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证上岗》 第1章 首遇口误 “柳飘飘,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中气十足的女声从楼下传来,柳飘飘起床穿上拖鞋,边走边打着呵欠出卧室下楼。 “要造反是不是,要谋乱是不是,我不在了你还翻了天是不是!”涂正芬手里摇着报纸,也是报纸上的内容气得和说话声音大引发地她的脸涨红。 “不是妈,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时装周不是后天才结束吗?”柳飘飘手捂着嘴又打了个呵欠,走向沙发靠抱着靠枕懒洋洋地坐下。 “我再不回来公司就要被你给拆了!”涂正芬也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手里的娱乐报纸扔在玻璃茶几上,正好摊开看见上面的头版头条,醒目的红字标题《著名女影星温妮的难言之“瘾”——体臭太重熏晕身边的工作人员》。 “谁啊!哪家记者敢这么乱写摸黑您公司的艺人,快让我看看是谁,我帮您处理!”柳飘飘拿起报纸准备往楼上溜,涂正芬站起来对着她的手臂就是猛拍几下,内心愁苦无人能说啊! 涂正芬,柳飘飘的亲妈,fly娱乐的董事长,本来是带着公司大批艺人去了巴黎时装周,因为柳飘飘把公司搞得太乱没人敢管,她不得不回来收拾残局。 “上次星娱乐报爆料,偶像明星欧阳于飞有痔疮,形象有损粉丝走了一大半。上上次赵子康工人体育馆演唱会,正唱到高.潮部分突然没声了,观众差点要求公司退票。上上上次妮娜被爆做了小三,大批粉丝组织抗议在网上发起言论要求她滚出娱乐圈……” “欧阳于飞有痔疮,片场的人都知道,还对工作人员大呼小叫耍大牌。康哥的演唱会,我只是太激动了不小心踩到线了拔了电插头。至于那什么妮娜,她做了第三者是事实,那个小老板的老婆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了。”柳飘飘站到一边,躲着涂正芬的铁砂掌,他们一家都是江湖上传闻的断掌,打人特别疼。 涂正芬收回手叹气:“但是他们都是fly旗下的艺人,你想让你妈公司倒闭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喝我的奶长大的?你就是你爸派来的间谍!” “我是不是喝你的奶长大的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签这么些人,要不让柳修文公司的人跳槽几个去你那吧。”为了安全起见,柳飘飘还往前走了几步离涂正芬更远了点。 柳修文,姓氏就知道是柳飘飘的爸,亲爸,涂正芬的前夫,杨柳娱乐集团董事长。 涂正芬被气得坐回沙发手抚着额,“不行了,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柳修文,这样下去谁还管得了你!” 柳飘飘撇撇嘴,飞速上楼,她妈回来了,她就没自由了。 ** 昨晚睡得太晚,脸上的黑眼圈很重,柳飘飘睁大着眼睛,对着镜子戴好鼻环水钻,扎起及腰的长发拉着包往外走,涂正芬推着门进来了。 “把你鼻子上那玩意儿给我摘了,去洗澡换套能入眼的衣服跟我出去。”涂正芬很不喜欢柳飘飘戴鼻环,那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瞟了几眼柳飘飘身上的卫衣牛仔裤,开着衣柜给她找衣服。 “你不是不想我沾你们的圈子吗,那还带我去干嘛?” 涂正芬没做声在衣柜里找了很久,终于在最底层找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单肩荷叶边的白色礼服。 “少废话,进去给我洗香香了再出来,今天你哪也别想去。”涂正芬推着柳飘飘进浴室,又走出卧室拿了一整套化妆品过来。 柳飘飘搞不懂她妈突然怎么了,不过还是很听话快速洗香香了出来。 涂正芬手上拿着吹风筒坐在梳妆台前,见她出来招着手说:“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柳飘飘听到这句话,擦湿头发的手有一刻的停顿,这句话她小时候经常听到。那时候涂正芬还没和她爸离婚,那时她爸还跟她们住在一起。 柳飘飘蹲在涂正芬身前,涂正芬动作很生涩手用力很大,有几次扯着柳飘飘头皮生疼,但是柳飘飘没说话,忍着痛一直到头发全吹干。 涂正芬帮助柳飘飘穿上礼服,质地优良裁剪合身,不愧是名家出手,穿上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只是她在为柳飘飘化妆的时候,给鼻翼边多扑了两层粉盖住那个小洞,她不想对方看到她女儿有鼻环。 “戴珍珠好,我女儿皮肤白不会老气。”涂正芬自说自话,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戴在柳芬芬脖子上,拿出配对的珍珠耳环又放了回去,柳飘飘没打耳洞。 “别放回去啊,给我一只我戴鼻子上同样跟脖子上的这串相互辉映。”柳飘飘手还没伸向首饰盒,就被她妈要打她的姿势吓了缩回手。 “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别一天到晚只知道惹事好吗,妈妈老了,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给你捡烂摊子。” “说得好像您年轻的时候捡了很多似的。”柳飘飘站起来,提着床上那个她妈准备好的淑女包先出了门。 涂正芬闭眼叹气,她的确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即使把女儿的抚养权争了过来也没很多时间管她。把女儿送出国,本以为会是好的发展,直到她出差突击到女儿的公寓,看到她女儿戴着鼻环穿着宽大的t恤跟一群同学在里面喝酒时,她就知道晚了。把女儿接回国,把她的公司甚至娱乐圈都震了几下,柳飘飘完全不是小时候乖乖听话只知道要大红花的那个她了。 ** 柳修文这边刚接了他前妻的电话,她终于答应了他的建议,给女儿找一个可靠的老公。