婆便做主停了几个通房的避子汤药……”沈莹不是个笨的,听见沈牡丹这么一问,又一回想起这三年她跟几个通房都没有怀孕,心中震撼万分,也懂了四妹的意思,震惊的看着沈牡丹,“四……妹妹,你……你的意思是……”在她眼中夫君就是她的天,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能怀孕,是因为夫君的关系,可是,邓研秋不是怀上了吗?那应该不是夫君的问题吧?她也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沈牡丹笑了笑,“谁又能保证那孩子真是严家二爷的?大姐只需回去请个大夫给严二爷把把脉就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严二爷的。就算……真是严家二爷的,让大家都相信她肚子不是二爷的孩子便是了。”对于这样的姐夫这样的称呼,她不想放在严仁修身上。 沈莹愣愣的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四妹妹,心中的震撼几乎让她忘记了心中的悲痛,她嗫嗫的道:“什么叫让大家都相信不是二爷的孩子便是了……” “坏了她的名声。”沈牡丹一字一顿的道,“最简单的法子便是,使计让人撞见她与其他男子苟合,之后的谣言定会四起,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严二爷的,严二爷也不会相信了。邓家不过是户小小的商户,相信沈家的家世解决掉邓研秋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邓家只有邓研秋与她母亲守着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相依为命,被退了婚约,邓研秋所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巴紧一个男子,最好这个男子有权有势,而她凭着自己好友对她的信任,也的确做到了,勾引了好友的夫君。不然,一般的女子怎么同自己好友的夫君厮混在一起? 沈莹目光涣散,喃喃自语,“这样的话,她……她岂不是一辈子就毁了。”沈莹有些涣散的眼神慢慢转向沈牡丹,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好狠的法子啊,不管这两个法子哪一个成功,等着邓研秋的只有万劫不复的死路。那个心肠好到不忍践踏一草一木的四妹妹为何会想出如此狠绝的法子? 沈牡丹挑开窗帘向外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一片,平淡的道:“大姐为何不想想她也毁了大姐你的一辈子,若是真让她成为严二爷的平妻,她的孩子便只有可能是庶出子。到时,大姐可是她的拦路石,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应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吧。” 沈莹一愣,是啊,明明是她先毁了自己的,因为这事,她就成为了临淮的笑话,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友,甚至引见给了夫君,却不想这一引却引到了夫君的床上,该有多少人笑话她啊。邓研秋,我拿你当亲人般的看待,你却如此待我,事已至此,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瞧见大姐眼中渐渐清明了起来,沈牡丹放下心中的帘子,也遮挡住外面一派的美景。她站起身来,看了沈莹一眼,轻声道:“大姐,我出去了。”说罢,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沈莹在藤椅上坐了没多久也起身出去了,只是这一次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沈芳兰看着沈莹出来,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娇声道:“大姐,四姐同你在船舱里说了什么,刚才问了四姐,她却什么都不说。” 沈莹看了沈牡丹一头,回头摸了摸沈芳兰的发,笑道:“你四姐劝我宽心一些,如今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了。”她自然不会把四妹替她出的主意告诉其他人。 沈牡丹的目光看向远处在黑暗中高山,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看着与她情况相似的大姐,看到邓研秋她就想到了姚月,她就没法子置身事外,想出了如此狠绝的法子。不过,这却是她们应有的下场。 沈家人都很顾忌沈莹的感受,之后一直未曾在提过严家二爷跟邓研秋的事情。一家子的兄弟姐妹遥望风景,吟诗作对,品尝美酒。这边一派温馨,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还伴随着嘈杂的呼喊声,“落水了,有个孩子落水了!” 9第9章 沈牡丹随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江面之上虽然一片灯火通明,水面上却有些幽暗,隐隐约约的只能够瞧见一个不大的身影在水面上扑腾着。几乎是瞬间,其中一艘大船之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朝着那小小的身影游了过去,几抹高大的人影水性似乎不怎么好,还未游到那孩子身边,孩子已经扑腾不动,小小的手臂慢慢的陷入了水中,水面之上再也瞧不见那孩子的身影了。 牡丹呼吸一滞,现在是夜里,水面之下的可见度会更加的低,孩子沉入水底之后会更难救上来的,看着那几人的水性,沈牡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船头纵身跳了下去,身后响起沈家人的惊呼声。 沈莹看着奋力朝着那孩子消失的地方游去的牡丹,道:“别担心,四妹的水性是咱们兄弟姐妹当中最好的了,四妹不会有事的。”心里却是暗道,四妹依旧还是以前那个心肠很软的四妹,只是在四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四妹这样纯善的人想起如此狠绝的法子? 沈牡丹很快就游到孩子下沉的地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中,任由身体往下沉去。双手却在四周不断的摸索着,不一会就沉到了底,她也摸到了一具小小的身体,她立刻搂住这具小小的身体朝上游去。等搂着孩子露出水面,旁边那条大船之上垂下一条绳索,沈牡丹把绳索记在腰间,抱紧孩子,绳索也跟着被拉了上去。 等两人被拉了上去,沈牡丹这才发现船头站在好些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背着光,他的脸在阴暗中看不真切。高大挺拔的男人几乎是立刻就接过了她手中的孩子,抱着孩子进了船舱。 沈牡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浑身湿漉漉的,衣裳全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她忍不住冲着那快要进入船舱的男人道:“请先给我一件衣裳。” 男人的身影一顿,不过立刻就抱着孩子进入了船舱,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传来,“给她一件衣裳。” 很快就有丫鬟拿着一件披风过来,沈牡丹立刻把披风裹在了身上,想着那孩子的情况,犹豫了一下也进了船舱里,刚进去就听见刚才那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在说话,“现在立刻上岸去请大夫,若是梓安出了事……”听见脚步声传来,男人抬头朝着沈牡丹看了过去,冷漠平静的双眼撞进沈牡丹眼中。 他的眼神疏离而又冷漠,不近人情,沈牡丹却没有半分犹豫,大步走了过去,“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救醒他,不然等到大夫过来孩子很可能会坚持不住的。” 男人迟疑了片刻,挥了挥手,刚才围绕在船舱里的人立刻都出去了,整个船舱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牡丹蹲下身子才瞧清楚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白嫩的小脸很是苍白,嘴唇有些发青。她没有任何犹豫,抱起孩子让他俯卧在自己曲起的腿上,头足下垂,再用手拍着孩子的背部,拍了没一会孩子的嘴巴鼻子涌出不少积水。沈牡丹瞧见孩子还未醒过来又把他平放在地上,抬头冲着那高大的男人说道:“帮忙把他的嘴巴张开,然后口对口吹气。”说着她已经双手放在孩子的胸口准备按压了。 男人冷漠的眼神迟疑了片刻,旋即按照这女子的要求做了起来。 沈牡丹一边指导着,一边按压着孩子的胸口,没一会,孩子就咳了起来。沈牡丹这才露出一抹笑意来,她没想到飘荡了那么多年,学来的这个稀奇古怪的法子竟然救了一个孩子,她隐约记得那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把这种法子叫做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压。这飘荡的许多年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见识了不少事物,于她来说都不是坏处。 男人瞧见孩子醒了过来,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他把孩子抱了起来,走到一旁的软榻之上轻轻放下,“梓安,你没事吧。”连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漂亮的小男孩摇了摇头,轻声细语的道:“小叔叔放心,我没事。”又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沈牡丹,笑道:“是姐姐救了我吗?谢谢姐姐。” 沈牡丹也冲小男孩笑了笑,“是小少爷福大命大。” 正说着,已经有丫鬟捧着干净的衣裳走到了那叫梓安的小男孩身边,男人低头摸了摸孩子湿漉漉的发,“梓安先焕衣裳,小叔叔待会再进来陪你。”说着大步走了出去,沈牡丹也跟着走了出去。 船外,刚才见到的那些身穿黑衣的男人们都不见了,只有船头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高大青年,还有她跟眼前这个高大挺拔,俊美无双,冷漠异常的男人。他依旧背对着光,依旧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沈牡丹看着靠过来的沈家的船,开口道:“小少爷没事了我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沈牡丹转过身子看向男人。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静静的看着她,她的一头黑发湿漉漉的,还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水珠,额头前的刘海湿漉漉的耷着,隐瞒能够看见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却一点都不会显得狼狈,娇艳欲滴。男人看了一会,冲站在船头的青年招了招手,那青年立刻走了过来,男人在他耳旁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青年恭敬的应了一声,回了船舱。没一会又出来了,手中握着一个雕工精美的锦盒,青年把锦盒递给了沈牡丹,“我家主子谢谢小姐对小少爷的救命之恩。” 沈牡丹接过锦盒,冲男子道了声告辞就转身离开,顺着搭建在两船之间的甲板回到了沈家的船上,沈焕立刻上前紧张兮兮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沈牡丹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一摸到沈牡丹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沈焕立刻惊呼道:“姐,你身上还是湿的,赶紧进去换衣裳去,风寒才好,可别又染上了。” 沈牡丹进了船舱换好了衣裳,沈家人又怕沈牡丹刚才落水加重了风寒,立刻开船回到了岸边,一行人这才坐着马车回到了沈府。回去之后,沈牡丹果然还是没能逃脱风寒的加重,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她第二天早起就发现自己又生病了。 这次甚至比前几日才醒过来的风寒要严重许多,足足在家里待了十来天,喝了十来天的汤药才好了一些。这期间,罗南一每天都会过来沈府看她,不过她全以身子不舒服为借口挡了下去。 10第10章修改一下错字 沈莹在第二天清晨就被严仁修接回了严府,忍住了婆婆阴阳怪气的嘲讽和邓研秋惺惺假意的道歉,她觉得自己心中平静极了。或许是对她的愧疚,晚上严仁修歇在了她的屋子里,拒绝了这男人缠绵的要求,沈莹背对着他很快入睡了,他似乎听见身后男人幽暗的叹息声。夜半子时,沈莹睁开眼,看着旁边睡熟的男人好一会这才下了床,开了正对着床头的窗。 严仁修第二天起来后就有些咳嗽了,沈莹平静的道:“二爷,可莫是昨天在船上吹了风染上了风寒,我去请个大夫来给二爷瞧瞧看。” 严仁修想起昨天的事情有些尴尬,倒也没拒绝,很快大夫就来了,替严仁修把了脉,开了几幅治疗风寒的药方就离开了。沈莹站在院中看着大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重重的假山之后低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夫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了严太太张氏。 张氏是得知儿子染了风寒这才急匆匆的赶过来的,瞧见大夫打开离去,急忙上前道:“大夫,我儿没事吧?” “二爷并无大碍,只是……”大夫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看了张氏一眼,“太太,有些话老夫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氏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事情,脸色煞白,“大夫……请说,我儿到底怎么了?” 大夫这才沉声道:“太太,老夫刚替二爷把了脉,二爷下焦虚寒,命门火衰,这样的症状很难使女子受孕,之前二爷同二奶奶成亲三年也未曾有喜事传来……请恕老夫说句不好的话,老夫也替二奶奶把过脉,二奶奶身子很健康……” 大夫这话的意思足够明显了,张氏脸色巨变,身子摇摇欲坠,辛亏身后的大丫鬟扶住了身子。张氏哆嗦着手指想起这两年她早已经停了那几个通房的避子汤药了,可却没有任何人有喜事传来,难不成真是因为仁修的原因,不可能,不可能的…… 大夫又道:“太太可以请妇科圣手许大夫来替邓姑娘把把脉,看看邓姑娘到底是几个月的身孕便见分晓了。”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严仁修与邓研秋的事情,这个经常出入严府的大夫早就清楚了。 张氏哆哆嗦嗦的道:“去……快去把许大夫请来!” ~~ 严仁修正在邓研秋的院子里陪着她情意绵绵的时候,瞧见自己的母亲带着一个老者过来,正想开口问好,张氏却寒着脸指着邓研秋冲老者道:“还请许大夫替她好好把把脉,看看她肚中的胎儿到底是几个月!” 此话一出,邓研秋的脸色立刻惨白如雪,一股绝望之情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躲在了严仁修的身后。张氏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真不是仁修的了,气的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指着邓研秋骂道:“你躲,我看你待会还怎么躲。” 邓研秋自然是躲不开的,被大夫握住手腕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全完了。大夫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开,“已经三个月的身孕……” 严仁修还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什么三个月的身孕?” 张氏让大丫鬟把许大夫送走,又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丫鬟们,张氏咬牙切齿的走到已经快要昏过去的邓研秋身边,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扭头对严仁修怒道,“什么!你说是什么,你这位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你同她在一起才两个月,她怎么怀上三个月的孩子的?” 严仁修大脑一片空白,俊俏的脸上满是震惊,他指着邓研秋,手指都在发抖,“母亲……我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邓研秋如秋水的双眸中凄凉的看着严仁修,“二爷,您……您不是说最爱研秋了吗,您原谅了研秋……”不等她说话,严仁修已经怒极攻心一口血给吐了出来,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 ~~~ 沈牡丹卧床休息的这半个月并不知严家发生的事情,她这半个月都只是好好的在家养病,上次突然跳进江里救人的事情被阿焕念叨了半个月。可她也是没法子,那几个跳下去救人的人一看水性便不是很好,恐怕不是临淮的人,临淮靠江,许多人的水性都是很好的,而且那孩子在耽搁一会能不能救上来都是个问题了,她甚至没有多想,只是凭着本能就跳了下去。 想到救上来的孩子,沈牡丹就想起那个男人,那男人肯定不是临淮的,男人身上的气势极大,身份定然不凡,临淮还从未听说过这号的人。又想起她要下船时男人让手下给她的锦盒,回来之后那锦盒她就压在箱底了。起身把箱底的锦盒拿了出来,锦盒使用上好的红木雕成的,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她打开锦盒,锦盒里放着一叠银票,还有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整颗珠子光洁,饱满,散发着莹莹的光彩。 沈牡丹心中一惊,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人会送她如此厚重的谢礼,这颗珍珠一看就不是凡品,价值只怕是不菲。锦盒中除了银票跟这颗极品珍珠还有十几颗指盖大小的珍珠,每颗也都散发着莹莹的光彩,也都是极其珍稀的。 沈牡丹瞬间觉得这手中捧着一个烫手山芋,这里面珍珠的价值怕是都超过了万两了,那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过是顺手之劳,却给了如此的厚礼。她又打开那叠银票看了一眼,五张百两的银票。她想了想,把银票全部拿了出来,剩下的珍珠她没有在看一眼,合上锦盒,又放回了箱底,只是这次箱子却加了一把大锁。她回头看了一眼箱子,暗道,若是下次再碰见那人,定要把这珍珠还回去。只是银票她的确需要,怕是把银票还回去那人也不会要,送了如此厚的礼,也就是不想欠她的人情而已。 看着手中的几张银票,重生的这些时日她虽然有心替爹爹分忧赚些银子,但一直有心无力,家中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供她驱使,如今手中握住的五百两银子她一定要好好利用。只是要怎么利用?她倒是知道这世中有不少金矿,铜矿,煤矿的所在位置,只是她根本开采不了,而且现在的人对于煤还都是一无所知,这就好比她知道宝藏的位置,却没有足够的人力财力势力去挖掘这些宝藏,这些是肯定不用想了。剩下赚钱的一般都是吃穿住行,沈牡丹考虑了许多最后打算在穿的方面入手,她知道今后穿着方面的流向趋势,女人大多爱美,对于美丽的衣物是拒绝不了的。 既然决定了,剩下的便是详细的计划,这个急不得,而且她从后世中学到想要赚银子最主要的就是开源节流,比如她想做衣裳自然是不可能在临淮的布行里买布料,而是要去生产绸纱布料的梁甫去运回来,若是想做皮毛大氅,便不要去皮毛的铺子里购买皮毛,而是直接去山民的家中收购,另外她若是开铺子是绝对不能让沈家人知道的,毕竟现在还没有分家,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要详细的计划好。 心里有了主意,沈牡丹的心中也轻松了不少,正想出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门外的思菊就进来了,“姑娘,罗家大爷在门外等着,要不要他进来?姑娘,奴婢虽然不知您跟罗家大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几日罗家大爷日日都在外面等着您……您风寒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见上一面?”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摆出一副痴情的模样就收买了小丫头,小丫头便觉得自家主子真是好命,碰见如此好的未婚夫。 沈牡丹根本不想见到罗南那张虚伪的嘴脸,瞧见思菊的模样,她也不好跟思菊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不见,你让他回去吧。” 思菊最忠诚的自然还是自家的姑娘,听沈牡丹这么一说,立刻就去回绝了罗南。 罗南风度翩翩的冲思菊笑了笑,“那我明日再来看她,你且回去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吧。”说着,转身离开,只是转过身子之后,脸色就黑如炭了。 罗南走后,沈牡丹就打算出门在临淮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在热闹的集市上转了一圈,虽有铺子售出,但价格都很贵,多数都是二百两左右,买下铺子的话,剩余的银子想要去梁甫购买布料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会有些拮据。在临淮转了一圈,沈牡丹也没找到便宜一些的铺子,便打算回去跟父亲商量后再做决定。 回去的时候想起阿焕这些日子因为儒生的考试看书格外的多,便打算买一些食材做补脑的膳食给他吃,去买了副猪脑和猪脊髓,想起家中无枸杞子,便打算顺道去回春堂带一些枸杞子。 刚走到回春堂门口,沈牡丹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哭声,“你们好好看看,我用了你们回春堂的玉肌膏,原本不深的伤口都开始溃烂了起来,如今……这般吓人,呜呜呜,我以后可怎么见人……” 沈牡丹一怔,面上起了个古怪笑意,没想到还真是有缘,来回春堂买点东西都能碰见姚月了。 踏步走进回春堂里,她就瞧见姚月宛如疯妇一般扯着一个大夫指着额头上的伤口,那大夫怒气冲冲的甩袖,“姑娘,你莫要疯了,我们回春堂的玉肌膏临淮县不知多少人用过,却从未有姑娘这样的情况发生,姑娘这期间可忌口?或者伤口可有碰到其他的东西?” 姚月依旧哭哭啼啼的,“没有,我忌口了,什么都听从了大夫的话,用了两三日就觉得伤口有些痒,却……却以为是正常现象,这几天一直都有些痒,昨日伤口周围发红,今天一早起来伤口就开始溃烂了起来……” 姚月正伤心的哭着,身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月儿?” 姚月听见这声音,一怔,猛地转过身子,沈牡丹也看见她额头上的伤口了,原本不深的伤口却开始发红溃烂,伤口处渗出一些脓液,看起来有些恶心,沈牡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却无半分怜惜,只剩满心的畅快。却不想,姚月连双眼都开始发红,猛地朝着她撞了过来,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摔倒,也不会用这什么玉肌膏,伤口就不会成这模样了……” 沈牡丹在她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避开了,姚月一个躲闪不及,扑倒在地,却依旧回头恶狠狠的看着沈牡丹。 沈牡丹柔声道:“月儿,你说什么?那日明明是你在背后推我,却不想摔了自己,为何怪到我头上来了?月儿,你莫要同我闹了,还是先让大夫瞧瞧你的伤口,看看可有什么法子治疗,再耽误下去你的伤口说不定会越来越严重的。” 姚月果然安静了下来,不再使劲瞪着沈牡丹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夫替姚月把了脉,又查看了伤口,口中喃喃的道:“不应该的,原本不深的伤口怎么突然溃烂了起来……把你的玉肌膏拿给我瞧瞧。” 接过姚月手中的玉肌膏,打开瓶塞放在鼻端闻了下,脸色就变了,看着姚月道:“姑娘,你这玉肌膏可是给人动过?里面有夹竹桃的茎汁,这个可是有毒的,还有花瓣研磨的粉,你可是对夹竹桃的花过敏?你的伤口发痒溃乱只怕都是因为这玉肌膏里面加了这些东西的缘故。” 姚月面色惨白,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夹竹桃的花过敏,知道这个的不多,她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尖叫道:“肯定是她,肯定是那个贱女人……” 沈牡丹却知道姚月口中的贱女人是谁,是她的继母,姚月十岁时母亲便过世了,后来姚父娶了填房,两人都相互看不惯眼,之间的明争暗斗不少。姚月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她继母所为也是因为,她的玉肌膏只放在家中,所有只有家里的人能动手脚,却不曾想到早在刚刚买了玉肌膏出了回春堂的时候,玉肌膏就给人换掉了。 11第11章 姚月还捧着脸尖声叫着,口中极尽羞辱的骂着自己的继母,骂着骂着却哭了起来,“呜呜呜,那女人怎得如此狠心,她也是女人,难道不知道一张脸对于女子来说该有多重要吗,她毁了我一辈子啊……” 沈牡丹想着,你也知道一张脸对于女子有多重要,那为何存了害我之心,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遭此报应了。只是,在这样的时代,女子有再好的容貌又如何,不过依旧是只能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有何意思。 老大夫的话在耳边响起,“姑娘,老夫给你开张药方,回去后你把几味药用水煎好后,用干净的纱布蘸了药水清洗伤口,之后再敷上膏药便成了,只是……”老大夫顿了顿,“只是,你这伤口就算在用玉肌膏以后也会留下疤痕的。”大夫说罢,提笔写下药方递给了姚月,姚月却只顾的哭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 沈牡丹也不再多言,买下枸杞子之后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沈牡丹把买回来的猪脑猪髓洗净,放入碗中,纳入枸杞子,加了少许的食盐同酱油上笼蒸。刚放入蒸锅中,思菊已经从外走了进来,瞧见自家姑娘动手做吃食,忙上前一步道:“姑娘,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奴婢就行了,奴婢来弄,怎的亲自跑到厨房来了。” 三房只有一个丫头,一个小厮,一个婆子,厨娘也没有,所以平日里都是思菊跟六儿在厨房忙活,老婆子偶尔帮忙。看着焦急的丫头,沈牡丹冲她笑了笑,“不用了,阿焕这些时日读书读到很晚,我买了一些食材回来,准备给他蒸碗猪脑枸髓羹吃,补肾健脑的。” 思菊比她小了两岁,前世她嫁入罗家,思菊也跟着嫁了过去,她性子绵软,在罗府受尽欺负,连带着思菊也跟着她吃了许多的苦头,对她依旧是忠诚的很。后来她被姚月害死,思菊很是伤心,大病一场,待姚月进了罗府后,处处刁难这丫头,日子更加的凄惨了,最后困在罗府一辈子,不到三十岁便撒手而去。 看着眼前俏生生的丫头,沈牡丹心中想着,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补偿这丫头,在等两年替她找户好人家让她嫁了。 等到晚饭时,看着阿焕把一碗猪脑枸髓羹吃了沈牡丹这才露出个微笑来,等到一家都吃罢,桌子撤下去之后,沈焕去了书房,沈牡丹叫住了沈天源,“父亲,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沈天源笑道:“牡丹有什么话要说?” 沈牡丹便把五百两银票和想开衣铺的事情跟沈天源说了一遍,不过却隐瞒了珍珠。沈天源正色道:“牡丹,我也知你想替我分忧解难这才急着开铺子。只是这银子……救人是举手之劳,这五百两银子对你来说是受之有愧,咱们万万不可用这五百两银子,去把这银票还给人家。” 沈牡丹知道父亲肯定会这么说,也早就想好了措词,道:“父亲,那人定是既有身份的人,恐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若是把这银票还给了他,只怕他会以为我们所求的是其他。且那人不是临淮县的人,如今只怕早已不再临淮了。父亲,我是这般想的,这五百两银票我们先拿去开铺子,待赚了银钱之后这五百两我们在抽取出来,若是有朝一日能碰见那人,在还给他也不迟。” 沈天源也不是古板之人,听牡丹这么一说也发觉的确如此,考虑片刻后便同意了,又让沈牡丹不用担心铺子和人手的事情,他去想法子。牡丹知晓父亲的人脉比她广,便安了心,之后又跟沈天源聊了一些铺子日后大概的规划,也暗暗提醒了几句铺子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沈家人知道了,沈天源沉默了会,也应了,沈牡丹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沈天源把房契一系列的文书交到沈牡丹手中的时候也不过才过去了两日,同时交到沈牡丹手中的还有一张奴仆的死契。沈天源端起一杯茶饮尽这才笑道:“铺子的地段还不错,用了一百六十两银子买下的。买下的这奴仆姓马,会写字算账,铺子日后可以交给他打理,每隔半月去查一次帐便可。铺子后面有一个院子,几间厢房,掌柜的跟日后的伙计都可以住在那里。”这姓马的自然是买来做掌柜的,有死契握在手中,用起来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都是捉摸不定的,日后还需提防一些才是。 沈牡丹知道爹爹看人的眼光不错,所以这马掌柜的人品应该还是不错的。 两人算了算,买下铺子一百六十两银子,奴仆二十两银,身上统共还剩下三百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他们要去梁甫买布料,还要余下一些作为裁缝,绣工们的工钱,稍微有些吃力,只能在布料上缩减一些预算,第一批运回来的布料必须精打细算。且这两日她也没闲着,画了一些前世几年后衣裳的流行样式和绣花的新样式。时间过的太久,她能记的不是很清楚,也有可能是好几年后的样式,不过她请思菊看过她的图,思菊直惊呼好看。 “牡丹,那铺子里挺新的,只需找人定做一些柜子跟牌匾便可,至于找绣娘裁缝之类的,我去跟马掌柜去忙活就成了。”沈天源其实也不希望女儿在外抛头露面的。 沈牡丹点了点头,“父亲,这些都差不多了,我们还必须去梁甫买布料和绣线,我打算亲自去,所剩的银钱不多,布料也必须仔细挑选才成。” 沈天源也有些为难,他实在有些担心女儿跑那么远的地方,可他对这些又不在行,遂一想,道:“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一道吧。” 两人商量三天后顺水路出发,水路一去一回也不过才半月的时间,这三日沈天源忙着寻找绣娘与裁缝。 晚上时候沈牡丹就跟思菊和阿焕说了要出门半月的事情,对外的说法是随着沈天源一起出门瞧瞧,沈天源所做的工经常要同掌柜的一起出门置办制作首饰所需的金丝银线,珍珠,珠宝之类的东西,所以思菊跟沈焕也都相信了,只有思菊唠叨了几句,“姑娘,你是个姑娘家,怎好跟着老爷天南地北的跑……” 沈牡丹笑笑,也不多说什么。 12第12章 明日一早便要出门了,所需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沈牡丹也让沈天源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女子出远门始终还是有些不便。她容貌艳丽脱俗,而且女子没有喉结,扮成男人也不会很相似,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出门的时候带着帷帽,声音压低一些倒也不是不成。 把男装收好,外面思菊就进来了,手中捧着几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姑娘,罗大爷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你爱吃的红豆糕跟芙蓉糕……罗大爷还在外面等着在,要不你见上一面?”思菊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罗家大爷的态度怎么就突然来了个大转变。 沈牡丹自然还是不想见他的,这都拒了半个多月了,这人的耐性早就没了,若是有可能她真想直接跟他说了退婚的事情,只是阿焕的名声却不能受影响,没想出具体的法子之前,还是不能同这人怎么样。想了想,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让思菊把人请了进来。 果然,罗南一进门,脸上的表情就很是不满,在瞧见沈牡丹的打扮时更是皱了皱眉头,张口正想说什么,沈牡丹已经先他一步,柔声道:“罗大哥,这些日子染了风寒,身子一直没好利索,今日才能起身见客,这些时日怠慢了罗大哥,还望罗大哥不要生气才是。” 罗南一直都以谦谦君子自居,自然不会当着思菊的面给沈牡丹不痛快,只忍着心中的怒气道:“自然不会的,只是我不是外人,而是你的未婚夫君,就算你染上了风寒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所以下次再有什么事情莫要再把我拒之门外不见了。” 沈牡丹淡淡的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你今日怎的如此打扮?以后把额前的发梳起来,那样好看一些。”罗南终究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女人好看一些自己的脸面也能光彩一些。 沈牡丹垂着眸,“只是习惯了这样的打扮,日后会注意的。” 罗南摆了摆手,“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告知你,在过一月便是我母亲的寿筵了,到时你可莫要忘记了,这一月好好准备,那一日打扮的好看些,母亲看到定会很欢喜的……你就在家好好养身体,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甩袖而去,看着快要踏出房门的男人,沈牡丹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轻声问道:“罗大哥,你可知道月儿伤势加重的事情?可有去见过月儿?” 男人的背影一僵,好一会才道:“自然是去看过了,不过是额头上磕碰了一下,无大碍,待你身子彻底好了,我们在一并去看看她。”他自然去见过了,一想到昨日的情景他的心中就直泛恶心。 他虽知道姚月的额头碰伤了,但也就半个多月前见过姚月一次,后来的心思全被艳丽的未婚妻子占满了,昨日终于又想起了姚月,便去了姚家。却不想以往那个千娇百媚,温婉丽人的女子宛如一个疯妇,在房间里疯狂的咒骂着,看见他更是哭哭啼啼的,他虽温柔的劝着,也说了不在意她额头上的伤口。她想了片刻,竟把额头上的伤口露出来给他看了,溃烂的伤口上抹着一层淡黄色的药膏,恶心极了。她竟然还抽抽噎噎的问他,肯定不会在意吧,是不是和以往一样爱她。 那时候,他含含糊糊的糊弄了几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心中也有了打算,姚家现太太是填房,还生了个儿子,就算姚月出嫁恐怕也没多少嫁妆,他如今不想为了那一些嫁妆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丑陋不堪的疯妇。 沈牡丹岂会不知他心中的想法,这人对外的表现是个谦谦君子,内里却不过是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他见了姚月那般的模样,日后肯定不会再亲近于她。只是,姚月又岂会甘心,说不定这件事情可以加以利用,若是成功的话,她与这男人的婚约便能顺利的解除了,与她也没有半点损害,他的名声也会声名狼藉。 沈牡丹攥紧了拳,想着待从梁甫回来后在好好盘算下这件事。 第二日一早,沈牡丹裹了胸,换上那套男装,一头黑发也用一根簪子竖在头顶,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面如冠玉的人,沈牡丹咧嘴笑了笑,果然还是不像男人。她端起旁边的帷帽带上,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院中,沈天源,沈焕,思菊瞧见她的打扮这才都放了心,看身形倒是挺像翩翩公子的。 临淮至梁甫途径一个郡,一个县,路程约莫七日左右。沈牡丹临淮出生,虽说水性不错,但出门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也觉得新鲜的很,站在甲板上四处遥望两岸的风景。 这次去梁甫坐的是专门做漕运的船,漕运掌舵人姓迟,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高大,魁梧,这趟是替别人运货去梁甫,回来的时候在替沈牡丹把布料运回来,这样漕运的两趟都有银子赚,沈牡丹也能少一些银钱,两方都觉得挺满意的。这船上除了货物,漕运的人,还有几个顺道去梁甫的人,不过都不在甲板上,想必是在房里休息。 两岸风景虽好,看多了也就是那样,沈牡丹站了小半个时辰就回了房。船上一共十间房,沈天源跟沈牡丹一人占了一间房,回房后沈牡丹小歇了片刻,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门外也响起了沈天源的声音,“阿丹,出来吃饭了。” 沈牡丹开了门,沈天源把带的一些豆饼分了两块给沈牡丹,如此过了三天后,船便要靠岸补充一些水和食物,沈天源瞧见整日吃豆饼的女儿自然很是心疼,道:“阿丹,我下船去买一些糕点给你吃吧。”夏天天热,其他的熟食保存不了两天,只有这种干巴巴的豆饼能够保存好几天不坏。 “父亲,不用了,豆饼就挺好的,再过几日就要到梁甫了,到时候我们再去尝尝梁甫的美食。”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听起来倒也不至于让人怀疑是个女子。 沈天源倒也没在坚持。 漕运的人也很快都上岸了,船也继续朝前行驶了起来。在船上呆了三天,沈牡丹知道船上除了漕运的人,她跟父亲,另外还有几个世家子弟。这几个世家子弟每天都会在甲板上待上几个时辰,高谈阔论,美妾环绕,斛光交错。因此,沈牡丹便很少出房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呆在房里,偶尔晚上的时候会出去待会。 这日正在房里休息着,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隐隐听见还有沈天源道歉的声音,“这位公子,真是对不起了。” “撞了本公子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沈牡丹听见声音,忙起身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在甲板上看见那几个世家子弟正盘腿坐在甲板之上,边上环坐着几位美艳的妾氏。其中一个个子不高,脸色有些苍白,穿着打扮极其华丽的公子正拦在沈天源面前,这世家公子容貌虽然不错,但眼底发青,脚步有些虚浮,明显就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沈牡丹急忙来到沈天源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事吧。” 沈天源摇了摇头,“我没事,阿丹你快些进去吧。”说着就想把沈牡丹推进房中。那脚步虚浮的世家公子却是拦在了两人面前,想伸手去推沈牡丹一把,沈牡丹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那世家公子面上现出恼怒的神情来,“怎么,撞了本公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沈天源朝着这公子拱了拱手,“公子,在下已经到过歉了,而且是公子先撞到在下身上来的。”的确是这人先撞到沈天源身上来的,沈天源身子硬朗,这纵欲过度的世家公子反而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了,起来后还不依不饶的。 听见缘由,沈牡丹心中虽然有气,却也知道这世家公子们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只得又按捺住性子诚恳的道了歉。席地而坐的几位其中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世家子弟道,“你这小子过来陪我们喝上一杯,我们就原谅了你父亲。我说,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跟个娘们似的,来来……快过来坐,阿淑,快去把这位公子拉过来。”说着,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娇媚女子便起身要拉沈牡丹过去。 沈牡丹自然是不可能跟这群人喝什么酒了,忙躲闪开来,压低声音道:“在下不会喝酒,不过在下愿意自罚一杯向几位公子赔个不是,之后还请几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在下同家父。” 却不想,刚才那脚步虚浮的公子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扯落了沈牡丹头上的帷帽,“让你陪着一起喝酒是给你面子,啰啰嗦嗦的干什么……” 距离太近,沈牡丹又只顾着应付席地而坐的几位,却不想这人会突然出手掀开她的帷帽,整个人便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13第13章 眼前的人虽然做少年打扮,明眸皓齿,面如冠玉,一头黑发也用簪子竖在头顶,但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出来眼前这个做少年打扮的人是个姑娘家。 那个刚才嚷嚷着要沈牡丹陪喝酒的藏青色锦袍的世家子弟更是一脸呆滞的看着沈牡丹,好半响才结结巴巴的道:“竟……竟然真的是个姑娘家?” 沈牡丹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弯腰捡起被拍落在地上的帷帽,冲着几个世家子弟躬了躬身,平静的道:“小女冒犯了,还请几位公子见谅。” 那扯落她帷帽的虚浮公子愣愣的看着她,忽又露出一个笑意来,眼睛里带着一丝的轻佻,“竟是个如此俊俏的小娘子,甚好,甚好,如此的话……既是你父亲撞了我在先,不如就把小娘子赔给我吧。”说着,伸手朝着沈牡丹脸上摸去。 沈天源温厚的面容闪过一丝怒意,伸手把沈牡丹护在了身后,“公子,还请自重!” 那身穿藏青色锦袍的公子也劝道:“书丰,算了吧,赶紧过来咱们继续喝咱们的,别为难人家姑娘了。” “不成,她父亲撞了我,自然由她来陪不是,陪本公子一天就成了。”那叫书丰的公子却是不依不饶的,晃晃悠悠的朝着沈牡丹走去,沈天源眉头紧皱,正想伸手打落这人伸过来的手时,旁边突然传出一声粗狂的喝斥声,“你们做什么的!在我船上莫要惹事,否则一个个的把你们丢下去了!” 众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瞧见船舱里出来个身材魁梧的七尺大汉,穿着一身的葛麻衣裳,胸膛紧绷绷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这边,这大汉眼睛看起来挺有神,脸上却生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整个人更是显得粗狂无比。这人大家都认识,漕运的掌舵人迟宁沛。 那些公子虽说都是世家子弟,但都不愿意惹上这样草莽出生的人物,那脚步虚浮的公子哥果然清醒了不少,冲迟宁沛露出个讪讪的笑意,“迟爷,莫要误会,我们只是同这小娘子开个玩笑而已。”说罢,摇摇晃晃回到那群公子哥身边,其中一个美妾扶着他坐了下来。 那藏青色锦袍的公子也冲沈牡丹点了点头,“姑娘对不住了,还请姑娘原谅了我们才是。” 沈牡丹冲这公子躬了躬身,“公子说笑了。”说罢,又转头看向那粗狂的大汉迟宁沛,冲他笑了笑,“多谢迟舵主了。” 沈天源也冲这大汉拱了拱手,“多谢迟舵主。” 那大汉摆了摆手,走到沈牡丹旁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姑娘家,看你上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看都像是个姑娘家的,哈哈哈,果真是没走眼。对了,姑娘也别叫我什么舵主了,直接叫我迟大哥就是了。“说罢,又转头看向沈天源,笑道:“这位先生唤我名字就成了,别什么舵主不舵主的了。” 这人,沈牡丹还是有印象的,迟家老爷子本是草莽出生,一生血拼到如今的地位,在临淮建了漕运,这迟宁沛便是迟老叶子老来得的子,对他非常的疼爱。迟宁沛这人继承了老爷子的性格,直爽,不受约束,当然为人也很仗义。上一世,沈牡丹记得这人最后好似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在临淮销声匿迹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沈牡丹回想了半天也没回想起来,耳边又想起父亲跟迟宁沛的声音,她这才回了神,想着回去后要好好回想一下关于迟宁沛的事情。她对迟宁沛也是有心结交,以后要经常来往梁甫,若是迟家能发展起来对她也是有好处了,抬头冲他笑了笑,叫了声迟大哥。心里想着,可一定要好好回想一下关于他的事情才行。 迟宁沛笑道:“好了,回房好好休息去,你也莫要惊怕了,这一路上我都会好好照应着你的。” 沈牡丹也不多言,道了声谢谢就回了房,沈天源又跟迟宁沛说了几句话这才回了房。回房后,沈天源心中还有些后怕,便想念叨沈牡丹几句,沈牡丹似乎知道父亲要说她,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沈天源,娇嗔道:“父亲,我知错了,待铺子开起来后,马掌柜熟悉了这些,日后便让父亲跟马掌柜前来,我会乖乖待在家中的,可好?” 看着如此乖巧的女儿,沈天源心中的怒气也消失殆尽,看着女儿姣好的容貌,重重的叹了口气,“都是我没本事,若不是如此你也不用在外抛头露面了。” 