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天外飞仙]家有飞仙》 第1章 天外飞仙 斑斓如锦的霞光,天青青、雾蒙蒙,一座座漂浮着的岛屿隐约可见层峦叠翠、山涧清溪,潺潺流水、吟吟细竹。飞天曼舞七彩的衣袖,有的怀抱琵琶,有的遍撒花瓣,丝竹仙乐飘渺空灵,不绝于耳。 这是一个极乐逍遥、与人间相离的地方。 相传,天庭的玉帝一共有七个女儿,她们绝世美丽,各有千秋。 更有传说,天庭有一个叫做幽冥园的地方,专门囚禁犯了天规的神仙。 有时候,天庭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严肃刻板…… 场景一:天庭大殿香雾缭绕,一众仙人排开,半躬着身子,手握玉尺。 仙座上的玉帝打了个呵欠,"诸位仙卿还有什么事要奏啊?" 太白金星站了出来,"启奏玉帝,天庭花神百花宫宫主触犯天条,于工作期间同张果老喝酒打赌误事,现已被罚下界,入轮回。" 玉帝威严地半睁开眼:"难怪朕总觉得最近天庭的花都无精打采的。那万木园园主呢?朕记得他倒是个敬业的,可顶替百花宫一职。" 太白金星无奈地道:"启奏玉帝,万木园园主昨日已跟着观音大士,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处。" 玉帝眉一扬不悦地自言自语道:"这个如来,又跟朕抢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挥手,“最近天庭人事调动厉害,人才流失严重。生命之树不长长生果,实乃天庭头等大事。着百草堂药草仙子香雪海下界,务必找到方法,并物色能接任花神一职的人选。” 有时候,玉帝也会遇到招架不住的事情…… 场景二:"下仙遵旨,哎呦喂呦!"太白金星一声哀嚎,只见他捂着头,地上赫然出现一只靴子。 玉帝龙颜大怒,"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把这靴子的主人拖出去,命雷公电母五雷轰顶!" "这………"天兵面面相觑,"启禀玉帝,这靴子的主人正是您。" "浑说!"玉帝一拂袖子,"朕的靴子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谁干的?" "玉帝爹爹!" 玉帝忽觉一阵耳朵痛,接着胡子便被生生一拽,"哎呦喂!小七啊!你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还不快撒手!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这是一段仙凡相恋的传说,我要讲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分割线…………………………………… 最是江南一年最美好的时令。 春风拂面,杏花微雨稍稍沾湿路人。飞燕穿梭过依依的青柳,剪尾翅尖轻点河塘,一掠而过,漾起涟漪一片。浩淼的西湖千里碧波,云烟漫笼,吟诗游湖的画舫轻泛;不远处的黛山绿林间掩映着雷峰塔的半截塔身。十里苏堤、白堤,娇莺婉啼;城郊芳草萋萋、踏青归来的人们马蹄生香,蜂飞蝶舞。 繁花似锦的临安府,街道上熙熙攘攘,满是信步走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青砖黛瓦的小桥流水人家,如飞虹般架起的玉桥两岸,伞坊、书画斋、古董行、玉器店、绸缎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大隐隐于市,在这最繁华的地段,却有一处极尽雅致宁静的小楼。小楼里摆满了鲜花草木,而这小楼主人的名字就如他这楼一般美好:花满楼。 这日,花满楼如往常一样,在他的百花楼悠然自得地“忙碌”着,微雨春霖,最有利于花木的生长。 他将楼阁中的一些花搬到晾台上,忽然,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一阵疾风向他,不是吹了过来,也不是刮了过来,而是……扑了过来。 “啊~哎呦!”小七揉了揉眼冒金星的脑袋,被推下瑶池之前,玉帝爹爹收走了自己全部的仙法,搞得连飞都不会了。还好虽脸先着地,却没跌着,否则那不得印堂开花,磕出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小七摸了摸地下,奇怪地自言自语道:“咦,人间这地怎么比云彩还要软?”她这才发现自己对着的好像是一张人的脸,一张很好看的脸。小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清俊的脸庞,如玉般温润,唇线柔和,眉目如画。 她正愣愣地看着,身底下的人却忍不住开了口,“姑……姑娘,可不可以……先起来?” 小七顿时深吸了一口气,难怪自己觉得软软的,敢情儿是有“垫子”! 小七赶忙从那人身上站起,那人也忙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衫,旋即便对她作揖道:“对不住了姑娘,失礼失礼。” 小七见状,也忙对他拜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不不,是花某失礼了。”说着花满楼又对小七歉意地一拜,在他看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自己碰到了这位姑娘,总归不好。 小七在心底叹了口气:怎么人间的礼节这么多啊?不就道个歉吗?唉,谁让王母妈妈说了,一定要自己跟着人间的凡人好好学学仁义礼孝呢?算了,为了早点完成做一百件好事的任务、早点回到天庭,他对我拜,我就还回去好了。于是小七对着花满楼再拜,道:“不,是小七的错。” 花满楼一愣,“不,是花某不好……” “是小七不对。” “花满楼!我来也!”这时,一个人“噔噔噔”地踏上楼阁木梯,兴冲冲地走了上来,正好撞见眼前这一幕。 陆小凤不由地愣住了,在他印象中,花满楼虽然长得俊美儒雅,即使盲了双眼,走在路上也依旧会有很多姑娘、少妇回眸观望。可自己认识花满楼久矣,在他的身边,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女孩子,还是一个如春蕾花骨朵儿般清灵俏丽的女孩子: 娇小的身形,若雪的肌肤,一袭莹白暗花软罗轻纱,如云的乌发披在身后,双平髻一边一个插了两支玉雕的流苏飞星簪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俏皮地打量着他。 “喂喂,大清早的,你们在拜堂啊?”陆小凤的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 小七一愣,“拜堂?什么是拜堂?是拜庙堂的意思吗?” 陆小凤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一下子语塞了。他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打量着眼前的小七,在心里想道:怎么会有人连拜堂都不知道?难道长得这么灵秀,却是个傻姑娘? “陆小凤,你总爱说笑。”花满楼轻叹了口气,一拂月白云纹袖,一脸歉意地道,“姑娘,我的这位朋友他就是这样,还请不要见怪。” 小七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花盆泥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花满楼道:“不见怪,不见怪!” 陆小凤却走了过来,眉飞色舞地搭讪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叫小七。” “小七?”陆小凤讪讪一笑,“小七姑娘好,我叫十四。” “啊?难道你上面还有十三个哥哥姐姐吗?”小七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陆小凤忍俊不禁,手一挥道:“那倒不是,只是你说你叫小七,我的这位朋友花公子刚好也叫七童,所以我觉得我管自己叫十四比较合适。” 小七甜甜一笑,皓齿如榴籽,颊边一对梨涡隐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陆小凤不由心花怒放,“其实我叫陆小凤,小凤凰的小凤。这是我朋友花满楼。”花满楼无语,这里明明是自己的百花楼,为何反倒有种自己才是客人的感觉? 小七一拍脑袋,“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说着,便奔向了楼梯。 陆小凤心里顿时失落起来,“小七姑娘!怎么不多坐一会儿?这么快就要走啊?” 小七回头冲花满楼嫣然一笑道:“我觉得你比韩湘子还要好看多了!” 韩湘子?花满楼先是一愣,然后唇边绽放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陆小凤忍俊不禁,“难不成你见过八仙?” 小七砸了咂舌,悔觉失言,忙改口道:“见过,在八仙庙里!”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暗香浮动,盈满袖间,微风摇曳着兰花的细枝,花满楼轻轻抚了抚花叶,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中竟然有股莫名的怅惘,也许是因为微雨斜风,燕衔春泥的美景,而自己的目光却无法触及;美景却一年四季变换无数,一刻也不曾停留。 垂露顺延而落,落入他的掌心中。这小姑娘,如一阵风而来,又如一阵风而走。还会再遇见她吗? 陆小凤没好气地白了花满楼一眼,“每次和你站在一起,无论遇见什么小姑娘全都看你不看我了。”说着便一甩手,朝桌边走去,“来你这儿讨杯茶喝!” 忽觉脚底一滑,好像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 陆小凤抬起脚,弯下腰,捡起了那物件,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花满楼边给他倒茶,边解释道:“这位小七姑娘我与她并不相识,只是刚刚才见到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陆小凤并未搭腔。 花满楼顿觉有些奇怪,“你在做什么?” 陆小凤将那泥人在手里掂了掂,“花满楼,你什么时候也买这种东西了?” “哦?是什么?”花满楼不解道。 陆小凤将那泥人递给他,“喏,泥人啊,只可惜对不住了,我刚刚一不小心,把脸踩扁了。” 花满楼用手触摸了下那泥人,眉微蹙,“这泥人不是我的。” 陆小凤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夺过那泥人,笑道:“我知道了,是刚刚那个小七姑娘的。” 花满楼点了点头,“应该是,我昨天还并未发现此物。” 陆小凤嬉笑道:“真是极好,待会儿她发现东西不见了,一定还会再回来找的。”旋即仔细端详着那泥人道:“好像是个白衣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剑。” 花满楼轻抿了一口茶,“你把人家的东西毁坏了,该怎么办?” 陆小凤唇上的胡子动了动,“毁坏了更好。若是好好的她还不拿了就走,坏了不就正好可以多逗留一会儿?她是要我赔也好,追杀我也好,总之……说了你也不明白。”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小七下了楼,站到热闹的街市上,茫然地东张张西望望,拉住一个行人便热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没有没有!”行人忙摆摆手道。 “喂,你有没有事啊?要不要我帮你?” 小七一连拉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搭理她。于是便泄气沮丧地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收走我全部的法术,还要做满一百件好事。我上哪里找好事去做?大家都很忙嘛!”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如白驹过隙,又如流云逐月,翩然而至,翛然离去。在小七面前一瞬间飞过,小七不由惊叹道:想不到凡间也有飞得这么快的凡人,好厉害。 然而比他的轻功还要快的,却是他的剑。 剑出鞘、刺入、拔出,吹落血珠于剑锋之上,人未倒;剑入鞘,被刺之人必死无疑。这便是天底下最快的剑,西门吹雪的剑。 洪涛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人群发出一阵唏嘘,“死人了!死人了!” 小七踮起脚尖,伸了伸脑袋,却什么都看不见。待到人群散开去,小七这才发现街角处,一个面目扭曲的人胸口正在怒放一朵血红血红的花。 小七惊得瞠目结舌,咧嘴道:“随随便便就杀人?好可怕的地方!我要回天庭!”说着,她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忽然一摸怀中:糟了!二仙姐的泥人呢? 第2章 吹雪 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渐渐迷蒙了行人的视线,打在脸上麻酥酥、软糯糯,就像放在青瓷碗碟里方方白白的芙蓉糕,甜而不腻。 烟雨长廊似是绵绵无尽头,两旁随处可见江南风韵的客栈。客栈前的石桥上,立着一个娉婷婀娜的身影,雪青紫底的对襟水纹裙,梅印刻丝藕荷色的蜀锦彩绣宽缎带,束着纤细的腰身,上窄下宽的敞口云痕袖稍稍滑落在皓腕间,一只纤纤玉手握住一支梨木伞柄,细密的雨珠顺着水墨的伞面滚落散开;另一只手抱着一个花盆。 这是雪海来到凡间的第十天,除了阴差阳错、为了帮一个逃跑的女子摆脱追赶而变成了她的样子,莫名其妙成了南王府的玉剑郡主外,旁的一无所获。寻找花神、寻找拯救生命之树的药方,对她来说,实在是迫在眉睫。 也许,借了这个玉剑郡主的身份也好,至少有一批人跟着听命,想要找个人、寻个法子比自己一个人做要强多了。 这个玉剑郡主也不知是得罪什么人了,自己现在变成她的这副样子,早上刚一出门就遇上了一群青衣装束、凶神恶煞的家伙,随从在身后替她抵挡,之后自己同他们便走散了,流连在街坊间。 雪海莲步轻移,四下里搜寻着随从的身影。忽然,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奔了过来,雪海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什么人呀?怎么跑得那么急?” 还没待她定睛看清,又一道白影踏微雨清风而来,追着前方那人而来,画伞一松,如陀螺般旋转了一圈,仰掀在地;另一手却也没抱稳,顷刻间,盆碎泥落,跌落在雨中。 雪海忙俯下身去,护住生命之树。她却丝毫不知,在转过街角的另一边,只眨眼的功夫,便已剑出人亡,吹落的血珠滴在青石板的缝隙间,隐没不见。 这可怎么办?雪海看了一眼碎裂的花盆,想要合起那抔土,似乎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用仙法就是犯了大忌。 一方晴空出现在自己上方,雪海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白衣人。白衣人并不说话,只把她那把撞翻的伞重又放回到她的手里,便转身而去。 “哎!你弄坏了我的花盆,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它比我的命还要重要!”雪海愠怒地冲着那清冷如料峭春寒的身影喊道。“这个地方的人真无礼!” 她却着实沮丧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雪海向四周望了望,不知道哪里有卖花鸟鱼虫,得赶紧把生命之树的种子重新安置在花盆里才好。 正在她烦恼时,一只古香色的花盆却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不由地欣喜一看,秀眉颦起:怎么又是刚才那人? “赔给我的?”雪海有些惊诧又有些怀疑地问眼前那人道。 “嗯。”白衣人似乎惜字如金,微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细密的雨丝,也许是在他杀人的时候,也许是在别的时候,鬓边乌发已沾湿。 雪海将生命之树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新花盆中,站起身来,“谢谢。”刚才对此人的那股厌恶,顿时消下去很多。 这时,婢女、便装打扮的南王府侍卫已经走到了跟前,“郡主,属下们来晚了。马车就停在前方。” 雪海微微颔首,“知道了。” 伞柄被碧色衣衫的婢女接过,雪海忍不住回头叫住了离去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停下脚步,微微侧首,犹豫了半分,声如冰雨,“西门吹雪。”清风盈白袖,乌鞘剑在手,消失在烟雨长廊的转角。 西门吹雪,香雪海莞尔,渐起的风晃动着飞仙髻上的银扇步摇。 雨,越来越细密,细如珠帘,冲刷着临安城的小镇。即使洪涛的血还没有干涸,此刻也应该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 他是个剑客,甚少出门,他也并不喜欢出门。如果出门,一般都是为了杀人。他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追杀一个人三天三夜不合眼,只要那人是背信弃义的该杀之人,或者是江湖闻名的用剑高手。 雨帘让他驻足凝眉,他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雨,搅乱了他所有的步伐。作为一个素喜洁净的人,他不愿意他的白衣被混着春尘的潇雨打湿弄脏。只得暂且停留在廊尽头。 摇橹声阵阵,鱼鹰子站在乌篷船顶上。 “这位公子,我家郡主让我把这个给您。” 西门吹雪回头,冷漠的眼光一扫,随从心里顿时一凉,原本流利的嘴皮子竟也哆嗦起来,“这这个……郡主说,你撞坏了她的花盆,没有说对不起;后来又赔了个新的给她,算是扯平了。雨天路滑,公子小心行走。” 说着,便把一把伞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奉上,然后没魂似的交差逃走了。 伞面不若江南女子,喜欢画些清荷芙蕖、水墨山水,而是一株雪梅图。精致的伞柄上刻着一行诗:“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 西门吹雪在心中想道:竟然有人和自己一样,如此偏爱梅花。 …………………………………………分割线………………………………………… 小七左躲右躲,总算避开雨淋,重新来到了百花楼。一上楼梯,便看到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在。 不由舒心一笑,“哦,还好你们都还没走。” 一听是小七的声音,陆小凤忙从无精打采、几欲昏睡的春困中醒了过来,忙不迭地闪了过去,“小七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小七连连点头,“是啊!你们有没有捡到我的一个泥人?” “有是有,就是……”陆小凤掏出那被踩扁了头的泥人,小七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长得老大,“你们……” 陆小凤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地道:“都是我的错,不干花满楼的事!要算账,就找我一个人好了!” 小七心痛地看了看泥人,又看了看陆小凤和花满楼,恼怒地一拍桌子道:“你少骗我!依我看,一定不是你做的,就是他做的,对不对?小七每次做错了事情,都会栽到我六姐身上,这招对我来说不管用的!” 花满楼错愕地站着那里,陆小凤也愣住了,这个小妹妹,好像想法都很独特。 陆小凤忙拦住要冲向花满楼兴师问罪的小七,“呦呦呦,我对天发誓,真的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是要杀我还是要剐我?” 小七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看着泥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们知不知道这只泥人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花满楼走过来安慰道:“小七姑娘,别难过了,总会有办法的。” 小七一挥手,“没办法的。这泥人是我临走的时候,三姐从二姐房中好不容易偷出悄悄塞给我的,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没有泥人,我就找不到我二姐喜欢的那个男人;找不到那个男人,我就不能让他写绝情书;没有绝情书,我二姐就不会向我爹认错;二姐不认错,就会被永远关在幽冥园中、直至万劫不复……” “等一等!你是说……你不记得泥人的样子?陆小凤好像捕捉到了什么,打断了小七问道。 小七点了点头,“走的太急,就被我爹扔下来,啊不对,扔出来喽。” 陆小凤灵光一闪,清脆地一拍巴掌,竖起一根手指道,“我有办法!” 小七忙凑了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陆小凤,你可别又动什么歪脑筋。”花满楼沉着脸道。 陆小凤背过脸去,一动眉毛,嬉笑了一声,旋即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楼下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泥人章’的捏泥人店吗?” 花满楼恍然大悟,“你是说京城的老字号,泥人张?” 陆小凤点点头,“对啊,就是泥人章。” 花满楼对小七笑道:“这下好了,有了泥人张,就有办法恢复你的泥人了。” “真的吗?”小七一脸灿烂的笑容,拉起花满楼的手臂,晃了晃。她凝视着花满楼,却发现那张白皙如雪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分不自然。 小七在他清澈如溪的双眸前晃了晃手掌,“你怎么了?” “我……”一股说不出的如春风般的暖意环绕了花满楼全身,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没什么。” 小七却有些不满地一撇嘴,“我娘告诉过我,对神,啊不,对神像要尊重,对人也要尊重。所以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不敢看人眼睛的人,就是爱撒谎的坏人;你就没有!”她说完话,忽又不解地打量着花满楼道:“可是我也不觉得你像爱撒谎的坏人……” 花满楼轻笑一声,“因为我是瞎子,看不见。” 小七忙又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眸子的确清澈如溪水,只可惜是不动的静潭。她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过意不去起来。 花满楼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你不用在意,我已经习惯了。每个人初次见到我,都不会相信我是个瞎子。因为我是个会笑的瞎子。雨好像停了,我和陆小凤带你去找泥人张吧。” “嗯。”小七点了点头。 第3章 烤地瓜 在陆小凤的带领下,小七和花满楼来到了传说中的老字号“泥人章”。 店面并不大,挤在街角的一间,布置得倒也雅致,古香古色。 陆小凤轻咳了一声,对小七道:“小七姑娘,你……先坐一会儿,我跟老板熟,我去跟他说就行了。” 花满楼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刚开张吗?你怎么会和老板熟悉?” 陆小凤尴尬地道:“旧识。” “哦。”花满楼点了点头,陆小凤行走江湖,一向爱结交三教九流各路朋友。随便什么地方拉出来一个人说是他的旧识,一点也不稀奇。于是他便也坐了下来。 那泥人章看见有客人来,忙站起身来,欲迎客。陆小凤快步走了过去,冲泥人章挤挤眼,故意放大了声音道:“章师傅,这弄坏的泥人,您能复原吧?” 泥人章刚要摇头,忽见陆小凤使眼色,于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是啊,无论是毁得有多坏的泥人,我都能复原,保证一点不走样。” 陆小凤便忙拉着泥人章,回头对花满楼道:“我的这个朋友呢,做事的时候喜欢专心。他跟你们都不熟,所以你们在这儿坐会儿,我进去就行了。”说着便催促着泥人章进了里屋。 泥人章一进屋,便露出了勉为其难的神情,“哎呀这位公子,我是泥人章,不是京城的泥人张。这捏泥人我行,可复原泥人就……” 陆小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沉着脸道:“这我当然知道。谁让你真复原了,你会捏就行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泥人,放到泥人章的手里,“看着,这是一个穿白衣的剑客,你只要重新随便捏出张脸来,再修补一下其他地方就好了。捏得英俊点儿,不许捏我的脸啊!” 泥人章端详了一下那泥人,还真是巧夺天工,一口答应道:“这个好办!” 小七在一旁顿时乐开了花,“没想到这老伯还真厉害,谢谢你们带我来这里啊,好心哥哥。” 好心哥哥?花满楼听罢展眉失笑,“你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他的声音沉沉如暮霭,暖暖如吸烟,平平如静水,吐气如兰,嘴角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下巴清削,流线般的脖颈…… 小七好奇地手托着脸,靠在雕花小几案上,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花满楼。 “你在看我?” 意图被发现,小七心里一咯噔,旋即一吐舌头,“你怎么知道?”心下却惊诧着:为什么这个人看不见,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瞎一样。 花满楼颇有几分无奈,不是他装瞎子,而是小七做得太明显:手托脸,靠得这么近,任谁闭上眼睛都能察觉得到。 他只好装作几分严正地对小七道:“你不可以这么看着我,也不可以这么看着每一个男孩子。” “为什么?”小七眨巴眨巴眼睛。 花满楼微蹙着眉,“难道你爹娘没有告诉过你,女孩子不可以一直看着一个男孩子吗?” 小七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没有。” 花满楼怔住了,反倒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七揉揉脸,想了想,“嗯,是很无礼吗?” “嗯,算是失礼的一种表现。”花满楼刚说出口,又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说小七没礼貌。我不会在意,不过别人不一定。我只是不想小七以后会被一些不这样认为的人说而已。” 小七一笑,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旋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不要,我看见自己喜欢看的,就看喽。不喜欢看的,我才不要看。小七看见大包子的时候,也会这样盯着看好久。”边说,她弯成月牙形的眼前便浮现出白白包子的样子来。身为仙女,她只吃过一回那样白白的大包子,还是张果老那里抢过来的。 花满楼忍俊不禁,无可奈何地笑笑,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和大包子没什么两样。“看来你不但很可爱,还很率真,这样的性子也未尝不好。” “大包子,我只吃过一回。住在我们家隔壁有一个张老头,他很好吃的。他那里永远有很多别人没有的好吃的,他还有一头毛驴,他就喜欢呀,倒骑在毛驴上,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小七边回忆起张果老,边眯着眼睛,装模作样地比划着。 “咕唧”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声,落入了花满楼的耳朵里。 小七好奇地四下寻找着,“我好像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花满楼轻声地道:“小七,你是不是饿了?” “饿?什么是饿?” “饿就是……”花满楼又遇到难题了,好像自从今天早上遇到这个少女以来,她就不停地给他“出难题”。 “饿就是,就是你的肚子在提醒你,要吃饭了。你听,你的肚子在叫。” 小七一摸肚子,拍了拍,一皱眉,“刚刚是我的肚子在叫吗?”她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我会饿?好像在天庭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神仙根本就不用吃饭啊。唉,玉帝爹爹,王母妈妈,你们把小七的仙法收走后,小七真的要变成一个凡人了。 花满楼实在拿这个小姑娘没法子,站起身来,笑着对她道:“我想,陆小凤他们应该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复原你的泥人。不如我先带你出去,填饱你的肚子再说。” “好啊好啊!”小七连忙拍手称快。“那我们快走吧!”说着,便一把拉住了花满楼的手,拖着他便往门外走。 小七的手滑滑的,软软的,正是这双手,能织出天庭最美丽的云锦。此刻却拉着花满楼,清晨那股春风般的暖意再次顺着手心袭上了他的心窝。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她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雨停,天青色,褪出一片澄明。空气中弥漫着春泥的味道,水珠顺着黛瓦屋檐俏皮地落下。 小七蹦上石桥,伸开双臂,向一只小燕子一般,“噔噔噔”地爬上桥,又“飞”下来。“呦呵呵,呜啦啦~”小七哼起了小曲。 “唉,小七,桥上人多,当心点。”花满楼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心急。 “好心哥哥,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我爹娘,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没人管,我好开心啊!”小七撞到了一个过桥的路人,路人瞪了她一眼,小七也回瞪了他一个,顺便一挤眼睛,凶凶地一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你爹娘没教过你,不可以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吗?没礼貌!哼~”小七一甩袖子,拇指刮了一下鼻子。 花满楼走了过去,十分无奈又顿觉好笑地摇了摇头,她倒是现学现用,把自己刚刚对她说的话,用来教训路人了。 “小七。” 小七惊诧而又觉得不可思议地问花满楼道:“啧啧,你是怎么做到看不见,也能知道我站在哪里的呢?” 花满楼只笑笑,没有回答。要知道,花满楼的闻声辨位,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 刚刚还在避雨的人们,重又走上街头。摆摊的商贩,也都将摊子重新摆到街市上。 小七有些失望地道:“为什么雨停了?” “怎么?你喜欢下雨?” “是啊,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小七倍感骄傲地叹口气,你们这些凡人,雨就是龙王和水踏金星在天庭往人间降的,天庭怎么会下雨?算啦,反正你们也不知道。 花满楼好奇道:“你家在哪里?那里从来都不下雨吗?” 小七胡乱搪塞道:“我家啊,很干的,没雨下。” 花满楼不无同情地点了点头。 小七重新审视着小镇,人间果然很好玩儿。因为这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 新出蒸笼的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还有小巧玲珑的小笼包。江南人吃食,不仅讲究味道,更精求赏心悦目。即使是点心,也能用一百样模具做出一百样玲珑别致的式样来。更何况还是名动天下的临安府。 “大包子~”小七想都没想,便扑了过去。抓起包子就吃。 “哎哎,你是哪儿来的小毛贼?”卖包子的刚骂出口,打量了小七一眼,瞧这身衣服打扮,也不像穷叫花子啊。他挠了挠头,疑惑住了。 花满楼忙过来,对老板解释道:“这是我妹妹,她只是太饿了。” 老板一见这锦衣的公子,立马笑逐颜开,“里面坐,公子、小姐慢慢儿吃。” ………… “嗯,好吃!”小七如雪的香腮此刻鼓鼓的像只荷叶上的小蛙,“比上次抢的张老头的大包还要好吃;这个……小包包也很好吃……”她已经连说话说的含糊不清。 花满楼忙摸到桌上的一碗豆浆,将它推向小七,“慢点吃,别噎着。” 然后轻咳了一声,不无担心地问道:“小七,你还饿吗?” “饿!怎么不饿!”小七狼吞虎咽地吃着,完全不像一个穿着如此清秀白衫水裙的大家小姐。 “可是……”花满楼的眉宇飞上一抹担忧,瞎子对数字总是很敏感,这么会儿功夫,他清楚的记得,这已经是第六笼了;加上他从对面给她买来的糕团、芙蓉散、一口酥……怎么会有这么能吃的女孩子?“小七,不要再吃了,肚子会撑破的。” 小七喝了一口豆浆,“好心哥哥,你怎么不吃?” 花满楼温柔一笑,“我不饿,小七吃就好了。你不要一直叫我好心哥哥,我的朋友都直呼我的名字花满楼。” “我不要。”小七摇了摇头,咬了口姑苏饼。“我还是喜欢叫你好心哥哥,因为你请我吃好多好吃的。或者……”她眼望向天,“我也可以叫你大包哥哥?酥哥哥?莲蓉饼哥哥?” 花满楼在一旁并不恼,仍是好脾气地笑笑,“随你怎么叫好了。” 忽然,一阵风刮过,小七陶醉地嗅了嗅鼻子,“好香啊~”说着,便放下姑苏饼,循着香味而去。花满楼忙丢下结账的钱,挤进了人群中。 小七驻足在一个卖烤地瓜的老伯面前,搓了搓手,轻轻咬了咬嘴唇,“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是烤地瓜。” 花满楼赶来,笑着轻叹了口气。小七正手捧着烤地瓜,地瓜有些烫,她放在手里掂了掂,刚要去咬。老伯忙说:“唉,小姑娘,烤地瓜不是这么吃的。” 第4章 泥人 花满楼猜到了□分,“把它给我。” 小七将地瓜递给了花满楼。只见他将烤地瓜从中掰断,一分为二,金黄色如蜜的瓤便露了出来。他将其中一半递给小七,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另一半剥去层皮,轻轻吹了吹,又递给小七道:“皮是不可以吃的,好吃的在里面。小心烫。那一半也给我,我来帮你剥。” 小七咬了一口地瓜,花满楼轻笑着问道:“好吃吗?” “嗯嗯!”小七连连点头,“好温暖,好甜,好……”她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这一刻吃烤地瓜的感觉,就像是和六位仙姐坐在一起听老寿星讲故事,就像玉帝爹爹虽然一脸严肃,却和王母妈妈还有小七站在一起看仙鹤舞,银河天灯…… 老伯站在一旁看得眉梢直翘,“姑娘是想说好幸福对吧?” “嗯!就是好幸福!”说着便把另一半递给花满楼,“给你!地瓜哥哥!我决定了,以后就叫你地瓜哥哥!因为它最好吃!” 老伯用长布擦了擦沾了炉灰的手,笑道:“当然幸福了,有这么俊的公子对姑娘你这么好!有夫君如此,何求?” 花满楼和小七一愣,花满楼忙解释道:“老伯你误会了,这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 老伯有些不相信地“哦”了一声。 花满楼有些尴尬地笑笑,“小七,我们该走了。我想,这么久了,泥人张应该把你的泥人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七点了点头,刚要走,却又转头笑盈盈地对老伯道:“老伯,再来一个烤地瓜!” “小七,你还要?”花满楼真的担心了,这样下去,肚子破是说的有些吓人了,可吃出病来,倒是很有可能的。 小七的颊边绽放出那对笑涡,“不吃了,我想带一个回去给十四。” “十四?” “嗯,十四,就是陆小凤呀,是他说他要叫十四的嘛。”小七认真地道。 花满楼哑然失笑,这个陆小凤。 小七一手拿着半截烤地瓜,边走边咬着;花满楼过去替她付了钱。 转身离去的那一瞬,只听老伯小声嘀咕道:“难道不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分明就是喜欢嘛!” 喜欢?小七边走边问花满楼道:“什么是喜欢?” 花满楼秀气的眉微蹙,嘴角却挂着笑意,微微侧首,思索道:“你又给我出难题了。什么是喜欢?喜欢就是……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也能明了彼此心意;即使静静坐着,也会觉得生命很美好;一辈子这样,也不会觉得腻,只想陪着对方。不像酒那般浓烈,却像茶水一般平淡而不可缺。” “哦。”小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深奥的道理。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不过我二姐姐明白。”说到二仙姐,小七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二姐姐?花满楼记起早上在百花楼的时候,小七看到被踩扁的泥人、情急之中说起过。 “二姐喜欢一个人,可是我爹不许她喜欢那个男人,可是二姐不认错,就是不肯忘了他;所以呢,爹就把我二姐关了起来,一关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花满楼在心底叹惋,又有些隐怒,二十年对一个女子来说,最美好的芳华都已逝去;只为了不让女儿和心上人在一起,就要关二十年。这样的爹,会不会太心狠了点?有情人难道不应该终成眷属吗? 小七踩着地上的水花,水洼里浮现出二仙姐绝世无双的笑颜。她由衷地叹了一口气,眼望青天道:“二姐姐真可怜。所以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不对的,不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一定是一种很心痛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花满楼轻轻地摇了摇头,“喜欢也不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小七不懂了,“那是什么感觉?” 花满楼笑道:“你又给我出难题,这个你不要来问我。因为我还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孩子,你得问陆小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泥人章的店里,陆小凤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一见门口那两个身影,陆小凤便气得跳了起来,一甩头上的青缎带,“花满楼,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好事,也不带上兄弟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快活。我还以为你们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说罢,便有些酸溜溜地瞄了小七一眼。 笑意流转,花满楼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我和小七姑娘出去,只是因为她饿了,我去给她买些吃的而已。” 陆小凤的目光顺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滑落到另一只手上,刻丝银线暗纹压边的锦袖,一抹泼墨山水渐变到白底,一丝不乱的发,纤尘不染的质,右手半只金灿灿、黄澄澄的烤地瓜,煞风景煞的不止一点点。就好比是一个绝世的美人,浅笑盈盈、手捧一只大金砖。 陆小凤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一眼小七。 这时,小七却将手里那一只完整的烤地瓜递给陆小凤,“十四,给你的!” 陆小凤接过地瓜,抽搭了下鼻子,“谢谢小七姑娘,你们好像……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我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天渐渐退开,雨雾散去,一缕灿阳划过云层,斜照在半亩天井里。 “陆小凤,小七的泥人,张师傅恢复好了吗?” 陆小凤一愣,“哦,应该好了。我进去看看。”说着便转身进了里屋。 门帘掀起,泥人章一见来人,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将捏好的泥人放到陆小凤的手里,颇为满意的问道:“客官觉得如何?” 陆小凤顿觉眼前一亮,白衣秀士,冷漠无双,“还真是栩栩如生,就是……”陆小凤眯起眼睛一皱眉,拿起泥人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眼熟,“我怎么觉得看上去有些像西门吹雪?” “就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一惊,“老头儿,你见过西门吹雪?” 泥人章的眼中泛出敬畏之色,“见过,不愧为一代剑神,飘逸之姿非俗语所能形容。” 陆小凤更为惊诧了,“西门吹雪不喜欢出门,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在刚刚啊。”老头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指着门帘外。 陆小凤一捶桌子,按住泥人章的肩膀,“在哪里?” “在大街上,路过。” 陆小凤直觉得自己被人耍了,拿起那泥人,压低了声音,道:“你捏谁的不好,为何偏偏捏个西门吹雪?门外那小……” “十四!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还没有好吗?”说话的功夫,小七竟然已经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她一眼便看见了陆小凤手中的“成品”,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哇,真的可以复原!” “小七,这个……”陆小凤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该怎么解释?是说自己骗了她,其实根本就无法复原,还是任由她根据这个泥人的相貌去找西门吹雪? 小七将那泥人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阵,笑嘻嘻地道:“长得不错嘛,难怪二姐会喜欢他、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老伯,谢谢你,我走啦!” “哎哎,小七姑娘!”陆小凤忙追着小七走了出去。 “嗯?”小七一仰脸。 陆小凤瞟了一眼小七手里的泥人,试探着问道:“你一定要找到这个泥人的主人?” “嗯!”小七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小凤用手蹭了蹭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那……你知不知道你二姐喜欢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小七微微蹙眉,想了想,“爹从来不许旁人议论此事,更不许提起此人。我只是无意中偷听到过,他好像叫做:顾云城。” 听罢,陆小凤抚了抚心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顾云城,从来没听说过此人,大概是个无名小卒吧。还好不是西门吹雪,也不是其他的什么武林高手。否则这情债讨起来,可就麻烦了。 花满楼缓缓走了过来,“小七,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人海茫茫,你上哪里去找这个人?” 小七鼓起嘴,摇了摇头,好像自己这次被罚到人间,最主要的任务是要学做好事吧。做不完一百件好事,就不能回天庭。这可怎么办? “小七,你家在哪里?”花满楼关切地问道。小七这个姑娘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一般,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又好像有很多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我……”小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突然心里有种莫名的堵堵的感觉,“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她正想着该怎么跟花满楼他们说,忽然,小七感到了一丝异样。“嗯?怎么回事?”小七竖起手掌,在花满楼眼前晃了晃,“好心哥哥?地瓜哥哥?你怎么不动了?” 小七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陆小凤和泥人章,推了推,发现他们都不动了。 小七没好气地一叉腰,一跺脚道:“谁在那里?快出来!” 这时,从地上钻出了一个白发白胡须、佝偻着身子、慈眉善目、拄着拐杖的老头! 小七白了土地爷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土地一把拉住小七,“七公主,快跟我走。否则我施仙法就要被人发现了。”说着便将小七的脑袋一按,便隐没到地里。 第5章 卖身契 须臾间,地上的三人回过神来。 陆小凤好奇地看了周围一圈,“小七呢?明明刚刚还在这里。” “怎么?她走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是啊。真是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唉~”他抛了一下手中的烤地瓜,对着地瓜自顾自说起话来:“小七姑娘,我会想你的。” 花满楼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风,过堂的清风,只空留下一阵清风。身边仿佛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而风中的幽兰香却又告诉他,她来过。 后街巷里的土地庙中,小七掸了掸香案上的灰,擦擦干净,坐了上去,又顺手拿起供奉盘中的一支香蕉。“老头儿,你找小七来干嘛?我都没跟地瓜哥哥和十四打声招呼。” 土地双手一拱,向天拜了拜,“玉帝已经跟下仙说了,要下仙监督七公主在凡间做好事。可既然七公主落在了下仙管辖的这片土地上,下仙就不得不多尽心照看些七公主。” “照看我?”小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扔掉香蕉皮,从香案上跳了下来。冲土地爷一伸手,道:“那你快给我仙法,我现在所有的仙法都被玉帝爹爹收走了。你让我在凡间怎么活?” 土地爷忙警惕地一闪,连连摆手道:“不成!你少唬我这个老人家!” 小七立马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了过去,哼哼唧唧加威逼利诱,拉着土地爷的胳膊,晃着土地爷,“土地公公,小七真的很可怜的。你想想,我一点仙法都没有,如果被人欺负了那该怎么办?” 土地爷一捋白胡子,哼了一声,“依下仙看,七公主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连玉帝都拿七公主没法子,下仙若是给了你仙法,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小七眼白一翻,气咻咻地道:“哼!你不给我仙法,到时候我在你的管辖之地被人弄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土地爷的心里不禁发怵起来。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小七一瞧,心中一喜,有门路~于是趁热打铁,“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一个人飞得比神仙还快、去杀人。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咔嚓咔嚓……血花四溅。”小七一边形容,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土地紧扶拐杖、两条老腿直哆嗦。 “怎么样老头儿?要不要考虑考虑,给我点仙法?”小七挑动了动眉毛。 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条七彩玉葫芦手绳。小七顿时眼睛放光,抢过玉葫芦,对着它施法念道:“冰糖葫芦五加皮~” 旋即皱眉问道:“这根本不灵嘛。老头,你这东西是坏的。” 土地一笑,“不是不灵,而是只有当你受到威胁的时候,它才会起作用。如果有人打你,这个玉葫芦就会他自己承受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情。这样,就不怕有人对七公主不利了。” 小七板着脸,“老头,你太狡猾了,骗我。” 土地眯起眼睛,“不是我老头儿狡猾,实在是七公主你狡猾之名天上地下无神不知。下仙只好出此下策。七公主,王母给了你一个百宝锦囊,你做多了好事就会有奖励;仙法也会恢复一点。你只要尽快做完一百件好事不就行了?” “说的容易,哪儿有那么多好事等着我去做?”小七蹭了蹭手指,眼望横梁,一副爱答不理不以为然的样子。 土地想了想,“这样吧,既然玉帝让七公主下凡学学做人的道理。不如我送七公主去一户人家锻炼锻炼,我所管辖之地,最殷实的莫过于江南富商大贾花如令家。最主要的是,这户人家并非为富不仁,相反心存仁慈,待人宽厚;花老爷本身也是江湖的侠义之士。你想学孝义礼悌,真善美诚,去花家再合适不过了。” “花家?”小七一脸怀疑的样子。 土地点了点头,打量了小七一番,“七公主这样可不行。来凡间最大的忌讳,就是千万不要让凡人喜欢上你,更不要喜欢上凡人。” 说罢,便一个仙人指,小七一愣,眼睛朝上看了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是什么?”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难看哦。” 土地却颇为满意地颔首,“不错不错。从现在起,你是一个男孩子,你的名字就叫龙光彪。来,跟我走。” ……………………………………分割线………………………………………… 桃花堡,也就是临安第一富——花家的府邸。 据说,花家的地产,即使你骑上快马跑上一天,都跑不出它的地界。 两进两出的朱门,乌金的门环,门口蹲着两只汉白玉的麒麟。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桃花堡’。 对面的巷子间,磨磨蹭蹭地走出一老一小两个人来。阳光照得小七挤了挤眼,用手遮住半边脸。小声地道:“好丢人哦。真的要去?” “事到临头,七公主还想躲?” 小七扒着墙角伸出半边脸,眯着眼睛,“啧啧啧,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进去?难不成要我学她吗?”说着便回头朝土地一努嘴。 原来,桃花堡门口竟然跪着一个披麻戴孝、卖身葬父、楚楚可怜的小女子,一旁草席上还躺着一个人。 小七狡黠一笑,朝土地一招手,“要不你躺那儿,我葬你?” 土地慌张地一摆手,“使不得,玉帝知道了非把下仙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可。” 小七径直走到了花府门口,这时,一个路过的卖糖葫芦的叫喊道:“卖糖葫芦勒~不甜不要钱!” 又一个隔街叫卖的,“卖炸臭豆腐勒~不臭不要钱!” 小七在一旁瞧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花府大门口,吸足一口气,“我卖我自己勒~不能干活不要钱!” 正在里屋扫地的花府下人,闻声忙扛着扫帚走了出来,“哎哎哎,光天化日之下瞎嚷嚷什么呢?走开走开!” 小七一愣,刚要说话,忽然旁边跪着的小女子跪行爬到了下人的脚边,拽着那人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爷,你行行好。我爹病死了,可我连葬他的钱都没有。求求你家老爷就买下我吧,我可以烧饭做丫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给老父一点买棺材的银两。” 那门房下人被这小女子哭得直心软,“这个……得叫我们平管家才能做主啊。不过,不过你倒是挺可怜的,我可以帮你说说……” 小七见状,顿时无措起来,她一扭头,却见土地已经不见了,不由在心里暗自骂道:这个老头儿,溜得那么快。 正想着褶,只见一片柳絮飞到了草席躺着那人的脚趾上,那“尸体的脚趾竟然动了动。小七灵机一动,得意一笑,悄悄挪到了那人跟前。拔了小女子头上插着的草标,对着那“尸体”的脚心一通狂挠。 “你……”待那女子反应过来,地上的“尸体”却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蹦了起来,火冒三丈地破口大骂道:“你坏了老子生意,到底懂不懂规矩?” 小七猛地朝后一蹦,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哦~尸体也会说话哦~诈尸了?” 见计划败露,那两人立马卷起席子仓皇而逃。 小七得意地将草标朝地上一扔,“还给你们额!” “唉,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门房的下人一拂袖,便要回去。小七忙拉住他,“大哥,大哥,我我,还有我呢。” 那人回头皱眉朝小七一看,“你?也卖身葬父?” 小七一愣,忙点头道:“是,他现在就躺在土地庙呢,不信我带你去。” 那人打量了小七一眼,“那倒也不必了,最近府里正好缺几个下人。不过我得带你去见平管家,得他说了才算。跟我走吧。” 哈哈,大功告成!小七一握拳,在心里窃喜道。 小七跟着他来到了花府管家花平跟前。那花平左不过将近三十岁,虽说是管家,穿得却也和主子差不多,但也并不奢华,倒像是个书香门第的读书人。看来这花府,的确和寻常的富商家不一样。 花平打量了小七一眼,“你,姓什么?” “我姓龙。”小七挺直了腰杆。 花平点了点头,“进了我们花家,签了卖身契,就生是花家的人,死是花家的鬼了。姓也要改成花氏。你叫什么。” “叫光彪。” 花平忙摇摇头,“不好听不好听。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花椒。我看你这小身板儿,重活儿肯定干不了,看你可怜劲儿的,就打扫打扫屋子,搬搬花瓶什么的吧。” 花椒?小七念叨着,好难听哦~比龙光彪还要难听。 一旁的下人已经拟好了卖身契,将它递到小七眼前。花平悠悠地道:“阿椒啊,摁个手印,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花家的人了。” 小七懵懂地看了看印油,又看了看那张卖身契。 花平道:“阿瑞啊,回头你去给阿椒拿身干净衣裳。我昨天刚去问过,七少爷说今天要回来,暂在府里小住几天。就让阿椒去帮着丫鬟搬些花盆进去,丫鬟够不着的地方就让他来做。” 桃花堡甚大。待小七换完衣裳,便紧跟着花瑞去做事情了。 已经说不清是几进几出的大宅子。穿过气派的正院,一路向北。 正值早春,草长莺飞。绕过嶙峋怪石的园林,渐渐地走入一片远离喧嚣的宁静。“这里就是七少爷住的瑾兰轩,你记一下路,府里大的很,走丢了事小,耽误事是大。”花瑞叮嘱小七道。 只见此苑绿萝缠绕,紫藤如瀑布般悬挂在长廊上,万紫顺着妖娆的细枝倾斜而下。斜阳隐没在杏花疏影里,又偏从悄然绽放的杜鹃羞容中钻出,投下一片斑驳的花影。最是那倚墙而栽的一丛丛迎春,婀娜的枝条缀满了金铃般黄灿灿的小花,在暖风中肆意地遍吐着芳华。如此宁静的一隅,竟姹紫嫣红地盛开着如此明媚的春景。 “进去吧,快点做事。小心不要碰到花瓶,那些可都是古董。一会儿丫头们还会送其他东西过来。” “知道啦。”小七接过鸡毛掸子,一蹦一跳地走了进去。 院门口却来了另一个下人,冲着花瑞喊道,“阿瑞,七少爷回来了!平总管叫你过去!” 第6章 受罚 卧房雅致得很,只是无一不例外地应了一个字的景:花。 二十四时令寒梅、山茶、水仙、瑞香、幽兰、山矾、迎春、粉樱、望春、油菜、娇杏、李花、桃花、棠梨、蔷薇、海棠、梨花、木兰、桐花、麦花、柳花、牡丹、荼蘼、谏花图镌雕在窗棂上;北墙悬着饮露兰花、雨打芭蕉、碧叶清荷三幅画卷。 紫檀木制的橱格错落有致地放着大大小小各色青瓷盆、瓶;角落亦是暗香浮动。这样一个满是花的卧房,不知为何,竟然并不显得俗气。反倒给人一种生生不息、岁月静好之感。 小七懒洋洋地伸了个大懒腰,揉了揉肩膀,用鸡毛掸子拍打了下后背。“要我扫灰尘啊?可我从来就没干过嘛。况且我看这里,干干净净的,哪里像有灰尘的样子!分明就是欺负人!” “哎哎哎,别偷懒!” 小七正想着,忽然,门口走进来一个花府的下人,凶巴巴地对她道:“我就知道像你这种新来的,没人看着一定不会好好做事。我告诉你,一会儿七少爷就要过来了。你最好在这之前就把这里打扫干净。” 小七怒目而视,“这里本来就很干净,哪里需要擦嘛!” “呀哈~瞪什么瞪?这里每天都有丫鬟来擦拭、浇水;可有花草的地方,当然免不了有尘土。赶紧把那些橱格顶上擦一遍,没有灰也要擦!不许偷懒!”说着便离开了这里。 小七冲着来人的背影不屑地一挥掸子,吐了吐舌头。将掸子夹在胳膊下,拖过一只凳子,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 边掸边自言自语道:“让我扫干净,凶巴巴的。等我仙法恢复了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哎哎呀~”橱格顶上的一只青瓷瓶也不知是被鸡毛掸子碰了一下还是怎么着,圆圆的底子一歪,就要掉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七一个扑身,一把抱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花瓶。“哦,幸好我小七机灵,要不然……”她只觉得自己脚下凉风嗖嗖的,咦,我不是没有仙法了吗?为什么还可以悬空嘞?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小七苦笑着一咧嘴,“完了……我闪!” 只听“砰砰砰”清脆的几声瓷碎声,接着便是“哗啦啦”地一片清脆声。 门口瞠目结舌地站着、两个家丁、三个丫鬟。 花瑞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你你你……你竟然……” 小七将手里抱着的那个青瓷圆瓶朝花瑞手中一掷,“哪!不是还有一个嘛!我就是为了救它,哪知道这个橱子如此不牢靠,我一抓,它就倒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花瑞,发生什么事了?” 小七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好心哥哥吗?难道他就是花家七少爷?她一拍脑袋,我真笨,都姓花嘛,我怎么没想到?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小七,假卖身葬父的事情不就败露了?老头儿说,在人间一定要自食其力,做多多的好事;好心哥哥那么好,一定不会让自己吃苦的,还会什么事都帮自己做,那任务不就完不成了?不行,不能让他知道!还好他看不见~ 花瑞忙赔礼道:“小的该死,七少爷,是这个新来的小子,把少爷你屋子里的花瓶全弄碎了。我这就赶他出去!”说着夺过鸡毛掸子,就要拉小七走。 新来的小子?花满楼一皱眉,刚刚在进门前,自己分明听到了小七的声音啊! 他伸手一制止,“这倒不必了,不过是些花瓶而已。新来的不会做事,也很寻常。” 花瑞面露难色,“可是,都是些古董花瓶……” “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那个新来的在哪里?” 花瑞狠狠剜了小七一眼,“七少爷肯不追究你,你还不快过来谢过七少爷!” 小七老大不情愿地挪了过去,低着头,用食指堵住鼻子,压着声音道:“谢谢七少爷。” 花满楼一皱眉,好奇怪的声音,跟自己进门前听见的完全不一样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椒。”小七依旧压着声音道。 花满楼轻声道:“我是问你以前的名字。” “以前?”小七眨眨眼,“龙光彪。” 龙光彪?花满楼轻咳一声,难道他真的不是小七?是自己听错了?他对自己的听觉一向很自信。 这时,花瑞不客气地对小七道:“平管家看你人小,才让你干轻活儿,你却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是让你去前院干活儿的好!还不快走!” 小七此刻巴不得立马就溜呢,一听令,脚底一抹油,如一尾鱼一般溜了出去。 馥郁的幽兰香在屋子中遗留,花满楼笑而不语,声音加上气味,自己的判断不会错的。 小七,你是在“欺负”我是个瞎子吗?这个鬼丫头,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从早上遇见她开始,她就像一个谜,闯入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匆匆来,匆匆去;匆匆回来,匆匆消失;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偏偏又隐姓埋名、女扮男装。一天之内遇见三次,就好像上天故意把她送到自己身边一样。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己却不知道嘴角眉梢满是笑意,浓浓的春光从云中被打破,倾斜在小轩中。 如若不是萍水相逢,那便叫做命中注定。 小七在心里窃喜道:哈哈,我小七果然最聪明!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花瑞猛地一回头,“你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小七一愣,“啊?哦,没什么没什么。” 花瑞没好气地对小七道:“我告诉你,七少爷是性子好,不追究你的事儿。以后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做事。”他把小七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脸嫌弃和鄙夷地道,“瞧你这小身板儿,能干什么活儿?还是去厨房吧。” 小七冲着花瑞的背影白了一眼,“厨房就厨房……” ……………………………………分割线………………………………………… 朱门绮户,庭院深深,春意却丝毫掩藏不住。 午后暖意正浓,花如令背着手,惬意地信步在花园中。这是他一手创办的家业,如今家大业大,自己富甲一方,现下七个儿子只剩七童还未成家,自己也算是子孙满堂,祖荫庇佑了。 半亩方塘如明镜,花如令接过丫鬟手中的鱼食,边向塘中撒着,边满意地观赏着一簇而上的锦鲤。 “咦,怎么不见我的金龙鲤?”花如令有些疑惑,那条金龙鲤最大,平日里只要自己一撒鱼食,便会抢在最前头。今天怎么不见了? 丫鬟向池中张望了望,低下了头,“奴婢也不知。” 花如令一脸严肃,“叫花平过来!” “老爷,您叫我?” 花如令一合手,恼怒一拍,“我的金龙鲤呢?” “这……”花平也糊涂了,好端端的一条鱼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被猫叼走了?他走到丫鬟跟前,压低了声音厉言问道:“今天谁来过这个院子?” 丫鬟们摇了摇头。 一个扛着扫帚的小身影忽然映入花平眼帘,他忙冲那身影一招手,“花椒!过来!” 小七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我问你。你今天打扫院子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来过这里?” 小七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 花如令深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这条金龙鲤我养了数年。我一直都认为它是有灵性的!” 花平安慰道:“老爷,您别伤心了。也许,金龙鲤它是跃了龙门也说不定呢。” “哦,原来你们是在说那条大金鱼啊。”小七恍然大悟。 花如令眼前一喜,“怎么,你看见了?” “嗯!”小七点了点头。 “它在哪里?” 小七朝花如令一努嘴,“在你肚子里啊。” “啊?”花如令和花平大惊失色。 小七将扫帚朝地上一杵,“谁让厨房那个师傅故意刁难我,让我买什么十斤的大鲤鱼来。我转遍了鱼市都没买到。正好路过那个池子,所以就……” “你你你……”花如令气得手直哆嗦,“花平,这个……这个下人是哪里来的?给我哄出去!” “爹。”云袖轻动,月门外花架下走过来一个人。 花如令一脸的愠怒与痛心疾首,“七童啊,你来的正好。我的……” 花满楼叹了口气,“爹,我刚刚都听到了。这个下人,是我带进来的。我代她向爹陪个不是。” “七少爷……”花平一愣,花椒明明是昨天才进的府,那时候七少爷还没有回来。怎么会变成少爷带进来的?明摆着就是在替花椒说话嘛,七少爷果然还是太心善了。花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花如令有些不相信地打量了一下小七,小七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花满楼。在心里过意不去起来。 “爹,就把他交由我处置吧。” 花如令一向最喜爱这个小儿子。虽说金龙鲤被杀了,自己痛心不已。可也不好驳儿子的面子。于是只得挥了挥手。 花满楼淡淡地对小七道:“你跟我走。” 屋里的青瓷已经重新换了一批,昨日的“盛况”也早被清理干净。花满楼轻轻推开牡丹图的窗格,暖风袭来,吹动窗前悬着的一个四角铃铛,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小七站在门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花满楼。她发现自己很喜欢看这个人,一半是因为他看不见,还有一半……嘿嘿,笑意挂满她的嘴角,因为他真的很耐看! 为什么会有人长得这么耐看呢?小七百思不得其解,在天庭,和各位姐姐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偶尔也会比比谁长得更美,哪个神仙长得最好看。二郎神,最难看了,还最自以为是,认为自己长得最帅;寿星的头上有个大包;李靖太严肃;韩湘子脾气最好,最好看。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好心哥哥比他还要好看。如果自己告诉六姐,她一定不会相信的。 “你做错了事情,现在我要处罚你。”花满楼的话打断了小七的思绪。 小七自讨了个没趣,“好啊。”她跟着花满楼垂头丧气地径自走到桌案前。只见他摸了摸桌子上的书。小七翘起脚尖,好奇地望着,他可以“看见”书? 花满楼从中抽出一本,微微低首忍住笑意,一脸淡漠地对小七道:“你过来。”小七走过去,接过花满楼递给她的东西。 不由地一皱眉,大悲咒?她再定睛一看,难怪他能“看见”这些书,原来这些书上的纸和字都是凸起来的,可以摸得出。 小七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要我做什么?” 第7章 抄书墨香 “抄书。” “抄书?”