这个问题柳修文在女儿刚回国时就跟前妻商量了,可她说年龄太小不同意,他以为他还要跟前妻耗很久呢,竟然今天就同意了。天时地利人和,正好他的理想的女婿人选在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会议只开到一半,柳修文就把这次电影的投资人孙逸生叫了出去,其他人继续开会。 “逸生啊,还记得柳叔跟提过的我那个宝贝女儿吗?” 孙逸生不解地点头:“当然记得,怎么,她又在外国闯祸让您去帮她解决?”柳修文口中不忘提的女儿,孙逸生虽然没见过人,她的“光荣”事迹他倒是听过不少。 “她早回来了,前段时间因为忙新电影就把这事儿往后推了。我跟孙部长提过,他也有意,就看你跟你弟弟两人哪个跟我家飘飘有缘。不过,我还是更看好你,你这么细心稳重,我家飘飘跟着你肯定不吃亏。” 孙部长的两个儿子,是b市所有女人都想嫁的两个人,但门槛过高都望而不及。柳修文的女儿,有她爸爸足够的背景和财力,配孙家的两个公子外人也没有话讲。 孙逸生听后哭笑不得:“柳叔您开玩笑的吧,你家飘飘还是个小姑娘,我这一老牛得受多少人白眼说我吃嫩草啊!” 柳修文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离他跟前妻约定的时间不充裕了,飘飘那个个性随时会走,他们必须先到。 “柳叔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飘飘她妈现在正带着她出来,我们出发吧,男人让女人等是不应该的。”柳修文把衣袖挽下来,提着步子往外走,感觉到身后的孙逸生没动静,柳修文又转身看着他。 “柳叔,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会还没开完,要不下次吧?”孙逸生不好直接拒绝,他只是在气他老头子,这么大的事儿没跟他商量就拍板,完全没有人权。 这次柳修文直接退回来拉着孙逸生的胳膊往前走:“我们不在他们开会会更自在。”秘书要跟上,被柳修文一吼:“你回会议室去监督会议内容,有什么不可解决的情况再向我汇报。” 孙逸生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去进行所谓的相亲,他的人生竟然也会有这一遭?! ** 走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跟随服务员来到二楼的餐厅,看到柳修文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相聊甚欢。柳飘飘诧异地看着她妈,这是什么意思,叫她来是要她去破坏他爸爸的“好姻缘”?资深腐女都腐到他自己爸爸的头上,果然是那方面的动漫没少看。 “妈妈跟你爸两人只坐一会儿就走,等下你要跟人家好好说话,别第一次就在你未来老公面前出丑。”涂正芬挽上女儿的手,她女儿穿上高跟鞋比高很多。 “what?!!”柳飘飘不可置信地大声问,她的未来老公? 那一大声what柳修文一听就知道是他女儿,抬头果然看着前妻强拖着他女儿进来,孙逸生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位脸色极不情愿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被涂正芬往他们的位置上拉。 “哎哟,我的飘飘还是有那么重的起床气,刚被你妈叫起来吧。”柳修文站起来,从涂正芬手上接过女儿按着她坐在孙逸生旁边的位置。 “这是孙逸生,也刚起床跟我说着起床气,你们年轻人聊,公司计划年底拍一部偶像剧,我跟你妈妈谈谈合作问题。”柳修文拉着准备要坐下的涂正芬往外走,就这么把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留下来了。柳修文很了解孙逸生,他的好脾气绝对可以搞定他女儿,如果他跟涂正芬在场会增加很多阻碍。 ** 柳飘飘看着自己那对“逃走”的父母,她是亲生否? 孙逸生以前一直很好奇柳修文的个性是怎样撑起一个娱乐王国的,自从他通过他家老头介绍认识后,特别佩服柳修文。就是对于柳修文的女儿,柳修文每每提到都是一副幸福的表情,这么可爱玲珑的小女孩确实会让父母幸福。 孙逸生从侧面观察着她,粉太厚,卸了妆五官是个清秀的主儿。这么坐一排不宜聊天,他就站了起来。 柳飘飘以为这个男人会走,心里敲着鼓为他数着步子,只数到二他就转身坐进她对面的沙发。 “失望了是吗?”孙逸生慢慢坐下,正看到柳飘飘说着“二”的口型和脸上失望的表情。 “呃,你叫……先生贵姓?”柳飘飘恍惚记得他是什么医生,她还是端端正正地挺腰坐着,毕竟这是公共场合。近距离观察,这位医生是被她爸挖角过来当男主角的吧,医生长这张脸病人看到都会自愈,特别是女病人。可是,她还没玩够啊,婚姻是自由的坟墓。这个男人的脸看着略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免贵姓孙,逸生,安逸的逸、医生的生。”孙逸生慢慢清楚的解释着自己名字。 “噢~不是真的医生啊。你好,我是柳飘飘。” “飘飘你好!”孙逸生对着柳飘飘温柔一笑。 柳飘飘看呆眼了,有一个句话是——温春而笑,抹心底。 柳修文算得极准,像孙逸生这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微笑,表面看似老道实则涉世未深的柳飘飘绝对会有好感。 “刚起床还没吃饭吧,点些吃的咱边吃边聊吧。”孙逸生给柳飘飘桌前递了一份菜单,自己也拿起一份,做了个手势服务员马上走了过来。 柳飘飘脑袋里还是刚刚这个医生的笑容,菜单根本就没看进去,什么海鲜什么烧鹅什么蒸菜一扫而过。 孙逸生看她菜单都翻了几遍,盖上菜单礼貌问:“如果想吃什么上面没有,我会吩咐厨师特地为你做一份。”这间酒店是他弟弟孙逸世开得,当初他入股了,是大股东。 想吃什么,柳飘飘想起昨晚柯子从南方给她带得白切鸡,根本没吃够啊! “可以吗,那就吃鸡.吧!”说完才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没等孙逸生开口,旁边的服务员尴尬地先回答:“对不起小姐,这个本店没有……” 第2章 暴走奇遇 这顿饭,柳飘飘吃得她胃极不消化。 