沈牡丹正色道:“父亲,当然不是这样的,我跟阿焕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了,父亲教导我跟阿焕如何做人,我跟阿焕都觉得父亲很了不起。而且,开铺子只是我的主意,请父亲不要在责怪自己了。” 沈天源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知晓了。” ~~ 之后的几天还算顺利,那几个公子并没有在找沈牡丹的麻烦了,那藏青色锦袍的公子每次瞧见沈牡丹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同她到了几次的歉意。反倒是那叫书丰的虚浮公子每次看她依旧是带着一丝的j□j和不怀好意。沈牡丹也越发的不爱出去了,在房里待了几天,船终于在三日后靠岸了。 靠了岸,迟宁沛的人在码头上卸货,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也都离开了,沈牡丹瞧见那叫书丰的世家子弟离开这才带上了帷帽打算同沈天源下船。却不想,迟宁沛忽然叫住了她,“姑娘,刚好我也没什么事情,要不同你一起去吧。” 沈牡丹正想拒绝,这人却已经大步下了船,然后回头看着她跟沈天源。沈牡丹无奈,也只得下了船,之后她跟沈天源在前走着,迟宁沛在后跟着。 走了没一会,沈牡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周围好似有人跟着她们在,她挑开帷帽看了一眼。果然有几个畏首畏尾的人跟着她们。她心中一紧,想起下船时那叫书丰的世家子弟看她的眼神了,不由的暗道一声糟糕,猜测这人应该是那世家子派人监视她的。 旁边那抹高大的身影却又让她有些心安,迟宁沛跟着她也是因为一早就发现有人要跟踪她们了吧,这人如此的仗义应该会护她们周全的。看来以后还是万分小心才是,女子在这样的时代活着,真是万分的辛苦。 许是因为迟宁沛一直跟着,那几个跟踪她们的人很快就离开了,沈牡丹这才冲迟宁沛道了谢,“多谢迟大哥了。” 迟宁沛笑道:“不用同我道谢,你是我的主顾,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姑娘放心,我定会护你们周全直至回到临淮的。” 沈牡丹又想起自己现在做男子的打扮,便小声的道:“迟大哥,你还是唤我阿丹便可。” 迟宁沛哈哈一笑,唤了声阿丹。 梁甫很大,其中一条街做的多是布料的生意,距离码头有些远,三人租了辆马车花费了两个多时辰才来到了那条街,沈牡丹便一家家的看了起来,铺子里大多数的绫罗绸缎,纱,锦,缕,毅,绢,棉布,葛麻都有。沈牡丹货比三家,都问了价格,最后讨价还价要了不少常见的绸缎,纱,锦,绢和棉布。 身后跟着的两个大男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沈牡丹一身男装打扮,压低着声音讨价还价,最后竟然还真给她便宜了不少。这批货有好几车,最后三人顾了车这才把东西都运到了码头,迟宁沛喊人帮忙把货全部搬到了船舱里。 等忙活完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沈牡丹跟沈天源正打算上船,便有一穿着葛麻衣裳的大汉来到迟宁沛身边道:“舵主,先前有件事情忘记同你说了,你离去的这段时间里,船上来了位客人,说是要去临淮,想要乘我们的船,我应了。” 迟宁沛却不在意,只道:“给了银子就成了……今晚原地歇息一晚上,明早卯时在码头集合,现在你们可以去城里逛一逛了!”说着,抛出一袋银子给这大汉,笑道:“带兄弟们好好出去玩玩,不过留几个人看着船,不要所有的人都去了。” 那大汉接过银子笑嘻嘻的跑去船上,不一会船上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跟着呼啦啦下来好几个大汉。沈牡丹往船上看了一眼,天色太暗,她也看不真切,差不多留了一半的人下来,隐隐的船头似乎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沈牡丹眯着眼睛看了会,那人影转身回到了房里,她也没在意,以为还是迟宁沛手底下的人。 迟宁沛等着身边的人都离开了,这才转头看向沈牡丹,笑道:“阿丹兄弟,好不容易来梁甫一趟,我陪你出去逛逛如何?” 沈牡丹对于逛集市没有多大的兴趣,而且今天忙了一天浑身又酸又累的,急忙摆手拒绝了,“迟大哥我就不去了,今个累了一天了,我想上船早些歇息了。” 14第14章 沈牡丹,沈天源上了船就直接回房休息了,迟宁沛看着沈牡丹进了房,也没了四处溜达的兴致,大步上了船。 沈牡丹回了房,听见隔壁传来了响动声,隐隐约约听见一个人说了句什么迟宁沛什么的,她心中一动,忍不了住屏住呼吸朝着用木板隔开的角落走了过去,却不想那边似乎知道这边有人了,声音压低了很多,她再也听不到半句了。回过神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墙角偷听别人说话,俏脸不由的一红,暗骂了一句自己,忙回到房屋的中间在一张方凳上坐下,倒了一杯喝水一饮而尽。 喝了茶,沈牡丹握着茶杯,坐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想着心事。她现在的处境有些为难,跟罗南解除婚约之后,沈家人势必会参与她的婚事,若是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便是再好不过,这人必须有些身份,让沈家人忌惮,思来想去,迟宁沛是最好的人选,这人仗义,不拘小节,对她也无非分之想,若是能结交他为朋友便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上一世迟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之间临淮便再也没有迟家人的身影,码头也换了掌舵人。 坐在昏暗的油灯下想了许久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沈牡丹只得放弃,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意梳洗了下就上床歇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休息之前想的太入神的关系了,沈牡丹夜里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似乎在跟迟宁沛说着什么,迟宁沛很是愤怒的拒绝。那人的背影很是高大,修长,他不知又说了句什么,迟宁沛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拒绝,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忽然慢慢的转过了头,沈牡丹屏住呼吸,正好奇那人转过来会是什么模样的,却不想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她整个人也惊醒了过来。 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沈牡丹怔了下,门外也响起沈天源的声音,“阿丹,可起来了?” 沈牡丹恩了一声,“爹,我起来了。”说罢,下床穿好了鞋袜,去开了房门,沈天源正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碗豆浆和几个烧饼,看见沈牡丹开门立刻笑道:“这是迟舵主手下人带回来的,还热乎着的,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沈牡丹忙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接过沈天源手中的豆浆跟烧饼,“爹,你吃过了没?” “我吃过了,你赶紧吃吧。” 沈牡丹就着还是热乎乎的浆把两个烧饼都吃完了,外面这才响起迟宁沛声如洪钟般的声音,“起锚,开船喽!” ~~ 喝了豆浆,吃完了烧饼,沈牡丹出了房,想在外面透透气,刚出去就瞧见迟宁沛宽阔的背影,正站在船头,听见身后的动静,迟宁沛转过身子,瞧见带着帷帽的沈牡丹,不由的一笑,道:“阿丹,如今船上也没什么外人了,就不用带着帷帽了。” 的确,又没外人,沈牡丹把头上带着的帷帽脱下,冲迟宁沛露出个笑容,也站在船头往远处瞭望了起来。 迟宁沛也没说话,站在船头吹着江风,一脸的惬意。 沈牡丹心中有事,还在回想上辈子关于迟宁沛的事情,正想着,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高大身量颀长,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袖边领边用金丝钩边,腰间竖着同样用金丝线勾勒而成的黑色腰带,配有一块颜色如白脂般的玉佩。后边的青年身材同样高大,穿着一身青色衣袍,稳当当的跟着前面的男子。 这两人沈牡丹都认识,当初在临淮她救起来的那个小男孩的叔叔,后边的男人是当初把一盒子珍珠拿给她的那个青年。 沈牡丹心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还想着什么时候把那些珍珠还给了他,现在就碰上了,只可惜,那盒珍珠她没有随身携带着。想了想,沈牡丹上前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小女。” 那身穿黑色锦袍的男人这才看向沈牡丹,盯着看了一会,这才恩了一声,“记得,上次之事,还要多谢姑娘。”他的嗓音醇厚,沈牡丹却依旧能够从中听出一丝的冷淡。 沈牡丹抬头看着这男子,“上次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子给的谢礼太过贵重,不知到临淮的时候,公子可否等上一会,小女好把东西还给了公子。” “不必了。”男人突然开口,嗓音沉沉,“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了,这些东西不及梓安的一条性命重要,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 沈牡丹默然,她自然是听懂了这男人话中的意思,男人话中的意思很简单,这些东西完全不及他侄儿的一条性命重要,给她是理所当然的,是为了还情,用昂贵的珍珠来抵消了她救了他侄儿的性命,这男人不愿意欠她分毫的情。若是她在不识好歹拒绝的话,只怕这男人就没了耐性,她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小女知道了,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她救了他侄儿一命,他给了丰厚的谢礼,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交集了。 男人听完她的话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迟宁沛,沈牡丹便知这人应该是找迟宁沛有事,转身冲迟宁沛道:“迟大哥,我就先回房去了。” 迟宁沛显然也感觉到眼前这男人是来找他的,冲沈牡丹笑了笑,“去吧。” 待沈牡丹离开,迟宁沛这才目光落在了眼前男人的身上,炯炯的双眼满是不解,皱眉道:“你们特意上船乘我的船是来找我的吧?” 男子没有说话,侧了侧头,他身后的青色衣袍的青年立刻上前一步,说道:“迟舵主,我们殿下的确有事同你商量……” ~~ 沈牡丹住着的房间开着木窗正好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况,她看见那面色冷淡的男人身后的青年上前一步,似乎同迟宁沛说了句什么,迟宁沛眉头紧皱,双腿动了下,似乎有曲膝的打算,那青年却是一把扶住了他,又说了句什么。她只能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却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瞧见青年又同迟宁沛说了几句什么,迟宁沛忽然大怒,挥手打落了青年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青年并不在意迟宁沛的态度,又说了几句话便退到了那男子的身边。 男子转身离开,青年也跟着转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子的视线似乎朝着沈牡丹这边看了一眼。沈牡丹的视线却只注意着迟宁沛,迟宁沛的双眼中满是痛苦,抉择和绝望。她心中一动,迟家今后的命运是不是同今天见过的这男人有关?这男人身份应该不凡,让整个迟家从临淮销声匿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待会可以跟迟大哥打听一下刚才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管如何,若是迟宁沛能够避开前世的命运,今后的成就定然不凡,她日后或许会需要他的帮助。 沈牡丹呼了一口气,松开攥的死紧的拳头,又把目光放在了船头的迟宁沛身上。 15第15章 江上的夜景异常的美艳,头顶上的一轮满月照耀着整个江面,江面之上一片皎洁的月光,偶有萤火虫飞过,星星点点。 迟宁沛在船头已经站了一天了,沈牡丹在房里注意了他一天,直到夜色暗淡下来,甲板之上只剩下迟宁沛一人,沈牡丹才揣着一壶水跟几个豆饼子出去了,看着迟宁沛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轻声道:“迟大哥,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吃些东西垫垫胃吧。” 迟宁沛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双炯炯的双眼此刻只剩下迷茫,“阿丹……” 沈牡丹把手中的水壶跟豆饼子递到他的面前,也不再多说什么。迟宁沛迟疑了下,神色到是清明了不少,盯着沈牡丹手中的食物和水看了一会,默默的接了过来吃了起来。几个干巴巴的豆渣饼子就着一壶水很快就吃干净了,这才冲着沈牡丹一笑,“让你担心了。” 沈牡丹接过他手中空了的水壶,想了想,抬头看着他,“迟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瞧你今天在船头站了一天了。” 迟宁沛摇了摇头,露出个苦笑,“没什么。” “迟大哥,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妨同我说说,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两个人始终比一个人容易想法子些。” 沈牡丹望着这魁梧的男子,真诚的道。 迟宁沛不说话,只是侧头看着远方重重叠叠的黑色山影,目光沉沉。沈牡丹不再多言,站在一侧陪着他。皎洁的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撒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如梦似幻。过了好久,才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压抑着痛苦的嗓音,“那人是……宴王殿下。” 宴王——沈牡丹身形一怔,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不用迟宁沛明说,她就知道他口中的他是指何人,是刚才那黑色锦袍的男子,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人会是宴王殿下,她只以为那人身份不凡,却不想是如此的尊贵。 宴王,传闻中宴王性子谨慎,稳重,而且头脑非常的聪明。若那人是宴王,她如今也能猜出几分为何会找上迟宁沛了。 迟宁沛的声音继续在耳旁响起,“宴王想买下整个漕运,漕运是我父亲辛苦一生一手建成的,我不愿意,只是……” 只是就算不愿意,宴王想要的东西又岂会得不到?只怕他不愿意,那人就会以强硬的手段得到漕运,对他反而半点好处都没有,上一世迟家在临淮的消失恐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沈牡丹暗暗在心底想着,不过——她抬头看向迟宁沛,开口问道:“迟大哥,若是你归顺于宴王手下,漕运是否能保住?”宴王要的应该是控制了整个郦江,而不是区区一个漕运码头,所以迟宁沛若是愿意归顺他,他会不会继续让迟宁沛管理着码头? 迟宁沛摇了摇头,“我提议过,他……不同意,只怕是不信任我。” 沈牡丹怔住,是啊,这般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交给一个陌生人打理,水路不管什么时候都占有极重要的位置,更何况以后这宴王还要同宣帝打上一年的持久战,水路就更加重要了。沈牡丹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宴王此刻就打算控制郦江上的漕运码头,是不是表示他一早就在为以后的继位做安排了? 沈牡丹心中突突的跳着,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忧,她想放手一搏,若是此事能够成功日后她的命运便不必握在沈家人的手中了。她的拳头紧了又紧,这才抬头看向迟宁沛,沉声道:“迟大哥,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 七天后船就到了临淮,迟宁沛帮着把沈家的货送到了铺子后院,沈牡丹则是先回沈家把压在箱底的那一盒珍珠拿了出来回到铺子那边给了迟宁沛,“迟大哥,这是我当初救下宴王侄儿,宴王所赠与我的谢礼,里面有几颗珍珠还有五百两银票,银票我拿去开了铺子,所以你在往里面添加五百两的银票……这银票就当是我借迟大哥的,待日后赚了银子在还给迟大哥。到时,迟大哥把这锦盒给宴王,只告诉他,想用这锦盒换一个效忠于他的机会。” “是我欠你的,银票岂能让你来出。”迟宁沛说着神色复杂的看了沈牡丹一眼,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手中精致的锦盒,“阿丹,你就这般的信任我?我们不过才认识十来天,你却肯这样帮我……” 沈牡丹冲他一笑,“迟大哥,我相信你。”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迟宁沛,见过他,也知道他的人品,这才肯如此帮他,而且这不仅是帮他,也是帮助自己。 迟宁沛握紧手中的锦盒,看着对面的沈牡丹,郑重的道:“阿丹,谢谢你,若是能够成功,我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 迟宁沛几乎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取了银票之后就捧着锦盒到了那青年给的住址了。敲开眼前这座普通的宅子,立马就有小厮上前开门,说明了来意,这小厮便带着他来到了宴王的院子。 那一直跟着宴王的青年进屋通报后便带着迟宁沛见了宴王。迟宁沛进房便瞧见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常服,坐在一张宽大的红木榻上的卫琅宴,他的神情不似之前见到的冷漠,似乎松散了不少,看见他进来,轻声问道:“可考虑清楚了?” 迟宁沛顶住这人身上的威压,曲膝跪下,手中捧着的锦盒高高的抬起,置于卫琅宴的面前,沉声道:“草民愿意为殿下效忠,还望殿下给草民一个机会!草民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卫琅宴的神色慢慢的沉了下去,盯着迟宁沛手中的锦盒,面无表情。迟宁沛心中扑通扑通的跳着,压力倍增,手却依旧稳稳的托着那锦盒,好半响后才听见一声轻笑,“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郦江之上共二十二个码头,每个码头之上方有一个掌舵人,我要你在一年的时间内成为这江上的总舵主。” 迟宁沛一呆,立刻就明白了宴王话中的意思了。郦江上的漕运掌舵人都是零散的草莽人物,宴王要他收复了这些码头,成为总舵主。这是考验,也是最简单的考验,若是连此都完不成,他又如何在宴王手下谋事。他立刻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原由,高声道:“多谢殿下,草民定不会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 卫琅宴的目光再次飘向迟宁沛手中的锦盒,神色莫测,只微微垂了下眼,旁边站着的青年立刻上前接过了迟宁沛手中的锦盒,开口道:“你且回去吧,日后的事情我会前去跟你商讨的。” 等到迟宁沛离开,那青年恭敬的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卫琅宴,卫琅宴接过锦盒,打开看着里面原封不动的珍珠与银票,淡声道:“云贺,去查查那女子。” “是,殿下。”荣云贺应了声,也跟着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盯着锦盒神色不明的卫琅宴。 ~~ 沈牡丹一直呆在铺子里整理运回来的布料,手画的稿子也都给裁缝和绣娘们看过了,沈牡丹又跟他们商量了许久,第一次大概要出的款式以及数量,最后决定明日便可以开始做第一批的衣裳。 忙活了大半天,沈牡丹又累又饿,送走了马掌柜,裁缝和绣娘,她随便吃了些东西,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回了府。第二天天一亮便又过来了这边的铺子里,没一会马掌柜边说外面有人找,沈牡丹出了门便瞧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站在铺子的大门口,男子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鼻梁直挺。沈牡丹愣了下,这人是谁? 那年轻男人大步朝着沈牡丹走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笑道:“阿丹。” 沈牡丹瞪大了眼睛,指着眼前的男人惊呼道:“迟大哥,你……你是迟大哥,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她没想到迟宁沛刮掉一脸的络腮胡子会是如此英俊的模样。 迟宁沛颇为不习惯的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笑道:“我也有些不习惯。对了,昨日见了宴王……”他把昨日见面的情景跟沈牡丹说了一遍,又道:“阿丹,谢谢你,要不是你只怕如今我父亲建立起来的漕运便要拱手让人了。” 沈牡丹有些担心,“迟大哥,郦江之上大大小小的码头也有二十来个,一年的时间足够吗?”而且漕运掌舵人大多数都是草莽出生,性格蛮横不讲理,虽有血性,但也爱争斗,想要收复这样的人只怕是不简单。 迟宁沛到是信心满满的,大笑道:“阿丹莫要担心,我有法子,这些你便不用操心,好好经营你的铺子便成了,你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他同为草莽出生的人物,想必是真的有法子,沈牡丹心道,忽然又想起那锦盒,心中不由的一紧,也不知那宴王会不会恼怒于她。 16第16章 沈牡丹与迟宁沛又聊了几句,迟宁沛便告辞了。沈牡丹这期间也与迟宁沛说了她的难处,希望他能够帮忙隐瞒这件铺子的事情,迟宁沛笑道:“阿丹放心,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的。” 迟宁沛走后,沈天源也过来了,瞧见沈牡丹正望着不远处出神,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牡丹,这里有我,你就先回府去,日后铺子的事情有我同马掌柜打理,你便少出府一些,莫要引起你祖母的注意了。你祖母最不喜欢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这次知晓你跟着我出了一趟远门昨个已经把我叫过去训斥了一顿,只怕今日就会遣人让你过去的,你也莫要反驳她老人家。”说到这里,沈天源顿了顿,叹了口气,“这些年为难你跟阿焕了。” 沈牡丹笑了笑,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说祖母这些年来对他们的为难,安慰道:“爹,没事的,祖母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 沈天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沈牡丹又道:“爹,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天源摆了摆手,“快回去吧。” 沈牡丹一回到沈府就瞧见思菊正站在院子里,瞧见她回头急忙小跑上前,面上一片焦急之色,“姑娘,一大早上的您去哪里的?老太太遣人过来找你,你赶紧过去吧,不然老太太又要生气了。” 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果然就听见老太太正在发脾气,拍桌子拍的砰砰响,“好好的一个丫头让老三养成什么样子了!跟着出去疯跑了半个月,如今回来一大早就见不到人影……” 老太爷劝道:“好了,你就少说几句吧。” 沈牡丹听着里面的声音,暗暗叹了口气,正想走进去,身后传来大姐沈莹的声音,“四妹,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回头一看,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沈莹正站在不远处笑望着她。沈牡丹也冲她露出个微笑来,“大姐,你回来了?” 沈莹走了几步来到沈牡丹面前,牵起她的手来,“四妹,还要对你说声谢谢,若不是你我此刻只怕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幸好你帮着出了主意。” 沈牡丹望着她,“可都是解决了?” 沈莹怔了下,叹了口气,“我请了大夫给夫君把了脉,确实是他的问题,大夫把这事情告知了婆婆,婆婆请了妇科圣手去替那女人把了脉。她与夫君在一起不过两个月,却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婆婆气急,现在都还病着,夫君也大病了一场,如今严家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也请了许多大夫来看过,都说很难医治。至于那女人,被婆婆让人打的落了胎,让人送了回去,她娘已经气的生了重病,她自己似乎也病的不轻,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的下去,想必婆婆是不会让她继续活下去的……” 沈牡丹对那女人的下场没什么兴趣,“那大姐打算如何?毕竟是他的问题,若你继续呆在严家,你会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的。” 沈莹苦笑,“能如何,婆婆打算若是夫君真的不行,就从大伯家过继一个孩子,大嫂似乎又怀了身孕,也同意把孩子过继给我们了。日后也只能守着这孩子好好过日子,四妹,我也只能这般了……” 是啊,大姐也只能这样了,若还是上辈子的她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也会选这么一个结果。可,现在的她是绝对不会这样选择的。沈牡丹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老太太的房里。沈莹也跟着一起进去了,老太太瞧见沈莹,视线转移了不少,忙着问如今严家的情况,对她的怒火也小了不少,在被沈莹打岔几句,老太太最后连脾气都没冲着她发就让她走了。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沈牡丹就直接回房了,思菊又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说是这段时间罗南常常来找她,知道她出门了,似乎生气了。沈牡丹自然顾不上罗南,如今的心思全在衣铺上,如今她只希望能把衣铺好好做起来,这样父亲也能轻松不少。 衣铺那边正在赶制衣裙,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发生,沈牡丹安安静静的在家待了两日,这日正在书房写写画画的时候,六儿来通报,说是外面有人找。沈牡丹疑惑,迟大哥知道她在沈家的日子难过不会来沈家找她的,到底是谁? 等到六儿把人带进来的时候,沈牡丹就有些呆了,来人是宴王身边的那个高大的青年。看着这人,她心中不由的忐忑了起来,这人来找她肯定是宴王授意的,难不成宴王责怪她把锦盒给了迟大哥? 容云鹤看了眼眼前有些坐立不安的姑娘,开口道:“沈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还请姑娘跟我走一趟。” 沈牡丹自然是拒绝不了,只告知思菊六儿这是熟人,便跟着这人出了沈府,坐上马车一路朝着东边的巷子走去。马车驶了半个时辰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沈牡丹忐忑的跟着这青年的身后一路走到一处安静的院落前,两人一路走进院子里,这青年敲了敲门这才推开了房门,领着沈牡丹走了进去。 正对房门的是一张花梨木雕刻而成的宽大书案,书桌后立着一扇同为花梨木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书架两旁摆着两只半人多高的花瓷瓶子,里面放着几枝含苞待放的花枝,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沈牡丹又扭头朝着房间的另外一侧看去,另一侧的窗下只摆放着一张花梨木的贵妃榻,上面半躺着一个穿黑色家常服的男子,男子手中捧着一本泛着古旧黄色的书籍读着,听见声音,抬头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沈牡丹一眼就撞进卫琅宴深邃冷漠的眼中,心里也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手心也泛出了汗渍。她只看着他合上手中的书籍,放在一旁的小案子上,缓缓从榻上坐起,趿上摆放整齐的软底黑绸面布鞋,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看了她身后的青年一眼,这才居高临下的望向她。沈牡丹有些紧张,哪怕是听见身后脚步走出关上房门的声音她也没敢回头,只能仰视着眼前的男人。 卫琅宴盯着眼前的女子看了好一会,有些不明白这看上去软软弱弱的女子为何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把锦盒给了那男人,用同他交换条件。她难道不知在这样阶级等级分明的世界里,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她的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沈牡丹心中突突的跳着,耳边传来这男人有些冰凉的声音,“你的行为足够让你们整个沈家为之陪葬了,幸好,你救了梓安的命,不管如何,我也都只会感激于你……”说罢,他不管沈牡丹如何的反应,走到书案旁取出放在案下的锦盒递给了沈牡丹,“既然给了你我便不会再收回,这个你且拿回去吧。” 沈牡丹捧着锦盒走在喧闹的集市的时候,手脚还是冰凉的,脑子也有些发晕,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宅子的,只记得宴王把锦盒塞给她后就让她离开了。她耳边也一直响着宴王的那句话,“你的行为足够让你们整个沈家为之陪葬了。” 上下大小,贵贱亲疏,皆有等威,阶级衰杀。在这样阶级等级分明的世界中,他便代表着高高在上不可撼动的权力,而她不过是最末等的庶民,如蝼蚁一般,而她竟然把贵人给的赏赐用作威胁贵人,之前的想法真是可笑。想到这里,她的脚都有些发软,脚步踉跄了几步。 沈牡丹停住脚步,深呼吸了几口气,那种浑身发软的疲态才减去不少,她搂紧了怀中的锦盒,知晓这宴王也是真的没有怪罪于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她又想起自己救的那个孩子,那孩子对宴王竟如此的重要,以至于让她冒犯了他的威严却还是不会治她的罪。这孩子不过是宴王的侄子吧,宴王姓卫,名琅宴,他这侄子应该是叫卫梓安。 卫梓安——沈牡丹一边朝前走着,一边想着前世关于这位小世子的事情,前一世跟在宴帝身边的世子,沈牡丹想着想着,脑子忽然轰的一声炸开了,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她的确想起关于前世的一个传闻。 前世的时候,沈家出事后她无处可出,四处游荡着,听过这样的一个传闻,说是宴帝身边跟着一个傻世子,宴帝对那傻世子极其的好,那傻世子似乎是宴帝的侄子,小的时候掉进水里抢救的太迟,捞起来后昏迷不醒的一段时期,醒来后就成了傻子。如此细细的一想,那世子似乎是叫梓安的。沈牡丹觉得心突突的跳着,前一世这小世子是不是就是因为掉进了郦江里所以才成为傻子了?那如今已经被她救起,所以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那个傻世子了吧。 沈牡丹的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后怕,欣慰这样一个孩子以后不再痴痴傻傻的,后怕的是,幸好这小世子对宴王很重要,不然她如今只怕也不能安安稳稳的走在这里了。不过为何宴王会对自己的侄儿这般的好?心里胡乱的想着,前面陡然响起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牡丹,你怎么会在这里?” 17第17章 沈牡丹抬头望去,就瞅见罗南正站在她不远的位置,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虽然不是很精致,但也挺清秀的,还带着一股子的书卷气,这书卷气替她加分不少,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沈牡丹望着罗南身后表情淡然的女子,面无表情。上一世这青竹故意把她叫去撞破了罗南与姚月的j□j,罗南和姚月那时的表情做不得假,对于她的来到也是真的惊慌失措,她死后在罗家飘了一段时日,这才发现这青竹一直同罗南有j□j,她那时才知晓这丫鬟当初是故意把她叫去撞破两人j□j的,原因无非是见不得自家爷对姚月的宠爱,只怕是没想到会把她害死。不过就算她当初没想着把自己害死,却实实在在存下了不好的心思,既然她这般喜欢自家的爷,这一世她肯定会满足她的愿望了,让她们三人这一世好好的纠缠在一起。 罗南已经走到了沈牡丹面前站定,皱着眉头,又瞅见她怀中抱着的锦盒,开口问道,“这半个多月你去什么地方了?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妻代表的是我们罗家,以后莫要随意出门抛头露面了。”说罢,又皱着眉头瞟了一眼她怀中的锦盒,“这是什么东西?” 沈牡丹的目光从青竹身上移了回来,定格在罗南那张俊俏的脸上,她笑了笑,摸了摸怀中的锦盒,“前段日子救了个人,这是他家人给的谢礼,怎么?罗大哥想瞧一瞧?” 罗南自然没了这个兴趣,瞧着锦盒精巧的样子,里面也无非就是一些珠宝首饰之类的,他还没到要抢了未婚妻珠宝首饰的地步。遂摆了摆手,看见沈牡丹如今的打扮,心中又来了气,“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为何不肯好好打扮一下……” “罗大哥……”沈牡丹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打算去看看月儿,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罗南的声音戈然而止,他呆了呆,又想起宛如疯妇的姚月,忙摇了摇头,“我便不去了,我打算去拜访一位贵人……青竹我们走吧。” 身后的青竹淡淡了应了声,冲沈牡丹福了福身子,这才跟在罗南身后走了,至始至终都很淡然,不卑不亢。 沈牡丹也没有耽搁什么,抱着锦盒回去了,把锦盒给锁在了箱底,忽又想起锦盒中的五百两银票还是迟大哥,正打算去把银票还了,思菊端着一碗酸梅汤走了进来,抱怨道:“姑娘,这天越发的闷热的,这都两个月了还没下上一场雨,咱们临淮靠着郦江还好,我听说临县的好些湖都快干了……哎,姑娘,早上煮了些酸梅汤,降温解暑的,您尝尝看。” 沈牡丹从宴王哪里回来的确热的不行,便坐下打算把这汤喝了再去找迟宁沛,思菊看着自家姑娘放在桌上的小包袱,问道:“姑娘,您这才回来又要出去了?” “恩,还有些事要出门一趟。” 思菊很是担忧的道:“姑娘,罗太太的寿宴很快就到了,您可准备好寿礼了?这估摸着只剩下十来天的时间了,可还来得及?” 沈牡丹一顿,手中的瓷碗放了下来,转头看着思菊,心中忽然就想起上辈子好像并没有给罗太太过寿宴这件事情,倒是记得是给罗老爷过的寿宴,难不成记错了,耳边又传来思菊黏糊糊的抱怨声,“姑娘,这天可真够热的,你老这么往外跑也不嫌热。” 沈牡丹脑子忽然就炸开了,她脸色惨白的看着思菊,思菊吓了一跳,“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可莫要是中暑了,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说着急急忙忙的要往外冲。沈牡丹一把拉住了她,手隐隐的有些发抖,沙哑声音道:“我没事,不用去请大夫了。”她只是忽然想起上辈子被她给遗忘的一件事情了。 炎热的天气使得临淮附近的几个县湖泊都快干涸了,旱季往往伴随着蝗灾,不久后临淮周围的几个县都会发生严重的蝗灾,临淮县挨的近所以受到了牵连,所有的农作物被吃的一干二净,颗粒无收。这几个县都是宴王的封地,那时候宴王虽很快做了决策,但灾难发生,所有的粮铺价格全部上涨,买不起粮食的灾民太多,虽有不少世家施粮救灾,但无疑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多少问题。之后长达大半年的时间周围的几个县城都有不少灾民,也饿死了不少灾民,很是惨重。 其实若是灾难发生后把粮铺的价格控制住,之后再从其他的地区调往一些粮食过来足以应付几个县十来万的灾民了。 18第18章 那时候因为这场灾难正好发生在罗太太寿宴的前几日,所以罗太太的寿宴被耽误了,之后大半年日子过的很是辛苦,大半年之后农作物重新有了收成,大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刚好又是罗老爷的六十岁大寿,所以这才举办了寿宴。那时候因为家里拮据,所以准备的寿礼不过是自己手绣的屏风,当时罗南的脸色可是非常难看的。 想到这里,沈牡丹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如今距离罗太太寿宴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当初蝗灾到底是那一日发生的?她记得那一日半空之中全被大批的蝗虫笼盖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一瞬间所有的农作物,树木上面全部爬满了蝗虫,传来啃食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蝗灾在这样的年代是非常常见的天灾,几乎每隔个几年就会传去哪地发生了蝗灾,颗粒无收,一片惨淡。 只是到底是哪一日发生的?沈牡丹握紧拳头,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不管如何要赶紧想出办法来。上一世的蝗灾沈家也过的很是辛苦,就算有银钱都买不到粮食,所以现在最先要做的是先囤积大批的粮食,另外也要告知迟大哥,在让迟大哥通报给宴王,若是能够早一些做出决策,受灾的百姓也会少许多,只是该以什么样的理会告诉迟大哥? 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又转为焦急,思菊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牡丹只觉得脑袋胀痛,摇了摇头,“我无事,思菊你先出去吧。” 思菊出去后,沈牡丹盯着桌上的小包袱沉思了起来,过了半刻钟的样子,她站起身来,转身回到刚才放置锦盒的箱子面前,犹豫了下,最后终于还是打开了箱子,把里面雕刻精美的锦盒抱了出来。看着手中的锦盒,她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换了身男人的衣物,带了帷帽,回到桌旁,拎起桌子上的小包袱,抱紧怀中的锦盒出了门。 沈牡丹望着眼前的当铺,抚摸了下怀中的锦盒,大步走了进去,把怀中的锦盒放置在高高的典当台上,沉声道:“里面的东西,我要死当。” 死当,那便是不能再把所当之物赎回了。若是愿意她其实也是想活当的,只是活当的价格比死当少了一半,而且活当的期限越长,所当的价格就越低,她现在急需大笔的银子,根本不可能在活当。而且就算是活当了,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她也不可能赚到银钱把这东西赎回来了。 当铺的朝奉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打开了锦盒,瞅见里面婴儿拳头大小散发出莹莹光泽的珍珠时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身子也直了起来,激动的看了沈牡丹一眼,小心翼翼的把里面那颗最大的珍珠取了出来,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看了约莫半刻钟的样子,这才抬起头来,激动的道:“真的是要死当?客人可想清楚了。”这样极品的珍珠竟然有人舍得当掉,还是死当。 沈牡丹点了点头,“死当,里面所有的珍珠全部当掉,速度快一些。” 朝奉有些为难,“这个,还要请掌柜的过来一趟,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 “劳烦还请快一些。” 朝奉很快就请了掌柜的过来,掌柜看了那珍珠的品相也很是惊讶,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这种小地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珍珠,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看穿着打扮似乎也不是什么贵人……这一刻,掌柜的心中起了一丝的贪念,财帛动人心,面对这样的极品珍珠,大多数的人心中都会起了贪念。 沈牡丹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她开口道:“这是临淮漕运掌舵人迟舵主让我来典当的东西,麻烦掌柜的还请快些。”说罢,取出前几日迟宁沛给的一块青色小牌子,上面刻有一个迟字。这还是当日迟宁沛给她防身用的,说是在临淮碰上一般的事情只要拿出这小牌子,一般人是不会找她麻烦的。 掌柜的一愣,最后终究还是心中的害怕战胜了自己的贪念,让朝奉算了价值,又去钱庄取了银票给了沈牡丹。沈牡丹把面值百两的两百多张银票放在了包袱中这才去了迟家。迟家如今只有迟宁沛一人,父亲母亲都早已经过世,这些年也一直忙活漕运的事情,妻妾也没有一个。 很快就有人带着沈牡丹见了迟宁沛,沈牡丹让迟宁沛屏退了身边的人,这才取下帷帽,表情严肃的看向迟宁沛。迟宁沛原本还面带笑容,瞅见牡丹严肃的样子不由的皱眉道:“牡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沈牡丹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上,然后打开包袱,露出里面一大叠的银票来。迟宁沛惊讶的看向沈牡丹,“牡丹,这是?” 沈牡丹神色严肃的看着迟宁沛,“迟大哥,我现在有件事情同你商量。迟大哥,我以前看过一本游记,上面曾记载着这么一句话,旱极而蝗,蝗灾往往和旱相伴而来,临淮北边的几个郡县这半年来都干涸了几个湖泊河流,而且听说那边许多田地里已经生了蝗虫。迟大哥,我怕再过几日这蝗虫会越来越多,变成了蝗灾。迟大哥,这些银票你拿着,全部去买了粮食,我怕若是发生了蝗灾,到时粮价会疯长,咱们现在最好能够尽可能的多的储存一些粮食。另外……”沈牡丹看着迟宁沛越来越严肃的面孔,继续道:“这件事最好通报给宴王,若是早些做出防范,能救不少的人。” 迟宁沛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本觉得这事很是匪夷所思,可从牡丹的口中说出他似乎就真的相信了,相信会有蝗灾发生。仔细想想,以往有蝗灾发生的地方的确会伴随着干旱,难不成这次也会因为临县的干旱而发展成蝗灾吗? 他思考了许久,才道:“我会把这件事情告知宴王的,若是他不信怎么办?” 沈牡丹沉默了片刻,“若是他不信,我们也没法子了,如今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迟宁沛点了点头,又看向桌上的银票,“牡丹,这些银票?” 沈牡丹这才把早上去见过宴王的事情说了一遍,迟宁沛露出个苦笑来,“牡丹,对不住了,若不是我也不会如此了。” “迟大哥,我这不是没事吗,而且宴王还把珍珠还给了我,要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多银钱了。迟大哥,这些银票全部去买了粮食,越快越好。买的粮食全部放在迟大哥这里,我哪里是没法放的了。”沈家自然是不可能的,买下的铺子虽然有个后院,但以后灾难发生,人心叵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抢粮食,放在迟宁沛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沈牡丹走后,迟宁沛把自己这几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银子,不过大都是给了手底下的兄弟们,他对自己人一向大方,剩下的都是一些铺子,田地之类的不能动用的固定财产,可以使用的银子也不过只有两万多两。之后他立刻让手下的兄弟开始分头去买粮食,自己则是去了宴王那里。 沈牡丹第二天就知道迟宁沛已经把这事告知了宴王,想起宴王那人,沈牡丹心中有些忐忑,问迟宁沛,“迟大哥,宴王可有说什么?” 迟宁沛的神色很是复杂,他看了沈牡丹一眼,“宴王相信了,已经让容云鹤去处理了。” 沈牡丹松了口气,就算提前几日那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周围郡县的粮铺都能先控制着,待灾难发生再冲其他地方调往一些粮食过来,坚持个半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牡丹松了口气的样子,迟宁沛想起昨日宴王问他的话了,宴王竟一早就知道这是牡丹告诉他的了,想起宴王的轻笑,迟宁沛就觉得心中冰凉凉的,也不知把这事告诉宴王是对还是错,若没有蝗灾发生,到时候牡丹岂不又多了一条罪状? 迟宁沛正胡乱的想着,耳边又传来牡丹的声音,“迟大哥,粮食买的怎么样了?可都有安置的位置?” 迟宁沛抬头,“为了不引起惶恐,已经让兄弟们分头去买了,做的很隐秘,不会让人注意的。我后院有几个很大的库房,可以把粮食放在那里,牡丹就不用担心了。对了,待会可要让人给你院子里送些粮食过去?” 沈牡丹摇头,“不用了,若是我需要会告知迟大哥的。” 