小七脖子朝后一缩,“我为什么要抄书?” 花满楼淡淡一笑,“那金龙鲤陪伴我爹数年,我爹每当失意或是得意时,总会来池边喂它。对我爹来说,那锦鲤就如同他的老友一般。” 数年?那鲤鱼不会成精吗?小七在心里没好气地嘀咕着。 花满楼竟狡黠地笑笑,“明日是我爹的寿辰,我罚你替他老人家抄经书祈福,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难不成你想要花平带走你?” 小七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要不要,抄经书就抄经书。” 花满楼微低首,忍住笑意,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桌上有纸还有笔,你快些写吧。” 小七不情愿地挪到了凳子上,在心里唉声叹气道:小七最讨厌这些写写画画的了,在天庭的时候讨厌,为什么到了凡间还要被人逼着做这些事? 她一手托着脸,一手打开砚台。胡乱磨了几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花满楼转身忍俊不禁,走向院子。 每天最大的快乐对他来说,莫过于和他这些无声的好朋友打交道。他轻轻地触碰着娇艳的花瓣,似乎能触摸到她们的颜色。 迎春的小金铃,是炽烈的黄,跃动着阳春的气息;山茶的粉,柔和而宁静;橘红的杜鹃犹如天边绚丽的晚霞。鸢尾……花满楼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如蝶翼般淡紫带粉的花瓣,花朵俏皮地晃了晃小脑袋。 就像她一样……她一定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又很顽皮……又像一个谜。她好像有很多不明白的东西,总喜欢问自己;而自己,却有更多的问题想要问她。花满楼的嘴角上扬起一抹微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百花楼?又为什么改名换姓出现在自己家里? 想起她的不辞而别,花满楼的眉宇飞上一丝失落。如若自己戳穿了她,她是不是就又要莫名其妙地走了? 第一次,他是那么地希望自己能够看见。 “喂!七少爷,我抄好了!” 小七倚靠在门框旁,手里挥舞着一张白纸,像是在挥舞一面投降的旗帜。 花满楼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这么快就抄好了?” 小七洋洋得意地将那张白纸在花满楼的眼前晃了晃了,“我抄书一向很快的。” 花满楼接过纸,轻轻闻了闻,旋即淡淡一笑,将纸递给小七,“那好啊,你照着上面念一遍。” 小七一愣,生生地咽了口唾沫,迟疑了一下,“额,这个……”右脚却向门里一移。 “不要回去拿经书,照着你抄的念啊。”花满楼像是猜出了小七的心思,微微笑道,“这是一张白纸,你根本就没有写字。” 小七用手在花满楼眼前拼命晃了晃,他真的看不见? “你别试探了,我真的看不见。”花满楼笑着将纸递给小七,“我是闻出来的。你交给我的这张纸只有纸涓的味道,没有墨的味道。” 小七一把夺过纸,没好气地走向了桌案。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小七再次将纸恭恭敬敬地奉上,“七少爷,抄好了。” 花满楼接过纸,眉头紧蹙了起来。小七轻哼一声,“怎么样?墨香浓浓吧?我抄得可多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你若想将这整张纸面全部染上墨汁,又何须一笔一划?不如将砚台上的墨汁全都倾倒在上面。你还是在糊弄我。” 又被识破了?小七恼怒道:“好啦!我真抄还不行嘛!”说着便气咻咻地重新走了回去。 这回,花满楼倒也不在外头侍弄花草了,而是走了进去。就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桌子旁、悠悠地喝着茶。 小七拿起笔,竖在耳朵旁,又横在嘴巴上。柔柔的阳光里,光与影的重叠中……小七眯起眼睛,狡黠一笑,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哈哈!大功告成!嘿嘿嘿~”小七扔掉笔,一抹鼻子底下,顿时两道“胡子”跃然唇上。自己却浑然不知。 她朝花满楼蹦了过去,“怎么样?这次总没错了吧?” 花满楼接过纸,又闻了闻,淡淡的墨香,不是白纸,也不是墨纸。她真的抄书了? “七少爷,陆公子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小七一愣,却见陆小凤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说花满楼……这……”陆小凤一见小七,立马愣住了。然后忙又瞧向花满楼,在心里泛起了疑惑:这是唱的哪出? 小七忙踮起脚尖,低头向陆小凤一拱手,“小的见过陆公子,我去干活了。” 待小七走后,陆小凤忙一甩天青色的衣摆,挨着花满楼坐了下来,“花满楼,刚刚那个不是小七姑娘吗?她怎么会在你这里?又为何是这副打扮?嘴上还有两条和我一样的胡子?”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看来我的判断没错,她的确是小七无疑了。” 陆小凤疑惑了,“什么叫无疑?难道她说她不是小七?” 花满楼替陆小凤斟满一杯清茶,笑道:“我问过花平,她是‘卖身葬父’进的桃花堡;她还说她叫龙光彪,是个男孩子。还装作不认识我。” 陆小凤两指捏起茶杯,嘬了一口茶,将杯盏搁在案几上,动了动两撇胡子,食指轻点花满楼道:“哦~原来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你不也没有戳破?”花满楼亦浅笑,“她不愿意说,那我又何必说出来?” 陆小凤站起身来,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思忖道:“我那是觉得,她一定是又耍什么小心思。你不知道,自打我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起,我就觉得……”他细想了一下,琢磨道:“就觉得她好像句句都不是实话!不过,我陆小凤阅女无数,她也不像是别有居心,撒谎骗人的人。她看人的眼神真的很纯真,你觉得呢?” 花满楼点了点头,“我跟你想的一样。有些事情她不愿意说出来,一定有她的理由。不过她一定不是故意欺骗我们的就是了。” “所以呢?你就故意不拆穿她,逗逗她?花满楼,你变坏了。”陆小凤故意打趣道。还没待花满楼开口反驳,陆小凤便眼前一亮,“咦”了一声,从花满楼的手中夺过一张纸,“这是什么?” 花满楼反应过来,笑道:“她把我爹养的金龙鲤做成了菜,我爹要罚她,我便说交由我来处置。小惩大诫,让她抄个佛经。” 陆小凤一脸戏谑地看了一眼花满楼,摸了摸胡子,“你确定她抄的是佛经?” 花满楼无奈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瞎子。不过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闻。她第一次交给我的是一张白纸;第二次是一张涂满了墨汁的黑纸;这一次……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陆小凤摇了摇头,“没有写,是画的。” “哦?她画了什么?”这倒让花满楼好奇起来。 陆小凤将那纸拽一拽,展展平,“画的是你啊。” 花满楼一怔,陆小凤却饶有兴味地弹了弹画,评了起来,“别说,画得还真像。旁边还有字:好心哥哥,是大坏人。手里,呵呵,还拿着一只大包子。” 花满楼哑然失笑,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七,我真拿她没办法。”他忽又想起陆小凤的来意,于是忙问他道:“对了,花平说,你有要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陆小凤这才想起,“你不提我都忘了说。”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到花满楼的手里。 花满楼摸了摸那信封,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封口的是火云拓印?”他又将信封凑近鼻子闻了闻,深思道:“我跟爹去过一次东海,这上面也有海的味道。加上火云拓印,可是南海白云城送来的?” 陆小凤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信上说些什么?” 陆小凤悠悠地道:“什么也没多说,只说本月月底二十八申时三刻,临安府西湖边江南春一见。” 花满楼没有做声,思量片刻开口道:“我记得你与白云城主一向素无来往,他怎会突然找上你?你与叶孤城是旧识?” 陆小凤摆摆手,“如你所说,素无来往。” “不是旧识,那我倒真替你捏一把汗了。” “哎,亦不是新仇。”陆小凤打断道。 花满楼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会不会是你近期得罪了其他什么人,有人特地搬来了这么一尊救兵?” 陆小凤叹了口气,“如果真是那样,那倒真是麻烦了。因为我陆小凤得罪的人不计其数,而且有男人还有女人。不过我在江湖上听闻,白云城主远在海外,一向不理中原江湖俗世,怎会突然来此、还会管旁人的闲事?” 花满楼神色凝重地道:“也许是他自己的‘闲事’也说不定。今天不就是二十八?”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陆小凤轻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不过我觉得他不一定是要来杀我,如果要杀,实在没必要派人客客气气地送信而来,还要请我去临安府第一名楼吃饭。所以……” “所以,你惹上了更大的麻烦。”花满楼豁然开朗,竟有些同情地笑起了陆小凤。 陆小凤无可奈何地一拍脑袋,“我猜也是。不过你得陪我去,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受不得什么诱惑、激将法之类,头一次面对白云城主,说不定一下子就钻进了什么莫名的圈套里去。比不得你花满楼心细如尘。” “反正人家找的也不是我,有酒有美食外加西湖美景,何乐而不为?只是……” 陆小凤急了,“只是什么?” 花满楼忽又展颜道:“只是我还想多带一个人。” 陆小凤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小七?”他动了动眉毛,邪邪一笑,“兄弟有难,你还带佳人作伴?” 花满楼无奈道:“不是你有难,而是我担心,如果不带她去,要么是她有难;要么是花家有难。我怕我走一时,府里今天中午的事情不会作罢,有人责难她。” 陆小凤满口答应道:“好!就当是多带一个随从!” 第8章 南海来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临安美景天下第一,绝非虚名。有人说,这里的风光太旖旎、吴语太绵软、丝竹太婉转、女子太温柔……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赞美? 江南春就坐落在小孤山脚下,正对西湖碧波万顷的美景。 南屏山下的净慈寺敲响了晚钟,暮色苍茫,梵音悠长。夕照雷锋塔,十里平湖美不胜收。 陆小凤三人早早地来到了这里,江南春的伙计见来人是花家七公子,自然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又闻是来赴宴,到掌柜的处查看,才晓,原来叶孤城早就已经派人来此定好了二楼临湖的枕风阁。 江南春里一应布置雅致诗意,红漆木梯,旋转而上。二楼枕风、折桂、闻橹、逐月、听雨、紫薇、暮沉、纤云八个隔开的雅间八角坐落,中心环着木梯。 走进枕风阁,白墙上未悬古画,相反却是以墙做纸,贴着墙的桌案上放着湖州笔。“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陆小凤喃喃地念道。 “这是苏东坡的词,难不成这是他的真迹?”花满楼边听陆小凤念道,边用手触摸了下那墙面。 陆小凤笑言,“是不是真迹我不知道,这儿的确是临安第一楼我却深信不疑。” 小七没趣地打了个呵欠,一下午都被好心哥哥“折腾”得跟纸墨打交道,他现在看见笔墨烦得很。于是便贴着边溜到了窗边。那窗是扇子状,上面雕着清明上河图的其中一景。与其他八个阁凑成一幅。 小七透过窗格向院方的黛山眺望去,不小心一碰,竟发现这窗是可以打开的。旁边是一扇形如花瓶的门,推开便是倚槛。本就临湖,又在二楼。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春寒的料峭,却又宜人得很。 “现在还不到申时三刻,我们来早了。”花满楼叹道。 陆小凤则不以为然,环顾了四周一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的早总比来得迟的要好。这样一来,如果我发现叶孤城是带着杀意而来,那我大可以全身而退;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至少我没看到埋伏的什么人。” 花满楼轻笑道:“以白云城主名震江湖的天外飞仙,要杀你恐怕只要一剑,何须带帮手?这就要看你的灵犀一指能不能接得住了。” “天外飞仙?”小七心中一动,忙窜了过来,“什么飞仙?什么天外?今天要来的人是神仙吗?” 陆小凤故意道:“呦呦呦,花满楼,你府上的下人管的还挺多?主子候客,应该乖乖地站在一旁候着才对,他倒先开口了。” 小七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花府下人——花椒。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贴着花满楼身后站好。 陆小凤和花满楼皆笑。 于是一个唱白脸,一个j□j脸地道:“哎,陆小凤,我们花府待人从来没那么多规矩。阿椒想知道,你就讲讲好了。也说来我听听。” 小七顿时在心里感激起花满楼来:好心哥哥还是你宅心仁厚,不像那个陆十四! 陆小凤挤挤眼,摸摸下巴,一锤掌心,“好,反正闲来也无事。就让我来说他一说!”说着,便摆出了说书人的架势。翻过桌上一只干净茶碗,轻轻合着杯盖,道: “话说,在南海有一座飞仙岛;飞仙岛上有一座白云城;白云城里……” “住着一个老和尚会讲故事?”小七插了一句嘴。 陆小凤啧啧两声,蛮不高兴地将杯盖一敲。小七忙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陆小凤接着道:“白云城里住着一位白云城主,姓叶,名孤城。甚少有人知晓他师从何派,也并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从海上来啊。”小七又插了一句嘴。 陆小凤一合茶碗,“我不讲了。” “哎哎哎,陆大爷,您讲,您讲。”小七讨好地扯过陆小凤的袖子。花满楼笑而不语。 陆小凤白了小七一眼,继续娓娓道来,“白云城主,他……这个,从哪里来啊……”他没好气地放下了杯盖,拉下脸来,“都怪你,打断后我就不知道从哪里讲了。这白云城主,有一把孤寒剑,属海外寒铁打造,削铁如泥。他自创了一套剑法,名叫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小七在心里鄙夷地想着,明明是凡人嘛,创个剑法还要打着仙人的旗号。一定名不符其实。 “白云城主轻功了得,最喜欢一个人晚饭后绕着白云城轻功散步。” “那一定是吃饱了撑得!”小七刚要大笑,眼见陆小凤狠狠地瞪着她,忙自己掌了自己的嘴。 “有一次,白云城主来到中原。遇上了中原三大剑客之一齐云飞。那齐云飞听说过叶孤城天外飞仙的名号,硬要与白云城主一决高下。白云城主此时只有二十出头,不多言语。那齐云飞以为他怕了,更口出狂言,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成不了气候。还是乖乖地待在海外,不要踏入中原半步丢人现眼的好。” 小七听得有些入了境,见陆小凤喝了一口茶,忙不迭地问道:“那后来呢?” “是啊?后来呢?”一众齐声问道。 陆小凤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早已凑过来十余个人头。陆小凤跳了起来,指着门口道:“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花……花满楼,有人进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花满楼无奈地笑笑,“对不住了陆兄,我也听得入了境,竟浑然不觉。有人来。” 陆小凤没好气地哄走了门口的人。这时,小二从楼梯走了上来,对那些客人作揖道:“各位客官,已过申时二刻,下午雅间的时间一到。还请各位见谅。” “那我们再包晚上的。” “对不住了客官,晚上整个二楼都被人包下来了。” 那一身玄色华服的客人气恼地很,“什么人包的?” 小二一指枕风阁,“就是包下那间阁的客人。” “嗤!扫兴!”其他客官纷纷败兴而归。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看来叶孤城早就已经先想到一步。陆小凤,你的确有大麻烦了。” 陆小凤拧着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七却仍然记得刚刚没有说完的书,“陆大爷,快说快说啊,那齐云飞对叶孤城怎么样了?” 陆小凤一摊手,“齐云飞对叶孤城拔剑,叶孤城也对他拔剑。结果只一招天外飞仙,齐云飞便死在了叶孤城的剑下。从此以后白云城主一剑成名,天外飞仙名动天下。人称剑仙。” “完了?”小七瞪大了眼睛。 “嗯。”陆小凤点了点头。 小七一挥手,“切~会使个剑就叫剑仙吗?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自己给自己封个仙了?”说着,她便无聊地推开露台的门,向倚槛走去。 暮色尽退,夜幕低垂,下弦月挂在远山上。天河也点起了天灯。小七欣喜地看向天河,是不是此时六位姐姐们也在天上看着自己呢?不是五位姐姐,二仙姐应该还被关在幽冥园中。 枕风阁的视野很好,不仅能看见西湖大半个美景,就连不远处的苏堤、楼下人来人往的路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江南春挂起了燃着红烛的仿宫灯。一应的酒楼也都亮起了灯盏,映得整片湖面如仙子的明眸,含情脉脉。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地走来。车夫牵着白马,晚风中,马车四角的香穗前后摆动着,丝毫不杂乱,稳得很。乌金配玄色的明纹的车帘,偶在清风过处,微微掀动。 马车停在了江南春的楼下,车夫恭恭敬敬地冲着马车里的主子一拱手,“城主,到了。” 这时,从马车里伸出了一只手,从容拨开了那车帘。那只手手指细长,却并不纤弱。相反微突的骨节如孤松般有力,苍竹般秀颀。 车夫低头地站在一边,白衣若雪,下马车时,清风撩动衣角,盈满两袖。月白色的缕金暗纹滚边的袖口,细致地勾勒出一笔流云。不在光下相映根本看不见,只隐没在其中。腰间用同样的腰带束住。左手握着一把古剑,并不若寻常剑客一般悬在腰间或背在身后。 匆匆相携经过的女子,纷纷不由地慢下了脚步,经过后,又忍不住回头望去,然后掩面轻笑、小声道:“这是谁家的爷?” “莫不是江南花家?” “我看不像。倒像是个剑客。” “剑客会有如此不凡气度?依我看,一定是京城来的某位王爷。” “王爷会配剑?” “那有何奇怪?本朝天子尚武……快别说了。” 小七眯着一只眼,歪着头,贴着窗户,另一只眼盯着楼下,旋即冲陆小凤他们惊呼道:“喂喂,我看见楼下有一个很仙的大叔哎!” 陆小凤一皱眉头,“哪里来的很仙的大叔?很仙的大叔没有,很帅的公子这里倒是有两位。” “真的真的!” 待小七刚想跑到晾台去看,楼下那白衣剑客却反手一背,顷刻间竟真如仙人一般飘然而上,一跃轻点,落在了枕风阁的倚槛晾台上。 “啊!”小七深吸了一口气,莫不是自己今天做了坏事,天庭派谁下了吕洞宾?她忙揉了揉眼睛,从窗缝中看去,却见那人已从瓶形门走入,微微侧首,一双寒星般的眼眸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更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吕岩,却比吕岩更飘逸;不是仙人,却比仙人更孤立。那样寂寞清冷的眼神,自己分明在广寒仙子的眼中见到过。 难道凡间就是如此多美人?小七砸吧砸吧嘴,缩在一隅,偷偷将叶孤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第9章 剑客琴心 “白云城主?” “正是。陆小凤?” “正是在下。” 陆小凤在心里不由地感叹道:原来他就是叶孤城,果然冷峻非凡,有如谪仙。 那白衣人缓缓走了过来,冷冷的目光一扫,淡淡地道:“你心不诚。” 陆小凤一怔,旋即笑道:“叶城主何出此言?” 叶孤城看了小七一眼,又看了一眼花满楼,“我只身前来;你却疑心我要杀你。” 不是所有人都敢直视叶孤城的目光。陆小凤虽敢,却亦感到一份胆寒。只因心虚,他说中了,自己的确是疑心他是来替人“寻仇”的。 陆小凤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何江湖人士都传言,无人敢与白云城主对视久久,不是剑气伤人,而是那目光似乎能看透对方的内心。人总是或多或少的在心底藏着邪念,没有人愿意被旁人看透。 他自己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却依旧笑着对叶孤城道:“叶城主多虑了,这位是我的朋友花满楼。” 花满楼手一合,轻声道:“在下花满楼,实在遗憾得很。花某自幼眼盲,不能一睹当代剑仙的风采。” “眼盲者未必心盲,眼明心亦明者却甚少。”他将孤寒剑搁置在桌上,坐下。 小七蹭着墙,挪到了花满楼身后。 陆小凤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叶孤城必定不是来追杀自己的人;可这样一个人物,来找上自己,那绝对是一件比有人追杀还要麻烦的事。 不一会儿,江南春的伙计便上齐了酒菜。皆是西湖最有名最清淡雅致的八盘十碗,酒也是上好的竹叶青。看得小七直流口水,恨不得立刻就坐下来、扑上去。 陆小凤却冲小七使了个眼色,又朝酒壶努努嘴。小七这才反应过来,自讨了个没趣儿,谁让自己现在扮的是下人,只能饱眼福、不能饱口福喽。 小七没好气地走了过去,一指勾住青瓷酒壶耳,替陆小凤把酒杯满上。陆小凤对小七道:“先替叶城主……” “不必,我只喝水。”声如止水。 陆小凤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叶孤城面前的杯盏中已然盛了一杯清水。那真的是一杯白水,连茶叶都没有。他有些疑惑,花满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虑。 叶孤城淡淡地道:“酒乱心智,我从不饮酒。” 陆小凤这才恍然大悟,放下本来举起的酒杯道:“不知白云城主从南海远道而来,请我做客这天下第一楼是为何故?” 叶孤城微微抬起头,深邃的眼眸紧盯着陆小凤,“听闻江湖第一聪明人,便是你陆小凤。” 如是旁人被说这句话,一定会喜不胜喜;可每每有人对他说这句话,陆小凤便只会有一种表情,那就是苦笑。更何况今日对他说这句话的,还不是一般的人物。 “承蒙城主抬举,只是江湖传言罢了。” 叶孤城却并未理会这句话,“我与你非亲非故,只将此事说与你听;闻过,如若你愿意插手,我自言谢;如若不愿,亦不勉强。” 陆小凤有些惊诧,心里本来一块压着的大石头也稍稍放下了些。叶孤城这么一说,他反倒好奇起来。 “不知二位可有听说过叶氏山庄?” 陆小凤觑了一眼花满楼,道:“武当俗家弟子叶氏山庄庄主叶凌风是叶城主何人?” 竹叶青的清香已经在阁中弥漫开来,清风透过窗棂徐来,花满楼轻抿一口酒,眉微蹙,心中已大致猜出叶孤城的来意。 “你既已问出此话,想必已有猜测。我亲族所剩不多,叶凌风也只是我远房之亲,但曾有恩与我。” 陆小凤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他捏起酒杯,呷了一口酒暖暖,“我听闻叶凌风叶庄主数年前早就已经掉落悬崖殁了,关于此事,武当弟子应该都知道。” 叶孤城微颔首,“本是如此。只是近日我却得知叶凌风还活着。” 风拂青衣袖,陆小凤的两根手指不由地捏紧了酒杯,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冒昧问一句,叶城主是如何得知?” “无意得知。” 花满楼在心中道:看来他此番虽来找陆小凤,却并不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陆小凤。 “现在何处?” “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听到这个名字,陆小凤更觉不陌生了。如今江湖几个最大的神秘组织,除却西域的西方罗刹魔教,便是组织最庞大的青衣楼、最恶毒的红鞋子,和最多高手最神秘的幽灵山庄。这么想着,一股莫名的兴致从心底油然而生。 “叶城主是想让我找到叶凌风?”陆小凤问道。 谁知叶孤城竟摇了摇头。 陆小凤一蹙眉,“为何?” “寻与不寻,与我无关。但昔日之恩,即使如滴水,叶孤城今生也定不负。如若当年坠落悬崖之事,乃是为人所害。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听完此话,陆小凤反倒在心底重新打量起叶孤城来。此人目光虽孤寒,剑气也冷冽得很。面冷心却未必。他在江湖上有很多朋友,这样的人却并不多见。如若能有这样一个朋友,那绝壁不会是一件坏事。陆小凤竟从心底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陆小凤沉默了,幽灵山庄,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可谁让他是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况且还是剑仙所求,还是一件如此刺激神秘的事情。这么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如履薄冰在刀尖上走路。 花满楼在心底叹道,看来陆小凤动摇了。果然想要拉陆小凤下水,最好的办法不是强求,你越是不让他管,他越是偏要管。叶孤城只淡淡一句“随你所愿”,单是一个幽灵山庄的名头,恐怕陆小凤此刻心里早已荡漾。 果然,陆小凤有些试探地问道:“可是,进入幽灵山庄的人都是死过一次、被人追杀的人。我要怎么进去?” 花满楼在心底苦笑道:自己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便已经上钩了。 叶孤城的嘴角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却依旧平静如水地道:“如若你愿意,我自会配合。” 陆小凤悄悄瞄了一眼叶孤城手边的孤寒剑,有些怵更有些心痒。 窗外不知从何时传来一阵飘渺的琴声。琴声如梦如诉,空灵而又哀婉。这样静谧的夜晚,西湖上总会有游湖的画舫,有时候不仅有琴声还会有歌声。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和着拍子,陆小凤的目光顺着桌上的孤寒剑,落到了叶孤城的手上,忽然眼前一亮。 “叶城主也懂音律?” 叶孤城抬眼望了望陆小凤,陆小凤却笑道:“城主习剑,手掌自然有茧;而陆某却看到城主的左手也有茧,但不是在手掌,而是在指间。右手指尖应该也有。由此可见城主抚琴。” 花满楼微微一笑,的确如此,而且没个十数年,不会有这样的琴茧。“世人都道白云城主剑法无双,花某今日却有幸知晓城主琴技定也不凡。” “琴已戒二十年有余。” 花满楼一怔,眉颦,问道:“为何?” 叶孤城望向窗外如水的夜色,“剑器能伤人,琴比剑更伤人。习剑,就不必再有琴。” 什么琴琴剑剑的?小七只站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听陆小凤这么一说,不由地也看向叶孤城的手。他却已将手背翻过,握起盛着清水的杯盏。小七的目光流向他手边的那把孤寒剑。剑鞘古旧厚重,那上面的花纹却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小七歪着头,紧盯着那剑鞘上的花纹。这样的花纹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好像二仙姐织过的锦哦。 这样想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向了那剑鞘。只如电光火石般的弹指一瞬间,一声龙吟,一道白光闪过。小七惊叫一声,却听身旁的人也一声惊呼,“小心!” 小七本能地向后一躲,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由地懊悔起来,为什么今天来的时候要把土地公公送给她护身用的七彩玉葫芦忘在花府? 一声裂帛碎裂声,小七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我还没死?对啊,即使没有仙法,我也是神仙,我怎么可能会死?她渐渐松开捂在眼前的双手,从指缝间偷偷看去。看见的不是剑锋,而是一个人的背紧紧靠着自己。 一片绯红的团云霎时飞上了小七的脸颊,心却扑通扑通跳得更加厉害起来。她想用手推开那身影,却发现自己呆在了那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自己太害怕了吗?小七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流云飞袖既破,剑却离花满楼只剩半寸。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叶孤城放下剑,凝视着花满楼冷冷地道:“没有人能碰到我的剑。”他侧过身去,“出剑是叶某本能,并非本意。” 花满楼道:“少女无知,小七她真的只是一时好奇,绝无它意。” 小七?少女无知?小七愣住了,好心哥哥他知道……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一身冷汗,听闻此话,又见花满楼无事,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误会一场。” 小七听到说话声,这才回过神来,气咻咻地从花满楼背后挤出,一把推开陆小凤,还没待花满楼拉住,便绕到叶孤城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叶孤城的鼻子愤愤地骂道:“会使剑了不起吗?不过是一把破剑嘛,小气吧啦的!被人摸一下会死啊?” “小七……”花满楼拉住了小七,对她摇了摇头。小七看向花满楼,心里不知为何却泛出一丝酸楚和委屈,“明明就是他不对,是他先拔剑刺向小七的;好心哥哥为什么要替小七挡住?万一挡不住,那你岂不是就要死掉了?小七才不要好心哥哥死。你还要向他道歉,这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言嘛!你早就知道我是小七了对不对?” 小七又看向陆小凤,陆小凤尴尬地笑笑。小七一撅嘴,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小七最聪明了,结果却是最大的傻瓜,想骗你们却都被你们骗了。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花满楼刚要解释,忽然,叶孤城冷不丁地将小七背后一提,接着便飞出了枕风阁。 花满楼只感到一阵风过,还有小七的一声惨叫渐远,顿时心急如焚,“陆小凤,到底怎么回事?小七呢?” 陆小凤也急了,忙跑向倚槛,边对花满楼道:“叶孤城把小七带走了。” 什么?花满楼握紧了拳头,难道白云城主真的会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陆小凤趴在晾台眺望去,白影已变成一个白点,他一拍阑干道:“快追,叶孤城带着小七向东飞去了。” 第10章 带我飞 天幕深蓝,弦月悄悄地躲在细柳后,像是天空的微笑。火树银花在御街的星空中绽放,又被吹落,如雨如丝。 “冰糖葫芦五加皮!把这个大叔送到树林里去喂狗熊!”小七在半空中一通鬼哭狼嚎,脚蹬抓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落难神仙不如狗,她今天总算是知道了。堂堂一个天庭七公主,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凡人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来就飞。 眼泪鼻涕横流的小七咧嘴哽咽道:“你这个坏大叔!小七要回家……” 哪知任凭她嘴里嚷嚷也好,拳打脚踢也好,抓着她的那人却丝毫不肯放她下来。 “你害怕?” “小七才不会害怕飞!” 烟火一个一个窜上天空,发出“咻”地一声,随后又在空中“砰”地绽放、四下散开,最后不见,映红了半面御街。街市灯如昼,两边一排排的楼阁上皆悬着各色花灯。这是御街的特色,别的地方只有中秋十五、上元节才会有花灯市。而御街的人们却认为,月圆是相聚的时节,月缺更应该点灯相庆,以示月缺人圆满。只要人在身边,每天都是上元。 飞檐翘角,一盏盏精致的花灯在风中轻轻晃动着。有玲珑的鱼灯、长着长胡须的龙灯、芙蓉牡丹、十二生肖、胖娃娃抱元宝……小七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寿星寿桃灯、八仙过海灯…… “哈哈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人间有这么多好玩儿、好看的东西,比天庭不知道要有趣多少辈。小七破涕为笑,右手一抹鼻涕,在旁边的白袖上蹭了蹭。叶孤城略微皱了皱眉。 忽然,小七眼前一亮,“那棵树上挂着的红带带是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树不会累吗?” “祈愿。” “哎哎~”小七想要捞起一根,无奈飞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哎呀!你飞得一点都不好!”小七尽管已是“落难”没了仙法的神仙,却仍是不忘自己做为一名仙子的“骄傲”。这些凡人所谓的“轻功”,在她的眼里,就是很烂的飞行法术。 小七好奇地拗过头去,目光绕过叶孤城的肩膀,回头边看边嘀咕着:“她们都向谁祈愿啊?” “月老。” 小七恍然大悟,嘻嘻笑道:“月老我知道,专门给人牵红线。牵在一起的人就永远不会分离了,不过我却更愿意自己给自己系!” 自己给自己系?叶孤城一怔。 承佑三年,云梦国都,上元 街市如白昼,一盏盏花灯就像星罗棋布的璀璨明珠。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和心上人见上一面的姑娘小伙子们,纷纷走上街头,买花灯,猜灯谜,戴傩面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神色。 茶楼那唱南戏昆曲的小旦,清扬婉转的腔调仿佛还萦绕在耳旁:“良人初相见,情深何须言?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茫茫人海中,一个身穿玄色弹墨暗福纹长袍、身披月白色狐裘斗篷的少年,怅然若失地从一家茶楼急急地走了出来。 小艾呢?她去了哪里? 上元节的灯照得街市再如白昼,也照不进他的心底。他逆着风,心急地走着。 “云城!”一个清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本能性地抬眼看去:一张盈盈的笑脸,微嗔着,似乎是在打量着他。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柔美。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支紫水晶的珠钗斜插入鬓,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似清灵透彻的冰雪……似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冠上的白绒毛在晚风中微微颤抖着。使得她看上去愈发地像一只从月宫里私自下凡的玉兔。 少年却沉着脸,故意背过身去,向前走着。 “云城!”女子拉住少年的衣袖,娇嗔道,“不要生气嘛。”少年回过头来,还未开口,她却已如变戏法般掏出了一条红缎带,笑意盈盈地对他道:“你看,上次你对我说,系红绳祈福是你们这里的习俗。听说每个人的红线都是月老在牵,可我总觉得月老是一个老糊涂。所以我的红线,我要自己系!云城在这一头,我在这一头,我把它打一个结,这样顾云城和玉小艾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哈!这只花灯最好看!”小七的笑声将他从恍若隔世的旧梦中拽回了现实。早已没有了云梦国,也没有了顾云城,现在留下来的只是叶孤城和一座孤零零的白云城…… 不知什么时候,小七的手里竟多了一盏秸秆做的小灯,那小灯巧夺天工,用成千上百条秸秆搭成了一个小屋子状。 叶孤城一个飞身提着小七上了屋顶。 “哪儿来的?”叶孤城冷冷地问道。 小七嘴一撇,向底下张望了望,“喏!就那家,我抢的。” “你不怕高?” 小七一昂头,“我是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叶孤城又将其一拎,飞下了楼阁,稳稳地落在了陆小凤和花满楼面前。 陆小凤惊叫着忙一拉花满楼,“是小七!” 小七笑嘻嘻地蹦到花满楼跟前,想要把花灯炫耀给他,“好心哥哥,我得了一个很好玩的……” “小七!你真的没事?”花满楼直觉得自己紧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为什么她总是状况不断?就好像是专为出状况而生的。从那天清晨她的从天而降,落在了自己的小楼里,她就像是闯入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谜。让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就是上天派来的,如一缕明媚的暖阳,照进了他没有光明的平淡生活中。在她被叶孤城“抓”走的那一刻,自己竟是这样的担心。 小七愣愣地站着那里,呆呆地提着花灯,任由这个温暖的怀抱抱住自己,自己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手该往哪里放。为什么自己的心又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是因为被那个帅帅的、白衣坏大叔吓着了吗?一定是! 忽然,一声“轰隆”地巨响。花满楼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怀抱,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可以…… “我……我只是……太担心……小七了。我……对不起……” 小七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啊?哦。” 一旁的陆小凤忙揉了揉眼睛,这是怎么了?自己没有看错? 又一声“轰隆”的巨响,路上的行人纷纷奇怪地说道:“怎么打雷了?” “是啊,是春雷吧?” 小七抬头望了望天空。 花满楼这才想起始末,忙走到叶孤城的跟前,对叶孤城神色凝重地道:“叶城主,我的朋友年幼、心思单纯,她只是太顽皮了,真的不是有意得罪城主。还请城主海涵。” 陆小凤却哑然,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花满楼你不必担心,我们都担心错了,我猜叶城主抓小七飞走,并不是要惩罚小七。而是带小七玩儿了一圈,小七的手里有一个花灯呢。”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想叶孤城应该只是觉得自己刚刚一剑差点刺死花满楼、又吓坏了小七,所以带小七飞了一圈,其实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道歉。他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 叶孤城看了花满楼一眼,又看了小七一眼,眼角的余光瞟向自己的衣袖,还有小七手中那只抢来的花灯,对花满楼道:“是你府上的人?” 花满楼犹豫了下,轻声道:“正是。多谢叶城主。” “只是少女顽皮而已,何须计较?”说罢便淡淡地转过身离去,隐没在人海里。 陆小凤悠悠地长吁了一声,“真是多事的一个晚上,还好有惊无险。不过接下来我陆小凤可又有得出生入死了。” 一抹凝重飞上了花满楼的眉宇。 小七轻轻用花灯碰了碰花满楼,“好心哥哥,你不要生小七的气了。小七把小屋子的灯送给你好不好?” “小七,你知不知道,剑客是很无情的。”他虽看不见叶孤城,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冷冽的剑气。“叶孤城……”他沉吟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对小七解释。 花满楼顿了顿道:“叶孤城他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没有对小七怎么样。他也并没有真的刺出那一剑,他是剑仙,是很厉害的。可是江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坏人,如果小七再像今天这样,会遇到很多危险。做错了事情,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你知道吗?” 小七懵懂地点了点头。"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挡在小七前面?好心哥哥不怕吗?" "怕。也要保护小七。" "为什么?" "因为………”花满楼顿了一下,想了想,旋即笑道:“因为男孩子就应该保护女孩子,就像对待花儿一样。可小七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和陆小凤,说自己叫做龙光彪、还要打扮成一个男孩子?” 小七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道:“因为……我是被我爹赶出门的,他说我太顽皮了。要我好好跟着别人学学怎么做好事,他说只有小七做满一百件好事的时候,才能回家。阿土爷爷说,要做好事首先要学会自食其力;他还说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所以就把我打扮成男孩子,还给了我一个名字叫做龙光彪。” 陆小凤和花满楼这才恍然大悟。 陆小凤笑道:“小七想学做好事那还不容易?只要跟着花满楼不就行了?他可是个绝对的大好人!他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怎么样?近朱者赤,跟着花满楼,你愿意不?” “小七。”浅笑在花满楼唇边绽放,“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七霎时笑靥如花,“我愿意!” 陆小凤却哈哈大笑,一拍花满楼的肩膀,他忽然凑近花满楼低声打趣道:“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事儿精领进门,你带着她,以后可有的你麻烦!”转而又放大了声音问道:“小七姑娘愿意,你愿意吗?” 花满楼轻笑道:“何乐不为?那你以后也不要总是叫我好心哥哥。” 小七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叫小七,那我以后就叫你阿七。还有十四!”说着便把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胳膊一挽,“小七、阿七、十四!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们,我小七会来保护你们的!” 花满楼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陆小凤笑道:“要你保护还是算了,只要你不再像今天这样,再招惹上其他的什么高手就行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1章 天女散花 回到花府,在花满楼的安排下,小七住到了隔壁西苑。 待花满楼走后,小七甩着袖子,走出了房门、在门槛上坐了下来。她手托着脸,仰望天空,自言自语道:“王母妈妈让我学做好事,到底怎么样才能算是做好事呢?七童哥哥对小七那么好,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 这样想着,她便忙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确保无人后。冲着地上跺了跺脚,“土地老头儿!快出来!” 土地爷一转,从地上冒了出来,“七公主有何吩咐?” 小七道:“七童哥哥今天帮了我,我想做好事让他开心,你说我该怎么做?” 土地笑眯眯地捋了捋花白胡子,点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这花家的确是个好人家。七公主不但自发地想要做好事,而且还知道对人言谢感恩了。不过这做什么嘛……老头儿不妨问问七公主,你可有闯祸?” 闯祸?小七眨巴眨巴眼,想了想,道:“嗯,昨天我把花满楼屋子里的花瓶全都打碎了;今天我把花老爷养了好多年的一条鱼给炖了。这算不算是闯祸?” 果然顽劣难改,土地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当然算啦。”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碎了的花瓶都给黏上;把吃进肚子里的鱼再变出来吧?”小七一听顿时急了。 “唉唉,七公主你不要急嘛。这碎了的花瓶自然不能黏上;吃进肚子里的鱼也变不出来。可七公主可以做些事情弥补啊。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这是老头教给七公主的第二个道理。七公主好好想想吧。”说罢,便又消失在地上。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小七喃喃地念道着。 嘻!有了! 小七欣喜地一拍巴掌,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那支发簪,在眼前晃了晃,“呦~哈哈哈!本来还以为带着你来人间,是最没有用的法宝,现在看来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冰糖葫芦五加皮!”小七将簪子向上一抛,那簪子便在半空中浮了起来,盈粉紫的光熠熠闪烁,接着角落里的织布机便自己动了起来。 这支发簪,她和她的六个姐姐都有一个;有了它,就能织出斑斓若云霞的锦缎。小七得意地笑了起来,坐到一旁翘起了腿,哼起了小曲。 夜渐渐入深,空荡的街上,缓缓地驶过一辆马车。 盈粉紫的光在胸口熠熠闪烁。 “停车。” “城主,有何吩咐?” 叶孤城紧紧地握住手上那支发簪,走下了马车。 院墙内 “咦!错了错了!冰糖葫芦五加皮,收!”小七对着发簪念了句咒语,原本发着光的发簪掉落在地上。 小七忙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了它,轻轻拍了拍,指着它道:“你这支笨发簪,难道跟着我来到凡间布也不会织了吗?我要的不是这个花样!” 院墙外 盈粉紫的光重又黯淡了下去,静静地躺在手心里。一抹落寞凝上了他的眉宇。是自己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他抬头看了看院墙,“这里是哪里?” 车夫朝四周看了看,道:“这么大,应该是临安府花家的桃花堡。” 花家?叶孤城眉微蹙。 “城主……” “走吧。” 落寞的马蹄声孤独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只有弦月孤零零地挂在疏桐上。 ………………………………分割线……………………………… 花如令过寿,寿宴的地点却并不是在桃花堡,而是在一处叫做紫薇阁的别院。 一大早,紫薇阁门庭若市,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那花如令现今虽是江南的富商,原先却也是闯荡江湖的侠义之士。此番寿宴,前来的不仅有生意上长期往来的朋友,更有一些江湖上颇有声望的故交。 花如令今天一身乌金福纹袍,七个儿子皆在席间张罗着。花满楼面上平和地笑着,帮忙招呼着来为父亲祝寿的客人,心里却是十分焦急:一大早就没有看见小七,这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昨天她不是还说自己最爱寿宴这种热闹、一定会早早地起来吗? “七少爷。”这时,花府的一个婢女走了过来,对花满楼道:“小七姑娘让我来告诉七少爷一声,她说她还有点事要做,一会儿就过来。让您别到处找她。” 还有点事情要做?她要做什么?真是不让人省心。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挨着父亲坐了下来。陆小凤也还没有来,他便给陆小凤和小七留了两个位置。 “咣咣咣!”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忙循声看去。只见一群戴着大阿福面具的小娃娃们翻着跟头跑了进来,花如令奇怪地问花平道:“你叫了杂耍班?” 花平也是一头的雾水,“没有啊老爷。” 花如令喃喃地道:“这就奇怪了。算啦,反正也热闹,看看无妨!” 那些小娃娃们已经开始在紫薇阁前的空地上戏耍了起来。上了年纪的人看到这么多胖乎乎的小娃娃,心里头自然是舒心万分。又兼杂耍功夫了得,底下的人纷纷都跟着鼓起掌来。 花如令忍不住笑着对花满楼道:“七童啊。” “什么事啊爹?”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来年给爹再添个孙子多好!” “这……”花满楼无奈地笑笑,“还是随缘的好,急不来,爹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花如令一听,刚要说儿子几句,忽然,不知怎么回事,从两边飘过来一阵烟雾。几个江湖人士立马警惕地站了起来,“有人放迷烟!” “啊!”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花满楼忙站起来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惊慌,这好像不是迷烟,也不是火药。只是普通炭火发出来的味道。” 炭火发出来的烟雾?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花如令皱了皱眉头,“花平,快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是老爷!”花平刚要去,这时,却有一队天竺金衣僧侣打扮的人双手合十走了上来。 “咦,这是什么?”底下顿时一片唏嘘声,纷纷说了开来。 “好像是佛堂里菩萨的样子。” “菩萨?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可是菩萨怎么会来这里?” 话正说着,那十几个人竟站成一排,远远看去,便重叠成了一个人。站在第一个的人拈花微笑,身后却渐渐地变出了许许多多的手,金色的护甲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花如令更是叹为观止,“这……这莫不就是千手观音?” 那“千手观音”散开,如变戏法一人手捧一支金莲花走了下来,流水一般将花献给了花如令。花如令顿时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好。 站在最后的两个人却“忽”地一下飞上了紫薇阁。 “你们看!还有两个‘菩萨’飞上去了!” “那个菩萨怎么还长着两撇小胡子?” 两撇小胡子?花满楼轻轻地笑了,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 陆小凤站在阁栏处,一拉红绸,低声对藏在底下的小七道:“小七,该你上了!” 小七瞄了一眼陆小凤,“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问题啊?可千万不要把我摔死。”虽然自己以前会飞,可毕竟今非昔比。作为一个等同于凡人的神仙,小七即使不会被摔死,可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 陆小凤冲司空摘星使了个眼色,两人用力一拉,便将小七送了下去。 一瞬间红绸一展,鲜花便如雨般散落了下来。 “快看快看!菩萨送天女散花来了!” “好美的小仙女!” 只见小七身穿樱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流云逐月髻上俏皮地缀着一个小银流苏。轻移莲步,嬿婉迎风,翘袖折腰。霎时珠璎珞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却驾彩鸾,芙蓉斜盼。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真真一个天外飞仙! 不远处,一双寒星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紫薇阁前的汉宫飞燕。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只要君流眄,君倾国自倾。一舞倾城,无人能形容那惊鸿一瞥的风华绝代。天外飞仙?为什么和小艾舞得那么像? 曼态舞尽,繁姿向终。小七一抖那红绸,紫薇阁上“忽”地展开一幅巨大的织锦来:上面绣了一个大大的寿字。青松在侧,白鹤伴旁。 掌声雷动。小七扔掉了手中的红绸,紫薇阁上的那俩“菩萨”也飞了下来,和小七一同走上前去,对花如令道:“祝花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陆小凤?小七……” “还有我司空摘星!”站在陆小凤身边的那人嬉皮笑脸地不等花满楼猜出,便已先开口说道。 花如令惊喜地捋着胡子道:“怎么?这位是陆公子?还有……” 花满楼忙对花如令道:“爹,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陆小凤您认识的,还有一位是司空摘星,她是……” “我叫小七!我是七童哥哥的好朋友。”不等花满楼说完,小七已经笑盈盈地走过去,晃了晃花如令道,“花伯伯,您看,这些福娃娃、千手观音都是我找来的,您喜欢吗?” “喜欢喜欢。”花如令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啊,这幅寿字,也是小七连夜赶出来的。百寿字呢,小七是写不好看的;不过织锦,小七却是最拿手了!这个您欢不欢喜?” “欢喜欢喜!”花如令连眉间皆是笑。 “还有还有啊!”小七冲着一旁拍了拍手,这时,一个大汉挑着一个大蒸笼,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一揭开蒸笼,里面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大包子! “花伯伯,小七最喜欢吃包子了,因为小七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大包子!所以小七就把最好吃的东西做得最大,我觉得小七喜欢吃,花伯伯也一定很喜欢。你可别小看这个大包子哦,里面还有很多小包子。小七在里面包了很多小兔子、小羊……虽然不是小七做的,不过主意全都是小七一个人想的哦!花伯伯,您开不开心啊?” “开心开心!”花如令此刻可不是乐得想朵花儿,这刚刚还在担忧自己的这个七童二十有余了还不成家,哪知道眼前就蹦出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俊得跟小仙女儿似的,嘴巴还这么甜。 “这……七童啊。”花如令凑近花满楼,“什么时候的事啊?” 第12章 绑票 “爹,您是问哪件事?” “嗨!还跟爹藏着掖着呢?爹当然是问你和小七姑娘啦!”花如令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七。 “爹……”花满楼无奈地道。 花如令喜上眉梢,“爹只是问问你和小七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小七瞪大了眼睛,“啊?您是问这个啊。见过啊,怎么没见过?我们昨天才见过,我把您养的鱼给送进厨房了。” “啊?”花如令惊得瞠目结舌。 陆小凤站在一旁暗自翻了个大白眼,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七却一本正经地对着花如令道:“不过小七已经知道错了。七童哥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可是小七又没有办法把鱼给变回来,所以小七就想做点事情让花伯伯您开心喽!花伯伯,您不怪小七了吧?” 花如令笑眯眯地道:“不怪不怪!一条鱼而已。小七姑娘这么有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金龙鲤是小,儿媳妇儿是大啊!区区一条金龙鲤算什么!“这个……小七姑娘是哪里人氏啊?家里几口人,爹娘是……” “爹!”花满楼浅笑着对花如令道,“您的那些老朋友可都等着您去喝酒呢,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个……”花如令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儿子,旋即在心里想道,七童啊七童,跟爹也欲盖弥彰起来了,不行!老夫非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可。又冲小七笑笑,“小七姑娘啊,我们花家啊,那在江南方圆十里可绝对是个好人家,你愿意跟着我们家七童吗?我们七童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小七郑重地点了点头,“嗯!七童哥哥对小七最好了!小七当然愿意跟着他,我要做多多的好事,做到一百零一件!” “哦哦,你愿意啊!那好……” “爹……”花满楼绝对自己生平第一次遇上了不知该怎么解释的事情,而且似乎是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乱。 花如令眯着眼睛,拍了拍花满楼,“七童啊,你不用说了,爹都明白!明白!”然后便拿起酒杯,同大儿子向隔壁桌敬酒去了。 待花如令走后,陆小凤戏谑着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花满楼,这下你有更大的麻烦了。” “还说我,你和小七串通一气,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小七笑嘻嘻地蹦了过来,"小七做了第一件好事,很开心;花伯伯说他也很欢喜;那七童哥哥你呢?" "小七开心,七哥自然也开心。"花满楼微笑着弯起食指轻敲了一下小七的额头,"你啊你,就是个机灵鬼!我虽然看不见,不过光听着底下宾客的惊叹就知道小七一定是用心了。可你至少应该跟我说一声,害的我又担心你溜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不是临安人,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小七不以为然地在鼻子里一哼哼,"小七才没有那么笨呢!我是谁?我怎么会走丢?" "依我看,走丢不大可能,被人牙子拐走倒是很有可能的。"说话的人是司空摘星。偷王之名在江湖也算是如雷惯耳,他与陆小凤是多年好友,行走江湖多年,对看人也算是相当有准头了。这小姑娘,聪明够聪明,却对世故不通得很! 小七今天早上找陆小凤帮忙才认得了这个司空摘星,上蹿下跳,又翻跟斗又做鬼脸的,像个猴儿精。与自己爱闹爱玩的性子倒也投得很,说话也很有趣。听他说道,小七忙问: "什么是人牙子?" 司空摘星一指陆小凤,"陆小鸡这样的就是人牙子!" 小七忙盯向陆小凤的脸,陆小凤却把脸一拉,"你别听灾星瞎说!人牙子就是贩子,坏人!你看你陆十四哥像坏人吗" "像……"小七对陆小凤的脸仔细端详了下,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小凤没好气地一摸胡子,"小七,世上哪儿有我这么英俊的人牙子?" 司空摘星顿时哈哈大笑,拍着陆小凤的肩膀道:"陆小鸡,你敢说你不是吗?你分明是专诱拐良家妇女,,大家闺秀到风尘女子、罗刹女…一个都不放过。小七,以后看到如陆小鸡这般长着胡子的英俊男子,来跟你套近乎,那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因为绝对不会是好人!说不定就把你拐走了!" 小七懵懂地歪着头,"不懂!" 花满楼笑道:"他在与你说笑,让七哥来告诉你。人牙子又叫牙脍,就是坏人,他会给小七好吃的,带小七玩好玩的,对小七很热情。然后把小七带走,带到很远的地方去,也有可能是很可怕的地方。如果他问小七家在哪里,有几口人,那就会是绑票,让小七的爹娘拿银子来赎你。总之,小七以后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你们真话多!"小七笑嘻嘻而又不耐烦地道。"忙活了一上午,我要吃大包!"说着便挤到了筵席中去。 陆小凤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寿宴一直热闹到午后,陆小凤伸了个大懒腰,揉揉脸,走到花满楼跟前,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不答应帮小七了,让我跟灾星一起易容,还要捏兰花指扮观音……" 花满楼笑道:"你陆小凤扮观音像不像我看不见,不过我却知道,只要你的另外两条眉毛在,无论你怎么易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得出。" 陆小凤没好气地白了花满楼一眼,"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打死我都不要变成两条。" 花满楼忽然一蹙眉,"小七呢?你有没有看见她?" 陆小凤摸摸下巴,环顾一周道:"明明刚刚还在这里,我去换衣服。她说她要送杂耍班的人走……怎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花满楼摇了摇头。 二人忙走到门口,问花平道:"花平!有没有看见小七?" 花平疑惑地指指门口,"刚刚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小七姑娘好像上了那辆马车走了。" "马车?" "会不会是她的家里人?"陆小凤猜测道。 一丝疑虑掠过花满楼的眉间,家里人?小七好像从来都不愿多说她的家在哪里,不是说她自己是被她的爹赶出来,要做一百件好事的吗?怎么会突然来人接她回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陆小凤看在眼里,"花满楼,你是觉得……" "花平,是一辆什么样的马车?" 花平想了想,"额,很华贵的一辆银白色马车,车夫穿得也很好,马车里的主人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有身份的人?花满楼在心里思量起来。到底带走小七的会是什么人? …………………………………………分割线……………………………………… 马车驶向临安城外。 小七好奇地掀开马车车帘,朝外看去,“你们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儿的吗?” 赶车的车夫只搭了一句道:“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马车在一处客栈的后门停下了。这是一处典型的江南古色古香、白墙黛瓦的安静小院,院中小桥流水,一道院门,将之与临安城的喧嚣繁华隔开。绿柳拂风,梨花如雪,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一只燕子纸鸢。小七又好奇又欣喜地抬头望着,直到接她来的人恭敬地对她道:“小七姑娘,请随我来。” 小七这才仔细地打量了那人一眼,一身白色劲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却并不显得高大魁梧,相反气质儒雅,倒像是个读书人。 客栈看着不大,里头却别有洞天,小桥流水、凉亭花圃一应具有。西北角的花架下、秋千旁,静静地安置着一张石桌和三个石凳,一个人早就在此等候着了。 小七一见那人,顿时泄了气,“原来是你啊,仙仙大叔。对我说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骗小七过来做什么?” 好吃的、好玩儿的?叶孤城淡淡地瞟了叶白一眼。叶白顿时尴尬地一低头,小声地道:“属下也是为了尽快办事才这么说……属下这就去办!” 小七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坐到了一旁的秋千上。“嘻嘻,仙仙大叔,你找小七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一众侍婢端着一盘盘精美的点心果脯走了上来。小七一见那些白白香香的点心,立马站了起来、扑了过去。“哇,这么多好吃的!仙仙大叔,你是专门来请小七吃东西的吗?” 叶白忍俊不禁,“小七姑娘,吃的都是现成的;可好玩儿的,一时属下找不到,不过一会儿一定替姑娘寻来!” 小七心里头乐滋滋的,有好吃的、还有好玩儿的……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请我吃好吃的、还有好玩儿的,对我很热情……小七停住了填食,斜眼余光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叶孤城,司空摘星上午说过的话从脑袋左边冒了出来:小七,以后看到如陆小鸡这般长着胡子的英俊男子,来跟你套近乎,那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因为绝对不会是好人!说不定就把你拐走了! 小七生生地咽了一口嘴里的白糖糕。 “你家在哪里?” 家在哪里?小七顿时瞪大了眼睛,花满楼的话从脑袋右边冒了出来:如果他问小七家在哪里,有几口人,那就会是绑票。完了完了,小七遇上坏人了!仙仙大叔……叶孤城要绑票小七?然后朝玉帝爹爹要银子?不对不对,他又不知道小七的爹是玉帝爹爹。那是什么?对了!他一定是要拿小七威胁七童哥哥! 这时,叶白却俯身靠近叶孤城,低语了一句。叶孤城闻言,眉头微蹙,“不见。” 叶白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却又多言了一句。叶孤城淡淡地看了小七一眼,对叶白说道:“皆依她所言、给她拿吃食和玩物。” 叶白点了点头,旋即微笑着对小七道:“小七姑娘,我们城主有客要见,暂且失陪。一会儿属下就替姑娘送好吃好玩儿的过来。” 叶孤城起身向前院走去。 待她走后,小七忙丢掉手中的点心,擦擦嘴。急急火火地就往来的方向跑去。叶白忙挡住小七,道:“哎哎,小七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我……”小七一愣,旋即气急败坏地对叶白道,“我要去茅厕!” “这个……”叶白,指指北面,“出了这个门,东北角……” “哦,我知道了!”说着她便撒腿就跑。 “小七姑娘~”叶白在小七身后叫住她。 小七回头一瞪,“我要去茅厕,你也要跟着吗?” “我……”叶白尴尬地一挠头,小七却已一闪而逃。叶白忙叫过旁边的一个侍婢,“快跟上,别走丢了。” “哦,这是什么地方,好难找哦。”小七一边恼怒地自言自语,一边踩着杂物,艰难地翻上了墙头。 “世子爷,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从小门进、让阿若在前厅见叶城主?” “自上次去南海说明来意、叶孤城不为所动后,你认为他还愿意见我吗?前几天在青城就吃了闭门羹,这回本王让阿若在前厅打个幌子,我直接进来,不怕他不见。” 随从不满地嘀咕道:“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 被唤作世子爷的人白了随从一眼,“你懂什么?刘备拜访诸葛卧龙还三顾茅庐呢,想做大事,这点算什么?这个人,我可必须地收为己用!你去门外候着,待会儿我要亲自拜访!” “是!” “喂喂!” 南王世子四下里寻找着声音来源,忽一抬头,只见墙头上趴着一张脸,正冲他挥着手,“你快过来!” “叫我?”南王世子一指自己。 小七忙不迭地点头,“就是你!快过来过来!” 南王世子走了过去,仰脸对着小七疑惑地一拱手道:“这位姑娘是……” “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站在这儿!快点儿!” “哎呦!”一个倒栽葱,小七整个人翻了过来。 第13章 皮影 小七揉了揉屁股和直冒金星的脑袋,朝四周看了看,气急败坏地道:“哎呦喂呀~这是什么破地方?怎么我翻了一道墙,还是在院子里头?”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一人,“你是谁啊?我让你过来就是想借你的肩膀一用嘛,你躲什么?” “我……我是……”南王世子本来只是为表诚心、来拜访叶孤城,谁知道从天而降一个小姑娘,还那么沉地压了过来。原听到她朝他招手,他只是好奇而已。谁知道她竟冷不丁地直接翻了过来,还想踩着自己!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这间客栈的住客吧!” 南王世子揉了揉胳膊,摇摇头,疑惑地打量着小七。“你是?” “我是小七!你你你,你快帮帮我,带我出去,有坏人要拐我!”小七边向四周寻摸着,边急切地对南王世子道。 一双明眸水汪汪的满是急切和期待,雪白的香腮粉嘟嘟如婴孩儿般娇嫩可爱,惊慌若脱兔。世子不由看呆了。 “喂,你到底帮不帮我?” 南王世子正愣愣地出着神,忽觉肩膀迎上一拳,立马回过神来,“哦哦,跟我来!走这边!”说着便领小七向偏门走去。 一个白色劲装的身影并碧绿罗衫一晃而过,小七忙拉住南王世子朝墙边一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去哪儿了呢?快去找!我去偏门看看,绿萝你去后门!” “是。” 待叶白走后,小七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南王世子好奇地问道。 小七认真地对他道:“人牙子,你知道是什么吗?”还没待他回答,小七便接着一本正经地道:“人牙子就是坏人,就是拐人的,就是绑票!这里就有一个人牙子,他要绑走我!你会帮我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嗯!”南王世子一握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虽然这里不是天子脚下,可也容不得半点歹人胡作非为!,姑娘放心,只要有本王在,绝对不会让坏人得逞!” "姑娘放心,有本王在,绝对不会让歹人得逞!跟我来!" 小七一听,立马喜出望外地跟了上去。 庭院深深,玉蝶飞过秋千去。梨花如雪落了一地,随风飘散在芳草甸。 "错啦错啦!这个地方我刚刚来过……"小七忽然愣住了,南王世子也愣住了。 紫藤罗瀑布倾泻的花架下,迎面走来的正是白云城主,白云城侍卫叶枫和自己的侍从阿若。 南王世子忙躬身作倚道:"叶城主!" 小七看了一眼叶孤城,又看向南王世子,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小七最恨骗子了!"说着便一拳狠狠地打向南王世子的肚子,又一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脚上,碾了一碾。 可怜南王世子真真无辜,娇生惯养二十几年,平白无故做了回垫子也就罢了。肚子挨一拳,脚上挨一脚,偏偏当着叶孤城的面自己只能咬牙挺住,面带微笑嘴角轻扬,双眼满含希冀与渴求,"求城主收我为徒!" 被踩一脚的眼泪几乎包在眼眶中,他在心里连连叫苦道:这小姑娘,看着不胖,实则……诚然挺胖……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叶枫悄悄靠近叶孤城,低声道:"城主,依属下看,此人三次不远万里前来拜师,其心可诚。眸中似有泪水晃动,求师若渴。" 叶孤城看着南王世子,心里却另有打算。他侧首对叶枫道:“先带客人下去,此事明日再议。” 南王世子一听,明日再议不是下逐客令,顿时大喜过望,忙拜道:"多谢叶城主!" "这…"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愠怒的小七,不晓得该如何开口询问的好。 却见小七一拍石桌,"叶孤城!你们一群人欺负小七一个,算什么大侠!算什么好汉!" 这时叶白和绿萝匆匆赶到,叶白一听急了,"小七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家城主用马车请你过来,吩咐我们好吃好喝招待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缘何辱骂我们城主更谈何欺负?" 小七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挥手,围着叶孤城等人走了一圈,挨个瞪了一遍,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手指叶孤城,踮起脚尖仰起脸。 叶白等人大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指着城主!这个姑娘好嚣张! 小七道:"你是拐子!人牙子!"众人愣住了,叶孤城沉着脸,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说给小七好吃好喝还有好玩儿的,不就是为了把小七骗过来吗?给好吃的就是为了把小七喂胖,然后卖个好价钱!你还问小七家在哪里,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不就想拿小七威胁花满楼吗?小七宁可被你喂胖了,拉到集市上去卖!也不要出卖七童哥哥!" 叶白,叶枫连同南王世子等人皆忍不住低低溢出笑声。就连叶孤城也难得地淡淡弯了弯嘴角,"你为何认为我是牙脍?" 小七打量了叶孤城一下,更加肯定地道:"你长得就像人牙子!" 叶白忍不住问道:"你混说,我们城主哪里像了?" 小七一努嘴,"长着小胡子又很英俊啊!这样的人就是人牙子!" 绿萝忍不住掩嘴扑哧一笑,叶白和叶枫则面面相觑,长着胡子又很英俊的人就是人牙子?这是什么道理? “谁告诉你的?”叶枫问道。 “司空摘星啊,他说陆小凤就是这样。” 陆小凤?叶枫依稀记起江湖上好像的确有这么个“四条眉毛”的风流浪子叫这个名儿。 叶孤城看了叶白一眼,叶白立刻心领神会,走过去对南王世子道:“小王爷,请随属下来。”南王世子点了点头,却又不无疑惑和担忧地看了小七一眼。 待南王世子走后,小七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叫什么?” “玉小七。” “你家住在哪里?” 小七一愣,旋即愤愤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孤城淡淡地看了小七一眼,“你的舞是谁教给你的?” 舞?小七眼望天空,“我和姐姐们都会啊。” “你可认识玉小艾?” 玉小艾?小七皱着眉眉头,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一支紫色的发簪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小七不禁眼前一亮:这是二姐姐的发簪!她一把夺过发簪,“你怎么会有我二姐姐的发簪?” 难道说……小艾小二,姐姐排行老二,所以是玉小二。难道仙仙大叔就是顾云城?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叫叶孤城吗?小七好奇地打量着叶孤城,脑海中浮现出五姐姐给自己那个泥人,那个白衣剑客的脸根本就不是这样嘛! 小七黑着脸,“你以前是不是叫顾云城?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害了我二姐姐的人!” 叶孤城没有回答小七的这句话,却对她问道:“带我去见你姐姐。” 小七绕到叶孤城的跟前,手一伸,仰脸道:“你想都不要想!快点写绝情书!” “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姐姐的意思?” 小七一愣,一挥手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快点写!” 叶孤城却背着手走了过去,望向一树的紫色,“我不写,除非我见到小艾。” 小七一拍石桌,“你要是不写,那我就不走了!” 叶孤城微微侧过身来,“我是要回白云城的。” 小七朝桌子上一坐,两腿一翘,双臂一抱,道:“什么白云城黑云城的!去就去!”说罢两眼一翻,做出一副不拿到绝情书誓不罢休的样子来。 …………………………………………分割线………………………………………… “嘻嘻,这是什么?”小七新奇地一个个看过去。 叶白道:“这是走马灯。” “走马灯?走马灯是什么?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小七摸了摸脸,笑嘻嘻地在心里想道:怎么凡间有这么多天庭所没有的好东西?玉帝爹爹还不许神仙下凡,真是太小气了! 小七推了推不倒翁,“嘿嘿这个好玩儿!”刚拿在手里,又忙放了下去,拿起一个小风车,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风车立马发出了一阵“呼哒哒”的声音。 “那这个呢?”小七的目光被桌上的几个花花绿绿、栩栩如生的小纸人吸引住了。 叶白忙道:“这个是皮影。” “皮影?什么是皮影?”小七拿起其中一个,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叶白笑道:“你拿的那是嫦娥。” 小七顿时哈哈大笑,“月宫仙子比她漂亮多啦!” “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叶白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小七翻了个大白眼,在心里暗自说道:谁说我没见过,小七还抱过月宫仙子的兔兔呢! 叶白索性对小七解释道:“这个是吕布,这个是貂蝉;这个呢是白素贞和许仙;还有八仙……到时候只要有一张白布,拿着皮影的人在后面说话,你在前面坐着,就可以看皮影戏了。” “小七现在就要看!” 叶白笑道:“这个小七姑娘得去找叶枫大哥,他演皮影戏最拿手了!” 山石青松的布景在白布上展开,皮影在白布上动了起来。叶枫和绿萝念着词道: ………… “你要走?” “是。” “为什么?” “我不可能留在这里……” “小七,小七~” “别叫小七,小七在看皮影呢!”小七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顿觉不耐烦。 第14章 武当 “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小七闻声,猛地一回头,立刻跳了起来,“七童哥哥!你怎么来了?”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道:“当然是来找小七你了。一连三日,毫无音信,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有留。你知不知道我和陆小凤他们有多担心?” 小七这才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谁让那个仙仙大叔手下的人那么狡猾,说要带小七吃好吃的、玩儿好玩儿的。七童哥哥你知道的,小七最喜欢吃了……” “仙仙大叔?”花满楼疑惑地重复道。 小七撇了撇嘴,“就是那个叶孤城啊。明明是个很仙的大叔,却要蓄着胡子。还好不像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害得小七还以为他要绑票我呢!” 花满楼沉着脸,轻轻在小七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原来你还记得我和陆小凤说的话,你知不知道如果遇上了真正的坏人,后果有多可怕?还好有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整座临安城,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 “所以呢?七童哥哥就找过来了?”小七笑嘻嘻地拿起一个皮影。“十四呢?” 花满楼不由地叹了口气,“他在和叶孤城说话。” “说什么?”小七好奇了。 “当然是说他们要商量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叶孤城为什么要带你过来?” “这个……”小七摸了摸下巴,瞟了手里的皮影一眼,在心里想道:叶孤城让自己不要将他以前叫做顾云城的事情告诉旁人,到底要不要告诉七童哥哥呢?二姐姐的事情还是少说的好,说多了,那个陆十四那么聪明;七童哥哥又很细心,指不定哪天自己也就暴露了。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请小七吃好吃的,玩好玩儿的喽!”说着便拿起一只小风车,放到了花满楼的手里。 “小七……”花满楼微微蹙着眉,欲言又止。 这时,门吱呀一下开了,叶白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陆小凤一见小七,便又好气又好笑地指指小七道:“瞧瞧,我跟花满楼都快急疯了,你却在这里乐得个逍遥。这下行了,既然你那么喜欢玩儿,不如我多找几个人陪你一块儿玩玩儿的好。” 小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去哪里去哪里?” 花满楼也疑惑地问陆小凤道:“你和叶城主是否有何打算?” 陆小凤点了点头,狡黠地看了小七一眼,悠悠迈着步子走到了绿萝跟前,邪邪一笑,“白云城主府里果然美女如云。” 那绿衫侍婢也并不恼不羞,反倒落落大方的对陆小凤行了个礼,道:“见过贵客。” 陆小凤双手一摊,“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我诱拐了城主府某个女子,*一刻然后始乱终弃,还辱骂白云城主,惹得人家羞愤自尽未果;这样一来,由叶城主放出话去,要在江湖上追杀我,我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幽灵山庄了?” 花满楼轻笑道:“这个主意倒也不错,反正你陆小凤也不缺这一桩未讨的风流债。只是……”他有些担心叶孤城以及他的属下不同意,毕竟这个理由放在江湖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叶孤城像是知道花满楼想说的话,道:“既然是我先开口请你们帮忙,自然会全力配合。我的属下亦是如此。” 陆小凤一拍巴掌,搓了搓手,道:“这样不就结了?除此之外,我还得知了另外一桩事。” “哦,是什么?”花满楼问道。 陆小凤竖起一根手指,“关于幽灵山庄的主人。” 花满楼隐约有些猜出陆小凤的去意,幽灵山庄这颗江湖毒瘤日渐壮大,谁也不知道背后的主人在秘密谋划些什么。陆小凤既然答应插手此事,去幽灵山庄寻找叶凌风,又怎会不借着这个机会查出这幕后之人?“你怀疑是谁?” “石雁。” “武当掌门石雁?”花满楼微皱着眉头。 陆小凤点点头道:“不错。” 花满楼微微一笑,“所以呢?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还需要我的帮助?比如上武当、接近石雁?” 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知我者花满楼也。我还没说,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你是瞎子看起来最无害;江湖上人又都知你是个与世无争的。我记得花伯父似乎与武当有几分渊源,让你借个静心的由头上武当,应该不难。” 小七一听急了,忙挤到他们两个中间,指指自己道:“那我呢?你们休想丢下小七不管。”说着,便拉了拉陆小凤的袖子,“十四,你刚刚不是说要多找几个人陪小七玩儿吗?那个武当是什么地方?是不是有很多人?” 花满楼思忖道:“要带小七上武当,好像不大可能。据我所知,武当是不收女弟子的,所以整个武当派都是男子。如果将小七女扮男装带上去,似乎不大妥。弄不好会弄巧成拙。引起石雁的怀疑。” 小七跺着脚,又拉了拉花满楼,“不行不行,你们都去了,留下小七一个人,那该有多无聊?”花满楼故意道:“小七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啊。等我和陆小凤办完事情,就来接你走。” 小七白了叶孤城一眼,“我才不要和这个不会笑的人在一起。我要跟你们走。” 花满楼又故意点点头道:“原来你愿意走,我和以为这里有这么多好玩的,小七已经乐不思蜀了。” 小七瞟了叶孤城一眼,走到他跟前,低声地对他说道:“仙仙大叔,白云城我就不跟你去了。还是改日吧。不过有些东西,小七是一定要带走的;你也是一定要写的!休想抵赖!我跟你的这件事,还没完!” “叶某奉陪。” “哼!”小七转过身去,笑盈盈地看向陆小凤,“十四,你最聪明了,快说快说,我知道你一定有主意带小七一起去对不对?” 陆小凤笑了笑,“据我所知,武当的确不收女弟子,但那是指武当山上的道家弟子;武当山下有一处山庄观院,里面住的却都是武当的俗家弟子。那里是收女弟子的。以我跟木道人的交情,报上我的名字,收下你还是很容易的。” 小七拍手道:“好啊好啊!小七可以去!”她忽然转念又想,“如果这样的话,小七岂不是不能跟七童哥哥待在一起了。小七不要。” 花满楼摇摇头,浅笑道:“不是小七要不要。小七,这次你跟着我们,是去办正事,不是游山玩水的。陆小凤去幽灵山庄是在出生入死;七童哥哥去武当也是为了打探虚实;能把小七带到武当山下已经实属不易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只好把你放在桃花堡里等我们回来了。” 小七忙摆摆手道:“那小七还是去好了。” 陆小凤走过来对花满楼悄悄道:“武当山下的青风山庄,有书院还有武当几个长老亲自教武功,念书习武的,正好管管这个顽皮的小丫头。依我看,把小七送到那里去,好得很。” 花满楼笑笑,算是赞同。 陆小凤旋即又对小七道:“小七,你不是说你要做一百件好事吗?眼下这件事如果你也出力了,那就是大大的好事。叶凌风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叶雪,一个叫叶灵。他们都在青风山庄。对于她们的父亲叶凌风的事情,就交由你去打听。” 一百件好事?小七一听,顿时拍了拍胸脯,“这个小七一定会做好的!” 陆小凤对叶孤城点了点头。 ………………………………分割线……………………………… 清风山庄?小七跟着花满楼下了马车,抬头望着不远处傍山依水、如诗如画的山庄,喃喃地念道。然后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灰白的书生装束,还戴着一顶像饺子一样的帽子,身后背着一个大方筐筐,旋即一脸的不悦与不解,可怜巴巴地望着花满楼道:“七童哥哥,为什么清风山庄可以收女弟子,你还是要把小七打扮成男孩子?这样不好看啦!” 暖阳照在花满楼的脸上,与这山水相映,他微微笑着,对小七道:“还是扮成男孩子好,也省得……” 小七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省得什么?” 花满楼微微一怔,露出了好看的浅笑,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省得你惹麻烦。” 小七撅了撅嘴,不以为然地小声嘀咕道:“不惹麻烦就不是小七了。” “说的也是。”花满楼微微颔首,在心里笑道:不惹事的还是小七吗?似乎她就是为了惹麻烦而来,而自己就是跟着她解决麻烦的。 小七凝视着花满楼,不舍地对他道:“七童哥哥,我会想你的。中间你一定要来看我,不许食言。”说着她便伸出了小拇指,狡黠地一笑,勾了勾花满楼的。“不准耍赖!” 一抹红云映着朝霞飞上了花满楼清秀的脸庞。 “嘻嘻!七童哥哥,再见!”小七一转身,背着筐跟着引领人走向水榭。 “小七!”身后的花满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叫住了小七。 小七回过头去,“嗯?” “我在你的书箱里装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左边的都是给你的;右边的你去分给其他俗家弟子,小七是新来的,难免会有人排挤。记住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不要一个人独吞。七童哥哥不在,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七童哥哥一定会下山看小七的。” 小七笑盈盈地点点头,“知道了!” “哎,小七~” “嗯?”小七重又转过身来。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小七叮嘱道:“如果叶孤城再来找你,要带你一起出去,你一定要跟七童哥哥说一声,不可以不辞而别。” “为什么?”小七瞪大了眼睛。 “因为……”花满楼忽然不知该怎么跟小七解释了,他总觉得叶孤城来找小七不会单纯只是如小七所说那样,请小七吃和玩儿那么简单。以叶孤城的城府和在白云城主的身份,他会是无端请小姑娘游玩的人? 小七笑道:“哦,我知道了。因为仙仙大叔是坏人,所以七哥哥怕他把小七拐走对不对?” “就算是吧。” “好!如果仙仙大叔再来找小七,小七不跟他走就是了。七童哥哥再见!”小七对花满楼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跟着引路人走了。 “哎,小七~” 小七没好气地转过身去,却见花满楼急急地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到小七手里。小七拿着那包东西,闻了闻,“这是什么?” “是酸枣蜜饯还有酸梅。”花满楼轻笑道,“你啊你,最贪吃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吃多了东西,有时候也是不好的。这个给你,如果再吃多了,就吃一颗这个。” 小七望了望手中的纸包,眼睛一热,“七童哥哥,你对小七真好。比二姐姐待小七还好!” 第15章 叶氏兄妹 清风山庄坐落在武当山半山腰间,青松掩映中。晨曦露晓,悠扬长远的钟声回荡在山谷里。清溪山涧的潺潺流水,伴着幽林间啾啾的鸟鸣;迎面一个砍柴的樵夫唱着山歌,由石阶而下。 经过时,打量了小七一眼,旋即对领路的武当弟子石鹊笑道:“怎么?清风观又来新人了?何许人也?” 石鹊对樵夫道:“江南花家带来的人。” 樵夫一扛担子,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唱着歌下山去了。 石鹊回头对小七淡淡地道:“玉公子,前面就是清风山庄了。清风山庄里住的都是我们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平日里由武当的几位长老教弟子们习文习武。” 小七心里不由地一紧张,“和尚庙不是只习武念经吗?为什么还要习文?” 石鹊幽幽地看了小七一眼,“这是武当,不是少林。武当是道家,少林才是佛寺。我们武当派讲究文修其内,武修其外,内外兼修。想学上乘的武功剑法,自然也要有上乘的内功心法做底才行。” 还以为来到人间就不用念书了,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把我送到个要念书的地方来了。她冲着石鹊提裙拂袖的青衣背影挥了挥手拳头,又蹦起来做了个鬼脸。石鹊猛地回过头去,小七立马恢复了先前一本正经、乖乖的模样,冲着石鹊笑了笑。 石鹊没好气地白了小七一眼,继续向石阶上走去。 剑与剑相击,发出佩玉鸣环般的声响,白衣的少年一身如雪素衫,剑气如虹,动若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带着如面容上一般的清高倨傲。直到那一树的梨花皆成一半,少年停住,微微侧首,吹落沾在剑锋上的半片花瓣。 长胡子的杏黄道袍老人满意地颔首,捋了捋胡子;一旁穿着红衫的明丽少女笑盈盈地手托腮看着;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秋香色劲装的冰冷美人;其他弟子则不以为然地咂咂嘴,纷纷没好气地瞟着白衣少年,却又不敢吭声,只规规矩矩地握剑站着一旁。 “好!好!好厉害!”三声清脆的巴掌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去。那白衣少年一抬头,清风拂起鬓边的两缕发,小七一见那面容,不由地在心底惊叹了一声:怎么仙仙大叔也在这儿?难道他真的非要跟着我去见二姐姐不可吗? 小七忙揉了揉眼睛,然后舒了口气,原来不是仙仙大叔。他比仙仙大叔年轻多了,顶多算是仙仙哥哥,而且也没有胡子。只是长得好像! 石鹊走了过去,对那道人一拱手,半躬身恭恭敬敬地说道:“木长老,花家嘱托送来的人弟子已带到。” 那道人点了点头,绕过石鹊,信步走到小七跟前,十分和善地对小七道:“你就是玉小七?” “嗯。”小七点了点头。 “我是武当的长老之一,木道人。花公子和陆小凤都是我在江湖上的朋友。花满楼将你送到我们武当,那么即日起,你便是我武当的俗家弟子。”说着,他便微微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也都是清风山庄的弟子,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同门师兄弟。” 身后的弟子异口同声地道:“玉师弟。” 小七一愣,旋即立马想到花满楼一路上对自己的嘱托,初次见面,要以礼待人。于是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一拱手,“嘿嘿嘿!各位师兄,好说好说!大家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把子同扛、有包子同吃、有美人同抱!” 红衫少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其他弟子则面面相觑,低下头偷笑着。木道人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动,“这个……以后玉小七就跟着大家一起习文习武。”忽然,木道人的脸色正了正,变得威严起来。 “今天早上,我考你们昨天所学的剑法,结果只有阿鸿一人完全掌握了剑法的精要。你们一个个,平时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事后也偷懒不勤练习。同是清风山庄的弟子,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尤其是你!” 说着,便一指一旁一个胖胖的弟子,“金少卿!你不要以为你是金捕头带过来的,就可以不学无术。” 金少卿一脸委屈地刚要解释。木道人却背过身去,云淡风轻地道:“武当同样也不收没有天分的弟子。你是没天分也好,不想学也罢。总之若是让老夫再看见你犯错,你就下山吧。注定你与武当无缘。” “是,长老。弟子明白了。” 木道人将剑递给持剑童子,悠悠地道:“以后多学学阿鸿,多向阿鸿请教请教。” “是,弟子明白。” 木道人微微点了点头,“好,阿雪啊,你去带新来的小师弟去东厢房的空房。其他人各自收拾一下,今天上午暂且不学剑;下午去书院,由李长老带你们。” “是。”秋香色黄衫少女面无表情地道。 小七有些怵怵地偷瞄了那少女一眼,和六位姐姐们相比,她算不得是绝色的美人,然而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勾魂摄魄的气息。那曼妙的身姿,冷艳的面容,无不让人联想到一个词:尤物。却又在周身散发出一股凉意,让人不敢靠近。小七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穿的这一身秋香色让她想到地藏王的坐骑:一只花斑豹。 小七犹豫着磨蹭了一下,这时,一旁那个俏丽明艳的红衫少女忙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对木道人道:“我也要去!” 说着便热情地对小七道:“我叫叶灵,是这里的小师妹。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姐了,” 这一冰一火两个女子让小七摸不着头脑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们向里走去。 叶灵倚在门边,打量着小七,“听说你是江南花家的人?” “嗯。”小七点了点头。 叶灵的唇边绽放出一对梨涡,笑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听说花家的七个公子个个长得玉树临风,尤其是老七。” 老七?是花满楼吗?玉树临风?那的确是如此。小七连连点头。叶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蹦过去,问小七道:“你是花家什么人?” 小七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叶雪便冷冷地开口道:“与其见人,还不如见见别的;听闻江南花家是暗器世家,我倒很想见识见识。” 叶灵白了叶雪一眼,拉过小七旁若无人地道:“我姐姐说话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小七在心里想着:原来她们就是叶灵和叶雪,看来这两个姐妹,岂止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很。如果不是仙仙大叔提起,压根就不会有人相信她们是亲姐妹。 “暗器世家我不知道,不过……美食世家我却是知道的!”小七将身上的书箱朝床上一倒,只见出现在各人眼前的不是书籍,而是各色新鲜的江南名小食。 “好多好吃的。”说话的人正是刚刚那个金少卿。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已经挤了好几个脑袋。 其中一个狠狠地拍了一下金少卿的脑袋,“你就知道吃!我看你迟早会被长老们赶下山去!” “不碍的不碍的!这些都是我带给你们的!”小七忙冲着屋外招呼道。 “真的?”金少卿一听,两眼放光。其他几个弟子也都涌了进来。 “这可都是江南名点,不愧是花家带来的人。知道本公子我在武当这几月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说话的青衣少年重重地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一缕如墨的长发,轻轻一吹,“我叫慕容青玄,号称武当小青龙;这个金少卿,诨名武当小金龙。我们是武当双龙,你这个新来的,还算懂规矩!以后跟着我,师兄我罩着你!” 小七咧咧嘴,在心里道:谁要你罩着,要不是七童哥哥一定要我把这些东西分给你们,小七才不会拱手相让勒! 小七忍痛将床上的点心给每人分了一份,叶雪摆了摆手,“我不爱吃甜。”说着,便径自走了出去。 小七讨了个没趣,这时,门廊外一个白衣身影一闪而过。叶灵忙抓起一盒芙蓉糕,向门外跑去,拦住那人,甜甜地冲他一笑道:“表哥!这是新来的小师弟带来的,给你!” “我不需要。”叶孤鸿淡淡地道。 叶灵顿时一脸的失落。小七朝门外张望了望,忙又拿起一盒,对叶孤鸿道:“我带了很多,给你吧。” “我说了我不需要。”叶孤鸿停了下脚步,旋即又向门廊的尽头走去。 “嗤!好拽的一个人!活像那个死三只眼的二郎神身边的那只哮天犬!”小七冲着叶孤鸿的背影白了一眼。 叶灵忙对小七解释道:“他是我表哥叶孤鸿,就是这样的清清冷冷的性子。我表哥不是坏人的。” “叶孤鸿?”小七的脑海里冒出了另外一个人,一头雾水地挠挠头道,“他跟叶孤城是亲戚吗?” 叶灵笑道:“你是说白云城主叶孤城吗?他是我表哥的堂兄。” “堂兄?”小七更愣了,“为什么你、你表哥和你表哥的堂兄都姓叶?” “这个……”叶灵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叶孤鸿却转过身来,对小七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哪门子堂兄,父亲说是,就是了。” 小七看了叶孤鸿一眼,又看了叶灵一眼,在心里长叹道:这姓叶的一家子可真麻烦!好像全都不和似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小七摇了摇头,“你们家的人好像都很厉害,你的剑法很厉害,你哥哥也很厉害。” “我是我,我堂兄是我堂兄。我的剑法和他不是一派,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嗤!相提并论?你也配?白云城主可是剑仙。不像有些人,一副死人脸的德行!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慕容青玄走过来不屑地道,“小七,你跟他一般见识,还不如和狗一般见识。” “只有同类才和同类一般见识,我自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叶孤鸿,你……”慕容清玄说着便欲拔剑相向。 叶孤鸿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想对我拔剑,等你把剑练好了再来。不是所有世家子弟都配来武当。” 慕容清玄冷笑一声,“你不过是自己剑法不如兄长,所以不愿意承认这回事罢了。你不愿意承认也没用,以你现在,就是再练十年、二十年,也还是逃脱不了你兄长的光环!” 叶孤鸿顿了一下,却并未与之争论,旋即扬长而去。 第16章 书院 “喏,这里呢就是我们平时吃饭的地方了。清风山庄虽然住的都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可是却也注重清淡,道家更注重养生。所以大鱼大肉,你是别想看见的喽。那边是西厢房。”叶灵一边带着小七转着整个山庄,便对小七解释着。 小七忽然一眯眼,疑惑地指着前方,对叶灵道:“那个胖子不是金少卿吗?” 叶灵顺着小七的指向瞧去,同疑惑地道:“好像是唉。他站在那里做什么?走,去看看!” “金少卿!”叶灵从身后冷不丁地拍了他一下,“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灵……灵儿小师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金少卿惊讶地磕磕巴巴道,“喵喵~” 叶灵咧咧嘴,“你是被长老骂晕了?干嘛学猫叫?” 小七一把拨开金少卿,却见三个人影一晃,飞也似的逃走了。 金少卿无辜地一摊开双手,“学猫叫又没有错,下午李长老要考我们,我要回去念早课了。”说罢,脚底一抹油,跑走了。 叶灵愤愤地一叉腰,“到底有什么名堂?” 小七却疑惑地看了西厢房一眼,问叶灵道:“这个房间是谁住的?” “这个房间只有我表哥一个人住,他喜欢安静。” “哦。”小七点了点头。旋即又疑惑地回头看了那房间一眼。 午后,一方晴空艳阳里,清风山庄的弟子陆续来到了书院。小七也夹着书东张张、西望望跟着叶灵走了进来。 大家都已坐下,小七却还站在一边,寻找着位子。 这时,一个白胡子老道模样的蓝袍道人走了进来。各弟子站起身,行礼道:“李长老。” 李长老微微颔首,“嗯。这位新来的弟子,怎么还不入座?随便寻个空位坐下即可。” 小七寻摸了半天,整个书院却只有一张桌子是一个人坐的:那便是叶孤鸿。果然人缘不好,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小七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李道人悠悠地道:“今天,我们先考诗词,再考道学。学剑,在于一个学字。但光靠学,是无法把武当剑法发扬光大的。薪火相传,更要加以自创。这样武当剑法才能够生生不息。所以遐想,很重要。推开身后的门扉,你能看到的就不仅仅是眼前这座山,是江海、湖泊、雪原、古城……下面以我所说为例为辄韵。” 李道人一捏胡子,“菁芳沐兰泽,瑾瑜润天德。窥破经万卷,不若苦行者。” “我来!”慕容青玄胸有成竹地站起,略一沉吟道,“都道神仙乐,逍遥自在得。打樵东篱下,渔翁早放歌。” 李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来慕容对做到逍遥二字有自己的见识。新来的玉小七,不如你来说一说。” “啊?我?哦。”小七站了起来,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小七在心里苦笑着:完了完了,七童哥哥,你们快来救救小七。“我不会!” 李道人笑眯眯地道:“但说无妨,只不过是遐想而已。你置身于山水之间,天地钟灵毓秀,清溪山涧,飘渺云峰,推开那扇柴扉,你会看见什么?” 瞎想?看见什么? 小七眯着眼睛,边瞎想边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朗声地道:“嗯哼!门前一条河,河里一群鹅。” “嘻嘻。”叶灵忍不住掩嘴笑出声来。 “不如捉只来,解我肚子饿!” “哈哈哈……”一众弟子哄堂大笑。 李道人脸色一变,旋即严肃地咳了一声,所有人顷刻间都闭了嘴。 “这个……”李道人略显尴尬,“玉小七方才所做的诗……虽说白话了点,但也朗朗上口嘛!贵在一份遐思……由于有新来的弟子,老夫今日就不考大家难的东西了,接下来,请大家拿起笔,写写大家对‘逍遥’二字的见解。” 逍遥?小七在心底叹了口气,坐在这样一个地方,动也动不得,还谈什么逍遥嘛!她正苦思冥想着,却见大家都已经在奋笔疾书了。 小七微微侧过头去,右手捏着笔,左手伸过去轻轻拽了拽叶孤鸿。叶孤鸿一愣,抬眼便正对上小七满是求助的热切目光。叶孤鸿刚想无视,正要低下头去继续写。直觉得自己的袖子又被人拉了拉。 “写什么?”小七压低了声音问道。 叶孤鸿微侧首,只见小七面前的那张白纸上连个墨点都没有。他又抬眼望了望李道人的背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自己所写,递给了小七。 “长老!他作弊!”慕容青玄一指对面的桌子,叫道。 李道人顿时转过身来,“谁?” “叶孤鸿和玉小七!” 小七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的!” 李道人走到了叶孤鸿和小七的桌子旁,拿过小七手中的纸,“阿鸿,这篇逍遥游是谁写的?” 小七心虚地暗瞄了一眼叶孤鸿,只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若无其事,“我不知道。” “当然是我写的!”小七理直气壮地道。 “你写的?好啊,那你不看你写的字自己再说一遍。”慕容青玄不客气地道。 背就背,不就是逍遥游么。小七嘀咕了一声,得意洋洋地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通篇背下,李道人和其他一众弟子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慕容清玄,“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是……” “怎么样?你两只眼睛果然都是瞎的吧?”小七冲慕容青玄一抹鼻子。“长老,他污蔑我!” “长老,我没有……” 李长老沉着脸,道:“就知道你们一个个成天地文学不过、武比不过阿鸿,就动些歪心思。下不为例!” “是!”慕容清玄没好气地白了小七一眼,小七也冲他回敬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得意地乐道:汉中离每次喝醉酒就唱这个,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我怎么可能不会背?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弟子们陆续从书院走出,各自三五成群地走着。 小七紧紧跟在叶孤鸿的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喂喂,想不到你这个不会笑的人,也会把文章借给我!多谢多谢!” 叶孤鸿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眼皮也不抬地自顾自走着,轻描淡写地道:“你自己分明会写。” 小七摇了摇头,“我不会写,只会背!” 不会写只会背?这算什么理由? 叶孤鸿径自向西厢房走去。小七却还在喋喋不休地道:“你跟叶孤城真的是堂兄弟?为什么你们长得好像!” 叶孤鸿冷着脸,走到房门口,就在他要推开门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剑光一闪一出鞘,一个黑色的物件劈成两半,碎裂在地上。如雪的白衣却晕染出一幅泼墨山水图来。 原来是砚台。砚台怎么会在门上? 只见叶孤鸿脸色煞白,他一向是个纤尘不染的人,在他的白衣上染墨,无异于对他拔剑相向。 小七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锤拳头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一定是他们干的!”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阵清脆的拍巴掌声,慕容清玄几个人悠悠地走了过来,“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啊?我们洁白如雪的叶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在自己身上作画啊!” 小七一指慕容青玄道:“就是他,放砚台的人就是他!” 慕容青玄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唉,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做的?” “我……我两只眼睛都看见是你做的!” 慕容清玄两手一摊,“你说是你看见的就是你看见的?那我下午还明明看见叶孤鸿把写的东西抽给你呢!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我明明看见金少卿站在这里学猫叫,你们三个人影一晃就逃走了。” “哼~玉小七,我告诉你,在这里还没有人敢得罪我慕容青玄。你这个新来的不要不知好歹,更不要为了一个全山庄最惹人厌的家伙与大家闹分立!” 小七不屑地道:“七童哥哥告诉过小七,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自己承担责任。我不管叶孤鸿是不是全山庄最惹人讨厌的家伙,总之你们现在捉弄他,就是你们的错!你们三个必须道歉!”手指戳着慕容青玄的额头。 “这事与你无关!”叶孤鸿的剑鞘拦住了小七,淡淡对她道。 “你起开!”小七一把推开叶孤鸿,理直气壮地站到慕容青玄的跟前,踮起脚尖,指着他的鼻子,“你承不承认?道不道歉?” “小个子,非跟爷叫板是不是?” 小七一撇嘴,瞄了一眼自己腕上的七彩玉葫芦,“你有本事来打我啊!” 慕容青玄一摞袖子,“嘿!这可是你说的!” 第17章 武当三小龙 “小七师弟!”叶灵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忙急着要过来拦住。却见小七朝慕容青玄勾勾手,“你来啊!打呀!你是不是不敢呀!” “别打啦,被长老看到是要被赶出山庄的!” 慕容青玄的拳头却已经猛地朝小七挥去。只听“哎呦”一声,慕容青玄捂着眼睛,朝后退了好几步,放开手的时候,一块乌青却已赫然出现在左眼上。 咦,这是怎么回事?叶灵在一旁看得愣住了。 小七却得意洋洋地又勾勾手,“来呀来呀!” 慕容青玄揉揉眼,“呀!”猛地又朝小七挥拳过去!左一下右一下,无论他怎么打,最后都打在了小七身上疼在了自己身上。 “哎呦喂~”其他几人忙扶住慕容,小七走了过去,慕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会妖术?” 这时,一旁的叶孤鸿却冷冷地开了口,“是内功。他的内功很厉害。” 小七得意地一笑道:“小七我这是内功加气功,怎么样?姓慕容的,到底要不要承认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慕容正捂着眼睛犹豫着,忽然一个杏黄道袍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厉声喝道:“还有没有规矩?身为武当的俗家弟子,竟然自家人打自己人!” 小七一愣,旋即指着慕容他们道:“是他们先不对的,他们把砚台放在门上,捉弄叶孤鸿。而且是慕容先动手打我的!” 木道人转身问道:“慕容?” “弟子知错。可是……那砚台的确不是弟子放的,这玉小七一口咬定,说是弟子,弟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小七气得一跺脚,“你还倒打一耙!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揍的稀巴烂!” 木道人瞪了小七一眼,又瞄了一眼叶孤鸿身上的白衣,“你们四个屡屡闯祸,说,到底是谁做的?不说的话,就把你们四个全都赶下山去!” 金少卿看了一眼周围几人,默默地站了出来,“是我。灵儿师妹和小七师弟上午也的确是在门廊见到我。” “既然如此,说出去的话,老夫从不收回,明天起,清风山庄就不再有你这个弟子。” 金少卿失落地点了点头,“是。” “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剑鞘横在金少卿的面前,金少卿抬头看去,“叶师兄,反正我这个人学文学武都没有天分,现在不走,迟早都要走。其实以前我们针对你,都是嫉妒你剑法好。你也别再那么不合群了。你多保重。” “木长老。”小七走到了木道人的跟前,“其实我也没有看清到底是谁,您就不要罚金少卿下山吧。您早上不是说了嘛,大家都是同门弟子,这个……煮豆子在一个锅里,早煮晚煮都得煮,何必争着谁先下锅?” 叶灵忍俊不禁,“是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木道人看了小七一眼,又看了一眼叶孤鸿,“阿鸿,你说。” 叶孤鸿道:“弟子无意理会。” 木道人对金少卿道:“无论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既然阿鸿无意追究,就饶你一次。不过……玉小七和慕容青玄打架违反清风山庄规定,罚你们三个今晚不许吃饭,从山下各挑一担水、小腿绑上铅块到山顶;然后把水放到武当院中的大缸里,再来找我。由阿鸿监督。” 金少卿和慕容一听,木道人不予追究了,忙欣喜地道:“弟子遵命。” …………………………………分割线……………………………… 苍翠的青松下,石阶盘山而上。 “哎呦,累死人了,小七肚子好饿啊。”小七在天庭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个苦? 那金少卿本来就胖,一听说“饿”字,肚子更是叫了起来。“小七你别说了,你一说饿,我就想起你下午念的那句诗。山下一条河,河里一群鹅。不如捉只来,解我肚子饿。” “你就知道吃!长老肯放你一马,你以后还不好好学剑!”叶灵在一旁边拿着一束野花,边轻快地跳着。 慕容青玄白了叶灵一眼,“小师妹,长老又没让你监督我们。你跟上来做甚?莫不是为了跟你表哥多待一会儿?” “啪!”叶灵手中的野花甩向慕容,“还耍贫嘴!” “灵儿小师妹,我倒是想耍贫嘴,可也得有那个力气啊!”慕容气喘吁吁地道。 “其实,绕过这个山头,离武当派不远的地方倒是有一口山井。”叶孤鸿幽幽地道。 小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那我们不是可以把水泼了,挑着空桶上山,然后再装满?”叶灵冲叶孤鸿努努嘴,“问监工喽!” 叶孤鸿看也不看地向前走着。 “嘿嘿!”小七将桶朝地上一放,将水泼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挑着个空担子,追了上去,从背后拍拍叶孤鸿的肩膀,“叶灵说你不是坏人,我也觉得你很好哎~” 慕容青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叶孤鸿道:“叶师兄,其实砚台那个事,的确是我做的。我是气你平时太目中无人了,谁让长老们老夸你。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替金龙求情,那我青龙自然也不跟你一般计较喽。我可没跟你道歉啊,不过……我可以帮你洗衣服!我只洗一件!” 叶孤鸿看了慕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小七却依旧跟了过去,“他们是金龙,和青龙,那你岂不就是武当的小白龙?你这个人是不是很不喜欢说话?” 叶孤鸿停了下来,望着小七道:“该说的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个人走下来了。”叶灵一指前方,几个人顿时护住了手里的空桶,糟了,不会是木道人派武当的弟子下来了吧? 小七却眼前一亮,扔掉空桶,飞似的奔了过去,“七童哥哥!” 花满楼一惊,“小七?我正要下山去找你呢。”叶灵在一旁惊叹道:他是谁?是武当弟子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标致的人物! 小七立马带着哭腔,哀嚎道:“那个长胡子的死老道欺负我,不许小七吃饭,还要小七挑水……小七不要待在这个破山庄里了!你快带我回桃花堡!” 本就个子小,又正好站在矮一级的石阶上,小七仰脸可怜兮兮地望着花满楼,双手却拦腰抱住,使劲地晃了晃。她忽然明白了土地爷跟她讲过的民间俗语:临时抱如来的脚。此时此刻,自己分明就是一种临时抱菩萨的腰!只不过这个救苦救难的菩萨是花满楼罢了。 花满楼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小七的脑袋,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刚刚木道人上山来,我已听说了此事。我这不是下山来给你送吃的来了吗?”说着,竟如变戏法般掏出了一个纸包,展开后,里面是四个热气腾腾的大包! 大包?“小七最爱吃大包了!”小七的肚子咕噜咕噜一叫,伸手就要去抓那包子。 谁知花满楼却将手向后一缩,移开了那包子。小七顿时不乐意了,哭丧着脸,气急败坏地道:“他们都欺负小七,七童哥哥也是坏人!” 花满楼却依旧没有把大包递给小七,“你不是刚挑完水吗?脏兮兮地吃了会生病的。”小七一听,笑嘻嘻地将手在身上蹭了蹭,摸了两下,“嘿嘿嘿,好啦!大包呢,快给我!” 说着便一手抓了一个,花满楼无奈地笑笑,“你忘了我昨天带你来的时候,在山下是怎么跟你说的?” 小七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了啦,有好吃的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她又冲慕容青玄和金少卿挥挥手道:“青龙、金龙,你们快过来,玉小蛟龙有大包吃喽!跟着玉小七有肉吃!” 慕容和金少卿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叶孤鸿,“喂,‘监工’,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叶孤鸿握着剑,自顾自走到了一块青石旁,坐了下来。 慕容和金少卿这才欣喜地奔了过去。 小七狼吞虎咽地吞着大包,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小七觉得,世间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大包了!尤其是七童哥哥请小七吃的大包!” 慕容道:“是啊是啊,我以前非最美的美食不吃,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大包可以这么好吃!” “你那是饿的!什么都好吃!”叶灵抚摸着辫子,笑盈盈地打趣道。她走了过来,歪着脑袋,问花满楼道:“你是谁?” “我叫花满楼。” “原来你就是花满楼!”叶灵惊讶道,说着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小七却也认真地打量着叶灵,咽下一口包子,疑惑地道:“奇怪了,为什么灵儿师姐你看七童哥哥的目光,就像小七看到大包一样?” 第18章 峨眉四秀 叶灵顿时脸一红,狠狠捶了一下小七,又把大包塞到小七嘴里道:“吃你的大包吧!”说罢,便一低头,飞快地向一旁一块青松石旁走去。转身的一瞬,却偷偷瞄了一眼花满楼。旋即抿嘴一笑,他的确是个很好看的江南男子,和表哥、师兄他们都不一样。他的身上没有杀气,也没有戾气,也不似金少卿那般傻里傻气,如玉般温润、美好。 小七不满地哼了一声,将大包从嘴里取了出来。花满楼轻声问道:“刚刚那个姑娘就是叶灵吗?”倒也人如其名。 小七点了点头,亦低声道:“她就是叶凌风的小女儿,叶雪我也见到了,看上去冷冰冰的样子。你们需要让小七做些什么好玩儿的任务?”小七满怀期待地问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啊你,就知道玩儿!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我想,陆小凤如果有了一定的头绪,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暂时还不需要小七做什么,小七只要乖乖的,不再惹祸就行了。” 小七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七童哥哥你还会来给小七送大包吗?”花满楼无奈地笑笑,道:“会的。” 小七欣喜地一拍手道:“说话要算话,如果小七下次想吃大包了,我就会在心里默念三声七童哥哥的名字。七童哥哥就一定要出现!” 花满楼顿觉好笑,“七童哥哥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小七什么时候在心里默念三声呢?” 小七睁大眼睛,“可是刚刚我就是在心里默念了三声七童哥哥啊,然后你就带着大包出现了!”花满楼有些惊诧,“哦?小七刚刚在默念我的名字?” 小七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因为每次小七又累又饿的时候,就只会想到七童哥哥啊!”说罢,扬起笑脸道:“所以小七知道,你一定可以听见!” 花满楼心中不由一热,这个小丫头…… “好,小七觉得可以就一定可以。” 小七擦擦嘴,将空桶一挑,一蹦,朝慕容和金少卿一挥手,“走啦走啦!以后跟着我小七,有大包吃!” 听着小七的欢声,花满楼浅笑着摇了摇头。 ………………………………………分割线………………………………………… 翌日 “咦,小七,你去厨房做什么?”叶灵好奇地问道。小七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去扫院子了,回见!”说罢,便一溜烟逃了。 院中,金少卿和慕容青玄正一边有气无力地划拉着扫帚,一边埋怨地自言自语道:“木长老也真是的,罚我们挑水还不够,还要罚我们扫院子!一点人情都不近!” 迎面正看见小七一脸狡黠笑容,扛着一把小扫帚,晃了过来。 慕容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才来?想偷懒是不是?” 小七得意洋洋地一昂头,“不是!” 正说着,忽然,一群弟子从偏门鱼贯而入,纷纷挤向南门。慕容忙拦住一个问道:“武师弟,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那弟子悄悄一拽慕容的衣袖,又朝墙外努努嘴,道:“今日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慕容不屑地一笑,双臂抱在胸前,“不就是客人嘛,难不成是哪一派的武林高手?” 武师弟神秘兮兮地竖起四个手指,“峨眉派。” 慕容一挑眉,“峨眉派?独孤一鹤来了?”武师弟点了点头。旋即慕容顿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道:“这么说……”他也竖起了四个手指,晃了晃。与武师弟相视一笑。 小七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悄悄问身边的叶灵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这个是什么意思?边说,她也学着慕容他们晃了晃手掌。 叶灵酸酸地一撇嘴,不服气地说出了四个字:“峨眉四秀!” “峨眉四秀是什么?” 叶灵不由地一欣喜,“你也没听说过峨眉四秀对吧?我就说嘛,不就是四个女弟子!” 话音刚落,呼啦一下,刚刚涌入南门的弟子们又全都撤了回来。只见身后,木道人挥着衣袖,提着拂尘一扫,淡淡地道:“胡闹!成何体统!今日有贵客,都给老夫回去做早课去!” 武师弟听罢,失落而又不甘心地跟着其他弟子回去了。木道人看了一眼慕容他们,叮嘱道:“尘土是戾气,一尘不染,也好净净你们的心。” “是,弟子明白。”三人乖乖地低头应道。 木道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刚一走,慕容便欣喜地对着金少卿和小七一招手,“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哎哎,你要去哪里?”小七一把拉住了慕容,好奇地问道。 慕容“啧啧”两声,神秘兮兮的道:“当然是看美人了!” “什么美人?很美吗?小七也要去看!” 慕容一笑,“峨眉派三英四秀,三个弟子玉树临风;三个女弟子听说个个都是美人,尤其是老二孙秀青。我知道有个地方不会被发现,想看就跟我来,不看会后悔哦!”说罢,便一个人扔了扫帚,走了。 叶灵一撇嘴,“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看!”再一看,小七早就已经没了影儿。 小七、慕容、金少卿还有叶灵,踩在假山上,趴在南苑墙边,向里看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一头灰白披发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坐在院中树下的石凳上,与木道人和李长老聊得甚欢。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还有四个一字排开的妙龄少女。 那四个女子皆穿相同式样的罗衫水裙,红、青、黄、粉四色,持剑而立,各有千秋。穿红衣的女子略长些,看上去同叶雪差不多大;最小的是那个穿粉衫的女子,稚气未脱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灵气逼人。 小七张望了张,拍了拍慕容的手臂,“哪一个是孙秀青?” 慕容一指,“中间那个穿青衣的,我来清风观前,曾经在峨眉山下见过她一次。穿红衣的是大师姐马秀真;黄衫的是老三叶秀珠;粉衫的是小师妹石秀云。” “哪一个哪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师兄弟竟然也挤了过来。 慕容不耐烦地腾出一块地方,饶有兴致地说道:“就是那一个。” “哦哦,我看见了,果然是峨眉最仙的一个。” 叶灵眼一白,嘟着嘴道:“哪里好看了?明明很一般嘛!我倒觉得那个穿黄衫的比她好看!”小七一眯眼,“我也觉得,好一般。还不如叶雪师姐好看。” 叶灵一听,顿时欣喜地晃了晃小七,“就是嘛,这样的眼光才对嘛。哪像他们!”说着,便白了慕容他们一眼。 慕容不以为然地道:“你懂什么?男子看女子的眼光,本来就和女子看女子的眼光不一样。在我们眼里,孙秀青那样的就是顺眼;叶雪那样的,啧啧,冷冰冰、凶巴巴的,哪里好看了?再说了,你们姑娘不也都喜欢小白龙那样的小白脸吗?我们这边,可都认为像少卿这样的浓眉大眼的才是美男子!”说罢,重重地拍了拍金少卿的肩。 叶灵亦不甘示弱,“那小七也是男孩子,为什么和我的想法一样?” “小七?”慕容打量了小七一眼。小七心里一紧张,摁了摁自己的帽子,中气十足地道:“谁说我认为孙秀青不好看了?我只是说……叶雪比她好看嘛!” 叶灵狠狠捏了一把小七,小七咧咧嘴,重又望向南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吓得小七差点摔下来。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叶孤鸿。忙抚着心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我们在看美人!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叶灵一见是他,也忙招招手,甜甜一笑道:“表哥,你快过来。他们都说峨眉四秀很好看啊,你也过来看看嘛。” “就是就是,小白龙,你快过来。” 叶孤鸿淡淡地道:“我没兴趣。”小七讨了个没趣,“那你过来,快扶我一把。” 这时,南苑的童子端来了一个香炉。叶灵道:“快看,那是长老最喜欢的紫峰炉唉!他每次只有贵客来的时候,才会抬出来点上他。平时的时候,他就自己闻闻喽,从来不在我们在的时候点上。” 小七却俯下身,低头暗自笑道。 叶灵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见那边独孤一鹤脸色一变,木道人也大惊失色。粉衫的石秀云最心直口快,边捂着鼻子,边尖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好臭的香!”孙秀青忙拽了拽她,一旁的大师姐马秀珍也瞪了她一眼。苏少英的脸上划过一抹讥诮,微微朝后退了几步。 木道人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子面面相觑,忙低头认错道:“弟子不知。” 小七却趴在墙上,忍着笑直不起身来。 叶灵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揪过小七,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快说,是不是你干的?难道说,你去厨房,是……” “哈哈,我去给他加了点料~” “什么料?” “臭豆腐喽!” “扑哧”叶灵等人纷纷忍俊不禁,捂住嘴低下头,笑了开来。 “这是谁干的?”只听外面木道人隐怒道。 小七等人忙缩下了头,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叶孤鸿的白衣上,蹭出了褶不说,还多了一脚泥。叶孤鸿眉头一皱,想要伸出手去拂去。忽然,一阵清风吹过,紫峰炉“香飘万里”,刮了过来。小七忙捂住了鼻子,叶灵边忍住笑,边推了推小七。却见清风吹着一抹天青色,轻轻飘过了墙来。飘摇了几下,落到了地上。 小七没好气地看了叶孤鸿一眼,“最看不得你这种‘清水煮清水’的样子。”说罢,随手捡起那抹天青色,向那白衣上的印子擦去。 “放手,我自己来。” 第19章 遇上你是最美的意外 小七蛮不高兴地将那绢子丢到叶孤鸿手里,站起身来,揉揉鼻子,双臂一抱,倚到了墙边。然后“哼”了一声,对着叶孤鸿,翻了一个大白眼。 叶灵疑惑地叫道:“表哥,你手里的青色丝绢是哪儿来的?”叶孤鸿抬起头来,朝小七看了一眼。叶灵不禁哑然失笑,“哦,原来是小七的。想不到你竟会用这么姑娘的东西!” 小七瞪大了眼睛,晃晃脖子,盯着叶孤鸿手里的青丝绢,一嘟嘴,“小七是‘男孩子’,我才不会用这么小姑娘的东西呢!这个是……我在地上随手捡的!” “随手捡的?”叶灵更加疑惑了,“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可是清风山庄里除了我和阿姐,还会有其他女弟子吗?” “请问你们有谁捡到了我的丝绢?我看到它被风吹过来了。”正说着,忽然,一个清甜温柔的声音从拱月门旁传来。小七一愣,忙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婀娜、宛若西湖柳,如云乌发披在削肩上、一袭碧波水漾衣裙的清秀女子,盈盈出现在眼前。 这不就是峨眉四秀里的孙秀青吗?小七在心里惊讶了一下,远看看不出,近看果然一副我见犹怜的如水模样。小七上下打量了一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在心里想道:顶多算是清秀罢了,还是我六位姐姐好看,叶雪师姐也比她好看。慕容他们眼睛是怎么长的?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吗? 小七不由地撇了撇嘴。慕容青玄一干人等却早就心花怒放地瞪大了眼睛,却又按捺住,不让这种神色流露出来。 这时,孙秀青又朝前走了几步。身后却不知什么时候,还跟过来一个小的!那粉衫女子一张白净的小脸稚气未脱,抢先走过来,环顾院子一眼,不客气地道:“你们有谁看见我二师姐的绢子了?”话音刚落,她的目光便落到了叶孤鸿手里的那抹天青色上,一指,微侧首对孙秀青道:“二师姐,看!被那个人抓在手里呢!” 小七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嘴巴惊成了一个圆,旋即狡黠地发出“嘿嘿”两声干笑。 叶孤鸿有些愣住,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手捡来擦拭衣角的泥垢,竟会是一个陌生姑娘的东西。 他不由地望了望手中的丝绢,那上面原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平白多了一抹污泥。叶孤鸿犹豫着将那绢子递到孙秀青跟前,“我不知道是你丢的,所以随手捡来……” “二师姐!你看,他弄脏了你的丝绢!你们武当,香那么臭也就算了,还有这么多臭男人!”石秀云恼怒地道,说着便不由分说,一把夺过那绢子。 孙秀青接过绢子,看了看,对石秀云嫣然一笑道:“没事的,绢子总归都会弄脏的,洗一洗就好了。再说了,也的确是被风吹过院墙来的。我想,不干这位公子的事。”如水的眸子映着流云松影,朝霞明媚。 石秀云冲叶孤鸿努努嘴,“喏,我师姐都不怪你了,你还不快说声谢谢!” “秀云……”孙秀青轻轻叫了一声石秀云,摇摇头,旋即冲叶孤鸿淡淡一笑,便转身而去。“哼~”石秀云先是轻哼了一声,旋即也冲叶孤鸿一笑,忙跟上了师姐,窃窃私语而去。 待那两个女子走后,慕容一行发出了一阵长嘘。慕容青玄不无酸意的道:“唉,得天眷顾、赚美人一回眸,时不与我啊!”说罢,便摇摇头走了。 叶孤鸿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径自向院子外走去。 这时,木道人身边的持剑童子走了过来,对众人道:“长老有令,所有弟子都到前院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木道人有何吩咐。小七却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前院,木道人已经吩咐下去,让童子带峨眉来客安顿好。一院子的弟子站好,木道人和李道人这才走了过来。 只见木道人一脸的震怒,扫了底下的众人一圈,一拂袖子,“你们虽说是俗家弟子,可好歹也是我武当门下的人!明日里没个规矩,念你们都还年轻,老夫也就不把你们当做山上门派的弟子来严格对待;可你们也不能太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有峨眉派的贵客在此,竟然有人……” 说到这里,木道人不由地深深压下一股火气,“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在我的紫峰香炉里放……放不该放的东西!” 