柳飘飘给服务员解释自己要吃得是真的鸡,而不是听着让人想歪的东西,服务员道歉并端来了白油油的白切鸡,她也兴趣不大了。虽然对面的“医生”没说什么,那一瞬间柳飘飘还是看到他眉毛皱了一下。第一次与这位“医生”见面她就闹了这么大个乌龙,涂正芬和柳修文即使要把她嫁出去也得看人家要不要吧。 这位“医生”一看就是个金龟,柳飘飘低头喝汤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手表,高调的皇冠商标也是柳修文的最爱。就凭他手上那块表和身上穿着的定制西装,对生活有高追求的人对女伴要求极高,是不会看上她的。 相安无事地吃完后,孙逸生去了洗手间,柳飘飘提着包踩着高跟鞋小碎步跑着出了餐厅,她还是不要再跟这个人见面了。 酒店处在繁华的十字路口,走下下坡来到街边柳飘飘伸手拦的士,没有一辆空车停下。 “飘飘!”有人叫她名字,柳飘飘转头就看到孙逸生跑着追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提着裙摆就往前跑。 “飘飘!”孙逸生停下来喊了一声,发现柳飘飘更是加速了往前跑,他又继续追。 跑了大约百米,路边有辆的士停下,车上的乘客才开车门,柳飘飘就拉着他出来自己坐了进去催着司机快开走。 孙逸生无奈的开着的士离开,他只是想递给她忘在桌上的手机,她跑什么? ** 柳飘飘坐在车内喘气,小学时的百米冲刺她也没这么卖过命,还是在她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奔驰,升级版自毁形象。 “小姐去哪啊?大白天的为什么要跑啊,是什么人在你后面追你,跑得直喘气的!”的士司机共有的特色,特能侃。 柳飘飘从靠背上起身,对啊,她为什么要跑?她又没欠那个人的钱!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她去爷爷家经常被他家的狗追得满院子跑,只要身后有追她就会形成惯性往前跑。柳飘飘把记忆中那只大土狗的脸和孙逸生的脸联想在一起,乐呵呵地笑了。如果那个男人是犬类,应该也是高级犬比如藏獒之类的。这么一分析,她觉得她跑就有道理了,身后追着一只藏獒谁不会跑? “小姐是刚从酒店出来的吧,是从事哪方面的职业呢?”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着柳飘飘,穿着妆容打扮都不像是靠手吃饭的人。 柳飘飘听出司机的话中话了,也发现司机通过后视镜在观察她,于是翘起二郎腿,手理了理刚刚跑得有些凌乱的长发。“现在工作难做啊,您都说了是从酒店出来的小姐,还能是什么职业呢?” 司机没想到这位女乘客会那么直白,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了,眼睛直往后视镜瞟。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司机觉得自己有必要拯救一下这只迷途的羔羊。“其实社会还是有很多光明正大的职业的,赚实心钱吃实心饭。不要觉得年轻就无所谓,等上了年纪,回头看自己的路,会很后悔当年没有选择正确的生活。” 柳飘飘望着车窗眨眨眼睛,很诚恳地说:“我也想踏实工作啊,但是我高中都没有上完,没学历哪里都不会要。”她说得是实话,高中确实没上完就被涂正芬送到国外去了,混完高中在私立大学只上了半年又回来了。 “我看你也是有上进心的,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那方面的工作呢?”司机放缓车速,跟着柳飘飘开始聊起来。 “所以我现在后悔了,刚刚有个老板拿着一袋钱说要包养我,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青春不应该是在*中渡过,所以跑了出来。” “妹子好样的,回头是岸,哥支持你。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来找我,我的电话是135……妹子你打过来,我也记着你的号码到时候咱们好联系。”司机靠边停了下来,掏出手机转身看着柳飘 飘。 盛情难却,柳飘飘拉开包在里面找手机怎么找也找不到,才想起她吃饭的时候放在桌上了。“大哥,我手机可能掉了,要不你写下来等我买了手机再联络你。” 司机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发票和笔,写下电话号码递给柳飘飘,她接来随手就放进了包里。她不知道,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动作,后来会引发一次小冷战,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司机发动车准备开走,柳飘飘看到车停在一座商场外就叫住了他,从包里拿了两张一百的递给司机。 “妹子,我送你回家不收你钱,你在这下?”司机推说不要她的钱。 柳飘飘还是把钱扔在副驾驶位置上,推开车门下了车。 “妹子你是去商场找工作吗?我有很多老乡在里面上班,我帮你打听看哪里要人。”司机下车,扶着车门问。 “没有,我是去看那部从欧美引进的3d电影,再见!”柳飘飘指着led屏幕上那部电影的广告,对着司机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走进商场。 ** 一场视觉盛宴出来,柳飘飘看到宣传海报上有部柯子主演的电影,反正也没事又去排队买票再看了一场电影。 第二部电影看完,觉得肚子有些饿,柳飘飘去了楼下的小吃街,吃饱出来天已经黑了。没有手机的她不知道具体时间,那个男人戴手表真好看,她也要柳修文给她买一块。 回去也是被涂正芬盘问,柳飘飘决定再在街上荡一会儿,就随着天桥的阶梯走上去。不上不知道,天桥两边全是摆地摊的,各种小商品。 有卖头饰的,有手机贴膜卖手机壳的,有卖小动物的……柳飘飘脚停在一个卖海报的小摊前,她看到了柯子的海报。 柯子是她妈的公司fly娱乐的女艺人,跻身圈内一线,柯子也是fiy的王牌。