接下来的几天沈牡丹并没有在出门,衣铺也已经暂时关门了,不然等到大批蝗虫飞来的时候会毁了那些布料的,只是先暂时把衣铺关上了,让裁缝和绣娘们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至于马掌柜依旧还是住在衣铺后院的厢房里。 如此又过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这日一大早沈牡丹还未醒来,耳边突然传来思菊惊慌失措的声音,“姑娘,姑娘,不得了了!” 19第19章 沈牡丹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朝着窗外看了过去,半空之中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嗡嗡作响。她的头皮有些发麻,正想下床把窗子关上,门外的思菊已经推门而入,飞奔到窗前把所以的门窗全部关上,才惨白着脸色来到沈牡丹面前,“姑娘,起了蝗灾,外面飞来好多蝗虫,这可该怎么办啊。” 沈牡丹穿衣起床,趿上摆放在床底的软底布鞋奔到窗前,从门窗的缝隙中隐隐的能够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蝗虫,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浑身颤栗。沈牡丹回头问道:“可跟阿焕说过了?让他暂时不要出房?” 思菊慌乱的点头,“六儿已经过去少爷那边了,老爷也在房中待着。” 沈牡丹点了点头,回到桌边坐下,沉默不语,过了会倒了一杯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临淮靠近江边,也算是山清水秀,虽有蝗发生,但从未有今年这般的严重。蝗灾严重之时,子粒不收,草皆秽贱,人之无粮,畜无刍瞻,木宵草根,扶削几遍,鬻子卖妻,纷纷攘乱,骨肉分离,涕零如霰。沈牡丹这才似乎回想起上一世临淮蝗灾的凄惨模样。思菊也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蝗灾,站在窗前发了好久的呆,这才走到沈牡丹身旁坐下,一脸的惶然无措,“姑娘,这该如何是好?外面……外面那些蝗虫可该怎么办?” 沈牡丹沉默不语,一整天的时间两人都未出门,饿的时候吃了一些糕点,渴的时候便喝一些冷掉的茶水。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沈牡丹这才从门窗的缝隙中朝外看去,空中的飞蝗已经少了许多,地上铺满了一层层的蝗虫,树木,花草,石台之上全是,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看着外面的情况,沈牡丹回房披了一件连帽斗篷打开了房门,思菊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先是去了沈焕的房间,打开房门,沈焕跟六儿正呆愣愣的坐在桌前,看见沈牡丹过来,沈焕惊怕了一整日的心终于不再悬着了,忙着吩咐六儿,“六儿,姐姐过来了,把油灯点上。” “别!”沈牡丹忙制止住了,走到沈焕跟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点灯了,蝗虫瞧见火烛光亮会蜂拥而至的。” “你阿姐说的对,可千万不能点灯,不然待会蝗虫会全部飞进来的。”门外响起了沈天源的声音。 沈牡丹跟沈焕回头叫了声爹爹,沈天源来到两人身边叹了口气,示意大家都坐下这才道:“这闹了蝗灾只怕今年会颗粒无收,厨房还剩下一下豆子跟黍米,待会我出门再去买些粮食,只怕这粮都要涨成天价了。” 沈牡丹沉默了下,忽然开口道:“爹爹,不用买粮了,之前我救下的那孩子,那人不仅给了我五百两的银票,还给了一盒子的珍珠于我,我把珍珠全部当掉了,买了粮,如今粮全部放在迟大哥那里,若是需要迟大哥会让人送粮过来的。”思菊跟六儿都是孤儿,对她和阿焕忠心耿耿,这事被他们知道也无妨的。 沈天源呆住,过了好半响才回了神,急道:“你这孩子,这般大的事情怎么不同我商量一下,你们……你们怎会提前买下这么多的粮?可是知道蝗灾的到来?” 沈牡丹只得把这事全部推倒了迟宁沛的头上,说是迟大哥告诉她有可能会有蝗灾发生,要她防患于未然。沈天源坐在桌前,沉默了半晌,倒也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了。沈牡丹又嘱咐已经呆掉的思菊和六儿莫要再外胡乱说什么,两人忙不迭的点头。不多时,那经常看不见人影的武嬷嬷忽然回来了,惊慌失措的,说是老太太让大家都过去,有事要说。 沈家三房的几人跟着武嬷嬷摸黑朝着老太太那里去了,一路上不停的有蝗虫撞在他们身上,武嬷嬷尖叫连连,其余几人沉默不语。来到老太太的院子里,老太太这次破天荒的没有为难三房,只是神色憔悴的告诉大家明日早早的去买粮,又道:“明日粮价肯定疯涨,若实在买不着粮的话,明日大家便把外面那些蝗虫捕来晒干作为备粮吧……”看着大房二房有几个姑娘少爷皱眉的样子,老太太厉声道:“以往天灾之时,树皮都要啃,如今还有这蝗虫来吃,已经是很好不过了,若再过几个月,蝗虫没得吃,粮食没得吃,我看你们要怎么办!” 几个姑娘少爷立刻瞪目哆口,老太太不耐的挥了挥手,“都赶紧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大房二房的人就去了粮铺,却不想临淮县十几家的粮铺竟然全部关了门,沈牡丹知道这消息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与迟宁沛已经买了好几万两的粮食了,宴王那人自然也在临淮买下不少粮食,只怕临淮所有的粮铺之中所剩的粮食根本就不多了,所以这才不肯在出售了。 临淮县的人均是心慌不已,家中虽都还有余粮,但根本管不了多久,原本都想着趁现在灾难刚开始粮价还不是很离谱的时候买上一些粮食,却不想外面根本没有粮食卖了。众人无奈,心中又惊又慌,却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捕捉蝗虫晒干作为备粮。 沈家人自然也忙着捉蝗虫了,却不想下午的时候有人拜访,说是来找沈牡丹的,六儿把人带了进来,沈牡丹瞧见是个穿着锦袍,很是白净的青年男子,这白净的男子冲沈牡丹微微一笑,道:“沈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府中一叙。” 沈牡丹怔了下,疑惑的看着这白净的青年,“你家主子是?” 白净男子闻言一笑,“赠珠之人。” 沈牡丹脸色剧变,手中捉蝗虫的袋子差点都拿不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回了神,冲着白净男子躬了躬身,“公子还请稍等片刻,容小女梳洗过后再随公子一起去府中。”捉了大半日的蝗虫,身上一股子的味道,自然不可能这样去见那人,不然又要多一条冒犯之罪了。 让思菊抬了水进房梳洗,沈牡丹泡在浴桶之中心中很是忐忑,宴王为何又要找她?莫不是她把珍珠死当的事情让他知道了?这次叫她去特意是为了问他的罪? 终究还是没敢让宴王紧等着,她很快就梳洗好,随着那白净的青年去了宴王的宅子。 这白净青年送沈牡丹进了房就退了下去,沈牡丹也不敢四下乱看,屈膝跪下,“民女见过殿下。” “起来吧。”耳边传来宴王略微有些疲惫的的声音,不复以往的冰冷。 沈牡丹起身,抬头看去,还是上次的那间书房,只是这次这男人穿了一身的黑色锦袍,坐在案桌之后翻看着什么书籍,平日里经常跟在他身后的那叫容云鹤的高大青年也不在,想必是处理蝗灾之事去了。 卫琅宴抬头,眼下淡淡的青影,他道:“蝗灾之事,你有何建议?”蝗灾的几个郡县是他的封地,昨日夜里他看了一夜的书,打算从一些水利农耕一类的书籍中找出蝗灾的防治对策,只是这时代对这方面的法子是在太少,找了一夜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知晓就算烧了蝗虫,可还有蝗卵,治标不治本。既然这沈家姑娘能预测出蝗灾,说不定也有对策,便请人把她叫了过来。 沈牡丹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心中松了口气,又忽然想起他这么问,岂不是早就知道蝗灾之事是她告知迟宁沛的,心中便又有些忐忑了起来。抬头看见这男人眼下的青影,她心中顿了下,知道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民女从一些游记之中知晓一些蝗灾的防治法子。首先是灭杀蝗虫蝗蝻,之后则要灭蝗卵。灭杀蝗虫蝗蝻,有开沟陷杀法,捕打飞蝗,篝火诱杀,灭蝗卵则在冬晴未经雨雪之时,掘地挖坑,寻找蝗卵,用坚硬之物戳破蝗卵,百部草煎成浓汁加极浓碱水或极酸的陈醋浇灌在蝗卵之上,卵均可尽绝。待等到交春之时,在掘地一遍,查看是否还有遗漏的蝗卵……” 这些几乎都是她上辈子历经了那几百年学到的东西,如今来看,却能用上,真是太好了。 卫琅宴沉沉的看着她,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明明前些日子告诉她,她所做之事足够他们沈家为之陪葬了,她那般的惊恐,胆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为何却能够预测出蝗灾的到来,甚至知道这不为人知的蝗灾防治对策,她真的是从所为的游记上面得知的吗? 沈牡丹说罢,抬头观察了下宴王的表情,发觉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里不由的一哆嗦,又想起被她给死当的珍珠了。 20第20章 沈牡丹盯着眼前男子冷静严肃的面孔,他生的很好看,比起没了络腮胡子的迟大哥的英俊更吸引人的注意,高挺的鼻梁,略薄的唇,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凉薄,至少这几次的见面,除了那叫梓安的孩子,这人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半分的表情。此刻被他这样看着,她心中也不由的有些打鼓,纵使自己见过了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心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人给人的感觉却实在太过凉薄,甚至有些……危险?她真是不愿意见到这男人。 沈牡丹愣了下,不知为何会觉得这男人危险。似乎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闭了下眼,在心里想着这男人到底知不知晓她把珍珠全部当掉了,还没想出什么来,卫琅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说的这些法子,灭杀蝗虫,开沟陷杀法,捕打飞蝗,篝火诱杀这些该如何实施?可否写下具体的步骤出来?” 沈牡丹一愣,慌忙回了神,点了点头,“启禀殿下,民女愿意。” 卫琅宴不再多言,备了纸笔,起身离开,站在了一旁,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沈牡丹,他指了指刚才自己所坐的位置,“也不必回去了,直接在这里写下来吧。” 沈牡丹只稍微迟疑了下便起身来到书案之后,坐在了刚才卫琅宴所坐的位置之上,执起放在砚台之上的紫毫笔,黑墨侵透笔尖,待墨汁不再滴落之时,这才一笔笔的在上好的宣纸写了起来。 她的笔迹端正,稳重,带着女子特有的秀丽,卫琅宴站在一旁看着,神情松散了不少。 沈牡丹把几种捕杀蝗虫的法子一一写了下来,又回想了几种灭蝗卵的方法,除了她方才所说法子还可以以水煮之或以火烧之均可。除了现在琐屑的人工防治法子,沈牡丹想了想又写下几个其他防治法子,例如发动全城百姓根治蝗虫滋生地,也就是蝗虫容易滋生的地方要反复的灭杀蝗卵,还有农业防治法,旱地改为水地,兴修水利,种植蝗虫不喜欢食的作物,开垦荒地,进行春耕秋耕。生物防治法,在蝗虫容易滋生的地带养大量的鸡鸭蚕食蝗虫。其实除了最开始所说的人工防治法,后面两种农业防治法和生物防治法算得上改革了,现在来看可能很是困难。但,以后是宴王当政,说不定他能实现这些法子,若是真的能够把这些法子完善化,那么天下的蝗灾将会有所改善,于民来说是一大幸事。 她也正是因为知道以后的这位新皇勤政爱民这才努力把记忆中的那些法子全部写了下来,既然他都知道了蝗灾是她预测的,也说了人工防治法子,没必须把这些也藏着掖着了。 沈牡丹很努力的回想,写的非常仔细,每一条该如何都详详细细的写了下来,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等到放下紫毫笔时,手臂都有些酸疼了,她忍不住揉了揉,又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人,急忙收回了手,转过头去,看见卫琅宴正站在她身旁,显然是看了许久的。沈牡丹急忙起身回到书案前方,又要跪下,卫琅宴已经道:“免了,可都是写完了?” 沈牡丹颔首,“回殿下,都已经写完了。”是不是该放她回去了? 正想着,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卫琅宴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那长相白净的青年大步踏了进来,冲卫琅宴躬了躬身,微笑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卫琅宴恩了一声,回到书案旁坐下,仔细的翻看着沈牡丹写下的那些法子。白净青年看了宴王一眼,又看了沈牡丹一眼,正想出声问问这沈家姑娘如何,卫琅宴已经道:“沈家姑娘也在此留膳。” 沈牡丹怔住。 白净青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不多时有两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丫鬟端着两个食案走了进来,一张放在了沈牡丹面前,一张放在了卫琅宴面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沈牡丹低头看着食案上摆着的几碟菜肴和糕点,拌豆腐,炒鲜菇,鹿肉片,酸笋鸡丝汤,白米饭,小豆糕,莲子糕。正犹豫着,卫琅宴的声音响起,“早些用完膳好让弘文送你回去。” 沈牡丹应了一声也不再拘束着,端起银筷细嚼慢咽的把一碗米饭吃光,几碟菜肴也全部吃了干净,又喝了一碗酸鸡丝汤。喝了汤,肚子已经饱了,两样糕点便没有在动过。 刚把银筷放下,坐在对面的卫琅宴也放下了银筷,开口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沈姑娘……弘文,进来!” 那白净的青年走了进来,冲卫琅宴躬身,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看见那锦盒的样式,沈牡丹就怔住了,目光投向已经坐回书案前的宴王。天色已暗,那男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沈牡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却觉得周身的空气仿佛被凝固,阴冷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慌乱了起来。 这锦盒是当初当掉珍珠的那锦盒,如今竟然又回到了这男人手中,沈牡丹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表达此刻的心情,心中只剩下惊骇,她不知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幽暗,沉静的房中,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弘文,送沈家姑娘回去。” 沈牡丹呆住,就这样算了?心中高高悬起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冲卫琅宴福了福身子,“谢殿下,民女告辞。”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隐约带了几分轻快和迫不及待。 直到出了这宅子坐上马车沈牡丹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只是瞧见马车外的情况时心里还是揪了起来,天色虽暗了,但街道上依旧有许多百姓捕着蝗虫,路边的花草树木和地上还有着一层层的蝗虫。她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灭蝗的事情要快一些才行了,不然等到这些蝗虫吃掉了这里的作物还会继续朝着别的位置飞去的。 放下车帘,沈牡丹在心底叹了口气,对面坐着的那叫陈弘文的白净男人突然冲她一笑,伸手把刚才捧在手中的锦盒递在了沈牡丹面前,“姑娘,这是我家主子赠予你的谢礼。” 沈牡丹愣了下,接过陈弘文递过来的锦盒,犹豫了下便打开了,里面果然如同她所料,还是那几颗珍珠,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散发着莹莹的光泽,还有几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散落在一旁。这珍珠竟然又回到她手中了,沈牡丹此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陈弘文看着那锦盒中的珍珠,笑道:“姑娘,我家主子虽是把这东西作为谢礼赠与你,但还是希望姑娘能够好好珍藏才是,莫要再随意的用作它用了。” 沈牡丹面色红了红,轻点了点头,“小女知晓。”这珍珠几次都回到了她的手中,她自然再也没有理会去把它用作利益的交换了。 马车在沈家大门口停下,等沈牡丹下了车,陈弘文冲她一笑,道了一句告辞便离开了。 沈牡丹回房后就把这珍珠锁在了箱底,想着日后应该是再也用不着它了,就好好珍藏着吧。 第二天临淮县就颁布了一条县令,说是让大家这几日抓紧时间捕捉蝗虫作为口粮储存,三日之后便是开始捕杀蝗虫了。这三日临淮县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开始捕捉蝗虫作为备用口粮,这几日临淮县的十几家粮铺依旧还是没有开门,这也让大家更加不知日夜的捕捉蝗虫作为口粮。 三日时间很快就到了,临淮县的县令也开始清点人数开始捕杀蝗虫了。当初沈牡丹写下的几个法子如今都用上了,每家留下一人捕捉城内的蝗虫,城外的蝗虫便用了开沟陷杀法和篝火诱杀。 不仅临淮县如此,其他几个遭受到蝗灾的郡县也都如此的做法,这般大规模的蝗灾想要捕杀殆尽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多月后城内场外狼藉一片,寸草不生,城内的不少房屋都遭到了破坏。 蝗虫虽然都已解决,但接下来的更大的灾难也来临了,因为蝗灾,附近的几个郡县这个秋季将会颗粒无收,食物的缺乏会导致饥荒,饥荒若是发生,尸横遍野,瘟疫降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粮食了。 这一个多月沈牡丹去迟宁沛那里取了不少的粮食作为沈家人的口粮,老太太得知也叫了沈牡丹过去问话,沈牡丹只说是因为沈天源结识了迟宁沛,迟宁沛之前买下不少粮食,所以这才肯把粮食卖给他们的。老太太倒也无话可说,只是看着沈牡丹的神色有些复杂。 沈家靠着从迟宁沛那里运回来的粮食和捕捉的蝗虫倒也没饿着,这头一个月大家家中都还有些余粮和蝗虫所以都没怎么挨饿,再过一个月只怕就不成了。这个秋季没有任何收获,而且这时代没有适合秋季的农作物,只有菘菜同萝卜秋季的时候可以播种,它们能够抵挡住严寒继续生长,能够食用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冬季,这期间的几个月时间大家要如何熬过去? 沈牡丹站在窗口怔怔的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枝,正想着宴王对粮食应该有所安排的时候,门外响起思菊气喘吁吁的声音,“姑娘,不得了了,苗家来人了,把老爷拦在门口不让老爷进门!” 21第21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吴家改成苗家了,是女主的外家,前面几章有提到过,是姓苗的,我上一章弄错了,抱歉。 昨天没更,很抱歉,昨天家里停电,还想等来电了再更的,然后跑去睡了一会,然后……就木有然后了,躺下去完全就起不来了。带孩子太累了,快累成sb了,~~~~(>_  苗家?沈牡丹怔了下,还有些没想起思菊口中的苗家到底是哪一家?思菊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口中嚷嚷着,“姑娘,这该怎么办,他们也太不要脸,当初在家门口撒泼打滚的把太太的嫁妆要了回去,老爷好心,受不住一个老婆子在沈家门前闹把太太的嫁妆还给他们了,如今蝗灾来了,没了食物又跑上门这么来闹。” 听思菊这么一说,沈牡丹终于恍然大悟,苗家是她的外家,她母亲是苗家庶出女,当初嫁给他父亲的时候因为外祖父还在,所以苗老太太就算在不甘心还是给她母亲准备了一份嫁妆,后来外祖父过世,母亲过世,这苗老太太就带着儿媳上门撒泼打滚要他们把母亲的嫁妆还给他们。父亲性子温和,见不得一个老太太在他们门前闹,最后还是把嫁妆还给了这苗老太太。 苗家是商家,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商户,家中也只有几间商铺和一些田产,苗老太太跟儿媳均是市井妇人的出生,规矩自然谈不上,不然也不会在庶女亡故后,有儿有女的情况下还跑去把庶女的嫁妆给要了回来。因为这事,苗家被人耻笑了好多年,铺子里的生意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沈牡丹记得上辈子这苗家自从要走了母亲的嫁妆后并没有再在沈家人面前出现过了,这辈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思菊还在愤愤的说着,沈牡丹已经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去瞧瞧看,可知道他们是为何上门来闹的?” 思菊急忙跟在了身后,“好像听到说什么粮食……” 来到沈家大门的时候沈牡丹就瞧见父亲正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旁边一个老太太扯着父亲的袖子哭哭嚷嚷的,旁边还有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也是哭哭啼啼的。沈家人也都出来了,沈老太太也在,沈老太爷估计嫌丢脸并不在场,门外还有好些人指指点点的。 沈牡丹皱眉,跟着思菊快步走了过去,听见那苗老太太正捉着沈天源的袖子哭哭嚷嚷的道:“天源啊,我老婆子好歹也是你的岳母,你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你就分点粮食给我这老婆子吧。” 沈天源又不敢强行把袖子扯出来,只涨红了脸怒道:“苗老太,你莫要胡搅蛮缠了。” 沈老太太在一旁看的气的不得了,使劲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指着苗老太太骂道:“你这老太太莫要胡搅蛮缠,当初清秋身亡后,你带着你这儿媳来咱们沈家门前撒泼打滚的要清秋的嫁妆,我家老三性子好,见不得你这老太太如此,不顾一双儿女,把清秋的嫁妆还给你,如今你这老太太怎的还好意思跑上门来胡闹?还有粮食?你哪只眼见到咱们沈家有多余的粮食,如今我们可是自顾不暇了。” 看着沈老太太气的脸色发白,大太太吕氏,二太太俞氏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娘,莫要生气,为了这些不要脸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说罢,大太太吕氏看着还扯着沈天源哭哭嚷嚷的老太太道:“苗老太太,当初你从我们沈家把清秋的嫁妆要回去的时候可是说过了,从此之后在跟我们沈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如今这般又是如何?” 苗老太太没说话,只顾着扯着沈天源的袖子,一旁的儿媳曾氏哭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家的清秋也是嫁到你们沈家来了,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亲家,如今亲家有难,你们怎好袖手旁观?我儿可是说瞧见你们从迟舵主那里买来不少的粮食。亲家啊,如今我们也是没了法子,家里人口多,这都几天没口粮吃了,也不是问你们要,只求你们卖一些粮给我们如何?” 沈家一家子气的脸色发白,从来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沈牡丹也给气笑了,这人还真是够无耻的。上辈子因为没有结识迟宁沛,所以沈家在蝗灾的时候日子也过的很是艰辛,后来沈家也一直走下坡路,这苗家自然不会同沈家人来往了。只是重来一次,这一次沈家的命运自然和以往不同,苗家人就上赶着来撒泼耍无赖了。 沈牡丹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苗老太太,苗老太太哭的眼泪鼻涕一脸的,如今突然被人搀扶着,愣了下,抬头瞧见是沈牡丹,泪眼又落了下来,“牡丹啊,我是外祖母啊,牡丹啊,当年你娘留下来的嫁妆并不是外祖母想要拿走的,而……而是……”苗老太太泪眼婆娑的时候看见了对面的沈老太太,立刻接着哭道:“而是外祖母怕有人想要贪了你娘的嫁妆这才把你娘的嫁妆要回去的啊,外祖母这都是一片好心啊。” 沈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拐杖使劲在地上跺着,指着苗老太太怒道:“你这……你这……” 沈牡丹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把苗老太太的手从沈天源的衣袖上扯了下来,轻声问道:“外祖母,如今我跟阿焕都已经长大了,我也已经定了亲事,母亲的嫁妆可否还给我跟阿焕了?” 出嫁女子的嫁妆本就是留给儿女的,若是被婆家或者娘家占去了是会让人不耻的。出嫁子女若是没有儿女,嫁妆才可让娘家人收回去的。 苗老太太脸色一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那边的曾氏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沈牡丹,哭的凄惨,“牡丹啊,不是你外祖母不想把你娘的嫁妆还给你,只是……前些日子家里的生意都亏了,迫不得已把你娘的嫁妆也拿去用了……”吃进口的银子想要她们吐出来,没门! 沈牡丹笑道:“这就是外祖母跟舅母所说的帮我跟阿焕保管我娘的嫁妆?” 沈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沈家住在八里巷,住在八里巷的人大多数家世还算不错,至少不会缺吃少喝,像在这般蝗灾的日子家里的余粮都能够坚持上一两个月的门户,因此现在也都还有闲情来凑热闹,大多数的邻里对沈家的事情还是知晓一些了,就算当初苗老太上门撒泼打滚要嫁妆的那副嘴脸过去了十一二年了,但依旧还是有人记得了。 “这是沈家三房的外家吧?怎么这般的样子?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要把嫁妆要回去?这老太跟这妇人怎么就干的出来这么丢人的事儿?如今竟然还有脸跑来哭穷要粮食?” “你们才搬到八里巷没几年,不知道当年的事儿,啧啧,当年这老太太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女儿刚死没几天,立刻就上门讨要女儿的嫁妆,不给就在门外使劲的耍无赖,沈三老爷是个老好人,受不住了她,最后把自家太太的嫁妆全部给了这老太太。” 门外的讨论声丝毫没有影响到苗老太太跟曾氏,两人的依旧哭哭啼啼的,述说着家中断了粮,都饿了几天了,希望沈家能卖给她们一些粮食。碰见这样的人,沈老太太的战斗力简直就不值一提了,连大太太吕氏,二太太俞氏都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这段时日幸亏能从迟舵主那里买些粮食这日子才好过些,沈家人自然不会承认的,毕竟在这样的灾年,人心叵测,谁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看着眼前两个脸皮堪比城墙的妇人,沈牡丹又气又好笑,不懂为了温柔贤惠的母亲会有这样一个嫡母。她松开了苗老太太的手,冲着苗老太太跟曾氏一拜,沉声道:“外祖母,舅母,母亲的嫁妆已经全部被你们拿去了,我跟阿焕不怪你们,只如今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沈家也不过是靠着一些余粮和捕的蝗虫这才度过了这段日子,至于外祖母说的去跟迟舵主买粮是绝对没有的事情,若是不信,外祖母跟舅母大可去找迟舵主问个清楚,看看迟舵主会如何回答?” “对了……”沈牡丹话音一转,笑道:“外祖母,舅母,苗家不是有一间粮食铺子吗?不知道如今能不能卖一些粮食给我们沈家?我们家粮缸已经见了底了。” 苗老太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苗家的确有间粮铺,不过蝗灾之前有人大量的买粮食,他们家的粮铺里所有的粮食都已经卖了出去了,是一点剩余也没有了。之所以来找沈家求情买粮食,还是因为听自己的儿子说沈天源认识迟舵主,之前买粮的人都是迟舵主的人,她们这才跑来想用原价跟沈家买一些粮食的,却不想沈家人竟然不承认。 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好不要脸的人,家里有粮铺还来讹粮食,这是苗家的人吧?以后碰见她们苗家的铺子可要绕道了。” “可不是,还不知道沈家是不是真的有粮食就跑上门来这般的闹,还不赶紧滚蛋,再不滚蛋就去报官告你们扰民……” 苗老太太跟曾氏本就是脸皮极厚的人,如何会因为这个原因就走掉,曾氏又扯住沈牡丹的袖子开始哭了起来,“牡丹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是真的没有粮食,这都几天没吃了才来找你们的,就把你们家的粮食卖给我们一些吧,你们放心,我……我们按照原价给你们……”想到还要给银钱才能弄到粮食,曾氏心里就在滴血。 “好无耻的人啊……”门外的看客都开始咬牙切齿了起来。 沈老太太气的都快晕过去了,沈牡丹转头让两个伯母搀扶着老太太先回房休息去,这里她来解决。吕氏跟俞氏看着老太太气的不轻,只得先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去了。 沈牡丹看着老太太回房,让气的不轻的父亲回房,沈天源怕女儿吃亏,自然守在这里那里都不肯去。沈牡丹无奈,只得又转头对付眼前的两个泼皮无赖,她还没说话,那边的苗老太太已经腆着脸道:“牡丹啊,要不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的粮仓,要是真没粮食了,我们走就是了。” 沈牡丹原本就是为了阿焕以后举孝廉需要名声,才这般应付这两个人,不若就让人把他们给扔出去了,如今竟然还有脸开口要去看粮仓,沈牡丹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两人的脸皮。沉着脸,正打算让人把她们扔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忽然挤进来几个官差大步走进了沈家大门,几个官差在几人的身上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在苗老太跟曾氏的身上,“就是你们吧,有人告你们扰民,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苗老太跟曾氏立马傻眼了,没想到官差会来,她们自是不愿意了,开始哭闹撒泼,官差却不管她们如何,上前架着两人就离开了,人群立马让出一条路来,拍手称快。 22第22章 周围的人群还在议论着,看着被拖走了两人都忍不住拍起手来,“这种人就该抓去打板子,也太不要脸了些,哪位好心人报的官,今天官差的动作似乎很快啊,平常报个官半天来不了。” 沈牡丹也有些惊讶,周围的人群虽说要去报官,但也不可能那么快,按照这官差来的时辰来看,至少半个时辰前就报了官的。不过……看着被拖走的两人沈牡丹心中欣慰了不少,拖去关个几天这两人肯定就老实多了。 人都被拖走了,看热闹的人也尽了兴,都散了,沈牡丹让六儿关了大门,跟着沈天源思菊一起回了院子里,沈天源有些担心老太太,跟沈牡丹说了一声打算要去看看老太太如何了,沈牡丹道自己也跟着一起去看看。不管如何,在这孝大于天的时代,就算老太太在不喜他们三房的人,如今这时候还是要过去看看的。 老太太喝了安神茶已经歇息了,沈天源跟沈牡丹这才回了房。 ~~ 八里巷沈家大门右侧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白净的笑脸来,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的官差压着两个妇人离去,冲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着官差衣服的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上前一步,恭敬的道:“陈大人,还有何事?” 那白净的青年笑眯眯的道:“扰民有何处罚?” 那官差道:“一般都只是关个几天。” 白净的青年哦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这官差,“这处罚太轻了。” 官差忙道:“陈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净青年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帘子,马车哒哒哒的驶出了小巷子里,那官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了沈家宅子一眼,嘀咕道:“这陈大人怎么连这般小的事情都要管?跟这沈家有何关系?真是怪哉……”说着也悠悠的出了巷子。 这官差很快就回了衙门,并把这事禀告了县令,县令略一沉思,“沈家?是令史沈鸿英家吧?可知这陈大人跟这沈家到底有何关系?竟会为了这小的事情亲自跑一趟?去把令史叫过来问问便知。” 官差急忙道:“县令大人这使不得,这陈大人可是说过了,这事谁也不许告诉,还特意说了不能让沈令史知道了。” “如此那便算了吧,既然陈大人好好交代了,便让人好好招呼那两妇人。” 苗老太太跟曾氏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去讹点粮食,怎的就被官差给抓了,问题是她们连粮食都还没有讹到,两人大叫着冤枉,这些官差却不理会。没一会县令大人就过来了,问了她们几句是否扰民,是否讹诈,两人不承认,县令大人一声令下先打二十大板,看这两泼妇承不承认。二十大板还没打够,两人就大喊着承认了,县令一声令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 自从苗老太太那件事情发生后,沈牡丹趁着夜里让迟宁沛送了约莫半年的粮食过来,省的日后来来回回的去运,被人撞见便不好了。没几天沈牡丹的衣铺也开了起来,虽说如今是蝗灾,但依旧会有不少世家太太夫人们出来买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之类的,她衣铺里的衣裳样式很是别致精细不少太太夫人都很是喜欢,因此每日还算有些盈利。 如此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大多数人家中的存粮已经见底了,天气也没那般炎热了,晚上还有一些凉,这段时日城中跟临淮县下属的乡村都是一片凄凉,沈牡丹也有些摸不准宴王是怎么想的,若是在这般放任不管的话,只怕临淮会一片混乱,发生哄抢粮铺的事情,而且街头能够瞧见不少孩子老人眼巴巴的乞讨。 又过了几日,宴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沈牡丹这才去找了迟宁沛,问了还剩余多少粮食,当初的两万多两银票买了不少的粮食,沈家根本吃不了多少,沈牡丹又跟迟宁沛聊了几句这才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瞧见路边饿的瘦弱不堪的孩子她心中也不好受,晚上思虑了一夜她终于想出个法子。 翌日一早,沈牡丹换了男装带上帷帽取出这一个月衣铺盈利的几十两银子,又同迟宁沛借了一百两的银子。在临淮县的几条集市上逛了一圈,瞧见一间要转让的铺子,问了价格比蝗灾之前要便宜许多,要价一百五十两,沈牡丹又压了不少价,最后铺子以一百二十两的价格卖给了她。几日后文书房契都已经转让了,沈牡丹让人制了一块沈家粮铺的牌子,之后又让迟宁沛送了一些粮食过来。 沈牡丹开粮铺的想法想了一个月了,她打算以原价出售之前囤积的粮食,这样不仅可以解了临淮目前的燃眉之急,也可以为以后沈家粮铺打下很好的名声。 沈家粮铺很快就在临淮县出了名,大家都知道如今临淮县开了一家粮铺,只需要之前的价格就能购得粮食的,不过每家每户都只得按照人口去买粮,买粮之时需带上户籍方可,按照户籍之上的人口购买粮食,主要是怕有人大量购买粮食。 迟宁沛知晓这事后感概道:“牡丹,你心肠可真好,你放心,这些粮食卖完之后我这里还囤积了一些,之后收回一些本钱我们再去其他的地方收购粮食,按照本价出售就成了。” 沈牡丹到不觉得自己心肠好,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确会有一丝怜悯之心,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陈弘文得知此事后,笑眯眯的同宴王禀告了,又道:“殿下,沈家四姑娘真是好心肠,原先还在琢磨她为何囤积了那么大批的粮食,如今瞧起来也是心怀天下之人,真是难得。” 卫琅宴面无表情的不做回答,片刻后问道:“云鹤那边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陈弘文笑道:“殿下放心,云鹤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如今正把大批的粮往灾区运去,临淮这里的粮约莫半月之后便能到了。殿下,说起来还要多谢沈家姑娘才是,若不是沈家姑娘提前告知了蝗灾,只怕之后再大批购得粮食价格就会疯长,如今总算是控制住了。” 卫琅宴这次表情松散了些,不过始终都未再说什么。 ~~ 沈牡丹知晓这沈家粮铺一开,沈老太太肯定要找三房的人过去问话,她也没打算在瞒着了。沈天源知晓这件事情后也未多说什么,显然还是支持这件事情的。果不其然,没两天沈老太太就把三房的人叫去问了话。 沈焕如今正忙着儒生的考试,只有沈牡丹跟沈天源一道过去了,一过去,沈老太太就发了脾气,手中的白瓷杯子就砸到了沈天源的脚下,”你们三房可真是了不起,如今粮铺都开了起来,老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沈天源还未开口,沈牡丹已经道:“还请祖母不要生气,粮铺是我的主意。” 沈老太太使劲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你的主意?开粮铺的银钱如何而来?牡丹,你可真是大胆,这般大的事情竟不跟大家一起商量下就擅自做了决定!” “不知道祖母可还记得几月之前在郦江之上的事情?” 旁边的沈家五姑娘沈芳兰睁着好看的杏眼问道:“四姐姐,可是那次你救下一孩子的事情?” 沈牡丹点了点头,“救下那孩子之后他家叔叔给了我一份谢礼,回来之后我才发现这谢礼是一盒子很是珍贵的珍珠,之后也想过把这贵重的谢礼还给那人,那人却是不要,后来又听闻迟大哥说有可能发生蝗灾,便把这珍珠全部当掉买了粮食,如今临淮一片惨淡,我这才想着把多余的粮食按照以往的价格出售,想着说不定可以缓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众人均是目瞪口呆,沈芳兰忍不住问道:“四姐姐,你可知那人是何人?竟然会给出如此厚重的谢礼。” 沈牡丹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沈老太太,轻声道:“那人是宴王殿下。” 23第23章 宴……宴王,沈老太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说谁?” 宴王卫琅宴,凉州刺史,凉州乃是他的封地,凉州下辖数郡,郡下辖县,临淮县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城,对他们来说宴王这样的人物又如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地方,都只觉是天方夜谭,如今自家的孙女突然说她救了宴王的侄儿,沈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 不光沈老太太如此反应,连沈天源也是呆愣住了,他虽知道自家女儿救了一位贵人,却不知那贵人会如此尊贵。 沈牡丹开口道:“那人是宴王殿下。”不管如何,她这次都是打算借这位宴王的势来震住沈家人,反正……宴王又不可能知晓这件事情的。 众人都愣住了,沈老太太盯着沈牡丹看了半响,原本想要训斥出口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沈家老大沈鸿英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不过是临淮县一个小小的令史,说白了就是管理文书档案的闲职,如今听见自家的侄女突然说认识宴王,他心中说不兴奋是假的,自然也希望侄女能够盘上这么一颗大树,若如此能提拔一下自己该有多好,只不过这个念头却是一闪而过,宴王那样的人物太过高不可攀了,侄女也不过是救了她的侄儿,而且给了这般厚重的谢礼…… 至于谢家二房的沈鸿瑞,又不在官位,自然对这宴王起不了什么兴趣,至于粮铺什么的,老太太老太爷以后的家业可都是他跟大哥的,没必要为了一间粮铺子得罪宴王。 沈家人都是惊讶不已,只有五姑娘沈芳兰瞪大眼睛惊讶的问道:“四姐姐,原来上次站在船头的那男人就是宴王了?唔,四姐姐,你救了宴王侄儿,他可还有跟你说一些什么话?宴王人如何?” 三姑娘沈芳华轻声训斥,“芳兰,莫要闹了。” 沈老太太沉默了半响,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让沈牡丹跟沈天源回去了,瞧见人走了,老太爷才哼了一声,“让你整日训斥三房的,如今我看你可该收敛一下了,不管如何牡丹都救了宴王的人,你往后莫要如此针对他们了,宴王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人物。” 沈老太太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大房回去后,大太太吕氏就摒退了身边的人,给沈鸿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道:“老爷喝茶。” 沈鸿英用盖子拨了拨茶盅里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水,抬头看了吕氏一眼,沉着脸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何事,我可告诉你了,这事不成!牡丹虽然救了宴王的人,但,宴王是何人?岂是我们能够算计的?我们只管埋头做事,不要想这些有的无的,若是宴王真想感谢牡丹,我们也只要对牡丹好一些,牡丹自不会忘记我们的。” 吕氏觉得有些委屈,“老爷,难不成你就真想继续窝在临淮这个小地方?心中就没有抱负吗?” “怎的没有!”沈鸿英微一怔,“我自然也想往上爬,只是不管何事都要小心一些,我们这一支已经如此落魄了,若是在走错了路,糟了祸,就没了翻身之地了,不管如何,小心谨镇一些总是没错的。这事以后莫要再提,待时机成熟时再作打算。” 吕氏也不好在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二房那边回了房,二太太俞氏也正拉着二老爷沈鸿瑞说着悄悄话,“老爷,如今沈家还未分家,牡丹那间粮铺是不是也算是沈家的家业?整个临淮就那一间粮铺售粮,牡丹可是得了个好名声,等这灾年过去了,那粮铺只怕赚的不会少。” 沈鸿瑞还没说话,旁边坐着喝茶的沈芳兰已经瞪大眼睛道:“母亲,不过是间小小的粮铺,叔叔跟四姐姐那边已经过的很是辛苦了,而且这还是因为宴王才得的粮铺,母亲就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沈芳华也道:“芳兰说的对。” 沈鸿瑞哼了一声,“芳兰说的是,那是因为宴王才得的粮铺,你也真敢打这个主意,这话以后莫要再提。” 被女儿跟老爷这么一呛,俞氏白着脸,讪讪的道:“我不过说说而已……” ~~ 回去后,沈天源也未多说什么,如此过了几天。这几日沈牡丹都会穿上男装,带上帷帽去粮铺帮忙,买粮的人很多,每天基本上要卖到天色完全暗下去。迟宁沛也派了几人在粮铺周围看守着,就怕有人来闹。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这日沈牡丹一早就来到了粮铺帮忙,等到铺子打开,外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袋子,看见粮铺打开,眼中大亮,争先恐后的朝前涌去。 粮铺虽然请了一个掌柜,但买粮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平日里牡丹,沈天源跟六儿都会过来帮忙。 六儿喊道:“都莫要挤了,一个个的来。” 多几个人帮忙速度虽然快些,但眼前队伍的人数依旧未曾减少,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沈天源让沈牡丹去歇息一会。沈牡丹进后院喝了口茶,就听见前面突然传来了嚷嚷声,她忙放了茶杯去到了前面,瞧见粮铺旁边正站着好几个三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其中一个正高声嚷嚷着,“大家还买什么粮食,这天灾当头,本就该这些富裕人家施粥赠粮,如今还要我们用银钱来买,干脆把这些粮全部抢了得了。” 沈牡丹看着眼前这人,神色沉沉,她开粮铺就担心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想着如今天灾,她也只是把粮食按照原价卖给这些人,不赚取一分一厘,而且大家都还未曾到绝望之时,干不出抢粮的事情来。却不想还是有人贪得无厌,连这少少的银钱都不愿出,竟想直接来抢粮。 沈天源上前一步指着这人怒道:“你这人休要胡说,我们原本也是好心,看着天灾当头,这才按以往的价格把粮食卖给你们,却不想你们还存着这样的念头。” 沈牡丹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队伍中有不少人神色闪烁,明显是有些心动,想不花分毫就得到粮食。她心中一惊,把六儿叫了过来,低声在他耳旁吩咐,“六儿,快些去报官。” 六儿应了一声,机灵的进了后院,从后门溜去报了官。 看着眼前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沈牡丹心中骂了句贪得无厌,上前一步站在了沈天源旁边,沉声道:“我们沈家本是好心,看着天灾当头,大家饥荒挨饿这才凑了不少银钱从外地运购了不少粮食过来,原价卖给大家,求的不过是个在这样的灾难中大家都能够熬过去。