叶灵和小七等人不由低头忍住笑。 “说,到底是谁干的!” 底下一片清静,只有闲来的飞鸟扑棱棱地飞起。 等了须臾,李道人气得拍案而起,“不说是吧?好端端的紫檀香,怎么可能变了味儿?老夫问过童子,那是……厨房的臭豆腐!” 话音刚落,底下发出一阵隐隐的笑声。 “不许笑!快说,是谁干的!不说的话,所有人都陪着承担此事。” 木道人制止了一下李道人,道:“今天的事情,我是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老夫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先回去。谁做了,自己来承认,十下藤条;或者有谁知道,可以独自来凌云阁找我。今天日落之前,揪不出这个人,一百个人,每人一下,明天就都给我去扫武当山的石阶!” 人群散去,小七不服气地瞪了木道人一眼,飞也似的奔向了房间。 叶灵知情,忙追了上去。哪知小七一进去,便把房门关上了,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叶灵忙拍拍门道:“小七,你别躲在里面了。只要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干的。慕容、少卿、还有表哥他们都不会说的。” 小七却在里面忙着翻东西,没空搭理她。 王母妈妈给我的百宝锦囊呢?在这里!小七惊喜地从枕头下翻了出来,忙翻出来看去。“哈!就是这个!部分硬化剂……” 小七得意地一笑,哼,臭道士!让你欺负小七,罚小七饿肚子扫地! “喂,臭道士,你出来!”小七站到了凌云阁门前,冲着里面喊道。 那李道人和木道人正在阁中说话,忽听门口有人叫道,忙走了出来,“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 小七一昂头,“是七爷我!” 这时,已有不少弟子听到声音聚集了过来。 木道人眉头一皱,“玉小七,你来做什么?” “来跟你承认啊。” “承认?这么说,那件事情是你做的?” 小七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我做的。” “小七……”叶灵拉了拉小七的袖子,“快走啦。” 小七却撇开叶灵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那臭豆腐就是我放的。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好了。而且我不仅要打十下,你刚刚不是说如果我不承认,每个弟子一下吗?清风观有一百个弟子,那你就把大家的都算上,打我一百下好了。” 李道人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惩罚你,也好让其他弟子引以为戒。” 小七却一脸的满不在乎,“来吧来吧。” 石鹰奋力挥舞着藤条,每打一下,身边看着的弟子们便都替小七捏了一把汗。这石鹰是武当几大弟子之一,他挥鞭子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小七那小身板,能吃得消吗?叶灵抚着心口,别过脸去,不忍看。 “六十七、六十八……” 慕容青玄不由惊叹道:“他这是铁打的屁股吗?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一点都不疼!” 金少卿也张大了嘴巴,“会不会是在屁股上垫了东西?如果是的话,那我一定要去讨教讨教。下次说不定犯错就用得上了。” 叶孤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内力,一定是很强的内力。” 叶雪也蹙眉道:“有内力,也不能……” “也不能全集中到屁股上吧?”慕容青玄接话道,“这到底是什么功?” 叶灵一伸手,长开手掌,“喏,小七一进屋就翻了好久,然后就拿着这个魔怔似的笑了。” 慕容接过来,念道:“部分硬化剂?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说他的‘铁屁股’就是因为涂了这个?”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叶孤鸿皱了皱眉,看向小七。 “一刻钟内有效。”慕容又接着念道。“一刻钟?” “九十五,九十六……”石鹰竟已累得满头大汗。 木道人走了过来,接过石鹰手里的藤条,“给我。” 小七一回头,“老头儿!你徒弟都快没力气了,你可要慢点儿,别闪着腰。还有四下。” 木道人枯松般的手握紧了藤条,只听惊天的一声惨叫。叶灵暗叫了一声,“糟了!” 小七捂着屁股跳了起来,一把揪住木道人的胡子,“臭老头儿!我跟你没完!” “哎呦~”木道人冷不丁地被这么一揪,"你你你……"木道人气的七窍生烟。还从来没有弟子敢对他这样。 叶灵忙扶住小七,其他弟子平日里一直对这几个长老敢怒不敢言,没想到师父也有遇上克星的时候。纷纷憋着不敢笑,只得拉住木道人劝道:"长老息怒!" 一边慕容已和叶灵把小七给背走了。 东厢房外,慕容不无担忧地道,"小七,你真的不需要我们来给你上药吗?你都这样一整天了,我和少卿还有小白龙他们都很担心啊!" 叶灵也道:"小师弟,你不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啊。我们没人笑话你的。" "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小七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条缝,从底下伸出手来,将枕头扔了过来。 叶灵等人只好出去了。 星光碎撒一地,竹影晃动,屋里小七一个人哀嚎道:"小七要回家………" "小七,小七……" "不要叫小七!小七已经疼死了!"小七裹紧被子,捂上耳朵。" "小七……"温柔的声音再次从窗外传来,"让七童哥哥进来好不好?" 是七童哥哥?小七不由一阵惊喜,旋即又拉下脸去,"不好不好!七童哥哥是骗子!小七在心里默念了七童哥哥好几千,几万声了,可是你现在才听见!我不要看见你!" "小七……"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真是闯入自己生命里的一个太大的意外。她真的总是状况不断,连木道人都拿他没有法子,直拜自己道另请高明。这样一个大大的意外,何尝又不是上天赐给自己寂静黑暗生活的一个惊喜?原来自己这个瞎子也会被谁这么需要着…… "呜呜。"小七嘤嘤地哭了起来,"小七想回家。" 第20章 天灯 花满楼忽然觉得,带这个小姑娘跟着自己和陆小凤趟江湖这趟浑水是个错误。 “小七,等事情结束后,让七童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七摇了摇头,“小七还没有做满一百件好事呢,回不去。” 花满楼对这个理由顿觉好笑。怎么会有人因为没有做满一百件好事就不能回家?“那小七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小七对这个问题怔住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起来。只好含糊地搪塞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找不到的。” 花满楼不禁为难了,“小七不告诉我,我怎么送小七回家?小七的爹娘不会着急吗?”小七没好气地一挥手,“他们才不会担心小七呢?他们都嫌弃小七太顽皮。” 花满楼轻轻笑道:“怎么会?七哥哥觉得小七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嘻嘻。”小七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又想起自己今天坏事 败露挨打的事情,不由地又生起气来,“出去出去,小七现在谁也不想见!”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分明刚刚还笑着呢,没想到还是没有缓过来。看来她这次真的是委屈上了。“那小七告诉七哥哥,小七现在想要去哪里?” 小七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我想要去天上面啊。” 天上?花满楼哑然失笑,“这我可做不到。” “可是小七现在就是想到天上去,想要对着天上说好多好多的话。” 天上?花满楼微微蹙眉,忽然展颜笑道:“那好,七哥哥现在就带小七出去,好不好?”小七猛地一掀开被子,“你能带我到天上去?” “天上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小七有很多话想对天空说,七哥哥倒是可以有办法满足小七。” “真的吗?”小七惊喜地问道。 “恩,不过小七得先乖乖地听话上药才可以。” 小七刚嬉皮笑脸地想从床上爬起来,一听到花满楼这话,便如一只蜗牛一般缩了回去。把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我不要。” 花满楼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于是便对她说道:“我去找叶灵过来。” “不要不要,那所有人就都知道小七是个女孩子了。岂不是更丢人?” 花满楼故意道:“如果小七不答应的话,七童哥哥就不带小七出去。” 小七在心里一急,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出去的诱惑占了上风,“那好,不过只许告诉叶灵。” 夜色带着远山上飘来的木叶清香,依稀能听见山间潺潺的流水和唧唧啾啾的虫鸣鸟叫。花满楼背上小七,一想到可以和王母妈妈还有六位姐姐们说话,小七就觉得很兴奋。“七童哥哥,你要带小七去哪里?” 花满楼轻轻笑道:“等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拿着这个。” 小七疑惑地看了一眼花满楼递给她的包袱,“这里装的是什么?” “装的是可以让小七对天空‘说话’ 的东西。” 可以对天空说话的东西?小七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只见里面装了纸笔还有蜡烛之类……“这是什么东西?”小七不由愣住了。 “我们也要去对天空说话!” 小七听见声音,惊得差点从花满楼背上翻过去,只见慕容清玄,叶灵儿、金少卿……一个都不少,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小七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恼羞成怒,“叶灵儿,你……” 慕容清玄道:“唉,一看你就是新来的,难道你不知道灵儿小师妹是清风观里最大嘴巴的一个吗?你怎么敢告诉她?小小师妹?” 小七捂上了脸。 叶灵忙过来对她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也没什么啦。本来清风观就收女弟子的呀!所有清风山庄的弟子现在可都佩服死小七了呢,还从来没有人能把木道长和李道长气成那样。你拔了木道长的胡子,就等于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呢。” 叶孤鸿道:“听说最近武当派要选新任掌门,很有可能就是木长老。峨眉派的人过来也是参见掌门继任大会的。所以他没空管你。” “所以也没空管我们!”慕容得意地笑道,“快走快走,趁那个老头儿不在,我们快点去放天灯吧!” “放天灯?什么是放天灯?”小七好奇地问道。 慕容一指她手里的东西,“天灯就是孔明灯啊,你手里拿的不就是。” 小七这才恍然大悟,却又不明白地摇摇头,“这就是可以跟天空说话的东西?” “你没放过?” 小七摇了摇头。 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叶子在风中窃窃私语着,小七一行人向山下走去。 小七学着慕容他们的样子,拿起笔,不知所措地问花满楼道:“小七也要在上面写字吗?”花满楼笑道:“小七不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对天上讲吗?一会儿点起蜡烛,天灯就可以飞得很高,飞到天上去。小七想说什么,就都写在天灯上。那天上的神仙一定可以看见。” 小七哈哈大笑,“天上的神仙是不可能看见的啦!” 叶灵不以为然,“天上的神仙一定可以看见天灯上的愿望。” 小七摇摇头,“那你知不知道天有多高?” “天有多高?”叶灵咬咬嘴唇,旋即一撇嘴道,“我不知道,那你知道?” 小七转了转眼珠,“天有六尺七寸那么高!” “切~又胡说!”叶灵打趣道,然后低下头去,写着自己的心愿。小七看了看四周,就连叶雪也在认真的写,大家的心里一定都有很想对上天说的心愿。她真的不想告诉师兄师姐们,其实天远不止六尺七寸那么高,天灯也不可能飞的那么远,即使飞了那么远,玉帝爹爹和王母妈妈每天都很忙,是不可能看见凡人们的心愿的。 她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小七笑盈盈地悄悄躲到叶灵的身后,偷瞄了一眼,念道:“我想要遇见世上最风流倜傥的如意郎君……” “小七!”叶灵红了脸,生气地夺过天灯。小七与叶灵争抢着,一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叶雪。叶雪略微皱了皱眉,小七好奇地问道:“阿雪师姐,你写的是什么?” 叶雪淡淡地道:“我想要再见到爹。” 听罢,叶灵的神色也变得失落起来,对小七解释道:“我爹是叶氏山庄的庄主叶凌风。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 “可是我始终认为爹他一定还活着!而且就在这附近。我能感觉到。”叶雪坚定地道。 小七不由地想起自己这次跟着花满楼来武当的目的,看来叶孤城说的没错,叶凌风的确还没有死。也不知道十四在那个幽灵山庄怎么样了。 一边想着,她又溜了一圈,发现每个人的心愿都很有意思,比如金少卿的心愿是能成为像叔叔那样的捕头;小白龙的心愿是练成天下第一剑;慕容的心愿是……嘻嘻,孙秀青看上他,看不上苏少英也看不上小白龙。 小七将自己的天灯放上了天,望着它在夜风中冉冉上升,忍不住拍手道:“真的可以飞起来!哎呦!”一兴奋,竟就忘了自己还疼着的屁股。 花满楼听见小七欢快的笑声,便知她算是哄好了。不由地无奈笑笑,“小七对天上的神仙说了些什么?” 小七仰起脸,手做喇叭状,对着天上喊道:“小七希望七哥哥能够看见小七啊!” 花满楼一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小七很希望我能够看见吗?” 小七连连点头。 “其实七哥哥可以‘看见’小七。小七,一定是一个很可爱很美丽,像小仙子一样的女孩子。” 小七轻轻一笑,露出如星般的贝齿。花满楼只觉得手心里滑滑的、软软的,接着那只小手便拉起了他的手,指尖触碰到一张如凝脂的脸庞。他的指尖微微一回避,却被小七的手牵引到眉间。 “七童哥哥猜猜,小七是弯弯的眉毛还是……八字眉!” “是淡淡、弯弯的眉。”他的声音如这夜色般纯凉温润。 “那七童哥哥猜猜,小七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小七的眼睛像新月,因为你在笑。” “那鼻子呢?” …… 轰隆,忽然一声沉闷的春雷响了起来。慕容不由地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打雷?” “万物复苏,万物复苏。”金少卿解释道,心里却不由怵怵的。 “糟了!”叶灵儿忽然大叫了起来,“慕容清玄,表哥,你们俩的灯向林子那边落下去了!” 叶孤鸿暗叫一声不好。 慕容忙道:“快去看看!千万不能落到林子里去!会着火的!” 一行人也忙跟上。叶雪边跑边自言自语道:“明明刚刚还没有风,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起了风?” 林子里趁着夜色散步四个妙龄少女正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四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 “大姐,上次咱们下山去,那个庙祝不是还说咱们几个里,孙老二是最先嫁出去的吗?你说,会不会是今天那个捡帕子的?”叶秀珠笑着打趣道。 孙秀青顿时红了脸,“就你嘴最能说!亏得师父平时还说你最老实。” 马秀真道:“她也就是面儿上老实。说不定早就已经在心里藏着什么人了!” “胡说!我哪儿有藏什么人?”叶秀珠争了起来。 石秀云露出一脸不屑的神色,“那个捡帕子的啊?白白的,像是没吃饱饭似的。一身白连声谢谢对不起都不会说,简直像只雪人,我才不喜欢那样的人呢!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师兄!二师姐,你喜欢他?” 孙秀青伸手过去就要捏她的嘴,“我谁都不喜欢啊!更不要跟我提大师兄!他那个人傲慢又自负,还……” “还什么?”叶秀珠故意问道。“还自作多情?” 第21章 武当夜雨 “各位师妹在这里做甚?” 石秀云没好气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瞧瞧谁来了?” “大师兄。”孙秀青微微笑道。 这苏少英是峨眉派独孤一鹤的得意门生,峨眉三英四秀中,属他的剑法最得独孤一鹤的真传。又加上比之另外两个师弟人长得清俊秀颀,一向自恃清高,认为这四个师妹都应属意于他。平日里言行举止中,也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些许。 偏偏峨眉四秀四个女弟子,一个也不属意她。 石秀云道:“许你出来,就不许我们出来?” 苏少英轻笑一声,“武当这个地方,住不惯。夜色宜人,所以出来转转。” “你住不惯,我们觉得还不错。难得下次峨眉、出来一次,当然要看看有何好景致。”叶秀珠同石秀云使了个眼色,狡黠地道。 苏少英轻蔑地一笑,一握剑,淡淡地道:“武当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师父应邀来参加武当的掌门大选,那个长老木道人,还特意吩咐什么童子燃什么紫峰香炉。也好意思说是焚香见客?” 一提到此事,几个师妹忍不住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听说是他一个弟子在香炉里加了臭豆腐!” 马秀真瞪了石秀云一眼,嗔怪道:“别乱说。” 石秀云一脸认真地点头道:“真的!我亲耳听清风观的弟子说的。木长老后来还大发雷霆,打了那个弟子呢。” 苏少英边向前走着,边拨开挡路的树枝,漫不经心地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有弟子做出这等为门派抹黑的事情,自然和师父平日的教导离不开。” 忽然,一道红光如天火般飞落在苏少英身后。待五个人回过神来,四周已燃起了火。苏 少英猛地一回头,四个师妹已经被火围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少英愣住了。几个师妹却已经心急地喊了起来。 “师兄!着火了!” 苏少英挥了挥扑面而来的烟,呛了几口,想要往里面冲去。却见那火势顺着风吹,渐起。糟了,火势越来越大了,怎么办? “大师兄!” “我去找水源!” 小七一行顺着天灯落下的方向赶来,却已经晚了一步,火势在树林里蔓延开来。叶雪急得一跺脚,“糟了!着火了,这可怎么办?” 慕容捂着鼻子,挥挥手,边驱走烟雾,边咳道:“那还用问?赶紧跑呗!难道你打算死在这儿吗?” “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呼救!”无论什么时候,瞎子的耳朵总是最灵敏的。一旁的几个人在混乱着,花满楼却侧了侧耳朵,急急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寻去。 小七连忙追上去,冲花满楼喊道:“七童哥哥!你要去哪里?喂!很危险啊!” 慕容青玄一愣,“喂,小七,你……你们……”他向小七和花满楼跑去的方向张望去,又见叶孤鸿的白影一闪而过,只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武当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接着叶雪也走了过来。 慕容青玄瞪大了眼睛,“你们不会也要去送死吧?” 叶雪走过慕容身边,匆匆地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还不快快带着灵儿和少卿去找人帮忙!” “哦哦。”慕容清玄连连点头。 “表哥,阿姐!”叶灵不由地担心开来,又有些胆怯地看了看那通天的火光。没想到只这一盏天灯而已,一会儿的功夫,借着风,竟然就在林子里蔓延了开来。 慕容青玄拉了拉叶灵,“你还不快走?万一再搭上你,还要多救一个人。”叶灵一步三回头,跟着慕容和金少卿向外跑去。 火舌吞噬了林子。火圈里的四个人也早已被烟呛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火太大了!”叶雪道。 “阿雪,你轻功好。”叶孤鸿看向叶雪,叶雪一怔,“你的意思是……”叶孤鸿点了点头。叶雪也点了点头,接着便向后退了几步,一跃踏着叶孤鸿的肩,飞进了火圈。 小七有些感动地看了一眼叶孤鸿,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眼睛长在头顶上、又有洁癖的不爱说话的家伙,这个时候倒一点也不含糊。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不行,叶雪一个姑娘家,即使进得去,从里面再背一个人出来也是不可能。弄不好,她也出不来。我看不见,还是你进去的好。” 这时,火圈里传来了叶雪的叫声,“表哥,有四个人,是峨眉她们!” 花满楼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叶孤鸿解下剑,一如刚才叶雪那般,飞进了火海。 小七看了一眼花满楼,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摸了摸手中的那枚簪子,在心里默念道:王母妈妈,玉帝爹爹,你们快点帮帮小七的朋友们吧! 冰糖葫芦五加皮! 小七晃了晃发簪,竟惊喜地发现手上的仙法恢复了些。知道了,做好事,仙法就会慢慢恢复一点!小七喜出望外,还好花满楼看不见。该怎么办?小七环顾四周,一根倒下的大木头映入了她的眼帘。 冰糖葫芦五加皮!小七将那根没有被火燃着的木头移了过来,一跃站了上去。接着便如一只小船一般飞了过去。 花满楼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小七?你在哪里?” 小七飞进了火海,却见叶孤鸿和叶雪都被火困住了,原来是峨眉四秀他们。 忽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火光中闪入,抓起叶雪便飞了出去。小七大惊失色,没来得及细想,忙去找叶孤鸿他们。 “你怎么也进来了?”叶孤鸿有些惊诧地看着小七。“快看,叶雪不见了!”小七边顺手一指,引叶孤鸿看去,边偷偷动了动手指,那蔓延成一片的火海,乖乖地让开了一条道,她忙又对叶孤鸿的背影喊道,“这里有一条路!” 叶孤鸿回头一看,更加疑惑住了,刚刚这里分明被大火困住了,怎么会多出一条路来?却也来不及多想,只背起身上的人,逃了出去。 待他飞速飞出几步,小七忙用仙法将剩下的三个女子全都移到了圆木上去,念道:“冰糖葫芦五加皮!”接着便又像刚刚那样,载着她们,一起飞出了火海。 花满楼正担心地四下里呼唤着小七的名字,只听“轰”地一声,小七一个没站稳,从圆木上摔了下来,“七哥哥!我把她们都救出来了,快带她们走!” “小七!你去哪里了?”花满楼一把抱住了小七,焦急地触碰道:“你有没有受伤?你知不知道水火无情?” 隐隐的雷声从低低的天空中传来。小七愣愣地道:“阿雪师姐不见了。” 倾盆的大雨从天而降,慕容青玄他们从清风山庄里叫来的人也姗姗来迟。 大雨冲刷着林子,弥漫着焦灼的味道,也冲腾起山土的气息。雨珠顺着花满楼蹙起忧思的眉宇划过一道弧线,凝结在清俊的下颚边滴落向脖颈。他动了动嘴唇,“我做过的最不该的一件事,就是带小七来放天灯。”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吞噬一切尘嚣,雨珠凝起额前的几缕发,小七却扬起笑脸,开心地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只知道小七今天好开心啊!因为七童哥哥带小七放天灯!哈哈!”小七的小拇指勾上了花满楼的,“下雨了!我带你走!哎呦!”刚要走,小七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踉跄着就要摔倒。 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稳稳地拉住。 “泥泞的山路很滑,还是我背你吧。”花满楼无奈地笑道。 小七靠在同样湿漉漉的背上,直觉得心底暖暖的,却不知自己的脸上早就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嘻嘻,小七来给七童哥哥指路。从来没有人背过小七,七童哥哥是第一个呢。小七好喜欢这样被人背着不用走路。” 花满楼被背上这个“懒”姑娘的话给逗乐了,“难不成小七愿意一直这么被背着?” 小七却嘻嘻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小七就是想被七童哥哥一直这么背着!” 花满楼笑道:“那好,只要小七不再闯祸了,七童哥哥就一直这么背着小七。” “只许背小七一个人!” “好!只背小七一个。” 武当的夜雨淅淅沥沥仿佛是在私语,说着久别重逢的夜话。 密林的深处,升起篝火的洞中,一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面孔背对着叶雪。 通风处的凉风让叶雪渐渐地从被火熏到的昏迷中苏醒过来。陌生而诡异的环境,还是让这个平日里冷冰冰如豹子的姑娘着实惊吓了一回。 她更是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怪人,本能性地朝后退缩去,却在愣了一下之后脱口而出,“爹!” 背对着叶雪的怪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叶氏山庄庄主叶凌风。 第22章 勿想勿念 莫名的天火也好,冲刷了一夜的山雨也罢,武当派的新掌门继任大典依旧如期进行着。是日,应邀而来的武林各门派掌门、武当所有的弟子,以及青风山庄的俗家弟子都聚集到了武当大殿。因为武当派没有收女弟子的传统,更属道家学派。所以小七和叶灵都留在山庄里;峨眉四秀也都留在山庄中静养。 慕容和金少卿他们都一起上了山,小七一个人便百无聊赖地趴在院中榕树下的石桌上,边掰着手指数着,边自言自语道:“小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满一百件好事呢?”自己救了峨眉四秀,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百宝锦囊里,多了一只推心置腹水和问到底话筒。 小七撇了撇嘴,摇摇头,“小七想回天庭。” 这时,叶灵沮丧地走了过来。 小七忙抬起头来,招呼叶灵坐下,“灵儿师姐,还是没有阿雪师姐的消息吗?” 叶灵失望地摇了摇头,“小七,你真的看见一个黑影把我阿姐救走了吗?” 小七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当时在大火中,周边又有烟雾,可是我的的确确看见是一个人把阿雪师姐抓走了。而且长老他们不是已经带人去寻过了吗?” 叶灵坐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就只有阿姐一个亲人了。” 小七想起了那日在江南春,听到叶孤城对陆小凤所说的话。试探着问道:“那天大家一起放天灯,我看到阿雪师姐在天灯上写着希望还能再见到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的爹其实没有死?” 叶灵望向天,道:“爹数年前失踪了。当时木长老和其他几个长老也都带人搜寻过,可是到处都没有爹的影子。那年也是武当派新掌门大选的日子,爹是几个长老中意的人选之一。有人说,爹就是因此而被人杀死的。虽然我阿姐怀疑过几位师叔,可又都没有头绪。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不对爹还能回来报有什么希望。可阿姐却一直对我说,爹一定还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小七点了点头,在心里想道:叶凌风和叶雪这对父女俩的感情还真深厚。 忽然,远山上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钟声。那钟声不似平日里暮色晚钟那般安详浑厚,更不像朝阳晨钟那般悠扬悦耳,反倒有一种悲哀之感。小七顿时觉得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只见叶灵脸色一变,站起了身来,瞧向山峰处。小七拉了拉叶灵的袖子,“灵儿师姐,怎么了?这钟声为何小七觉得听起来好不舒服?” “这是丧钟。”叶灵凝着眉,心里也跟着忐忑起来。今日是武当派掌门大选的日子,现在早已过了晌午,平白无故地怎么会无端响起丧钟?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新月如钩,深蓝的苍穹下,武当肃穆的古刹黑塔掩映在黛山之中。看似平静的夜色,波澜不惊的表面下却隐藏着一个又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山谷幽泉石滩边,流水落入空谷,在寂静中发出空灵的声响。月色照在孤亭顶上,踏月而来的谪仙翩然而至,亭中那张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面孔早已等候多时。 “果然是你。”叶凌风转过身来,对着来人说道。 “你果然还没死。”叶孤城紧盯着眼前的叶凌风,昔日那个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叶氏山庄的主人,如今已是如此骇人。 叶凌风打量着叶孤城,干笑了两声,那笑声犹如百年沧桑的枯树发出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当年云梦只剩下你一人,我收留你、把你隐姓埋名送往巴山剑派;如今你让我多年夙愿得尝,也算我当年没有白救你。送你上山的时候,秋水寒就说‘此少年的剑法必能成大器,巴山剑法扬名天下指日可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你已然成了江湖上的剑仙。” 提到巴山剑派,叶孤城的心里微微有一丝触动,然而他却依然平静如水地对叶凌风道:“十二年前我便下山,与巴山剑派、秋水寒秋掌门再无半点师徒关系。他也不再承认巴山剑派曾有我这个弟子,我也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叶凌风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是因为秋水寒早就看出,巴山剑派的扬名,终有一日成也在你,败也在你。你想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没有放下吗?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 “你想做的事情,今日不是也得偿所愿了。” 叶凌风冷笑着背过手去,“木道人他该死。这么多年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苟且偷生,躲在幽灵山庄附近,为的就是寻机会报仇。当年为了争夺武当掌门之位、把三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托付给我的人是他;为了争夺掌门将我打下悬崖的人也是他;为了不让事情败露,杀了三娘的人还是他!这样的人,凭何做武当德高望重的长老?” “报仇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应该借着叶雪的手杀了木道人。”叶孤城的目光望向叶凌风,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上,的确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阿雪是个好孩子,有的时候她比灵儿更像我的女儿。你别忘了,当年云梦灭国的时候,木道人作为你父王的至交,见死不救、与南王府一丘之貉同分一杯羹。” 叶孤城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叶凌风的神色忽然变得悲怆起来,“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年我能克制住自己,没有爱上三娘,三娘也就不会因我而死。是我太自私了!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只把这种情愫放在心底,或许我还可以一辈子这样爱着她。都是我的自私和狭隘,才会害了她!” 他忽然大笑了两声,跌跌撞撞走向亭边,望向新月,“心愿已了,此生再无眷恋。我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双手也沾上了鲜血,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阿雪和灵儿当我这个父亲不存在吧。如果你还念及当年的知遇之恩,就多替我照顾照顾她们两个。”说罢便纵身一跃飞下了深潭。 叶孤城没有阻止叶凌风,没有人比他更懂此时叶凌风的心境。深潭映入他的眼眸中,眉宇间却凝结了一抹深深的沉思。 小七已然换回了一副姑娘家的打扮,花满楼已经帮她把书箱和细软拿到了马车上,在山下等着她。 资历最老、教大家剑法已久的长老驾鹤西去、更被人揭穿当年的种种面目与幽灵山庄主人的身份;叶雪消失不见、远走高飞;现在小七也要走了,几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叶灵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年。 她拉着小七的手,送她出了山庄,依依不舍地道:“小七,你真的要走啊?”虽然小七没有告诉她,她却是个聪明女子,对小七的来意猜出个j□j分。她并不是真的要做武当的俗家弟子,任务完成,幽灵山庄已毁,小七自然也要离开这里。 小七也不舍地点了点头。 慕容青玄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我阅女无数,没想到自己身边就藏了这么一个小美人儿!小七你伪装得也太好了!好端端的姑娘家,何故要女扮男装?” 一旁的叶孤鸿幽幽地道:“因为有你这种人在。” 慕容被叶孤鸿一句话噎住了,指着他道:“我以前只当你是个不爱说话的,从来都没发现你这么毒舌。” 小七笑道:“话少的人,说出来的每一句,必定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慕容不服气地别过脸去,“哼!一尘不染的人,最俗就是他!英雄救美的老套路,让人家孙姑娘对他另眼相看,左一句叶公子右一句叶公子;果然话少的人,心思都在里面!小七,以后遇到他这样的人,才是要多加小心才对!” 叶孤鸿却并不理会他,只淡淡地对小七道:“常回来。” 小七点了点头,“你们以后下山,什么时候去江南一定要来临安找小七哦!我请你们吃全临安最好吃的东西!” “知道啦!”众人对小七挥挥手,小七一步三回头地也冲他们挥挥手。 小七在心里想道:这就是朋友吗?自己在天庭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朋友。原来被这么多人惦记着,也实在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走了!七童哥哥还在山下等着小七,这下就可以每天都和七童哥哥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小七便兴冲冲地向山下走去。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小七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没好气地道:“是你啊。”她抽了抽鼻子,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唉唉,我不要见你,也不会跟你说话,更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叶孤城问道。 小七想了想,“因为……因为有人不许我见你,也不许我跟你走。” “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是花满楼的!”话刚出口小七便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句话不是花满楼说的。” 小七偷偷瞄向叶孤城,在心里叫苦道:好像越解释越乱,越抹越黑了。 “花满楼?”叶孤城忆起那个和陆小凤一道来、挡过自己一剑的年轻男子,不许她来见他?那个少年喜欢她。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地出现,每一次都是来救她。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还不明白而已。又或她明白,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他喜欢你。” 小七一愣,撇撇嘴,结结巴巴地道:“才……才没有呢!你乱讲!” “你放心,我不会带你走,也不跟你多说一句。我来找你,只是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说着便递给小七一封书信。 小七疑惑地拿过来一看,“这是什么?” “你让我写的东西,拿回去给你二姐吧。”说罢便转身离去。 小七一惊,冲着叶孤城的背影喊道:“喂!你……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叶孤城回过头来,“如果你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就离那个花满楼远一点。既然不留,勿想、勿见、勿念。” 不要见,不要念,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 勿想、勿见、勿念?小七收起了那封书信,慢慢地边想着边踱下了山。马车远远地在等着她了,花满楼也正挂着浅浅的笑意,等候着小七。 听到她的脚步声,花满楼会心一笑,却能感受到她的脚步声并不如以往一样轻快。“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清风山庄的师兄师姐们?” “嗯。”小七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也不是。” “你这样''是又不是''是什么意思?”花满楼哑然失笑道。 小七忽然仰起脸,认真地问花满楼道:“七童哥哥,你喜欢小七吗?” 第23章 喜欢?不喜欢? 花满楼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小七会突然这么问,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好。心里却莫名的生出几分不平静来。 他笑道:“小七为何要这么问?” 小七忙走近花满楼,拉了拉他的袖子,又抓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嗔怪道:“小七就是想知道!七童哥哥你快说啊!你不说,小七今天就不走了!” 就是想知道?不说就不走了?花满楼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微笑,她有时候真的像个孩子。可如果不像,也就不是小七了。从她出现的这些日子,虽然短暂,他却觉得这个丫头已经莫名其妙地闯进了他的生命里。 他渴望听到她的脚步声、听到她肆无忌惮的欢声笑语、听她叫自己“七童哥哥”,听旁人对自己说:小七又闯了什么什么祸。在武当派静住的几日,听不到她的声音,一向静如水的自己竟也会觉得莫名的慌乱。在想、在猜,此时此刻的小七到底在做些什么?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地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即使只是什么事都不做,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岁月就是这般的静好。 花满楼伸出手去,扣起食指,轻轻在小七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那你觉得,我喜不喜欢?” 小七愣住了,明明是自己问他的,现在他反倒来问自己了。她一跺脚,“不行不行,是小七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 “喜欢。”花满楼轻声却认真地道。他是一个平和的人,不似陆小凤那般多情;但他却也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坦诚、从不欺骗别人,也不欺骗自己。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小七的,他不想隐藏,也不需要隐藏。 喜欢?七童哥哥他说喜欢?小七直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一声,他真的说的是喜欢?被那个仙仙大叔说对了?七童哥哥喜欢小七? 小七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瞪大了眼睛,忙摆摆手,对花满楼道:“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可以?”花满楼对于小七的反应有些不解,不是不喜欢,却是不可以。 小七的心里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的好。七童哥哥喜欢自己,那自己喜欢七童哥哥吗?什么是喜欢?原先她认为像二姐姐喜欢仙仙大叔那样的就是喜欢,苦苦执着、苦苦等待、苦苦想念,喜欢一定是一种很痛苦的感觉。叶灵儿师姐却说,喜欢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就是每时每刻都想看见对方,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哪怕再累都会忘却、只有快乐。 到底哪个才是喜欢?小七微微低下头去,转过身,心乱如麻起来。 花满楼好像感觉出了小七和平时的不同,轻声地问她道:“小七,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如果是,也没有关系……” “不是……小七……小七好像喜欢……”小七想起了叶灵说的那句话,“叶灵师姐说,喜欢就是每时每刻都想看见那个人、和他在一起,就会感到很快乐;小七每一天都想见到七童哥哥,和七童哥哥在一起,小七也会觉得很快乐。” 微风吹落一树雪白的梨花,飘飘摇摇落在马车的车顶上、发间、又顺着指尖滑走。 她说她也喜欢,花满楼微微笑着。 “可是……” “嗯?” 小七又摇了摇头道:“小七不可以喜欢你,你也不可以喜欢小七。因为……因为如果小七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小七的地方。既然不留,勿想、勿见、勿念。” 既然不留,勿想、勿见、勿念?花满楼眉微蹙,“这不像是小七说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叶孤城啊。” 花满楼不免更有些惊诧,“你见到叶孤城了?” 小七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会对小七说这个?自从上次叶孤城把小七带走之后,有个疑问就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叶孤城到底和小七有什么关系? “小七和叶孤城以前认识吗?” 小七摇摇头道:“不是。” 花满楼又问道:“那可是和你的二姐姐有关?” “算是吧。” 花满楼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小七嗫嚅道:“如果小七一定会走,那还不如从来没有认识过七童哥哥。” “你为什么一定会走?” “我……我就是会走啊!我爹他不会同意我留在这里的!”小七有些急了,又不好直接解释出来。人仙殊途…… 他走过去,靠近小七,轻轻握住小七的手,微微笑道:“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预先知道了结果而选择不相识,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能相识即是缘,即使不能走到最后,有在一起的回忆也足够了。如果你爹不同意,那我就等到他同意为止。只要心在一起,又有什么可以阻隔?” 小七仰起笑脸,眼睛弯成月牙,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如果小七以后每天还是会吃很多很多的大包,吃成少卿师兄那样的胖子,重到连七童哥哥都背不动了,你还会继续背着小七吗?” “会!七童哥哥会一辈子背着小七。” “只背小七一个人?” “嗯!只背小七一个人!” “不许耍赖!”小七的小指勾起花满楼的,拉了拉。花满楼点了点头,亦笑了。 一旁的车夫笑眯眯地看着,欣慰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想道:老爷的一块心病终于了了! ………………………………………分割线……………………………………………… 临安府,一如既往地热闹。正是阳春三月,春意盎然,四处洋溢着温柔的气息。 一到临安城内,小七便嚷嚷着下了马车,非要到街道上去瞅瞅。花满楼无法,只得依了她,让车夫先回桃花堡去告之父亲。自己则跟着小七。 小七东张张西望望,忽然几个官兵拿着告示走向城门口,一群人拥了过去。“哎,那边在贴告示,我去看看!” “小七!不要去,我们还要赶六哥的婚礼……”花满楼还没来得及拉住,小七便已经挤了过去。 只见那墙上一共贴了两张告示,一张上画的是一个穷凶极恶、胡子拉碴的大汉,上书:绣花大盗,全城缉拿。 绣花大盗?是专门绣花的大盗吗?小七正疑惑着,只听一旁的路人议论道:“听说这绣花大盗专门绣瞎子,一连好几个镖头都被他刺瞎了,镖银也丢了;这次连南王府都被偷了,难怪要贴悬赏榜。” “是啊是啊,连六扇门的总捕头金九龄都没有办法。看来这大盗真的很可怕。” “这算什么?还有更可怕的呢!原先这绣花大盗只偷抢镖银、只刺人眼睛;近日却开始杀人了。已经在江湖上发现好几宗命案,死的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那些人的血不一而同全被吸干了,身上都放着一块绣了黑牡丹的红绸布。” “哦。”众人点了点头,“那这绣花大盗到底是好是坏啊?” “亦正亦邪吧。” 小七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也跟着众人点了点头。旋即又瞧向了另外一张皇榜,只见那上面写着:花神大赛。原来南王府下令,在江南寻找会种花养草的能人,试题是:国色天香。谁能种出国色天香的花朵来,就是此次大赛的花神。 花神?小七狡黠地笑笑。冲上前去,对告示旁做文书的一个文官模样的人道:“这个花神大赛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吗?” 那文官上下大量了小七一眼,“你会养花儿?” “我不会,可我们家公子会!” “你们家公子?” “嗯!”小七点了点头。 文官指着皇榜道:“试题是国色天香,只要能种出国色天香的花朵,谁就是胜者。不日,南王府的玉剑郡主将要来江南,由她来裁决。既然你家公子会种花,到时候只要带上他自己认为符合国色天香意境的花去即可。你若想参加,就替你家公子在这张文书上写上名字。” “嘿嘿嘿!拿笔来!”小七在心里想道:花神大赛,七童哥哥不去,还有谁能去?小七刷刷几笔,写上花满楼的大名。然后得意洋洋地退出了人群。 只见花满楼正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小七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不听话了。” 小七一撇嘴,“小七什么时候听过话?” 花满楼故意沉着脸道:“你不听话,我就不带你去吃大包。” 小七忙不迭地绕过去,拦住花满楼,晃了晃他的胳膊道:“不要不要,小七听话就是了。” 花满楼忍不住笑道:“看来大包远比我说的话要管用多了。原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大包。” 小七不以为然地道:“大包可以填饱肚子,七哥哥又不能。我光看你,能当大包吃吗?你以为我会像叶灵儿师姐那样?” “哦?她哪样了?” “她……就是那样喽!你明知故问!” 花满楼轻笑道:“你别忘了,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我看见!我只去了幽灵山庄数日而已,一回来就看见你们两个如此亲密。都说我陆小凤阅女无数,可我看你花满楼俘获小姑娘芳心的本事丝毫也不差啊。”话音从背后传来,不用问此人正是端了幽灵山庄一锅子的陆小凤。只不过他却总有一种被旁人算计了的感觉,比如那个神神秘秘的叶凌风,还有那个叶孤城。 “十四!”小七高兴地扑上去,给了陆小凤一拳。 “哎呦呦,刚见面小七就送给我这么一个见面礼,你对花满楼却那么好,这不公平!”陆小凤叫苦不迭,摸着下巴没好气地道:“你对他那么好,当心他喜欢上你。”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道:“七童哥哥本来就喜欢小七啊。” 陆小凤顿时傻了眼,花满楼也会喜欢上谁?“你……”话还没有问出口,只听小七又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我也喜欢七童哥哥。” 陆小凤又傻了眼,小七也喜欢上了花满楼? “你有什么疑惑吗?”小七瞪大了眼睛问道。 陆小凤摇了摇头。 “今日凑巧赶上六哥成亲,陆小凤,一起走吧。”花满楼笑道。 “没疑问就走吧。”小七冲着陆小凤招了招手,说罢,便一蹦一跳跟着花满楼向人群中挤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陆小凤一个人在风中…… 第24章 阿芊 喜庆的红灯笼,挂在桃花堡正门两旁。小七踮起脚尖,欣喜地道:“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人成亲呢!好多人,好热闹。比上次寿宴还要热闹!” 花如令正和儿子站在门口迎着宾客,小七一见,便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叫道:“花伯伯。” “哎呀,是小七啊!”花如令一早便已听到先回来的花府下人的“汇报”,对小七和七童的事情了然于心,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这下七个儿子都有着落了,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爹,六哥,一路上紧赶慢赶,还好赶得及回来。”花满楼笑道。 花满溪狡黠地看了一旁的小七一眼,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凑近花满楼小声地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七弟你的喜酒啊?” 花满楼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六哥又打趣我。” 花满溪哈哈大笑起来,“要的要的!迟早的事!” 花满楼的心里泛过一丝甜蜜,此时小七却早已溜进了大门,向里面赶热闹去。 原来这就是临安第一富——花如令的桃花堡,一个身穿着樱色裙装,芙蓉髻的俏丽小女子站在门口,仰起脸看着门上的匾额。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打定了主意,向门口走去。 “哎哎哎,你不能进去!”阿芊刚要迈进门槛,忽然花平拦住了她。 阿芊一脸的恼怒,一指门里道:“这里不是办婚宴嘛,不是说宴请全临安府的宾客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去?” 花平打量了阿芊一眼,轻哼了一声,“正因为是婚宴,所以才不能让你进。别以为你不带媒人坊的牌子,我就认不出你阿芊姑娘。”阿芊心里一惊,有些心虚地缩了一下。 “临安府现在还有谁不知你阿芊姑娘的名号?”花平接着说道,“如意媒人坊最差的媒婆,给谁说媒说不成,凡是被你说成的媒、配成的对儿,没有一对儿能善终的。不是女子被休,就是男子成鳏夫。姑娘你这不是说媒,是拆婚。不是我不愿意放姑娘进去,实在是……不好放姑娘进去。” 说罢,便冲阿芊挥了挥手。 阿芊努努嘴,失落地退了回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本来还想着来沾沾喜气,顺便看看有什么生意机会。听说花府还有个七公子花满楼没有着落,虽说自幼眼盲,却长得惊为天人,这样一个人物,许出去一定很容易。可没想到我阿芊,在临安府已经这么‘有名’了。”阿芊一叉腰,失落地向东街走去。 “哎呦!”阿芊正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着,迎面却正撞上一个来人。抬头定睛一看,还是张算的上英俊的脸,阿芊的目光顺着那人戏谑的眼睛滑落到他唇上的两撇眉毛样的胡子上,在心里嘀咕道:好奇怪的人,怎么会有人把胡子留成眉毛的样子?这样看起来,不就是有四条眉毛了吗? 陆小凤打量了这姑娘一眼,面容姣好,双目含情,尽显楚楚可怜之态。看这样子,向是刚从花府走出来的,怎么反倒一脸的失落? 陆小凤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看见姑娘伤心,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长得还不错的姑娘。于是他便问道:“这位姑娘,何故如此沮丧?” 阿芊叹了口气,回望了桃花堡一眼,道:“他们不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去?为什么?”陆小凤倒真的奇怪上了,按理说花府的奴才们,一向对外来的宾客恭敬有加,今日是花满楼的六哥成亲,更是人越多越热闹越好;若说是碍着宾客的身份,这个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啊,怎么会不让进? 阿芊的眼珠转了转,“他们说我没有帖子。” 陆小凤一摸胡子,笑道:“小事情。如果姑娘真的很想进去的话,跟着我就是了。保准没有人赶拦姑娘。” “真的吗?”阿芊惊喜地道。 陆小凤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跟我来!” 花平仍站在门口迎着宾客,忽见陆小凤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陆小凤他再熟悉不过了,是七少爷的至交。于是他便拱拱手,唤了声“陆公子”,再一看,只见刚刚那个被自己赶走的阿芊竟然出现在了陆小凤的身边。 花平不由瞪大了眼睛,“哎,你……” 陆小凤把脸一拉,“怎么了?这位姑娘是我带来的客人,你也要拦?” 花平顿时结结巴巴起来,“这……” “这什么这?”陆小凤满不在乎地一瞪,阿芊欣然地跟着陆小凤走了进去。 “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阿芊姑娘边发自肺腑地夸道,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生意机会”。 也许是自己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夸过自己是个好人;尤其是姑娘家。一想起自己那些个江湖上的红颜知己,每次看到自己“分外眼红”的样子,陆小凤不禁在心里感慨着,这真是个心地纯真的姑娘。 “姑娘可真会夸人,看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准。” 阿芊不觉心生慨叹,自己在临安府,自从“第一霉婆”的名号在行内传开后,乌鸦嘴就成了自己的代名词。她要是夸人夸得对,识人识得准,还会做一次媒不成一次吗?这位哥哥,还真的是个厚道人。 “公子您贵姓?”阿芊热情地问道。 “免贵姓陆。” “哦,陆公子。”阿芊点点头,“我叫阿芊。” “原来是阿芊姑娘。幸会幸会。”陆小凤就差热泪盈眶了,他瞟了一眼对面桌子上的花满楼和小七,哼,让你们两个在我面前亲密无间,我陆小凤可是红颜遍天下的! 陆小凤领着阿芊坐了过去,小七一见,便疑惑地对花满楼道:“十四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姑娘。” 一位姑娘?花满楼苦笑着,看来陆小凤又多了一位红颜知己。 陆小凤对花满楼道:“这位是阿芊姑娘。”花满楼点了点头,“阿芊姑娘,我叫花满楼,这位是我的朋友小七。” “花满楼?你就是花满楼?”阿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满心欢喜地拍手道,“我终于见到你了!”阿芊在心中窃喜道:果然是位绝世公子。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到时候我阿芊第一霉人的名号不就可以打消了? 这样想着,阿芊忙走过去套近乎地问道:“不知公子贵庚?” 小七在一旁看着阿芊,那看花满楼的眼神,简直和叶灵一个样,就像饿了好几天的人,逮住了一只大包。她没好气地白了阿芊一眼,斜眼瞟了瞟陆小凤,“这姑娘不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吗?” 此时的陆小凤,比方才更凌乱。只听那边阿芊满怀期待地问花满楼道:“不知公子可有婚配?” “我……” 陆小凤忙一推小七,先花满楼一步答道:“有!喏,就是这位小七姑娘!” 阿芊一怔,打量了小七一眼。谁知小七却一抹鼻子,有些气恼地道:“谁跟他有婚配呀!没有!你们慢慢配吧!”说罢,便气呼呼地走了。 “小七!”花满楼对阿芊道,“对不住了阿芊姑娘,花某虽无婚配,但已心有所属于小七姑娘。”说罢, 便循着小七的声音离开了宴席。 阿芊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要让你娶我啊,我只是想帮你做个媒人哪!”忽然,阿芊的目光落到了一旁一脸诧异的陆小凤身上,“陆公子,可有婚配?若无,可否借生辰八字一看?” ………………………………分割线…………………………………… “花公子,别来无恙。”一个人拦住了花满楼,花满楼从声音中听出了这个人是谁,于是便客气地对那人道:“原来是金捕头。”心下却疑惑开了,金九龄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他来这里做什么?捕头来,总归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金九龄开口道:“花公子别误会,金某此番前来,是特地来找陆小凤的。他这个人一向漂泊不定、居无定所。想找到不容易得很。可巧听说花家六公子今日成亲,金某料想,这种热闹陆小凤一定不会错过。” 花满楼这才恍然大悟,“金捕头所猜不错,陆小凤的确正在府上。”忽然,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幽兰香,不由惊喜道,“小七,原来你在这里。” 这时陆小凤却走了过来,笑着对小七和花满楼道:“你们都误会了,那位阿芊姑娘其实只是个媒人坊的媒人,想要替花满楼做媒而已。” 小七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抽搭抽搭鼻子,没好气地道:“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单找他?” 陆小凤一摊开双手,“这个我就不知了,也许是觉得给花满楼做媒好做吧。咦,这不是金捕头?” 金九龄笑道:“哈哈,原来你还记得我。” 陆小凤一挥手,“我可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你来找我,准没好事。”今晨,他还在城门口看见了新贴出的告示:绣花大盗,料想金九龄一定是为此事而来。 “天下没有你陆小凤办不成的事。” 陆小凤翻了个大白眼,“陆小凤只是一只凡鸟,不是真的凤凰。” 第25章 推心置腹水 “华玉轩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八十万两镖银,金沙河九万两金叶子,南王府十八斛明珠……”陆小凤边说,边在屋子中踱步着,“那个绣花大盗真的那么厉害?” 小七眨巴眨巴眼,趴在桌子上不以为然地道:“不就一个江洋大盗吗?” 陆小凤摆摆手,“不,如果是华一帆之流的镖被劫了也就罢了,最主要是眼下连南王府都失了窃;还刺瞎了南王府大总管江重威的眼睛。” “还不止呢!”小七想起城门口贴着的告示,“他还杀了很多人,吸干了那些人的血。不过我听那些围观的人说,死的都是些该死的人。那这个绣花大盗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花满楼叹了口气,“什么叫该死的人?什么人又不该死?世间善恶正邪本就难辨。”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花满楼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陆小凤,你怎么不说话了?”陆小凤干笑两声,“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花满楼笑道,他对自己的这个朋友一向很了解。 陆小凤将金九龄交给自己的绣花大盗的东西朝半空一抛,又接住,胸有成竹地道:“我得去找一个人!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失陪!”说罢便迈出了房门。 小七冲着陆小凤的背影没好气地喊道:“说谁是小夫妻啊?”花满楼轻轻笑笑,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小七嘟了嘟嘴,白了花满楼一眼,“看你的样子,就好像和陆十四是一伙的似的。不对,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花满楼顿觉好笑,“可是陆小凤说的也没错啊,如果有一日,小七跟我成亲了,我们就是夫妻。” “成亲?是像你六哥六嫂那样吗?很热闹。” “对,很热闹。”花满楼一想起今天那个媒人阿芊,不由忍俊不禁,“如果小七愿意,我也可以去找阿芊,让阿芊去找小七的爹娘。” 小七一愣,“找我爹娘做什么?” 又要解释为什么了,似乎这个小丫头,对这些人情世故、民风民俗都知道甚少似的。花满楼有些好奇地道:“那么小七现在可不可以告诉七童哥哥,你的家到底在哪里?” 小七搪塞道:“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啦,你们到不了的。” “哦?什么样的地方就叫很远很远?”花满楼轻笑道。 “天那么远!” 天?花满楼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旋即哑然失笑,哪有那么远的地方?难不成是西域或是关外? 小七见花满楼惊讶了,不禁有几分得意,“怎么样?很远吧?” 花满楼却道:“就算再远,我也要去。” 小七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的!” “为什么?”花满楼此时不仅觉得自己要向小七解释一些她不明白的事情,更觉得自己对小七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了。她好像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家,更每次问到家在何处,就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什么样的人家会因为女儿太顽皮,而特意放她出去学做好事?又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世半句?难道说…… 难道说小七其实是个公主?是从皇城里溜出来的?这样想来,似乎也有些说得通。如果这是真的,她不懂人情世故、看到市井的很多吃食玩物都觉得新奇、又不肯透露半句自己的身世,倒也十分合理。 如果小七真是公主,自己倒也不算很担心小七的家人不同意。当今圣上登基不久,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如此算来,只可能是皇妹长公主了。花家是皇商,与皇家素有来往,让公主下嫁,只要爹肯出面,不会不易。 花满楼正思忖着,这时花平却从门外走了进来,“七少爷,有客人来找您和小七姑娘。” “来找我?还有小七?”来找自己倒不稀奇,来找小七除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还会有谁?难不成又是叶孤城? “是位什么样的客人?”花满楼问道。 花平道:“好像是个书生。” 书生?花满楼微微蹙起眉,“快带客人进来。”他对花平吩咐道。 小七一见那人,便惊喜地冲上去,一拍他的肩膀喊道:“怎么又是你?” “小七姑娘, 别来无恙。”叶白微笑着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对吕布貂蝉的皮影,递给小七。小七顿时爱不释手起来。 “上次小七姑娘要好玩儿的,没玩尽兴,皮影也没看完。叶白这次来,特地给小七姑娘带了一对过来,就留给小七姑娘吧。”叶白笑道。 说罢,又对花满楼施礼道:“花公子,我乃白云城城主府管家叶白,奉我们城主之命,来找陆小凤陆公子。” 花满楼道:“不巧得很,就在叶管家你来之前,陆小凤便匆匆离开了花府。现下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这……”叶白面露难色,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消息,本来还指望能在花满楼的家里遇上陆小凤。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遇上。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城主找陆小凤可是有何要事?” 叶白点头道:“也罢,找不到陆公子,找花公子和小七姑娘你也一样可以的。实不相瞒,我们城主现在就在南王府。” 南王府?花满楼听到这个地方,对叶白的来意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于是便问道:“可是和绣花大盗的事情有关?” 叶白颔首,“花公子果然七巧玲珑心。的确如此。经过城主的部署,属下们也四下探访,终于查出了些眉目。眼下虽然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过已经推测到了一个人的头上。” “谁?” “六扇门捕头金九龄。” 金九龄?花满楼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是金九龄来这里寻的陆小凤,请他去抓绣花大盗。