虽然柯子比柳飘飘大了很几岁,也没能阻挡两人成为好朋友。 “老板,这个怎么卖?”柳飘飘的裙子不能蹲下,只能手指着地上的海报问。 老板是个年轻的男人,从摊后面上前拿起一张柯子的海报递给她说:“两块钱一张,柯子是我卖得最好的,你再来晚一会儿就没了。” 柳飘飘看了看摊上,也有fly旗下其他人的海报,柯子的确实只剩这张了,她从包里掏钱递给老板。 老板一看是一百的,柳飘飘的穿着看着很像有钱人,又那么爽快,就以为她是柯子的粉丝,想着盒子里的cd有着落了。“看你这么喜欢柯子,我非常喜欢她,是缘分。实不相瞒我以前是在fly公司工作的,辞职出来单干摆摊虽然没有在公司里赚得多,但我得到了自由!” 柳飘飘把海报卷成筒拿在手上,等着老板给她找钱,又没想到会遇到个话唠子,她这一天的经历都可以写本小传记了。 “我从fly辞职偷偷带了几样东西,因为你是柯子的粉丝我才跟你说,换做是别人我肯定不给。”老板把一百块塞进他腰上系着的那个包,从纸盒子里拿出一叠cd。“这些都是柯子即将发的唱片的抢先版,市场上是买不到的,我是从fly内部得到的。” 柳飘飘接过来看,确实是买不到,因为上面印着的歌单完全不是柯子会去唱得,最长的一首歌的名字是《心酸妹妹陪帅气哥哥下扬州》……这个老板当她是瞎的的吗,还是看着她稍显稚嫩的脸觉得她好宰?据柳飘飘所知,柯子已经接了一部古装剧,根本没时间录歌发专辑。她手上的cd封面是柯子的图像,里面的歌不知道是哪些牛鬼蛇神的嚎叫。 “都是经典,柯子在向经典致敬,我这不卖假货的!”老板看她翻来覆去的拿着看,又把牛皮吹上了天。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还有很多别的歌手的专辑。”老板把地上的纸盒子抱起来,好让不方便下蹲的柳飘飘挑选。 柳飘飘准备把cd扔进盒子让老板给她找钱,这时不知道谁高喊一句:“城管来了!”整个天桥上的摊贩开始涌动收摊,动作快的已经卷起铺在地上的布跑了。 卖海报的老板一手就把纸盒子交给她,“先帮我拿着跑!”他自己则快速地卷起地上那些小饰品,抱着就跑。 一群城管已经登上桥头,手指着这边喊:“放下东西不准跑!” 本来没动的柳飘飘看见有人追,于是撒开腿抱着一盒子的cd跟着小贩们往另一边的跑着下天桥。身后不断有人喊“不准跑”,柳飘飘就抱着纸盒子奔命地往前跑,完全没有因为穿着高跟鞋而影响她的健步如飞。 等身后没人追了,柳飘飘才停下脚步靠着街边的树喘气,而那个扯淡的老板早已与她跑散了…… ** 小区门禁很严,的士只能停在门口,柳飘飘赤着脚抱着放着盗版cd和她鞋子的纸盒子下车,踏着小区内青葱的草坪慢慢往自家走。 终于走到了家,打开门就看到倒在玄关处的那双红底恨天高,柯子来了? 第3章 激将成功 “天啊,你这是什么造型,涂总说你相亲去了,我看你是逃难去了吧。”柯子听到开门声就从客厅走了过来,看到门后的柳飘飘嘴巴都惊得合不拢了。 凌乱的头发,妆花了,脸上用抱了纸箱底的手擦出了黑印,褶皱的裙子打着赤脚,脖子上珍珠项链的链扣跑到胸前来了。 涂正芬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柳飘飘的这个样子气没打一处出来,这是她早上带出去的淑女范儿女儿吗? “孙逸生是把你带到哪些地方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手上抱着的是什么盒子?”涂正芬上前把纸盒子拿过来放在鞋柜上翻看。 “柳飘飘,你竟然去买盗版唱片?”涂正芬把那双鞋先拿出来,看到那些盗版cd后,她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是做唱片的,对盗版唱片深恶痛觉,她的女儿竟然去买盗版唱片…… 柳飘飘很累非常累,与孙“医生”赛跑,与城管赛跑,这是近期以来最大的运动量了。穿上拖鞋绕过二人往屋里走,她需要休息。 ** 回到卧室,柳飘飘衣服没换澡也没洗直接躺在床上,实在是动不了。 刚睡一会儿,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摇着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柯子那张漂亮的脸。 见柳飘飘醒来,柯子用力扶着她坐起来,指着地上她抱上来的纸盒子说:“fly差不多的艺人盗版你都买了,连柳氏娱乐的范之润你也不放过。” “还有范之润?我那一百块还挺划得来的。”柳飘飘弱弱地笑。 “还笑得出来?你知道范之润是谁吗?” 柳飘飘做了个鬼脸:“你当我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范之润是谁还不知道?双料影后,柳修文手下的红人。”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她的背景。”柯子往深里解释。 “我知道啊,柳修文力捧的红人。”柳飘飘又重复了一遍,能得到柳修文力捧的明星,不是大紫也是大红。 “真是对牛弹琴啊,我说的是她背后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孙逸生啊!” 柳飘飘听着快抓狂的柯子说的那个名字,好熟啊,是刚在哪听过?“孙医生?孙医生!”她想起来了,是涂正芬口中说的她未来的老公。 “逸,四声。就是和你相亲那位,你竟然和范之润抢男人,胆儿够肥呀!”柯子从纸盒子里拿出范之润的盗版cd,扔给她。 柳飘飘去柳修文公司的时候是见过几次范之润的,绝对勾人的那种,站她旁边的女人全都黯然失色,柯子在的话也会稍输几分。圈内谁包养,谁的靠山她只略知一二,只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范之润也这样,她以为范之润只是实力加长相……“柳修文是老糊涂了,还让我跟那个男人相亲?范之润的粉丝每个人吐一口口水我就会被淹死!不过,那个男人长得确实很好看哈~” 柯子继续:“也不能这么说,自古豪门配高干,你身份摆在那,范之润即便是拿奖拿到国际,也没有娶你来得实际利益高。” “是啊,我柳飘飘是谁,整个b市我说了算。明天就叫璐璐姐给你加二十个通告,这实际利益多高!”