我们沈家是个小小的官户人家,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名下铺子也不过几间,何来富裕之说?” 那浑身邋遢的汉子哼了一声,“那也比我们这样的人家强,我们如今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拿什么来买粮!” 沈牡丹高声道:“临淮县东邻郦江,北靠大山,物资丰饶,只要是勤快一些的人家,日子都还过得去,而且宴王所属的封地里粮税给的都是最低的,这几年又是风调雨顺,家中应该有不少余粮贩卖的。所以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家家中都会还有些存银的,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家中都还是有些余银来购粮的。” 这男人原本是临淮附近一个村里的懒汉,家中的田地都被他给赌输了个精光,蝗灾之前也都是靠着偷鸡摸狗来养活自己,却不想蝗灾突然来临,家中又无银钱和存钱,刚开始他也捕了不少蝗虫来食,后来也靠着偷鸡摸狗混着,只不过如今大家日子都越来越难,所以他也偷不着什么东西吃了。突然听闻临淮县有家粮铺售卖粮食,这才起了心思,纠集了几个村里同样好吃懒做的人煽动人心来哄抢粮食的。 听闻沈牡丹的话,大家心中也有些犹豫,的确家中都还有些余银,而这粮价合理,沈家人好心售粮,他们没理由来哄抢粮食的。 沈牡丹继续道:“原本这些从别处运购粮食所需的银钱也是我们沈家人借的,为的就是大家能够挨过灾年。如今你们若是不想花上一分一毫抢了这粮食我也不会多说什么,铺门大开,我任由你们来抢。但,抢去的这些粮食够你们吃几天?以后该怎么办?难不成抢了这次的粮食以后就不用吃了。而且,你们若是抢了这次,日后再也没有任何粮铺敢冒险从别处运来粮食出售的,反正都要被你们抢去了,何必还要吃力不讨好的去运粮回来?” 众人脸色剧变,发觉这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若是他们这次抢了粮食,以后敢有哪家的粮铺去运粮回来?以后几个月该怎么办?这样一想,大家都理智了下来,这沈家粮铺价格公道,又无涨价,又不是买不起,为何要为了这一次断送大家日后的生机? 那男人瞧见没有煽动大家,有些急了,“大家怕什么,以……以后我们自己凑足银钱去外地运粮回来就是了。” 24第24章 男人虽如此说着,心中却甚是着急,家中早已经没有食物,周围人防他防的跟贼一般,这次要是不抢点粮食回去,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同伴,也都出现了犹豫之色,这男人心中有些惊恐,正想继续煽动几句,人群之中忽然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年轻人长的浓眉大眼,穿着普通的葛布衣裳,腰间配着一把短剑,他咧嘴大笑,“你这人说话当真是胡扯,你凭什么去运粮回来?先不说你这人平日里就爱偷鸡摸狗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何信誉让大家相信你?” 沈牡丹看向那年轻人,这人她也认识,是迟宁沛的人,从小就跟在迟宁沛的身边了,跟了迟的姓,名阿布。算是漕运的二当家,很得迟宁沛的信任。这段时间迟宁沛忙着其他地方码头的事情,又怕粮铺有人闹事,遂让迟阿布一直带人守在粮铺的附近。她看了迟阿布一眼,冲他颔首致谢。 迟阿布回了她一个笑容,转头看向人群,高声道:“你们莫要被这人哄骗了,真以为运粮这般的容易?如今天灾当前,各地的强盗可不少,走官道肯定被抢。码头是迟家的,像你这般狼心狗肺煽动大家抢粮的人,我们掌舵人可不会做你的生意的,所以水路这条你也别想了。你倒是说说看,你如何帮助大家把粮食运回来?” 人群议论纷纷,“这年轻人是谁?难不成是迟家的人?” “我好似认识这人,这人是漕运的二当家的,这人说不让走水路那定不会让人通过的。” “呀,那人心肠真坏,想哄骗我们抢粮,之后可怎么办?到时候整个临淮可没有粮食出售了,这不是想活活的饿死我们?” 人群越来越愤怒,那挑事的人眼见着是不能抢粮了,心知再不走待会说不定会被愤怒的人群揍了,四下看了一圈,正想溜走,远处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谁在闹事?还不赶紧都抓起来!” 只瞧见一群官差从人群挤了进来,为首的一中年男子年约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官服,有人惊呼,“县令大人来了。” 那县令大人四下环顾一圈,瞧见那被人群围着的几人,上前一步,“就是你们来闹事的吧,都赶紧带走了,别耽误了大家买粮……” 沈牡丹微怔,没想到是县令大人亲自过来了,而且这次速度可真够快的,平日报个官,衙门的人不磨蹭了个半天是不会出门的。她忙低声问气喘吁吁的六儿,“六儿,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县令大人亲自过来了?” 六儿喘了两口气,回道:“姑娘,奴才也不知,一去衙门,奴才就告知了有人想哄抢咱们粮铺的粮食,这县令大人就问了一句可是沈家三房的粮铺?奴才说是的,县令大人就亲自带人过来了。” 县令大人身后的官差已经一拥而上把几人抓了起来,立刻有人喊冤,“大人冤枉啊,咱们什么都没做,是这狗癞子说让咱们跟着他就能有粮食吃的,咱们这才跟着过来了,大人,冤枉啊,全都是这狗癞子指使的。” 县令却不管浙西,不耐的挥了挥手,“赶紧带回衙门去,审后在发落你们。” 一群官差压着几人走远,县令朝着粮铺门口看了一眼,只瞧见沈天源和一个头戴帷帽的公子哥,心中也有些不清楚,不明白这沈家三房到底是哪一人跟陈大人有关系。想了想,转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声道:“沈家人仁义,在这灾年还能如此顾着大家,如今这粮铺更是分文未赚取,只求大家能度过这个灾年,你们就该心存感激才是,莫要听信了奸人的所言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情来!今个本官就明说了,日后谁若是还敢打沈家粮铺的主意,本官绝不饶恕!” 人群噤若寒蝉,没有半分声响,县令大人这才很是满意的打道回府了。 如此一闹,再也没有一人敢有哄抢粮食的想法了,都安安静静的排好队,继续买着粮。 沈牡丹跟沈天源松了口气,心知经过这一次,以后肯定能杜绝很多这样的麻烦。迟阿布瞧见麻烦已去,来到沈天源身边拱了拱手叫了声沈三老爷,这才又转头冲沈牡丹道:“阿丹,大哥最近忙着其他的事情,这里已经让兄弟们都照应着在,若是有人敢来抢粮,兄弟们就打断他们的腿。阿丹你就放心了,这里有我们!” 沈牡丹笑了笑,拱了拱手,“谢谢迟二哥!” 等迟阿布离开,沈牡丹和沈天源在粮铺了忙了一天,直到天色暗了下去粮铺打烊,两人这才回了沈家。思菊已经做好的饭菜,煮的豆粥,菜是以前腌的咸菜,如今蝗灾刚过去,想要吃青菜是不可能的。临淮县平日里也有猎户去山中打猎,如今因为蝗灾的关系,山中的猎物饿死不少,如今的肉价是非常贵的。沈牡丹跟沈天源平日里也舍不得吃,只偶尔为了给沈焕补身体这才会去买一些肉回来。 看着姐姐跟父亲累了一天,沈焕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吃完碗中的食物,放下碗筷,犹豫了下,看向沈天源和沈牡丹,“爹爹,姐姐,你们每日忙到那么晚才回,明日我也去帮忙吧,你们放心,不会影响我读书的。” 沈牡丹放下碗筷,擦拭了下嘴巴,笑道:“阿焕放心,还有六儿的帮忙,我跟爹爹不累,你不要多想,如今你该准备的是一个月后的儒生考试,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的看书,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可知道?” 沈天源赞同的点了点头,“阿焕听姐姐的话,你阿姐说的对。” 沈焕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抬头看着父亲和姐姐,沈焕心中想着,这次的儒生考试一定要努力,只要考上了儒生才有可能被三老举孝廉,今后才有出路,他不要姐姐和父亲这般的辛苦,所以他一定要努力,努力让他们三房过上好日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日子还算平稳,有几万石的粮食勉强也够半个多月了,只如今所剩的也不多了,最多能坚持个几天,沈牡丹想着明日去迟跟跟迟阿布商量一下去别的地方运购粮食的打算,到时价格肯定会上涨一些的,但也绝不至于到很离谱的价格。 ~~ 沈家粮铺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浑身黝黑的马儿在原地哒哒的踏着马蹄,嘴巴里不时的喷出一道热气。马车帘子被掀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眼,双眼的主人看着忙碌的头戴帷帽的公子,回头笑道:“殿下,沈家四姑娘胆子真是相当的大,在如此的环境中也敢把粮铺开起来,遇事也不慌不惧,属下以为那些粮食交给沈家四姑娘来处理很是合适。殿下,这里是您的封地,想要圣上来救灾自然是行不通的,圣上定不会管的。这几年凉州税收不少,但比起以后需要用到的银两,这些税收不过是九牛一毛,这次置办粮食也花了不少银两,属下私以为不必施粥赠粮,以原价售卖便可。殿下大可放心,凉州这些年来在您的治理下日子过的安稳,这些银钱大多数的人家是拿的出来的。” 端坐在马车内的卫琅宴目光沉沉,似在深思,过了半响,扭头从陈弘文掀开的帘子看了一眼,瞧见那穿着公子袍服的人正忙着替客人装粮。虽带着帷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的出她此刻应该是何模样。看着她把装好粮食的粮袋递给眼前的客人,又接过下一位客人手中的粮袋,卫琅宴撇过头不在继续看了,只道:“就听你所言,这些粮食交给她来处理。” 陈弘文松开手中的帘子,冲他微微一笑,“是,殿下。” 沈牡丹第二天正想去同迟阿布商量粮食的事情,一早来到粮铺瞧见一个白净的青年站在粮铺门外,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瞧见这青年,沈牡丹心中立刻就咯噔了一声,想着这人的身份,始终是不能装作看不见的,只得取下帷帽硬生生的上前打了个招呼,“陈公子,您怎的有空过来了?” 陈弘文微微一笑,“我来找四姑娘有些事情要说,四姑娘放心,今日不必去见殿下。” 沈牡丹闻言,心中一松,这才把人请进了后院的厢房中,等到陈弘文把事情一说,她就有些呆住了,眼巴巴的看着陈弘文,“陈公子可莫是弄错了,殿下为何要把粮食都交到沈家粮铺来?”刚问完话,沈牡丹却也猜出了几分大概,凉州虽大,如今也还算富饶,但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之前凉州并不怎么样,还是因为宴王的整顿这才富饶了起来,那几年的辛苦不言而喻,所需的财力也定是很巨大的,如今宴王的财政方面应该是有些紧张的。蝗灾之前虽说早有准备,但几个郡县的人口量太大,施粥赠粮定然不行,财政方面会亏空的。 如今想通了,沈牡丹也未多说什么,又冲着陈弘文道:“陈公子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了。” 等陈弘文离开,沈牡丹坐在房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辈子,蝗灾一发生,粮价疯长,大多数的人为了不挨饿花费了所有的积蓄买了这些涨了几十倍价格的粮食,之后再无银钱购粮,宴王虽说有施粥赠粮,但粮价太过昂贵,始终是行不通的,因此那个灾年饿死了不少人,也使得宴王的财政亏空了不少。因为财政方面,宴王和宣王之间的斗争迟迟拖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胜利。 这辈子大概有些不一样了吧,正想着,外面传来六儿的声音,“姑娘,罗大爷求见。” 沈牡丹如今不想见他,回道:“不见!” 却不想门外忽然传来罗南怒气冲冲的声音,“牡丹,你这是何意?”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25第25章 沈牡丹抬头朝着房门望去,罗南穿着一身紫色锦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却和周身的风度不符,好看的俊容是满满的怒意。这怒意在看见坐在桌旁的沈牡丹的时候戈然而止,全部化成了惊愕。沈牡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粮铺帮忙,实在不好做女儿打扮,都是穿了男装,如今一头黑发用支木簪子束在头顶,光洁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一双瞳人剪秋水,朱唇粉面,再作这般的打扮,竟有一股别样的风情,惹的罗南瞬间口干舌燥了起来。 “姑娘……”六儿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的看着房里。沈牡丹挥了挥手,“无事,六儿你先去前头帮忙吧,告诉老爷我待会就过去。” 六儿看了一眼罗南,这才应了声退了出去。 罗南已经缓步走到牡丹身边,他在她面前站定,能够瞧见她束在头顶的发柔顺黑亮,浓黑的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下,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头。宽松的衣物能够看到白皙修长的后颈,罗南只觉得口中越发的干了,鬼使神差的身后朝着她的肩头摸去,谁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嗓音,“罗大哥,你坐下喝口茶水吧。” 他低头,瞧见她正笑望着自己,那笑容如此熟悉,却又让他觉得有些奇异的地方,里面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怔了下,缩回了手,讪讪的坐下,看着她倒了一杯茶水放置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为了掩饰什么,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略微冷掉的茶水,又想起她如今的打扮,不由的皱了下眉头,”今日怎的做这种装扮?” 沈牡丹笑了笑,“粮铺的人手不够,我便着了男装来帮忙。” 罗南虽觉得她这打扮有种别样的风情,却又觉得于理不合,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这般若是被世人知道可是会坏了罗家的名声的。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你乃是我们罗家的未婚妻子,代表了罗家的门面,若是如此的打扮可要小心一些才是,莫要让人认出你来了,可知?” 沈牡丹点了点头,心中哪怕在恨,面上却依旧一片笑意,“是,我知晓的。” 罗南也想起了自己这趟过来的用意,对于沈家粮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也知沈家三房是个什么状况,是如何拿出这么大一笔银钱来的?他虽好奇倒也没想着上门问什么,只前些日子突然听闻有人去粮铺闹事,虽压了下去,但连县令大人都亲自出面了,之后更是从一个在衙门当差的好友口中得知,说是沈家三房认识了一位贵人,这才得县令大人的看中,他这才打算上门问一下的。如今罗家的地位尴尬,他有意结交权贵却无门路,之前听闻宴王路过临淮,特意去拜访了,却连门都未进去。 如今特意来问问沈家三房到底认识了何人,想了想,他开口问道,“这粮铺是怎么回事?怎的突然开起了粮铺?你们三房应该拿不出这么多的银钱的,可是老太太支援了?” 沈牡丹抿了口茶水,“几个月前无意在郦江救下一个孩子,他家人为表感谢赠送了我几颗珍珠,前些日子我把珍珠拿去当掉了,凑了银钱托迟舵主运了粮食回来。” 救人?难怪如此了,只怕这户人家来头不小,“哪户人家?” 沈牡丹抬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也不大清楚。” 罗南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些不甘心,又问道:“可知那户人家住在何处?” “义和巷的陈宅。”那宅子不过是一普通的二进宅子,从外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宅子里住的会是宴王殿下。沈牡丹告知他也不过是想他快些离开,免得在再跟前惹人心烦。 罗南瞠目结舌,猛地站起身来,“你……你说义和巷的陈宅?可是最里面的那年陈宅?” 沈牡丹心中一跳,有些猜到了,平静的点了点头,“正是。”罗南只觉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手隐隐的有些颤抖,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脑海中更是不知作何感想,他怎么都没想到她救的人会是宴王的人,那户普通的宅子里,别人可能不知,他却从父亲口中知晓宴王这段时日住的就是那里,如今……如今就这样失诸交臂了。 罗南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他忍住满腔的怒火深呼吸了几口,怒视着安安稳稳坐在一旁的沈牡丹,“那珍珠是在哪一家当铺里被当掉的?” 沈牡丹猜测出这人应该是知道了那宅子里所住的是何人,如今定在心底把她恼了个半死。压下心底的冷笑,把当初的当铺报了出来,又道:“我当的死当,如今也不知那珍珠被人买去了没有,罗大哥,你……怎么了?那珍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你……你怎么会死当?”罗南只觉浑身发软,忍不住瘫坐在凳子上,他死死的瞪着沈牡丹,“你可知道那户人家住的是谁?你可知你这样错过了什么?那人是宴王殿下!你救的是宴王殿下的家人,你……你……” 沈牡丹瞪大眼睛,“宴王殿下?可……可那又如何?”是她救的人,跟你又有何关系,沈牡丹知道这人心中定是异常的痛恨,痛恨她为何不跟他商量,为何把珍珠拿去当掉,为何不把珍珠替他换取一个大好前程。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罗南垂首坐在桌前,无意识的喃喃了两句。若是一开始她救了人之后就肯找自己把珍珠交给自己,去拿这珍珠换一个锦绣前程,罗家如今也不会困在这小小的临淮县了,他喃喃细语,“牡丹,你还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吗?若是……若是一开始你肯找我,把这事情告知我,如今罗家早已平步青云,你日后嫁到罗家便是官夫人了,你可说你到底错过了什么?你错过了大好的前程,错过了荣华富贵。牡丹,你变了,若是以前你定会把珍珠交予我的,为何如今你变的如此……如此的自私。” 自私?沈牡丹真真觉得万分可笑,他竟还有脸面觉得她自私,这人当真是不要脸的紧,她救的人,他却理所当然的把功劳都归在了自己身上。所幸,经过了上一世她终于看透了他。这一世,她不仅要他这次错失所谓的良机,还要他们罗家名誉扫地,再也没有前世的那次机会,她要他们罗家这一辈子都窝窝囊囊呆在临淮过下去。 罗南还沉静在自己的痛恨当中,他如今真是恨不得好好羞辱她一番,如此的蠢妇,当真是无药可救。是的,除了那空空的美貌,她剩下什么?这一刻,他甚至起了悔婚的心意,可立刻就止住了,他知道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说不定事情还有解救的余地。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珍珠赎回来。想到这里,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牡丹,“票据可还在?你当珍珠的票据可还在?” “你去沈家找思菊要吧,她知晓在何处。” 罗南立刻起身朝外走去,未在回头看过沈牡丹一眼,沈牡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珍珠,还想要珍珠取换取一次平步青云的机会吗?可惜了,珍珠早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了,罗南,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 罗南很快就到了沈家,找到了思菊,急忙忙的说明了来意,瞧见思菊犹豫的样子,他不耐的道:“你家姑娘已经应承了下来,还不赶紧去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这票据思菊的确知道在何处,自己姑娘就把它压在首饰盒子的下面,她很快就把票据取了出来递给了罗南,瞧见这男人急冲冲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巴,觉得这罗大爷那里还有翩翩公子的风度,如今瞧起来一点也不觉得他好了,当初自己真实眼瞎了,还替他说话。 罗南拿到票据之后就去了当铺,拿出票据一问,却得知这珍珠早在两个多月前就被人给买走了,心中咯噔了一声,只觉得心头冰凉凉的。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蠢妇,蠢妇,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一间小小的粮铺便换去了今日的荣华富贵,世上怎的会有这般的蠢妇! 罗南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罗府的,只听见耳边青竹担忧的声音,“大爷,大爷,你没事吧?快来人,快些去寻个大夫过来,大爷身子不舒服,再去把太太老爷请过来!” 慌慌乱乱,耳边竟是一些嘈杂的声响,过了没多久罗南又听见母亲章氏慌张的声音,“我儿,我儿你这是怎么了?可莫要吓着娘了啊,青竹,你可知大爷这是发生了何事?” 青竹回道:“太太,奴婢也不知,大爷一回来便是脸色发白,奴婢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正说着,罗南忽然抬头,苍白的面色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他冲青竹挥了挥手,“青竹,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同老爷太太说。” 26第26章 青竹应了声,转身退出了房。 章氏眼见平日里玉树临风的儿子如此落魄的模样,心疼的不行,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柔声道:“我的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可莫要吓娘。” 罗南眉头紧锁,不理会章氏的关心,看向一旁眉头紧皱的父亲,沉声道:“爹,方才我去找了牡丹,才知……”不等他说话,旁边的章氏立刻拉下了脸,“我的儿,你去找那女人做什么?她虽是你的未婚妻,却也不过是个落魄户,若是有好的人家,娘何苦……” 罗南的脸色沉了下去,“娘,你莫要闹了,我有事同爹商量,这事关系到我们罗家日后的荣昌。” 章氏立刻禁了声,罗老爷问道,“你去找牡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罗南点了点头,“方才我去找牡丹方知他们三房那间粮铺是怎的回事,是牡丹几月前在郦江救了一个孩子,那户人家给的谢礼,她把谢礼拿去当掉开了这间粮铺。”他的语气越来越沉,带着仰止不住愤怒。 罗老爷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那户人家是?” 罗南苦笑,“正是爹所想的那户人家,宴王如今就住在那宅子里。牡丹当初所救之人应该是宴王的侄儿,这小孩是靖王所留下的唯一血脉,靖王与宴王一母同胞的兄弟,靖王当初是为救宴王而死,这孩子对宴王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可……可这蠢妇竟然把宴王的人情拿去当掉了,换成了一间小小的粮铺,何其愚蠢,何其愚蠢啊。” 罗老爷脸色也不好看,章氏更是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了神,破口大骂道:“这蠢妇,怎么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我们罗家日后的荣昌就这样被这蠢妇白白给断送了。不成,我的儿,这次绝不能轻饶了她,这般蠢妇还娶来做什么媳妇!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好了,日后娘一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人家。” “够了,莫要闹了!”罗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吓的章氏立刻禁了声,白着脸色站在一旁。罗老爷皱着眉头看向罗南,“如今可还有补救的法子?那谢礼是什么?可还赎的回来?” 罗南沉着脸摇头,“牡丹说是几颗珍珠,我方才去了当铺得知这珍珠已经被人买了去了,爹,如今可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与我们失之交臂?” 罗老爷神色阴沉,良久才道:“又能如何,那珍珠已经被人买了去,这人情也已经被她用掉了,倘若以牡丹未婚夫婿的身份上门拜访宴王或许会见,但宴王会如何想我们?就算拜访后真的能在宴王名下某一个职位,但宴王定会心生不满,我们不能拿这个来赌,要做就要万全,决不能让罗家复入万劫之地。罢了,这事就到此为止,日后定还会有机会的。” 章氏还有些不甘心,小声的嘀咕着,说着这样的蠢妇要不得。罗老爷皱眉看着章氏,怒道:“这话你可莫要在外面瞎说,她没有犯任何过错,如何去退婚?这样只会有损我们罗家的名声,且如今她名声不错,嫁到罗家也不为过,这事以后莫要再提,更不可对外乱说,你可记住了!” 章氏唯唯诺诺的应承了下来,如今老爷嘱咐她定不敢在外瞎说什么,只想着让那蠢妇进门之后再好好的修理她。 ~~~ 沈牡丹并不知罗家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会一笑了之,蠢妇,那大家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愚蠢? 临淮县人口只有三四万的样子,一个粮铺勉强供应的上,而且因为之前灭蝗很成功,蝗灾并没有在扩散,总体上的灾情比上一世轻了很多,宴王又是凉州刺史,蝗灾是在凉州内的几个郡县里,整个凉州的余粮还是能够供应几个郡县的,半年之后能够种植一些农作物就好上许多了。 有了宴王的粮食沈牡丹放心不少,维持到冬日是没有问题了,那些粮食全部放在迟家,很安全。经过上一次闹事,大家更加没有了想要抢粮的心思了,反正粮价起伏也都在他们接受的范围内,就跟沈牡丹说的一般,若是把这粮食抢了,以后该怎么办? 日子安稳了下来,临淮县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街道上也开始有小商贩出摊子了,郦江之上也恢复了一派的繁景,偶尔还能瞧见有人在河岸低的地方抓鱼,江岸上也有一些小渔船在捕鱼,因此这段时间集市上多了许多卖鱼的摊子,鱼肉也没其他肉类那般昂贵,沈牡丹隔三差五的都会买几尾鱼回去煮汤清蒸红烧了给大家补身体。 这日粮铺打了烊,沈牡丹回去的时候瞧见还有卖鱼的顺便买了一些。回去后跟着思菊在厨房忙活了起来。这段日子,六儿跟着她们一起去粮铺帮忙,思菊在家忙活,家里的担子都在思菊身上,清扫房间,洗衣做饭,思菊也不轻松,至于那武嬷嬷,原本是来盯着父亲的,这段时间父亲跟她都不在家,所以她也回到老太太身边。 两人在厨房忙活了半个时辰,煮了一锅鱼汤,里面还给了腌好的酸菜,初秋的时候吃上这么一锅热乎乎的酸菜鱼别提多舒服了,除了酸菜鱼还清蒸了几条,最后又把前段时间琢磨出来发的豆芽清炒了,这还是上辈子飘飘荡荡的时候学会的,现在仔细想想,上辈子还真的学会许多东西,如此她还要感谢那几人,不然哪会有那些个经历。 思绪有些飘远,门外传来沈焕欢喜的声音,”姐,我回来了,我来帮忙。” 沈牡丹回了神,瞧着阿焕欢喜的模样,笑道:“煮了你爱吃的酸菜鱼,晚上可要多吃一些,这几日读书如何?再过几日就要儒生的考试了,你也莫要有紧张,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上辈子沈焕很顺利的考上了儒生,大好的前途,却为了给她报仇大好的一生葬送在那阴冷漆黑的巷子里了。 沈焕点了点头,“姐,你放心,我都晓得。” 沈牡丹笑了笑,看着沈焕把菜端到一旁的桌上,又回头把洗好的豆芽子炒好,里面撒了盐巴,点了一些醋翻炒了几下就起锅了。吃饭的时候思菊跟六儿不跟他们同桌,原本三人都是不在乎的,可思菊和六儿坚持,只得把菜分成两份,让她们在厨房吃了。 自从上次罗南怒气冲冲走后,这段时间也一直未曾来找过牡丹了,姚月也自从回春堂一别后就再也没有看见了,沈天源虽也奇怪为何自家姑娘不跟姚家姑娘来往了,但也没多问什么。到是沈焕好奇,问过几次,沈牡丹直说是姚家太忙,所以好久不来了。 吃了晚饭,沈牡丹梳洗过后就睡了,透着狭仄的木窗月光星星点点洒落在房内,她脑子异常的清醒,自从上次罗南去粮铺之后她就想了许久,该怎么退婚才不影响了沈家的名声,是想到一个法子,却要姚月的配合,只看姚月能忍到什么时候了。姚月的性子她太清楚了,如今只等着姚月来找她就成了。沈牡丹叹了口气,翻转了个身子,闭眼休息。 如此过了几日,在过两日就是阿焕考试的时间了,沈牡丹这几日天天煮鱼汤他喝,为了让他吃好一些,这几日都是变着花样给他弄好吃的,每日也会提前一个多时辰回去。 今日买粮的人不是很多,有沈天源和六儿在沈牡丹便想着早一点回去,刚回后院收拾了东西就听见前面粮铺传来沈天源的声音,“孔管家,真是对不起,不管如何你们姚家只有三十多口的人,我只能卖给你们这么多的粮食,都是按照人口来的,实在是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沈牡丹带上帷帽出去看了一眼,发现粮铺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男人是姚家的管家,似乎姓孔,是姚月继母孔氏的远房亲戚,姚月最恨的就是姓孔的人。 “沈老爷,我家姑娘与你家姑娘可是好友,莫不是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得答应?我只是想多买一些粮食,又不是不给银钱。”孔管家显然是想以关系多买一些粮食。 沈天源道:“孔管家就莫要为难我了,这不成的,若是人人都以关系要多买一些粮食,这粮铺的粮食便供应不上,其他的人该如何?总不能把粮食全部卖给你们。且,孔家也是有粮铺的,何必要来这里买粮?只上门都是客,我也不多说什么,这是孔家三十多口人十日的粮食,孔管家还请快些付了银子好让其他人买粮。” 孔管家脸色有些难看,“沈老爷这是作甚?我家姑娘与你沈家四姑娘这般好的关系,莫不是连这点都不得通融一下?沈家是如此冷心肠的人?” 沈牡丹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孔管家,没有上前的打算,她猜得不错的话,待会这姚月就要前来拆台子了。 27第27章 果不其然,孔管家刚说罢,远处已经哒哒哒的驶过来一辆马车,沈牡丹瞧见那马车扬起一抹笑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站着,只打算看戏了。孔管家听到马车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就白了。马车已经驶到跟前,姚月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走了下来,她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原本红润饱满的脸蛋也消瘦了,前额留了刘海,眼中也带着一股子戾气,整个人的变化极大。 姚月下了马车就直奔粮铺门口,孔管家脸色极其难看,依旧还是打了个招呼,“姑娘,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姚月冷笑一声,“孔管家,你这是做什么?” 孔管家为难的道:“姑娘,老奴是来买粮的,家中所剩余的粮食不多了,太太让老奴过来买些粮食。” 姚月四下看了一眼,没瞧见沈牡丹,眼中有些失望,又回头道:“孔管家,我们姚家不是有间粮铺?我记得之前虽有人买走了大批的粮,但里面所剩的粮食足够我们姚家上上下下熬过这个灾年了,你怎的又出来买粮了?还要和这些无粮的人家争买粮食,我们姚家何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孔管家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姚月冷哼一声,“莫不是家中的粮食都被母亲送去给了她外家那边的人?真是可笑,嫁到我们姚家如今还惦记着自己的娘家,我爹可知晓这件事情?” 姚家的一些铺子都由孔氏在打理,之前粮铺里的粮食被人大量买了去,蝗灾发生,娘家人又来哭穷,说没粮食吃,孔氏无奈让人把粮铺还剩的粮食给娘家人送了一些过去,却不想那边的人贪得无厌这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粮铺的粮食所剩无几,直到掌柜的过来通报孔氏才惊了,这事要是让老爷直到那还了得,自然是赶紧让人去买些粮食回去。于是让管家来沈家的铺子买粮,这买的粮可不是几石几石的买,而是上百石的买,姚月知道这事情后自然是过来捣乱了。 孔管家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急的直冒汗,姚月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走到沈天源面前微微一笑,“沈伯父安好,最近这些日子一直未曾去拜访,失礼了,不知牡丹如今怎样?可在这粮铺里?如今有一段时日没瞧见她了,甚是想念。” 沈天源朝着刚才牡丹站的位置看了一眼,发现人不在了,还以为是回去了,笑道:“牡丹方才先走一步,如今只怕是回去了,月儿可是要粮食?若是你要,先等一会,如今没几个人了,我帮他们称了粮在给你称,你看好不好?”沈天源方才也是因为知道孔管家跟姚月的关系这才不肯松口的,若是姚月来买粮自然是不一样的了,不管如何自家的姑娘从小到大就姚月这么一个好友,姚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这姑娘有点小心眼,但自家姑娘喜欢,他也无法。 姚月的眼神暗了暗,抬手触碰了下刘海下的额头,手抖了抖,脸色变的晦暗不明,过了好半响才抬头冲沈天源挤出个笑容,“沈伯父不用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按照我们姚家的人口给粮食就成了,日后也不必坏了规矩。伯父,既然牡丹不再,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上门拜访。” 等到姚月离开,孔管家脸色难看的买了只够十日吃的粮食就回去了。 沈牡丹等到姚月离开后也跟着离去了,至于姚家该发生的事情她甚至能够预料到,姚月同孔氏的争吵,姚老爷对她们的训斥,说起来应该算是两败俱伤。 回去的时候路过猪肉摊子,沈牡丹问了猪后腿和猪大骨的价格,比以往的时候贵了二十多倍,想着阿焕两日后就要去考试了,咬咬牙买了下来,猪大骨回去就熬煮上了,猪后腿也卤上了。卤料都是她上一世学到的,卤出来的味道非常的不错。 再过两日就是沈焕考试的日子了,沈牡丹把其他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打理沈焕需要的东西,文房四宝,替他调理身体,熬煮补脑的膳食给他食用。两日后是在县城里的初考,这次通过之后会前往上京安阳复试,通过复试才算是儒生,这考试也极其的困难,每年会有几万的学子考试,能够通过成为儒生的不过寥寥数百人。 复试是明天春季的时候,上辈子因为沈焕要上京赶考,家中银钱不够,她还去罗家借了银钱,结果被章氏好一顿羞辱。 两天时间转眼即逝,这日天刚亮沈牡丹和思菊就在厨房忙了起来,烙了白面饼子,几天前卤好的猪后腿肉也切成了薄片夹在了白面饼子当中。考试要两日的时间,这两日是不能回来的,须住在考场内。天气转凉,卤肉跟白面饼子也不会坏,吃上两日是没问题的。 沈牡丹又替沈焕收拾了衣物和被褥,卤肉夹饼也一个个的用油纸包好,放在了包袱里,看着清瘦的阿焕背着大大的包袱出门,沈牡丹望了许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轻轻的吁了口气。虽知道阿焕一定会成为儒生的,但此刻,她还是为自己的这个阿弟骄傲。 这两日思菊跟六儿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沈牡丹和沈天源还算镇定,沈牡丹是因为早已经知晓了结果,沈天源则是因为如此年纪对这种事情早已经看开,不会强求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沈焕从考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等到门外传来六儿兴奋的大呼小叫声时,沈牡丹才知道阿弟回来了,忙迎了出来,看见夕阳余晖下阿焕清秀的笑容,她也忍不住一笑,唤道:“阿焕,你回来了。” 沈焕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叫了声姐。旁边的六儿跟思菊已经按耐不住,兴奋的问着话,“少爷,您考的怎么样?” 沈焕把后背的包袱卸在一旁的小桌上这才笑道:“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出成绩,如今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沈牡丹到是不担心,唤了大家进屋吃饭。沈焕心情舒畅,比平日里多食了一碗饭,沈牡丹笑眯眯的看着,心里柔软一片。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下焦急的等待了,焦急的也只有思菊和六儿,其余三人都是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个月的揭榜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日一大早思菊跟六儿就早早的起来了,又唤了三人起来,等吃了早饭一起去了衙门贴榜处去看了成绩。整个临淮县考试的约莫有几百人,能够通过的不过只有十人而已。 一路上思菊跟六儿都在不停的唠叨,“老天爷庇佑,希望少爷一定要高中……” 等到了贴榜处早就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看不到前面的榜,一大堆的人围在那里,大多数人都只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偶尔会有一声中了的声音响起。六儿和思菊奋力的朝着,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两人都紧张的不行,不敢往榜上去瞧。两人平日里跟着沈牡丹和沈焕学习,因此都是识字的,如今只要往上一看就能知晓自家少爷到底高中没有,这一刻两人竟然紧张的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沈牡丹也挤了进来,往上一瞧,和前世的结果一模一样,不由的笑眯了眼,“唔,阿焕得了第五名呐。” 思菊六儿闻言,忙往榜上看去,果然发现自家少爷是第五名,不由的大呼了起来,“少爷,中了,中了!”喊着喊着不由的喜极而泣。 外面的沈焕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沈家人心中欢喜,如今知晓了结果自然就打算回去了,沈牡丹打算做些好吃的,自家人在一起吃上一顿就算是庆祝了。刚挤出了人群,旁边县衙大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穿着官府的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一眼就瞧见沈天源他们,走了过来,笑道:“恭喜令郎了。” 沈天源有些诧异,不明白这县令大人怎的突然跑过来跟他们道贺了,从上次有人在粮铺闹事那一次开始,他就发觉这县令大人有意的结交他们了,这也太奇怪了,莫不说阿焕不是儒生,就算真成了儒生,也不值当县令大人这般的。 县令大人也未多说什么,跟沈天源叨扰了几句就离开了,沈家一行人也回去了。 之前因为知晓阿焕肯定会中,沈牡丹瞧见有羊肉卖,买了不少羊肉,猪肉和鱼肉,回去后她就跟思菊在厨房忙活了起来,六儿则是把这一消息告知了沈老太太那边,很快六儿就回来了,说沈老太太只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让他回了。 沈牡丹也不多说什么,让六儿出去了,正忙活着,外面传来沈芳兰欢喜的声音,“四姐姐,我们过来了。” 出去一看,沈家的几个爷和姑娘们全部都过来了。 沈牡丹让思菊厨房忙活,自己出去招呼这些兄弟姐妹,刚沏好了茶水,六儿跑来通报,说是姚月姑娘来了。 28、第 28 章 沈家几房的院子都各自有个后门,罗南和姚月平日里来找沈牡丹走的都是后门,距离近一些,不必从正门绕上一大圈子。得知姚月过来,沈牡丹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想必如今她是忍不住了吧。沈牡丹笑了笑,起身跟沈家几个兄弟姐妹说了声就迎了出去,跟着六儿来到后院,她就瞧见姚月正站在一棵枯树旁,旁边的墙壁破旧斑斓,秋日的阳光照在枯树破墙之上,让姚月染上了一层压抑的悲凉。 沈牡丹站在姚月十步外的距离怔怔的看了一会,忽然就想起她跟姚月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两个人都只是几岁的孩子,单纯,没有任何烦恼,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紧着姚月,姚月也不像现在这般嫉妒,猜疑,争夺,那时候的时光真是美好啊,看见姚月转头露出来的那股心不在焉的笑意,沈牡丹就知道她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沈牡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朝姚月招了招手,“月儿,你来了,快些随我进屋去吧。” 姚月挤出个笑容,看着不远处明眸皓齿的女子,心中那股子挫败,妒意,恨意又迸发了出来,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如今也不会这般了,也不会破了相,罗大哥也不会如此嫌弃我,都是因为她,她恨她。 “月儿,快走吧,我准备了你喜欢吃的羊肉,待会我亲自下厨,做出来的味道保准你喜欢。” 姚月愣愣的看着沈牡丹,心中思绪万千,又泛起一股子难受,明明她们很要好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破了相也实在怪不到牡丹头上,若不是自己心存了不好的念头,自己也不会摔倒在地,也就不会破了相。而且牡丹与罗大哥有婚约,她却横插了一脚,不管如何,当初罗大哥同她示好时,她并无拒绝,牡丹是无辜的,自己这般心态又是如何? 跟着牡丹回房的一路上,姚月的心挣扎了又挣扎,等到了牡丹住的院子里,沈牡丹让沈芳华,沈芳兰,沈雁蓉陪着姚月,自己进厨房忙活去了。 今日过来的全是沈家同辈的兄弟姐妹,两个伯伯跟伯母只让沈庆冬和沈芳华带了贺礼过来。 天气入秋,沈牡丹也没打算炒菜,卤了一些五花肉,排骨熬煮做汤底,羊肉全部切成了薄片,打算做成锅子吃,一屋子人窝在房里吃着暖呼呼的锅子,只有姚月心不在焉的。 “四姐姐,你这法子跟谁学的?这样煮出来的东西味道真好,这卤肉的味道也不错。”沈芳兰涮了一片羊肉,立刻放入口气,烫的她呼呼了两口气又接着道:“对了,四姐姐,今日阿焕高中,怎的也没瞧见罗家大爷过来道贺?” 一听闻这名字,姚月整个人抖动了一下,筷中的羊肉也掉落在锅子中,她抬头看了沈牡丹一眼,神色变幻莫测。 沈牡丹笑道:“罗大哥这些日子有些忙,我们也已经好几日没有见面了。” 几日,不过才几日没见过面了,她跟罗大哥自从几个月前别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姚月心中又妒又气,方才那一丝丝的愧疚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妒和恨。 沈雁蓉看了姚月一眼,冷冰冰的冲沈牡丹道:“四姐可要小心一些才是,莫要同大姐一样不长心眼。” 沈芳兰瞪了沈雁蓉一眼,“六妹你说什么,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姐姐的吗!” 沈雁蓉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又冷冰冰的看了姚月一眼。 几个姐妹当中,雁蓉性子虽冷,看事物却特别的通透,上辈子也是如此,她也给沈牡丹提了醒,只怪沈牡丹完全沉浸在对罗南的仰慕情爱当中,完全忽略了沈雁蓉的话。 沈芳华出来劝场,“好了,都别闹了,今个是替阿焕庆祝的,别说这些有的无的了。” 众人都不在多说什么,吃了饭闲聊了会话沈家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散了,只剩姚月还呆呆的坐在屋子里。沈牡丹让思菊沏了茶水给姚月,陪着她坐了会。姚月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牡丹道:“月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我瞧你来了之后一直心不在焉的。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直说就是了。” 姚月抬头看向沈牡丹,目光闪烁,又看了思菊一眼。 沈牡丹让思菊先出去,待思菊一出了房门,姚月轻抚着手中的瓷杯,轻声道:“牡丹,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终于要说了吗?沈牡丹面上闪过一抹笑意,心中冰凉一片,“月儿,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可是家中的粮食不够?前几日的事情我听爹爹说过,若是你需要粮食直接同我说就好。” “不是粮食的事情……”姚月低垂着头,双眸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的声音低沉沉的,“牡丹,我待会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我说的事都是千真万确,罗家大爷——你的未婚夫婿他并不喜欢你,之所以同你定亲也不过是因为你们沈家的家世在临淮还算不错。” 沈牡丹心底一片悲凉,面上却装作目瞪口呆的模样,“月……月儿,你莫要瞎说,罗大哥才不是这般的人。若……若真跟你说的这般,那罗大哥为何不求娶芳华,芳华是二房嫡女,无论如何总比三房的我身份要高上一些。” 姚月抬头,“你又怎知他没有上门求娶过?不过是沈老太太看不上罗家罢了,他自然只能求娶三房的你了。牡丹,你莫要惊讶,也莫要恼怒,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牡丹你可知我与他又有何关系?”