如若真的是他,那这种贼喊捉贼的手段,到底算是高明。他请陆小凤去抓自己,只怕没那么简单。会不会早已设计好了陷阱,等着陆小凤去钻?陆小凤这个人轻易不会上当,但一遇上美人和激将法,就另当别论了。 很显然,金九龄现在对他用的正是后者。 “叶城主打算如何?”花满楼问道。 叶白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城主还吩咐暂时按兵不动。只不过一路骑马过来,江湖上关于绣花大盗吸人血的传说越来越骇人听闻。偏偏一点证据也抓不到,此人不除,恐怕迟早成武林大患。” 花满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和小七随你们去一趟王府便是。” 叶白一抱拳,“多谢花公子。” 小七放下了手中的皮影,侧着首想了想,没有证据,不说实话?她瞄了一眼自己腰间系着的百宝锦囊,心下顿时来了主意。对了,就用那个好了! ………………………………分割线………………………… 南王府比桃花堡还要大,整个院落布局和建筑却较小桥流水式的桃花堡要气派恢弘得多。不愧是八百禁卫守备的王府。 小七一进府,两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金少卿?叶孤鸿?慕容青玄? “小青龙,小金龙,小白龙,你们怎么也在这儿?怎么着木道人不在了,你们也开始偷懒了?” 慕容青玄一摊开双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我可是南王府的常客。” 叶孤鸿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并不言语,只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金少卿却努努嘴,“我已经从武当下山、离开清风山庄了。现在跟着我九叔了。” 小七顺着金少卿的目光看去,金九龄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站在南王爷旁边。在心里暗想道:到底是不是绣花大盗,小七一会儿就让你先原形!不行,不能让金少卿知道。看他那个样子,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九叔敬慕得不得了,看来此事若想做成,只能找慕容和叶孤鸿帮忙了。 南王等人与花满楼去了厅堂,小七寻了个要游园的缘由,麻利儿地溜了出去。把慕容和叶孤鸿叫到一旁,将叶白说与自己和花满楼的话一五一十地背了一遍。 慕容半信半疑地摸着下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叶孤城吗?”小七有些急了,旋即白了叶孤鸿一眼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你堂兄。” 叶孤鸿淡淡地道:“我与我堂兄亲近与否,与此事是两回事。他做事一向运筹帷幄,有谋有略,不会胡乱猜测。只是,你叫我们来这里,可是有何计策?” 小七笑嘻嘻地掏出了一个绿色的药瓶,在叶孤鸿和慕容面前晃了晃。“推心置腹水?”慕容念道,“好奇怪的名字?这跟你上次那个部分硬化剂都是从哪儿来的?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七一挤眼,“西域,西域来的!我们只要想法子让金九龄喝下这瓶水,我就有办法让他说实话!你们要不要帮我?” 叶孤鸿微蹙眉,这种旁门左道的事情,作为一个武当剑客,他的确很不耻去做。 “小七姑娘?” 忽然,背后一声冷不丁的呼唤,小七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只听咚地一声,那瓶子便坠落到了身后的水井中。 第26章 真心话 “我的药水……”小七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到井边看去。只看见井水中泛起一圈涟漪,旁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七姑娘,你……可是有什么想不开?”南王世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就要拉住趴在井边向下看的小七。 小七回过头来,眼神幽怨地瞪着南王世子,“原先想得开,看见你之后,的确是有事情让我想不开了。起开!”说罢,便气呼呼地走了。 “看见我之后,就想不开了?”南王世子顿时一脸茫然起来。“慕容公子,这小七姑娘……”慕容青玄摆摆手,“世子爷别问草民,草民也不知道。” 叶孤鸿幽幽地看了南王世子一眼,同慕容青玄一起走出了院子。 月夜,亮如白昼。 挨着望月亭,空阔的王府花园中,摆起了一桌酒席。如水的月色,流银倾泻在如碎玉般的海棠花上,更添一分旖旎。 王府的乐师吹着洞箫,一行七彩霓裳的侍婢手捧银托盘,从回廊处走了上来。不一会儿,美酒佳肴便摆满了一桌子。 南王爷对侍婢吩咐道:“先给叶城主斟满。” 叶孤城淡淡地道:“我从不饮酒。” 南王爷一愣,南王世子忙道:“父王有所不知,师父为了剑法更精,所以从不饮酒,只饮白水。” “哦哦,瞧瞧本王,老糊涂了。白云城主是高人,怎会与我们这般凡夫俗子一样?”南王爷知他们这些江湖人士与官宦世家自然不同,所以倒也不放在心上,于是打趣了自己一句,吩咐侍婢去上清水。 花满楼放下食箸,关切地问道:“小七,你怎么了?”他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平日里最叽叽喳喳,爱吃爱闹的一个,不可能因为到了王府就收敛起来,变得这么乖。 小七没好气地趴在桌子上,摇摇头,道:“没什么。”说着,白了一旁隔着几个位子的南王世子一眼,在心里想道:都怪那个笨蛋,坏了我的好事。现在还亲亲热热地和那个金九龄喝酒吃饭,他偷了你老子的东西你都不知道! 忽然,叶孤城无声地放下杯盏,提起剑,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便一道白影闪过,人已飞向前院的屋顶。 南王爷朝乐师一伸手,制止住她们。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可是有什么动静?” 金九龄也站了起来,捻了捻胡子道:“会不会是陆小凤?我赌是,花公子,你看呢?” 花满楼轻笑道:“金捕头好像很确信自己心中所猜。为什么不会是绣花大盗?” 金九龄哈哈大笑,“这么多的高手在此,量那个绣花大盗也不敢出现!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 一行人向前院走去。待众人到时,叶孤城的剑已重新插回剑鞘,被堵在墙角惊魂甫定的人正是陆小凤。 金九龄不无遗憾地道:“晚了一步,没能目睹白云城主天外飞仙的绝代风华,也没能领略灵犀一指的奇妙啊。” 陆小凤抚了抚心口,朝花满楼走来。金九龄笑道:“刚刚我和花公子还在打赌来的人会不会是你陆小凤,结果我赢了。” “哦?花满楼,你竟然也会输?怎么,以你对我的了解,怎么会猜不到我会来夜谈南王府?”陆小凤狡黠地摸了摸两撇胡子。 花满楼微微一笑,“因为我猜的是绣花大盗,而金捕头却坚信不会是绣花大盗。金捕头果然聪明过人,依花某看,只要有金捕头在,那个绣花大盗一定不会来了。” “过奖过奖。”金九龄拱拱手,朝陆小凤伸手指引道:“陆公子受惊了,院内有宴席美酒,正好给你压压惊。” 一听说有美酒,陆小凤自然把刚刚差点被叶孤城杀死的事情暂且抛到了脑后。 美酒佳肴,沐浴着月色,的确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如果没有绣花大盗这回事的话。本就有江湖人士在,所以自然大家也并不拘束起来。 陆小凤朝桌上张望了望,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刚在蛇王那里喝过蛇羹,对其他美食都失去了兴致。我今天就只喝美酒吧。” 金九龄笑道:“那王府的美酒一定够你喝的。”南王爷拍了拍掌,“来人,把王府最好的酒给陆少侠拿来!” 不一会儿,侍从便拿来了美酒。南王爷笑眯眯地对陆小凤道:“有陆少侠协助破案,本王就放心了。这是本王库里珍藏的百年陈酿,特地奉上给陆少侠。” 陆小凤闻了闻酒香,“王爷客气了。” “没有百年,只几十年而已。老抠鬼的王爷一毛不拔,哪儿会舍得把最好的酒给你!还不都是留给他自己和小妾一起!”侍从脱口而出道。 众人:…… 侍从刚说完,便扑通一下给王爷跪下了。 南王爷勃然大怒,“来人,将此人给我拉下去!’ “王爷!小的冤枉!” 南王爷一张老脸又红又黑,“不懂事的奴才,贵客在此也敢胡言乱语!陆少侠,本王这里的东西绝对是天下第一,连那小皇帝宫里的都及不上!宫里的算什么?哪儿有我南王府富可敌国?那国库里的好东西,全都在我……” “父王!你喝高了!”世子暗中一拽南王爷的袖子,赶忙给父亲使了个眼色。南王爷慌张地立马捂上了嘴。 众人:…… 语惊四座,四周诡异地静了下来。 “这个……这个……我父王他喝多了……”世子爷解释道。“来人,还不快扶我父王回房!” 酒席上的气氛安静得窘困。陆小凤环顾一周,一眼注意到了坐在叶孤城身边的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虽也穿着一身白衣裳,但与叶孤城却并不相同,反倒一举一动落在眼中,格外的眼熟。 陆小凤不禁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叶孤鸿道:“在下武当俗家弟子叶孤鸿。” 陆小凤眼前一亮,“可是武当小白龙?” “小白龙不敢当。” 陆小凤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越发觉得他打扮得活脱脱就是一西门吹雪。武当小白龙叶孤鸿他当然知道,叶孤城的堂弟嘛。怎么会把自己向西门吹雪的样子靠拢? “阁下的这身装扮陆某实在觉得像自己的一位朋友……” 叶孤鸿白了陆小凤一眼,“在下对剑神西门吹雪的景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昔日一睹风华,今生誓放心上如神供养。” 众人:…… 陆小凤偷偷地瞄了一眼叶孤城,只见他依旧波澜不惊,只喝着杯盏中的白水。陆小凤暗自咂舌,在心里想道:得兄如此,小弟何求?得小弟如此,兄长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慕容青玄吃了一口菜,呷了一口酒,问旁边的叶孤鸿道:“我说小白龙,其实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因为我总觉得你把玉树临风四个字刻在脑门上,跟我抢武当第一帅。” 叶孤鸿悠悠地道:“是又怎么样?”刚说完,叶孤鸿的脸上便有了一丝异样。 小七一愣,奇怪地打量着对面这两人。慕容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对叶孤鸿这么说话?不怕被他一剑戳了?不过更奇怪的是,叶孤鸿竟然不生气,而且还搭理他! 慕容接着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看上孙秀青了,对不对?” 叶孤鸿依旧云淡风轻,“是又怎么样?” 这下小七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慕容、金少卿更是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只见叶孤鸿的脸本就雪白,在月光的映照下,也不知是怎么的,更加煞白。 他有些惊异地扪心自问,自己刚刚在说些什么?好像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似的。随口就说了出来。 小七哈哈大笑,一拍桌子,“想不到啊,还以为你是个闷棍,结果全藏在里面了!” 叶孤鸿眼一瞪,陆小凤忙过来打圆场道:“童言无忌,小七还是个小姑娘,这位兄弟莫要在意。这位兄弟长得如此俊逸潇洒,有佳人再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他回过头来,故意沉着脸,对小七喝道:“还说人家,你没有喜欢的人呀?” “对呀,我就是喜欢七童哥哥啊!” 花满楼和陆小凤皆一愣,小七在一旁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懊悔地闭上眼睛,然后急得一跺脚,道:“我是说,没错,其实我就是喜欢花满楼!” 哎呦,嘴啊嘴,你平时好吃我都依着你。关键的时候,怎么这么添乱,尽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小七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花满楼的心里自然欣喜,可……小七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他不禁疑惑起来。 一旁的南王世子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对月叹道:“原来佳人早有良人在侧。” 陆小凤干笑两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花满楼,羡煞旁人啊。连小七姑娘都这么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小七姑娘家里提亲?我也好讨杯喜酒喝。” 提到这个,花满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倒是愿意,只是我猜以小七的金枝玉叶,只怕公主的父兄是不愿意让她下嫁的。” 花满楼顿时语出后悔道:自己怎么能这么说出来,这不等于给小七揭露了身份? 公主?父兄?金枝玉叶?陆小凤听不明白了,一脸茫然地看向小七,小七什么时候成了公主? 南王世子疑惑地道:“我们皇家好像没有这位公主啊。” 小七打断道:“谁说我是公主?你说对了一半,我才不是你们这儿的公主,其实我家在天……啪啪!”小七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含含糊糊地吐出了那个“庭”字。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桌菜,一定是用后院那井水做的。井水里混合了推心置腹水,所以大家现在都在说实话! 天……津?陆小凤咧咧嘴。花满楼却一怔,攒酒杯的手指微微捏紧,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小七憋了须臾,确认陆小凤不会再问时,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指金九龄道:“你就是绣花大盗对不对?” 第27章 国色天香 “是滴,是滴。”金九龄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七得意地一笑,忙接着问道:“那些坏事都是你做的喽?” “不错,不错。”金九龄依旧微微笑着,点头说道。 “你都做了些什么?” “华玉轩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八十万两镖银,金沙河九万两金叶子,南王府十八斛明珠都是我盗走的。还有那些个瞎子的眼睛,也都是我刺瞎的。陆小凤这种蠢货,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语出哗然,众人皆惊。尤其是陆小凤,“你说谁是蠢货?” “是你,是你。” “哈哈哈。”小七忍不住拍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这……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同刚站起身欲离去的王爷面面相觑,金九龄也惊恐而又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会全说了出来。 小七心想:不行,一定要一鼓作气,让这个坏蛋伏诛!“快说,那些个被吸了血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金九龄干脆地答道。 咦?怎么不灵了?难道推心置腹水也有期限? 正在她想的功夫,金九龄已经从席位上飞起,一跃飞上了屋顶,冷笑声回荡在王府上空,“我就是想做绣花大盗怎么样?那些个被抓到的犯人,是因为他们自己蠢。可我金九龄就不一样了,你们抓不到我的!” 话音刚落,金九龄却愣住了,因为他的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叶孤城,一个是陆小凤。 “你……你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早就防着你。”陆小凤戏谑地看着金九龄,“因为我叫陆小凤,不叫陆小猪。” ……………………………………分割线…………………………………… 王府花园秋千上,小七翘着脚,翻了翻百宝锦囊:又多了几样东西。小七心满意足地将锦囊的绳子一束,手指绕了个圈,对墙沿的杏花小声念道:“冰糖葫芦五加皮!” 杏花枝在风中微微一摇曳,接着娇艳欲滴的落红便漫天飞了起来。 仙法果然又恢复了一部分!小七惊喜极了。也是,自己歪打正着地抓住了绣花大盗,也算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这下好了,叶孤城写给二姐姐的绝情书已经拜托土地公公送到天庭了,也不知道二姐姐看了到底有没有死心。 不管怎样,自己做一百件好事的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了! 想到这里,小七便欢快地一蹬脚,在秋千上荡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小七就可以回去喽!哈哈!” “小七。”淡粉的蔷薇花枝柔和地垂顺而下,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七惊诧地一回头,一手握住秋千的绳子,“七童哥哥,原来是你!” 花满楼的心微微疼了一下,脸上却依然挂着一如既往浅浅的笑容。他缓缓地走了过来,“小七。” “嗯?”小七仰起笑脸,“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花满楼顿了顿,“你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不会觉得闷吗?要不要我来推你?” “好啊好啊!可是……”小七转念又想,道,“七童哥哥看不见,怎么知道小七的秋千荡过来了?” 花满楼轻轻笑了笑,“没有关系的,因为有风声啊。你是不是不敢,怕自己摔飞出去?”小七一嘟嘴,“我才不会不敢呢!你推吧!”说着便抓紧了绳子,背后的人轻轻一推,秋千荡了起来,少女欢乐的笑声隐没在蔷薇花海间。 听着这样的笑声,花满楼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喜欢”。他知道她存在的气息;她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到他手里,每一次秋千飞过来,她都知道背后的人一定可以接住她。 可是小七,你到底是谁? 一个答案在花满楼的心中呼之欲出,他却不愿意去问。因为他担心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如果是真的,小七,你可以不要离开这里吗? “七童哥哥!花神大赛就要开始了,你想好选哪盆花了吗?”小七猛然想起了这件事,问花满楼道。 小七的话,打断了花满楼的思绪,“你说花神大赛吗?我还没有想好,因为我觉得每一盆花都是国色天香。” 小七啧啧两声,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每一盆花都是国色天香呢?国色天香,一定是如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般漂亮的花。比如说牡丹、梅花、山茶……它们都可以说是国色天香。” 花满楼摇摇头,笑道:“非也。” “为什么?”小七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了。 “每一个生命,无论卑微与否,都是无价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即使是山间无名的野花,也是最美丽的花朵。所以我的百花楼里,每一盆花在我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国色天香。如果非要我选一盆去,那我宁可不去参加那个花神大赛。花神这个名号,对我来说,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小七听了花满楼的话,在心里嘀咕开了。不行不行,七童哥哥在我心中才是绝对的花神。若是让其他人夺了,实在是糟蹋了这个称号。你不去,我去!我一定要帮七童哥哥一把!只要有我七公主在,还愁在人间种不出“国色天香”来? 这样想着,小七得意地嘻嘻笑了起来。“七童哥哥你快使劲推啊!小七飞得不够高!” 秋千荡得越来越高,连擦过耳边的风声都发出“呼呼”的声响。 “啊!”小七忽然害怕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摔定了!待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出去,而是稳稳地停在了那里,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抱住。 小七愣住了,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偌大的王府花园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呢?这种感觉好奇怪。第一次花满楼抱住自己,是因为叶孤城“抓”走了自己,那一次她很想逃脱;第二次花满楼抱住自己,是在清风观山脚下那一场大火之后,那一次,自己似乎不再想逃脱这个怀抱了;这一次,还是他抱住自己,她却格外地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她很想就这样被他抱着,甚至…… 花满楼渐渐松开了手,带着隐隐藏在心底的不舍与失落,她终究还是会飞走、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吧?那天在酒席上,大家不由自主说出来的都是实话。她说的是天庭……原来她真的是个公主,这是这个公主,远比自己想的要遥不可及得多。 他转身欲离去,忽然,一个小小带着幽兰清香的身子靠了上来,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花满楼一愣,旋即背后那个小人儿,竟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小七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喜欢黏着花满楼,好像有他在身边,什么事情都不用去担心。这样自己就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了。 “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叫上小七就要一个人走?”小七有些不满地娇嗔道。 花满楼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七童哥哥到哪里你都要跟着吗?” “嗯!你休想丢下我一个人溜掉、跑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个人吃好吃的去!” “那……会不会有一天,小七先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了呢?”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小七愣了愣,松开了双臂。她的耳边似乎又听见了空中隐隐的闷雷声。片刻,她却一握粉拳,“小七才不会!谁都不许先走!”什么一百件好事?大不了自己不做好事了,再做一百件、一千件坏事,不就不用回天庭了? 想到这里,小七倔强地道:“小七再也不要做好事了!小七要开始做坏事!做上个千八百件,这样小七就回不了家了!小七不要回家,小七要留在这里,和七童哥哥一起!” 花满楼轻轻扬起嘴角,转过身去,忍不住摸了摸小七的头。“你啊你,就是太顽皮了。哪有人会想着怎么去做坏事?如果你是为了不回家,而要去做坏事,那我宁可你回家而去做好事。” 小七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望着眼前的这个如玉的男子,在心里想道:七童哥哥真的是个好人,好的不像人间里的任何一个。我一定要帮他种出“国色天香”的花来,说不定有了花神这个称号,自己以后还可以去和玉帝爹爹商量商量,让他把七童哥哥也位列仙班,这样一来,我不就可以天天都看见七童哥哥了? 国色天香?小七看了看百宝锦囊里的七彩药水,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分割线…………………………………… 是日,临安府格外热闹。 一大早,知府衙门旁边的空地上边搭起了一个大台子,底下熙熙攘攘地早就挤满了前来参加花神大赛的人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抱着一盆精心挑选的“国色天香”,霎时间,整个知府衙门门口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小七踮起脚尖,挤在人群中,四下里张望着。怀里抱着一盆自己用七彩药水种出来的“国色天香”,外面用一层黑布罩了起来。 “咣咣咣!”鸣锣三声,只见一旁的街道上缓缓地驶过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两面的车窗都是白色的轻纱帷幔,车顶淡紫色的流苏垂了下来,四角精致的小铃铛在晃动中发出悦耳的声响。马蹄踏过处鲜花铺地,清风一不小心掀起白纱,车窗里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张绝色的脸。 “玉剑郡主驾到!” 第28章 花神大赛 马车踏着鲜花,在鸣锣开道的拥护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白纱幕帘被一旁跟随的侍女轻轻掀起,从中走下一个蒙着半面轻纱的曼妙女子。 只见那女子身着淡紫色的宫装,长及曳地;外套一见洁白轻纱,云锦连襟处环绕着一圈细细的白色绒毛。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广袖宽松;发间一顶银色七宝珊瑚冠,额前耳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面纱遮住的半边芙蓉面上,只能看见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纯洁似水,带着一丝犹豫和可望而不可即。 人群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唏嘘。 小七拼命地踮起脚,向玉剑郡主巴望着,这就是郡主吗?真漂亮! 这时,从台子后面的知府衙门里走出来另外两个前呼后拥的人。众人纷纷低下头去,跪下来拜倒。小七也老大不情愿地跟着跪了下去。眼睛却四下里看着。待郡主坐下后,众人才拜道:“世子爷万安,郡主万福。”世子爷一挥手,示意平身。 知府大人谄媚地笑笑,严肃地对底下的百姓道:“世子爷让你们都起来吧。” 小七定睛一看,一个老头儿不认识;老头儿旁边的那个倒是很眼熟,咦,这不是南王世子那个呆瓜吗?怎么他也在这里?难道说那个郡主是他们南王府的人?怎么上次在南王府没有见到过? 小七顿时一脸的欣喜,在站起身的人群中跳起来、伸着脖子,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拼命地向南王世子挥了挥手。 南王世子一眼便瞅见了挤到前面的小七,一愣,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旋即便向身旁的随从点了点头,随从亦点头领命,走到台子前,朗声对前来参赛的人说道: “此次大赛的试题,如榜上所写,就是:国色天香。顾名思义,只要是能符合国色天香这一含义的花,种花者就获胜。世子爷和郡主以及我们的知府王大人,是此次大赛的评判。郡主是惜花之人,无论是谁,只要赢得了此次大赛,便可进入王府成为郡主的御用花匠、入幕之宾。”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又发出一阵唏嘘。 “入幕之宾啊!” “我果然猜的没错,一个大王府,用得着找个花匠也大费周章地办什么花神大赛吗?依我看,定是郡主太喜欢花了,所以想要借此名头……” 小七疑惑地左右张望了望。 南王世子微微侧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妹妹。玉剑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与自己无关,又坚定自己做的这件事情。 自己的这个妹妹,自小被父王和庶王妃宠坏了,性格倔强得很。上次好不容易定了门亲事,竟以死相逼、离家出走。寻回来后,就好像换了个性子,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话也不多说。只提出要在民间举办什么花神大赛,寻找种花的人才。 整个王府和京城的人都在传,说郡主这是要用花神大赛的名头给自己招驸马。连自己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更别说父王了。若不依着她,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旁的事情来。 “咣咣!”两声鸣锣,司仪喊道:“花神大赛开始。各个参赛者按照名册上的名字,列队站好。” “临安府张家村张水;清平府锁金镇祝如英;临安府……” 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个叫过去,所有的人纷纷秩序井然地站好,等待着公主和南王世子的评判。 香雪海望了望底下的“花海”,不由抿嘴一笑。先前找了个名头,跟着去了趟皇宫小住,整个皇宫也没寻着符合做花神的人选;还好想出了这个花神大赛的法子,看来玉帝交给自己的任务有希望完成了。她走下了台子,向那些种花人走去。 国色天香,一半的人抱来了各色牡丹;另一半中的一半抱来了茶花、杜鹃、兰花……各色花朵有的娇媚动人,有的大气明艳,有的清淡雅致……只可惜郡主一个个看过去,都没有停下她的脚步。 跟在身后的南王世子不禁有些着急,又有些松了口气。没有也好,万一真是个乡野匹夫种出了妹妹想要的国色天香,那岂不要“王府大乱”了?此次自己硬要跟着前来,说是为了妹妹的安全,实则也是奉了父王的命令,如若哪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入了妹妹的眼,就立刻让他回不了京城。 香雪海的心中有些失望。忽然,一块盖着黑布的花盆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个花盆,轻声问道:“你这里面种的是什么?” 小七得意地一笑,嘿嘿嘿,让你们这些凡人都好好开开眼喽!说着便一掀开黑布,只是以株普通的月季。可这月季…… 这时,一缕阳光照在了花上,那花朵竟然随着光,变幻出了七种不同的颜色,犹如雨后彩虹般绚丽多姿。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叹,那南王世子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小七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小七是女孩子,完全不用担心玉剑会看上她。小七如果能来王府里,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小七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哈哈哈!怎么样?开眼了吧各位!这就是我小七和花七公子种出来的七色花!” 香雪海这才注意到这种花之人,朝小七的脸上看去,心里不由一惊:这不是七公主吗?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私下凡间?不可能,如果是的话,七公主私自下凡,岂不要引起轩然大波?玉帝早就派人下来抓回去了,难道是跟自己一样带着任务下凡? 如果是她的话,那这七色花也就不稀奇了。定是用仙法种出来的。香雪海蒙在面纱后的嘴角弯了弯,这个七公主,还是那么顽皮。到了人间也还是一样。殊不知自己举办这花神大赛正是为了替天庭的百花宫选一位花神。用仙法种花,那神仙就都可以去种了,还要来人间寻人作何? 又来捣乱!想起自己原先在天庭,小七也总是会在自己研究药草的时候来捣乱。雪海狡黠地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心想:这下你们都闭嘴了吧?这花神一定是七哥哥的了!看谁能和我抢! 香雪海却开口问道:“你来说说,你的这个花和国色天香有何关联?” 小七摇头晃脑地道:“国色天香,自然是要独一无二。我们能看到的花都是单一的颜色,很单调。而我的这个花却有七种颜色,别的花有一种美,这盆花却同时具备了七种美。自然是别的花所比不上的国色天香。” 香雪海微微一笑,侧首问司仪道:“这位参赛者是谁?” 司仪忙道:“临安府桃花堡花满楼。” “弃。” 司仪和南王世子一愣,“为什么?” 小七更是气得暴跳如雷,“你凭什么要取消我?难道我的花种得不好吗?” 香雪海笑道:“那好,你告诉我,你的这个花是怎么种出七种颜色来的?” 小七一愣,“你管我是怎么种出来的,反正我种出来了就是!” 香雪海却伸出手去,抓住那花,稍稍用力一拔,那花便被连根拔起。“花根处已经烂了,那是因为你用了一些自己配制的草药。我说的对不对?” 小七一看,顿时哑口无言。七彩药水本来就是用来染布用的,为了让花开出七种颜色,她才出此下策。哪儿考虑得上花根会变成什么样子?谁曾想,竟被这个玉剑郡主给瞧出来了!真是厉害厉害! “养花之人,最重要的是惜花之心。你养花,却一心想着怎么夺得大赛的花魁。根本就不顾花的死活。所以你根本不是我要找的花神,你还是走吧。” “是啊,走吧走吧!”一旁的人群也跟着附和起来。 小七抱着花盆,不知所措起来,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南王世子。南王世子本来想着如果是小七的话,倒也了了这件花神大赛的事情。没想到小七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种花,还被妹妹瞧出来了,这下可不好收场了。 他忙拦住玉剑郡主低声地道:“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位姑娘的想法还是很有新意的……” 香雪海莞尔一笑,摇摇头,对司仪道:“来人,请这位姑娘出去。” “我不走!”小七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花盆,眼睛一瞪。“你……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谁能种出真正的国色天香来!” “等一下!”这时,人群后一个明朗中带着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人群散开,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位如玉的翩翩公子抱着一个花盆,向这边缓缓走来。 小七不由惊喜地叫出声来,“七童哥哥!你终于肯来了!” 香雪海打量了花满楼一眼,在心里叹道:没想到人间亦有天人在,一身纤尘不染的仙气,脱俗得很。 “你是何人” “我才是花满楼,这位姑娘只是我府上的人,代我而来罢了。” 香雪海 恍然大悟,又淡然一笑道:“你府上的人已替你送来了国色天香之作,不过用药水种花,未免太不懂得惜花了。” “用药水种花的确太不懂得惜花了。不过这并不是我所要呈给郡主的国色天香。”花满楼淡淡地道。 “哦?那你的国色天香是什么?”南王世子好奇了。 花满楼将花盆向前奉上,笑道:“这便是我的国色天香。” “什么?这就是你的国色天香?”南王世子和司仪大惊失色,一脸诧异的神色。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花满楼,你逗本王的吧? 第29章 玉剑郡主(一更) 小七悄悄拽了拽花满楼的袖子,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七童哥哥,你是不是拿错花盆了?这个真的是你要拿来比赛的国色天香吗?” 花满楼轻轻笑笑,“我没有拿错。” “可是……”小七面露难色,更是无比尴尬地偷偷瞅了一眼玉剑郡主。花满楼带来的花盆里,种的不是花中之王,也不是什么花中君子,而是最普通不过的乡野小花,甚至连它的名字,自己都叫不出来。 小七在心里纳闷了,七童哥哥到底想干嘛? 香雪海暗自打量了一下花满楼,这个人看起来倒真和旁人有几分不同。我倒要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她嫣然一笑,悠悠地开口道:“你说你这花盆里种的就是你的‘国色天香’,可本郡主怎么看都觉得它只是一朵无名小花,你倒是说说,这国色天香到底从何而来?” 花满楼道:“也许在郡主和很多人看来,这的确是一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野花。不过在花某看来,花中之王也好,白莲君子也好,它们都一样,都是一样毫不卑微的生命。花某自幼眼盲,这么多年来,每日都与这些花相伴。在花某眼中,它们就是花某最好的朋友。花某待它们一视同仁,没有贵贱之分。 古人常有以花喻女子。那么花某觉得,国色天香的不止是西施、昭君,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样的国色天香,一样的美好,一样有着最美的韶华和怒放的生命。” “说得好!”香雪海不由称赞道,“好一个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样的国色天香、一样毫不卑微的生命!”天庭想要的花神,不就是这样真心真意去对待每一株花的人吗? 这样想着,香雪海便对一旁的南王世子点了点头。南王世子不禁眼前一亮,更是在心里惊诧道:想不到妹妹竟然选中了花满楼。如此一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了。想那花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大贾,花父花如令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望。如果南王府能和花家结为亲家,那就等于是控制了大半个江南的财富。自己不就离大计更近一步了? 于是,南王世子便对司仪使了个眼色。司仪顿时心领神会,高声道:“今日,花神大赛的得主就是——这位花公子!” 什么什么?七童哥哥赢了这次的花神大赛?小七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小七眨巴眨巴眼睛,见周围一片哗然,旋即便是一片赞叹。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晃了晃花满楼,“七哥哥,我们赢了!是我们的国色天香赢了!” 花满楼也会心地笑了。 只见那司仪笑眯眯地对花满楼道:“花公子,请随我里面请。” 花满楼一怔,小七忙对他说道:“哎呀,赢了花神大赛,人家当然是要请你进去给你花魁的好处喽!快去快去,说不定南王世子那个呆瓜还有他妹妹还要请你吃顿饭呢!” 一听这话,花满楼顿时在小七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我看不是想让我进去,是你想进去吧。就知道吃。” 嘻嘻嘻,小七欣喜地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问那司仪道:“我是花神的随从,他种这花我也立下很大的功呢,请了我们家公子,不如也一起请我吧。” “这……”司仪面露难色。 这时,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南王府的侍婢,恭恭敬敬地对花满楼和小七道:“世子爷有吩咐,请花公子和这位姑娘到知府内苑一叙。” “好,烦劳姑娘引路。”花满楼点头道。 那侍婢抿嘴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花满楼一眼。小七却已经跟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分割线……………… “人是你自己选的,这回你满意了吧?”南王世子虽说见妹妹选的是花满楼,却仍是有些忧心忡忡。自己的这个妹妹,自从上次被逼婚逃走后,回来了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性子虽说没有原先那么烈了,可云淡风轻得总让自己觉得不像以前那个玉剑,甚至有些陌生。 香雪海站在半开的窗棂前,一双纤纤玉手伸出,窗外如雪的白海棠开得正盛,清风带落的花瓣温柔地落在掌心上。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兄长”的话,“我不过是选个会种花的人而已。” 南王世子一听急了,“就知道你又反悔。当初非要惊动天下,发皇榜办什么花神大赛,弄得全京城人尽皆知。都说咱们王府的郡主要选个花匠做驸马。父王原先要你嫁给太平王世子,你死活不同意。好不容易撇下皇家脸面,答应你抛头露面选什么花神;父王可是看在你有意从中择夫的份儿上才答应的。你也年岁不小了,早过了二八芳龄。再耽误可就耽误不起了。” 不说起还好,一提起那件事,南王世子便顿觉头痛。那太平王虽说是本朝为数不多的异姓王爷之一,可谁不知道太平王府是所有王府中最富庶的一个?以后若是真起兵造反,就算不指望太平王府能出兵相助;如若结亲,那边也不好发兵阻止。可自己的这个妹妹偏偏如此倔强。 这次有了江南花家这个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香雪海只微笑着看着窗外的落花,似乎哥哥刚刚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事实上,本来就与自己无关。她想出花神大赛这个法子,是为了完成玉帝交由自己来到人间的任务;答应以此择婿,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反正自己现如今借着的不过是这个“玉剑郡主”的模样而已。待真的玉剑郡主回来,自己自然要离开;若不回来,花神已找到,让生命之树开花的方法也找到,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不过刚刚那个花满楼,在养花上倒算是个有心之人。只不过,要想位列仙班,光有这一点,还是远远不够的。自己还得再观望一番。 “玉剑,为兄在跟你说话,你可有上心?”南王世子实在忍不住了,无奈地问道。 香雪海微侧过脸,“小妹听着呢。不错,人的确是我选的。但到底要不要他做我的驸马,我还要思量一番。” “什么?你还要思量?”南王世子,急了,在房里来回踱步了几下,“这位花公子,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论相貌,那自然是没得说;论品性,温良淳儒,做你的驸马,那是再合适不过了。那江南花家亦是江南的首富,虽不是当朝要员,可只会比他们强,不会差到哪里去。与南王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你还有何不满?” 香雪海在心中冷笑道,这也难怪这个玉剑郡主要逃离自己的家了。一个父亲妻妾成群,私吞国库,是个财迷;一个兄长野心满满,四处拉拢天下权贵。这样将妹妹当做权力交换的牺牲工具,来回利用。即使是个郡主的名分,又有何意义? “不多待些时日,妹妹怎知他品性如何?” “那以你的意思……” 香雪海对着掌心,轻轻一吹,那白海棠便随风飘然飞去。“观望些时日。”她心里想道:我本就打算再在人间停留几日,便回到天庭上去,你不让我走,又能奈我何? 南王世子刚要说话,侍婢便进来回禀道:“世子爷,花公子和那位姑娘都到了。” 南王世子深吸了一口气,对香雪海道:“你先出去,在知府花园里散散心。”然后对侍婢道:“请花公子进来,带小七姑娘去园子里转转,就说我有要事要同花公子商量,不方便她也在。” “是。” 侍婢将南王世子的话转述给了花满楼和小七。小七顿时不高兴起来,“为什么我不可以进去?” 花满楼安慰她道:“也许世子真的是有什么要事要同我说吧。” 小七一撅嘴,嘟囔道:“反正告诉你了,你回去也会告诉陆小凤;陆小凤再告诉我,这和带我一起过去有什么区别?” 花满楼哭笑不得,“你先乖乖地在这里等我,等七童哥哥出来,就带你回去。” 小七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刚要走,小七便不满地冲着那个侍婢做了个鬼脸。花满楼却像能看见一眼,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小七叮嘱道:“不许闯祸。” 小七一愣,旋即不耐烦地点头挥手道:“知道啦!你快走快走!”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跟着侍婢向前走去。 待花满楼走后,小七便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你说不让我闯祸我就不闯了?天真……”她瞄了一眼身后留下来的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婢,道:“你们知府大人家,有什么好玩儿的没?” 侍婢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那好吃的呢?” 侍婢还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小七顿时泄了气,这么大一个临安知府府衙,不能说富得流油,至少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怎么可能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有? 她眼珠一转,一指侍婢身后,“咦,你们郡主!” 侍婢忙跪下去,俯身低头行礼道:“郡主万福。” 小七在心中暗笑一番,赶忙顺着园门溜向了后院。 第30章 是妖是仙?(二更) 知府花园有着临安典型的江南风韵。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青园”两个烫金大字。 水榭长廊竹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绕过水榭长廊,j□j内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是为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春日,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j□j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小七百无聊赖地应对眼前美景,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柳条,半靠在一块假山石上。一手捧着脸,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个知府府衙,竟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真是太不热闹了。” 正说呢,忽然,迎面走过来两个端着果盘的婢女。看打扮像是从南王府跟过来的。边走边闲聊道: “你说的是今天赢了花神大赛的那位公子吗?” “是啊,听说是江南首富之子。” “哎,郡主就是太爱花了。连选个夫婿,也要用选花神的方式。” “你懂什么?郡主就是不想嫁给那些官宦世子,所以才想从民间选一个既懂花,又懂她的人。易得千斤重,难得有情郎。这下好了,选中的人既懂花,又不是寻常人家之子。看来不久王爷就要向皇上请赐婚了。” “哎,谢天谢地,郡主终于要出嫁了!我真是想在心里念句阿弥陀佛。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里头扑通扑通的。” 什么?原来那个郡主大张旗鼓地办什么花神大赛,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什么玉剑公主、什么花神、哼!她想都不要想! 小七越想越气,站在假山上,捡起脚下一个树上落下的小树果,朝那两个婢女砸去。 被砸中的婢女“哎呦”了一声,忙抬头看去,却什么人也没看到。小七躲在假山石后,捂嘴暗自笑着。 被砸中的婢女道:“莫名其妙,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故意将这个东西朝我扔过来似的。” 另一个道:“树上掉下来的吧。哪有什么人影?我看你最近定是迷糊了!要不怎么老眼花?” “那不是我眼花!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我真的看见……” “嘘!”其中一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瞧了瞧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对她道,“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而是……郡主她怎么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可是我那晚真的看见郡主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子的模样,抱着一个被黑布罩住的东西,一闪便不见了!” “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渗得晃。别乱说了,若不是真的,被小王爷和郡主知道了,一定不会有我们的好下场;若是真的,那就更没有好下场了。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快走吧,前厅还有事情做呢。” 郡主会变成另外一个女子?凡人是不可能这样的,难道说她们的郡主是妖?如果是妖的话,那她会不会吃了七童哥哥?不行,七童哥哥需要我的保护! 小七忙从假山上下来,可是偌大个府邸要去哪里找那个郡主呢?不管了,她是人也好,是妖也罢,还是赶紧回到前院,把七童哥哥拉走吧。 忽然,一个略显落寞的身影映入了小七的眼帘:腰如细柳,淡紫宫装白轻纱裙,这不正是那个什么玉剑郡主吗?真是冤家路窄!小七盯着她冠上那一圈绒毛,心里愤愤地想道: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我看你一定是只兔精! 妖精,敢跟我七公主抢人,看我不让你立马现出原形! 小七侧头一看,哼,扔块大石头压死你。说着手指一动,“冰糖葫芦五加皮!” 香雪海正站在半亩方塘边对着美景若有所思,忽然,直觉得身后有一片乌云冲着自己飞来。她一个转身反手,向那“乌云”推去。 原来是一块大石头! 那石头却好像受了谁的控制似的,竟与她对抗起来。她动,那块石头也围着她动。这是怎么回事? 香雪海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一掌拍了出去,那石头顿时变成了一堆碎石。 小七大惊,这还不能说明是妖?她一拍大腿,你个妖精!让你来人间祸害人,祸害谁不好,偏偏要祸害七童哥哥!道行好像还很高的样子,一定是修炼了千年了。可惜自己现在是落难神仙,仙法还没有完全恢复。这可怎么办? 香雪海没好气地收回了手,环顾了四周一圈,道:“七公主,出来吧!” 七公主?她怎么知道是我?不不不,她怎么知道我是七公主?完了完了,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七一咬牙,走了出来。 “出来就出来!你个妖精,难不成我七公主还怕你!你识相的最好赶紧走,否则别怪我把你捉到玉帝爹爹那里去,让李靖把你压在塔下。” 妖精?香雪海忍俊不禁,“凭我,哪里需要惊动李天王?七公主,你看看我是谁?”说着,便一转,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雪海!”小七又惊又喜,“怎么是你啊?”药香仙子香雪海,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变成玉剑郡主的? 小七这下彻底糊涂起来。 香雪海莞尔一笑,“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凡间呢?是不是偷偷溜下来玩儿?还是又在天庭闯祸了,来人间避难?若是被玉帝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你。” 小七努努嘴道:“我的确是在天庭闯祸了,他们个个都来玉帝爹爹和王母妈妈那里告我的状。尤其是太上老君。结果我就被玉帝爹爹罚来人间,还收走了我的仙法。非要我做满什么一百件好事才能回天庭。那你呢?你也是被罚来的?” 香雪海摇摇头,“我奉了玉帝之命,来凡间寻找挽救生命之树的药方;玉帝另有命令,在凡间寻找花神,来接替百花宫宫主的位子。” 小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那你寻找到挽救生命之树的法子了吗?” 香雪海眉头一蹙,暗自握紧了拳头,却展颜笑道:“找到了。生命之树现在长得很好,已经长出了新的叶子。” “那你为什么要变成玉剑郡主的样子?” “我初来人间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女子被人追赶。她向我求助,我见她可怜便变成了她的样子,想引开那些追她的人。后来发现她是个郡主,索性就利用一下这个身份喽。你看,我这不就找到了百花宫宫主的人选?” 小七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忙拉住雪海道:“百花宫宫主?那七童哥哥是不是可以和我们一样做神仙?” “七童哥哥?是谁?”香雪海疑惑地道。 “就是花满楼啦!”小七解释道,忽然,她想起了刚刚侍婢说的话,沉着脸酸溜溜地嗅了下鼻子,“你们王府不是要借着这个名头给你招驸马吗?你是神仙,你怎么可以嫁给花满楼?” 香雪海笑道:“我的傻七公主,要嫁花满楼的是玉剑郡主,不是我。” 小七一听急了,“那等那个什么真的玉剑郡主回来,岂不是还要嫁给七童哥哥?” 香雪海道:“至少现在她不在。等她回来我早就已经回天庭了。” “那……如果你向玉帝爹爹禀明花满楼可以做百花宫宫主,玉剑郡主就不用嫁给花满楼了对不对?” 香雪海摇摇头,“那倒不一定。即使玉帝同意花满楼位列仙班,这一世他也不可能上天庭。这一世是凡人,至少要等到这一世结束,阳寿已尽才可以。一切自有定数,是改变不了的。” “定数也都是神定的嘛!也可以改嘛!”小七痛心疾首地捶着手心,懊恼地道。 香雪海奇怪地打量着小七,“是我嫁不嫁给花满楼,又不是要你嫁,你担忧什么?” “没有啦,谁担心了?我就是……就是在替那个真的玉剑郡主感到同情而已。说不定哪天回来,发现自己多了一个驸马,那你岂不是做坏事了?”小七暗自咂舌,忙岔开话题,道,“那你呢,既然生命之树的药方你已找到;百花宫宫主的人选也有了,那你为什么不变回你自己的模样?” 被小七这么一问,香雪海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因为按照玉帝的指示,我还要仔细思量一下花满楼到底适不适合接替百花宫的事。我在人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那个玉剑郡主还没有找到。万一我变回了香雪海,王府的人发现自己的郡主不见了,岂不是又要大乱?我……我只是不想让玉剑郡主的家人担心罢了。” “哦。”小七点了点头。 香雪海深吸了口气。若不是迫不得已,自己怎愿以旁人的模样示人?来到人间之后,她才知道为何百花宫宫主会被贬至人间。百花宫宫主怎会同好赌?而是他一直以来用正义之泉的水来浇灌生命之树,生命之树有了灵性,要靠喝奸邪之人的血才能存活。 还好有那个金九龄,自己借着绣花大盗作案的契机,这才让生命之树重新存活。金九龄暴露之后,自己就不能再借此名义让生命之树饮血了。只要再得一颗生命之树的果实,就可以重新种出生命之树。眼看着生命之树就要开花,实在不能功亏一篑。 上次自己差点被叶孤城的剑刺中,他认得自己的模样。自己现在就变回香雪海,一定会在人间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无论如何,天庭和人间都不能知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让生命之树结果了…… 第31章 上官飞燕 有的时候,陆小凤觉得自己很懂女人;可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不懂。比如说小七和那个叫玉剑的郡主。明明是情敌,却可以有说有笑地一同出现在花满楼的百花楼里。到底是她们哪里不对了,还是自己哪里不对了? 以至于陆小凤临走前,一脸凝重地按着花满楼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道:“花满楼,你多保重。有的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说罢便扬长而去。 在陆小凤看来,如果一个女人对你一点都不吃醋,要么是她根本就不爱你;要么就是她在心里酝酿着一个你根本不知道的可怕计划。当然了,小七很显然都不属于这两种,她属于第三种:不懂什么叫吃醋……也许她会觉得人多更热闹,大家都是好姐妹嘛。 很可惜,作为江湖第一聪明人的陆小凤,这一次却想错了。这三种小七都不是,她属于第四种:那就是基本确定,变成玉剑郡主模样的香雪海根本就不会爱上花满楼;所谓考察夫婿,也只是考察花满楼做百花宫宫主的资格而已。来人间这么久,好不容易碰上个天庭来的熟人,她能不亲热嘛! 小七倒是开心了,花满楼却不乐意了。那日在知府府邸,自己虽然婉拒了南王世子的一番“好意”。可想不到那个玉剑郡主竟然会不请自来,硬是来到了自己的百花楼。来者皆是客,更何况她也并没有说是要与他成亲的,只说向他讨教养花之道。 如若自己不让她来,反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原本花满楼担心小七会因为此事而生气,甚至闹一阵;结果出乎他和陆小凤所有人的意料,小七和这个玉剑郡主竟然亲如姐妹,成日里这个帮忙浇花,那个帮忙修剪。好得不得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忽然明白了陆小凤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一日,临安城中飘起了沾衣欲湿的梅子雨,先是细密地下了一阵;转而变小,麻酥酥地打在脸上,若有似无。绵绵的雨打进屋檐,倚栏的花静静地聆听着。 香雪海站在倚栏边,捧起零落在风雨中的白色花瓣,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日在烟雨长廊,亦是这样一个蒙蒙细雨的天气,那个如风一般来过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白衣剑客。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雪海、西门吹雪……”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在说些什么?”小七见外面飘起雨,正帮花满楼抱着小阁里的花盆,移到倚栏边去。 正说着,忽然一个如飞燕般的身影从廊榭外的半空中扑了进来。正好蹭到了香雪海,没有意料之中“砰”地一声,眼看着花盆就要撞到了阑干上。香雪海一个转身定住,花盆稳稳地端在手里。 待小七旋即反应过来,却更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住了:一个姿容绝色的俏丽女子正扑向花满楼的怀里。女子惊魂甫定,一双无辜的大眼就像一只被猎人惊了的小鹿,楚楚动人。 “这位公子,有坏人追我,请问我可以在这里躲一躲吗?”她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甜美清润,就像广陵一代才有的乐器——月琴。她紧紧拉住花满楼的手臂,轻轻晃动处,腰间的银铃声发出悦耳动听的碰撞声。 女子的皓腕无意中碰到了“花满楼”的手,“嘿嘿嘿,当然可以啊。” 那女子一怔,疑惑地抬起头来,顿时大惊失色,“啊!” 自己刚刚明明算准了扑向的是……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抱着盆花一脸茫然的花满楼,忙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小身板儿。 小七白了那女子一眼,没好气地在心里道:啊什么啊?我抱你还不乐意了?发现自己被一个姑娘抱着有什么好惊奇的?发现自己被一个公子抱着,你才应该这么叫吧?被人追难道你不应该往知府衙门大门口跑、然后击鼓鸣冤吗?要么按照陆十四和司空摘星的“逃跑之说”,那也应该往酒楼、青楼、客栈……什么总之哪儿人多去哪儿的地儿吗?顺便再弄翻几个卖煎饼包子的小摊。 七童哥哥的小楼在二楼,还这么僻静。飞哪儿不好,非飞这儿?冲上来抱谁不好,非抱他?这位姑娘,你到底是何居心? 上官飞燕心里憋了一股气,一双丹凤美目流转到小七身上,在心里愤愤地想道:真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是说这个花满楼是个最正人君子的吗?怎么一清早,就和这么两个貌若天……呸呸呸,哪里貌若天仙了?瞧这身形,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府里的丫头吧? 她又微微侧首,打量了一眼香雪海,在心里思量道:这个女子一身端着的劲儿,怎么那么像上官丹凤?哼,你以为你也是公主吗?是又怎么样? 香雪海微微一笑,在心里道:一双美目斜视,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人。只怕来者不善,别有居心。正好,我倒要看看这个花满楼有几分定力,到底是不是个出尘的人?不对不对,香雪海秀眉微蹙,摇摇头,这屋子里怎么仿佛有两股杀气似的?除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还有谁? 在看我?竟然敢搅了我的正事,你这个丫头,等本姑娘事成,一定让你尝尝飞燕针的厉害。上官飞燕瞪着小七,芙蓉面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得意笑容。 小七眯着眼睛,神色迷离状,在心中道:陆小凤说,当你遇到对你居心叵测的人,你又吃不准她想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她做同样的事情。这位姑娘,你扑上来抱我,那我也对你回应一下啦。 她朝上官飞燕挑动了动眉毛,正对上上官飞燕的眼神,撅嘴做了一个飞吻。 “啊!”上官飞燕冷不丁地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团红晕飞上了脸颊,直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这…… 这个丫头到底是哪儿来的?青衣楼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怎么没人查到花满楼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女……流氓! “是不是有……客人来?”花满楼看不见眼前异常“诡异”的一幕,但也感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分明听到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怎么一瞬间,整个小楼都安静了? 这时,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楼下踩着楼梯“咚咚咚”地走了上来。一见那女子,便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还不快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上官飞燕丝毫不甘示弱,“我不给!你能拿我怎么样?” “怎么样?”大汉晃了晃他手中的兵器,“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难道你就不觉得过分?”花满楼的声音平平和和。大汉一看,轻蔑地一笑,“呦呵!还有一个小白脸儿!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屋读你的书去吧!大爷的闲事你少管!” 花满楼轻笑一声,将那上官飞燕挡到身后,“那我还偏要管一管了。”大汉咬牙切齿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手中的铁枪冲着花满楼便捅了过来。上官飞燕紧紧攥住花满楼的衣角,“公子,快救我!” “咦!好可怕哦~快救我,快救我。” 花满楼一愣,上官飞燕也愣住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更是愣住了:这是什么戏码?这也是主子安排好的? 大汉心虚地瞅了一眼上官飞燕,上官飞燕瞪了他一眼,朝一旁的花满楼使了个眼色。大汉顿时心领神会,将那枪朝花满楼刺去。 刚要刺,那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大汉定睛一看,竟是眼前这个清俊书生,只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那枪。花满楼的手指轻轻一用劲,那铁枪竟然被弯了个弯。 大汉愣住了,自知遇上了高手。狠狠地剜了上官飞燕一眼,悻悻地下了楼去。 上官飞燕粉面含羞,柔声细语道:“多谢公子救命之……” 小七在一旁拍手称快道:“好啊!七童哥哥,你刚刚的这一招好厉害!” 花满楼笑道:“这是灵犀一指,当然厉害。不过却不是我的绝学,而是陆小凤教给我的。” “七童哥哥我饿了,玉剑你呢?” “哦,被你一说,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 “那我们快回家吧!昨天听六哥说,四哥要从京城回来,有好玩儿的稀罕物件儿送我!我还要回去听花伯伯讲他那些江湖旧事呢!”说罢,一把拉起花满楼,笑盈盈地回头对上官飞燕礼貌有加地挥手道:“姑娘不必谢,我们七童哥哥一向善良侠义,救你是义不容辞。既然追你的坏人已经被打跑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回家去吧。天也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我……”上官飞燕自知碰上了一个软硬不吃的厉害角色,而且还不按套路出招! 花满楼的语气依旧平静如水,“你的确不应该偷他的东西。以后不要再做此事。” 上官飞燕眼前一亮,终于有个说话的机会了,忙走到花满楼跟前道:“这不能怨我啊,现在所有人有了这个‘青衣楼’的牌子,都很神气的!