柳飘飘不想理柯子了,很烦那种拿着身份说事儿,她柳飘飘自己算个屁。只是幸运生在父母两人掌控着娱乐圈,又有个不疼爱她的部级干部退休的爷爷,和疼爱她却已过世的部级干部外公。 一听要给自己加二十个通告,柯子也急了:“我的姑奶奶,你千万可别乱来,我只是分析着孙逸生娶你的好处。” “难道他就不能因为我这个人而娶我吗?” 柯子为难地看着床上范之润的盗版cd说:“有范之润在,这个可能性很难……” “你别小看我,等我睡饱。”柳飘飘拿起床上那张盗版cd,“啪”一声砸在书桌上落向地面。 “管他是一声还是四声,通通会拜倒在我粉色小内内下!” 柯子轻呼一口气,为躺下的柳飘飘盖好薄被,走到书桌旁捡起地上被摔烂的cd,抱起纸盒子出卧室轻轻带上门。涂总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了,激将法对于柳飘飘来说果然管用。 ** 送走柯子,涂正芬上到二楼女儿卧室,进浴室用温水打湿毛巾出来擦着她脸上的黑印和残妆。反复清洗几次毛巾才把她的脸擦干净,手抚着女儿的脸,每次都是这样,自己回家时她已经睡着了。看女儿累成这样,她不知道这次的决定对不对,毕竟在她身边她虽然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女儿 但她还能给女儿无忧快乐的生活。 涂正芬从二楼下来,叫保姆常姨去休息不用等给飘飘做宵夜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了柳修文的私人电话。跟离婚前差不多,电话很久才接,且环境很吵,不是夜总会就是酒店。 “芬芬,最近给我电话打得挺勤的啊,我会误解你是想要跟我复婚啊!” 涂正芬从电话里可以听到脚步声,柳修文肯定是找了安静的角落接得电话。“柳修文你给我滚远点。我不放心那个孙逸生,飘飘一回来就睡了,他到底带着她做了什么?” “不复就不复,那么大脾气干嘛哦。逸生中午就来找我了,他们吃完饭飘飘就跑了。都是你管得严,害我女儿有了看到帅哥就跑的毛病了……” 涂正芬挂掉电话,皱着眉回自己卧室,柳飘飘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这边,柳修文好笑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涂正芬给他打电话从来没有超过两分钟。 其他几个老总一直在催,助理只好出来找柳修文,一出来就看到他从旁边无人的包间出来。 “这帮老鬼又派你来找我了是不是,看来我得尽快找个帮手,一个人扛是真的不行了。” 助理有眼力见儿,柳修文说不行了就是真的快醉了,上前扶着他进包间。一部电影的完成,不是只要演员卖力演,还有很多看不见的付出,大小制作柳修文都必须喝掉很多酒。 ** 柳飘飘说到做到,第二天起得很早,在吃早餐的时候就叫常姨通知司机,吃完后坐上她的座驾去了柳修文的公司。 柳氏娱乐比fly就是高了几个档次,看着这幢大厦,柳飘飘每次来都会这么觉得,她妈想战胜柳修文得再拼斗几年。 新来的保安不认识柳飘飘,伸手拦住往里走的她要她出示胸牌才能放她进去。 “你是新来的?”柳飘飘抱胸上下打量这个保安。 “不好意思,我虽然是新来的,你要进去也得出示胸牌。”保安一点也不服软,他显然已经把柳飘飘当作一般要往里面闯着见明星的粉丝了。 “柳修文进去你也问他要胸牌吗?他不需要我就不需要!”柳飘飘一般不提她爸她妈是谁的,但是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不提就进不去啊。 保安摇头就是不收手同意她进去。 “柳修文是我爸,你还管我要胸牌吗?” “柳修文也是我爸,你进去还是要有胸牌。” 柳飘飘噗一笑出来,手撑着落地玻璃门,这个保安太逗了,“柳修文又在外面乱撒种子,我又多了个哥哥,还是那么丑的出品。”这么有原则的保安不多了,回头一定跟柳修文说给他加薪。 小的时候,总有女人领着孩子上柳飘飘家说是孩子是柳修文的,涂正芬刚开始还会生气赶人,后来多了也就淡然了,打着电话叫柳修文自己来处理。 “柳飘飘?” 柳飘飘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抬头看玻璃上印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身后跟着一群人,她转身,一个男人笑颜盈盈地看着她。 “我们不认识吧?”柳飘飘看着对方问,她确定她没见过这个人。 孙逸世从他妈给的照片上见过柳飘飘,刚刚她与保安的对话他全听见了,试着叫了她的名字转过来时就确定是她了。果然本人比照片更好看,扑闪着眼睛问他话这种动作照片是抓不到的,他妈说这个姑娘除了没有文凭其他什么地方都好,最重要的是有雄厚的家底。 孙逸世走近飘飘,低头在她耳边轻说:“这个时候你得说认识我,不然你突然冒出来的哥哥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柳飘飘一听又笑了出来,没有手机联络不到柳修文的秘书带她进去,在其位谋其职,保安也有他的难处,还是先跟这个认识她的人进去了再说。 “噢,我想起来了,原来是王总啊。”柳飘飘看到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应该是个总,挽着孙逸世的手拖着他一起走进了门,这次保安只是能看着她进去没有再拦。 一进柳氏经过前台,前台小姐是认识柳飘飘的,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她笑着回她们。听见前台叫她旁边的人孙总,她才注意自己还挽着那个人,连忙放开。 孙逸世的手被甩开好远,好笑的看着她说:“你好,我是孙逸世,我姓孙不是姓王。” “啊,孙先生你好,刚刚谢谢你了。”柳飘飘对着孙逸世挥手,踩着小高跟欢快地往电梯方向跑。 孙逸世看着她小鹿奔跑一样的身影摇着头,他就这么被利用了,还是主动送上去的。 “孙总,咱们该上去了。”身后的助理上前一步请示。 孙逸世捋了捋柳飘飘刚刚抓过的衣袖,抬脚往电梯方向走,身后的一群人马上跟着。 前台小姐们开始小声议论,柳飘飘跟孙二总挽着手一起进柳氏,柳氏最近会有喜事吧?