她说着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牡丹,你的未婚夫婿早已同我有了夫妻之实,他说,他会娶我做平妻的,等你进门之后,他便会迎娶我为平妻的。” 姚月这话的确不假,她早就同罗南有了夫妻之实,罗南也的确告诉过她要迎娶她做平妻,可如今却因为额头上的伤疤对她避之不及。她不甘心,她是真心喜欢他的,他得了她的身子却又如此对她,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找上沈牡丹了。 “牡丹,如今他嫌弃我额头落了伤疤,不肯在理我,牡丹,我也是没法子这才来找你的,牡丹,求求你了,我知道这样对不住你,可我已经已经是他的人了,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去跟罗大哥说说可好?”姚月方才想了许久,牡丹性子绵软,两人又是多年的好友,额头伤疤的事情她可以不怪她了,但自己已经是罗南的人了,这辈子也只能嫁给他了,罗南既然不肯见她,她只能找沈牡丹求情了。 牡丹一定会答应吧? 沈牡丹惊恐的看着姚月,“月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罗大哥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在污蔑他了好不好?月儿,我不清楚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你不能这样污蔑罗大哥,罗大哥的为人我在清楚不过了,罗大哥与我也是真的两情相悦,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的。” 姚月怔了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沈牡丹会是这个态度,过了好半响才皱了下眉头开口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法子了,既然你想要亲眼所见我会如你所意的,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与你两情相悦的罗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的。” 沈牡丹猛地站起身来,一甩衣袖,“月儿,我和你是十数年的好友了,你莫要再说如此荒唐的话了,你快些回去吧,请个大夫好好瞧瞧看,可莫是生了病胡言乱语。”说着冲门外喊道:“思菊,进来送月儿姑娘出去!” 门外的思菊听见声响忙推门进来了,发觉房内的气氛有些怪异,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到姚月身边躬了躬身子,“月儿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等到思菊把姚月送了出去,沈牡丹站在狭仄的木窗下看着院中已经枯萎的桂花树,心中说不清楚是喜是悲。如今的事情都按照她所想的在发展,只用等着姚月让她亲眼撞破他们的j□j了。 罗南,你肯定不会想到你的绝情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思菊很快就回来了,看着有些疲态的沈牡丹轻声问道:“姑娘,月儿姑娘说了什么?奴婢好似听见你们的争吵声了。” “没什么。”沈牡丹不愿多说,这事至少现在不能透露给思菊,不然这傻丫头肯定会干出跑去质问罗南的事情,到时罗南有了警惕心,岂会让姚月有机可趁,又如何让她抓到他们的j□j。 思菊见自家姑娘不愿多说什么,以为是粮食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忙着掘开土地,看看有没有残余下来的蝗卵,这一遍检查下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这期间姚月没有在来找过她。 如今已是秋季,土地经过这一遍检查之后就可以种植一些菘菜和萝卜了,在过一个多月就要入冬了,天气太冷,其他的农作物存活不下来,只有这两样能够熬过初冬,之后便能收割存在地窖里了,到时候粮食的短缺也能缓和不少。 沈家虽有田地但都在老太太手中,他们三房没有半分田地的,沈老太太手中的田地也都租给别人收租子了。这段日子大家都忙着种菜,粮铺的生意轻松了不少,沈天源便不让沈牡丹在粮铺帮忙了,说是有他跟六儿就足够了,让她在家里呆着。 沈牡丹有些呆不住,之前在粮铺帮忙每日虽然累,但回来在浴桶里泡一会,睡觉的时候浑身舒坦,这突然闲下来她身上反而有些不得劲了。她知晓人要多多干活身体才能好,这还是上辈子学的经验。 在家也闲的无事,沈牡丹让六儿出去买了些菘菜和萝卜的种子,打算把后院空出来的那一块空地收拾收拾用来种菜。上午看会书练练字想想前世流行衣裳的样式,下午的时候她就把房里看书的沈焕拉出去一起在后院忙活了起来,开垦,松土,播种,施肥,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去了。 后院中的菘菜和萝卜慢慢的发了芽,一日一个样的长了起来。等到天天渐渐冷了起来,后院的菘菜结成了球,萝卜苗子也长的老高了,估摸着再过半个多月就能吃了。这期间姚月没有在来过,反而等来了罗家的管家上门。 29、第 29 章 罗家管家姓陈,等六儿通报陈管家上门的时候,沈牡丹没有任何迟疑就让六儿赶紧把人请了进来,她自然知道陈管家这时候上门是为了什么事情。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上辈子这时候应该是罗老爷的寿辰了,陈管家这次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看来上次的事情是真的惹怒了罗南,这都几个月的时间了也没见他来找过自己了,如今还让陈管家来送帖子了。 思菊送了茶水进来就退了出去,沈牡丹笑道:“陈管家,您怎的现在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我爹爹现在还是粮铺,您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去把爹爹叫回来?” 陈管家忙摆了摆手,“沈姑娘不必叫沈老爷回来了,也没什么,只是在过半月就是老爷的寿辰了,老奴是来给姑娘送请帖的。”说罢,掏出怀中的帖子递给了沈牡丹。 沈牡丹恭敬了接了过来,笑眯眯的冲他说道,“多谢陈管家上门跑一趟了,还望陈管家回去告知罗伯伯,到时我跟爹爹一定会准时去替罗伯伯贺寿的。” 陈管家笑道:“一定,一定。” 沈牡丹咬了咬唇,面颊带着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轻声问道:“陈管家,罗大哥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我上次好似惹了罗大哥不开心,这段时间也不敢去找他,也不知他还恼不恼我。” 对于那件事情陈管家还是知道的,知晓眼前这位罗家儿媳把宴王给的谢礼换成了一间粮铺,因此罗家的人都很恼她。对于这件事情陈管家没觉得是这沈姑娘做错了,人是人家姑娘救的,谢礼自然随这姑娘处置了,反倒是罗家人有些太过贪心了。这沈家姑娘能在这灾年把粮铺开起来,还不赚取一分钱,只为大家度过灾年按照原价把粮食售卖的,可见这姑娘心肠好,如今还博了个好名声,罗家人找到这么好一个儿媳却还不满足。当然,这些话也只是陈管家想想,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多嘴的。 看着姑娘失望的样子,陈管家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沈姑娘莫要担心,大爷只是这段时日有些忙这才没来找你的。” 沈牡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的?那我便放心了,还以为罗大哥恼了我。” 陈管家越发替沈牡丹可惜了,又安慰了几句也只能起身告辞了。 对于要送给罗老爷的贺礼沈牡丹有些为难了,如今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赶制绣图肯定是来不及了,而如今他们三房开了粮铺外人肯定会认为银钱方面不成问题,若是送的贺礼太过简陋会落人话柄,她不希望到最后关头落个不好的名声。 等晚上沈天源回来后沈牡丹把这事跟他说了遍,沈天源很是重视,第二天同沈牡丹一起去了集市上的玉石铺子里,看中一尊手掌来高的玉石雕刻的寿星,玉石的品质虽不是上品,但也算不错,雕工也非常精细,寿星雕刻的惟妙惟肖,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寿桃。价格有些小贵,要好几十两的银子。 粮铺并没有盈利,只有衣铺每月能赚几十上百两的银子,这个银子沈牡丹也出得起,不过想到这贺礼送出之后就要与罗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是有些肉疼,为了名声,却还是掏银子买了下来。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罗老爷寿辰这一日,翌日一早,沈天源同沈牡丹早早的起床了,收拾后,带上贺礼和帖子去了罗家。罗家虽然不是官家,但罗南是儒生,亲朋好友不少,这次罗老爷的寿辰来了不少的人。 等到陈管家带着两人进了罗家,罗家的大厅已经坐着不少人了,陈管家报了信,沈天源和沈牡丹就上前一步,沈天源笑道:“给罗兄弟说声恭喜了,祝罗兄弟福如东海寿比蓝山。” 沈牡丹捧着用锦盒装着的玉石寿星冲罗老爷拱了拱手身子,举起手中的锦盒,高声道:“小女在此祝贺罗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看着笑容灿烂的沈牡丹,罗老爷又想起与罗家失之交臂的机遇了,气的肝都有些痛了,脸色也隐隐有些不虞,想着人多也没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让两人落了座。 旁边的章氏却不管不顾的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瞧着沈牡丹。想了想,让人把方才牡丹送的贺礼打开,瞧见里面的一尊玉寿星时脸色更加难看了,原本还以为沈家会送个什么不体面的东西,没想到贺礼还算不错,她连错都挑不出来。 旁边罗家的亲戚都是知晓沈牡丹同罗家的关系的,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穿着暗青色夹棉小袄子,笑的跟朵花一样的妇人忍不住打趣沈牡丹,“瞧瞧这儿媳,送的多好的贺礼,这寿星公瞧着可真喜人,我说你这姑娘也是见外,在过半年就要同南儿成亲了,怎的还叫罗伯伯,倒不如现在改口叫声爹来听听。”惹的一屋子人笑个不停,章氏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沈牡丹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看了那妇人一眼。 看着这模样的沈牡丹,章氏再也忍不住了,扭动了□子,斜了刚才说话的妇人一眼,阴阳怪气的道:“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不过是定亲了,谁能料到以后会有什么事发生,指不定……” 这话还没说完,罗老爷忍不住咳了一声,章氏立刻禁了声,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了。只那妇人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学着章氏阴阳怪气的口气道:“弟妹这才叫说的什么话,这般好的儿媳我看弟妹似乎还不满意呐,人家这沈姑娘人长的漂亮,心肠又好,怎的配不上南儿了?弟妹再不满意可小心遭了天谴,一语成谶,到时候小心老天爷惩罚你!” 章氏脸色越发铁青,又见自家老爷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也不敢在回话了,只转头恨恨的瞪了沈牡丹一眼。 眼看着闹得不像话,罗老爷发话了,“这里都是些长辈,牡丹你待着也不自在,出去寻了南儿他们说话去。” 沈牡丹应了声转身出去了,在院子里瞧了一圈,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她瞧见人堆里罗南正同几个公子哥说着什么,她也懒得过去找他,寻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了下来,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打起了盹。 正舒舒服服晒着太阳,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姚月的声音,“罗大哥,我来给伯伯贺寿了。” 沈牡丹忙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发现姚月正站在罗南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手中捧着一盆红彤彤的珊瑚。对面的罗南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阴沉沉的盯着姚月,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没给你送帖子。” 姚月举了举手中的珊瑚盆景,“自然是过来给罗伯伯贺寿的,你我好歹兄妹相称,罗伯伯过寿我总不能不来的。”说罢,不再理会脸色不虞的罗南,捧着珊瑚盆朝着房里走去。 沈牡丹瞧见姚月进到房里,冲着罗老爷说了几句什么,罗老爷笑眯眯的应着,然后有人接过姚月手中的珊瑚盆景,姚月这才又退了出来。 姚月出了房,在人群中寻了一圈,发现躲在一颗枯树下晒着太阳的沈牡丹,她走到沈牡丹面前,冲她笑了笑,“牡丹,你也来了。” 沈牡丹恩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今天是罗伯伯的寿辰,我自然是要过来的。”说着,她眉头一皱,防备的看着姚月,“月儿,你今日可莫要再同我说些奇怪的话了,之前的事情我便既往不咎了。” 姚月笑了笑,身子压低了一些,凑在沈牡丹耳边道:“牡丹,你不信也不行了,你非要亲眼所见的话,半个时辰之后去罗大哥院中的厢房瞧瞧吧,到时就由不得你不信了。”她说罢,直起身子不再看沈牡丹一眼朝着人堆中的罗南走去。 “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了。”沈牡丹看着姚月的背影低头喃喃细语。 ~~ 姚月看着时辰差不多的样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面上也染上一抹痛苦,她扯住旁边的一个小丫鬟,面色惨白的道:“我……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扶我去罗大哥院中的厢房休息一会。” 那小丫鬟是认识姚月的,知晓姚月同自家大爷的关系很好,兄妹相称的,忙扶住了她,焦急的道:“姚姑娘,你没事吧,可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看?要不要奴婢去把大爷叫过来?” 姚月捂着腹部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去休息一下便没事了,你直接带我去罗大哥院中的厢房就成了。” 小丫鬟没有任何犹豫,扶着姚月起了罗南院中的厢房。 进了房里,小丫鬟扶着她来到床边,“姚姑娘,你快躺着休息一会吧,奴婢去把大爷叫过来。” 姚月笑了笑,冲小丫鬟道了声谢谢,捂着腹部躺在了床上。小丫鬟这才出去了,赶着去把自家大爷叫过来。等到小丫鬟一走,姚月冷笑一声,麻利的下床趿着鞋走到炭火炉旁边,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洒在了炉火中。又来到铜镜旁,取出携带的唇脂细细的涂抹在嘴唇上。那粉末跟着唇脂上可都是有催-情的东西,她不不信待会罗南能拒绝的了她。 沈牡丹,我就让你仔细瞧清楚了,这个你口中所谓的这个口中所谓的翩翩君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30、第 30 章 罗南被这小丫鬟叫住,听她说姚月姑娘身子不舒服正在厢房里休息的时候并不想理会的,只小丫鬟又道:“大爷,您快过去瞧瞧吧,姚姑娘看着好似很难受的样子,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给姚姑娘瞧瞧。” 在自己父亲的寿辰之时请大夫成何体统,罗南脸色微沉,他倒是要去瞧瞧看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不必去请大夫了,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这里一堆的事情你就莫要再过去了,留下来帮忙。”说罢,大步离开。 他的院子距离这边不远,没一会就到了院子里头,瞧见房门紧闭,皱了下眉头,好看的眉眼全是不耐,大步跨上台阶,一把推开了房门。却不想刚走进房中,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撞进他的怀中,一双白嫩的手臂紧紧的攀住了他的颈子,他听见身后房门关闭的声音,同时一个温软的嘴唇堵在了他的嘴唇之上,轻-舔,啃-咬。 罗南没想到进房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本想推开她的,她柔软的小手立刻朝下,准确的伸进袍子里扒开他的亵裤,伸手握住了他的命-根,几乎是立刻,他的欲-望从下腹窜至全身,耳边是她温软可怜兮兮的声音,“对不起,罗大哥,我太想你了,这才装作不舒服骗了你过来,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摸摸你,罗大哥,我什么都不奢求,不奢求你会娶我做平妻,不奢求整日陪伴在你左右,只求罗大哥不要离开我,不要对我那般的冷淡,偶尔想起我就好。” 耳边是女子的绵言细语,身上是女子的温软,白皙,光滑的身体,罗南是个正常的男人,自然是忍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不作它想,他猛地抱紧怀中光滑的躯体急切的朝着床榻走去,女子也将修长的双腿紧紧的盘在他的腰身上。满脑只剩下叫嚣的欲-望,却没注意到埋在他怀中女子脸上得逞的笑意。 ~~ 沈牡丹看着罗南朝着后面的院子走去,她就知道今日的结果已经注定了。她太了解姚月了,姚月的性子要强,绝对不会允许被人这样甩掉,也不会允许被自己比下去,她或许有过犹豫,但最后的结果,沈牡丹知道她一定会选择这么做的。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青竹,这丫鬟从一开始就注意着自家大爷与姚月的动静了,此刻正频频的朝着后院望去。沈牡丹知道这丫鬟很早就知道罗南与姚月的j□j了,上辈子因为这丫鬟的妒意,引得她撞见了两人的j□j,害她死在了姚月手中。这辈子,就让你在如愿一次吧,我会让你们三人这一世好好的纠缠下去的,沈牡丹暗暗想着。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方才同罗天说话的那几个儒生正四处寻着罗南,她不由的一笑,起身朝着那几个儒生走了过去,“你们是罗大哥的好友吗?我是罗大哥的未婚妻子,我方才瞧见罗大哥与你们在一起,我现在有些事情想找罗大哥,你们可有瞧见他?” 其中一个个子很大,身型瘦弱的公子冲沈牡丹道:“幸会,幸会,我们都是罗兄弟的好友,罗兄弟方才还在,这一会的时间他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也正找着他在。” “你们也不知啊,也不知罗大哥这个时候去了何处。”沈牡丹很是苦恼的皱了皱眉眉头,随后看到走了过来的青竹,一把拉住了她,笑问道:“青竹,可知你家大爷去了何处?我们正找着他呢。” 青竹看了几人一眼,心中挣扎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轻点了点头,“奴婢方才好像瞧着大爷往后院去了,沈姑娘跟几位公子可是找大爷?奴婢这就带姑娘跟几位公子过去。” 青竹在前带路,几个儒生和沈牡丹跟在身后来到罗南的厢房,青竹带着几位上了台阶,指了指房门,“方才好似瞧着大爷进去了……”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其中一个急性子的儒生已经一把推开了房门,笑道:“罗兄,今日事伯父的寿辰,你躲到这里来做什……” 他的话戈然而止,愣愣的看着房里的情况,看着床榻上那一双交缠在一起的躯体。 青竹站在最前面,傻愣愣的看着房里的情况,秀丽的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愕,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臊红了脸,猛的捂住了眼睛尖叫出声。后面站着的是几个儒生,房内的情况也是一目了然,只有沈牡丹站在最后,前面挡着几个高大的儒生,什么情况都瞧不见,她茫然的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叫了起来?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里面的姚月和罗南这才反应过来,姚月猛的推开罗南尖声叫了起来,手脚慌乱的拉过一旁的绸被盖在了身上。她慌乱的想着,怎么会这样,为何不是沈牡丹一个人过来,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难道是沈牡丹故意把这些男人叫来看她出丑的? 沈牡丹更加了茫然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月儿也在里面?”说着似想往里面看。她前面的两个儒生突然转过头来,挡在了沈牡丹的面前,脸色尴尬的冲她道:“沈姑娘,里面的情况你最好莫要看了,免的损了你的清誉……里面,你的未婚夫君正同那叫姚月的姑娘躺在一张床榻上……” 沈牡丹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说什么,怎……怎么可能……” 这里距离前面的宴会厅并不是很远,两声尖叫立刻就引起了前面来客们的注意,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朝着这边跑来,等到大批客人过来的时候房门还大开着,青竹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沈牡丹面色惨白的蹲在一旁,几个儒生面色尴尬的站在房门口,等瞧见大批人群过来的时候,几个儒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里面的两人刚开始只是被突然来的情况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和人群的脚步声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姚月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一边尖叫着,“房门快关上,你们快些把房门关上!” 几个儒生尴尬的背对着房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敢回头。 人群已经冲了过来,里面的情况自然瞧了个一清二楚,众人目瞪口呆,有些妇人已经忍不住大骂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大白天的竟然干出了通-奸这种事情。” 章氏的嫂子也是最先冲过来的人,看着几面衣衫零散的两人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看了旁边脸色惨白的沈牡丹一眼,她啧啧了两声,回头瞅着正往这边冲过来的章氏高声喊道:“大嫂,如今可真如你所愿了,啧啧,真是没想到谦谦君子的南儿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可怜了这沈家姑娘!” 章氏同罗老爷慌慌张张跑过来,一眼就瞧见了里面的情况,两人脸色瞬间惨白,罗老爷如何能经受得住这个打击,好好的寿辰竟闹出儿子跟未婚妻子的好友通奸的事情,他再也经受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章氏哪会想到竟然真的一语成谶,刚才不过是耍耍嘴皮子想要羞辱一些沈牡丹,如今却发生了这事,她怔怔的看着里面衣衫不整的两人,忽然尖叫一声,猛的冲进了房里,扯过床榻上姚月的头发厮打了起来,“我叫你个骚-婊-子勾引我儿,你个下贱的破烂货,都是你勾引我儿,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婊-子……” 眼瞅着章氏越骂越难听,混合着姚月的尖叫,罗南阴沉的面孔,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把房门关上了,里面的怒骂和尖叫却依旧传到大家耳中。 沈天源不喜凑热闹,只在前院喝着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窃窃私语声,“真是没想到,罗大爷看起来翩翩公子,竟跟自己未婚妻子的好友厮混在一起了,还被人抓个正着,连自己未婚妻都撞见了,听人说幸好那沈姑娘被几个儒生给挡住了,没瞧见里面的情况,不然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啊。” “瞧不瞧见还不都得伤心死啊。” 沈天源一怔,手不知觉的松开,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和茶叶混着一起。他脸色难看,起身就朝着后院奔了过去,过去的时候院子里还围着不少的人,正议论纷纷的,他挤进人群,看着蹲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牡丹。沈天源心中一疼,奔了过去,扶起地上的牡丹,柔声道:“牡丹,莫要伤心了,一切都有爹爹在,你放心,爹爹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沈牡丹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爹,罗大哥跟……跟月儿怎么会如此,他们怎么如此对我?爹,爹,我该怎么办?女儿该怎么办?” 沈天源拍了拍她的背,心疼的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牡丹,咱们不要他就是了,天下好儿郎多的是,爹爹在给你寻个好儿郎可好?” 沈牡丹抬头看向沈天源,心里有些难受,她如今只是心疼爹爹,爹爹因为这件事情肯定很难受吧。良久后,她终于点了点头,露出个凄凉的笑意,“就如爹说的,我们同罗家退婚吧。” ~~ 房里的罗南死死的看着姚月,心中纵然有滔天怒气如今却什么都不能做,只看着章氏厮打着她,过了好半响才把章氏劝了下来,“娘,你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同她说。” 章氏心疼儿子,指着姚月怒骂道:“儿啊,都是因为这贱-婊-子,如今你的名声可都给她毁了啊。” 罗南脸色越发阴沉,“娘,你出去!” 章氏无法,只得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开门出去了。 罗南死死的盯着床榻上宛如疯妇的姚月,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的?姚月,真不想你如此好的心机,如今可真是好了,你以为这么一闹,我跟牡丹的婚事就能解除?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娶你进门?你不要在做梦了!就算我跟牡丹的婚事解除,也不会娶你这样一个女子进门的!” 姚月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罗大哥,你误会我了,我怎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名声都已经败光了,连身子都……都……呜呜呜……”她说着说着再也说不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发的凄惨。这事她肯定不会承认,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以为只要告诉了沈牡丹,牡丹定会因为好奇偷偷的一个人跑过来查看的,只被牡丹一个人撞见根本没什么,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可如今这么多人撞见,她的身子也给其他男人看光了,以后可该怎么办? 罗南死死的瞪着眼前的疯妇,脑中想着该怎么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想了半响却连一个法子都没有,如今已经被所有人给撞破了,这事是隐瞒不住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罗家的名声算是败坏光了,如今想着该怎么把牡丹哄住才行,她若是起了退婚的人念头那便糟了,想着,他再也不去理睬床榻上的女子,大步走了出去。 ~~ 章氏一出门就撞见守在门口的沈天源了,她早已被姚月给气的快失心疯了,根本没注意眼前的人是谁,只恶狠狠的怒道:“滚开,拦在这里做什么!”一抬头,又瞧见院子里一堆的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滚,还不赶紧都滚开,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小心自家的后院也着了火。” 沈天源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真不知章氏会是如此的人,如今看来发生这样的事还算是好事了,若不然牡丹以后嫁进这样的人家来,有个这样的婆婆,日子该多难过。 忍住心中的怒气,沈天源沉声道:“罗太太,如今事已发生,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从之之后我家牡丹与你儿的婚事就此算了,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把庚帖换回来的。” 章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又想起上次宴王的事情,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的儿子乃是人中龙凤,就发生了这点小事就要退亲,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等日后重新给儿子定一门更好的亲事!想到这里,心中的底气也足了,指着沈天源怒骂道:“退婚就退婚,当谁稀罕你们家姑娘啊,我儿娶你家姑娘还委屈我儿了!你明日要是不把庚帖换过来我可跟你们沈家没完!什么玩意,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可告诉你了,我儿日后可有大好的前程,莫要到时候后悔又往我儿身上贴了!” 等到罗南从房里出门,正好就听见自己的母亲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脑门更是抽抽的疼了起来。 31、第 31 章 沈天源听了这话,气坏了,脸色发白,身子直哆嗦,指着章氏哆哆嗦嗦的道:“好……好,明日我们沈家就把庚帖拿过来,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罗家会是这样的人家!” 说罢,拉着神色惶惶然的沈牡丹往外冲去,身后还有人议论纷纷,话语传入沈天源和沈牡丹的耳中,“这沈家姑娘真是可怜,真是没想罗家大爷会是这般的人,听说那女人是沈姑娘的好友?这可真真是伤人心啊。哎,你们说,那沈姑娘瞧见里面那腌臜的事情没?” 几位跟着一起过来的儒生并未离开,闻言,冲着人群拱了拱手,“还请各位莫要再议论沈家姑娘了,我们方才同沈家姑娘一起过来的,沈家姑娘在后,并未瞧见里面的情况,姑娘家的好面子,各位还是莫要再说了。” 几位都是儒生,品行端正,大家自然是相信的,也都不在多说什么,只又冲着站在房檐下宛如恶妇的章氏指指点点了起来。那几位儒生都未曾想到罗南会是这样的人,现在看他出来,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匆匆的说了一句告辞了。 好不容易把客人全部打发走了,罗南脸色沉沉的站在罗老爷床头,章氏哭的悲天跄地,大夫正替罗老爷把脉,过了会才收回了手,道:“罗老爷只是有些气急攻心,好在并无大碍,我开张药方太太派人去抓了药回头煎给老爷吃了就成了。” 大夫一走,章氏又呼天抢地的趴在罗老爷床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咒骂着姚月,却从不说自己的儿一句,哭的罗南脑门一阵阵的疼,连罗老爷都给哭的吵醒了过来。罗老爷醒过来一眼就瞧见站在床头的罗南了,脸色一白,挣扎着从床头坐起,指着罗南怒道:“你这孽障,瞧瞧你干的什么好事,我们罗家这次算是彻底被你给毁了!” 章氏抬头抹了一把眼泪,委屈的道:“老爷,你怪我儿做甚?明明是那贱-人勾引我儿的!” 罗老爷气急,指着章氏哆哆嗦嗦的道:“慈母多败儿!”忽又想起什么,挣扎着往外看了一眼,“亲家了?这事好好跟亲家解释一下,我们好好道个歉,这孽障的亲事还有可能挽回……” 不等罗老爷说完,章氏已经不屑的道:“还什么亲家,这事一发生他们就急着要跟我家南儿退婚,我允啦,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稀罕他们家姑娘啊,我儿放心,娘以后给你找门更好的亲事……” 罗南从未觉得自己的娘如此面目可憎,这一刻他实在太无力了,脑中空空的一片。罗老爷更是震惊的看着章氏,“你……你……”最后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两眼一抹黑,又昏了过去。 ~~ 沈牡丹跟着沈天源出了罗家大门,沈天源的身子都还有些抖,气的不轻,沈牡丹有些无奈的跟在父亲的身后,眼中有愧疚,有无奈,独独没有伤心和难过。 两人走出巷子,途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旁边还有一些商贩吆喝着,所以沈牡丹并没有对马车特别的在意,一路跟着沈天源朝回走。 殊不知马车上的正有人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旁边还有人笑眯眯的在说话,“殿下,方才罗家的事情都传出来了,这沈四姑娘似乎挺倒霉的,碰见自己的未婚夫同好友厮混在一起,按理说这沈姑娘应该很是伤心才是,这般瞧着,她的眼中有愧疚,却没感觉多伤心呢。” 卫琅宴自然也瞧见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真喜欢那男人应伤心欲绝才是,她的表情更多的是无奈还有看着自己父亲的愧疚,只怕这女子早就想退婚了,或许方才罗家的事情其实是她的计谋?摆脱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又让男人和自己的好友身败名裂,自己虽撞见了j□j,却因有人挡在前方并没有瞧见里面的腌臜的事情,自己的名誉清白没有丝毫的损伤,真是好手段。 陈弘文透着窗子的缝隙看着女子渐渐走远,悠悠道:“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姑娘,这事只怕跟她脱不了关系。” 卫琅宴收回目光,淡声道:“如若不是那两人早已私通,她又岂会这般让她们暴露在众人眼中,只能说她聪明,不让自己的名誉受到丝毫的损害又让伤害她的人名誉扫地,自己也成功的抽身离开。”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女子的印象多了聪慧果断,而且他不讨厌这样的性格。 女子遇事本就该这般,若是哭哭啼啼那真是让人心生烦躁。 陈弘文笑了笑,又道:“殿下,在过两个月便是年关了,又是皇太后的大寿,皇上下了圣旨,让您即刻启程回京去。” “半个月后启程回京去吧,这几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卫琅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成不变的面容上染上了几分悲凉。旁边的陈弘文自知是什么事情,不再多言。 沈牡丹同沈天源回到沈家后,思菊六儿瞧见老爷怒气冲冲的进房都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沈牡丹跟着进来,思菊忙拉住了她,“姑娘,您同老爷不是去给罗老爷贺寿吗?怎的老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罗家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与罗……大哥的婚事要退了。”沈牡丹垂着眸,忽然又道:“去拿些合欢皮过来,晚上用桂圆干煨粥。”说着才跟着沈天源进了房。 房里已经烧了暖盆,暖盆上架着一个铜壶烧着热水,正殷殷冒着热气,沈牡丹过去提起铜壶泡了些茶水,给沈天源端了一杯过去,“爹,喝点茶水吧,莫要气坏身子了。” 沈天源回头,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牡丹,都是爹不好,原先我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但你祖母已经应承了下来,又看你心中欢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没想到会害了你,牡丹,都是爹对不起你啊。” 沈牡丹心中也不好受,“爹,你莫要难受了,其实我觉得没什么,这对来我来不是一件坏事,总比成亲后才发现他们……那般要来的好是不是?至少我目前可以退婚,名声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日后也一定会找一个好郎君的。所以,爹,你莫要再生气了,为了那样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正说着,门外的想起思菊的声音,“姑娘,东西拿过来了。” 沈牡丹回头,让思菊进来,把她送来的合欢皮丢在了暖盆里,思菊看了沈牡丹欲言又止的,最后瞧着自家老爷的样子什么也没敢问就出去了。不多时,房屋里就弥漫着一股子清淡的香气,合欢皮跟桂圆能解郁,安神,这时候用一些最好不过了。 事已至此,沈天源也无法,沈牡丹劝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房。 第二天一大早沈天源便带着庚帖去了罗家,罗老爷彻底病了,听闻沈天源过来,挣扎着起了身。沈天源一进房,什么也不曾多说,直接把庚帖拍在了桌子上,“罗老爷,我想咱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如今就把庚帖换回来吧,从此我家与你罗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罗老爷靠在床头咳了两声,脸色发白,两眼无神,“沈老弟,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家孽障做错了,只是您在给他个机会好不好,他……他只是一时糊涂啊。” 沈天源冷着脸,“罗老爷,就赶紧把庚帖换回来吧,不然若是闹到公堂上去那便不好看了。” 旁边的章氏没忍住,大怒,“你说什么,你还有脸说,真当我儿……” “咳咳,你这疯妇,还不给我闭嘴!”罗老爷大怒,此刻恨不得休了这疯妇。 章氏愤愤的闭了嘴,眼刀子却没少给沈天源,沈天源气急,坚持要把庚帖换回来,退亲,不然就公堂上见。罗老爷无奈,让章氏去把庚帖拿过来,章氏欢天喜地的去拿了庚帖过来换了回来,从此,沈家与罗家的亲事便解除了。 沈天源拿着女儿的庚帖,心中百感交集,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哪怕老太太在胡乱应承他也不会应的。 还未走出罗家大门,沈天源忽然被人拦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伪君子,沈天源面色不虞,“罗南,你还拦着做甚!如今庚帖已经换回,我家牡丹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南过来不过是为了挽回这门亲事的,他知晓若是退了亲,只怕以后更加没有姑娘肯嫁到罗家来,与姚月的事情会成为他一辈子的耻辱,他告诉自己不是因为爱沈牡丹,而是因为需要这门亲事。他以为自己不会伤心,可听见这话他的心还是抽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可他相信牡丹是爱他的,所以求求牡丹,等他气消了,说不定还是会原谅他的。不!以他对牡丹的了解,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如今只要说服了沈伯父就成了。 “伯父,我知晓这件事情是我错了,可我是真的喜欢牡丹,与姚月的事情只是一时冲动,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了,伯父,我只求您如今给我一个机会可好?您放心,我会跟牡丹求得原谅了,不管牡丹如何的恼我,我也会求得她的原谅的。” 沈天源气的都快吐血了,又忽然想起牡丹对他的确喜爱的紧,若真被他给哄好了可该怎么办,想到这,连应付这男人的话都懒得说了,急急忙忙的回了沈家。 刚回到沈家,沈牡丹就给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是想去寺庙礼佛七日 32、第 32 章 沈天源匆忙赶回来便是想劝说牡丹莫要在相信罗南了,之前牡丹对罗南和姚月的情谊他都看在眼中,虽说昨日她是安慰自己退婚是好事,谁知是不是真的只是安稳他,过后被那伪君子一哄,又乖乖的哭着同他说与罗南是两情相悦.却不想急忙冲回来,问了思菊自家姑娘在何处,得知在房里,刚敲了门,牡丹就让他进去了。 开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听见自家姑娘冲自己说,“爹,这几日我想去大觉寺礼佛七日,也好让自己静一下心。” 沈天源没有任何迟疑便点头同意了下来,牡丹若是去了寺庙罗南便不能找去了,只希望这段时间牡丹能够真正的想清楚这伪君子的真面目,莫要再对他怀有感情了,”去寺庙礼佛几日也好,把思菊带上吧,这天冷了,你可要注意些,莫要生病了。去的时候给寺庙赠一些豆子和黍米,我瞧着你后院种的菘菜跟萝卜也差不多能吃了,也赠一些给寺庙,明日我去跟你祖父说声,好借来家里的马车一用。” 沈牡丹点头,不再说话。她去寺庙,一是因为她真心想去寺庙礼佛,诚心的表达对诸佛菩萨的礼敬,感恩。前一世,她因为这份怨恨被束缚了上千年,哪怕重生她心中都无法得到解脱,如今终能摆脱这份束缚,她希望以后的日子不要在纠缠在他们的恩怨当中,他们都已得到应有的报应了,此生余下的时间,他们都会痛苦的纠缠一生,这比死更加的让人痛苦,她希望自己能够真正的解脱,余下的日子她只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守护住家人。其二是为了躲避罗南和姚月,这两人最近肯定会上门的,她不觉得自己能在他们面前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倒不如顺便躲他们一段时间。 翌日一早,沈牡丹早早起来了,她本不想让思菊去的,沈天源坚持,说是大家都种了菘菜和萝卜,粮铺最近买粮的人少了许多,他跟六儿能忙的过来,让思菊陪着她去。沈牡丹知晓父亲这是关心她,便不再拒绝。 祖父人很不错,今日沈家也无人出门,沈天源很快就把马车借来了,又租了一辆拉货的牛车,先让沈牡丹同思菊去寺庙,他跟六儿跟在后面坐牛车把粮跟菜送去寺庙里。 沈牡丹只随身携带了两套衣物,砚台,笔墨和纸张,思菊也带了两套衣物,两人便先乘坐马车去了寺庙。不想刚出了沈家大门,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沈牡丹,我知道你在马车里,赶紧给我滚出来。” 沈牡丹皱眉,这声音是姚月的,真不想她会这么急切的来找自己,想着至少还要等两三天的。 “姑娘。”思菊担忧的看了沈牡丹一眼,自从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思菊就特别担心自家的姑娘,如今更是气愤,这姚月竟还有脸面找他们姑娘,可真够不要脸的,也不知姑娘该多伤心,那么信任的两个人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牡丹自不想见姚月的,正想让车夫继续朝前驶,车帘子突然被人拉开,一张憔悴的面孔露在两人的面前。 姚月似一夜没有休息,眼下浓重的青影,面上的颜色枯黄,眼中带着浓重的狠戾,她死死的盯着沈牡丹,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一般。 思菊厌恶的瞪了姚月一眼,伸手护在了沈牡丹前面,“姚月,你还有脸来找我们家姑娘?我们家姑娘可不想见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真是不知羞耻,还不赶紧滚下去。” 姚月恶狠狠的看向思菊,“你滚下去才是,我有事同沈牡丹说。” 思菊被姚月那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没退缩,反而挺了挺身子,“姚月,你快走,莫要来欺负我们家姑娘了,你若在不走,我就让车夫把你拖下去了!” 沈牡丹目光直视姚月,“姚月,你有什么事情便说吧,我们之间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 姚月又岂肯,若是让人知道她对罗南下药,只怕连罗家的妾氏都做不了,如今清白和身子都没了,她只能嫁到罗家去了。今日过来也是要弄清楚,昨日之事到底是不是沈牡丹故意带人过去的。她恶狠狠的看着两人,眼看着思菊不肯下马车,她猛的伸手扯住了思菊的衣裙往下拉,另外一只手顺势抓住了思菊的头发,惹的思菊痛呼了起来。 沈牡丹蹙了下眉头,忙道:“思菊,你先下去吧,等她说完要说的话我们在继续启程,你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思菊愤愤的下了马车,姚月踏上马车坐在了沈牡丹的对面,她死死的看着沈牡丹,冷笑一声,“牡丹,我如今瞧着你竟然不怎么伤心,你最崇拜深爱的男人如今同我在一起了,你竟然不伤心?” 沈牡丹凄然一笑,“哀莫大于心死,如今看着你们两人我便觉得恶心,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了,说完就滚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瞧见你们两人了。” 姚月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才是沈牡丹该有的样子,“昨日的事情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带着那些人去羞辱我?