我就是看不惯。” 小七嗅了下鼻子,一撇嘴,“看不惯你就偷人家东西,孔子云,这是不对的。” 第32章 蹚浑水 花满楼的手被小七拉着正欲离开,片刻不闻人声,他这样一个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君子,如此“不客气”地对一个来者下逐客令,还是头一回。尽管这个逐客令不是自己下的。 花满楼有些不忍心,“这位姑娘,不如我让我家里的下人送你走吧。” 上官飞燕见这是个话由头,于是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楚楚可怜地道:“花公子……” “你怎么知道他姓花?有谁告诉过你吗?从你进来起,我好像就一直叫的是七童哥哥。难道你不应该认为七童哥哥姓七吗?哦,你是不是早就打听过我们的底细?”小七竖起手指,朝上官飞燕点点,围着她边走边打量。 香雪海静静的站在一旁,忍俊不禁在心里想道:这个七公主,平日里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这回倒清清楚楚起来。 上官飞燕咬咬嘴唇,暗暗在心里骂道:这个丫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旁边那个冷冷清清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省事儿的。像花满楼这种看起来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心软归心软,却不糊涂。 如若自己单单只凭博得他的同情,恐怕还不够。自己此次使计以此利用花满楼引出陆小凤,看来是不大行得通了。索性不若直接对他说了实话的好。 上官飞燕柔声对花满楼道:“不错,我的确事先就已经知道了花公子。我姓上官,名飞燕,是大金鹏王朝的族人。此次冒昧前来,是有要事想要求花公子。” 小七努努嘴,“你有事要来,楼下有门你不走,偏偏用骗的。” “小七。”花满楼叹了口气。“不要这么说话。” “干嘛,我说的是真的嘛!她自己不也承认了吗?什么别人追赶,都是事先编好、排好的。”小七哼了一声,放开了花满楼的手,自顾自坐了下来。 花满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今日反倒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上官飞燕使起了性子。看来陆小凤有句话说对了,女人心海底针。你猜不准她们什么时候会哭,什么时候会笑;只不过小七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上官姑娘,你有话不妨直说好了。如若花某可以并且能帮得上你,一定在所不辞。” 上官飞燕在心里道:还是这个花满楼要好说话的多。 “花公子,其实我叔父是想要找陆小凤陆公子的。” “那你们应该去找陆小凤啊!”小七没好气地插嘴道。花满楼却笑笑,在心里道:如果是想找陆小凤而来找自己出面,那倒也不稀奇了。江湖上谁人不知陆小凤是个顶顶聪明又爱管闲事的?看来她们并没有请动陆小凤,所以才来找自己。陆小凤这个人最喜欢替人去做这种事,连他都不愿意去做的事,一定很棘手。 上官飞燕一怔,旋即笑道:“去找陆小凤陆公子的是我表姐丹凤公主。如若能如此顺利地便能请到陆公子,那我也就不会来麻烦花公子了。” “陆小凤这个人最好色了。你表姐去请他,但是他不愿意,只能说明你姐姐长得很难看。”小七又插嘴道。“不过姐妹一般长得都很像,比如说我姐姐就个个是天仙。你和你姐姐长得像吗?” 上官飞燕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从小便有人说,她和上官丹凤长得很像,简直就是双生姐妹。现在小七说她姐姐很难看,无异于说她长得难看。 她握紧了拳头,牙恨得咯吱咯吱的,面上却依旧笑如春风,“花公子难道不想知道金鹏王朝的故事?” “花某……” “没兴趣!”小七站起身来,一把拉起花满楼,不由分说拖着他就往楼下走去。香雪海轻轻一笑,淡然对愣住的上官飞燕道:“对不住了上官姑娘,后会有期。”说罢,便也跟着走下楼去,只留下一阵沁人的清香。 黄昏迟暮,琥珀色的天边,流云低低地幻化成缕缕紫烟。斜阳将暖暖的金光投射在斑驳的白墙上,倒映在穿城而过的柔波里。 卖糖葫芦、画糖人的小贩沿街叫卖着。青石板的路上,三个人前后走着。一个满脸愠怒,一个满面疑惑,一个笑而不语。 花满楼忍不住问道:“小七,你要不要吃……” “不吃!” 这下花满楼更不解了,平时走在街市上,小七应该是见什么都嚷嚷着要吃才对。难不成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 “小七,可是七童哥哥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如果是,你这样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七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气咻咻地走到花满楼身边,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道:“你呀你呦,平日里就是好心惯了。依我看,即使是只大灰狼钻进你的小楼,你也会收留它的!” 花满楼明白了个七八分,果然是在生这个上官飞燕的气。他淡然一笑,道:“可上官飞燕并不是一只狼啊。” 小七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是一只狼,她是一只小羊羔。” “你这话说哪儿去了?” 小七踮起脚尖,在他的脑门上戳了戳,“我这是为你好!你你你……什么人都往家里招,莫名其妙飞进来、不知从何而来的人你也敢收留,万一是人牙子、把你拐走怎么办?” 花满楼笑道:“莫名其妙飞进来,不知从何而来,还要把我拐走的人,好像本来就有一个。” 小七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左看看花满楼那一脸笑容,右看看香雪海的浅浅笑意,“你看着我干嘛?他说的是谁啊?那人在哪儿呢?反正……不是我!我可从来没说我要拐他!” 她揉揉鼻子,没好气地道:“我只是觉得那个上官飞燕一看就是心术不正,心怀不轨而已。不想让你受骗嘛。她们一定是没有骗成陆小凤,所以才来骗你。” 香雪海走过来轻声道:“我也同意小七的话。至于为什么,玉剑只能说是直觉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不瞒你们说,起先我并没有这么认为。不过她说,她的表姐找过陆小凤,但陆小凤并没有答应帮忙,我便觉得她们想让陆小凤做的事情,一定很棘手。如果现在陆小凤在的话,就好了,一定可以问问清楚。” “花满楼!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正打算去找你们呢!”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人群中传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小凤兴冲冲地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却发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他左看看右看看,神秘兮兮地问花满楼道:“你们吵架了?” 心里却想道: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两个女人同在,一个是郡主,一个是闯祸精。花满楼那样的性子,夹在她们中间,一定很可怜。他满怀同情地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花满楼,想要如我小凤凰这般行走江湖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来我得多传授你几句。” 花满楼不解地道:“你要传授我什么?” 陆小凤摸摸胡子,瞥了一眼小七和玉剑郡主,“你们难道不是……两个女人搅得你不得安宁?”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想错了,不是因为她们,是因为你。” “因为我?” “我还没有问你,你不是说要离开临安去黄石镇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小凤这才想起自己要跟花满楼说的事,“是这样,有一个自称是大金鹏王驾下丹凤公主的女人来找我,要我帮她的父亲寻几个仇人:一个是珠光宝气阁的闫铁山;一个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还有一个是霍休。我本来不想蹚这浑水,甩了她们。可后来我又突然想通了,所以又追上了他们。重点是那个丹凤公主,确实长得很不错……” 他边想着那夜那个一身黑天鹅缎子衣裙,鲜花铺满地上的美丽女人,讪笑了两声。 话罢,陆小凤忽然又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 “小七、郡主……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花满楼叹了口气,摇摇头向前走去。 陆小凤忙转身喊道:“喂,花满楼,难道你不想知道金鹏王朝的故事吗?” “没兴趣。”小七走过陆小凤身边,沉着脸道。 陆小凤一握拳,打在手掌心,自言自语道:“没意思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喂,花满楼!上次绣花大盗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最近还有人被吸干了血。我怀疑幕后黑手是青衣楼啊!我打算去找西门吹……你们等等我!” 第33章 万梅山庄 “前面就是万梅山庄了。”陆小凤停下了马蹄,一指前方道。 斜阳半落青山外,孤云闲散天边,给不远处的黛色披上一层朦胧的乌金色。坐在马车里的雪海轻轻掀开帘子,好奇地打量去。小七却已经抢先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踉跄了一下,不禁“哎呦”一声,差点扭伤了脚。 花满楼忙扶上小七,“小心!” 小七揉了揉脚踝,笑嘻嘻地道:“我小七哪儿有那么脆弱?你是玉一样的公子,我是顽石一样的皮猴儿!” 花满楼忍俊不禁,笑道:“这话又是谁教给你的?” 小七冲陆小凤不满地努努嘴道:“十四喽!他说我简直跟司空摘星一样,还让我学学玉剑。他说玉剑郡主那样的,才会招男人喜欢。” “小七这样的也招人喜欢。”花满楼微微笑着,伸出手去,轻轻敲了敲小七的额头。小七亦伸出手去,调皮地刮了下花满楼的鼻子,“小七才不管有没有人喜欢。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欢小七,小七也不怕。因为小七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他会喜欢小七的!” “哦?那个人是谁?” 小七笑着打了花满楼一拳,“你明知故问!不跟你说了,我看见那边有很多花,我要去喊玉剑过来一起去看!” 说罢,便兴冲冲地朝马车挥挥手,喊道:“玉剑,你快下来,这个地方有很多花!” 淡紫粉裙曳地,发间缠绕的白色绒毛宛若落雪,清风吹动了腰间细小的银铃,发出好听的声响。 原来人间竟然也有如此山清水秀,丝毫不输仙境的地方。香雪海在心中想道:万梅山庄,这里便是他住的地方? 此行,她本不必来。陆小凤等人一走,无人插手,她便可以用在人间剩下的日子来助生命之树尽早结果。她也好回天庭复命。陆小凤要管的闲事,她自然无暇顾及。只是那大金鹏王让他去寻的几人皆为背信弃义,不忠不仁之人。既然如此,反倒省去了自己一番寻找的力气。 西门吹雪,陆小凤要找来帮忙的人是西门吹雪。香雪海看向怀中古色古香的花盆,不由又忆起烟雨长廊边的那抹白色剑影。生命之树的枝条妖娆地伸展着,微动的叶子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却不知为何,让雪海觉得分外扎眼。 为了救生命之树,自己杀了那些人对吗? 不,那些人都是做尽坏事的奸邪之人。杀了他们之后,江湖无人不称快。所以他们都是该死的人……雪海摇了摇头,心中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玉剑,你在想什么?”小七推了推香雪海,好奇地问道。 香雪海一怔,“嗯?” 小七眯着眼睛,“是不是在想什么在人间看上的情郎?” 香雪海脸一红,推了小七一把,“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哪里来的什么情郎?旁人不知,七公主你还不知吗?我……我们都不可以喜欢上凡人的。” 我们都不可以喜欢上凡人?小七不由自主地看向花满楼站的地方,初夏未至,万梅山庄门前的荷塘哈只是一片新绿。花满楼的笑,却一如掠过澄塘的清风,让任何见了他的人都忍不住去亲近。 “谁说不可以?规矩是神定的,神当然可以改。” 香雪海诧异地听着小七说完这句话,一贯顽劣、大大咧咧的脸上,却是无比倔强与认真的表情。“因为有的人,我就是要喜欢!嘿嘿嘿,我去玩水喽!” 花满楼听见小七和玉剑郡主的欢声笑语,也会心一笑。却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我能看见。我想这里一定是个很美的山庄,傍山依水。一下马,我便听到了林涛水声。还有花香。也许我也应该学学西门吹雪,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这样我便可以多种一些花草了。” 陆小凤看着一边嬉戏弄水的两个少女,这一边是遐想着种花养草、悠然日子的神仙公子,只有自己是身负重任、吃力不讨好的悲催主儿。并且这一切都怨不得别人,自己还说不得。因为答应大金鹏王,答应上官丹凤,来办这件事情的人正是自己。没有人逼过他。 所以千里迢迢来找西门吹雪,还得想方设法请他出山的人,还得是自己。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两条眉毛刚好可以凑成一个字:八 他没好气地对花满楼道:“你要想学西门吹雪还不容易。等哪天你和小七成了亲,随便找座山,盖间茅草屋、占山为王。整座山便都是你的了,到时候你想种多少花都随你。” “什么话到你陆小凤嘴里都变了意境,说的我如同草寇。那你岂不就是草寇的朋友?也许还会来找草寇讨酒喝?”花满楼浅笑着打趣陆小凤道。 陆小凤摸着下巴,笑道:“你说错了,我说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人不是你,是玉小七。你才是被她掳上山的压寨夫君!” “你倒还有闲心打趣我,我从来的时候就想问问你了,我知道你和西门吹雪交情非浅,可我也听说西门吹雪是个不大能请得动的人。你确信他愿意帮你这个忙吗?” 陆小凤一拍花满楼,“还是你了解我。不瞒你说,一进塞北,我就在想这个事情。你有两句话都说对了,我和西门吹雪的确交情匪浅。可他也的确是个不大能请动的人,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帮我啊。” “我帮你?我怎么帮你?” “你花满楼一向玲珑心,帮我想想对付西门吹雪的法子,一定不难。” 谁知花满楼竟然摇了摇头。陆小凤沉着脸,故意道:“难道你想看着我小凤凰以后行走江湖在脸上写着食言两个字?”花满楼仍是摇首,只笑而不语。 陆小凤哭丧着脸,这下彻底泄了气,“花满楼,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真的要眼睁睁……虽然你看不见,但是……” “但是你可以去问问别的人。” “别的人?”陆小凤糊涂起来,“除了你还有谁?灾星?他的主意一向都是馊主意。” 花满楼依旧笑而不语。 陆小凤明白过来,“哦,你是说小七她们?” “我虽与西门吹雪从未见过面,但从你口中便知,他一定是个不寻常的人。不寻常的人一定不能用寻常的法子来对付。我只是个凡人,想出来的法子自然也只能是寻常的办法。” 陆小凤挠挠头,“也是,以小七捣乱的功力,一定可以把万梅山庄搅得个鸡犬不宁。我有的时候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可以生出如此顽劣的女娃,偏偏这女娃顽劣都又不那么让人讨厌,徒增无奈罢了。倒也可爱的很。花满楼,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小七……也许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也许是……” 他看了一眼玉剑郡主,“也许和玉剑郡主一样,来自某个王府。你看她和那个南王府的郡主,关系好得简直如姐妹一般。也许一不小心,你就做了皇家的乘龙快婿了。” 如若真是这样,那倒也好了。花满楼苦笑了笑,并没有说出口。傍山依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有他和小七两个人,这样的日子,难道真的只能想想吗? 陆小凤自讨了个没趣,硬着头皮,向小七和香雪海走去。 二人一见是陆小凤,便使了个眼色,冷不丁地一人一捧水,泼了陆小凤个满脸。小七更是拍手大笑道:“这下你可成了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喽!” “小七……你跟着花满楼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没学好。现在连郡主也跟着你一起胡闹。果真是近朱者赤难,近墨者黑易。”陆小凤抹了一把脸,“我发誓,只要你们肯帮我个忙,别说是落水的凤凰了,就是把我变成开水煮熟的凤凰都行。” 香雪海轻轻一笑,“世人总喜欢发誓,认为信手拈来的理由,不会成真,只管糊弄旁人就好。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发的誓,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应验。” 陆小凤一摊开手,“我说的是真的。眼下有一个困境,如果不能解决,我倒真的不如去做一只被煮熟的凤凰。” “什么困境?”小七好奇起来。 “你们不了解西门吹雪。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一年只出门四次,而且都是为了杀人。别的时候,他便待在万梅山庄里哪儿也不去了。” 小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出去?他一定是个很白很白,而且不会笑、话也不多的人。” 陆小凤一拍巴掌,“小七,你见过西门吹雪?” 小七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常年待着不出门,当然很白了;没有好吃好玩儿的,他当然不会笑;这个山庄看去来一点也不热闹,没人陪他说话,他当然话不会多喽!这样一个地方,连武当的清风观都不如,哪儿有外面的花花世界有意思?西门吹雪真是个可怜的人。” 西门吹雪可怜?这还是陆小凤头一次听说。“不,他一点也不可怜。他有他的剑,他是个剑痴,剑就是他的亲人、朋友、甚至情人。” “他果然很可怜,只有一把剑。连亲人、朋友、情人都没有。”小七无比同情地摇摇头。 陆小凤拉长了脸,若论可怜,此时自己远比西门吹雪可怜多了。“与其可怜西门吹雪,还不如可怜我。” 小七一脸嫌弃地白了陆小凤一眼,“你是自找的麻烦。和那个吹雪不一样。” “他可是个很厉害的剑客,剑法天下无双。” “比叶孤城的还要厉害?” 陆小凤愣住了,这个他还真不知道。白云城主的剑也如天外飞仙,妙绝无比。如果他们两个能一起比试,到底谁会胜谁会败? “也许请他出去,并不会那么难。是你们想得太不简单。一个眼里只有剑的人,心也一定如水般明镜。”香雪海轻轻吹落掌心的落花,微微笑道。 第34章 梅林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最简单的方法?”陆小凤问道。 香雪海莞尔一笑,“或许你可以对他试试说实话。” 陆小凤连连摇头,“你太不了解西门吹雪这个人了。他可不是花满楼,对他说实话就有用。他这个人既有钱又有名,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再加上六亲不认、眼高于顶。所以他不爱金钱名利、不爱美酒佳肴、甚至连美人都不爱。他想杀个人,哪怕是素不相识,追上三天三夜,他也愿意;可如若他不想帮这个忙,你就是拿剑指着他,他也不会同意。因为拿剑指着他的人,一般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哼,我才不信会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呢。”小七鼻子里哼了一哼,指了指自己道,“只要有我小七在,就没有摆不平的人!想当年在天……额,我老家,他们所有的人都拿我没办法。区区一个西门吹雪,何足惧?” 陆小凤幽幽地看了小七一眼,‘区区一个西门吹雪’,敢说这句话的人,也就只有你小七了。 花满楼轻轻摸了摸小七的头,“小七,你最好还是相信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听说西门吹雪,七岁学剑,七年有成,至今未逢敌手。他的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就算把你们武当所有的弟子都搬出来,也未必是他一个人的对手。所以武林中人都说,西门吹雪,吹的是血,不是雪,是剑中之神。” “剑神?”小七耷拉了下眼皮,“先有一个剑仙,现在又来一个剑神。怎么你们好像都很喜欢把一些很厉害的人说成是‘赛神仙’似的。” 陆小凤看了一眼一旁出神看着什么的香雪海,道:“郡主,你可有何办法?” 香雪海轻轻抚了抚梅树秀颀的枝干,“这些都是梅树?难怪叫万梅山庄。” “是啊,现在已经过了梅花开的季。冬末初春,这里便是一片梅香雪海了。”陆小凤摸了摸下巴,“万梅山庄的梅花酒倒是不错,只可惜西门从来都不饮酒,也没有别的朋友。所以就都便宜我了。”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香雪海展颜一笑,这里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她转过脸去,问小七道:“小七,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时,小七却如变戏法般从百宝锦囊里掏出了一个玲珑精致的小瓷瓶儿。 陆小凤忙凑了过去,“这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你想给西门吹雪下药,然后让我扛他走?” “嘿嘿嘿嘿。”小七神秘而又得意地笑笑,走过去,将那小瓷瓶儿打开,对着梅树底下滴了几滴。 香雪海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七并没说话。花满楼疑惑地侧耳听着, “你们听,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这是……”香雪海大惊失色,“你们快看,有虫,梅树上有好多虫子。” “虫子?”花满楼紧蹙眉。 “嗯。”香雪海点头,“好像凭空变出来的一般。”话音刚落,一棵梅树便倒了下去,香雪海忙俯身看去,秀眉拧了起来,“树心空了,好厉害。” 一抹凝重飞上了花满楼的眉宇,“小七,是不是你做的?” 陆小凤这才恍然大悟,“是你瓷瓶里的东西。什么毒药?唐门的?” “什么糖门、盐门的?这是我玉七门独家秘制。他不是很喜欢梅花嘛,想救这些树乖乖答应出门帮忙喽。你还不快过去敲门!” “小七。”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可以这么做。” 小七不高兴地问道:“为什么?” “这些树都是无辜的。它们和人一样,都是天地间的生命。” 自她遇见花满楼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他好像是一个从不生气的人,难道自己真的做的不对?小七有些不知所措地瞅了梅林一眼。 ……………………分割线…………………… “庄主!庄主!大事不妙了。”万梅山庄的管家玉伯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西门吹雪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他的剑。“梅……梅……”也不知是吓得不轻,还是一把年纪跑得太急,老管家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提上来。指指门外道:“陆公子来了。” 陆小凤站在门外,没好气地在心里道:什么叫‘大事不妙、陆公子来了’? 管家前脚刚进来,陆小凤后脚便踏入了梅苑,“西门吹雪!我刚从万梅山庄外面进来,看见你庄外的梅林全都是虫子,你闹了虫灾了!” 西门吹雪却像根本没有听到这回事,更没有看见陆小凤这个人似的。仍旧目不转睛地擦拭着他的剑,也并不发一言一语。 陆小凤有些傻眼,刚刚在门外想好的一套说辞,顿时都咽了下去。 “西门,我说你家门外的梅林闹虫灾了。你再不去看看,你这万梅山庄就快变成秃梅山庄了。” 这时,一旁终于提起一口气来的玉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急地道:“是啊庄主,我们……” “烧掉。” “什么?”陆小凤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玉伯也愣了一下,但他却知道这没有听错,庄主从来好话不说二遍。于是便领命点头道:“是。”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梅苑。 “唉,我说……”陆小凤张望了一眼玉伯的身影,好像现在这个局面跟自己进来之前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西门吹雪,你真的要烧光你所有的梅树?其实本不用的,我有个朋友,她很懂得治理虫灾。我可以叫她过来帮你。”陆小凤坐到了西门吹雪身边,尽管自己是他在这个世上仅有的朋友之一,坐到西门吹雪身边,而且还是拭剑的西门吹雪身边,还是对这个气场怵了点。 陆小凤终于不耐烦了,“西门,你看得到我吗?” “这次是何门派?”西门吹雪淡淡地道。 陆小凤没好气地一挥手,“你终于肯搭腔了。什么是何门派?” “无事你不会来,来了必有所求。”西门吹雪将擦拭好的剑插回到剑鞘里,站起身,继续无视陆小凤向屋里走去。 陆小凤望着西门吹雪冰一样的背影,直在心里感叹道:当初自己是怎么跟西门成为朋友的?现在想想,这真的很不可思议。可他这个朋友偏偏还跟花满楼一样了解自己,自己还没开口,他便已经猜到下一句了。 说,还是不说? “庄主!庄主!”玉伯便擦着汗,边一路小跑艰辛地进了院子。“大……大大的好事啊……” 陆小凤眼巴巴地看着玉伯,“玉伯,您不是去烧梅林了吗?哪儿来的什么好事?” 玉伯一手抚着心口顺着气,另一只手摆摆,“来了一位花公子,说是陆公子的朋友。” 陆小凤沉着脸,为什么自己来了,就是“大事不妙”;花满楼进来了,就是“大大的好事”?花满楼为什么要进来,他来的时候不是说自己很不喜欢西门吹雪、所以不要进来的吗? 陆小凤正想着,却见花满楼已经走进了院中。 闻管家说此,西门吹雪才停下脚步。 玉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庄主,梅林里的虫子又都不见了。不用去烧了。” 陆小凤幽怨地看了玉伯一眼,“玉伯,没你事了,您可以忙您的去了。” 玉伯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忽又摇摇头,擦擦汗,一脸严肃地道:“不可,庄主吩咐过,如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以后都不许随便放陆公子你进山庄来。” “为什么?” “您总是给自己招惹各种各样的麻烦,然后解决不了,就会来找我们庄主出山庄。庄主今年已经出门三次了,您还是请回吧。” 陆小凤幽幽地看了一眼西门,“西门,我们是朋友……” “正因为我们庄主和您是朋友,才不会答应帮你。因为帮了您,您还会继续在江湖上招惹各路仇家、管各种闲事。”玉伯依旧笑容慈祥,一本正经地道。 一口一个你们庄主,你们庄主明明一句话没说。陆小凤没好气地白了玉伯一眼,忽然想起花满楼,忙问他道:“你怎么进来了?” 花满楼轻轻一笑,对西门吹雪微微颔首,“在下江南花满楼,剑神之名如雷贯耳。只可惜在下眼有残疾。未能一睹当代剑神风采,实属遗憾。” 西门吹雪冷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花满楼,淡淡地道:“你真的眼盲?” “在下瞎如蝙蝠。” 陆小凤感激地看了一眼花满楼,还是花满楼最好。 “冒昧来访,只因我有个朋友,一时贪玩去了万梅山庄后面的山林里。” “哎呀,那个林子进不得的!老奴不是关照过小八姑娘吗?” 玉伯,是小七姑娘……… 第35章 会走路的树 陆小凤悄悄地挪到花满楼身后,凑近他耳边低语道:“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西门吗?” 花满楼尴尬地轻咳一声,顿了顿,按了一下陆小凤的肩膀。陆小凤心领神会,忙问花满楼道:“你刚刚说,‘冒昧来访’是因为你的朋友走失了。难道说是小七她们?” 花满楼无可奈何地轻轻摇头,道:“都是我不好。” 一旁的玉伯恍然大悟似的,“哎呀,花公子说的莫不是刚刚在山庄门外的那两位姑娘?她们该不会去了……” “正是。”花满楼点了点头。 玉伯捶胸顿足道:“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方才老奴带人去烧梅林,还特意关照过三位,千万不要走进西山的无涯林海。进去容易,出可就出不来了!” 陆小凤疑惑地看向花满楼道:“花满楼你的意思是说,小七她们走进了无涯林海?” “你进去之后,也不知从哪里出现一只兔子。我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便已经追着兔子离开了。我想起这位老伯的叮嘱,便忧心小七会走进树林;郡主让我在亭中等你出来,她去找小七。结果……玉剑和小七一直都没有出来。”花满楼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自责道:“都是我不好。” 陆小凤对西门吹雪道:“西门,你在这里住了那么久、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走得出无涯林海?”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 听完此番话,花满楼的心里更焦急了,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花满楼。”陆小凤从背后唤了一声,“你要去无涯林?” “嗯。”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不可以让小七有事。” “可是,你这样走进去,找到了小七也不一定能带她出来。这样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即使是送死,我也要去。我不可能放着小七一个人不管。小七最喜热闹、最怕孤单。无涯林海那么大,现在她一定很害怕。就算死在一起,也在所不惜。”花满楼轻拍了拍陆小凤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安慰道:“放心,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她们。你别忘了,有的时候,看不见要比看得见心里清楚得多。” 看着花满楼笃定的神色,陆小凤坚定道:“好!要死一起死。你为情人,我为朋友!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何必再牵扯进你?更何况,你还答应过大金鹏王朝的国王,要替他讨回公道。怎可以食言?” 陆小凤悠悠地道:“千里迢迢来找朋友相助,人家不予理睬。就凭我,即使制得住闫铁山,也对付不了霍休,独孤一鹤就更别提了。峨眉派掌门的名号不是白顶着的。人家是江湖第一剑,料我的灵犀一指也接不住。反正已经要食言了,与其事情做不成死在独孤一鹤的剑下,还不如长眠在无涯林海里。好歹也是万梅山庄的地界,死后也能嗅嗅这梅花香,闻闻那梅花酒。你我同赴死,死后还有西门相伴,我陆小凤也算生前身后都不孤单了!” 说罢,陆小凤冲着西门吹雪一抱拳,“心诚重义,来生再让我陆小凤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和你西门吹雪交朋友。花满楼,我们走吧!” “嗯。西门庄主,告辞。”说着,二人便向门外走去。 出了万梅山庄的门,陆小凤目不斜视地小声对花满楼道:“他出来了,我感觉到我背后有一股剑气。你们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花满楼浅笑道:“亦真亦假。” “可我为什么觉得像真的?” “刚刚你也生离死别了。” 陆小凤在心底暗自大笑,比起头一回见花满楼这种正人君子面不改色地诓人,陆小凤更想知道此时西门吹雪千里冰封的面容下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知道,西门吹雪这个人,虽说面冷孤傲,无欲无求。可对剑、对他这个朋友却的确配的起这个“诚”字。 更何况,这件事放到别人身上,也就只是说说罢了;偏偏他是陆小凤,说去送死,他就一定会去。这一点陆小凤自己心里清楚,西门吹雪也自然清楚。 想到这里,陆小凤猛地一回头,故作惊讶地道:“西门,你来送我?留步吧,天色不早了,我知道你天黑素不出门。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以后清明时分,记得替我斟满一杯梅花酒我就死而无憾了!” 西门吹雪冷冷的目光扫在陆小凤身上,却并没有搭腔的意思,而是手握着剑,径自走向无涯林海。 “哎,西门吹雪,你要去哪里?” “我们庄主无论是在万里雪原,还是茫茫荒漠,从来都不会迷失。这片林海,也就只有我们庄主敢进去。”玉伯站在一旁一本正经地道。 陆小凤没好气地道:“那你不早说!” “公子也没问哪!” 陆小凤在心里道:玉伯,您真的可以去做您自己的事情了。旋即忙推了推花满楼,低声道:“跟着西门吹雪。” 无涯林海,顾名思义,这片树林就像无边无际一般,永远没有尽头。本就近黄昏,现在连投进林子的光都很微弱了。 陆小凤的心里有些没底,“西门,你到底认不认识路?为什么我觉得这些路和树长得都一样?” 他一个人讲了一通,西门吹雪却还是没有说话。陆小凤不禁讨了个没趣。 花满楼在心里想道:她们该出现了吧? 正想着,忽然,幽林深处隐隐地传来呼救声。花满楼松了一口气,“你们听!” 陆小凤也竖起了耳朵,惊喜地道:“我听出来了,是郡主的声音!她们一定就在这附近。”陆小凤刚要喊,却被一把乌黑的剑鞘制止住。 三人停下了脚步,西门吹雪环顾四周,用剑鞘敲了敲旁边的一棵树。寂静的山林里“硿硿”地两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山林里也传出了另外两声“硿硿”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似的。 西门吹雪又敲了两下,那声音也回应了两声。花满楼一指,肯定地道:“她们在那边,跟我走。” 陆小凤不禁赞叹道:“西门,还是你聪明。我是不是也应该学你一样,少说话,把想法都放在脑子里,这样想出来的主意才不是馊的?” 馊你个鬼!待那三人刚走,刚刚被敲的那棵树,便动了动树根,向前走了几步。 那树竟是小七变的。 小七愤愤地自言自语道:“什么剑神?上来就猛敲我四下,下次小七一定加倍还给你!是不是人间练剑的剑客都喜欢穿一身白,冰着个脸什么话也不说啊?先是叶孤城,然后是叶孤鸿,现在又来了个西门吹雪。” 小七一边说,一边向前动着。 忽然,陆小凤停住了脚步,疑惑地回过头去。小七也立马停住了。 “怎么了?”花满楼关切地问道。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们似的?”陆小凤回过头去看了看,却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花满楼笑道:“以你和西门吹雪的轻功,如果有人跟着,你会看不到?” “说的也是。”陆小凤点了点头。“快看!那不是郡主吗?”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恍若精灵,仙袂轻飘的正是等了多时的香雪海。 是她?西门吹雪的神色略微变了变。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她是陆小凤的朋友? “别来无恙。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雪海微微地勾起唇角,盈盈的眸子像是空谷的清溪。“我来谢谢你的花盆,你何时把伞还我?” 什么什么?陆小凤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西门?你们认识?”还又是花盆、又是伞?陆小凤自认为西门吹雪是个很简单的人,有着很简单却又不寻常的故事。可现在很明显,自己一定又错过了什么。 西门吹雪清冷的目光流转向香雪海,还未等他开口,她却又微微笑道:“如果我们还能走出去的话,若又见烟雨,你便将它还我;若一方晴明,我便不取走。可好?”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小七呢?”陆小凤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 雪海摇了摇头,“我们走散了。怕是出不去这个林子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西门,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去的话,你能否答应帮我那个忙?思来想去,我陆小凤说到底也是因为淌了金鹏王朝的浑水,才落得这个地步。” 西门吹雪眼皮也不抬,淡淡地道:“它若答应,我自应允。” “它?谁?”陆小凤疑惑地顺着西门吹雪所指一看,顿时拉长了脸,“不帮就不帮,何必指着一棵树来敷衍我、让我死不瞑目?你叫它一声,它能点头吗?” 香雪海莞尔一笑,“也许你可以试试。” 陆小凤来了兴致,玩味地拍了拍那树,“西门吹雪说你答应,他就答应。你要真有灵性,就动一动树枝吧。” 说罢,那树竟真的上下动了动树枝,看上去活像一个人在点头。陆小凤大喜,“西门,你快看,它答应了,你说话要算话!” 西门望了那树一眼,依旧淡淡地道:“是风。” 香雪海笑道:“陆小凤,你再问它一问。” 陆小凤硬着头皮对那树道:“喂,你要有灵性,就动一动树枝,说你替西门吹雪答应帮我去杀独孤一鹤!” 那树竟真的又动了动。 花满楼轻笑道:“看来树也是有灵性的。不如我也一问,我可以看得见。” 那树纹丝不动。 花满楼又接着问道:“我看不见。” 那树上下动了动树枝。 陆小凤大笑道:“陆小凤是聪明人,司空摘星是大蠢驴。” 那树又动了动树枝。 “陆小凤是天下第一痴情汉。” 那树纹丝不动。 香雪海和花满楼均忍俊不禁,陆小凤暗自骂了一句,又接着问道:“西门吹雪和郡主之间没那么简单,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树顿了顿,先是左右晃了晃,又上下晃了晃。 “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陆小凤仔细地端详着。“以后更没那么简单?” 那树上下晃了晃。 “西门吹雪比陆小凤早娶亲。” 那树又上下晃了晃。 却听见“叮!”地一声龙吟,剑出鞘,旋即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棵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第36章 雪海 糟了!小七要败露了。雪海暗叫一声不好,灵机一动,在脚腕处轻轻动了动手指。“啊!” 接着便一个踉跄,倒向了一边。 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一不小心四目相对触碰到的瞬间,雪海在那双清冷如冰泉的眸子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微微一怔,凝脂如玉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一丝红云。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纤细的腕子,又渐渐松开,淡紫的冰丝广陵袖蓦地拂过、抽离。 陆小凤瞅了一眼雪海微弯,点在地上的脚,和绊住的一段树藤,“郡主,你受伤了?”花满楼听见陆小凤说,也跟着走了过来。 雪海扶着树站稳,摇摇头,“只是扭伤了脚而已,流血大概是刚刚被这藤割破的。” “那可不行,你可是郡主。跟着我们受了伤,若是被南王府知道了,你父王和你哥哥一定饶不了我,一个饶不了花满楼。”陆小凤平日里就最是个怜香惜玉的,这个情形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陆小凤说的没错。”花满楼也道,“你快坐下来,动一动有没有伤到筋骨。” 陆小凤点点头,“花满楼,你背郡主出去?” “我?”花满楼惊异道,为什么是我?” “我们这里,谁都知道我陆小凤声名狼藉,是个浪子。男女授受不亲,若是寻常女子,我就不客气了。可郡主千金之躯,万一他们南王府找上门来,我可就日子不好过了。一你是瞎子,你看不见;第二,花神大赛你是花神,江湖人都说你现在是南王府的驸马了,不是你是谁;第三,小七现在不在,你不说,我也不说,西门更不会说,反正谁都不知道,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你就从了呗。” 花满楼顿时哭笑不得起来。 小七在心里暗暗骂道:陆十四,你给我等着!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怂恿七童哥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陆小凤者色,以后绝对要减少他见七童哥哥的次数! 花满楼摆摆手,“不行,小七知道了会生气的。就算她不知道,我也不会做。其实本来这倒也什么,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玉剑还是郡主。至于我和玉剑的关系,你就不用多猜了,我只喜欢小七一个的。” 小七在心底大笑:嘻嘻嘻,果然是我的七童哥哥。不行,我得赶快挪走了。 陆小凤直感觉背后好像有树枝在沙沙摆动似的,于是便好奇地向后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一棵大树,树根如腿一般飞快地一闪而过。 陆小凤顿时瞠目结舌。花满楼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了?” 陆小凤仔细看了看,“我刚刚好像看见一棵树跑过去了。就是西门想要劈的那棵。”花满楼哑然道:“树怎么可能会跑?一定是你眼花了。” “我也觉得。” 花满楼轻声问道:“其实我觉得还是让……” “你说西门?” 花满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将目光投向西门,又投向香雪海。“郡主,我的这位朋友,眼中只有剑,绝无其他非分之想。不如让他背你,你放心,绝不会损了郡主清誉。” 香雪海点了点头。 陆小凤戏谑地瞄向西门吹雪,令他失望的却是,西门吹雪的脸上依旧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既没有断然拒绝,也没有欣然应允。只走过去,抱起了雪海,然后便向前走去。 陆小凤“啧啧”两声,“还是西门最聪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满楼问道。 “我终于知道上回我也救了一个受伤的姑娘,最后人家却对我一口一个恩公,之后便再也没出现的原因了。我是背着,人家是抱着,我犯了方向性的错误。” 花满楼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莫以你陆小凤之心度西门吹雪之腹。你也说了,他的眼里只有剑。” 陆小凤摇摇头,“其实你们说的都不对。西门吹雪的确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可他的身世背景也很简单,简单得让我认为很复杂。” “哦?此话怎讲?”花满楼倒好奇起来。 “他练的是杀人的剑,冷漠出世,没有一丝人情;可他却又精通医术,在山庄外种着梅花。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父母亲人,好像一出生就在万梅山庄里,却有用不完的钱。” 出了无涯林海,夜已初临,如水的月光下,一个如玉兔般的身影听见脚步声,忙向出来的一行人奔过去。“七童哥哥!” 花满楼听见小七的声音,长长地舒了口气,“你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他顿了下,小声对小七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在林海里迷路了。” 小七顽皮地一吐舌头,“我怎么可能会迷路!”有山神、土地神在,想迷路都难!她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袖子,“为什么是西门吹雪抱着玉剑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西门吹雪?” “这个……我在路上听陆小凤描述过西门吹雪,觉得他应该就是。” 花满楼点了点头,“玉剑不小心扭伤了脚,又被藤条划破了。” 陆小凤一见小七,忙过来问道:“小七,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刚刚在树林里看见一棵会跑的树,如果你看见了,一定吓死你!” 小七想起在林海中,陆小凤对花满楼说的话,酸酸地道:“会跑的树我没见过,不过会踩人的小七,这里倒是有一个!”说着, 便狠狠地在陆小凤的脚上踩了一下。 “哎呦!”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你自己抱你自己吧!”小七说罢便拉起了花满楼的胳膊,“七童哥哥,我们走吧。” 陆小凤边疼地大叫,边疑惑地道:“我说给花满楼的话,小七怎么知道?难道是花满楼告诉她的?花满楼,你太没有义气了。” 清冷的夜色中并着淡淡的花香与淡淡的药香,早在山庄中等候的玉伯老远便看见了庄主一行人,忙迎了上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与庄主同来的,还有一位姿容清丽的姑娘。玉伯看了一眼姑娘脚踝上沁出的血迹,顿时明白了,忙转身吩咐小厮去准备。 月光之下,白衣剑客的侧脸宛若精雕细刻过的冰雪一般,遗世独立。 “你好像不爱说话。” “嗯。” “也是,只有心无旁骛,才能练好剑。” “你也懂剑?” 雪海轻轻笑笑,“我不懂剑,世间万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说的多,想的多,自然就无法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从不恐惧这种寂寞,而是喜欢这种寂寞。” 西门吹雪平湖般寂静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光。还从未有人能读懂他的这种寂寞。 “我只想诚意对剑。” 诚意对剑?蜿蜒雅致、三折又三折的长廊,半卷的竹帘、梅花纹的窗棂、桌椅、花瓶……一切的陈设都是这样,雪海的眼前浮现出相同的画面: 静悄悄的梅林,琴声披一袭忧伤弹奏着如水的情怀,落梅朵朵,琴音中溢满铿锵的水波,流进涓涓细流。雪花像流浪的云,带着禅悟随梅花一起飘散在天地间。 “多谢夫人这几日的收留,雪海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草药,雪海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此多留了。” 玉指在琴弦上停驻,如雪的脸颊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她比自己在天庭见过的每一个仙子都要好看。也许是这秀美的山、灵气的水,孕育了如此脱俗的妙人。偏又在黛眉间凝结了霜雪的清冷,将那笑靥中带着的一丝温婉荡涤而去。 “这就要走了?” “嗯。”离修仙之路,还差一点。如今师傅交给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也不枉自己一番磨练。终要羽化,人间是不可多待了。 “你看,此情此景,不正是真正的香雪海吗?” 雪海望去,傲雪凌霜的梅花在寂寞中怒放,“夫人,你等待的那个人他还没有来吗?” “我想等的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来了。他想要的,永远都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也永远不是他想要的。他有他想追逐的东西,握不住我手中的这把剑。更不会愿意陪我看梅林飞雪、煮茶听琴。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世,诚意对剑,做个简单的人。” 第37章 山西一行 一路上疾驰的马车渐渐放缓了马蹄。小七掀起帘子,好奇地问道:“七童哥哥,怎么变慢了?” 花满楼回头笑道:“我们现在就要进山西城中了。” 陆小凤道:“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 “我虽看不见,但我可以闻哪。现在空气中的这种味道,除了山西,没有别的地方比之更浓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笑着指指花满楼,侧首对西门吹雪道:“你听听,我的这个朋友虽然眼盲,可比我们这些不盲的人眼睛都要亮。” 西门吹雪静默着,似乎认同了陆小凤的这句话。 小七把脑袋凑了出来,仰起脸使劲嗅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山西会有什么味道?我怎么闻都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谁没洗澡!肯定不是七童哥哥,陆小凤,是不是你?” 陆小凤哑然,“怎么会是我?我陆大爷的身上比我的钱袋都要干净,一穷二白。” “那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冰冷的目光扫了小七一眼,小七顿时心生一股胆寒,微颤了一下,把本来还想打趣的话又咽了下去。 陆小凤忙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小七道:“你开谁的玩笑不好,偏开西门吹雪的?在万梅山庄住的这几天,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几时见他笑过?就算全天下的人不洗澡,西门吹雪也不会。他可是个有洁癖的,每次出门杀人前,都要斋戒焚香沐浴三天。” “斋戒焚香沐浴三天?”小七咧了咧嘴,“好奇怪的习惯。竟然把杀人当成如此神圣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的朋友,除了七童哥哥我觉得是正常人外,其他的人都不正常?” 陆小凤苦笑道:“因为我自己就是个怪人。” 雪海看了一眼西门吹雪的背影,忍不住嫣然一笑;却见小七气呼呼地猛地放下帘子,手捧着脸,对她努努嘴,“有些人长着一双亮眼,不用它来好好看这个人间的美丽,却用它来瞪人,瞪谁谁死人。我以后再也不跟外面那个人说话了。” 雪海浅浅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花满楼一样好脾气地对旁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陆小凤那样爱交朋友、和谁都熟络。你讨厌的那个人,虽然话不多,又孤傲,可为了‘诚义’二字,却也可以不顾性命、义不容辞。朋友分好多种,要看你怎么想了。不过我觉得,医者仁心,懂得医术的人,总不会太坏。佛语不是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七“哼”了一声,“我管他是西门吹雪,还是西门刮风呢,反正不跟小七玩儿的朋友,不是好朋友。而且你别忘了,西门吹雪杀的人远比他救的人要多多了。” “可陆小凤不是也说了,他杀的都是些该杀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就是该杀的人,什么样的人就是不该杀的人呢?是非黑白本来就无法分清嘛。” 雪海看了小七一眼,道:“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外头的那个花公子了。” “有吗?”小七眨眨眼。 “有,像极了!”雪海听罢,狡黠地笑笑。 半晌,小七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雪海的脸。 雪海察觉出,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地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小七立马像一块糖一般贴了过去,戏谑道:“你替那个雪人说话,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我……”雪海愣了一下,“我没有。” “还说没有,没有你脸红什么?”小七嬉笑道。 雪海一摸自己的脸颊,垂下眼睑去,“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更何况,人仙殊途,仙凡是不能相恋的。玉帝给雪海的任务,雪海已经快完成的差不多了。雪海很快就要回天庭上去了,不会留在这里。”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小七道:“七公主,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花公子?” “被你看出来了。”小七吐了吐舌头。 雪海忙拉住小七道:“如果被玉帝知道了,是要被关到幽冥园中去的。难道你忘了二公主的下场吗?” 听了雪海的话,小七怔了怔,低下了头去。旋即又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坚定和倔强,“关就关!我以前一直都不理解二姐姐的这种坚持,她让我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可我来了凡间以后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喜欢,都是最美好、最快乐的事情。我每天看见七童哥哥、和他在一起,即使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地坐着,也会觉得很快乐。这是做神仙永远都体会不到的快乐。你懂吗?” 雪海凝视着小七,露出了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玉帝和王母娘娘的。只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让天庭的人发现才好。如果他们问起,我只说你想在人间多历练历练再回去便是了。” “唉,也不知道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小七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沮丧地道,“我好像做了一件大坏事——我逼着叶孤城给我二姐姐写绝情书了,而且还让土地公公在向玉帝爹爹、王母妈妈汇报的时候,把那封信送给了二姐姐。” “叶孤城?”雪海疑惑道,“难道说他就是……” 小七点了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了一家客栈的后院,停了下来。 陆小凤下了马,对马车里的小七和雪海喊道:“小七、郡主,客栈到了。你们下来吧,郡主小心你的脚伤。” 小七下马车,看了一眼院子,拉住雪海道:“一路走过来,我看外面热闹得很,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儿的。不如我们一起去逛一逛吧。” 花满楼笑着点点小七的额头,“你啊你,就是个嘴里闲不住、肚子填不饱的。这里是山西,比不得临安。在临安走丢了,我还能寻回你;若是在山西走丢了,你让我和陆小凤上哪里去寻?更何况,我们是来办正经事情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想要吃好吃的,买好玩儿的,等我们把金鹏王朝的事情了结了,七童哥哥再带你去便是了。” 小七撅起嘴,不情愿地道:“不行不行,我就要现在出去。我让玉剑同我一起去,不会走丢的。” “你让郡主陪你一起去?那就更不行了。郡主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再多一个你,徒增乱罢了。” “我没事的,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哎呀,有西门吹雪在,怎么会好不了?”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雪海出了院子。 山西虽比不得江南富庶,却也是个热闹的地界。尤其是南来北往、西域来的客商,全都汇集于此。小七边走边伸长脖子张望着,雪海在后面叮嘱道:“小七,你慢些走,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雪海紧追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追上小七。“我看我还是找个地方,先堵上你的嘴最好不过了。” 小七没好气地拣了张凳子坐了下来,雪海笑着对老板道:“老板,来两碗你们这儿最有名的地方吃食。” “姑娘是说酿皮?” 雪海想了想,点点头。 老板打量了小七和雪海一眼,啧啧道:“瞧二位的样子,定是从江南来的吧。” 小七点了点头,“我们是从临安来的。” “那就难怪了。自古苏杭出美人,哪儿像我们这燕北,风大沙多,皮糙肉厚的。两位姑娘恐怕要赛过天上的七仙女呢。” 小七和雪海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老板望着门口,自言自语道:“今儿吹的是什么香风?怎么来了这么多水灵灵的姑娘?还一个比一个俊!那个碧衣裳的还真是赛西施啊!”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冲老板喊道:“还不快给我们挑张干净桌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们有六个人呢!再给我们选几间上房!” “哎,是。姑娘们先请坐。” 小七循声望去,一蹙眉,“原来是她们。” 雪海也跟着好奇地看去,只见四个身材婀娜,姿容昳丽的女子,手里都提着一把剑,剑上的剑穗一样,很显然是一个门派的师姐妹们。 “你认得她们?” “嗯。”小七点点头,“她们是峨眉派的四秀。原先我在武当清风观的时候,她们跟着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一起来过。” 石秀雪眼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隔壁的小七。于是便用胳膊捅了捅孙秀青,孙秀青朝小七微微一笑,点点头,“玉姑娘也来山西了。别来无恙。” “好说好说。”小七一抱拳,也对她笑笑。峨眉派的四秀中,也就属她性子和顺些了。 四秀坐下后,便自顾自聊起天来,叽叽喳喳像一群欢快的小家雀。 “师兄和师父什么时候来?”叶秀珠问道。 “师父去办事了,师兄应该一会儿就到。怎么你急着想见他?”马秀珍打趣道。 叶秀珠杏眼一白,“谁想见他?我巴不得见不到他呢。成日里目下无尘,心比天高的,好像峨眉掌门非他莫属似的。难不成我们峨眉就他一个弟子,所有的女弟子都非他不嫁不成!” “目下无尘、心比天高?我就不喜欢大师兄这一点,一点都不像二师兄和气。”孙秀青也道。 马秀真抿嘴一笑,“目下无尘、心比天高的人,咱们中间不是有个人专喜欢这样的吗?”说着便向孙秀青努努嘴。 叶秀珠一推孙秀青,“孙老二,你就别装没事人了,说的就是你。你别想说你不喜欢……” “叶老三!”孙秀青红着脸,忙捂上了叶秀珠的嘴,朝小七那边使了个眼色, “有武当的人在呢。” “有武当的人在又怎么样?”正说着,一个明朗而又英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38章 “好大的口气。”雪海循声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俊逸少年阔步走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剑,那剑穗同峨眉四秀手中的一样。 小七白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鼻子里“哼”了一声,“是他,口气大也就不稀奇了。”雪海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好奇地凑近小七,问道:“你也认得他?” 小七朝对桌的峨眉四秀努努嘴,“没看见他们剑上缀的穗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吗?他就是峨眉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峨眉的首席大弟子。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最喜欢他了。你刚来这里不久,又以郡主的身份一直住在王府里,当然对这些江湖事情相知甚少了。” “哦,原来如此。”雪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什么峨眉、武当的!不就是座山嘛,有什么好争的?难不成谁赢了,谁比较厉害,就能占领别人的山头?小七边瞪着苏少英,边在心里想着。 苏少英也瞟了对桌的小七一眼,轻笑一声,“呦,这不是武当青风观的女弟子吗?我还以为武当的人同我们峨眉的人一样、剑不离身呢。这也难怪,木道人在的时候,青风观就是那副扶不起来的样子;如今木道人不在了,散了也不稀奇。” “木长老在与不在,都轮不到你这个小辈评头论足。”小七不客气地道。 苏少英轻哼一声,“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老,撕下面具背后却是危害江湖、恶名远扬的幽灵山庄头目。有什么资格称作长老?到头来死在自己弟子的手里,听说还是他亲生女儿。武当有这样的长老,发扬光大也真是‘指日可待’。” “苏少英!”小七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 “小七。”雪海轻声唤了下小七,拉了拉她的手,将她拽着坐了下去。目光流转,嫣然一笑,道:“这位公子英姿逼人,骨骼清奇,想必定是位高手。敢问尊姓大名?” 苏少英一抱拳,“姑娘谬赞,苏某不才,峨眉派苏少英。” 雪海轻笑道:“我看苏公子长得相貌堂堂,听口气也是个人物。只可惜,玉剑有句话想告诉苏公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放不下心中的名利,自然也握不起你手中的那把剑。” 苏少英一听,顿时恼了,“你这女子,从何而来?一个外行人,也配在此妄论剑道。” “的确是外行人,没用过剑,却也见人用过。” 苏少英不屑地道:“女子家头发长见识短,我打过的高手,比你绣过的花样子还多。看姑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定是位侯门千金。既是出身名门,就不该与江湖之人混迹,出现在这里。” 小七朝苏少英“啧啧”两声,“混迹江湖之人?你说的是我,还是你身边的那四位如花似玉的师妹?” “玉小七,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们峨眉。”叶秀珠站了起来。 小七咧咧嘴,“谁欺负你们峨眉了?你们五个人,四女加一个大男人,对我们两个弱女子,到底谁欺负谁、谁出言不逊在先,又都不是瞎子,你还倒打一耙。” “二师兄、叶老三,你们都少说一句。”这时,孙秀青站了起来,对苏少英和叶秀珠说道,“师父这次带我们来中原,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办。不要为了一些小事伤了峨眉和武当的和气,更不要耽误了正事是好。” 听了孙秀青的话,苏少英这才咽了口气,坐了下来。自顾自喝起茶来。孙秀青略带歉意地对小七欠了欠身子,微笑一下,也一同拉着叶秀珠坐了下去。 小七暗中狠狠剜了一眼苏少英,小声嘀咕道:“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否则一定把你拎到大雪人跟前去,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然后再让大雪人一剑捅了你。看你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翌日,陆小凤和花满楼带着请帖,一同来到了闫铁山,也就是严立本的珠光宝气阁。 珠光宝气阁并不如它的名字那般珠光宝气,或许真正的宝贝全都藏在里面,不过外面设宴的水阁却布置得古色古香、诗情画意。宴席摆在水阁中,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回桥栏却是鲜红的。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清风从池塘上徐徐吹来。 管家霍天青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招呼客人坐下后,便对在座的人道:“闫老板一会儿就到,还请各位稍等片刻,请先用茶。” 花满楼轻叹一声,摇了摇扇子。霍天青笑道:“怎么,花公子何故叹气?可是我府中招待不周?” 花满楼忙道:“霍管家多虑了,花某只是在担心一位朋友而已。” 霍天青点了点头。 陆小凤凑近他,低声道:“你又在担心小七?” 花满楼道:“她什么时候没让我担心过?早上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来,现在又不知道去哪里了。玉剑郡主也跟着她一起。我怎会不担心?” 陆小凤讪讪一笑,“也是,摊上这么个顽皮媳妇儿,以后有你花满楼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花满楼笑道:“提心吊胆也好,我倒乐意得很。只是日后你们不要常来我这里诉苦的好。” 陆小凤苦笑道:“诉苦倒不必了,告状恐怕是少不了的。你看她,昨天连西门的玩笑都敢开。真不知道以后还能惹出什么乱子来。我看你以后娶了小七,还是隐姓埋名,带着她去深山里学学西门,盖座山庄,远离尘嚣罢。” 花满楼淡淡一笑,“先且不说这个。霍天青除了请我们两个,还请了谁?” 陆小凤打量了其他三人,对花满楼道:“还有三个人,我去会会他们。”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对那三个人道:“在下陆小凤,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花满楼。” 那三人似乎并不买陆小凤的账似的,只带着些许傲慢的语气,回道:“苏少英。” “关中联营总镖头马行空。” “我乃阎家的……” 忽闻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俺来迟了,快摆酒快摆酒。”