她们很喜欢这个二孙总,但身份摆在那只是肖想而已,他有了柳飘飘,那她们只能肖想大孙总了。 第4章 上赶买卖 柳飘飘一出电梯,就看到柳修文的秘书慌慌张张跑过来,前台小姐在议论两个孙总的同时没忘了给上面报备——柳飘飘公主驾到了。 “秘书姐姐早啊,竞走呢?”柳飘飘因秘书跑步的姿势逗着她玩。 秘书停在她面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飘飘你又开我玩笑,柳总马上要进会议室开会了,你要不跟我先到休息室等他?” “休息室多见外啊,我还是去他办公室等他吧,你知道他电脑上安装了什么游戏了没?”柳飘飘揽着秘书的肩往前走,身后另一部电梯到了,从里面走出一群人。 “二孙总,孙二总,呃,孙孙……”秘书转身看到孙逸世,一时之间叫出了同事们背后称他的名字,叫出来又改了,越改越不知道该怎么叫。因为孙逸世很少来柳氏,加这次才是第二次,所以大家都对他不是很了解。 “你可以叫我小孙总,带二的总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柳飘飘听着笑着转身,又看到了那个人,只是他身后的那群人怎么那么严肃,都板着个脸是起床气吗? “我哥早来了是吧,你先带他们过去,我稍候就到。”孙逸世把手上提得公文包交给他身后的一个人,秘书点头带领着这一群人走向会议室。 好大的排场啊,开个会跟打仗似的,合同谈不拢可以武力镇压是吗?柳飘飘脑海里想到柳修文被这一群压在桌上签字的情形,呵呵笑出声来,柳修文的发型肯定全乱。 “想到什么了,笑成这样?”孙逸世走近几步,低头看着柳飘飘,她还真喜欢笑啊,随时随地见到她都是在笑。 “呃……你不去开会吗,人都走没了?”柳飘飘退后几步,防备式地看着孙逸世。 “反正已经来迟了,再等我一会儿无碍,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孙逸世又向柳飘飘靠近几步,她一直往后退,直到逼着墙角没地方走了才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搞什么,大白天的就为了她为什么笑步步紧逼? “逸世,为什么不进去?全部人都在等你!”孙逸生走过来,他弟弟太高把柳飘飘挡住了,直到他走过拐角才看到孙逸世挡着一个女人。 柳飘飘听到这个声音好兴奋,昨天用这个声音询问她吃什么给她布菜的孙逸生,她从孙逸世撑着墙壁的手下钻出来,跑到孙逸生面前:“嗨,还记得我不,我们昨天吃过饭的。” 孙逸生看到突然蹿出来的柳飘飘莞尔一笑,他怎么会不记得,就她刚刚小跑的姿势跟昨天上车前的小跑是一样的。他孙逸生这辈子第一次在大街上追一个小女生,还没追到,以前在部队里他可是战无不胜的。“当然记得,是来拿手机的吧,昨天跑得比兔子还快!” 提到昨天,柳飘飘不好意思地低头用手挠了挠头发,黑历史能不提吗? 孙逸世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听着后面的对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他竟然会失落?他刚刚上了点心的柳飘飘先认识他哥,还一起吃过饭! “昨天我失心疯让你见笑了,其实我平常不这样的,要不我们今天再去吃一次,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跑了。”柳飘飘记得她死去的姥爷跟她说过:祖国人民的情谊都是建立在饭桌上的,她跟孙逸生多吃几次饭,感情就建立起来了嘛。 “不是说等着我嘛,进去吧。”孙逸世退过来强行拉着孙逸生往会议室走,柳飘飘站在原地对着两人的后背喊:“我在柳修文的办公室等你啊,开完会后记得来找我啊。”走廊里一直回荡着她“啊”的尾音和沉重的关门声。 柳飘飘没想到她一等就等那么久,她吃完秘书给她买的午餐,玩着柳修文电脑上的蜘蛛纸牌一直到下午还没结束。关掉游戏,电脑桌面是她跟柳修文的合照,伸着懒腰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她等不了了。 打开门,秘书端着一盘子的茶水正路过,好机会啊。柳飘飘从秘书姐姐手上要过茶盘,小心翼翼地端着,秘书无奈,只能更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替她开门。 会议室里一直是两派,孙逸世的团队不停地提着问题,孙逸生的团队不停地解答,两边人的辩论因为头头停下全停下,都看着端着茶盘进来的柳飘飘。 “你们继续啊,当我不存在啊。”柳飘飘从柳修文的位置开始,一杯杯地往他们面前的会议桌上放水杯,得到水的人都面面相觑,谁敢喝? 柳飘飘发到孙逸生的位置,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你们会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我真的不跑了!” 孙逸生拿起桌上的龙井喝上一口茶香唇齿,站起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去跟柳总说要跟我出去吃饭,会议马上就会结束,我就可以带你去吃饭。” 全会议室的人都看着两人如此“亲热”般地交头接耳,谁能想到两人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柳修文微笑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孙逸世觉得不是味,为什么他妈给他介绍的未来老婆跟他哥那么亲密无间?他还没喝到她送得茶,也没见她那么热切地跟他说过话。 柳飘飘手上的茶盘空了,秘书端着另一个茶盘进来继续发着。全会议室的人看着她拿着茶盘走到柳修文的位置,弯腰低头捂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柳修文脸上乐开了花,手马上合上资料 夹:“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方向就按逸生的方案进行,细节慢慢再讨论。” 