沈牡丹真想不到你如此狠的心!” “故意?”沈牡丹白了脸色,“我本以为他是真正的君子,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你对我说的话我根本不相信,也不会去。我去厢房不是为了找你,而是找他询问安阳的情况,你知晓的,阿焕如今过了初试,明天春上便要上京复试,他去过,我不过是想问问他。那几位好友也正好寻他有事,我们根本不知他在后院的厢房里,是青竹直接带着我们过去的,谁会想到……”她似乎又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了,面色更加的惨白,身子也有些摇晃,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窗檐。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姚月有些疑惑,又觉得牡丹的性子真做不出带着众人去羞辱她的事情来,难不成真的只是偶然?是她误会了? 沈牡丹的神色更加的凄凉,她喃喃细语,“正因为一直以为他是真正的君子,哪怕是知晓青竹那丫头对他有意我也不觉有什么,总想着他是真心喜欢我,不会伤我的心的,没想到青竹那丫头会如此,竟会让我撞破你们的事情,那丫头真是好狠的心肠……” 姚月一愣,脸色发白的问道:“你说什么?青竹那丫鬟喜欢罗大哥?昨天带你们过去的是青竹那丫头?”昨天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注意门外站在青竹。 沈牡丹却只是惨白着脸色垂着头不再说话。 姚月心中如拨开云雾一般,突然就开朗了,青竹那丫头若是喜欢罗南,又是罗南的贴身丫鬟,自是知道自己与罗南之间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就太明显了。定是那丫鬟想要羞辱自己才会带着那么多的人去厢房的,这样不仅损了自己的名声,也让沈家与罗家退了亲事,且她一个姑娘家的,又看了男人的身子,这辈子自然只能跟着那男人了,真是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好聪明的女人! 姚月攥着拳头,“那贱—丫头,死丫头,我不会饶了她的。”说着再也顾不上沈牡丹,匆匆的跳下了马车。 沈牡丹透着木窗的缝隙看向姚月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如止水。上辈子,青竹虽然无意要她的命,但不管如何,总是因为她的妒意,自己猜撞破了那两人的j□j,这才被姚月害死,既如此,她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昨日也是因为她早就知晓青竹知道那两人的j□j,这才利用了青竹,叫住了她,让她带着大家去了厢房,青竹若没有妒意,安安分分的话,这事就不会暴露在大家的面前,要怪只能怪一个没脑子,一个善妒。罗南也真是倒霉,这辈子名声尽毁,又有这两个女人在她身旁,这一辈子他都别想翻身了。 思菊也爬上了马车,看着沈牡丹呆愣愣的样子,以为她又想起了昨日的伤心事,忙手忙脚乱的安慰了起来,“姑娘,您莫要伤心了,为了这样的伪君子和坏女子不值当的,以……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儿郎等着姑娘在。” 沈牡丹收回了目光,冲前面的车夫说了声继续赶路,这才又看向思菊,拍了拍她的手,“你莫要担心,我无事的,他们……如今我只当是瞎了眼,这样至少是好的,总比以后才发现要来的好是不是?” 思菊使劲的点头,“姑娘明白这个理儿就好。” ~~ 大觉寺位于临淮县城外的香山中,殿宇依山而建,自东向西由空门殿,金刚殿,无量寿佛殿,罗汉堂等四进院落组成。此外还有宜居堂,憩云轩,倾云亭,漪澜堂等建筑,这几个建筑都是前来礼佛的香客休息的院落。寺庙后院有僧房,香积厨,斋堂,职事堂,茶堂之类的建筑物。 大觉寺由群山环抱,寺前平畴沃野,寺后层峦叠嶂,林莽苍郁,寺后有一股清泉,从石隙注入,绕僧侣架起的竹筒子淙淙而下流入寺庙中的一石潭里,寺庙中人喝水都是此处得来。 这大觉寺于整个卫朝都算是出名的,不知何原因,来这里求愿的人大多都能如愿,因此香火十分的旺盛,每年春夏秋之季前来礼佛小住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如今是冬季,香火依旧旺盛,但来礼佛小住的人却不多,沈牡丹跟思菊甚至分到了一个小院子。 33、第 33 章 沈牡丹同思菊这一路上都没在说话,沈牡丹闭上眼休息,感觉思菊轻手轻脚在她身上披上了一件皮毛大氅,马车摇摇晃晃的驶了两个时辰才来到香山脚下,剩下的路只能靠着脚走了,两人下了马车靠着脚程走上了香山。上山的道路不是很平整,只怕后面的牛车不好上来,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寺庙。没一会沈天源同六儿也赶着牛车上来了,众人说明了来意,寺庙知客立刻把几人迎了进去,最后把沈牡丹和思菊安排在了宜居堂里的一个小院子里。 这小院子里有八间厢房,若是以往的时候这小小的院落里可是能住上好几人的,如今只安排了沈牡丹和思菊住在里面,思菊进房铺床整理衣物,沈天源拉着牡丹说着话,让她好生待在这里,不要瞎想,过一段时间在过来接她回去,又让她多穿些衣裳,天冷,莫要凉着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跟着六儿坐着牛车下山了。 等着思菊收拾好了屋子,又点上了小僧侣送过来的炭,一点点的吹着,等到火势烧旺了起来拎过装满泉水的铜壶架在了炭火上,这才觉得屋子里暖和了不少。 趁着天色还未暗下去,沈牡丹让思菊研了墨,坐在有些破旧的蒲团之上,抄起了心经,直到抄够了七七四十九遍这才停下。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思菊点了油灯,又去领了晚上的吃食,回来的时候吃食早已经冷了,一盘豆子,素丸子,炒菘菜,两碗豆浆。在炭火上热了吃食,两人吃下便早早的歇息了。 这边沈牡丹并不知道罗家发生的事情,姚月听闻沈牡丹的话后直奔了罗家,只可惜罗南根本不想见她,她硬闯了进去,先是被章氏好一顿辱骂,她忍着没吭声,等见着罗南时,又瞧见他身后跟着的青竹,几步上不一巴掌呼了上去,青竹秀丽白皙的脸上上立刻映出五条红印子。罗南大怒,一把推开她,“你这疯妇,你这是做什么!” 姚月冷笑,指着戚戚然的青竹道:“你还维护这贱-人,你知不知道就是她带人去厢房了,这才让人撞见了,都是这贱-人害的,她是故意的!她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她嫉妒我,这才找人去羞辱我们的。” 罗南皱眉,“你胡说什么!青竹不会这般害我!” 青竹的捂着脸躲在他的身后,神色有些闪躲,她当初的确是妒忌姚月这才想让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但她没想到大爷敢在老爷的寿辰之日就与这女人在房里厮混,她原本以为两人最多也就是亲热一些罢了,就算被人撞见姚月名声全毁,于大爷却无什么大碍。若早知房中的情况,她肯定不会带人前去的,大爷名声全毁,前程也会受到影响,她最爱的便是大爷了,又怎会陷他于这种境地之中,她如今真是悔恨的很。只这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抬头看向姚月,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姚姑娘,奴婢不知你为何会说这种话,但奴婢真的不会故意的,更没有想过陷害你们,奴婢根本没想到姑娘您也会在大爷的厢房中……”又转头看向罗南,眼中全是后悔,“大爷,当日的确是奴婢带人过去的,只奴婢最敬重的就是大爷了,奴婢根本不知里面的情况……都是奴婢的错,一切全凭大爷责罚。”说罢便要跪下。 罗南一把扶住了她,“不是你的错,那日也毁了你的清白,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待会我会同娘说纳你为妾氏的。”又转头看向姚月,眼神阴沉,“姚月,你莫要再闹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娶你的,连妾氏你都莫要再肖想了,赶紧滚出我们罗家,这是最后一次,若你今后在敢踏进罗家一步,我定会让你把你扔出去的。”他虽责怪青竹带人去了厢房,但更恨的是姚月,要不是因为姚月的勾引,如何会被人撞见。 两个女人均是目瞪口呆,一个是满心喜悦,另外一个是不敢置信。 ~~ 翌日一早,沈牡丹早早的就起床了,吃了思菊端过来的黍米粥和萝卜丝,净了手,上了香,又跪在房内的佛像前念诵了七七四十九遍心经,完毕,冲着佛像磕了三个头这才起了身。 刚坐在有些破旧的书案旁准备抄写经书,外面响起思菊大呼小叫的声音了,“姑娘,姑娘,下雪了。” 沈牡丹起身来到窗前,院中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花,晶莹洁白的雪花落在乌黄的土地上,沈牡丹缩了缩肩膀,低声道:“今年的雪季提前了一些。”这样反而是好的,能够冻死一些土地中残余的蝗卵,经过几场大雪的浇灌,明年的土壤也会更加的肥沃,能让大家有一个好收成。 门外又想起思菊的声音了,“姑娘,奴婢要去斋堂取吃食,下雪了,您记得多添一件衣裳,奴婢待会就回来了。” 已经半天没出门了,沈牡丹看着外面的思菊要离开,忙道:“思菊,等等,我随你一道去吧。”转身回去加了一件大氅这才出了房门,随着思菊一起出了院子,朝着寺庙的后面的斋堂走去。出了宜居堂路过漪澜堂的时候,沈牡丹的眼角似憋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漪澜堂中央,她扭头看了一眼,发觉那人的侧面非常的俊朗,披着一件黑狐皮褶子大氅,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黑狐皮褶子大氅,黑狐可是非常珍贵的,更不用说用它的皮毛做成的大氅。正看着,那人突然扭头,她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嘴巴,脚步都轻了许多,深怕被那高大的男人注意到了。 过了漪澜堂这才松了口气,脚步轻松了许多,也有些疑惑了起来,宴王怎么会在这寺庙里? 去斋堂取了吃食回来路过漪澜堂的时候沈牡丹朝着里面张望了一眼,宴王已经不在了。她心中不由的有些松散,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怕这男人,不愿与他见面交谈。她知道许是因为见过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在回到这样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她对这样的等级便没那般的遵循了。就比如宴王赐给她的珍珠,若是上一世,她肯定是不敢把它给迟宁沛的,这一世却给了,很明显,她受到了那个世界的影响。那个世界的观念以后也还会持续着影响着她的,所以,她怕宴王,她怕自己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回到院子里,两人吃了东西思菊帮着研磨,沈牡丹继续抄写经文。如此过了两天,小雪继续下着,许是怕碰见宴王,这两日沈牡丹没有跟着思菊一起去过斋堂了。 这日一早,沈牡丹想着要去前面的几个殿堂拜拜菩萨,一早吃了饭食,净了手,同思菊说了一声便去了前面的殿堂。 等到诵读完经文回到宜居堂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等了一会没瞧见思菊回来,沈牡丹自个去了斋堂取了吃食回来,这次路过漪澜堂的时候没有瞧见宴王。等她回房吃了饭食,思菊依旧还是没回来,她的心中也有些忧虑了起来,思菊这是做什么去了? 正想着寺庙那边忽然传来嚷嚷声,她拿起一件毛大氅去了前面,正听见一个小僧侣焦急的道:“有位香客去了后山,小僧怎么都拦不住,如今都两三个时辰还未回来,可是哪位施主的家人?” 沈牡丹心中一惊,想到了思菊,忙问那小僧侣,“小师傅,那人作什么打扮?可是位姑娘家?” 小僧侣点了点头,“是位姑娘家的,披着一件暗紫色的斗篷,早上没多久就说要去后山有些事情,到如今可未归来,可是施主的家人?” 沈牡丹心里一凉,思菊这几日的确披着一件暗紫色斗篷,刚才在房中也没瞧见那斗篷,看来真是她的,只是这丫头忽然去后山做什么,这般冷的天儿,出了事情可怎么是好!她也未曾多想,披上大氅就朝着后山跑去,那小僧侣急忙叫道:“施主,你做什么,如今下着雪去山中可不好……” 沈牡丹头都未回,“我只是先去瞧瞧看……” 从寺庙的后院出去,路过还未上冻的溪水旁,沈牡丹顺着水面上的小木桥过去,站在一条小径旁,这条路就是通往后山的路了。沈牡丹四下查看了下,发觉地上还有些淡淡的脚印,只下大半天的雪,脚印也差不多被覆盖住了,她心知不能再耽误了,不然等到雪迹把脚印覆盖住,人会更加难找到的。 她没有任何犹豫,抬脚顺着脚印追了过去。 寺庙里小僧侣正在纠集人去后山寻人,就瞧见一个穿着暗紫色斗篷的姑娘家抱着一大包的东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抱着一大包东西的中年男子。那小僧侣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嘀咕了一句,“这位施主穿的也是暗紫色斗篷……”忽又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难不成刚才那位施主找的是这位施主?哎呀,这可怎么办,去后山的可不是这位施主呀。” 思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姑娘刚去了殿里,沈天源就上山了,来给沈牡丹送些吃食衣物和银炭,下雪路上打滑,牛车上不来,东西又挺多的,思菊便跟着自家老爷下山搬东西去了,瞧见这闹哄哄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位小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34、第 34 章 卫朝南北统一,分为九州,九州之外也有无数蛮夷小国,在最北方的蛮夷荒地有个西郸国,属蛮夷中最大的国。西郸国位属荒蛮之地,民风剽悍,骁勇好斗,物资薄弱,大多数的蛮夷人都是以养牛羊牧草维生,不像九州内物资丰饶,各种粮食农作物。 三年前西郸国联合周围诸位蛮夷小国对两国的交界冀州发动了战争,冀州位于两国的交界一直都有些动荡不安,虽有争斗发生却不会是如此大规模的。这次西郸国发生的战争让冀州措手不及,当今皇上炀帝派遣排行五和七的珩王,宴王前往冀州共同抵挡蛮夷。 这场战争持续了好几月,当时冀州被困,两王亲自带兵奋力杀敌,战场上,珩王为救宴王挡下一箭。后,珩王伤口恶化,几日之后身亡。 卫琅宴每当回想起五哥替自己挡的那一箭了,心里便难受痛恨,因为五哥替自己挡下的那一箭而要了五哥的性命,那一年珩王妃得知珩王战死沙场没多久便郁郁而终,只留下当初才只有两岁的小世子卫梓安。卫梓安原本要被皇太妃抱去养着的,他不同意,非要亲自把小梓安带在身旁养着,皇太妃因为有些内疚也就同意了下来,这几年他一直把梓安带在身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皇太妃是他与五哥的母妃。排行五的卫玉珩,排行六的卫安景,排行七的卫琅宴均是皇太妃所出,只不过皇太妃最疼爱的则是和太上皇容貌相似的景王,当初冀州与西郸国大战,皇上原本是打算派遣景王过去的,皇太妃怕自己最疼爱的老六有危险,跑去同皇上诉苦,说是珩王与宴王更加适合去冀州,皇上无法,便让珩王和宴王替换下了景王,去了冀州。 对自己的这个母妃,卫琅宴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小时候她对六哥的疼爱和关心,对他和五哥的疏忽,因此就算是生他养他的母妃,他对她也没有多少的感情。反而那时候卫玉珩经常护着他,两兄弟的感情非常的好。 五哥去世的时候是冬日里,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只要有空闲他都会去寺庙住上几天,听僧侣念佛敲木鱼。 前两天站在漪澜堂的时候,他已经瞧见了那沈家四姑娘,看见她那轻手轻脚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好笑,若是真的惧怕他,当初为何要把自己送的珍珠拿去给了迟宁沛来向他讨人情,甚至第二次的时候还把那珍珠拿去给当掉了。她根本不惧他,那般的样子也不过是告诫自己必须怕他而已。卫琅宴不觉得自己是个心软被人左右情绪的人,若是其他人做到她这个程度,只怕自己早已忍不住下去责罚了那人。只是,她却是梓安的救命恩人,不管如何,他都不会责罚与她的。 甚至给了迟宁沛机会,听从了她蝗灾的建议。前几日从罗家路过,听见路上议论罗家与沈家的事情,他甚至鬼使神差的让人停下了马车,听完了八卦,又亲眼瞧见她跟着自己的父亲身后从罗家大门冲了出来,她眼中的无奈和愧疚,他都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没有伤心。 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这沈家四姑娘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次,听完了僧侣念完经文正准备返回漪澜堂的时候看见沈家四姑娘的丫鬟正抱着一堆的东西好奇的问道:“这位小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卫琅宴听到那小和尚都快要哭了,“这位施主,今日早上的时候有位施主去了后山,如今还未归来。方才又有一位施主上山去找那位施主了。去后山的施主同您一样穿着暗紫色披着,只怕上山寻人的那位女施主怕把去后山的姑娘当成了你了……” 思菊立刻就听明白了,自家姑娘以为去后山的是自己,所以跑去后山找人去了。她吓的不轻,脸色发白,手中抱着的东西也咚的一声全部掉落在地上,连她身后的沈天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吓的立刻丢开了手中的东西,慌着要去后山寻人。 卫琅宴是知道有人去了后山至今未归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沈家四姑娘会如此的鲁莽,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丫鬟就跑去找人了。他皱了下眉头,没有任何迟疑的叫住了沈天源和思菊,“你们在这里等着,等着方丈大师安排人进山寻人,我先去后山看看。”说罢,大步离开,朝着寺庙后院奔去。 思菊和沈天源回头,都有些发愣,显然是不知这高大俊朗的男人是谁,眼睁睁的看着那高大的男人很快消失在大殿之中。两人也正想跟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旁边的小和尚们立刻站直双手合掌回了一声阿弥陀佛,又欢喜的道:“方丈来了。” 思菊和沈天源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被方丈大师拦了下来,安排了身强力壮的和尚准备东西上山寻人…… 沈牡丹顺着浅浅的鞋印朝前追去,走了半个多时辰路上的脚印越来越浅,她心中焦急,只道路崎岖,又不敢走的太快,顺着脚印走到后面的一条山路时,旁边是陡峭的山体,一条小路不过只够三人并肩行走,另外一侧则是空空的斜坡,往下看上一眼,高有十数丈,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沈牡丹紧紧的贴着另外一边的山体朝前行走。 又往前走了不少的路,天空突然下起了细雨,雨夹雪,真是糟糕的天儿,沈牡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把披在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了头上。因为下雨,路上浅浅的脚印瞬间失去了痕迹,沈牡丹心中焦急,停住脚步瞭望远方,朦胧的细雨中瞧见前面不远的一颗歪脖子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披着暗紫色斗篷。 她心中一松,总算找到了,急忙朝着那人影奔了过去,还未走到跟前她就瞧见那歪脖子树下的身影突然朝着旁边的树上搭上了一条白绫。沈牡丹吓了一跳,心中忽然就静了下来,知晓自己肯定是弄错人了,这人不会是思菊的。思菊性子虽有些鲁莽,但至多是跑到后山附近瞧瞧的,不可能跑到这深山里来的,更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寻死的!她方才太过担忧紧张了,根本没有细想。 看着远方已经在往白绫下搬石头的身影,她皱着眉头看了会,终于还是忍不住暗暗说了句晦气,拎起裙角朝着那已经在套脖子的身影奔跑了过去。等跑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早蹬开了脚下的石头了,整个人悬挂在了歪脖子树下直打晃。 沈牡丹连口气都没喘一下,立刻抱着这人的双腿往上一顶,她的脖子离开了白绫,人也疲软的摔倒在了沈牡丹身上。沈牡丹狼狈的从这人身子底下爬了起来,又把这人翻转了个身子仰面躺着,这才发现是个长的不错的姑娘家,白白净净,很是秀丽,眉头无意识的蹙着。雨水低落在她的面上,更是无端端生出一股娇弱的感觉。 沈牡丹经历了一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她死倒也罢了,还让亲人跟着伤心。她使劲拍了拍这昏迷过去的姑娘家的脸颊,喊道:“醒醒!快醒醒!” 又四下看了一圈,原本就有些阴暗的天再这么一落雨更加显的阴黑了,两人在这偌大的树林子里,只有雨声滴答滴答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沈牡丹知晓要赶紧把这姑娘叫起来离开,天在暗一些的话路上根本就走不了了,两人要再这样的地方待上一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正想低头给这姑娘度气,瞧着这姑娘眼睑颤动了下,幽幽转醒。这姑娘显然还有些懵,对上沈牡丹的眼睛,喃喃细语道:“这是什么地方?难不成我已经死了吗?” 沈牡丹不喜这样轻贱性命的人,因此口气也有些不好,冷着脸说道:“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起来,我们趁着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赶紧回去!再晚一些的话,就等着在这里待上一夜冻死在这里好了。” 那姑娘还有些懵懵的,显然还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眯着眼看着沈牡丹。 “快起来!”沈牡丹身上的大氅已经湿透了,一头黑发也被雨水打湿,黏糊糊的贴在头上,身上更是一阵阵的发冷,直打颤,她的口气也越发有些不好了。眼瞅着这姑娘还是没动静,她蹲□子打算把这姑娘拖起来。这姑娘似回了神,直愣愣的看着沈牡丹,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歪脖子树和白绫,脸色有些发白,哆嗦着嘴唇道:“我没死?是姑娘救了我?” 沈牡丹忍着怒气开口道:“是的,你没死,现在我们赶紧起来回寺庙去,天色不早了,等天色暗下来会找不到出路了,我不想陪着你冻死在这林子里,所以赶紧起来吧。” 正说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牡丹回头一看,只瞧见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树林雨水模糊了视线,有些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看见这身影,沈牡丹松了口气,以为是寺庙派人寻了过来,如今有人帮忙就好办多了。她忍不住站起身来冲着那高大的身影挥了挥手,高声喊道:“是寺庙的人吗?我们在这里!” 35、第 35 章 那抹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距离沈牡丹不过一丈来远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这人的真面目,黑狐皮褶子大氅,冰冷的面容,额头上的雨水顺着脸颊鼻梁滴落在大氅上的黑狐毛皮上,有些狼狈,却不影响他的俊朗。 沈牡丹还未缩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怎么会?怎么会是他过来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眼,再看过去的时候他距离自己不过三四步的距离了。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动,似乎蹙了一下眉头,“你太过鲁莽了。” 沈牡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瞪大眼睛望着他,“殿……殿下,您……您怎么过来了?”怎么会是宴王殿下过来了,难不成……沈牡丹回头看了还躺在地上懵懵的年轻姑娘一眼,难不成殿下是为了寻她过来的?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过来寻你的,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寻个位置避一下雨。”说完,回转了身子四下看了起来,瞧见前院不远巨大的山体,回头冲她说道:“去前面避一避,看看能不能找到山洞之类的位置。” 沈牡丹也跟着他一起朝着那位置看了一眼,忽然又觉得不妥,现在这时候不是应该赶紧回去吗?若是再晚一些只怕今夜就不能回去了,“殿下,民女觉得这时候应当赶紧回去寺庙里才是,若是在晚一些天色暗下来就瞧不清楚回去的路了。” 说起这个,卫琅宴的脸色又冷了两分,“回去的路山体滑坡,挡住了去路,只能等着寺庙的人前来救援。”他想起方才刚走过那狭仄的山路,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回头看了一眼,山上的泥土碎石全部滑落了下来,若是在晚一些,只怕他人就被埋在里面了。 沈牡丹脸色发白,难怪方才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还以为是冬雷,没想到会是山体滑坡了。先如今也只好寻个位置躲躲雨,希望寺庙的人能早些寻到他们才是。眼看着宴王殿下头也不回的朝着山壁走去,沈牡丹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暗道,宴王殿下过来之后似乎一直都没瞧过着姑娘一眼,莫不是不认识这姑娘? 看着地上姑娘狼狈的模样,她暗叹了口气,蹲□子,“姑娘,你能不能起来?前面山体滑坡,如今我们回不去寺庙了,只能先寻个位置避避雨。你……你可起得来?”看着那姑娘暗淡无神的双眼,她想了想又道:“虽然不知你发生了何事,但是做任何事情之前请先想想你的家人,莫要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我言尽于此,接来下不管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在管了,若是你还顾念着家人就跟我寻位置避雨,等待别人的救援,若你想继续方才的时候,我也不会再多管闲事了。”说罢,再也不看这姑娘,起身追着宴王而去。 地上躺着的姑娘看着沈牡丹的背影,想起自己要是真出了事,父亲母亲该有多伤心呐,自己怎么就这般的软弱,明明错的不是她,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她撑起身子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知觉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发觉冷的不行,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雪水雨水侵湿了。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影越走越远,也顾不得别的,爬了起来朝着两人追了过去。 沈牡丹很快就追上了卫琅宴,缩着肩膀跟在他的身后,出来的时候忘记带斗篷了,里面的衣裳淋湿了一些,太冷了。她抬头看了眼前面的宴王,心中暗觉奇怪,他看起来似乎不认识那女子,难不成不是为了找那女子才出来的?那是为何?想了想,她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出来寻你的,你曾经救了梓安,这个人情我需还你。”他开口说道,“这里不必唤我殿下。” 沈牡丹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瞧不见,忙道:“是的,殿……咳……卫爷。”既然不让叫殿下,那卫爷这称呼怎么样? 卫琅宴的背影顿了下,又继续朝前走去。 沈牡丹心中有些忐忑,当初救了小世子不过是偶然,他已经给了谢礼,还三番五次的原谅了冒犯他威严的自己,如今又来这种地方寻找自己,她中觉得两人的人情关系越来越混乱了。 跟着他身后走着,沈牡丹瞧见他走一段距离便要用匕首在一颗树上做个记号,知晓这是为了让别人找到他们来留下来的。跟着他来到山壁旁边,又寻了一会,她瞧见他忽然扒开一堆枯萎的灌木丛,里面立刻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来。 她跟着卫琅宴走进山洞里面,发觉山洞内的位置还挺大的,能够容纳好几人,山洞内的高度有一人多高,地势比外面高一些,因此里面很是干燥。山洞正中央有火堆的痕迹,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干燥的松叶和树枝,还有几个有些破旧的瓦罐,显然这里有人来过,应该是来山中打猎的猎户留下来的痕迹。 沈牡丹还有些发愣,卫琅宴已经把山洞角落的松叶和树枝抱了过来,沈牡丹瞧见急忙上前取了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松叶,又旁干燥的小树枝仍在燃着的松叶上面,火势噼里啪啦的大了起来。 卫琅宴看了她手中的火折子一眼,沈牡丹笑笑,“寺庙里经常需要上香,所以一直把这东西携带在身上。” 卫琅宴不说话,盘腿坐在了火堆旁,脱□上的黑狐皮大氅抖落了上面的雨水,又覆盖在双腿上烘了起来。这黑狐皮极好,雨水侵不透,皮毛上的雨水抖落两下已经差不多了,在烘烤一下就能干了。 沈牡丹看着干燥的树枝已经不多了,同卫琅宴说了声去洞口附近捡了不少树枝回来,只都被雨水淋湿,只能先放在火堆一周烘烤着。不多时,那年轻的姑娘也走了进来,瞧见里面的卫琅宴一愣,显然方才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他。她站在山洞口迟疑了下,最后走进山洞来到沈牡丹旁边坐下。她冲沈牡丹说道,“方才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沈牡丹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轻轻颤抖着,道:“你先赶紧把身上烤干了再说,这冷的天儿莫要冻坏了。” 那姑娘轻点了点头,解下斗篷,又往火堆旁边凑近了一些,默默的烘烤着手中的斗篷。 三人都不再说话,挨着火堆坐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只有雪花飘落着,明显比前两天的雪大了不少。沈牡丹身上干的差不多了,手中的大氅也已经烤干,她披上大氅,把角落的瓦罐抱着出去装了些落雪进来放在火堆上烧了起来。 不多时,瓦罐里的雪渐渐化成了水,冒着热气,咕噜噜的煮开了。沈牡丹又去角落寻了三个破旧的陶碗过来,小心翼翼的倒了三碗热水,第一碗递给了卫琅宴,“卫爷,你喝点热水,如今冰天雪地外面也没什么能吃的,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寺庙,只能在这山洞将就一晚上,希望明天寺庙的人能够寻到这里来。” 卫琅宴接过瓷碗,道了声谢。沈牡丹说道:“是……是我该跟卫爷道谢才是,连累了卫爷。”说罢,又给那姑娘递了一碗热水,她接了过去小声的说了声谢谢,又呐呐的开口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般任性,也不会害的姑娘和这位爷留在这里了。” 两人都没说话,那姑娘说罢捧着瓷碗小口喝了起来。 喝了些热水舒服了不少,只晚上一顿不吃,大家也都还能坚持,沈牡丹又实在不知和宴王能说什么,他也是为了还自己的人情才出来寻自己的,因此心中越发的不安。过了没多久,困意来袭,三人就靠在山洞里面将就了一夜。翌日一早,外面的落雪已经有脚脖子那般高了,沈牡丹醒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卫琅宴正往火堆里面加着树枝,那姑娘正靠在山洞的一角发呆。 沈牡丹起身,抱着旁边的瓦罐出去装了些雪水,刚走到外面就瞧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头灰褐色的东西,她仔细一瞧,竟然是头半人来高的野猪。这野猪有些瘦,显然是蝗灾的时候没有多少东西吃饿的,这会瞧见了人急的直哼哼了起来,看架势似要往沈牡丹这边冲了过来。 沈牡丹心中焦急,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又不敢大声惊呼怕把一叫这野猪直接冲过来了,这回更不敢往山洞里面跑,里面还有两个人,地方狭仄,根本躲不开,到时都会被这野猪给伤到的。她抱着瓦罐正犹豫该如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前有野猪,她甚至不敢回头看到底是谁出来了,却听见身后卫琅宴有些清冷的声音,他道:“你脚步轻一些回去山洞里,莫要惊到这野猪了,这里我来处理。” 沈牡丹这才慢慢的回头看了一眼,他正站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位置,目光沉沉的看着那野猪,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沈牡丹有些犹豫,不知到底是该留下来帮忙,还是回去山洞,只是留在这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她不再犹豫,轻着脚转过了身子朝着山洞走去。 刚走了两三步就听见身后野猪急躁的哼哼声还有奔跑在雪地上的声音,她面色一白,正准备回头看上一眼,耳边又响起卫琅宴的声音,“不要回头看,赶紧去山洞躲着,这里我能解决!” 沈牡丹不再犹豫,快速的奔跑回到了山洞里,山洞里的姑娘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牡丹不说话,喘了两口气,趴在洞口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的情况。 卫琅宴已经同那野猪缠斗在一起,他的身手很好,纵然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也占了上风。且那把匕首极为锋利,哪怕野猪身上裹着一层层厚厚的泥壳也能轻而易举的划开它的身体。饶是如此,她的心依旧提在了嗓子口,深怕这位未来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因为她有了什么闪失。 身后的姑娘见沈牡丹不理她,又紧张的看着外面,隐隐的还听见外面打斗的声音,起了身来到沈牡丹身后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立刻瞧见了与野猪打斗在一起的男人,她吓的不轻,急忙用手捂住了想要尖叫的嘴巴,硬生生的把声音吞了下去。 这野猪应该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力气渐渐衰竭,很快就被卫琅宴一刀刺中要害倒在地上流血不止了。 沈牡丹这才忙冲了出去,发现他手腕上受了伤,正往下低落着血,她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殿……卫爷,您的手受了伤,进去帮你包扎一下吧。” 卫琅宴恩了一声,跟着她回到洞里,沈牡丹跪坐在他的身边,从地上捻起一些烧的木灰撒在伤口上,等血止住了这才从衣裙下摆扯了一块布替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看他并无大碍,沈牡丹松了口气,又想到三人都是一夜没吃东西,抬头冲卫琅宴道:“卫爷,我去把外面的野猪处理一些,也好吃些热食。” 卫琅宴恩了一声,把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她。从他宽大的手掌中接过匕首,沈牡丹抬头冲他笑了笑,握着匕首走到外面那头已经死透的野猪旁边。在野猪身上比划了几下,从野猪后腿出割下了几块野猪腿肉下来回到了山洞里。 野猪肉柴,又没有油盐,煮着吃的话味道会难以下咽,沈牡丹把几块野猪肉切成手指来厚的肉块,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旁边的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来到她身旁说是要帮忙,沈牡丹递给她一串教她怎么烤。姑娘轻轻的点了点头,来到火堆旁坐下,距离为琅宴有些远,显然她惧怕这个虽俊朗却冷冰冰的男人。 没有盐的烤肉谈不上多美味,但对于已经饿了一夜的三人来说都是难得了美味了。 吃了烤肉,三人继续呆在山洞里等待外人救援,那姑娘坐在沈牡丹旁边小声的同沈牡丹说着话,问了沈牡丹的名字,又说了自己的身世,说了自己为何会寻死的原因。说起来也不过是男人薄情寡义的事情,这姑娘名叫施宝秋,是临淮县附近一个村子里地主家的女儿,也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后来看中了个穷小子,说喜欢他,非要与那穷小子定亲。父母无法,只得让两人定了亲事,之后更是出力出银供那穷小子安心读书考儒生,去年春上去了上京安阳复考,之后再无音讯,前些日子突然送了封书信回来,说是要与施宝秋退了亲事,又说他已经在安阳娶了妻子。 施宝秋突闻此事,伤心欲绝,奈何这穷小子当初可是带上家中唯一老母上京去的,如今想找人说道说道都没地儿去了。施家父母更是暗暗恼怒这小子,可看着女儿如此伤心又不敢乱说什么话。前几日她说要去寺庙待上几天静静心,施家父母无法,只得让宝贝女儿带着两个丫鬟来到寺庙静心几日,却不想自己的女儿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来。 施宝秋低声诉说着,沈牡丹安静的听着,对面的宴王面无表情的看着火堆,显然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36、第 36 章 “牡丹姑娘,当初我与泽庆是两情相悦,不然也不会同他定亲了,父亲母亲对他也是极好的,他本是一农家小子,家里只有一位老母病重多时,父亲母亲给他母亲请了大夫,治好了他母亲的病,又出银钱供他读书,什么事情也不用他做,还给了两个丫鬟照顾他们母子。却没想到这人如此的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一去到安阳刚开始还送了封书信回来说是一切安好,等成为儒生之后便回来迎娶我,却不想第二封书信便告知在上京他已经娶了妻子,要与我退亲……”施宝秋絮絮叨叨的说道,一脸的伤心欲绝,眼中蓄着泪,强忍着不肯落下。 “牡丹姑娘,昨天幸好被你救了下来,不然父亲母亲知晓我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去寻死该有多伤心,牡丹姑娘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错的又不是我,我会好好的活着,活着去上京找到他问一句为什么,问他为何如此薄情寡义,恩将仇报!”说到这里,施宝秋终于不再是一脸的伤心了,秀丽的小脸儿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来。 沈牡丹恩了一声,“不错,就该如此。”想了想,对面似乎还有个宴王,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闭眼休息着,只怕对她们的话早就不耐了吧。 施宝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说父亲母亲待她有多好,说父亲母亲有多相爱,母亲这些年只生养了她一个,父亲却能顶住祖母和一众亲戚的压力不纳妾氏,说她要是去了父母肯定会伤心死的。 沈牡丹偶尔回应她几句。 时间慢慢的过去,转眼又到了夜里,寺庙的人还没有寻过来,沈牡丹又去把外面冻的硬邦邦的野猪肉割了一些下来串成肉串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吃了烤肉喝了热水,三人又在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了。沈牡丹急忙起了身奔到山洞外,瞧瞧白雪皑皑的树林里有几个人影,她忙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这边,我们在这边。” 人影朝着山洞跑了过来,“找到了,人在这边。” 沈天源和思菊也过来了,一瞧见沈牡丹的狼狈模样,思菊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娘,呜呜呜,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跟您通报就去了山下了,幸好姑娘没事,不然……”思菊流着泪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露出个后怕的神情来。 沈牡丹冲她笑了笑,“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要哭了,赶紧回去吧,我还想好好梳洗一下吃顿热乎的饭食再好好睡上一觉呢。” 另外一边陈弘文也带了不少侍卫过来,瞧见卫琅宴没事,陈弘文可算是松了口气,平日里笑眯眯的笑脸也不见了,上前把卫琅宴身上的黑狐皮大氅脱下递给一旁的侍卫,又取了黑貂皮大氅给他披上,这才瞧见他受伤包扎的伤口,神色一凛,“七爷,您受伤了?” 卫琅宴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鹅黄色的绸布,“我没事,即刻下山启程回京吧。” 施宝秋的两个丫鬟也来了,一瞧见自家的姑娘,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两个丫头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姑娘,谢天谢地,您总算没事,可是吓死奴婢们了,老爷跟太太已经上山了,如今正在寺庙等着姑娘在……” 施宝秋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嚷嚷着对不起,身子也有些疲软,心中更是暗暗的后悔和惧怕,为何要跑来寻死,差点就见不着疼爱她的爹娘了。 等到人都过来了,众人这才抬着那头野猪往回走去,路过那山体滑坡的地方发现滑坡的十几丈地方被人从中间生生的挖开了一条路来,只怕是这些人不眠不休挖出来的。 卫琅宴那群人走在最前方,沈牡丹抬眼望过去,陈弘文正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漫天飘雪中她只能隐隐的瞧见他的侧脸线条如刀刻般的深邃轮廓。 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大家终于回到了寺庙,施宝秋红着眼过来跟沈牡丹道了谢这才随着两个丫鬟去见父母了。沈牡丹也正想去跟宴王道声谢谢,若不是他,自己此刻已经葬身在野猪口中了。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宴王已经带人朝着寺庙大门口走去,显然是打开离开寺庙了,她忙提起裙角追了上去,气喘吁吁的追上了他,因为跑得急两颊惹上两朵嫣红,她急急忙忙的道:“殿下,民女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殿下,民女早就命丧野猪之口了,殿下的大恩,民女这辈子没齿难忘。” 漫天大雪,她的面容隐藏在鹅毛大雪中,有些看不真切,卫琅宴盯着她看了会,神色不明,说道:“不必同我道谢,这是我替梓安还你的人情。” 沈牡丹一怔,又冲他笑了笑,“还是要多谢殿下。如此,民女就不叨扰殿下了。”说罢,冲卫琅宴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看着冒着风雪朝着山脚下走去的高大男人,沈牡丹心中有些感慨,说是还她的人情,但他对自己的那些宽容自己又该怎么还给他?这人情只怕越还越乱了。正出神的看着风雪中的身影,那边的思菊跑了过来,替她撑起一把油伞,“姑娘,该回去了。” 跟着思菊沈天源回了院子里,思菊备了热水伺候了沈牡丹梳洗,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出房间,厅里沈天源正等着,一瞧见她出来把搁在桌上的一碗素面端给了沈牡丹,“方才寺庙的斋堂送了碗汤面过来,你赶紧趁热吃了。” 沈牡丹冲父亲笑了笑,接过父亲手中的汤面一口口吃了起来。 看着女儿鲜活的面容,沈天源那颗后怕的心此刻才渐渐放下,当时听着女儿寻到后山去了,他真是彻底慌了,大冷天的,女儿就这么去了后山若是在遇上一些什么事情,那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女儿的……好在,如今女儿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坐在他的面前,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禁不住开口说道:“牡丹,你太鲁莽了,怎的不想想思菊怎么会去后山?下次遇事之后可万万不得这般的鲁莽。” 沈牡丹从面碗中抬头,笑眯眯的道:“爹,我知晓了,下次定不会了,这次实在是女儿鲁莽了。” 沈天源点了点头,又想起追着女儿而去的高大男人,不由的皱眉问道:“牡丹,方才离去的那男人是谁?那日得知你去了后山,他立刻就追了过去。” “他啊。”沈牡丹顿了顿,笑道,“那人是宴王殿下,不过是为了当初我救下小世子的人情这才去寻我的。爹放心,如今我与他之前的人情债应该是没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沈天源震惊,那人竟是宴王殿下,这样一想似乎也说得通了,牡丹当初救下小世子,宴王重情重义,自然是想要还这个人情的。如今两人再无相欠,日后也不会有交集那便好了,他不希望牡丹跟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有什么多的交集,牡丹重情,心思单纯,只适合小门小户的人家。 看着女儿吃完一碗汤面回房休息了,这才跟思菊交代了几句匆忙的下山去了,阿焕一个人在家,粮铺也只有掌柜的和六儿在,如今也不知家中如何了,既牡丹无事,他就先回去了。 