这个人大笑着走了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 花满楼在心里想:这个人应该就是闫铁山了。果然,马行空已经站了起来,赔笑道:“大老板好!” “我来迟了,来迟了!快上菜快上菜!”还没待闫铁山等人反应过来,水阁那头已经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走上来两个人。 闫铁山抽了抽鹰钩鼻,眉头一皱,“去看看,哪里来的人,好生无礼。”霍天青点头走了过去。 “花满楼,是不是……”陆小凤朝水阁看去。 花满楼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对闫铁山道:“闫老板,这两位姑娘都是我和陆小凤的朋友。” 闫铁山打量了花满楼一眼,笑眯眯地道:“俺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江南花家的七童吧,俺和你们江南花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你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和五童酒量尤其好。” 花满楼笑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嗯嗯,小七也能喝几杯。” 花满楼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过来的吗?”小七刚要回答,一扭脸,正瞅见苏少英的那张脸,顿时沉下脸色,“怎么又看见这个人了?” 苏少英也看见了小七,听她这么说,自然心里不大痛快。只不过碍于闫铁山在这里,所以并没有说话。 闫铁山瞧这光景,哈哈大笑几声,“不用说了,俺知道,这个一定就是七童媳妇儿了。” 花满楼一怔,刚想着要怎么回答,小七却已经睁着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对闫铁山道:“伯伯,你真有眼力,这你都看得出来。” 闫铁山笑上眉梢,“俺见人见多了,一看你们两个就有夫妻相。这小闺女长得嫩汪汪跟藕段子似的,饶是张有福气的脸。” 雪海站在小七身后忍俊不禁,抿嘴一笑。小七却并不羞臊,反而欣然地咧嘴笑笑,站到了花满楼身边。 那闫铁山又疑惑地看向香雪海,陆小凤忙道:“这位是南王府的玉剑郡主。” 在座众人神色皆凝重起来,那马行空原本一脸蛮横,听说南王府的郡主在此。便也赔上了笑脸,“不知郡主来此,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了。” 闫铁山恍然大悟,“在江南办花神大赛的便是这位郡主吧?” 雪海道:“正是。” “俺和南王府原先的江重威江总管也认识的,只可惜他现在瞎了眼睛,也就不再做总管了。” “江重威做不做总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严大总管不做总管好多年了。”陆小凤逮着个话头,对闫铁山说道。 闫铁山脸色一变。马行空哈哈大笑道:“你说错了,是霍总管吧。” 陆小凤轻笑一声,“我说的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严大总管。” 闫铁山冷冷地对霍天青道:“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领?送客!”话还没说完,便拂袖起身,向门外走去。 水阁外的荷塘上,似有人影闪动,荷叶在风中微微动着。荷叶上的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间一把乌鞘剑。苏少英一惊,这身打扮好像武当的那个叶孤鸿,只这一身的剑气较叶孤鸿更凛冽,更肃杀,仿佛是让万物凋零的冬雪,无声无息,清寒直沁人肌骨。 闫铁山大惊,“你是谁?” “西门吹雪。” 闫铁山一咬牙,朝旁边使了个眼色,苏少英便已轻轻一点,飞到了荷叶上。“在下峨眉二弟子苏少英。” “峨眉?”西门吹雪的眼睛仿佛一亮,峨眉独孤一鹤刀剑双杀,天下无双。“你用剑?” 苏少英本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些许自傲,今天站在西门吹雪面前,不知为何,竟别这剑气的寒意生生压下去半截。他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峨眉弟子都用剑。” 一旁的马行空却瞅准了花满楼是个瞎子好欺负,拎起滚龙棒便向花满楼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小七大叫一声,“小心!”手下暗自一使仙法,便生生握住了马行空手中的滚龙棒。花满楼一愣,料想中的进攻并没有来;陆小凤更是惊奇了,什么时候花满楼把自己的灵犀一指也教给小七了? 哪知那马行空一个没站稳,摇摇晃晃向水阁旁的倒去。小七“哎呦”一声,还没来得及撒手,便向水中倒去。 想拉我下水,没那么容易。小七一点脚下的荷叶,心里得意地笑道:你们会轻功,我会的可是真正的水上飞。咦,不对啊,什么东西圆溜溜的?还会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国考打了个打酱油,下午考申论,才发现在肆无忌惮地吹牛逼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发现自己在写文后,吹牛逼都不用打草稿了。 第39章 小七用力一踩,想要站稳。哪知水底的那块黑石头却晃了晃,似乎想浮起来。小七踉踉跄跄、左摇右摆用力一蹬,踏着荷叶飞回了水阁,正扑进花满楼的怀中。 花满楼忙抱住她,语气中关切又带着责怪,“你怎么能和他交手呢?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小七委屈地回头看了一眼荷塘,“水里面有鱼,我刚刚好像踩到鱼头上了。很滑的鲶鱼。” 花满楼忍不住笑道:“荷塘里哪儿来的鲶鱼?” 小七瞪大了眼睛,“真的,我真的踩到了。那鱼还顶着我的脚,想要跳出来。” “被你说的,好像那鱼成精了一般。”花满楼哑然失笑。 水珠四散,荷塘里的荷叶动了动。雪海忽然一声惊叫,“你们看,水里有人!”小七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鲶鱼上岸了?” “是我!”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燕子般轻巧的身法。一双手艰难地抓住水阁的栏杆,一身黑鲨鱼皮的水靠紧紧裹着她苗条动人的身材。 乌鱼精?小七盯着那身影,疑惑地蹦出了三个字。 那女子愤愤地瞪了小七一眼,揉了揉头顶,一把扯下水靠的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苍白而又美丽的脸庞上满是窘困的红晕。 闫铁山沙哑着声音,“你又是谁?” “我就是……” “水下被我踩的那条鲶鱼?”小七惊叫出了声。 那女子气得咬牙切齿,本来步步算计得妥妥当当,在水底早已蛰伏许久。就在自己准备出水那一瞬间,哪儿知道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而且又是她!想到这里,上官飞燕便剜了小七一眼,上次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白白去了一趟百花楼。若不是陆小凤好色,后来又追上了上官丹凤她们,计划就都白费了。 雪海认出了上官飞燕,皱了皱眉,“你不是那天来百花楼的那个上官飞燕?” 陆小凤自然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美丽女子,不由疑惑而又诧异地道:“上官飞燕?你不是丹凤公主吗?” 小七瞅了瞅上官飞燕,扭头对陆小凤道:“不对不对,你说错了,她说她叫上官飞燕。上官丹凤是她的表姐。” 陆小凤对旁的不说,唯独对三样最深信不疑:花满楼的听觉、嗅觉;西门吹雪的剑;还有一样就是自己看女人的眼光。他摇摇头,这个分明就是自己见过的丹凤公主,怎么到了小七嘴里竟成了她的表妹上官飞燕? 水阁内外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到上官飞燕的身上。雪海肯定地点点头,道:“她就上官飞燕。” 小七摇摇头,“陆小凤说她是上官丹凤,我也觉得好像比上次见到的那个略丑点。她是上官丹凤。又是凤,又是燕子,你们上官家到底几只鸟?” 上官飞燕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瞪着小七,却对闫铁山厉声道:“我就是大金鹏王驾下丹凤公主,就是找你算旧账的人。” 闫铁栅吃惊地望着她,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愤怒或是恐惧。忽然,他的面目变得狠厉,冲霍天青吩咐道:“还不快给我请她们都出去!” “想走?我的剑,不同意。”荷叶上传来西门吹雪冷冷的声音。苏少英瞬间脸色大变只听一声龙吟,乌鞘剑出鞘。“再过二十年,你或许可以来找我。” 苏少英手中的剑连环击出,剑法中竟似带着刀法大开大合的刚烈之势。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你何必来送死?” 苏少英一向心高气傲,虽说西门吹雪的剑神之名自己也早有耳闻,可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二十年,我等不了那么久!” 剑光一闪,只一剑,洞穿苏少英的喉咙。剑尖还带着血,西门吹雪轻轻吹了吹,那血珠便顺着剑锋滑落了下来。一瞬间,一种寂寞萧索蒙上他的眼眸。 一旁的小七呆呆地愣住了,苏少英死了?自己昨天还在和这个讨厌鬼争执,还说下次见到他一定让大雪人捅他几剑,没想到今天他便真的死在了大雪人的剑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可惜苏少英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是死在了自己的倨傲上,他太自负了,也太低估了西门吹雪。 香雪海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感觉,杀人的剑,他只会杀人的剑。他的剑法很绝情,也许他对他的剑已经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所以对人,就没有了。 一阵风从水阁外吹进来,带着荷叶的清香。西门吹雪忽然转过身,面对着闫铁珊,“背信弃义之人都得死。你不走我不出手,你一动,就得死。” 闫铁山白白胖胖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奇特而恐惧的笑容,“他们都是为我卖命的人。我管你是什么剑神西门吹雪,我这里有的是人奉陪。” 西门吹雪的剑再次出鞘,向闫铁山刺去,却几乎在同一瞬间,闫铁山一把抓起身边的香雪海,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白白胖胖,甚至有些娘气的半老之人,力气竟然惊人得大。 陆小凤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完全低估了闫铁山,他恐怕才是这里所有人中内功最好的人。 西门吹雪的剑锋一偏,可惜他的剑太快,冰冷的剑还是刺进了雪海的心口。鲜红的血花在淡紫的衣襟上绽放,清澈如水的眼眸惊慌地睁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闫铁山猛地一撒手,西门吹雪的剑从雪海的胸口收回。 “雪海!”小七惊叫出声。 一口鲜血从雪海口中溢出,自己会死吗?自己只是下仙,更何况这具躯体还是一个凡人的躯体。一股强烈的剧痛贯穿全身,逼人的寒气顺着心口蔓延开来。她屏住了呼吸,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只凝视着眼前抱着自己这人的眼睛。 那么清冷的眼眸,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在意。自己第一次在烟雨长廊遇见他,他也是这样,匆匆飞来的身影,一袭白衣;又匆匆离去,不带走一丝留恋。他还她一个花盆,她借他一方晴空。 二十五年前,跌落在梅林雪原中的是她,救了她的是他的娘亲;二十五年后,迷失在林海,背回她的却是他。 自己有情吗?如果没有,剑刺入心口的这一瞬间,为何会如此心痛?他没有情吗?如果无情,为何自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再纯粹的冰冷? “不用把伞还给我了。”一抹微笑在雪海苍白的脸颊上划过,稍纵即逝。 这不可能!小七喃喃道,摇了摇头,雪海是神仙,怎么会死? 就在这时,深光辉映,几十缕锐风忽然暴雨般射了出来。森寒的剑气如吹竹般“刷刷刷”一阵急响,与珠光全都消失不见,却有几十粒珍珠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每一粒都被削成了两半。 西门吹雪的目光带着凛冽的寒气,闫铁山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忽然眼球突出,身子一阵抽搐,上官飞燕的剑从背后刺进了他的胸口。闫铁山的眼中满是不甘,没想到自己躲过了西门吹雪一剑,最终却还是死在了上官后人的手中。 陆小凤、花满楼、小七……谁都没有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 还没待众人看清,西门吹雪已抱起香雪海,飞到了水阁外。又有风吹过,雾气从荷塘上升起,人却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小七,小七你去哪里?”花满楼急切地喊道。 …………………………分割线………………………… 土地庙中,小七猛地跺了几下脚,“老头儿,你快出来呀!” 土地公公老大不情愿地锤锤腰,“七公主,又出什么事了?你最近不是一直都好好儿地嘛……” “不是我,是雪海!药草仙子香雪海!” 土地哆哆嗦嗦地拍拍脑袋,“哦哦,想起来了。我听老君说起过,玉帝派她下凡寻找生命之树的药方来着。” “她死了!” 土地一捋胡子,“七公主你又想捉弄我老头儿。药草仙子是仙子,这神仙怎么可能会死呢?” “真的!我刚刚亲眼看见西门吹雪的剑刺进雪海的胸口,流了好多血。然后她眼睛一闭……”小七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就觉得胆颤。 土地捋了捋胡子,紧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 小七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雪海用的是一个凡人的身体。” 土地忽然眼前一亮,“这就好办,只要她本尊的元神离开那个身体就行了。这样死的便是凡人的身体了。” 小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土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七公主,你这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如索性老头儿,带着你和药草仙子一起回天庭?” 小七忙摆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还不想回去。” 土地脸色大变,“七公主,你莫不是贪恋凡间,不想回天庭了吧?” “我没有!”小七立即反驳道。 “你……七公主,你莫不是动了凡心?” 小七怔住了,忽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七公主,这可使不得啊!”土地一听急了,“被玉帝知道了,可是要被关到幽冥园中永世不得超生的。” “我知道。”小七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我会想清楚的,我还是先去找雪海吧。” 第40章 西门吹雪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件即将失去珍宝。腰间的乌鞘剑,是那么的沉重。他第一次有那么一丝后悔,为何自己练的是杀人的的剑法,那么绝情,那么不留余地? 怀中的人,发间淡紫色的绒毛在风中微微颤动。那个烟雨迷蒙中,雪青色撑着画伞的身影,难道就要这样香消玉殒、随风飘散? 万梅山庄,只有回万梅山庄,他才能有办法救回她的性命。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着树梢,木叶的浓荫挡住了月色,树下的阴影中,有个人动也不动站在那里,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夜已很深,四月的春风竟仿佛带着晚秋的寒意,掀起了来人雪白的衣袂。 独孤一鹤静静地站在树下,他的剑很陈旧,也很宽,剑鞘上嵌着个小小的八卦,正是峨眉掌门人的标志。 白衣剑客从夜色的迷雾中渐渐走近,月光下,如雪的衣衫本该一尘不染,却被鲜红染上。 独孤一鹤动容道:“西门吹雪?” “是的。” 独孤一鹤顿时一咬牙,厉声喝道:“就是你杀了苏少英?” “我杀他是因为他太自负,他本不该死,该死的是严独鹤。” 独孤一鹤一听到这三个字,瞳孔一收缩。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你是严独鹤,我要杀你,只不过不是现在。” 独孤一鹤眼睛一亮,一蹙眉,这才注意到西门吹雪的怀中抱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那女子的胸口被血色染红,是她的血染红了西门吹雪的白衣。 独孤一鹤忽然狂笑,“早有耳闻西门吹雪冷若冰霜,想不到也有动情的时候。你的这把剑若是杀了严独鹤,倒也没什么;若是杀了独孤一黑,必将名动天下。” “让开。”西门吹雪道。 独孤一鹤手握剑柄,只觉得自己的手比剑柄还冷。不但手冷,心也是冷的。闫铁山自己多年来的好友,苏少英是自己的爱徒。一日之内,死了两个人,都是拜眼前这个人和他的朋友所赐。那些金鹏王朝的旧事,他曾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他只有拔剑。 西门吹雪将雪海小心翼翼地放到树下。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黑暗中剑气冲霄,风更冷了。 “药草仙子,仙子。” 躺在树下的香雪海忽然听到耳边一阵轻唤。 “我是这里的土地爷。听我说,你若此时再不将魂魄从身体中撤出,就永远也回不了仙班了。” 听到呼唤,雪海的魂魄立刻清醒过来,从玉剑的身子中离开。 剑与剑相抵,发出佩玉鸣环般的清脆声。那一抹如闪电般的月白色身影,轻挥着剑。 “我……”她回头凝视着那抹月白,眼前又浮现出闭眼前一刻的四目相对,那清冷眼眸中的复杂神色。 “不要再犹豫了,快跟老头儿我回天庭吧。” 土地爷拉住雪海的手,一个回转,便消失在夜色中。 剑从独孤一鹤的胸口收回,轻轻一吹,血珠滴落。剑回剑鞘,独孤一鹤轰然倒地。 西门吹雪重又走回树下,抱起树下的雪海。只弹指一挥间,刚刚还停留在自己怀中的温度便已消失不再,冰冷顺着他的指尖传递,直凉上心间。 客栈里,点着昏黄的灯。四个女子坐在桌边,欢快地说着,像一群小雀。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师兄和师父已死的消息。 石秀雪打趣道:“你们猜猜,我们中谁会最早嫁出去?” 叶秀珠笑道:“那还用猜,肯定是孙老二!她都有心上人了,不是武当那条小白龙吗?” 孙秀青羞红了脸,说着便欲来捏叶秀珠的嘴。“我看我们几个里,就你看着最老实,实际上都藏在心里。”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年轻身影便走了进来。石秀雪忙碰碰孙秀青的胳膊,朝门口努努嘴道:“瞧,你想的人说来就来了。” 孙秀青一看,正是叶孤鸿。把个粉脸不禁羞得艳若桃花,只柔声细气地对他轻唤了一声:“叶公子。” 叶孤鸿见是她,也不多言语,只微微颔首,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门外又走进来三个人,正是陆小凤一行。小七的心里担心着雪海,花满楼自是知道这一点。正看见叶孤鸿一人,陆小凤有几分意外地道:“武当小白龙?” 叶孤鸿回过头来,冲他们点点头。小七知他一向不喜多言,此时自己心里有事,也不若平时那般去打趣,索性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陆小凤的眼光很快被一旁桌子上四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所吸引,四个人各有千秋,说不出的俏丽明艳。 小七白了陆小凤一眼,“别惦记了,她们是峨眉派四秀。”陆小凤苦笑,如果真是峨眉四秀,那还真是不用惦记了。兴许昨天还可以,可今天西门吹雪杀了苏少英,那就不一定了。尽管与自己无关,却也逃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自己找西门吹雪来,是要杀独孤一鹤。 石秀雪好奇的道:“那个人是谁,怎么有四条胡子?难看死了。” 陆小凤动了动耳朵。 马秀真笑道:“四条眉毛的除了陆小凤,还能有谁?这你都不知道?” 孙秀青叹了口气,“师父和师兄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怎么这么晚了,都还不来?” “不用等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小凤眼前一亮,“西门,你到哪里去了。”眼前一亮的不止陆小凤,叶孤鸿更是心中大动。自己景仰已久的剑神,此时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 小七望着西门吹雪怀中抱着的雪海,心里便知雪海的魂魄看来已经离开了玉剑的身体,跟着土地公公回了天庭。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秀青站起来问道。 西门吹雪冷冷地道:“我杀了苏少英。” “什么?”峨眉四秀失声叫道。 “我刚刚还杀了独孤一鹤。”西门吹雪望了一眼怀中的玉剑,也许没有独孤一鹤,自己还可以赶回万梅山庄,也许她就不会这么早死。 孙秀青的眼圈顿时红了,剑已拔出,“你杀我师兄,又杀我师父,我跟你拼了。” 一柄长剑挡住了孙秀青的剑。孙秀青恼怒而又诧异地看去,那人竟是叶孤鸿。她睁着一双含泪的杏目,忽又一咬牙,“你闪开!我知道你仰慕此人久矣。他现在是我杀师仇人,无论是谁阻止我杀他,我都不会手下留情!我……我不想杀你。” 叶孤鸿淡淡地道:“你杀不了他。” 孙秀青仰起脸,怔怔地望着叶孤鸿。咬了咬嘴唇,“我杀不了,还有我们四个。” “就是峨眉都来了也没用。”叶孤鸿凝视着孙秀青,一字一句地道。 “或许十年后,你可以。”西门吹雪清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叶孤鸿。叶孤鸿惊诧地抬眼看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你可以帮她报仇,与我一战。” 叶孤鸿紧紧盯着西门吹雪的眼睛,点了点头。 马秀真红着眼怒道:“你们为何要同我峨眉过不去?” “因为独孤一鹤该死。”西门吹雪道。 陆小凤走了过来,“他叫严独鹤,是青衣楼的主人。” 孙秀青大惊失色,“怎么会?是谁告诉你们的?我师父他老人家这次来中原,就是因为知道了青衣楼的主人其实是……”话还没说完,孙秀青的瞳孔忽然睁大,接着便倒了下去。 “有人!”陆小凤冲了出去。小七也跟着跑了出去。 叶孤鸿抱起了孙秀青,孙秀青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一直都……” “师姐。”一天之内,师兄师父都死了,现在师姐也中了暗器,叶秀珠早已泪如雨下,“我二师姐一直都很喜欢你。” 叶孤鸿怔住。 “不要再躺着,抱着她跑,让毒发散,再替她吸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花满楼急切地道。江南花家人人都知道是江南的富商大贾,还有一个身份却甚少有人知道,便是暗器世家。 叶孤鸿抱起孙秀青,消失在夜色中。 屋外,陆小凤和上官飞燕对峙着。 “你是上官飞燕,被你杀死埋在王宫花园中的才是上官丹凤。”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陆小凤,你的确很聪明。” “你比他更聪明,只可惜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上官飞燕惊诧地回头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活了?” “我……死得好冤哪!” 陆小凤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张和上官飞燕一模一样的脸,惨兮兮地站在上官飞燕的对面。上官飞燕阴冷一笑,“我管你是人是鬼,随便易个容就能唬住我吗?” 说着便一剑向上官丹凤劈去。哪知那剑却穿过上官丹凤的身体,像刺中了一团空气一样,随之散去了。 “啊!”上官飞燕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起来,手中的剑哐当一下掉了下去。“我在你后面。”上官飞燕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拍,猛地回过头去,正对上满脸是血的上官丹凤。 “我死得好惨啊,你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就因为我比你长得漂亮?因为我是公主?” 上官飞燕手中的飞燕针向“上官丹凤”雨一般地射去,小七摸了摸腕上的七彩玉葫芦,念道:“冰糖葫芦五加皮!” 那飞燕针便又如被弹了回去一般,全射进了上官飞燕的身上。 小七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陆小凤呆呆地站在那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七咧嘴一笑,“别看我,我是小七,灾星教我的易容术。” “那她刚才刺你……” “哦,西域的障眼法。” 陆小凤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四月,万梅山庄的梅花早已凋落。梅林静悄悄的,古琴声披着一袭忧伤,和着流水,拂过湖面,落在山涧清溪间。涓涓细流顺着石壁淌下,激起雪花般的水波。 一帘摇挂在林中的花儿已绽放出粉色的笑靥,轻拢俏丽的枝头,一阙淡淡的幽香散发在林中。纤长苍白的指尖拨动着琴弦,荡涤去世间的繁杂和纷纷扰扰,留着万梅山庄的一方净土,憩息着江湖剑客的魂魄。 烟雨长廊下,那抹淡紫色的身影像一缕清风,惊醒了梅林间的幽梦。剑气琴音,起舞弄清影。琴声在亭中回荡,温婉悠远的梅花三弄,在孤寂的山中萦绕。弹琴者幽深的眼眸,如一个寂寞的僧侣,低垂的眼睑,隔开世俗的风尘。 花满楼忍不住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婉的梅花三弄。看来他是真的留殇了。” 陆小凤亦叹了口气,“我也从来没有听过西门吹雪弹琴。我只在他的山庄里见过那把古琴,听万梅山庄的玉伯说,那是他们夫人留下来的。还有这山庄,那剑,那一阁的医书藏经,这梅林……都是。” “剑客未必真无情。到底有没有,我想也许西门吹雪他自己都不知道。”花满楼的神色变得黯然起来。 陆小凤在心里想道:西门吹雪杀人从来不留情,因为他认为自己杀的全都是背信弃义的该死之人;也许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无辜的女子会因他而死。 “小七,你怎么不说话?”花满楼轻声问道。他知道,自从玉剑郡主来了之后,小七便与她玩得很好,亲如姐妹。 小七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想玉剑了。”小七知道,雪海已经离开了玉剑的身体,回到了天庭。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她却心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七童哥哥。”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你会怎么办?” 花满楼一怔,他没想到小七会这么问。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玉剑的死。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小七的头,“七童哥哥不会和小七分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 第41章 章 五月之初,繁花似锦。最是江南景好时,端阳节将近,临安府更是格外热闹。 街头商铺小摊上,挂出了各色绣功精致的香包。 “这位公子,买一个香包吧。你看这些香包,都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个娇怯如水的声音叫住了花满楼。 一听便知是江南水乡的女子。离开江南这么些时日,回到临安,一听乡音,花满楼的心里也跟着初夏的暖阳明媚起来。 他停下了脚步,微微笑笑,伸出手去,抚摸起了挂着的那些香包。“并蒂莲花、牡丹国色,你的绣功确实不错。” 小姑娘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这位眉目如画的公子,他并没有如一般人那样拿起香包,仔细端详,而是挨个摸了过去。清澈的双眼含笑却空洞,仿佛看不见似的。 最后,花满楼的手停留在一个绣着小虎头的香包上,靠近鼻子闻了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以告诉我,这只香包是什么颜色吗?抱歉,我看不见。” 小姑娘吃惊极了,这样一位貌若神仙的公子竟然是个瞎子。更令她吃惊的是,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温柔和气如春风般的笑容,小姑娘的心里有几分触动,依旧用怯怯的声音对他道:“荷包是藕荷色,绣样是一只金虎,底下的穗子是红色的。” “就这一只了,谢谢你小姑娘。”花满楼付了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小姑娘的脸上划过一抹红霞,微低下头,“谢谢公子来买才是。不知公子是要买给谁?” 花满楼一愣,想了想,浅笑道:“算是买给我娘子的吧。”自从玉剑郡主仙逝后,从万梅山庄一路回到临安来,小七便一直闷闷不乐。希望能让她开心些吧。这样想着,花满楼笑了笑,转身走向人海。 水墨白衣的盲公子渐渐融入到人海中,小姑娘有些失落,却又继续扬起笑脸,卖起了荷包。 青瓷碗碟上,热气腾腾、雪白雪白的大包刚出蒸笼。甜甜的豆腐花、香香糯糯的芙蓉糕、还有玲珑有致的粽子,摆在小桌上。 小七却手托着脸,半撑在桌子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出神。一路上她便这样心神不宁,花满楼只道她是因为玉剑的死而神伤,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土地老头儿又来找过她,催促她快些回天庭去。她不想不告而别、离开这里;更不想告诉花满楼,自己是一个仙子,是玉皇大帝的七仙女。 “小七。”花满楼走了过来,轻轻唤道。 小七一见花满楼,不由眼前一亮,又带着些许埋怨地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花满楼将手中的荷包一展,轻轻推到小七面前,“给你买这个。喜欢吗?” 小七一看那上面胖乎乎的小虎头,立马爱不释手起来,连连点头,“嗯!喜欢。” 听到她这么说,花满楼也笑了起来,“小七喜欢就好。”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小七边端详着手中的荷包,边问花满楼道。 许久没有听到小七问“为什么”,花满楼反倒觉得少了些什么。记得当初刚遇到小七,她也是这样,“为什么”地问个不停。 花满楼笑道:“端阳节到了,江南的风俗就是系香包,可以驱邪避凶。” 小七努努嘴,“这个香包绣的小金虎,我可以绣得更好。” “哦?小七也会绣香包?这倒很新鲜。”花满楼忍俊不禁,在他想来,这个处处惹祸的事儿精,真的很难想象她安安静静坐在一个地方、做仔仔细细的针线活。 小七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相信,回去我就绣一个香包给你!”自己可是天上的七仙女,织布绣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小七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我要多绣几个,再送一个给陆小凤、一个给司空摘星、一个给六哥;多绣几个下次去万梅山庄的时候送给大雪人,因为他太孤单了,都没有人陪他说话……” “不用绣了,都不许给,只可以给我。” 小七一愣,眨巴眨巴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花满楼用如此认真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话。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花满楼的神色依旧认真而又凝重,继续说道:“如果你要绣一个给我,就不可以再绣给别人。” “为什么?”小七不明白了。 花满楼忍俊不禁,知道自己刚刚一脸凝重的样子一定让这个小丫头委屈了。“因为江南的姑娘,如果绣一个香包送给某个男子,就意味着这个男子便是她的心上人。” 小七这才恍然大悟,故意板起脸来,撇撇嘴道:“哼,那我不要绣一个给你了。” 花满楼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起来,“小七,七童哥哥刚刚是在与你说笑,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七别过脸去,“不好!” “那你……想要绣给谁?” “随便啊,想绣给谁就绣给谁。比如说大雪人、叶孤城?南王世子那个小呆瓜?” “不可以,都不可以。”花满楼忽然有一丝心慌,却又不知所措起来。 小七突然“扑哧”一笑,“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要绣一个给你了,因为我要绣很多很多个给你。” 花满楼一怔,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被这个鬼精灵给骗了。叩起手指,猛地敲了下小七的额头。“哎呦!”小七捂住脑袋,“七童哥哥欺负我,我要去告诉花伯伯。” 正说着,忽然一群人拥挤着,一窝蜂地拥到了对面的赌坊。 “我买叶孤城。” “我买西门吹雪。” “我也买叶孤城!” 拿着木牌的赌坊掌柜,眼睛里直放光。“不要急,都有都有!” 花满楼蹙眉,“出了什么事情?” 小七摇摇头,“我听见他们好像在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名字。”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花满楼疑惑了,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两大剑客,缘何会被拿来一起说,还会被赌坊下注? “小二。”花满楼叫住了刚好走过来上酒的跑堂。 “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我刚刚听见对面的赌坊在下注,下的好像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二一甩褡裢,“公子难道不知吗?听说西门吹雪杀了南王爷的女儿玉剑郡主,南王府要杀西门吹雪。可西门吹雪实在太厉害了,即使朝廷下令追杀通缉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南王府说既然这是江湖恩怨,就用江湖规矩来办。白云城主叶孤城已然答应替南王府去杀西门吹雪,叶城主约战西门吹雪八月十五在金陵紫金山之巅一战,西门吹雪也已答应。现在江湖上所有的人都要来观看这旷古一战,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待小二走后,小七对花满楼道:“可是真正害死玉剑的并不是西门吹雪,而是闫铁山。如果不是闫铁珊将玉剑推出去挡在自己面前,西门吹雪的剑也不会刺向她。” 花满楼神色沉重,“的确是这样。可我们这样想,南王府却并不知道。他们只以为自己的郡主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自然都去找西门吹雪报仇。” “这个小呆瓜,说他呆还真呆!”小七气得一握拳。 花满楼摇摇头,“南王府肯将此归结为江湖恩怨,用江湖规矩来办已经是对西门吹雪退让了一步了。如果让皇上下令通缉西门吹雪,恐怕幽灵山庄若是还在,西门吹雪便只有去那里的路可走了。眼下,叶孤城对西门吹雪发起战书,约在八月十五,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得赶快去一趟南王府的好。” “嗯!”小七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南王府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花满楼对南王爷、南王世子和叶孤城将那一日玉剑郡主之死前前后后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南王爷和世子皆陷入了沉思中。良久,南王爷才对花满楼道:“即便如此,小女也还是死在了西门吹雪的手中。” 花满楼叹了口气,继续道:“王爷有所不知。既然事已至此,有些话花某也不妨直说。花某曾听自己的一位朋友说起过,剑神西门吹雪生性孤傲,冷淡避世,远离红尘。然,郡主死后,他却独自抚琴,黯然神伤,闭门不见客。郡主同花某还有几位朋友在万梅山庄小住过,郡主受伤时,也正是西门吹雪为之疗伤。在花某看来,郡主之死,西门吹雪之殇恐怕不亚于王爷和世子。” 花满楼的话说的很含蓄,南王爷和世子自然明白他所说之话的意思。二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到底该如何去做。 “决战已定,不可改。即使没有郡主的事,我也想与西门吹雪一战久矣。他既已答应,就无可反悔。”叶孤城道。 花满楼深吸了口气,看来这一战真的是在所难免了。 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叶孤城身边的侍卫叶白。“城主,王府外……” “七童哥哥!你猜猜是谁来了?”叶白的话还没说完,小七便已一脸惊喜地挤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不接原著,决战前后融合陆小凤影视剧的一部分内容,《血衣之谜》。今天重温了下,我到了都不知道西门吹雪家的山庄去哪儿了_什么血衣堂?拆迁的速度有如城管办 第42章 听到小七惊喜的声音,花满楼不禁有些好奇地侧耳听去。 “花公子,堂兄。” 原来是武当小白龙叶孤鸿。花满楼忆起,那日在客栈,孙秀青中了暗器之后,叶孤鸿就带着孙秀青走了。 叶孤鸿淡淡地对南王爷和南王世子示了下礼。那南王毕竟观言识人多了,他看了一眼叶孤鸿,又看了一眼叶孤城,便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对世子道: “玉儿的仇与西门吹雪这件事,就全然交给叶城主去做决定。刻意也好,无意也罢。本王年事已高,心也倦怠,只想安度晚年。叶城主和西门吹雪约好一战,战与不战全凭叶城主。叶家少主来找叶城主,想必对堂兄定有要事要说。本王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南王世子心领神会,道:“是。” 南王爷和南王世子离去。花满楼莞尔一笑,对叶孤鸿道:“上次情急之下,你带走了孙姑娘,不知道孙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叶孤鸿对花满楼一拱手道:“上次的事情,多谢花公子。若不是得花公子指点,秀青的毒非但解不了,恐怕命也不久矣。” “秀青?”小七一下子捕捉到了叶孤鸿话中的这两个字,立马戏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叶孤鸿的肩膀,“喂,小白龙,看来……你把孙二姑娘带回武当后,疗伤之中暗生情愫了。要不怎么管人家叫秀青呢?” 叶孤鸿将小七的手从肩膀上挪下来,依旧那副云淡风轻、一尘不染的样子,轻轻理了理衣褶。小七顿时不由自主地对他翻了个大白眼,真是越看越像西门吹雪。 “你说错了两样。” “啊?我说错什么了?”小七糊涂起来。 叶孤鸿道:“现在既无武当小白龙,也无峨眉孙秀青。” “为什么?”小七更糊涂起来,木道人死了,武当的掌门石雁还在,青风观也还在;即便小白龙离开了武当,独孤一鹤死后,峨眉也散了吗?“你们是被各自逐出师门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武当派你师父不许武当弟子和女子来往;武当呢,和峨眉派的关系一直面和心不合,所以峨眉派也不许孙秀青留在峨眉了。我说的对吧?” 叶孤鸿摇了摇头。 叶孤城寒星般的双目看了叶孤鸿一眼,对自己堂弟此番的来意了然于心;花满楼亦会心一笑,微微颔首。 小七皱眉道:“那还有一点我说错的是什么?” “不是孙姑娘,是叶夫人。” 这下小七才恍然大悟起来,“你是说……” 叶孤鸿点了点头,旋即对叶孤城道:“孤鸿叶氏一族中已无长者,唯有堂兄尔。此番前来,特向堂兄禀明此事,还望堂兄成全。” 叶孤鸿弯了弯嘴角,“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即可。” 叶孤鸿知道叶孤城这么说,便是同意了。于是俯首对他深施一礼,道:“多谢堂兄。” 小七哈哈大笑,“我这下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了。整个武当属你最冷漠,看来慕容青玄有句话说对了,你就是个面上不吭声,心里藏着猫腻的。疗个伤你就把人家孙美人抱得归山了,若是慕容和少卿他们知道了,一定不让你活着回武当的,难怪你要下山!” 叶孤鸿淡然一笑道:“我离开武当并不全然如此。江湖险恶,既然我选择做一个剑客,名利于我就如浮云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孙姑娘打算隐居?” “嗯。” 花满楼点了点头,顿时心生感慨。想那次在万梅山庄外头,陆小凤打趣,自己应该同小七学学西门吹雪,在山中寻一处安静,盖几间屋子,闲云野鹤,古刹山林。没想到,先如此的竟是叶孤鸿。 “那孙姑娘呢?她也来了?”花满楼忍不住问道。 叶孤鸿点点头,“她就在门外。” 孙秀青依旧是一袭天青色衣衫、淡水纹的衣裙,原本就清秀的脸上如今更多了一分温柔和娇羞。“孙秀青见过堂兄。” 叶孤城点点头。“意欲何时准备亲事?” 叶孤鸿与孙秀青相视一笑,道:“承蒙堂兄美意,孤鸿和秀青既然已经打算归隐江湖,就不想惊动各方了。能有长兄应允,朋友见证,已然天成。” “一切如你。”叶孤城点了点头,说罢便向门外走去。经过叶、孙二人身边,他停了下脚步,淡淡地道:“好生过活,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宽大的白袖盈满清风,消失在长廊尽头。 只羡鸳鸯不羡仙?也许叶孤鸿和孙秀青只当是一句寻常的话,小七却听在了心中。他这是在说自己和二姐姐吗?她有些后悔先前逼着叶孤城做决定、拆散他们两个了。那自己呢?自己同花满楼有一天会不会也会如叶孤城和二姐姐一般、仙凡永隔,不能相见? 花满楼微微一笑,对叶孤鸿和孙秀青道:“真是贺喜二位了。能在如此纷扰的江湖中,选择远离尘嚣、归隐山水田园之中,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 叶孤鸿道:“原先我选择剑,是因为我喜欢剑的无情和练剑时的心无旁骛;认识秀青之后,我方领悟,剑不止是用来杀人的,更是用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亲人也好,友人也罢。江湖之所以有厮杀,无非是名利放不下。我答应过秀青,要替她的师父报仇,有朝一日杀了西门吹雪;只不过以我现在的剑法,恐怕没个十年二十年根本动不了西门吹雪。” 这时,一旁的孙秀清柔声地开了口,“其实,我并不一定希望你将我的仇恨一直铭记于心。师父也曾经教导过我和师兄妹们,我们几个都是师父从山下捡回峨眉派的孤儿。每一个背后可能都背负着血海深仇,既已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又何必纠缠于此?师父从不肯告诉我们的身世,只希望我们能在峨眉平平安安地长大,学好峨眉的剑法。我现在也希望你能这样。” 叶孤鸿有些诧异地看向孙秀青如水般柔情的眸子,微微点了点头。 花满楼慨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如若没有金鹏王朝来中原的这场寻仇,又何来今日的这些事情?”他不由黯然起来,也许没有上官飞燕来此,也就不会有独孤一鹤、苏少英、闫铁山还有玉剑的死了。仇恨,的确是件恶的事情。 “你们能这样想,自然最好。只是毕竟叶公子是武当最得意的剑客,孙姑娘也是峨眉剑派中的英才。离开这里你们真的舍得吗?” 叶孤鸿道:“练剑,放下繁芜的一切最好。”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望窗外。 小七不解了,“那叶孤城呢,他的剑也很厉害,他怎么不去如西门吹雪一般隐居?” “堂兄……”叶孤鸿顿了顿,欲言又止,“我希望有一天堂兄也能解开心中的结。”叶孤城的事他并非不知,心中有江山的人,快意潇洒不了。相比之下,自己能剑走江湖,有美人作伴共华发,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秀青喜欢江南,我们就在小孤山半山中。” 孙秀青笑着对小七道:“日后二位有心,大可来找我们。” 白马上,孙秀青坐在叶孤鸿的前面,叶孤鸿环住她,牵住缰绳。二人回首对小七他们挥了挥手,道别,策马而去。哒哒的马蹄扬起滚滚红尘,好一对神仙眷侣。 花满楼会心地笑笑。 “唉。”一声叹息从小七的口中发出。 花满楼笑道:“什么事情能让小七叹息?说出来,也许七童哥哥可以帮小七解决?可是肚子又饿了?” 小七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花满楼倒好奇了。 小七侧过脸来,一字一句地对花满楼道:“我想成亲了。” “什么?”花满楼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一阵嗡嗡想。 “我说我想成亲了!”小七掰过来花满楼的脸,认真地重复道。“我也想成亲,我也想像小白龙和孙秀青那样,去山间盖个屋子,谁也找不到我们。然后你种你的花,我每天给你绣一个香包,把你种的花瓣放在里面。谁也找不到我们,你说好不好?” 滑滑的指尖触碰着花满楼的脸,花满楼动容地轻轻抱住小七,“好。就去山间盖个屋子,谁也找不到我们,只有我们两个。” “嘻嘻。”小七露出了笑容,“那你以后也不能看除了小七以外别的姑娘了!” “傻丫头,我本来就看不见。” “那不行!也不许再请别的姑娘吃大包!更不许让她们看见你,陆小凤说,每一个姑娘看见你都会喜欢上你的。” 花满楼苦笑道:“那你要我出门蒙面?” 小七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 “好,都依你。我们现在就回去跟爹说,然后再去找陆小凤和司空他们。” “嗯!”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我这文里的孙秀清是所有同人文里结局最好的了,剑神光芒太盛,还是退一步选小白龙的好,小白龙的觉悟比他哥和剑神都高,剑不止杀人,也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ps:明确说下,小七这婚乃们觉得结得成么?肯定不成,好事多磨 第43章 繁花似锦的临安城花府中,微雨打湿池中的碧叶,轻轻摇曳,遮住静静倾吐芳华的芙蓉。一个小石子“咚”地一声划过一道弧线,落入半亩方塘中,激起圈圈涟漪,伴着雨点的小涟漪一圈圈地散开。 “都不来?叫你们不来!”小七侧坐在池边的凉亭中,继续向荷塘中扔去,直追得两尾锦鲤相遇相触,落荒而逃,一个闪躲,便各自钻进亭亭净植的莲叶深处游走了。 见此情形,小七忍俊不禁。背后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你不要怨陆小凤他们。” 小七忙回头看去,“七童哥哥!” 自从上次在南王府,小七说要和自己成亲后,花满楼便带着小七回到了临安桃花堡,跟爹商量了这件事情。自己的小儿子终于要成亲了,还是和小七这么个讨喜的小姑娘,虽然小姑娘说自己家中父母双亡,不过能让七童成亲,自己也算了了这么多年的一桩心病。花如令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关于小七真实的身份,花满楼不是不知道。虽然他也听说过仙凡不能相恋的传说,不过既然小七已经选择了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便更要极力握紧手中的人儿,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将自己和小七分开。 江南首富之子成亲,自然应当是名动武林,风风光光;花满楼却并没有这么做,他想:现在还没有人来拆散他和小七,如果成亲的声势很浩大,就不好说了。于是他便对花如令说,小七素来顽皮,如若成亲的规矩太多,江湖和生意场上的人太多,小七恐怕会不习惯,更会惹出乱子来。只想简简单单办了便是。 花如令一向最疼爱花满楼,儿子坚持,自己也只好点头应允,只邀请族中亲人和花满楼的几位朋友。 而就在这时,花满楼的两个朋友,却一个都来不了了,其中一个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说西门吹雪不来,倒也情有可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本就是个一年只出四次门的人,从来不喜欢这些凡尘之中的俗事;可满世界寻不着陆小凤,就不寻常了。 要知道,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陆小凤;况且花满楼成亲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会不出现?这也怪不得小七会一个人闷闷不乐。 小七一见花满楼,看到他身后并没有跟着一向嬉皮笑脸的陆十四,便又沉下脸来,道:“为什么不要怨他?连少卿都要从京城赶来,叶灵儿师姐也来,小白龙和孙秀青也要过来,他却偏偏躲着不见,下次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是他故意躲着我们,而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小七虽然很生气,但一听说这话,还是不由担心起朋友来。神火传奇 花满楼叹了口气,对小七道:“我听司空摘星说,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约好八月十五在紫金之巅决战,现已闭关练剑直至走火入魔的地步,唯有《星邪剑谱》可以解。” “走火入魔?什么是走火入魔?”小七不明白了,可光听着花满楼的语气,便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三言两语七童哥哥也很难对小七解释清楚,总之西门吹雪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便是。我以前听爹提起过,所以我猜陆小凤应该是去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去了,或者是一个人在想什么别的法子得到《星邪剑谱》。” 花满楼的眉蹙了起来,希望陆小凤不是去找《星邪剑谱》,早年江湖曾有传言,《星邪剑谱》并不是藏在什么寻常的地方,而是藏在大内皇宫禁苑。如果陆小凤为了救西门吹雪,而去铤而走险,那他这次可真的是遇上大麻烦了。 小七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拉过花满楼,“那大雪人会不会有事?” 花满楼摸了摸小七的头,轻轻笑道:“不会的,有陆小凤在,他一定可以想得到办法;况且西门吹雪也是江湖一等一的剑客,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你现在旁的不用担心,只要安心地等着做我的娘子便是。” “嗯!”小七这回望着花满楼的脸,听话地点了点头。 “七少爷,府外有人找您。”花平走进了院子。 “知道了。”花满楼应了一声,又转过脸来,仿佛有些留恋似的,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小七凝雪的脸颊,微凉的指尖顺着脸颊抚上眼眶,弯弯的笑眉。 平日里顽皮不拘小节、孩子气惯了的小七,此时竟然一片红云飞上了脸。她暗自瞅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等候的花平,小声对花满楼嗔怪道:“你还不快走!快走啦,一会儿又不是见不到我!”说罢,跺了跺脚,眼角的余光又瞟了一眼一旁偷笑着的花平和丫鬟们。 花满楼笑了,冷不丁地叩起食指,在小七的额头上一敲,“好好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走。再被牙子拐走的话,我可不来救你。” 小七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还在说上次自己被叶孤城“拐走”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耐烦地道:“知道啦!我一定乖乖的,不踏出你们花家半步。” 听到小七这么说,花满楼的心底像是忽然安定了下来。如静荷般的笑容展在他的唇边,“那好,听这风声,一会儿也许会骤雨。不要在凉亭待着了,我让剑兰送你进屋。”情到深处不怕孤独 小七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墨韵白衣的公子渐渐消失在细雨溪风中,小七冲剑兰招招手,“走啦走啦,你们家公子要我进屋呢。” 剑兰忙走过来替小七撑起伞,眼中却含着止不住的笑意。这位七少夫人,刚来的时候,总会搅得府里一团糟,如今竟和公子如此夫唱妇随,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实送走了花满楼,小七自己心中也有小九九。她一进屋,便得意地走向箱子、打开。剑兰忙过去搭手,却在小七打开箱子的霎那惊得叫出声来:“哇,少夫人,剑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织锦。” 小七听罢,心头更得意了,“嘿嘿,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小七亲手织、亲手绣的。这种花色、料子,绝对是天下独一无二!” 剑兰叹为观止地看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七在一旁偷笑着:你们这些凡人,开眼吧!我七公主可只用了一个晚上就绣好了!送给花伯伯,他一定会很喜欢! “你说,我把这些送给你们老爷,他会喜欢吗?”小七问剑兰道。 剑兰想了想,道:“我们江南的女子,出嫁后,是会绣鞋子、做衣裳给公婆以示孝敬的。剑兰认为,少夫人送这么多匹锦缎,不如选其中一两匹,再做双鞋子、衣裳的更好。” 小七听了,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可转念又想,“可是……我都不知道花伯伯的鞋子是什么尺寸。剑兰姐姐,你能不能替我打听到呢?” 剑兰欣然应允道:“这个好办,我去问问老爷房中的云竹姐姐便是。请少夫人等剑兰片刻。” 小七点点头,“你去吧,我先绣个荷包。” 剑兰出了屋子,小七便坐了下来,拿起绣了一半的荷包,仔细端详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上面绣着鹊跃枝头。月老爷爷说过,喜鹊是人间最有灵性的鸟,它们一生只有彼此一个伴侣,双宿双飞,永不分离。还常常为人们带来好运。 她拿出了怀中自己的那只荷包,金线锁着的小老虎憨憨可爱。“啊嗷!”小七鼓起了腮帮子,学着老虎的样子,吼了两声。 “好!我要在七童哥哥回来之前就绣好,然后挂在他的身上。再绣上‘玉小七之夫’几个字,这样七童哥哥以后走到哪里,都是我的人了!”这样想着,小七忍不住嘻嘻一笑,然后穿针引线起来。官配(高干) 风穿满堂,薄纱的幕帘飞起,骤雨如断了线的珠子,在瓦间奏出宫商角徵羽。窗外的芭蕉哀婉地低着头,屋中的气氛凝重起来。 “真的是陆小凤?”花满楼平和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焦急。尽管自己从金少卿的描述中判断,此人的行事风格的确和陆小凤如出一辙,可……打心底,他不愿意相信是陆小凤做的。 金少卿点了点头。“大内侍卫全都看见了,灵犀一指,绝不会错。况且此人武艺高强,轻功了得。能够夜闯内宫而不被察觉,一人敌得过如此众多高手,除了陆小凤,还会有谁?” 司空摘星幽幽而又沮丧地叹了口气,在屋子里踱步道:“这下陆小鸡可有大麻烦了!” “上午我还刚跟司空兄猜测,陆小凤会不会去找《星邪剑谱》;谁曾想……”花满楼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为朋友两肋插刀,即使冒犯皇上,背上逆党的罪名,也在所不惜。这就是陆小凤。 金少卿又继续道:“现在京城已经开始发榜四海之内追捕陆小凤,我在六扇门先得了这个消息,一想到先前接到花公子你要和小七成亲的信函,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实在对不住,这个节点上告之此事,我想多少有些扫兴。” 花满楼收起折扇,对少卿一拱手,道:“金捕快说的哪里话,花某应替陆小凤感谢你才是。早一些知道,也好早一些替陆小凤想想办法。只是现如今,连我和司空兄都不知道陆小凤究竟去了哪里。” 金少卿想了想,“陆小凤既然已经得了《星邪剑谱》,那么他会不会直接去了万梅山庄、去救西门吹雪?” 花满楼沉默了,按照常理来说,的确如此。西门吹雪的万梅山庄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的,官兵还未追查到,也许暂且躲在那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向后院,骤雨从纸伞上滑落。花满楼的心里有些沉重,眼下和小七的婚事正撞上陆小凤下落不明、西门吹雪生死未卜,难道自己真的要丢下朋友不管,和小七一起自顾自地过日子吗?或许,成亲的事可以暂且缓一缓?那小七,会不会生气? 怀着复杂的心思,花满楼向小七的屋中走去。门开着,他却仍轻轻叩了叩房门,和声道:“小七?” 屋子里还带着熟悉的那股幽兰清香,绣了一半的鹊跃枝头上还连着线,却已不闻少女欢悦的那一声“七童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严正声明这文是he啊!莫惊慌,莫惊慌 第44章 南天门,高大的两根蟠龙柱一半隐没在云霄内。一团一团的云气低低地蔓延缠绕,又慢慢地散去。守护南天门的天兵手握神兵器,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擎天柱后探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若雪的肌肤,一袭纯白的轻纱,如云的乌发披在身后,头上戴着尊贵精致的银冠,却一边一个插了两支玉雕的流苏飞星簪子,顿觉俏皮可爱。就像雪山上走下的精灵。 天兵动了动眼珠,余光瞄了一眼那少女,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七公主。” 小七嫣然一笑,狡黠地伸出一只脚,迈过南天门。天兵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小七,道:“七公主使不得!” 小七一撇嘴,双手叉在腰间不高兴地道:“有什么使不得?” 天兵道:“七公主过了南天门就是私闯下凡,难道七公主忘了二公主的教训?莫要让末将为难。” 小七眼珠转了转,“我是奉了玉帝爹爹的命,他说我在人间磨练得还不够,让我下去再待一阵子。” 天兵依旧面无表情,“末将并未收到玉帝之令,还请七公主莫要让末将为难。” 小七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天兵,就知道仗着我爹欺软怕硬。尽不干好事!” “还请七公主莫要让……” “知道啦!莫要让末将为难。你们能不能换句话说说?冰一样的脸简直就像西门雪人似的。”小七自知这一招浑水摸鱼是不顶用了,于是沮丧地叹了口气。 天兵忽觉头顶一阵清凉,头盔不见了!“七公主!”再一回头,早就没了影子。 一队巡逻的天兵昂首阔步地走过,为首的将领一眼瞥见气咻咻的小七,忙回头喊道:“小七!” 小七回过头去,没好气地道:“原来是你啊三只眼!突然发现你今天的头盔好丑!喏,这个给你。”说着便把抢来的天兵头盔朝二郎神手中一抛。 二郎神忙接住,旋即瞪大了眼睛,这里面都是什么?头盔里满是水,自己的掌心蹦出一条小金鱼。二郎神苦笑,七公主一回来,天庭又要遭殃了。看来这么些日子放七公主下凡也无济于事。 小七的心里苦恼万分,那天自己正在给七童哥哥绣着荷包,哪知剑兰前脚刚走,二郎神便带着一脸无奈的土地公公出现在屋子里,不由分说便带走了她。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七童哥哥发现小七不见了,一定很着急。 “七童哥哥,对不起,小七不是有意的。虽然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乱走。”小七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就好像心里空空的,少了什么。九夫如狐很腹黑 “小七。”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七一听声音,忙惊喜地转过头去,站起身来,拉住那人,“雪海!” 香雪海微微笑笑,点了点头。 小七一见雪海,原本还惊喜着,旋即又垂头丧气的拉下脸来,坐在瑶池边。香雪海见此光景,自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你是在想花满楼吧?” 小七知道自己瞒不过雪海,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雪海轻轻笑道:“你若真想,倒也不必这么沮丧。我一回到天庭,便对玉帝禀告了花神大赛的事情。玉帝对花满楼接任百花宫宫主的事颇为满意。太上老君掐指算过,花满楼下一世便可位列仙班,你不过是需要多等他一世,便可一直见到他了。” 多等一世呢!小七掰了掰手指头,又望了望云气遮盖的瑶池深处,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于她来说,也许这的确没什么。可对花满楼来说呢?下一世才可以见到她,现在,他会不会在担心?会不会也在想她? 她望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雪海,不由地想起了那日梅林溪畔,古琴萦绕的情形。虽然她不确定西门是不是喜欢上雪海了,更不确定雪海到底喜不喜欢西门,可她却知道,雪海那天的“不辞而别”,西门吹雪那时的心情一定和自己现在一样吧。 小七忍不住问道:“那你呢?就这么离开人间,真的一点都不留恋?” 留恋?雪海的目光飘向远方,半晌才轻启朱唇,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里面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雪海,西门吹雪他……”小七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雪海西门吹雪练剑走火入魔、生死不明的事。 雪海却淡然一笑,“我知道,在你们眼中,他是一个很冷漠,很无情的人,就像他的剑一样。可我却看得出,他是一个很心诚,外冷内热的人。”她的眼前又浮现出烟雨长廊中,他赔她花盆又无声无息走开的画面,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小七终于忍不住了,“雪海,你听我说。西门吹雪他……现在有危险。” 雪海一惊,“什么?” “南王府得知玉剑郡主死了的消息,便要来找西门吹雪寻仇。南王说这是江湖恩怨,便由叶孤城出面,与西门吹雪约于八月十五紫金山顶上比剑,胜负交由天定。西门吹雪近日都在闭关练剑,然后……我便听说他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小七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叫做走火入魔,只知道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他现在不能出来了。”小七嗫嚅着、断断续续地说完。(重生)优景 雪海的心里一颤,怔怔地愣住了。 “雪海?”小七担忧地轻轻推了推她。 雪海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了。小七讨了个没趣,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住的殿室。 小七坐到梳妆镜旁,趴在玉台上,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七童哥哥,小七好想你啊。” “小七在想谁?”话音刚落,一个袅娜的仙姿便翩然而至。 小七抬头望了一眼,“是你啊,二仙姐。” 小艾盈盈走了过来,摸了摸小七的头,柔声地道:“去了一趟人间,回来后都没有听见你说想念二姐姐;我一过来,倒听见你说‘想念什么七童哥哥’了。七童哥哥是谁?比我这个亲姐姐还要惹你想念?” 小七看了一眼二仙姐如云的发,发间并无她和其他五个姐姐一样的发簪。她不由地想起了叶孤城,又记起六仙姐说,二仙姐已经被王母妈妈拔去了情根,跟凡间有关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自己,是不是二仙姐也不会死心?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也许此时二仙姐还被关在幽冥园中永世不得出去。为什么天庭要有这样的规定——仙凡不可恋? 小七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规矩不对,现在却觉得没有什么规定比这个更不对了。 小七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二姐姐,你以前去过凡间吗?” 小艾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去过。我们不是一直都住在天庭吗?小七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不解起来。 小七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拔了情根,就什么都忘了。 