屋里烧了盆银炭,门口有厚重的帘子遮挡着,房屋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沈牡丹很快就入睡了,好好的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天刚刚大亮施宝秋就带着父母过来给沈牡丹道谢了。 施家父母看起来性格温良,施老爷一个劲的道谢,施太太拉着施宝秋的手哭个不停,施宝秋一脸的悔意,最后留下了好多谢礼这才离去。这谢礼都是施家人自己准备的,各种各样的山货,干菇子,干木耳,各种野味,还有几张银灰貂皮。 施家下午就离开了寺庙,沈牡丹又在寺庙待了几日,安心的吃斋念佛,几日后才同思菊回到了沈家。 沈家一切还是老样子,沈天源并没有把沈牡丹在寺庙发生的事情告诉沈焕,怕影响了他读书,沈焕瞧见她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书也不读了,陪着沈牡丹闲话家常了半天,后来瞧着沈牡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沈焕小心翼翼的问道:“姐……”他知晓姐姐同罗南的事情,别提多恨罗南了,姐姐因为伤心去寺庙静养几日也不知还记不记得罗南,爹爹说罗南那人最会哄骗姐姐了,怕姐姐又给他哄骗去了,他正提个醒,门外忽然传来思菊愤怒的声音,“姓罗的,你还有脸来咱们沈家,还不赶紧滚出去!” “思菊,你家姑娘可在,我来是想跟你家姑娘说清楚的,我是来求牡丹原谅我的,不管如何,你让我见牡丹一面。”罗南的声音似乎有些憔悴,也带着隐隐的不耐。 思菊的声音越发的愤怒,“姓罗的,你别不要脸了,硬闯进我们沈家就算了,如今还敢闯我们姑娘的闺房,还不赶紧滚出去!我们家姑娘根本不想见你!”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啪嗒啪嗒的响起,还有罗南愤怒的声音,“思菊,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把扫把放下……咳咳,快把扫把放下!” 沈牡丹皱眉,心中有些烦躁,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要面对这罗南了,这男人还真有脸上门来求她原谅! 37、第 37 章 沈牡丹压下心中的烦躁,起身想去外面跟罗南说清楚,刚站起身子,一旁的沈焕突然拉住了她。沈牡丹看了他一眼,发觉这孩子正不安的看着他,清秀的脸蛋有些发白,他扯住她的衣袖,“姐,你要出去见她吗?姐,那……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莫要听他说话好不好?我出去把他赶走就好了。” 他的脸上带着惊慌不安,很怕牡丹不愿意听他的话,非要出去听那男人的话。 沈焕知晓姐姐对罗南的感情,他是真的怕,怕姐姐被罗南这么一哄,就放不下他,忘不掉他,罗家就是个火坑,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往火坑里面跳。他希望这几日在寺庙的静心能够让姐姐想清楚,罗南不过是个伪君子,配不上她的。 沈牡丹岂会不知阿焕心中此刻的想法,她心中发酸,又酸又疼,这孩子不过才十二,却要担心她这个做姐姐的了,害怕她这个姐姐被人哄骗了去。她忍住心中的酸疼,冲沈焕莞尔一笑,“阿焕放心,姐姐不是那么愚笨的人,姐姐心中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我再也不会被他哄骗了去的。” 沈焕却还是不放心,姐姐以前对罗南的情谊他可全都看在眼中,情若真是那么好断的,姐姐何苦要去寺庙静心,他犹豫了一下,拉住了沈牡丹衣袖,轻声道:“姐,你莫要听他的话,他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他不过是想哄骗你的,罗家名声已败,临淮县的姑娘都看不起他,他只有回来把你哄骗回去。姐,你知不知道,如今他都已经把姚月抬进罗家大门了……” 这儿事原本沈焕也不想讲的,但就怕自家的姐姐一时糊涂被这人给哄了过去。这男人也真够不要脸的,刚把家中的丫鬟抬为妾氏,没两天又把通奸的对象抬进了罗家大门,如今还有脸来求他姐姐的原谅。 沈牡丹一怔,显然没想到这才几天不在家里,罗家就把姚月给抬进门了,想来罗南可是非常埋怨姚月的,不知怎么就肯这么轻易的同意把姚月抬进门。 沈牡丹拍了拍沈焕的肩膀,“阿焕放心,我不会那般糊涂的。”说罢,不顾沈焕担忧的神情出了房门。一出去就瞧见思菊握着一把扫帚追着罗南在白雪皑皑的院子里四处乱窜着。罗南很是狼狈,梳好的发也给思菊打乱了,蓬着头在院子里躲避着。 沈牡丹站着看了会罗南的狼狈样,才喊道:“思菊,莫要再打了。” 思菊举着扫帚站在纷飞的大雪中回头看向沈牡丹,有些委屈,“姑娘……” 沈牡丹冲她招了招手,“回来吧。” 思菊不甘心的瞪了罗南一眼,丢下扫帚回到了沈牡丹的旁边,罗南略微整理了一下发,也走到了沈牡丹的面前。沈牡丹站在房檐下,罗南站在飘着雪的台阶下抬头看着她,眼中是浓浓的痛苦,“牡丹,你可愿意听我解释?” 沈牡丹很平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说是姚月勾引你的?罗南,如今我已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莫要来再来沈家找我了,我瞧见你……”她顿了顿,“只剩下恶心的感觉,所以,你还是给自己留些面子吧。” 罗南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牡丹,怎么可能?牡丹不是很爱他吗?为何眼前的情景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沈牡丹,罗南心中五味杂陈,忽又想到会不会是她故作姿态想要她多哄哄自己?那自己就多哄哄她好了,女人不都是要哄的吗? “牡丹……”他抬头看着她,“牡丹,我知错了,我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但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想娶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人,牡丹你原谅了我这次好不好?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的,定不会负你的,只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沈牡丹扯唇笑了笑,完全是给这人气笑的,她道,“罗南,你怎么好意思在把姚月抬进罗家大门没几天就跑来同我说这样的话?你……你真的觉得我如此愚蠢?就凭着你的几句哄骗就原谅了你,乖乖的嫁到你们罗家去?还是你忘记了当初你母亲是怎么羞辱我和我父亲的?” 罗南张着口,“我……我,牡丹,你听我解释,我本是不愿意抬她进门的,只是她父亲给了大笔的银两作为嫁妆,是我父亲和母亲同意下来的。牡丹,就算她进门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妾氏,你进了我罗家大门就是正房主母,想怎么拿捏她都是可以的……” “够了!”沈牡丹沉着脸,“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同你们罗家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且回去吧,莫要再来沈家找我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会去衙门报官的。罗南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些翩翩君子的风度,莫要让我瞧不起你。” 罗南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个崇拜深爱他的牡丹怎么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她怎么就翻脸不认人呢! 看着自家姑娘威武的样子,思菊惊讶的不行,迷迷糊糊的跟着沈牡丹进了房,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欢喜的冲到了沈牡丹面前,“姑娘,您方才真是太棒了,就该那般才对,那姓罗的太无耻了。” 沈牡丹冲她和沈焕笑了笑,“现在你们相信我不会被他哄骗去了吧,他都做出如此让人恶心的事情来,我又岂会愚笨到任由他哄骗?” 沈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唤了声姐。 沈牡丹笑道:“好了,你好好在房里看书,我回房去了。对了,再过几日你便要启程去安阳了,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我为你置办的东西?” 沈焕想了想,说道,“姐,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置办的东西,就是一些吃的穿的用的方面。” 沈焕春上就要去安阳复考,临淮县距离安阳有一个半月的路程,若是等到过了年在去会有些赶不及。上辈子沈焕就是这个时候去的,差不多到年关到了安阳,之后在安阳待了一个多月这才参加的复试。沈牡丹记得上一世沈焕在安阳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从安阳回来后性子变了许多,只是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他也不肯说,直到最后她也不知沈焕在安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记得那时候阿焕从安阳回来后胆子小了许多,也不怎么爱说话了,原本以为他只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回想起来,只怕那时候阿焕在安阳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吧,她这个做阿姐的也真够粗心的。上一世,她因为初夏便要嫁进罗家,忙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并没有陪着阿焕一起去安阳。年关的时候,父亲要跟着大伯二伯一起去凉州的都城平陵沈家祭祖,所以也没有陪着阿焕去安阳,只有阿焕自己一人去了安阳。 如今他们沈家这一支不过是分支,真正的沈家主枝是在凉州平陵,平陵那一支都是正统的嫡出血统,两支来往的很少,只偶尔祭祖的时候会叫上沈家各支去平陵祭祖,而且去的都是各房的当家人,他们这一支的沈家姑娘还从未去过平陵的沈家。 想到父亲过几日大概也要启程去平陵了,沈牡丹打算晚上的时候和父亲商量一下陪着沈焕去安阳的事情。 就算知晓沈焕这一趟去安阳并无生命危险,但她还是希望阿焕能够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若是跟去,多多注意一些,这伤害就能躲开了。 晚上沈天源回来后沈牡丹就同他商量了跟沈焕一起去安阳的事情,沈天源晚上已经听思菊说了牡丹今日对罗南的态度,心中自是感概的很,知晓女儿应该是真的放下了。且过几天他也要同大哥二哥一起去平陵的沈家祭祖,也不能陪着阿焕一起去了,牡丹陪着他去也挺好的。想到这里,沈天源点了点头,“行,再过几日我也要随你大伯二伯去平陵祭祖,那你陪着阿焕去安阳好了,思菊跟着一起去,六儿就在家里照顾店子。你之前让马掌柜去山中村民收的皮毛也都收回来了,如今那边的绣娘正赶着缝制大氅,差不多没啥事可忙的了,六儿一个人看得过来的。” 沈牡丹点了点头,又去把这事跟沈焕说了一遍。沈焕挺欢喜的,又有些犹豫,“姐,我一个人去就成了,你个姑娘家的,跑大老远的……” 沈牡丹拍了拍他的脑门,“姑娘家的怎么了?卫朝民风开放,姑娘家出远门的不是比比皆是,好了,你不用担心了,路上有我照应着爹也能放心一些。再者,你就当我出门散心好了。” 沈焕这才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过几日就要出发了,郦江已经封江了,走水路是不成了,只能赶着马车走官道了,如今路上还下着雪,只怕速度会慢许多的。 思菊得知要跟着一起出门也很是欢喜,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就把三人的东西收拾妥当了,沈天源也雇好了两辆马车,路上带了不少的干粮,之前施家送的一些干货和野味也带上了,还带了一些豆子,黍米,瓦罐。有时进不了城需在外面过夜,准备这些东西准是没错的,两辆马车足够装下这些东西了。 第二日三人就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安阳驶去。 38、第 38 章 当初阿焕才从安阳回来,情绪低沉,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日,自此性格也有些变化,不爱说话。沈牡丹跟沈天源虽然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但问他发生了何时,他直说无事。问了随同前去的六儿,六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是少爷有一日回来之后脸色白的吓人,回来之后再房里待了几日不肯出门,问少爷发生了何时,少爷也不说话。 说起来,六儿和思菊从小就跟着她们了,对他们的话算是言听计从,且沈家虽为官家,但他们三房过的落魄,根本就没有什么官家小姐少爷的架子,也没把思菊和六儿当奴才对待,沈焕出门是不爱带着六儿的,当初去安阳虽有六儿跟着,但也不过是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沈焕有时出门是不带着六儿的,因此六儿当初也不知沈焕发生了何时。 沈牡丹只知道是沈焕复考之前发生的事情,具体到底是那一日,如今时间过的太久她根本记不清楚了。坐在马车里沈牡丹蹙着眉头,使劲想着,奈何时间实在是过的太久,印象太过模糊了。她又沉思了半响,猜测阿焕当初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安阳乃是上京,在路上走一圈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一抓一大把的世子,王爷,有爵位的人。沈焕的性子有些毛糙,许是因为这般才惹了事情,只是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能在发生如此事情之后还能考上儒生,可见阿焕是真的聪明,只是上一世……沈牡丹暗暗叹了口气,想着到时一定要跟在阿焕身边,莫让他惹出什么事情来。 马车的车窗挂着厚厚的帘子,沈牡丹怀中抱着个小暖炉并不觉得怎么冷,她抱一会就给思菊让她抱会暖暖身子,思菊就冲着自家姑娘傻乐了两声接了过来,不一会在递给自家的姑娘。 外头的大雪渐渐变小,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一天,这一天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吃了些干粮饱腹。酉时的时候天色就差不多暗了下来,下雪天的走的慢,这一天时间都还没进城,如今还在荒郊野外的,晚上只能在外头过夜了,天色暗下来,马车也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只得原地休息一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旁边的树林子旁,车夫下来喂了马。沈牡丹,思菊和沈焕也下了马车,这天冷的,一天就只吃了硬邦邦的饼子喝着冰冷的水,都有些受不住,思菊去寻了些柴回来,如今雪已经停了,把地上的雪扫出一块空地来,点了半天的火才算是点燃了,用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灶台,装了雪水煮了一瓦罐热水,众人喝了些热水这才舒服不少,沈牡丹又把带的豆子,黍米跟风干的野味割了几块丢进来煮了腊味粥。 沈焕在一旁同两位车夫说着话,沈牡丹站起身子朝着远处遥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官道上似乎驶过来一辆马车,没多久那辆马车就过来了,瞧见这里有人停着,里面传来一个姑娘家说话的声音,“旺叔,就在这里停着吧,那边有两辆马车,正好有个伴,今晚只能在这野外将就一晚上了。” 瓦罐里面熬煮的野味粥已经咕噜噜的响了起来,散发出阵阵的香味,沈牡丹这边的人都朝着那刚来的马车看了过去,如今这个天还要出远门的着实不多,能够路上结个伴儿也是好的。等到那马车上的姑娘走下来,沈牡丹就怔住了,过了会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去上京都能碰见熟人。 那下了马车的姑娘也瞧见了沈牡丹,呆了一下,提着裙角欢喜的朝着沈牡丹跑了过来,“牡丹姑娘,你怎的也在这里?你……这是要去上京?”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沈牡丹在寺庙救下的人,施宝秋。沈牡丹记得这姑娘说要去上京找那元泽庆讨个说法,还以为她会等到开春天儿暖和一些才去的,不想现在就碰到她了。 沈牡丹也朝着施宝秋笑了笑,“施姑娘,正是巧了,我家阿弟春上要去安阳参加儒生的考试,怕开了年再去来不及,这才现在上路的。” 听见儒生考试,施宝秋欢喜的笑脸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闷闷不乐的。 思菊认识她,知晓她害的自家姑娘在寺庙后山待了几日,对她微微有些抵触。只有沈焕不知,沈牡丹介绍的时候也直说是寺庙认识的好友。 这次施宝秋上京只带了一个丫鬟一个车夫,施家父母虽不放心,但却没拦着,总觉得要她亲自去认清那穷小子的面目比较好。 沈牡丹想着一起去上京路上也好有个伴儿,邀请了施宝秋跟她家丫鬟红双和车夫旺叔过来一起吃了腊味粥,吃过饭食,所有人挤在三辆马车上休息了一夜。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三辆马车结伴而行,一路朝着安阳驶去,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到了安阳附近的定远县,约莫着再过个两三日的时间就能到安阳了,到时候正好过年了。 这一个多月沈牡丹同施宝秋熟了许多,两人姐妹相称,牡丹比她大两个月,她唤牡丹为姐姐。相处了这一个多月,沈牡丹知晓这姑娘性子真的非常好,虽被父母呵护着长大,性格却不骄不躁,待人有礼,只是略微有些绵软了一些,是个好姑娘。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思菊也对她没了成见,沈焕也总是很亲热的唤她宝秋姐姐。 马车渐渐驶进了定远,这里虽是个县城,但挨着安阳,人口量不少,也很是繁华,几人寻了个客栈住下,马车停在了客栈后院,车夫歇下马车,让店小二把几匹马牵去马槽喂食。众人一路忙着赶路,都是又疲又累,便打算在客栈休息一日在继续启程。 要了几间房,几人洗漱了一番便来到楼下客栈吃些东西,点了几个菜,又给几个车夫要了肉食和小酒。沈牡丹,沈焕,施宝秋,思菊坐在一桌吃着东西。施宝秋明显胃口不好,看起来有些恹恹的,沈牡丹知晓她在担心什么,替她夹了一些开胃小菜,笑道:“快些吃吧,莫要想些无用的事了。” 施宝秋蹙着眉头应了声,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 沈焕也已经知晓施宝秋上京的原因了,安慰她道:“宝秋姐姐,你莫要伤心了,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当。” 施宝秋抬头冲沈焕一笑,“我知晓的,阿焕莫要担心,我无事。”越到上京她的心中便越不安,不知到时找到了元泽庆到底该怎么办,心中也偶尔会抱着一丝的期待,说不定泽庆并没有在上京娶妻,只不过是诓她的,说不定只是他生了重病,不愿连累她罢了。有时又会想着他若是真的娶妻了,自己当真要上前质问他吗?这样做又能如何了? 施宝秋的心乱糟糟的,其余三人虽看在眼中又安慰不了她,这还要她自己想通了才是。 几人正闷不做声的吃着东西,身后客栈的木梯出忽然传来一阵阵吵闹声,众人回头一看,木梯的台阶之上有个长相妩媚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抱着一个长相好看的男人哭泣着,“爷,奴家错了,求爷原谅了奴家这一次,莫要赶奴家走,奴家日后一定安安分分的待在爷的身边,只求爷给奴家一次机会。” 那女子当真妩媚,漂亮,哪怕穿着厚厚的桃红袄子也遮盖不住鼓鼓的胸,细细的腰肢,就连哭泣的时候也惹人怜惜,恨不得让旁人替她哭了才是。 那长相极俊的男人看都未看抱紧他大腿的妩媚女子,一伸腿,那女子摔倒在一旁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俊美男子下了木梯,不再看上面的女子一眼,寻了个空的桌子坐下,施宝秋同思菊都愤愤的看着那俊美的男子,施宝秋更是气的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又看了一眼木梯之上哭的伤心的女子,她再也忍受不住,腾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那男子身边。 沈牡丹没想到她会突然跑过来,想拉都拉不住了,暗道一声糟了。那男人穿着暗紫色绣金边衣袍,披着一件白狐大氅,腰间的佩玉更是翠绿翠绿,身后佩剑的侍卫,都代表着这男人的身份非富即贵。且那女子方才说日后一定安安分分的待在爷的身边,也就是说这女子应该是这男子的妾氏,还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情这才要赶她走的。宝秋这丫头想着自己的遭遇,脑子一糊涂就这么冲了上去。 施宝秋站在男人的对面,指了指木梯上还呜呜咽咽哭着的女子,气愤的道:“何必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为难一个女子!天下间最绝情的就是你们男人了!” 沈牡丹起身,唤道:“宝秋回来,莫要多说了。”施宝秋不解的回往了沈牡丹一眼,“牡丹姐……” 那男人抬头看了施宝秋一眼,瞧她气呼呼的样子,轻笑,“我负过你的情?” 施宝秋瞬间臊红了脸,“你……你,自然是没有,我……我只是说你负了楼上那女子的情。你……你不能……”她正结结巴巴的说着,那楼上的妩媚女子忽然起身冲了下来,一把推开了施宝秋,一脸的泪水,表情却狠绝,“奴家与爷的事岂容你来多管闲事,莫要以为奴家不知你怀了什么心思!” 施宝秋摔倒在地,呆愣愣的抬头去看那妩媚的女子,男人的神情却慢慢冷了下去。 39、第 39 章 沈牡丹不想施宝秋参合到这件事情里面,起身来到施宝秋面前把她搀扶了起来,低声说道:“宝秋,莫要管这些闲事,快些去吃东西,吃了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施宝秋也知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轻轻点了点头,扶着沈牡丹的手臂站了起来,两人回到位置了,施宝秋不再多看那边一眼,夹着桌上的菜默默吃了起来。身后又传来那女子哀求的声音,“爷,奴家知错了,求爷在给奴家一次机会。” “滚开!”男子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不过是养的一只雀儿,不想如今连我的事情都敢管了,莫要以为我不知你以前在后宅做的那些事情,以前宠着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你怎么惹事,如今腻了你,你便什么都不是了,在如此也只会惹我越发的厌烦。”他的声音顿了顿,“把她扔出去吧。” 身后的侍卫捉起地上的女子朝外走去,那女子吓的不轻,眼泪糊了脸上的妆,使劲挣扎着要朝着那男子扑去,“爷,奴家错了,奴家知错了,求爷在给奴家一个机会……”她的声音渐渐远处。 沈牡丹和施宝秋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虽说这女子有错,但这男人也是个无情的。何止这男人无情,天下间的男子大多是如此吧,我爱你时捧你在手中细心的呵护着,我不爱你时你便是那地上的尘土,随我践踏。 施宝秋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瞧见那侍卫一把把女子扔了出去,女子撞在了一丈之外的石阶之上闷哼了一声,瘫软在地上便不再动弹了。施宝秋的脸色有些发白,这才知晓这男人是多么的狠,她方才差一点就惹上他了。她这时更加不敢转身去看那男子,低头吃着东西,却如坐针毡,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的注视着她。 没吃多少东西便有些受不住了,施宝秋抬头冲沈牡丹露出个求救的神色来,“牡丹姐,我吃饱了,想先上去休息了。” 沈牡丹朝着施宝秋身后看了一眼,发觉方才那男人正极有兴趣的盯着施宝秋,似乎察觉到了沈牡丹打量的目光,他微微转了下头,冲沈牡丹露出个笑容来,温和有礼,沈牡丹转过目光,冲施宝秋笑道:“吃饱了就早些上去休息,我也吃的差不多了,阿焕,思菊你们吃好了便也早上上去休息。” 陪着施宝秋上了楼进了房,施宝秋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愣愣的坐在房间里,沈牡丹替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她接过茶水说了声谢谢,怔怔的看中手中的茶盅不再说话。 沈牡丹也不好劝说她什么,之后每顿食饭的时候许是怕碰见那男人,施宝秋都不肯下楼在房里吃的。一行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日,第三日启程朝着安阳走去。前几日又下了场小雪,这两日天气放晴,皑皑白雪开始化了起来,马车走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如今是沈牡丹,施宝秋,思菊坐在一辆马车上,另外多出来的一辆马车上放着大家的行李,马草,打算不再进镇或村子里补充东西了,马车上的东西足够支撑到安阳了。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官道后方就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和马车压在积雪之上的咯吱上,沈牡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瞧见后方跟着不少马车,最前面的是辆双马马车,阵势颇大,身后的马车均是拉着一车车的货物行李,粗乱了数了一下,差不多有十来辆的马车了。 到酉时马车便停下休息整顿了,沈牡丹他们的车子刚刚停下,后面的马车也一溜儿的跟着停了下来,等瞧见最前面那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下了马车,沈牡丹心中清明了几分。既然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定然是去安阳,男子气度不凡,身份一看就金贵着,如今还要赶往安阳的也就只有封地的那几个王或者世子们了,也不知这人的身份到底是谁。不过,若能避开最好避开,这样的身份他们招惹不起。 施宝秋自然也发现了那男人,面色有些不好,她对这男人又惧又厌的,如今知晓身后的车队是他的,之后更是连马车都不肯下一步了,都在马车上待着了。 两日之后就到了安阳,这期间后面的马车一直跟着,直到马车终于驶到了安阳北门外。 安阳乃是卫朝上京,天下脚下,都城自然宏伟,巍峨,壮观,墙高四丈,顶宽三长,底宽五丈,周长约二十公里。设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这北城门算是正城门,每日来往进京出城的人不少,沈牡丹一行人好奇的看着这巍峨的城,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沈牡丹心中却想起自己最后飘荡的那个时代,那才是真正的惊人,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不用马儿就能奔跑的车子,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震撼人心的东西。 “姐,这里就是上京安阳了?真是宏伟壮观。”沈焕头伸在车窗外稀奇的瞧着,看着守在城门的士兵配着长剑,神情冷峻,忽又听见击鼓声传来,沈焕急了,回头冲车夫喊道:“快些,城门要关闭了。” 各处的城门均是卯时开,酉时关,击鼓为号,临淮只是个县城,自然不需要关闭城门,但这个规矩大家都是知晓的,眼看着士兵就要关闭城门了,马车还没驶到城门前,沈焕急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冲到城门前冲着士兵说道:“几位大哥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的马车进去之后再关闭城门?求求几位大哥了。” 主要是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大家不想年三十没在城外待着,希望今夜进门寻个位置住下,置办些东西,明日也好吃顿年饭。 “不成,酉时一到城门必须关闭,任何人来都没的说,明个一早卯时才能开城门,你们在城外待上一夜吧。”士兵面容严肃,说罢,伸手做出一个手势跟着退到了城门内,眼看着就打算开始关城门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响,“等等!” 沈焕回头一看,发现是一直跟在那男人旁边的侍卫,侍卫几步奔到城门前,从腰间掏出一块铜牌来,上面隐约刻着一个字,沈焕眼神好,发觉好像是个景字。那侍卫把铜牌递到士兵面前,开口道:“我们爷今夜要回宫,麻烦还请通融一下。” 那士兵一瞧见铜牌脸色都变了,忙躬了躬身子,恭敬的道:“是,是,小的这就让开。”说罢,冲着身后一挥手,高声道:“都停住了,等着这些马车进城了再关闭城门……” 沈焕还有些发愣,那侍卫收回铜牌转头看了沈焕一眼,“还不赶紧快些,莫要耽误了我们爷进城。” 沈焕这才回了神,冲这侍卫道了声谢这才忙回到了自己马车上,催着车夫赶紧驾车进城。沈牡丹自然也瞧见了方才的情况,轻声问道:“可瞧见了那铜牌上的字?” “是个景字。”沈焕回道。 沈牡丹恍然大悟,知道那男人到底是谁了,那男人也是位有封地的王爷,当今的六王,景王,似乎同宴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景王也真是厉害,如今都到了年关这才堪堪来到京城,时间点掐的可真够准的。 随着马车进入了城内,城内自是一片繁华的景象,青砖大瓦房,热闹的集市,来往的人群。沈牡丹问身旁的施宝秋,“宝秋,如今到了安阳你打算如何了?可有位置住?我同阿焕准备去租间院子住一段时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 施宝秋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人有些无精打采的,她摇了摇头,“牡丹姐,不用了,我有位置住,当初要来安阳的时候母亲说她有位好友就住在安阳,给了我地址,让我到了安阳就去寻那位姑姑去。”如今也是住在陌生人的家中,施宝秋也不好意思邀请牡丹前去同住。 沈牡丹问施宝秋要了地址,说是等安排好了之后去寻她,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沈牡丹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般繁华的都城,一切都是新鲜的紧,先找了间汤面铺子吃了碗汤面,沈牡丹又顺势打探了一些附近有没有租房的位置,知晓城南有不少宅子出租,吃了面又坐着马车来到了城南,城南这一块没有城北繁华,胜在安静,而且治安也还算不错。 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一间不错的宅子,是个有两间院子的小宅子,沈焕,沈牡丹,思菊他们住一个院,两个车夫住在另外一个院里。之后又去置办了一些用品和明日需要的食材这才回到了宅子里,大家都累的不行,梳洗过后,就都睡下了。 ~~ 金玉交辉,巍峨壮观,气势宏伟的宫城内,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宫女和小太监们正四下忙碌着,为明日年三十做着准备,有小宫女端着各色糕点,茶水进了永福宫中。 正殿中央的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岁的妇人,挽着倾髻,发间插着一根玉凤簪,皮肤还算白皙,只眼角两颊都有了纹路,但看五官却是极美的,只怕年轻时也是个倾城的美人儿,此刻貌美妇人正拭着眼下的泪水,她满面愁云的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俊朗男子,哀声道:“宴儿,哀家知晓这些年你一直怪着哀家,只当初哀家也是无法,你们兄弟三人只有景儿不善武艺,这才跟皇上哀求让你和珩儿去的,本以为有你们两人坐镇应该是无恙的,却……却不想珩儿……他……”美貌妇人说着眼泪落的更急了,“哀家知晓现在说什么都挽不回珩儿了,可这些年你跟景儿越发的不对盘,哀家心中难受啊,哀家真是没想到当初草率做下的决定会让你们兄弟三人成为如今这般样子,如今连景儿也越发的不搭理哀家了……瞧瞧看着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没回京。” 坐在下首的卫琅宴抬头看了美貌妇人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冷淡的说道:“太妃多虑了,儿臣并没有责怪太妃,六哥也只是有事在路上耽搁了而已。” 美貌妇人便是当今的皇太妃,贾皇太妃。 贾皇太妃闻言,眼泪到还是没停下,“那宴儿为何不让梓安来瞧瞧哀家,哀家甚是想念梓安。” 卫琅宴道:“梓安已经歇息了,明天在带他来看望太妃。” 正说着间,忽然有小宫女跑了过来,兴高采烈的冲贾皇太妃道:“皇太妃娘娘,景王来了。” 贾皇太妃一怔,脸色终于露出了笑意,站起身来,“快快,去瞧瞧,哀家的景儿回来了。”说着竟然不顾坐在下首的卫琅宴起身朝着殿门外迎去。很快贾皇太妃就随着一个长的好看的年轻男子进了殿里。 那男人进殿瞧见卫琅宴,露出个笑容,“七弟也回来了。” 卫琅宴恩了一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早六哥一步而已,六哥陪我喝几杯。” 卫安景一笑,在他对面坐下,身后立刻有小宫女上前斟了一杯酒水,他冲着卫琅宴举了举酒杯,仰头一干而净。 瞧见两个儿子相处的样子,贾太妃又忍不住落了泪,欢喜的道:“瞧见你们两兄弟如此模样,哀家也就放心了,只盼着日后你们两兄弟多多走动,莫要生分了兄弟之间的感情才是。” 下面的两兄弟都没有说话,默默的举杯喝着酒水。 贾皇太妃又想起心中忧虑的事情了,这两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长的又好,只一个性子太过轻佻,家中妾氏无数,另外一个性子冷淡,家中连一个妾氏都没有,连身边伺候的人大多都是男人。 如今这次回来可要帮他们把妃子选了才成,不过年后回到封地,谁知何年马月才又能见上一面。想了想,贾皇太妃道:“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景儿虽说家中不少妾氏,始终没个正妃也是不成的,还有宴儿也是如此,你们如今连个子嗣都还没有,在这样如何叫哀家放心。哀家瞧着你们外家姨母有两个表妹很是不错,性子温顺,贤良,长的也是端庄漂亮,一个是凤家的语蓉,一个是薛家的含芷,哀家这里正好有她们的画像,你们可要瞧瞧看,若是中意哀家明日就让皇上下旨赐婚。” 卫琅宴听完,没任何表情,只道:“儿臣如今并无侧妃的打算,不劳皇太后操心了。” 卫安景也啊了一声,笑眯眯的道:“皇太后何必如此麻烦,儿臣后院的女人多的是,随便立一个为妃子就是了,二臣无所谓的。” 贾皇太妃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每年他们回京她都要提提他们的亲事,每年他们都要如此推三阻四的。她心中气急,拍桌怒道:“你们是不是想气死哀家,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明日哀家就让皇上赐婚于你们。” 卫琅宴笑了笑,“皇太妃尽管去就是了,儿臣如今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卫安景也跟着笑道:“儿臣和七弟一个意思,也先行告退了。” 两兄弟说罢便起身退出了殿外,只留下贾皇太妃一人气急败坏的在殿里跺脚,砸东西,砸了好一会她忍不住扑在一旁铺着白狐皮的贵妃榻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就不知自己的两个儿子如此如此的不省心,她晓得自己若是明日敢去求了皇上赐婚,他们两个就敢立刻抗旨,倒不是针对皇上,而是针对她这个做母 40、第 40 章 卫琅宴同卫安景出了永福宫,两人相视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淡漠和冷意。卫安景冷冰冰的看了卫琅宴一眼,由着身后的侍卫在他身上披上了白狐大氅,卫琅宴也由着陈弘文替他披上黑貂大氅,两人一黑一白,站在白雪皑皑的永福宫前,同样的高大俊美,同样的英武不凡,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却如连陌路人都不如。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宫门驶去。 马车中,卫琅宴闭着眼,想起小时三兄弟在一起练武读书的情景了,长大后虽因为母妃的原因与六哥有些生分却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形同陌路,他们三兄弟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的地步…… “殿下,明日既是年三十又是太后的大寿,殿下写下的百寿字属下已让人裱好,梓安世子也写了祝贺的联子,明日方可送给太后娘娘。殿下可还有别的需要嘱咐的事情?” 耳边响起陈弘文的声音。 卫琅宴闭着眼摇了摇头,“明日早上让梓安吃饱一些,要在宫里待上一天,我怕他到时又不能好好吃东西。” “是,殿下。” 第二日一早卫琅宴带着梓安去了宫中,先是去见了贾皇太妃,贾皇太妃拉着他说起了册立妃子的事情,他颇为不耐烦,应付了几句便带着梓安离去了。 走出永福宫的卫琅宴抬头看了一眼放晴的天,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一直牵着他的手的卫梓安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小皇叔,你叹气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您说出来让梓安也帮您想想法子。” 卫琅宴忍不住蹲□子抱起有些瘦弱的孩子朝着大殿那边走去,“梓安莫要多想,我无事。”他只是在想关于册立妃子的事情,他对女人的感觉一直很平淡,可有可无,许是因为从小就见惯了自个母妃装柔弱为了圣宠不择手段的样子,他瞧见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实在是不喜的紧,这些年身边也没个女人伺候着。前几年因为五哥的事情他心中一直郁郁,更不会想到册立妃子的事情,如今他也二十有三了,总归是要册立妃子的,是谁根本无所谓,只不想是被母妃所选中的人。 卫琅宴皱眉想着,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女子平静的双眸,他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怎的会想起她来?从今往后两人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才是。他慢慢跨出左脚朝前继续走着,心中想着定是因为别的女子看见他时要么含情脉脉,要么惧怕,所以自己才记住了她每次表现对他的畏惧却又显得太过平静的双眼。是的,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通了原因,卫琅宴不再纠结,抱着卫梓安一路朝着宴会的大厅走去。 今个既然年三十的,又是皇太后的寿辰,宴请了上京不少的贵族们,也有许多名门贵女前来。几个亲王之中也只有卫琅宴和卫安景还未婚配,这些贵女们的含情脉脉的眼光便在他们两人之中转来转去,都希望这两位长相英俊的亲王能够看中她们。卫琅宴一直冷着个脸,就连自觉是对女子温和有礼的卫安景也受不住这种被当成猴子一样观赏的目光,脸色有些不好。 当今皇上是先皇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六个儿子,最小的便是卫琅宴了。皇上如今已有四十多岁了,最大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卫宣和卫琅宴这个皇叔同岁,说也奇怪,皇上除了这个太子卫宣外再也无任何儿子,其余的几个全是公主,其中大公主二十有一,剩余的几个公主年龄最大的只有十四,最小的不过几岁。 这些辈分低的太子公主们先是向太后贺了寿,依次跟皇上,皇后,长公主,大长公主,亲王们问好。等几个公主来问了卫琅宴的好,卫琅宴让陈弘文把准备的礼物一一分了下去,这才瞧见大公主卫蕙带着一个长相非常好看的男人朝着这边走来。 卫琅宴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几个公主之中他最讨厌的便是这大公主卫蕙,封号阳石公主。此人极爱男色,性格更是嚣张跋扈,阴狠,之前的两任驸马对外说是生病亡故,其实是这大公主厌烦了他们,让人把他们弄死了。皇上知道这事后极其的震怒,让她闭门思过了两年,没想到这一解了禁她就在外弄了个驸马回公主府。皇上无奈,只得交代她莫要再胡闹了,日后同驸马好好过日子。 卫蕙带着那长相有些清柔的男子来到卫琅宴面前,行了个礼,笑吟吟的说道:“七皇叔,如今有两年未见着你了,七皇叔可还安好,阳石可是很想念七皇叔。对了,七皇叔,这是阳石的新驸马元泽庆,泽庆,这是我七皇叔宴王……”说罢,眼角含春的看着自己的这位七皇叔,暗暗感叹,这世间的男子能比得过自己七皇叔的真是少之又少啊。 那好看的男子上前一步,冲卫琅宴行了个礼,恭声道:“泽庆见过七皇叔。” 元泽庆?卫琅宴的目光看向这新驸马,开口问道;“你老家可是临淮县水云村?” 元泽庆一惊,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宴王殿下竟会知道他老家在何处,急忙回道:“回宴王的话,泽庆的确是临淮县的人。” “哦,正好本王前些日子在临淮停留了一段时日,遇见一位姑娘,说是有位未婚夫背信弃义,在上京娶了妻子,她说那负心人便是叫元泽庆,不知那姑娘口中的元泽庆可是你?” 元泽庆神色大变,惊惧的看了旁边的阳石公主一眼,神情惶惶,又不敢欺瞒宴王,犹犹豫豫的道:“泽庆实在是因为各中原因才……才不得不与她解除婚约的……还请宴王明察。” 卫琅宴瞧着阳石铁青的脸色说道,“跟本王也无什么关系,你们且下去吧。” 元泽庆跟着面色不好的卫蕙战战克克的走了下去。 之后便是吃吃喝喝,看戏听曲,这一吃喝便是一下午的时间,几位公主跟太后闹着说想出宫瞧瞧民间的年三十晚上是如何过的,太后心情甚好,便依了,又让几位亲王和太子也一起去体会体会民间的疾苦。如此,几位亲王只得跟着公主和太子带着侍卫出了宫,朝着最热闹的北城走去。 ~~~ 沈牡丹三人翌日一早就醒了过来,忙活开来,今个可是大年三十的,若是在以往肯定会欢欢喜喜的待在家里等着吃年饭,如今出门在外,和家中是比不了的,不过沈牡丹昨天买了不少食材,一早就跟思菊在厨房里忙活开来了,熬煮卤肉,炸鱼块,炸肉丸,熬煮了红豆沙,蒸了猪肉馅,豆沙馅,蔗糖馅的包子,还有粉蒸肉,粉蒸鱼,羊肉煨了清汤,炒个醋溜菘菜,炖萝卜。 忙活了一天的时间才把这些菜拾到了出来,沈牡丹让沈焕去叫了两个车夫过来一起吃年饭。两个车夫都是从临淮租的,会和他们一起呆在上京,直至沈焕考试完毕在回到临淮去。两个车夫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一个唤冯叔,一个唤牛叔。 小小的方桌摆了满当当的菜,等到沈焕把人叫过来,沈牡丹冲两位车夫笑道:“冯叔,牛叔,今个是大年三十,如今因为我们的关系你们却不得和家中妻儿团圆,牡丹深感歉意,今日和思菊折腾住一桌子菜,请了两位叔叔过来一同和我们吃个年饭。” 冯叔,牛叔自知这沈家姑娘是个好心肠,待人有礼的姑娘,且如今出门在外,也不拘小节了,笑呵呵的坐下一同吃了这年饭。 吃了年饭,沈焕和思菊都想出去走走,看看这京城的年三十夜晚是何样的。沈牡丹也是如此想法,出门之前给了冯叔牛叔一些银子让他们也出门看看去,给自家的妻儿买些礼物。之后又给了思菊和沈焕一些银子,告诉他们若是喜欢什么尽管买。之后怕夜市上人太多,告诫思菊一定要紧紧的跟着阿焕才是。 思菊捧着银子乐呵呵的点头。 三人这才出了门朝着北城走去,来到集市当真是热闹非凡,各种小吃,小商贩,耍杂技的,猜谜中花灯的。几人乐呵呵的逛着,沈焕和思菊性子急躁,这里跑跑,那里看看,每样都是新奇的紧,沈牡丹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奈何人太多了,摩肩擦踵,不一会三人就被挤散了开来。 沈牡丹有些担心,寻着两人的背影追了上去,奈何人实在太多,她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撞倒在地,抬头一看,是个长相很好看的男人。那男人也知晓自己撞了人,急忙道歉,“姑娘,对不起了,在下不是故……” 他话还没完,前面忽然响起一个略微不耐烦的骄横声音,“元泽庆,你还在做甚,还不赶紧跟上了,莫要同我七皇……七叔叔他们走散了!” 元泽庆?沈牡丹心中一动,抬头看了这男人一眼,又去望方才说话的女子,发现是位长相动人的女子,只这女子腮骨有些高,显得人有些刻薄,不讲理。 那男子看了前方的女子一眼,又回头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急急的塞到了沈牡丹手中,说道:“姑娘,对不起了,这银子你拿去请个大夫瞧瞧,我还有些事情便先走一步了。” “元泽庆?”沈牡丹忽然开口了,“你叫元泽庆?可是临淮县云水村的元泽庆?” 第 41 章 沈牡丹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被元泽庆塞到心中的银子也递还给了他,说道:“我无大碍,银子就不需要了。”瞧见他愣愣的样子,又问道,“你可是临淮县水云村的元泽庆?” 这叫元泽庆的好看男人面色有些发虚,他又看了沈牡丹一眼,不明白今个是怎么回事,怎么竟碰上说认识他的人,难不成这姑娘认识宝秋?想到宝秋,他便有些心虚,施家对他那般的好,他却背信弃义做了驸马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也是无法,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乡野地主家的女儿,正常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看着紧紧盯着他的女子,元泽庆始终心虚觉得对不起宝秋,正要糊弄过去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元泽庆,你到底在作甚……这女子又是谁?” 沈牡丹瞧见方才在前方神色不耐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微仰着头,拿下巴对着她,神情轻蔑。 大冷天的,元泽庆急的头上直冒汗,转过身子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阳石,我方才不小心撞了这姑娘,在同她道歉……阳石,我们赶紧走吧,七叔叔他们都快瞧不见身影了。” 卫蕙冷眼看着对面的女子,仰头问道:“你方才同他说了什么?” 沈牡丹回道:“这位公子方才撞了我,要赔银子我,让我去瞧大夫,我觉得没什么大碍,便把银子还给了他,如今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罢,转过离开,额头却已起了一层薄汗,她暗暗吁了一口气,悄悄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方才她真是没想到这一辈子会遇上她,这女子的名讳在上一辈她就很熟悉了。 阳石公主,炀帝最大的女儿,骄横跋扈,喜好男色,性子阴晴不定,怪戾无常,猜疑心妒忌心极重。在她活着的二十几年中,有过好几位驸马,不过这些驸马的下场都很是凄惨,全部惨死。就算有驸马的期间,她也经常与其他的男子厮混苟-合,直到后来宴王继位剥了她的封号,让人把她送去寺庙削发为尼,在去寺庙的路上不知是不是被仇家寻到,死法极惨,发现尸身时身上连一件遮身的衣物都没有,光裸着身子,身上全是青紫交错的伤痕,头颅还被人割去了。 想到这阳石公主的为人,沈牡丹就后怕不已,方才幸好并未同那元泽庆多说什么。且,她已经肯定方才那男子就是宝秋曾经的未婚夫婿元泽庆了,他的口音还是带着凉州临淮那边的口音,不会错的,瞧她和公主的样子,如今应当是那阳石公主的驸马爷。 如果他真是阳石公主的驸马爷,沈牡丹觉得自己一定要去告诉宝秋,让她不必在寻他问个明白了,不若让阳石公主知道了宝秋的身份,那宝秋就别想活下去了。 沈牡丹回头看了一眼,阳石和那元泽庆已经混在人群当中瞧不见了身影,她彻底松了口气,想起方才的情况真真是后怕不已。 ~~ 卫蕙面色极为不好的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身边唯唯诺诺的男子,她心中说不出的憋屈和厌恶,这男子真是窝囊,连个男人样都没有,何时自己才能寻到如同七皇叔那般的男人,那样的才算是男人,顶天立地有着一身傲骨的男人。又想到方才的情况,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就算她再不喜眼前这男人,如今他也是自己的驸马,岂容其他的女子肖想。 听见前方吆喝着糖葫芦的声音,她伸手扯住了元泽庆的袖子,皱眉道:“我要吃那个东西,你快些去买!” 元泽庆不敢有丝毫耽搁,挤出人群朝着那卖糖葫芦的商贩走去。看着元泽庆走远,卫蕙脸色不善的开口问道:“方才那女子到底同他说了什么话?” 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普通男人突然开口道:“回公主的话,方才那女子问驸马爷可是临淮县水云村的元泽庆。” 卫蕙愕然,眼中满是戾气,可恨,这两个贱人竟然还敢骗她!只是为何那女人认识驸马爷?她目露狠色,“去,去把方才那女人给我抓起来!” 等到元泽庆买了糖葫芦回来,原地已经没了卫蕙的身影,他四下茫然的看了一圈,旁边有公主的侍卫过来禀报,“驸马爷,公主还有些事情先离开了,公主说让驸马爷您继续逛着。” 元泽庆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且退下吧。” 沈牡丹走在熙攘的人群中,四下寻找着阿焕和思菊的身影,身旁突然挤过来几个人,她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后方传来一阵剧痛,这一瞬间她就想起了方才阳石公主那张阴沉刻薄的脸了,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什么,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沈牡丹醒了过来,脑子还是昏沉沉的,颈后也很是疼痛,她一惊,忽然就想起方才的情况,急忙想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低头一瞧,身上被五花大绑着,她慌忙抬头,发现她此刻应该是在辆马车上,地上铺着一层毛绒毯子,明黄色的绸布窗帘,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红木小圆桌,红木小架子。 沈牡丹几乎立刻就肯定了她是被谁绑来的,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了,她太明白阳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女人心狠手辣,疑心极大,定是以为她与元泽庆有什么这才被她捉来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不管待会如何,这阳石公主都不可能放过她的。 沈牡丹面色发白,心中焦急,马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阳石公主踩着一奴才的背上了马车,她坐在沈牡丹对面的贵妃榻,死死的盯着倒在地上的沈牡丹,咧嘴阴森森的问道:“方才你问我男人是否是临淮县水云村的人,你可是认识我男人?” 沈牡丹压下心中的惊骇,这女子定在元泽庆身边安了人,不然她同元泽庆的话她又是如何得知的,这阳石公主当真是多疑得很,如今该怎么回答?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她稳了稳心神,回道:“这位姑娘,我方才只是认错了人。” 她话音刚落,阳石忽然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了沈牡丹身上,沈牡丹被她踹在了小腹,痛的闷哼了一声,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脑子更加的昏沉了,她听到阳石冰冷的声音,“还敢胡说,莫要以为本公主不知你们存了什么肮脏的心思!说,你是不是元泽庆在临淮的未婚妻子!” 沈牡丹咬牙道:“民女不是,民女并不认识他。”面上虽不显露,她心中却已惊涛骇浪,这阳石公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以这阳石公主强势的性格来看,元泽庆根本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知她的,她是如何得知的?那宝秋岂不是危险了,不成,一定不能让宝秋在去找元泽庆了。 阳石冷哼一声,又是一脚踹在沈牡丹身上,“如今知道我是公主竟然还如此平静,你方才的时候就应该知晓了本公主的身份吧?可是元泽庆告诉你的?就算你不是他在临淮的未婚妻子,也早就与他勾搭上了吧,贱—人!” 沈牡丹痛的额上直冒冷汗,咬牙坚持道:“公主,民女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民女只以为他是熟人,与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民女先前也并不知晓公主的身份,还请公主明察。” 她说罢,马车里再没有半分声响,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阳石咯咯的笑声,尖锐,让沈牡丹心中更加的慌乱了起来。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她的头发突然被人扯住,整张脸忍不住扬了起来,她看着阳石的笑容阴险,恶毒。阳石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尖上捏着一颗褐色的药丸,沈牡丹听见阳石恶意满满的声音,“你可知我手中捏着的是什么?这可是天底下最烈性的春-药,服下这么小小的一颗,你就会成为这天底下最淫-荡的荡-妇,你说要是让元泽庆瞧见七八个男人在你身上与你欢-爱,他会是何表情?”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沈牡丹牙齿咯咯作响,心中又怒又惊,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道:“公主,民女根本就不认识这元泽庆……”眼看着阳石捏着药丸就要往自己口中送去,她忍不住大声道:“公主,你不能如此待我,我是宴王的人。” 阳石的动作一顿,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胡说什么,你……你怎么可能是七皇叔的人!” 沈牡丹扑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响起,“我的确是宴王的人,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去让人问一问宴王便知。”她如今也是没了法子这才搬出了宴王。宴王虽是阳石的皇叔,却极度不喜这个侄女,不然继位之后也不会给了其他公主封号,却独独撤了她的封号,宴王若是知晓自己这侄女如今正为非作歹的害人,只怕不会不管的。而且,说自己是宴王的人,她又没明说自己是他的女人,也有可能是他的谋士,毕竟她的确曾经帮助宴王写下了防御蝗灾的策略,如今也还是帮着宴王在卖粮。 阳石正阴狠的盯着地上的女子,心中越发的恨了,七皇叔那般的男人怎么会喜欢眼前的女子,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的。她正打算一脚踹过去的时候,外面忽闻下人们惊恐的声音,“宴……宴王殿下,您怎的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miumiu扔了一颗地雷,宅媽扔了一颗地雷,jen扔了一颗地雷,aki扔了一颗地雷动,听扔了一颗地雷,朵多云扔了一颗地雷,,lmlmlike扔了一颗地雷,丘qiu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上面姑娘们的地雷,╭(╯3╰)╮ 第 42 章 马车里的两个女子闻言,均是一愣,卫蕙一脸的阴霾,沈牡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这才发觉身上疼的厉害。不管如何,只要宴王来了,她至少能够保全一条性命,就算宴王真怪责她胡言乱语,她也能保一个全尸,若是落在这女人手中,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卫琅宴脸色有些阴沉,方才在夜市只是瞧见有个人扛着她,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眼,后来连陈弘文都疑惑了起来,问他怎么沈家四姑娘会在京城,还让人扛着在,又说那人好像是阳石公主的人。他一听就追了过来,果然在这偏僻的位置瞧见了阳石的马车,旁边还守着一圈子的奴仆。 外面下人慌乱不已,阳石公主的性子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公主此次若是没出了气,那么待会定会发难与他们,杀了他们都是小事,就怕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啊。可眼前的人是宴王,他们如何敢拦?哭丧着脸看着宴王走到了马车面前掀开了车帘。 卫琅宴一眼就瞧见扑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沈牡丹,她的脸埋在身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只瞧见她弓身的样子他便知阳石定动手打了她。他握了握拳,心中无故的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情绪来,胸口处似乎有些闷闷的,有些不明白这胸闷是为何。 阳石有些不安的看了卫琅宴一眼,虽平日里眼馋七皇叔这样的男子,但她心底还是有些惧怕自己这个七皇叔的,如今看他面色不虞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忐忑,轻声说道:“七……七皇叔,你怎么过来了?” “阳石,你这是在作何?”卫琅宴不看阳石一眼,目光全在地上的那女子身上,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身子似乎动了下,不过又很快瘫软在地上。 “七皇叔,这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驸马爷,我这才让人把她寻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顿。”阳石不敢说出方才沈牡丹说的话,她怕真如这女子说的一般,她是七皇叔的人了,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七皇叔,心中虽有些畏惧,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七皇叔,这是阳石的家务事,您不会插手吧。” 卫琅宴蹙眉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伸手扶住马车沿一个大步踏进了马车里,小心翼翼把沈牡丹抱了起来,发现她脸色苍白的吓人,弓着身子不敢动弹分毫。他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抬头看着阳石,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阳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况,自己崇拜的七皇叔竟如此在乎这个女人,难道她真是七皇叔的人?看着七皇叔怀中的女子,她恨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恨恨的道:“我能做什么,她勾引了驸马,我自然好好教训了她一顿。”她真是气急,口不遮拦的继续说道:“怎的,七皇叔这是作甚?莫不是这同驸马厮混在一起的贱-人也同七皇叔有过一腿?七皇叔,她方才可是说了她也是您的人,七皇叔,这样j□j的女人怎的配的上您?你可莫要被她给骗了。” 卫琅宴简直忍无可忍,他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却克制了自己没有任何动作,他盯着阳石一字一顿的道:“她是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本王的人!阳石,你若是在敢羞辱她,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说罢,不再看阳石一眼,抱着沈牡丹轻轻的跳下了马车,立刻有侍卫围了过来,他急忙吩咐道:“快些去宫中请了女医来府中。” 那边也已经有马车驶了过来,卫琅宴抱着一头冷汗的沈牡丹上了马车,只留下另外一辆马车上呆若木鸡的阳石。 马车一路朝着宴王府驶去,卫琅宴看着怀中脸色越发吓人的沈牡丹,心中的阴霾越发大了,陈弘文坐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担忧的望着卫琅宴怀中的女子。 沈牡丹只觉得小腹痛的快要喘不过气了,后背和脑袋也是火辣辣的疼,那阳石踹她的时候简直是用尽了全力,方才还不觉得,现在痛的她动都不敢动。宴王和阳石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也震撼于宴王那句她至始至终都是他的人,又觉得应该是宴王用来警告阳石莫要再欺辱她才会那般说的,要么就是指她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算起来也的确是他手下的人。 如今被宴王抱在怀中坐在马车上,她也是知晓的,想要说句感谢的话却是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浑身上下疼的她都想让人把她敲晕过去了,她使劲睁开眼睛,对上宴王紧抿着的嘴唇,她硬生生挤出个笑容,想要说句感激的话。 还没张口,卫琅宴已经低头对上了她微睁着的双眼,说道:“先不用说什么感激的话,好好歇着,有什么话等身子好了再说。” 沈牡丹微点了点头,眼睛就闭上了,忍着疼满满头冷汗的进了宴王的府中,沈牡丹昏昏沉沉中,听见好多奴仆喊着殿下千岁,还有人倒吸气的声音,好似见到了很惊骇的一幕。 沈牡丹只感觉到自己被宴王抱着在府中走了许久才进了一间房里,被轻轻的放在了绸被之上,好一会,她似乎听见一个轻轻的软软的声音,“七皇叔,这不是上次救了安儿的沈家姐姐吗?” 卫琅宴恩了一声,小世子又焦急的问道:“七皇叔,沈家姐姐这是怎么了?” 卫琅宴也没瞒着,说道:“被你阳石堂姐打的。” 小世子对自己这个阳石堂姐也是略微耳闻,忍不住皱了下小小的眉头不再说话,只是反复的朝着门口张望,好半响才听见外面有人通报,“女医官来了。” 这女医官是专门替宫中嫔妃们看病的女大夫,先让卫琅宴和小世子避开一下,问了沈牡丹的伤势,检查了她的前胸和后背,发现前胸和后背好大一块青紫,额头上也起了个红肿的大包,后颈出也有损伤。又替她把了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谁下的手,也真够狠的,都内伤了,她如实禀告了宴王,“殿下,这位姑娘受了严重内伤,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头几天莫要移动她分毫,以免内脏出血,民女会以银针同药剂来治疗姑娘的。”女大夫说着就瞧见这位殿下一脸的寒霜,心中也不由的有些惊讶。她自然是听闻关于这宴王殿下的传闻,知晓他身边连个伺候着的女人都没有,宫中好多宫女和小太监们甚至还猜测这殿下是不是好男风,如今看他如此紧张这姑娘,莫不是殿下喜欢这姑娘? 女医生来不及多想什么,卫琅宴已经让她开了药方交代侍卫去抓药,又同小世子退了下去,好让她施针治疗。这施针治疗要好几日的时间,女医官施针之后就离开了王府,离开时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地方。 沈牡丹吃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似乎瞧见有人影在她床头站了许久。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四下环顾了一圈,亮堂的房间,摆在屋角的暖炉,上好的青花瓷瓶,红木,鸡翅木的家具,头上的青纱蚊帐。她楞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记起了昨天夜里同思菊和阿焕逛集市,无缘无故惹上的祸事,最后被宴王抱回了王府。这里是宴王府,那阿焕和思菊昨天夜里岂不是担心了一晚上,她脸色大变,又记起女医官交代她的不能随意下床,正想喊人过来,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个穿着青石色小棉袄的丫鬟走了进来,瞧见她醒了过来,忙笑道:“姑娘醒了,可觉得腹饿?” 沈牡丹急着阿焕和思菊,忙问道:“殿下了?我想见殿下。”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笑道:“殿下一早就去宫中了,说是姑娘要是担心家人的话就不必了,殿下昨个夜里已经遣人去通报了姑娘的家人,估摸着待会姑娘的家人就会过来了。不过殿下说了,姑娘还不能同家人一起离开,姑娘身上的伤势严重,最少也要卧床半月不能移动。姑娘不妨先吃些东西。” 沈牡丹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身子又不能动弹只能躺着,吃个东西都不方便,只能让这圆脸丫鬟一口口的喂她吃,吃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又吃了几个水晶饺便差不多了,跟小丫鬟道了谢。 那圆脸丫鬟把空碗递给了身后的鹅蛋脸丫鬟,替沈牡丹擦拭了下嘴角,笑眯眯的道:“姑娘不用说谢谢,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奴婢名鸠兰,这个是采莲,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唤奴婢们就可以了。” 两个丫鬟退下去后,沈牡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心中不知是作何感想,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又被宴王救了一次,如今看起来她是欠了他的人情才是。她虽替他卖粮,但后续都是交给了容云鹤,她也只用同容云鹤接触便好,还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同他有什么交集了,如今看来,这也不知是什么缘分。 躺了没多久,外面忽然听到阿焕呼唤他的声音,沈牡丹急忙扭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那叫鸠兰的丫鬟领着沈焕和思菊进了房。沈焕和思菊立刻奔到了沈牡丹面前,看沈牡丹的样子,两人急的都快哭了,沈焕更是红着眼眶趴在沈牡丹旁边,“姐,你这是怎么了?”昨天夜里他跟思菊先回去后,等了一个的多时辰,两人后悔不已,深怕她出了什么事情,正打算出门找找的时候来了两个侍卫,说是宴王府中的人,说牡丹在殿下府中,让他们不必担心,一早再去看望牡丹。两人都不知道牡丹出了什么事情,现在看着她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头上给包着纱布的样子就知晓她受伤了。 沈牡丹笑了笑,“我没事。” 沈焕抹了把眼睛,都快哭了,“姐,你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思菊也担心的不行,看着自家姑娘如今的惨样都开始掉起了眼泪。 沈牡丹知晓沈焕性子冲动,在这样满是权势的安阳城中,他们太过渺小,她不知道上一辈子沈焕出的事情是不是跟他冲动毛躁的性子有关,但这一世她一定要让阿焕改掉这种性格,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瞒着,全部告诉了两人,“阿焕,你知晓我为何要把这事告诉你?你性子莽撞,在这样的地方最要不得,更别提你还喜欢强出头。你瞧瞧我,都已经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却惹了这样的祸事上身,所以你鲁莽的性子必须改掉,更不能强出头,我们若是世家大族也没什么,可我们不过是小小的落魄户,在这样的地方呆着,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给整个家族招来祸事的,你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三思而后行,可记清楚了?” 沈焕埋着头,显然是把沈牡丹的话听了进去,好半响抬起了头,“姐,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那般鲁莽了,只是你……”他担心姐姐惹上那样的跋扈的人,那公主能放过阿姐吗? 沈牡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他道:“你放心,应该是没事了。”其实她也不敢肯定阳石公主那人到底会不会善罢甘休。宴王替她出了头,想来这段时间她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霸王,求评,嗷呜(︶︿︶) 第 43 章 沈牡丹忽又想起宝秋的事情来,如今元泽庆是阳石的驸马,宝秋若是被阳石给碰见了,肯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她慌忙冲沈焕道:“阿焕,我们同宝秋分开时候宝秋不是给了我们她姑姑家的地址?你快些回去把地址拿过来,我放在床底压着在。” 沈焕有些不解,“姐,现在寻了那个过来做什么?” 沈牡丹道:“你忘记我方才同你说的事情了?宝秋来安阳是为了寻元泽庆问清楚,如今那元泽庆可是阳石公主的驸马,阳石公主这人猜疑心重,心思又歹毒的很,若是让她碰见了宝秋,宝秋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现在要赶紧告知宝秋,让她莫要再找元泽庆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焕脸色都变了,立刻站起身来,“姐,我现在立刻回去拿。那让思菊在这里照顾你。”他原本是想让阿姐回去的,只是阿姐如今动弹不得,只能在王府带着了,沈焕倒不是不喜宴王,而是觉得阿姐说的有道理,和这些贵族们打交道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谁知宴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快的,沈焕就把地址找到了,让冯叔驾着马车去地址的位置,却被人告知这户人家早就搬走了,也没他说的什么宝秋姑娘。沈焕只得无奈的回了宴王府中,告诉了沈牡丹这件事情。沈牡丹一愣,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宝秋又不知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安阳这么大的位置,几十万的人口量,想找一个人也着实太难了些。 她叹了口气,“在想想其他的法子吧。”如今她也不好求着宴王帮忙,且就算宴王肯帮忙也不容易找,这里租房住客栈什么的又没有记名。如今只盼着宝秋寻不到元泽庆才是,想想这么大的安阳能碰上也不容易吧。 沈焕和思菊陪在她身边,中午的时候两人也不好意思留在宴王府用食,便忙着要走,那叫鸠兰的小丫鬟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姑娘,殿下上午不会来用膳,说是姑娘的家人过来的话就留了他们陪着你吃点东西。” 两人自然是留了下来,鸠兰和采莲很快就送了一桌饭食过来,思菊伺候着沈牡丹吃了些东西,自己才又吃了起来。吃了午饭,沈牡丹有些疲了,小睡了一会,睁开眼的时候阿焕和思菊已经不再房里了,鸠兰说两人先回去了,明日在过来看望她。 沈牡丹无奈,住在宴王府中实在有些别扭,如今却又不敢乱动,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着,别提多别扭了。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下人们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沈牡丹朝着门口张望了过去,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子冷气窜了进来让沈牡丹缩了缩肩膀。一眼望去,卫琅宴披着一件黑狐皮毛大氅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一身的寒气,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牡丹觉得他瞧见自己的那一刻表情柔和了几分。 卫琅宴来到床头,瞧见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嘱咐一旁的鸠兰道:“去让厨房炖一些血燕过来。” 沈牡丹吓了一跳,血燕在这时代可是非常珍贵的食物,一般的贵族人家都吃不起,只有宫中有一些,这恐怕还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她急忙说道:“殿下,不必了。” 鸠兰自然只听宴王的话,应了声就退了下去,房里只剩下两人。 两人都不说话,卫琅宴低头看着有些促局不安的沈牡丹,又回想起昨天夜里他思考了大半夜的问题。昨个夜里他在沈牡丹床头站了许久才回了房,回房后他一直在思考自己对她的态度。他虽没有经历过感情,但也知道自己对她是不同的,从一开始她冒犯了他的威严,但自己没有责罚她,甚至还把珍珠还给了她。后来一次次的接触,发觉她和其他的女子有些不同,相处的时候不会让他有不耐的感觉,直到昨日在阳石的马车上瞧见她苍白的模样,他的心蓦地一紧,他发觉自己大概是有点喜欢她的。他对她的感觉太过明显了,和其他女子完全不同。昨天夜里他想了大半夜,后来觉得自己既然是有些喜欢她的,倒不如好好相处看看,能和一个有感情的女子结合总比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子结合的好。 今个一大早原本是打算过来陪她的,后来宫里的太监过来通传,皇上召他进宫了。皇上大概是知晓了昨天阳石的事情,特意叫他过去问了一趟,他也没隐瞒,把当初在寺庙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昨个估计是碰上驸马爷,沈姑娘正巧听见他的名字,问了他一句,阳石多疑,把沈姑娘绑了去……” 炀帝气的不行,让小太监去公主府传口谕,阳石公主禁足半年。吩咐罢了,不由的叹了口气,又看了卫琅宴一眼,说道:“老七,你同老六的亲事朕一直随着你们,如今你们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若是真喜欢那沈姑娘,就抬进了门做个妾氏,至于妃子的话,在安阳这些世家当中挑选一个,朕就帮你赐婚下去。” 卫琅宴表情不变,道:“多谢皇上,此事日后再说,如今臣弟还没有这个打算。” 炀帝也不再管他,想到一有趣的事儿来了,让几个太监抬了红木箱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杯子样式的,花瓶样式的,竟然还有几串圆滚滚晶莹剔透的珠子串成的手链。炀帝道:“这是年前西郸国送来的东西,说是叫什么琉璃,说是用什么东西烧制出来的,没想到还能烧制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来,这么点东西换了朕不少东西去了,你瞧瞧可有喜欢的。” 自三年前和西郸国的战争胜利后,西郸国向卫国臣服,两国一直处于交好的状态,平日里若是想要什么,也会以物换物。 卫琅宴对这东西也不怎么感兴趣,挑了一个精致的琉璃杯子。 沈牡丹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卫琅宴已经很自然的在床沿坐下,打开了方才一起拿在手中的锦盒,取出里面的琉璃杯子递给了沈牡丹,“瞧瞧看,可喜欢。” 沈牡丹心中虽然有些怪异,也没多想什么,立刻被卫琅宴手中精巧的杯子吸引了去,她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瞧见这种叫玻璃的东西,她飘荡在最后一个时代的时候,这个东西太寻常了,她当初还见过一座全部用玻璃做成的房屋,真是漂亮极了,没想到这个时代就能有这种东西了。 双手还能动,卫琅宴把这玻璃杯子递给她的时候她很自然的接了过来,举在眼前看了起来,果真是和那叫玻璃的东西一模一样,不由的问道:“这是什么?瞧着可真稀奇的紧。” 卫琅宴坐在床头看着她,“这是蛮人捣鼓出来的玩意,叫琉璃,没什么大用处。” 沈牡丹饶有兴趣的翻来覆去的看着这琉璃杯子,自言自语的道:“怎的没有大用处?这东西若是能够大量烧制出来,还是有很大用处的,像是房里的纸糊的窗完全可以换成琉璃的,房里也亮堂,冬天的时候也灌不进风来。”这东西她可是知道怎么烧制出来的,当初她可是努力几下了这东西的料方单和熔制法子,若是能够烧制出来肯定能大赚,不过这么大的摊儿,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下,遂也就没这个想法了,守着个衣铺和粮铺已经足够了,太贪心不见得有好下场。 她说完就发现他一双幽深的眼正沉沉的看着她,不由的有些心虚,问道:“殿……殿下,您这般望着我做甚?” 卫琅宴竟然破天荒的冲她扬了扬嘴角,以往见他都是面瘫的样子,这突然冲她这么一笑,沈牡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子,就听见他说,“沈姑娘,本王好似没说过这东西是烧制出来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牡丹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刚才瞧见这东西她就知晓这是烧制出来的,话说的时候自然没防备,一下子就溜出口来了,啊了一声,忙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平日里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游记之类的书,曾在书籍中见过这样的玩意,说是用什么东西烧制出来的,具体的民女也记不太清楚了。”性命和银钱面前,沈牡丹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一个防治蝗灾的法子已经足够了,她如今不想太招这人的眼了。 卫琅宴不说话了,门外响起鸠兰的声音,“殿下,血燕已经炖好了。” 卫琅宴道:“端进来吧。” 鸠兰端着血燕进来,瞧见殿下正坐在沈姑娘床头,手中的白瓷碗差点没端稳。她本不是伺候殿下的人,而是伺候小世子的人,殿□边没几个丫鬟伺候着,府中自然也没什么女人,跟着小世子身边这几年也都没瞧见殿下亲近过哪个女子,昨个夜里瞧见殿下抱着一位姑娘急冲冲的回府已经够惊吓了,如今还撞见殿下坐在这姑娘床头,吓的她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也不知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瞧着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人,竟入了殿下的眼。 鸠兰正胡思乱想着,就瞧见殿下站了起来让到了一边,“伺候着她吃了吧,记得日后每天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有点晚,这章写了好久。 宴王如今也就是对女主有点好感,打算多接触看看,感情总要慢慢相处,多接触才能越来越喜欢,对吧。 谢谢紫琥珀扔了一颗地雷,╭(╯3╰)╮ 第 46 章 沈牡丹暗暗做了决定,等着宴王会回来一定要离开王府。正想着,那头房门被推开了,卫琅宴披着大氅牵着卫梓安走了进来,两人身上极重的寒气,卫梓安正想往沈牡丹那里跑去,卫琅宴一把拉住了他,指了指房间角落的炭盆,“先去炭炉旁边暖暖身子,你一身的寒气。” 卫梓安只得先去炭炉旁暖身子,眼巴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牡丹。卫琅宴从鸠兰那里接过一个暖炉抱在手中来到了沈牡丹旁边,弯腰,轻声问道,“身子可觉得舒服一些了?” 思菊原本很是愤愤不平的,想着宴王回来一定要赶紧离开王府,如今瞧着殿下,他表情虽缓和,她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扭头看了沈焕一眼,沈焕原也极为生气的,只是面对卫琅宴,终究还是没那个胆识。鸠兰也发觉房内的气氛有些奇怪,带着沈焕和思菊出去了。 沈牡丹慢慢坐起了身子,卫琅宴瞧见正想帮她一把,发现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身子往后缩了缩,他表情不动,伸过去的手没有半分的停顿,扶住她的手臂帮她直起了身子,又捞过来一个软枕放在她的背后。 这样一来,沈牡丹心中更加惶惶然了,殿下明显和以往对她的态度不同了,他这人的性子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他所想的事情就算有人阻止反对,他根本都不会在乎,只会遵循自己所想来行事。上一世,他继位后,大力改革,发展农牧,造海船出海航行,当时多少的大臣反对,他执意自己的想法,根本不顾他们的意见,后来所有的大臣都妥协了。 卫琅宴等她靠好,顺势在床头坐了下来,又问了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沈牡丹摇了摇头,不敢在胡思乱想了,“谢殿下的关心,民女已经无事了。”她迟疑了下,接着说道:“殿下,民女身子已无大碍,也不好在劳烦殿下了,明日便打算回去了。” 那边身上已经差不多暖和的卫梓安闻言,忙跑了过来,站在床头眼巴巴的看着沈牡丹,“牡丹姐姐,你明日就要离开了吗?牡丹姐姐,你住在王府不要走好不好?” 沈牡丹也很喜欢这孩子,平日里他过来都会跟他讲一些故事听,最近这孩子迷着听西游记。这故事还是当初她在那个时代从一个铁盒子一样的东西里瞧见的。后来知道那是电视,每天晚上酉时准备播放,那段时间她都是待在一户人家里,每晚这个时辰等着那家的小孩开电视她就飘在小孩身后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能离开了,不能再住在王府里。”沈牡丹笑道,“若是梓安还想听故事,我回去后把这故事写下来,在让人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卫梓安自然是不愿意,虽然故事好听,但没讲的那个人了又有何意思,他摇了摇头,眼睛有些红了,“牡丹姐姐,你不要回去,就住在王府好不好?你要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让七皇叔娶你做七皇婶好不好?” 沈牡丹有些尴尬,揉了揉卫梓安的头,“莫要瞎说。”说罢,抬头看向卫琅宴,他的神情淡淡,也瞧不出喜乐,她正想着要不要再说一遍的时候,他忽然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女医官也说过你虽能起身,但最好不要颠簸,外头天也冷,租了轿子的话路程太远,与你身子没有好处,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待身子好利索了再走也不迟。” “殿下……”沈牡丹心中更是惶然了,不等她说完,卫琅宴又道:“若是觉得府中的丫鬟伺候不好就让思菊留下,至于你阿弟若是喜欢住在府中便住下,不喜的话每日在回去那边住也是无妨的。” 这样岂不是只有沈焕一人了,沈牡丹还担心着上一辈子的事儿,自然不能让沈焕一个人出门,忙摇头,“不必了,鸠兰很好,我很喜欢她,思菊就陪着阿焕就成了。”她倒也没在说回去的话儿了,这人说一不二,自己在如何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卫琅宴也不多说什么,又和往常一样随手拿了本靠在贵妃榻上看了起来,那边卫梓安知道沈牡丹不走了,开始缠着她讲故事了,沈牡丹笑眯眯的道:“我们今日讲的是偷吃人参果……” 卫梓安满心欢喜,跑过去搬了个杌子到床脚边上,手中捧着一个暖炉开始听起了故事。 见他准备好了,沈牡丹才开讲了起来,“两清秀小儿手捧一物来到道长身边献上手中之物,道长接过,道:‘为师要去上青天弥罗宫,去听元始天尊讲说混元道果。’道长看一眼手中红布遮盖之物,方又说道:‘这两枚人参果,我要带上天去……” “……那孙猴儿攀上果树,打落一个人参果。谁知,那人参果刚掉落在地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孙猴儿急的抓耳捞腮,又窜上果树打落一个果儿,那人参果同方才一样,刚落地就消失不见踪影了。” 卫梓安听得入了神,紧紧捧着手中的暖炉,急忙问道“牡丹姐姐,后来了?那人参果为什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贵妃榻上的卫琅宴虽还捧着一本书,但仔细观察的话,发现他那本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正凝神听着那边的状况。沈牡丹笑道:“后来,孙猴儿一想,念了几句咒语,土地公从地下钻了出来……” 鸠兰进来送过一次血燕,听着沈牡丹讲的故意也入迷了,心里想着姑娘真是厉害,讲的故事都跟别人不同,比外头说书人讲的还要好听,难怪殿下如此喜欢她。 晚饭时,卫琅宴和卫梓安就在她的房里吃了,之后两人也没在打扰她,让她安心休息了。躺在床上沈牡丹心中思绪万千,她也知再住在王府不是个事儿,可私自离开她怕惹恼了宴王,连累了家人,昏沉沉的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 翌日一早,卫琅宴又带着卫梓安去了宫中,年初几的每日都要去宫中给太后,太妃请安,每日到晌午的时候才能回府。 沈牡丹接下来的几日和往常都差不多,早上起来吃了早饭,思菊和沈焕过来陪她一上午,晌午的时候一个人用饭,下午殿下和小世子就回来了,她讲会故事,晚上在和两人一起用膳,之后梳洗睡觉。 这日吃了早饭,沈焕和思菊正陪着她说话,鸠兰端着药碗一脸无措的走了进来,沈牡丹瞧见,问她,“鸠兰,可是有什么事情?” 鸠兰的确是有事,今个一早她刚和采莲一道吃了早饭,突然窜进来两个三大五粗的妇人,两妇人也不说话,上前就困了采莲往外拖,采莲吓的不行,惊慌失措的喊着,“你们是何人,为何绑我,这是要做什么……” 那两粗壮的妇人冷笑一声,“你这贱丫头,你前几日做了什么事,你自个心里不清楚?如今殿下可发话了,你这样的丫头王府留不得!” 采莲瞬间就软了身子,死死的拉住鸠兰,“鸠兰姐姐,我只是一时糊涂这才做了错事,我针对的不是沈姑娘,我……我只是嫉妒姐姐你在小世子面前得宠,这才把那日你同沈姑娘说的话讲给了何嬷嬷听,我真不是有意的。鸠兰姐姐,你去求求沈姑娘可好,让沈姑娘饶了我,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鸠兰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采莲摇晃着她的身子,心中五味陈杂。她与采莲年岁相当,又同为小世子的二等丫鬟,自以为与采莲如同姐妹,当初被何嬷嬷惩罚的那事她也没多想,怎的会想到竟是采莲去告了密,那日沈姑娘把珠云的事情一说,她还以为是珠云所为。 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采莲被两个壮硕的妇人拉了下去。去厨房给沈姑娘熬药的时候又听说何嬷嬷,珠云姐姐和冬香妹妹也都被杖责了二十大板赶出了府,发卖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这几日她一直陪着沈姑娘,知道珠云的事肯定不是沈姑娘告诉殿下的,殿下平日里根本不会管后院的事情,如今为了沈姑娘亲自发话赶了她们出府,就连在这府中待了十几年的何嬷嬷都没能幸免,沈姑娘在殿下心中到底多大的份量? 鸠兰就这样端着药碗来到了沈牡丹房中,听见沈姑娘的问话,犹豫了下,还是把方才的事情说给沈姑娘听了。 沈牡丹一听这事就楞了,心中乱糟糟的,前几日她或许还不敢肯定殿下对她什么意思,如今心中已经肯定了殿下是对她有意了,可她怎么能接受殿下的情义,她不想日后活在那冰冷的宫中,与无数的女子争宠算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一碗药的,等到鸠兰退下,沈牡丹再也坐不住了,跟沈焕招了招手,“阿焕,你和思菊去外面找辆软轿,我们今天就离开王府。” 沈焕不傻,也知道宴王殿下对姐姐有意了,他不是不喜宴王殿下,而是知道宁为穷j□j莫做富人妾,他不希望姐姐成为殿下后院中的人。沈焕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朝外走去,思菊也跟了去。 很快就在外面寻到一辆软轿,沈焕在王府后门等着,思菊回来扶着沈牡丹去了后门,一路通畅无阻,府中的下人们虽都听过沈牡丹的名字,却没见过她的样儿,也没人拦着她。来到后院,沈牡丹上了轿,沈焕和思菊跟在后院回了南城那边的宅子里。 回去后沈牡丹也有些忐忑,深怕宴王殿下会责怪与她,惶惶然的度过了一个下午。天色刚暗下来,宅子外面忽然传来马车哒哒的声音,思菊和沈焕出去一看,宅子外面停着两辆马车。两人瞧见经常跟在宴王殿□边那个喜欢笑眯眯的陈公子从前面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又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穿着厚厚衣裳的小孩,仔细一看竟是小世子。 鸠兰姑娘也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了。 思菊和沈焕都有些不知所措,那陈公子虽说是殿下的侍卫,但也从王府中下人的口中得知这陈公子是名门贵族的嫡出公子哥,如今是在宴王殿下跟前做侍卫长,这样的身份他们也得罪不起,只得请着进了屋子里。 沈牡丹知道是陈弘文过来,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宴王过来就好。等去了厅房,卫梓安一看见她就跑了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委屈,“牡丹姐姐,你怎么不住在王府了,还偷偷的跑了。” 沈牡丹冲卫梓安笑了笑,“我身子好了,自然不住在王府了。”说罢抬头看向陈弘文,“陈公子,你们这是?” 陈弘文手中抱着两个琉璃瓶子,一个是喝水的琉璃杯,一个是琉璃花瓶,琉璃花瓶中插着几枝鲜艳欲滴的冬梅。他把手中的两个东西递给了站在旁边的思菊,让她把琉璃花瓶摆在沈牡丹的房中,这才转头冲沈牡丹笑了笑,“殿下让我过来看看你,皇上在怀宁那边有个围场,殿下明个一早要跟皇上和几位亲王去冬猎,恐怕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殿下不放心世子留在府中,特意让我把世子送到沈姑娘这里来了。” 沈牡丹呆了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她慌忙道:“陈公子,这如何使得,世子金贵之躯,这万万使不得。” 卫梓安却是牵着她的手不放,闻言,委屈的道:“牡丹姐姐,你就收留了我吧,我会乖乖的,吃的也不多的,很好养活的。” 沈牡丹哭笑不得,“世子,不成的,您是金贵之躯,如何能住在这种地方,您还是跟着陈公子回府中去,若是想听故事,我写来让人给你送去可好?” 陈弘文笑道:“沈姑娘就莫要推辞了,这是殿下的意思。” 之后,陈弘文也不多说什么,留下鸠兰和几个护卫就离开了,只剩下沈牡丹,沈焕,思菊三人面面相觑。小世子欢喜的在房里跑来跑去,开心极了。沈牡丹无奈,也不敢现在就把小世子送去王府,想着等明天殿下离开后在把小世子送回去好了,也不知这殿下到底怎么想的…… 晚饭的时候沈牡丹特意让思菊做了羊肉锅子,这冷的天吃点羊肉喝点汤最舒服不过了,吃的时候往里面丢了一些菘菜和萝卜,味道非常不错,卫梓安也吃的开心,鸠兰笑眯眯的道:“世子今天很开心,这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碗。” 卫梓卫吞掉口中的羊肉,回头冲鸠兰笑,“我就喜欢同牡丹姐姐待在一起,自然吃的多一些了,而且思菊姐姐做的很好吃,比王府的厨娘还要厉害。” 思菊也在一旁笑眯了眼。 吃了晚饭,思菊和鸠兰把厢房收拾了一间出来,卫安梓单独住一间,鸠兰和思菊住一间。 躺在床上看着琉璃瓶里娇艳欲滴的冬梅,沈牡丹心中七上八下的,始终想不明白宴王殿下是如何想的。她知道小世子身边肯定还有暗卫守着在,只是为何非要送到她这里来? 第二天吃了早饭,沈牡丹想着宴王应该已经出发去怀宁了,便让思菊和沈焕把小世子送回王府。卫梓安一听,立刻红了眼,也不说话,抬着头倔强的看着沈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