小艾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小七的额头,“我知道了,小七一定是在凡间待久了,所以想告诉二仙姐凡间很有意思对不对?” 小七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七童哥哥也一直喜欢这样,点她的额头。 小艾察觉出了小七的异样,怜爱地轻声问道:“小七,你怎么了?” 小七啜泣道:“二姐姐,小七想七童哥哥了,小七想回到人间去。” 小艾顿时花容失色,她慌忙地瞧了瞧四周,“小七,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说的那个七童哥哥到底是谁?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凡人了吧?”[网王]论优秀女友的养成 小七点了点头。 “小七……”小艾刚要对小七劝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出什么事了?小七和小艾对视一眼,忙走了出去。 小七拉住一个天兵,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兵道:“百草园生命之树的果实被偷走了。” 小七在心里想道:生命之树好不容易才重新焕发生机,只结了一个生命之果。被偷走,玉帝爹爹一定会震怒的。到底是谁干的?难道是……雪海?她想去救西门吹雪? 黄石镇悦来客栈 陆小凤一个人坐在酒桌边,拿起一壶酒一饮而尽。坐在他对面的,不,应该说是围在他四周的都是江湖各路武林高手,纷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目光活像盯着一块煮熟的肥肉。 陆小凤实在是忍不住了,放下酒壶,站起身来就要走。谁知他一起身,那些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一样的动作和步伐,生怕他跑了。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要我跟你们说多少遍?那本《星邪剑谱》真的不是我偷的?我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像盯着一块肉似的跟着我?” “陆大侠此言差矣。”说话的是一个一脸英气的女子。 那女子走到陆小凤跟前,一抱拳,“南海文四娘见过陆小凤陆大侠。陆小凤现在项上的人头可远远不止五十两黄金。” 陆小凤真的很想把栽赃他的人揪出来,然后交给小七去处理。害的他人不人鬼不鬼地四处流窜,躲避黑白两道人的追杀。然而更令他担忧的,自然是另一桩与此事有着莫大关联的传言——就是西门吹雪。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到必须要用《星邪剑谱》方能解救? 他揉了揉脑门,向门外走去。抬头看去,迎面正是一个赌坊:铁鹰赌坊。陆小凤在心里想道:与其被人割了人头或是被人寸步不离地跟着烦死,还不如死前痛痛快快地赌上几局。 这样想着,陆小凤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铁鹰赌坊的伙计十分诧异,这位是哪里来的大爷,一个人进赌坊,身后还跟了那么多随从?而那些随从明眼人一看便知,个个都不是善茬。 赌坊的人大约是觉得气氛不对,纷纷抬起头来,朝陆小凤看去。长桌对面,一个摇色子摇得正欢的女子也抬起头来。不抬头不要紧,这一抬头,陆小凤着实吓了一大跳,旋即对那女子脱口而出道:“郡主?” 第45章 陆小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玉剑郡主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世间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人? 会不会是双生姐妹?就如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和上官飞燕一般,即使不是亲姐妹,也可以很像。陆小凤盯着眼前的玉剑郡主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衣着是一副江湖儿女的寻常打扮外,长相几乎与玉剑无二。只举手投足间,和先前自己见到的那个郡主不同,可自己一时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毕竟玉剑的死,自己是亲眼见到的。陆小凤不敢确定这是一个死了的人重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于是索性装作若无其事,以他陆小凤一贯的搭讪方式走了过去,大模大样地坐到了那女子的身旁。 那女子倒也不恼,兴许是在这赌坊里,比陆小凤更风流的人都见多了吧。只淡淡地瞟了陆小凤一眼,自顾自拿起手中盛色子的盅盖,就要准备去开。哪知她还没将那盖子掀起,玉手却被另一只手覆盖住。 她侧首瞄了一眼,正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小胡子。那小胡子长了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却偏偏在唇上留了两撇眉毛样的奇怪胡子,一脸的戏谑。 “姑娘贵姓?” “清清。”声音倒也清甜可人。 “我叫陆小凤。” 听到这三个字,那女子似乎愣了愣,但只有一瞬间罢了,很快便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把你的手拿开,我可是个倒霉的人。来这里豪赌的,没有一个愿意挨着我挨得近,因为我逢赌必输。” 陆小凤讪笑两声,“那我问问姑娘这次买的是大还是小?” “大。” 陆小凤听罢,并没有把手拿开,而是握住清清的手,在那盅上晃了晃,然后才开盖。众人看去,发出一声惊呼:“大!”三个色子皆是六点,可不是最大? 清清嫣然一笑,环顾这一桌子的人一圈,又瞧向陆小凤,“你坏了他们的生财之路,有人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我反的那一面。”说着便把对面所有的银子都搜刮到了自己这边。 陆小凤两手一摊,“让他们来好了,反正我陆小凤项上的这颗人头也快要保不住了。临死前还能帮美人一次,倒也不算白死。” 清清抿嘴笑笑,“你很会说话。” “你……真的不认识我?” 重生明珠 “刚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陆小凤仍是有些不相信,“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 “无家无名无姓。” 陆小凤点点头,疑惑地站起身来。原本跟着他进来的那些个江湖人士也都虎视眈眈地站了起来。陆小凤讨了个没趣,冲伙计招招手,“叫你们主人过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问。” 伙计早被陆小凤的来势吓了个不轻,也早跟主人通过气,说外面来了个大人物,怕是来者不善,这会儿功夫,铁鹰赌坊的主子便也不再躲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陆小凤陆大侠,久仰久仰。鄙姓铁,人称铁鹰子。” 陆小凤倒也不客气,“铁掌柜,我只想问问你,这位清清姑娘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那般无名无姓无家。” 铁鹰子笑道:“我只管开店做生意,来的客人是谁,就不是我管的事情了。” “哦?是吗?一个无家无名无姓的女人,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在这里豪赌?你们就不怕她输得生无分文,还不起这赌债?” “这……自有我们黑道上的规矩……” 陆小凤大手一挥,“你别对我说什么输光了就大卸八块之类的话,想哄我陆大爷,也不向我身后的这些‘随从’打听打听。”他边嬉笑着向文四娘等人一指,边绕到清清姑娘的身后,轻笑一声,道:“没银子还来豪赌,很简单。你们赌坊养的托,逢赌必赢不容易;逢赌必输照样不是件容易的事。” 铁鹰子看了看陆小凤身后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背后不禁汗涔涔地流下冷汗。“瞒不过陆大侠的眼睛,可我们的确没有让这位姑娘在色子上做手脚。是……有一天,这位姑娘来这里,我们发现她的确是个逢赌必赢是的主儿。后来输光了银子,我就想,干脆让她做托,这样有的客人只要跟她反着买就行了。” 陆小凤道:“清清姑娘好财气,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难不成是王府?” 清清眼皮也不抬地道:“我说过了,无家无名无姓。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姓甚名谁。身上只有一块玉佩,当也值不了几个银子,我就进了赌坊。” 陆小凤朝铁鹰瞄了一眼,铁鹰立刻心领神会,朝伙计努努嘴。片刻,伙计便把那玉佩恭恭敬敬地奉了上来。 陆小凤接过那玉佩,心中一惊:南王府的标志!自己在南王世子那里见到过。难道说……他疑惑着打量了清清一眼,她才是真正的玉剑郡主?那死去的那一个又是谁?如果说她才是玉剑郡主,那西门吹雪杀的就不是郡主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劝叶孤城取消决战?薛家小媳妇 陆小凤将玉佩送还到清清手中,“这么好的玉,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清清姑娘,或许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清清抬头对视上陆小凤。陆小凤勾起嘴角,却听门外有人走了进来,对陆小凤道:“哪位是陆小凤陆大侠?有人让我送一件东西给您。” 陆小凤不耐烦地招招手,接过那人手里的包裹,一层又一层地打开,拎起来却是一件衣服,上面用血写了一个“血”字。 众人一阵惊骇地唏嘘。 “血衣堂!”文四娘皱眉道,“听说这一年来,血衣堂的势力早已超过了先前的青衣楼和幽灵山庄。收到血衣,加入便受到他们的保护;不加入,便是与他们为敌。少林的智空大师,武当的木叶道长,点苍的乾坤飞剑柳若尘,昆仑的混元霹雳掌凌太虚,倥偬掌门甄太虚都因拒绝加入血衣堂而死。” 陆小凤苦笑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血衣,这次真是明白了什么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每次自己遇到极大的难题,对会去找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他相信花满楼一定会在关键的时候带着小七一起出现;而西门吹雪,可千万不要有事。 西门吹雪,自然不会有事。在陆小凤看来,一张长开的无形大网正在将他步步引入迷雾。无论是假扮陆小凤夜闯禁宫偷剑谱,还是血衣堂的血衣,似乎全都被算计在内。就连西门吹雪也不例外。 万梅山庄外的荷塘已然开了大片,清风过处,步步莲香。 香雪海轻轻叩了叩万梅山庄的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玉伯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是一位清丽绝伦的姑娘,不免有些生疑。自己家这山庄,找得到的人本就不多;来的人就更少了。怎么竟会有姑娘前来? “这位姑娘是?” 香雪海来不及解释,只忙对玉伯道:“我是云游的郎中,家族秘传的医术,不知你家中可是有病人需要医治?” 玉伯眼望天,想了想,自己家庄主不日前闭关练剑,的确走火入魔过。可以庄主的内力和医术,并非难事。只不过有些伤了元气而已。于是便摇摇头,道:“郎中我们家不缺。” 香雪海一听急了,刚欲开口,玉伯却猛然想道:这万梅山庄鲜有人来,姑娘就更少了。好不容易先前陆公子带来过两位天仙似的姑娘在山庄住过一阵,那位玉剑姑娘对庄主似乎也很有意,谁曾想竟就这么去了。庄主每日梅林练剑、对山冥思,琴音之中也带着不尽的空落之感。自己这个老奴都听出来了,只怕庄主自己还不自知。再这样下去,难不成自己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庄主抱着一把剑过一辈子?那自己可真要对不起死去的夫人了。调教 这样想着,玉伯便笑着对雪海道:“郎中的确不缺,不过我家庄主近日练剑似是伤了些元气,不知姑娘会的医术可能调理此?” 雪海连连点头,浅笑道:“自然可以。” “那姑娘请随我先来,老奴去跟庄主回禀一声。” 香雪海不禁松了口气,喜出望外地对玉伯道:“有劳老伯。” “何人?”一个清冷的声音生生阻断了二人的脚步。只见回廊下,长身玉影孑立,冷俊的面容毫无半点笑意。 朝思暮念的人近在咫尺,安然无恙,一如往日。一抹笑容绽放在雪海清荷般的颊边,“我……” 凝望着那张渐渐靠近,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雪海忽然止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西门吹雪的目光冷若冰霜,似乎要把人给看透。他只扫了一眼雪海,便看向玉伯。那转瞬即逝,没有多停留半刻的目光流转,让雪海的心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深潭。她的眼中似有盈盈的水光晃动,忘了自己现在是以本尊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玉伯忙道:“这位姑娘是云游的神医,老奴想……” 玉伯的话还没说完,西门吹雪便冷冷地打断道:“本就不需医,又何须神医?近日再有人来,一概不见。” 西门吹雪想起自己怀中那本不日前,不知何人送来的《星邪剑谱》,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自己的万梅山庄没有几人能找得到,这个女子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他缓缓走到雪海跟前,语气冰冷,“你是如何到了这里?” “我……”雪海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却正对上西门吹雪冰冷而不容一丝退却的眼神,“离开,忘掉来的路。” 日已迟暮,墨云初起,翻滚在天边。须臾间,倾城的雨便降落在山中。 雨?西门吹雪转身走向长廊,耳边萦绕着一个轻灵的声音:“若又见烟雨,你便将它还我;若一方晴明,我便不取走。可好?”又见烟雨,你何时来取伞? 第46章 雪海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的脸,怅然若失地苦笑着:近在咫尺又如何?他的剑刺进自己心的那一刻,方知自己的心意;私下凡间,不顾一切地来救他,等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唤一声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香雪海,他认识的是玉剑,不是香雪海。 看来,他很好,并不像自己所担心的那样。雪海淡然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姑娘留步。”玉伯赶忙走了过来,擦擦脸上的雨水,递给雪海一把伞。“姑娘莫要见怪,我家庄主素来就是这样的心性,并非针对姑娘一人。一时半会,这雨怕是停不了。无庄主令,老奴也不好留姑娘在山庄中。姑娘若要走,还是撑把伞吧。” 雪海接过玉伯手中的伞,撑起,一树白梅绽放,只是没有那行字。去哪里?还是再看一眼临安吧。雪海恋恋不舍地回望山庄,消失在雨幕中。 临安百花楼中,小楼的主人依旧一如既往地忙碌在花间,脸上却没了平日里温和舒心的浅笑,眉宇间凝结着遮不住的忧思。派去打探陆小凤消息的人已有好几拨,还是一无所获。也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自己的这个朋友,每次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时刻脱身,也许自己这次还是应该相信他。 花满楼的心底还深深地藏着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花府上下都无人再提起,就连他自己,也好像忘了似的,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自己还是那个只与花为伴的花满楼,没有人来过这里,从来没有。 小七,她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回到了她应该回到的地方。难怪她总像一个谜,,闯入自己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匆匆来,匆匆去;匆匆回来,匆匆消失。如若不是萍水相逢,那便是命中注定。先前花满楼是这么想的,现在却也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她不属于自己。 花满楼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一株兰花,熟悉的幽兰香沁入心底。他的心不禁微微颤动了下,拼命想要忘记的人再一次浮现在心间。他失落起来,原来忘记,也很难。 “哎哎哎,哎呦!”花满楼直觉得有一阵疾风扑向自己,那股熟悉的幽兰清香愈来愈浓,熟悉的气息也愈来愈近。 小七揉了揉眼冒金星的脑袋,偷偷摸摸地从瑶池溜下凡,就是不如走南天门方便。为了不被他们发现,自己到底是飞得太急了。这又是哪儿?到了吗? 她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对着的好像是一张人的脸,一张很好看的脸,一张她所认为的自己见过的最美的脸。清俊的脸庞,如玉般温润,唇线柔和,眉目如画。除了他,还会有谁?小七“嘿嘿”地笑了两声。 这笑声?也好熟悉。花满楼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难道是自己在做梦?为什么现在的情形同那日与小七初次相遇的几乎一模一样? 萌宠当家 他正想着,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自己微凉的唇上被轻轻一点,前所未有的美妙袭来。接着自己的脸颊左右便被一戳,“说呀,我不在的时候,还有没有别的小姑娘来这里找你?” “是小七吗?”花满楼抑制住心里的不敢相信,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七拍了拍花满楼的脑门,站了起来,“当然是我。” “小七!”花满楼将小七紧紧拥入怀中,像抱着一样失而复得的宝贝。“你答应过我不乱走的,你骗了七童哥哥。” 小七带着委屈地道:“小七不是有意骗你的,七童哥哥。小七,其实是回家里了。” “我知道。” 小七摇摇头,“七童哥哥不知道,小七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像天那么高、隔着一个人间那么远?”花满楼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无奈和隐痛。小七一惊,“你都知道了?” 花满楼点点头,“我早就已经猜到小七是一个仙子,就在上次南王府设宴的晚上。” “那七童哥哥知不知道,仙凡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花满楼牵起小七的手,坚定地道:“但七童哥哥却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我要跟小七在一起,只要小七不走,就没有谁能将我们分开。” “嗯!”小七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这一世就在一起,以后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小七将玉帝爹爹关于百花宫宫主的事情还有雪海的事情一并说与了花满楼。花满楼听罢,凝眉深思道:“这么说,香雪海便是我和陆小凤所认识的玉剑郡主、而真的玉剑郡主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七点了点头。 花满楼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到底是告诉西门吹雪的好,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告诉了,又该怎么去说? “雪海偷了生命之树唯一结的果实,我猜她一定是想去救西门吹雪。万一被天兵发现,雪海是要遭天谴的。我们必须在天兵来这里之前找到她不可。” 花满楼点点头,“去万梅山庄。” …………………………分割线…………………… 一辆马车停在万梅山庄外。玉伯不耐烦地打发着来人,“庄主闭关,不见客。” 马车上的来人恭恭敬敬地道:“陆小凤陆公子让我来务必接西门公子去一个地方。”表妹生存手册 陆小凤?玉伯糊涂了,每次这位一出现,准是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才会来找庄主。这次又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是陆小凤,自己还是跟庄主说一声的为好。 玉伯让车夫在门外等候,自己则进去回禀西门吹雪。 不一会儿,西门吹雪从山庄中走了出来。那车夫一见西门吹雪,不由被他那股气场深深地颤到了,忙低头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是受陆小凤陆公子所托。” 西门吹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在哪儿?” “陆公子不让说,他说到了您就知道了。” 飞鸟的孤影掠过千山,西门吹雪上了马车。他没有怀疑,也没有理由怀疑陆小凤;即使不是陆小凤,敢开他西门吹雪玩笑的人,除非是来找死。 马车疾疾地驶出了万梅山庄,驶出了燕北。不知过了多久,停在了一座破庙前。车夫下了马,对西门吹雪道:“西门公子,到了。” 西门吹雪走下马车,打量了一下眼前,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走了进去。 破庙中竟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酒菜。一个穿着淡紫裙衫的女子跪坐在桌案旁,对他微微一笑。 玉剑?西门吹雪一怔。死在他剑下的女子,重又笑盈盈地端坐在他眼前。 紫衫女子莞尔道:“我生过一场大病,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师父说,我是你的一个朋友;他还说,如果你见到我,应该会很惊讶,但面上什么都不会看出来。起先我不相信,现在我倒相信了。”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坐到了桌边,却并没有打量起清清。他在等陆小凤出来,解释这一切。 清清笑笑,拿起一壶酒,“你渴不渴?” “渴。” “你喝不喝酒?” “喝。” “我能敬你一杯吗?” “能。” 清清忍俊不禁,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他的话竟是那样的少。和陆小凤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在一起做好朋友。无良医尊 酒入肠,西门吹雪淡淡地道:“这酒有毒。” 清清放下酒杯,“你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是你让我喝的。”西门吹雪倒在了桌边。 清清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冲门外喊道:“师父,进来吧。” 陆小凤走近,清清站了起来,“师父,我依照你的意思,已经在他的酒里下了迷药。只会睡一会儿,等他醒来就没事了。师父,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向这个人要《星邪剑谱》?” 陆小凤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不了解西门吹雪,如果我就这么向他索要,他一定不会把剑谱给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了。” “哦。”清清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倒在桌边的人,“师父,我长得真的很像他的那个朋友吗?他好像很信任他的那个朋友,可是我们却骗了他。” 陆小凤苦笑一声,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小姑娘了。或许不应该说是她长得像西门吹雪认识的“玉剑”,而是应该说“玉剑”像清清。自己带着清清回到南王府去证实,结果南王府的家里人并丫鬟婆子都说这个就是郡主。她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个中缘由,即使自己是江湖第一聪明人陆小凤,也弄不清楚。难道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么一说? 陆小凤从西门吹雪的怀中掏出《星邪剑谱》,“对不住了西门,这件事情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他翻开书一看,暗叫不好。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本什么绝世秘籍,而是一本满大街都是拳谱。 一个不祥的预感袭上陆小凤的心头,他忙过去端起西门吹雪的酒杯一闻,“是祁门暗香!”祁门暗香乃是剧毒,这么说来,西门吹雪喝下去的并不是自己吩咐清清准备的迷药,而是毒药。原来西门吹雪刚刚所说的“有毒”是这个意思! 清清顿时吓得盈满泪光,不知所措起来,“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我真的没有下毒。” 陆小凤只觉得两道黑影一闪而过,接着自己和清清便被点住了穴。血衣的“血”字格外的刺目…… 作者有话要说:汗死,貌似雪海和玉剑这儿写复杂了,解释一下,可能很多亲们已经忘了先前的剧情设定:香雪海下凡来找花神,恰巧遇上南王府逃婚的玉剑郡主,雪海为了帮她,也为了自己方便寻找花神, 变成了玉剑的样子,神仙嘛,都可以变的;被西门刺了一剑后,土地公公用拐杖变成玉剑的尸体,带着雪海回了天庭,这样人间的人便都以为玉剑死了;现在雪海从天庭逃下来,当然是以自己香雪海的本来面目,西门吹雪自然认不出;而陆小凤在赌坊看到的叫清清的姑娘,便是当时逃走的玉剑郡主,她失去记忆,忘了自己是谁。 第47章 今夜天上没有银河,地上却有一道天河。 街市上已高高挂起了一盏盏精致的花灯。星罗棋布,宛若浩瀚天河。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轮金黄的满月透过交织相依的柳枝若隐若现,这里的晚市比白天还要热闹,静静的孟河蜿蜒曲折地穿过热闹的人家街市绵延地伸展下去,像一条柔滑的丝缎绸带。 月华在灯影的照映下在灰白有些黛黑的墙壁、石桥边微微晃动。街市上的人喝酒的喝酒,吃面的吃面,喝茶的喝茶,卖面具的小贩不停呦喝着。灯影幢幢,繁华似锦。 如水的人潮中,阑珊处,白衣女子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未施一丝粉黛,却似清灵透彻的冰雪,顾盼生辉,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她本就是谪仙,即使落在凡尘,也不沾染了一丝尘缘。鬓边的淡紫流珠垂在肩上,随着轻柔的步子微微颤动。 小艾站在街市上,不免有些失落起来:小七,你到底去了哪里?江南花家,又该怎么去找寻? 雪海偷了生命之树的果实,逃下凡间,不知所踪;小七也跟着不见了,如果不是自己和几个妹妹们帮忙敷衍,恐怕玉帝爹爹和王母妈妈那边早就瞒不住了。如果不尽早找到她们两个,天兵一定会抓走她们,那时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可是眼下又不能惊动土地,只能自己去找。 小艾叹了口气,幸好自己离开天庭时,借了三妹的发簪。小艾取出那枚发簪,轻轻笑了笑,只要有这个,就一定能把小七找到。小艾将发簪握在手里,那发簪亮了亮。小艾欣喜,看来小七就在这附近了。 “为什么我自己的发簪找也找不到了呢?”小艾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先找到小七和香雪海再说。”小艾抬眼望去,灯影幢幢,人流如潮,到底往哪边走才是对的? “姑娘,这个送给你。”迎面走过来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递给她一条红绸。 小艾一怔,“送给我的吗?” 书生微红着脸,点点头。 小艾微蹙了下眉,旋即展颜笑笑,收下了红绸。书生悄悄抬头,迅速看了小艾一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艾好奇地拿着那红缎带,疑惑起来,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她摇摇头,拿着那红缎带,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这么一条短短的街,自己走了这么会儿功夫,竟不停地有人来给她送这样一条红缎带。而且不约而同全是男子,有少年,也有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还有过往的女子对她投来艳羡嫉妒的目光。 小艾迎着这些目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里的红绸也越来越多,她却不知道究竟是该继续拿着的好,还是丢掉的好。 人潮如海,亮如白昼。天上不时有烟火如花朵般绽放,又如流星般璀璨陨落,四下飞散。偶有华丽的马车挤进人群,悠悠地走着;车里带着面纱的侯门绣户小姐好奇地掀起帘子,向外看着。各色的花灯挂满了街头,远远看去就如一条亮晶晶的长龙。 人群不知何时,突然变得骚动起来。小艾不由自主地被人潮推向前去,怎么人间的人这么多?小艾感到有些无奈。 小艾被推着走向孟河桥边。岸上的看客纷纷挤到桥上,霎时一片唏嘘声,“快看快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快看那个白衣人!” “这么多人对一个?” “就是……” 平静的孟河上还飘着点点荷花灯。大隐隐于市,街市里隐藏着这么多要杀自己的杀手,叶孤城踏着水面上的灯,一飞而过,轻轻立在乌篷船边,寒星般的双目打量着这些杀手。这几个来人身手不凡,不是江湖喽啰。能派出人对他下杀手的,恐怕幕后之人的来头也不小。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的须臾瞬间,一道电掣火石般的白光闪过,所有桥上的人都随着飞起的身影仰面而望。那飞影正合上九重云霄那轮皎洁的宫阙,无人能形容那一剑的惊鸿之美与风华绝代。剑已收,人亦踏着岸而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停留在白衣剑客的身上,哪知桥下的杀手早就一剑封喉,血融孟河。 什么人会知道他今天会来这里的行踪?叶孤城凝眉深思,身边的人?还是……南王府的人? 本来还想看热闹的看客们被这白衣剑客的气场所折,纷纷闭了嘴,乖乖地让出了一条路,四下散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叶孤城并未理会这些,却全然不知一旁灯火阑珊处,一个女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桥下的血流成河、尸横一片,小艾自是没有看见。她并未站到桥边,却看到了最后叶孤城一跃而飞的那一剑。小艾惊奇了,他是谁?刚刚是在舞剑吗?为什么那一瞬像极了自己的天外飞仙?却又融进了一种说不出的英气,仿佛轻盈中带着无懈可击的杀机。 “你也会舞剑吗?我舞得比你好。”宛若空谷洞箫的清音让叶孤城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叶孤城这才向小艾看去,不由一皱眉,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小艾? 朝思暮想直至相忘于江湖的音容笑貌重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知自己到底是该相信还是不该去信。 “请问你知不知道江南花家怎么走?”小艾微微笑着,全然不知对方的半点心思。她已经全忘了,就像在对一个陌生的路人说话。 “不知道?”她见叶孤城并未回答,于是有些失落却仍是笑着叹了口气。“我还是自己找吧。”她举起发簪对着月光看了看,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小七,你到底在哪里?不知道二姐姐总是会迷路吗?” 小七、二姐姐,她的确是小艾。叶孤城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丽脸庞,忽然发现,原先自己是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等到她真的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少年。即使内心再百感交集,也不会对任何人显露出来。 看来,她对以前的事情已经全都忘了。相忘,又有什么不好? 这时,又有一人拿着一条缎带走了过来,放到了小艾手里。叶孤城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中已经拿了许多条。 小艾更加不解了,忙拉住把缎带给她的那人,问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把这条缎带送给我吗?” 那人没有想到这姑娘竟会这么问自己,顿时结结巴巴起来。 小艾想了想,莞尔一笑道:“或者我可以这么问你,你们为什么要送我这种缎带?我从走进这条街开始,就不断有人将缎带交到我手里。可是你们这里的什么风俗?” 那人有些尴尬地笑笑,“原来姑娘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今天是我们这里一年一度的一个节庆,每到这一天,适婚的青年、姑娘们便都可以走出家门,来到孟河沿岸的这条街上,挑选自己中意的人。中意谁,就把手中的红带子送给谁。通常得到红绸带最多的姑娘,会被邀请登上月老庙旁的一座塔阁,把一盏灯挂上去。然后便是送红绸的男子们登塔抢夺的事情了。” 小艾这才恍然大悟,“那我这些红绸全都不要了,都给你吧。”说着就欲往那人的手里放去。那路人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这些红绸代表的是美好姻缘,姑娘怎么能随便给人呢。” 美好姻缘?我本来就是神仙,无须美好姻缘啊。小艾在心里想道,却又不能如此解释。 “你并不想要它们?”一个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小艾的思绪。小艾回头看去,正是刚刚那个白衣人。她点点头。 “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帮我?”小艾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已经有一队人马向自己走来。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笑眯眯地对着身后的人群击掌道:“看来我们孟河镇几年被‘月老选中’的姑娘便是这位姑娘了。请问姑娘尊姓?” 小艾想了想,道:“我姓玉。” “哦,玉姑娘。烦劳玉姑娘跟我去登塔,系红绸,挂月老灯。” 小艾有些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竟然释然了开来。为什么自己会相信那个人会帮她?小艾轻笑一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跟着中年男子向月老庙走去。 明灯已高挂,小艾走了下来。她疑惑地看向现已蠢蠢欲动的拥挤人群,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讪笑两声,“嘿嘿,姑娘此等绝色简直不应该生在人间,当是天上的仙女儿才对。” “省省吧,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得这位姑娘的芳心。”一个青衣少年道。 大汉听罢一怒,“谁抢着那花灯,这位姑娘就跟谁走。这跟比武招亲没什么两样,你想得姑娘芳心,也得按规矩看看能不能过我这关、有命爬上这塔才是!”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在月老庙前打了起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白色身影如仙人一般飘然而上。底下的人纷纷傻了眼,早有高人摘得花灯归,美人也归了。 小艾会心一笑,原来他真的会来帮自己。 “姑娘,跟我走!”小艾一惊,手腕却被一个人拉住。 “你是谁?” 那人衣着很华丽,脸也算是英俊,鹰隼般的双眼停留在小艾的脸上。“鄙人姓唐,今日在孟河桥上一睹姑娘芳容,惊为天人。姑娘若是跟了我,唐某必定真心待姑娘一生一世。” “放开。” 唐天仪一愣,不知何时,塔上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眼前。 唐天仪似乎被对方寒冷的目光所震慑,遂松了手。 叶孤城对小艾道:“你去孟河桥,我知道江南花家。”小艾点了点头。 唐天仪的眼睛盯着叶孤城,一字字道:“唐天仪,蜀中唐门长子,阁下是谁?”人群中发出一声唏嘘,唐门弟子的暗器天下无敌,所带的剧毒也无人能解。唐天仪有些得意地勾起一抹笑,的确,他想得到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叶孤城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唐天仪脸上的肌肉似在跳动,道:“看来阁下是一定要跟我争这只月老灯了。我可不管什么先来后到。本来从蜀中到江南,路过这孟河镇,对此风俗从未知晓过。不过既然身在此地,不妨入乡随俗的好。唐某比阁下晚来一步,现在比武应该为时还不晚。” 说罢,唐天仪脱下长衫,戴上手套,露出一身劲装。叶孤城静静地站着,握起手中的长剑。 唐天仪扫了一眼人群,“本门的飞砂,各位最好让开一些,免得受了误伤。”人群听闻,立马就欲散开。 叶孤城忽然道:“不必走。” “不必?” “我保证你的飞砂根本无法出手。” 唐天仪脸色一变,就要发出飞砂。可他手中的飞砂的确还未出手,对方的手一动,剑光已飞起,宛若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剑光消失,众人还在愣神中,叶孤城已然缓缓地向人群外走去。 鲜血顺着唐天仪的双肩流了下来,他的确再也无法出手了。 凉风徐徐,暗夜迷幻。孟河静谧地流淌着,伸向远方的天际。两岸的水乡人家升起了一盏盏红灯,晕着乳白色柔和的月光,晃动在水影里。一盏盏荷花灯飘在水面上,栩栩如生。 拱桥上,一对白衣璧人格外地引人回望。 “谢谢你的帮忙。”小艾浅浅一笑,道:“你知道江南花家?” 叶孤城点了点头。 “我有个妹妹叫小七,其实我是来找我妹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好像很愿意跟你说话似的。我姓玉,叫小艾。你叫什么?”小艾的眼睛弯成两弯新月。 “叶孤城。” 小艾点点头,“这条河叫孟河?” “嗯。” 小艾笑道:“人死之后,在轮回前也会过一条孟河。喝了孟婆汤的人,就会忘记前世的一切。你有想要忘掉的事情吗?” “我有。” 小艾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身边这个话不多的人。为什么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又记不起? 第48章 苍翠的小孤山下,绿树掩映中升起了袅袅炊烟。 “嘿嘿嘿,吃的来喽!你们三个大男人今天有口福喽!”小七兴冲冲地推开竹篱门,走进了院子。 正在院子中侍弄花草的花满楼闻声笑道:“看来今天你和雪海两个收获不小。” 小七一摸鼻子,得意地道:“那当然!只要小七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你以后跟着我,有肉吃,知道吗?” 花满楼忍俊不禁,“是,跟着小七,有肉吃。” 孙秀青从竹屋中走了出来,现在她已嫁作叶夫人,满脸都是幸福的容光,打趣道:“看来小七今天又要‘大显身手’了。” 小七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嘟了嘟嘴,一哼,“我知道,如果我做不好一顿饭的话,你们一定会嘲笑我一辈子的。还从来没有我小七做不成的事。不就煮顿饭嘛,我就不信我今天还是烧不熟。” 花满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他放下了手中的花锄,“不会也不用勉强自己的,孙姑娘不方便做,还有雪海。我也可以帮忙。” 小七摇摇头,认真地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自己做。是你告诉我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以后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如果连饭都煮不熟,那还怎么照顾你到老?你放心,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问过雪海好几遍了,今天一定可以的。”说着便握紧了小拳头。 雪海好奇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他们人呢?” “他们?他们是谁?”小七不怀好意地故意问道,用胳膊捅了捅雪海。雪海微微红了脸,“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想念了?以后万一离开久了,那你岂不是要相思成疾了?”小七笑嘻嘻地打趣着,全然没有发现雪海微低着头,脸色稍稍有些变了。天庭的人迟早都会追过来的,到时候难道真的要分别? 孙秀青道:“孤鸿和西门在后院的林中切磋剑道。” 雪海红着眼圈小声道:“我先去洗菜了。” 小七不自知,花满楼却猜出了雪海的心思,不由叹了口气,自己和小七到底还能在一起多久?这段静静流淌、和小七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练剑的人归来,院中的桌子上已然摆上了碗筷。孙秀青浅笑道:“回来了?” “嗯。”叶孤鸿点点头。 “他的剑法离可以杀我又近了一年。”西门吹雪淡淡地道。 花满楼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到时候叶孤鸿真的要杀了西门吹雪吗?不过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十年后,西门吹雪的剑法又会精进不知道几倍。他和孙秀青能答应暂时收留西门吹雪已经算是对仇恨的一种放下。冤冤相报何时了?再或者,死在对方的剑下,是一个剑客最大的殊荣。所以叶孤鸿愿意这样替孙秀青去报仇;西门吹雪也愿意这样被寻仇。 看着空空的、只有碗筷的桌子,叶孤鸿不免有些疑惑。“今日……可是无菜?”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少一人。” 叶孤鸿顿时恍然大悟,不必说,少的那人自然是在厨房中忙碌着。这几日,小七像是对厨房上了瘾,每顿饭必躬亲。只可惜,苦了他们这些尝菜的人。 众人静静地等着。只听“轰“地一声,屋子颤了颤,地面也颤了颤。 “怎么回事?”孙秀青一惊。 “是厨房。”雪海话音刚落,花满楼便急切地站起身来,向厨房赶去。 浓烟从厨房中冒了出来,小七满脸是灰,重重地咳嗽着,呛出几口灰。花满楼关切地问道:“小七,你有没有事啊?” 小七摇摇头,摆摆手,“我只是想把饭煮熟一点,所以就用了百宝锦囊里的爆竹。结果……不过我没有事,就是灶台牺牲了。” 雪海忍俊不禁,忙走过来,用绢子给小七擦了擦脸,对花满楼打趣道:“幸亏你看不见,你若是看见了,必定要被她现在这副样子给吓到。小七刚一从浓烟中走出来的时候,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灶王爷亲自来了呢。” 小七不以为然道:“才不会呢,就算七童哥哥能看见,无论小七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一定会认得出来。有人不是还对你说过,什么相貌会变,眼神不会变吗?” 雪海抿嘴笑笑,做回到西门吹雪的身边。若是心意相通,又怎会在意容貌?身边的男子依旧冷若冰霜,不爱多发一言。雪海却丝毫没有觉得不习惯。有些话,本就不必说出口;就像小七和花满楼,即使花满楼看不见,也一样知晓小七的心。这就是人间的情爱,也许这就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 “你怎么了?”雪海忽然察觉出了西门吹雪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 “有剑气。”西门吹雪握起乌鞘剑,站起身来。叶孤鸿也警觉起来,这剑气的确很强,不过似乎又很熟悉。 花满楼紧蹙眉,道:“会不会是血衣堂的人找到了这里?”那天,自己和小七偶遇了雪海,重回万梅山庄后,竟得知西门吹雪被一辆马车接走了。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沿着山路出塞北,在一座起火的破庙中找到了西门吹雪。是雪海用生命之树的果实救回了他,西门吹雪这样的人,断然不会那么容易中他人圈套。能让他信任的,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他的朋友。 血衣堂的人也在找陆小凤的麻烦,若是寻到了这里,会不会对陆小凤有所威胁? 叶孤鸿留在了这里保护女眷,西门吹雪已循着剑气走向了林间。 山溪清涧,正对飞瀑的一方凉亭中,站着两个人。 白衣剑客背过身去,凝望飞瀑,“沿此路走,便可以找到他们。” “你要走了?” “嗯。” “真的不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堂弟?” 叶孤城摇摇头并没有转身。 不知为何,小艾的心里有些失落,“谢谢你,多保重。”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驻足,终于问出了一句早就想问的话,“我们是不是见过?” 叶孤城依旧摇首。 “真的没有?”小艾有些不相信。 “没有。” “可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脑海中总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子,却又想不起来。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忘,又何尝不好?” 小艾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飞瀑前的背影,转身离开了凉亭。 “是你。”另一股剑气悄然逼近,很显然,飞瀑的喧嚣冲淡了叶孤城的注意力,他竟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凉亭外已来了另外一个人。 “西门吹雪?” “是。” “白云城主?” “是。” “别来无恙。” “上月十五紫金之巅,叶某恭候西门庄主多时,未见其人。还以为西门庄主心不诚。后闻江湖传言,庄主葬身火海;今日得见,安然无恙,一如往日,叶某觉得甚幸。” “为何?” “对手难求。” 西门吹雪眼前一亮,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既是自己难得的对手,也是自己难得的知己。 “本月十五,紫金之巅可再战。” 叶孤城道:“叶某要去京城,不若换成紫禁之巅。” “你要去京城?”西门吹雪道。在他看来,无论是江南温婉之地,还是帝都皇家之地,都不像是叶孤城这种人愿意去的地方。 “事关叶某的家事,还有你的一位朋友。” 西门吹雪只有一个朋友,他自然知道叶孤城口中的人是谁。西门吹雪冷冷地道:“《星邪剑谱》里是什么?” …………………………分割线……………… “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你是说《星邪剑谱》不是一本剑谱,而是一本记载了惊天秘密的秘籍?”暗室中,已化为血衣堂紫衣童子的陆小凤对座上的面具人发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按照计划,在最后一关用你的灵犀一指将机关盒里的剑谱夹出来便是。” 陆小凤一勾嘴角,轻笑一声。“拉都被你们拉进来了,做不做哪里还由得了我?皇宫内院的其他步骤我不管,你们准备怎么对付苍穹剑?传说苍穹剑是守护皇宫内院的江湖用剑高手,如果西门吹雪还在,也许他还可以对付得了。”提到西门吹雪,陆小凤又暗暗握紧了拳头,对这个血衣堂恨之入骨。自己一定要将这颗江湖毒瘤一锅端。 座上的人冷笑道:“会用剑的不是只有西门吹雪一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夜月圆,便是我事成之日。” 狼月圆,波谲云诡的夜幕下,紫禁城内一片寂静。血衣堂的七个童子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向藏着真正《星邪剑谱》的密室。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前方便是苍穹剑那关。苍穹剑的大名,他少年时曾有耳闻。那时的苍穹剑,剑术之名堪比西门和叶孤城;之后便突然销声匿迹了,谁也没想到他是到了皇宫内院替皇家看守秘密来了。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地看了身边的青衣童子一眼,青衣童子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低声道:“你只管好你的事,对付苍穹剑,就交给赤衣童子。” 暗室门打开,苍穹剑果然在此守候。陆小凤的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近,待陆小凤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忽然明白了血衣堂堂主那句话的意思:会使剑的人不是只有西门吹雪一个,如果西门吹雪才可称得上叫会用剑,那么另外一个会用剑的人,就叫做叶孤城。 陆小凤苦笑:自己是不是从插手幽灵山庄开始,就一步步走入了一个圈套? 第49章 天外飞仙的一剑,的确妙不可言。陆小凤实在不知,连苍穹剑都敌不过,这世间还有谁是叶孤城的对手? 机关盒在蓝衣童子的手中打开,真正的《星邪剑谱》终在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下重见天日。 前来护驾的南王爷拥着皇帝而来。 皇帝惊诧万分,“陆小凤?怎么又是你?” “真不愧是灵犀一指陆小凤!”说话的人却是南王。陆小凤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那个血衣堂堂主的声音很耳熟了,不是别人,正是南王。谋权篡位,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皇叔,你……” 南王得意地道:“皇上这皇位来的不清不白,皇上知,本王也知道。这本《星邪剑谱》只要公之于众,世人便会知道,这天下本该姓顾才对。开国之时,几国藩王合力灭前朝,按照先前立下的规矩,西南的云梦国国君本最该得这天下;可我皇兄却捷足先登,入了这天府之地。云梦并未相争,皇兄却灭了云梦一国。如此不仁不义,皇上这皇位可还坐的安稳?” 皇帝没想到皇家的秘密,自己皇叔竟然一清二楚。“你想怎样?” “你退位。” “哼!朕退位?你与朕同为本朝宗族,你又有何理由坐这个皇位?” 南王道:“当然不是由我来坐。本王已让白云城主寻找到云梦国皇室旧裔,物归原主总无错吧?” 物归原主,找个云梦的傀儡,然后自己把持朝政,再以夺自家江山的名义让儿子继位,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错。 “白云城主,还不快请真正的天子出来?” “不用请了。我就是云梦国的旧裔。”叶孤城语出,四座皆惊。 一瞬间,陆小凤忽然将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用一根线串了起来。 惊得不止陆小凤,南王世子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原先寻得叶孤城的帮助,自己认为是得了一步天梯;后叶孤城又说自己已寻得云梦旧裔,孤身一人而已,他以为这样的傀儡对自己以后得皇位不会有什么威胁;可现在换成是叶孤城就不一定了,这个人的城府,非自己所能及。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到叶孤城身上。 “我无意皇位,前朝旧事东逝水,云梦已亡。只想替自己的族人寻个公道。” 听了这话,皇帝和陆小凤等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南王露出了阴狠的目光,“陆小凤,快把《星邪剑谱》给我!” 陆小凤讪笑两声,捏着《星邪剑谱》,“给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这本剑谱不仅值我一个好朋友的命,还值这万里江山。别那么急嘛。” 皇帝冷冷地道:“皇叔那么急,是因为他怕叶城主知道,当年云梦国的覆灭,完全是南王府手握兵权、一手遮天。根本就不是我父皇的本意。为了避免藩王相争,天下大乱,云梦国君自行请命死去,这本剑谱里都有记载;可贪恋云梦财富让云梦国覆灭的,却是你。” 御林军将南王包围了起来。 陆小凤笑嘻嘻地道:“你以为就凭你,也能让我陆小凤乖乖做事?实话告诉你,自从你用我的名义盗走假剑谱,皇上便早就算计好,等君入瓮了。我只是没有想到,白云城主也在你的计划之中而已;更没有想到这赶不上计划的变化。” 皇帝看了那剑谱一眼,“剑谱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叶孤城淡淡地道:“不必,月圆,我约了人决战。”说罢,便走出了禁宫之门,一跃而上,到了太和殿的屋脊。 月光下,两个白衣剑客对立着。陆小凤惊喜万分,“西门吹雪,你没死!” 忽然,惊雷一声,响彻云霄。皇帝龙颜大惊,“可是惊了什么神灵?” 孤山林间,月光之下,粉紫的发簪发着盈盈的光。白天,它静静地出现在小艾的梳妆镜前。就好像是有人将它悄无声息地送到这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小艾拿着那支发簪,在月光下出神地凝视着。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小七的呼唤让小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小七一眼便看见了小艾手中的发簪,有些疑惑地道:“你拿着三姐姐的发簪做什么?” 小艾莞尔,“这不是三妹的,是我自己的。” 小七惊讶道:“你自己的?可是我记得二姐姐的发簪很早以前就丢了呀。” 小艾摇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出现在我梳妆镜前,就好像长了翅膀飞过来的一样。小七,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忘了些人和事?” 小七咧咧嘴,忙插科打诨道:“额,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我哪里记得?再说了,每天都要发生很多事情勒,忘了就忘了呗。来,我替你把发簪戴上。”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夺过小艾手中的发簪,帮她插了上去。 月光如银般流泻下来,粉紫的发簪盈盈地亮着。小七满意地点点头,“天外飞仙,一顾倾人城。” “天外飞仙?一顾倾人城?”小艾喃喃地重复着小七说的话,支离破碎的画面重又在眼前浮现。“顾……云城?云城!小七,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先前来过凡间,我爱过的人叫顾云城对不对?”小艾握紧了小七的手。小七愣在了那里,“二姐姐,你……” 两行清泪顺着小艾的眼角流下,“原来叶孤城就是云城,为什么我忘了他,他却也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他也把我忘了?” “不是这样的!二姐姐。其实那封绝情书是……”小七有些急了,她刚要解释,却听天空一道惊雷,又一道强光刺眼地照了过来。 小七和小艾忙跑了出去,却见雪海已经被天兵重创倒在地上。孙秀青扶着叶孤鸿,花满楼听见小七的声音,“七童哥哥!” “七公主,二公主,你们还是赶紧跟小仙回去,玉帝和王母已经知道,震怒得很。” “我不走!”小七喊道,“我不要离开七童哥哥。” 二郎神冷冷地道:“七公主,你可知私会凡人是何罪名?难道已经忘了……”他看了一眼二公主。 小艾摇摇头,露出了坚定的神色,“你们以为拔掉了情根,就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吗?情根拔了,还会再长出。经历过的事情、爱过的人,也永远不会忘掉。我已经忘过一回,即使让我在幽冥园里关一辈子,我也不会放弃。” 二郎神冷面道:“那就休怪小仙不客气了!” 花满楼的手紧紧地握上小七,二郎神不客气地道:“七公主岂是你这等凡人所能求得的?放开七公主。” “不可能。” 小七一愣,花满楼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淡然平和,却无比坚定。月光照在他如玉般的脸上,他微微笑着,再次握紧了手,“我不会放手的。” 小七凝视着花满楼,湿润了眼眶,亦坚定地点了点头,“嗯!你不放手,我也不放手!” 二郎神手中的长戟金光一闪,将小七和花满楼冲撞开,跌倒在地上。 “七童哥哥!”小七哭喊着,却被天兵捉住。 花满楼向着小七的声音艰难地伸出了手,“小七……我……不会放手……” 二郎神再一次挥动长戟,就要向花满楼刺去。 “不要。”雪海求道,“他是玉帝恩准的百花宫宫主,也是要位列仙班的。” 二郎神一愣。 “我可以让你们的生命之树重新活过来。这样你们是不是可以放过雪海?” 二郎神想了想,道:“放不放过香雪海自有玉帝定夺。”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玉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你说你可以让生命之树重新结果,你要怎么做?” “七童哥哥。”小七轻声地唤道,不无担心地看着花满楼。花满楼浅笑着,轻握了一下小七的手。“没事,放心。” 花满楼走到生命之树前,剑一挥,生命之树被齐根斩断,倒了下去。 “你……”玉帝和众仙卿皆惊。 花满楼却正声道:“这棵树的根,本就已坏;即使再救下去,也是饮鸩止渴罢了。生命之树长出的果实既然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长生不老,可如今却要用人血来喂养,根本就不再算是生命之树。想要救它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砍掉,重新来种。就像这天规,神仙也会有感情,拔掉的情根也会再长出来。为了一个天规,你们可以把二公主关在幽冥园生生世世;可我却觉得,天规就像这生命之树,本是为了天庭的众仙更好的修仙,最后带来的却是痛苦。又有何不推翻的理由?” “百花宫宫主这话偏颇了。”观音大士微微笑道,“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法则,天地间皆如此。玉帝当初定下天规,正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天庭制度。试想,如若没有此天规,仙凡两界可以相会,势必会引起天地间的大乱。从你们凡人的眼光看,凡人的寿命只有一世,若这一世过了,轮回之后便会忘了前世;而仙人则会生生世世地为离别痛苦下去。” “玉帝。”观音大士拈指合十微笑道,“我倒认为,百花宫宫主的话也并不全无道理,万事万物皆有变,天规也得适应这种变化。二公主、七公主还有药草仙子的事,我倒有个主意。” “观音大士请讲。”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很喜欢《天外飞仙》里的那首《月光》和《一眼万年》 第50章 云蒸霞蔚,仙鹤翩然向西飞去。弦乐丝竹声声,白衣翩跹、水袖随着轻盈的舞步飞旋着,收起又飞出去。 “小七,你终于跳得比以前好了。我想王母妈妈寿辰那天,她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六公主打趣道。 小七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那当然,还有我小七做不到的事情?这可是我偷偷看了飞天仙子和仙鹤仙子的舞琢磨了好多天,才琢磨出来的。” “唉。”三公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几个的飞天舞再怎么跳,也不及二姐的天外飞仙。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七一叉腰,愤愤地道:“都是那个仙仙大叔,害的我们再也看不到二仙姐的天外飞仙了。这下可好,全都便宜他了。” 南海白云城 白浪逐着细沙,一对白衣璧人立于礁石边,听着惊涛拍岸声。 叶孤城背着手,看向天边低低的白云,道:“我老了。” 小艾清灵的眼中满含笑意,看向叶孤城。“还有呢?” “你却可以永远不老。” 小艾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所以呢?所以你想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 叶孤城点了点头。 小艾抚了抚垂在胸前的发,微一低头,浅笑道:“不,有一天,我和你一样,也会变老。因为我不再是神仙了。”叶孤城一怔,小艾扬起笑脸,一字一句地对他道:“我不是神仙了,现在和你一样是个凡人了。跟你一样,会老去,会死,会轮回。” “小艾……”叶孤城将小艾紧紧抱住,小艾轻语道:“没有你的生生世世,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即使只为这一世,也值得。” 江南临安 江南的第一场初雪,如蝶如羽,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玉桥水岸,烟笼寒色,万卉千花,故穿琼树,摇落风姿。 “我说雪海,想在江南看到冬雪,还真是不容易。你就随便这么一来,竟就能见此美景。我真不知是该说你来对了,还是不该来。”陆小凤戏谑道。 风中,雪海发间的白色绒毛微微颤动着,她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本是想来看看江南的雨景。” 陆小凤摇摇头,“江南冬日的雨景可没那么好看。不过,我很好奇,你离开万梅山庄、到这里来……”陆小凤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是不是和西门吹雪吵架了?” 雪海不做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陆小凤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愿意跟西门在一起,绝对要付出莫大的勇气和胆量。你没来之前,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会跟他的剑过一辈子。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不说话。”雪海带着隐隐的怒意道。 陆小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捶长廊的柱子,“西门不说话?那是正常。他说话,才是不正常。你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你要非愿意做西门夫人,我也不拦你,不过我还是劝你三思而后行。” 话音刚落,陆小凤便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从背后袭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自言自语道:“下雪天就是冷,原还以为来江南过冬能暖和些。怎么说话的功夫,寒风就刺骨了?” 寒气渐渐逼近,陆小凤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会突然觉得很冷了。 这不是西门吹雪是谁? “你来作什么?”雪海道。 “庄外的梅花开了。” 陆小凤酸溜溜地打量了西门吹雪一眼,“西门,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是不是玉伯教给你的?” 雪海忍不住一笑,“可我想在江南看雪,塞北也下雪了吗?”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雪海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会如此。多一句话你都不愿意多说。” 西门吹雪递给雪海一把伞,雪海撑起,抚摸着竹柄上的字,念道:“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旋即莞尔道:“万梅山庄,有雪,有梅花,才是真正的香雪海。” 西门吹雪却默默地拔起乌鞘剑,几乎只一瞬间,那剑便又收了回去。风中,两撇胡子随落雪轻飘飘落了下来。待西门吹雪转身,陆小凤才反应过来,嚎道:“西门!你太过分了,我刚刚让雪海三思,只是说说而已啊!” 天河的两边 小七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道:七童哥哥,听说你可以看见了。小七好想让你看看我。纸条放在荷花灯上,顺着天河流淌向对岸。雪海和西门,二姐姐和仙仙大叔都在一起了,你什么时候才把生命之树种出来?小七也好想跟你在一起。 花满楼看见信,笑了笑,写道:安心,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花满楼刚把纸条放到灯上,却见又飘来一盏:七童哥哥,没有你在身边,小七又开始闯祸了。玉帝爹爹要惩罚小七,小七又要去凡间喽!说不定又会遇上其他的哥哥? 花满楼心中一急,对着河对岸喊道:“不行啊小七,你不可以去凡间。” 小七望着对面焦急的身影,忍不住哈哈大笑,挥挥手。“嘿嘿嘿,七童哥哥一定是信了我的话,陆小凤说的对,太好骗了!” 花满楼不明就里,心中焦急万分,怎奈天河相隔?“小七,你不可以走。” 生命之树却悄无声息地长出了新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到最后的亲们。最近准备换个风格,开个脑洞、作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