大老板发话,所有人都跟着合上文件夹,此时柳飘飘已经放下茶盘拉着孙逸生出了会议室。 孙逸世从柳修文眼神中看到了对他哥的满意,这门婚事两家才谈,他爸没有明确表态是他还是他哥,但他妈已经给他看了,再说他哥年纪跟飘飘根本不是一个线上的。 “柳叔。”孙逸世叫住要离开的柳修文,“飘飘回国多久了?” 柳修文吩咐助理先走,笑着跟回答:“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按照fly那些爆料应该是一个多月了。”他女儿能耐啊,把整个fly搞得鸡飞狗跳,涂正芬绝对会认为是他派柳飘飘过去捣乱的。 “那她跟我哥?”孙逸世想了想他哥前一个月刚好去了香港,不可能跟柳飘飘有交集。 “昨天你哥说她吃完饭就跑了,今天又主动找上门来,我也不知道这丫头整天在想些什么,随缘吧,看她对你哥印象还不错。”柳修文拍了拍孙逸世的肩,绕着他出了会议室。 孙逸世听他妈说,柳飘飘没满二十岁,还算是个小姑娘。他哥孙逸生一三十好几的老爷们儿配她是不是过了点,他得回家问问老头子,是怎么打算的? ** 孙逸生的商务车很大,柳飘飘坐在后座玩着他还给她昨天忘了拿走的手机。 车速很慢,通了很多关后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她就关了手机问认真开着车的孙逸生:“我们去哪吃啊,你都快绕整个城了。” 孙逸生找了个路边停靠点停下车,转身看着她:“我在等你说去哪吃啊,是你说的要跟我去吃饭,不是该你说地点吗?” “你这人真古板,男人有时候要强势一点,不知道你是怎么征服范……额,还是你带我去吃吧,我很多地方不熟。”柳飘飘及时“刹住车”,差点把范之润说出来,直接暴露目的会大大减少印象分的,昨天已经减了很多了,再减就没了。 孙逸生好笑,小公主难将就,“一家新开得湘菜馆不错,看你蛮喜欢吃辣的,可以么?”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出发吧!”柳飘飘大手一挥,又倒回靠着座背,给璐璐姐发短信,她没忘昨晚说的要给柯子加二十个通告。 ** 一餐饭下来,柳飘飘的小嘴辣成了红香肠,她把剁椒鱼头上的辣椒全伴着饭一起吃了。爽快又痛苦,是辣到肺里面去了,回家她一定要让常姨给她做这道菜。以前在国外一直吃汉堡薯条,回家她妈又主张清淡食补,她都快忘了辣椒是什么味了。孙逸生叫了两壶茶都被柳飘飘喝了,她手撑着肚子困在位置上,原来他是食霸啊,跟着长老有肉吃。 “要不要紧,我去给你买点药吧,你脸都辣红了。”孙逸生没来得及阻止,那一盘里的剁椒全被她用勺子赶到了碗里,混着饭吃了。看她吃这么香,又不忍打扰,都是给想得。孙逸世回国的时候跟她是一个样子,连盘子都想一起啃了。 “脸红是气色好!我说话算话,柯子的二十个通告我都给她补上了,说不跑就不会跑。”柳飘飘把茶壶里最后一点茶倒出来一口喝下。 “fly如日中天的柯子?二十个通告?她惹你了?”孙逸生听过柳修文说过她的事迹,莫非就是她使用小伎俩让fly旗下的明星不好过。 柯子是惹到她了,就是为了孙逸生才惹到了她,他还好意思问她不好意思回来啊。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柳飘飘突然坐正,直勾勾看着对面的孙逸生问。 修剪整齐的眉,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头,因为吃辣椒而涨红的小脸和微翘的红唇,柳飘飘很好看。 孙逸生点头说:“好看。” “跟一些明星比起来呢?” 柳飘飘是素颜,脸颊边有几颗隐约的小雀斑,但很可爱。他见了很多明星素颜,比不上她的清秀自然,“你更胜一筹。” 至少得到这个答案,柳飘飘自信来了“那你知道涂……我妈为什么叫我去跟你吃饭吗?” 孙逸生继续点头:“知道,柳总和涂总的意思是撮合我们俩。” “买一赠一,有我这个媳妇儿很划得来的。” 孙逸生不解问:“我能问赠得一是什么吗?” “常姨,我出嫁肯定带着她。哦,她是我们家的保姆。” 孙逸生:…… 第5章 孙家总舵 孙家人两代都为官,现在正望的就是官至部长的孙绪东。但是从孙逸生这一辈几乎全选择了从商,不过他当初参军入伍本以为会继承上上辈的传统做个军人,没想到最后还是弃官从商。孙逸世跟几个旁系的兄弟姐妹一样,按部就班出国学成归来,接手上一辈的产业。 孙夫人华颖是独女,其父是改革开放后回国投资的华裔商人,与她老公孙部长是经人介绍认识,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她一直养尊处优,父亲过世后公司请了专人打理,现在又有了两个儿子来打理公司。孙夫人和其他官太太一样,没事打打麻将听听小曲,乐逸悠哉。两个儿子都很优秀,其他的不用她操心,除了婚事。大儿子在部队里给耽搁了,现在已经三十好几了,给他介绍的各家小姐他表面上敷衍,还是整天跟那个影后传绯闻。二儿子她物色了一个,城中的柳家小孙女,看着照片就觉得那个姑娘灵秀的很。 孙逸世忙完回到家,麻将桌刚散场,孙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养颜汤。 “回来啦,要吃宵夜吗?”孙夫人放下碗,站起来要去接孙逸世手上的包,被他拒绝了。 “电脑挺重我自己提上去,爸还没回来?”孙逸世看着茶几上空荡荡的烟灰缸,他爸要是回来会陪着他妈在客厅听小曲,烟灰缸里的烟蒂是少不了的。 “说开会要晚回来。哟,老大你也回来了,正好两人的宵夜一起做。李姨!”孙夫人对着厨房的方面喊着保姆的名字,叫李姨的擦着手走出来。 “李姨不用做我这份,我今晚吃得很饱。”孙逸生跟柳飘飘吃饭,她吃饭跟抢似的,看着她吃都觉得很香,不由得跟着多吃了一碗。 “那二少爷想吃什么?”李姨问孙逸世。 “我也不用,您忙您的去吧。”孙逸世说完叫住了正在上楼的孙逸生:“哥,你是一直跟柳飘飘一起到现在才分开?” 孙逸生解着领带的手顿了顿,入伍时曾经荣获几次优秀侦察兵称号的他能感受到他弟弟的一些敌意,他这个弟弟好胜心太强。 “是一起去吃了顿饭,她说吃撑了让我陪她散了会儿步就回来晚了些。”孙逸生如实回答,柳飘飘手摸着冒出来的肚子拉着他从餐馆一直走着送她回得家,他又打车回得餐馆取车。 “柳飘飘?柳家那个小孙女?”孙夫人抬头看着大儿子,他怎么跟她扯在一起了? 孙逸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妈:“妈,你上次给我介绍的是媳妇还是嫂子啊?害我白高兴一场,可以娶那么年轻的媳妇儿。” “老大,你是怎么回事,柳家的小孙女是介绍给你弟弟的,我明明给你介绍了很多成熟的世家小姐啊?”孙夫人皱着眉训大儿子。 关于柳家的柳飘飘,孙逸生还是前天被柳修文抓壮丁才见了一面,觉得她可爱今天就去跟她吃了顿饭。小姑娘直截了当的跟他说她嫁人的好处,毫无防备心的童真让他动容。这还什么都没开始,他就被戴上抢弟弟老婆的高帽了。“那些世家小姐哪有柳家的孙女好,老二也这么觉得的不是吗?妈您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些吧。”小姑娘现在对他有“占有欲”他看得出来,理由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不过,很好玩不是吗? 孙逸生这么一说,噎得孙夫人和孙逸世两人无话。他说得没错,柳飘飘确实很好,孙逸世至今还在回味她挽着他手臂时留下的清香。 “妈,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中立吧。”孙逸世跟孙夫人点头,三步作两步往楼上走,他从来没输过,柳飘飘他势必拿下。 孙夫人站在楼梯口看着无人的楼梯阶梯,这可怎么办,两个孩子都中意柳家的孙女! 孙夫人愁啊,两兄弟都看上柳家小孙女,该怎么解决?直到孙部长开完会回家,她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 洗完澡的孙部长下.身就裹着一条浴巾,上身完全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发福有啤酒肚什么的,该有的肌肉还是有,只是没有年轻时的紧致了。 “怎么了,在床上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孙部长上床揽着老婆。 孙夫人推着他,自己坐离得远远的,“一身的酒味,不是打电话说开会吗,开到酒桌上去了?” “开完会了就几个老朋友就去喝了几杯,洗完澡了味道应该不重呀?”孙部长抬着自己的手臂到鼻下闻。 孙夫人扑着过去,拍打着他光裸的胸膛诉说委屈:“就知道喝酒,两个孩子你都不管了,他们要是为了柳家的孙女闹翻了,我跟你没完!” 孙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在孙部长面前的小女人姿态还是一直没变。从两人结婚,孙部长就把她捧在手心疼,有了孩子疼得更甚,这么一疼就是三十几年。 “两兄弟感情深着的,不会说闹翻就闹翻。柳修文跟我表示过,他比较中意老大,老二也看上他家闺女了?”孙部长拿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拍,不是他怕疼,而是担心她手拍疼。 “何止看上,老二都下战书叫我中立了。我记得老大一直跟那个明星纠缠不清的,怎么突然又看上柳家小姐了?柳家小姐岁数这么小,老大和老二相比,还是老二相近一些啊。” 孙部长跟孙逸生表过态:戏子无情,他要他们孙家家世干净。孙逸生也答应过他,吹起来的风雨只是那个行业的潜规则,他只是还人情。 孙夫人还在想怎么来劝老大和老二,就被一个反身压在了床上,她惊呼一声手马上抓着孙部长的背。 “儿孙自有儿孙福,兄弟两要是解决不了,就枉做我孙绪东的儿子了。”孙部长的两人儿子他放心,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闹翻,他没有那种基因。 “你孙绪东有什么了不起,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少在我面前装牛。两个儿子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不出面管,老二怎么能……” 孙部长低头吻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吻到她娇喘才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睡袍,而他下.身的浴巾早在他吻上的时候就解开了。他用已经硬起来的某个部位,在华颖大腿内侧摩擦,故意接她的话: “老二是不听话~” “老不羞,我在跟你说儿子的问题,你就知道做这些!”孙夫人呼吸到新鲜空气,微喘着气。 孙绪东摆好老婆的身体,手揉上她的胸:“两个儿子太不懂事了,竟坏他们老子好事,我要再生一个。”说着一个挺身,直捣花心。 “嗯~我才不生了……这两个……都要打起来了……~”孙夫人被撞得呻.吟起来,手自然而然圈上孙绪东的脖子。 孙绪东每天早上起来后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的体力不是白练得,加上他晚上喝了酒有些兴奋,埋首在她脖间边撞着身下的人边规划着理想蓝图: “给我再生个女儿,女儿不糟心……” “不……不生了,有女儿你就……就不爱我了……” 孙绪东好笑得抬起头,吻着她的眉心:“傻颖颖,有什么都抢不走我的,放心~” 听着孙绪东这么亲热地叫着自己,华颖双手从他脖子间移到他背上,紧紧抓着他的背,嘴里喊着他的名字:“绪东~绪东~绪东……” 孙绪东半侧起身眼睛看着华颖因他身.下撞击而跟着起伏的柔软,手紧紧抱着她的臀更用力往她身体里送着自己,浮身浮声。 至于那两个儿子,等他有空了再说…… ** 第二天早上孙家的餐桌,孙夫人打着呵欠喝着牛奶,孙部长为她给土司抹好果酱再放在她桌前的盘子里。 孙氏两兄弟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几十年早形成抗体了,两人各自安静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 “柳家的婚事你们爷爷还在世时就跟柳部长提过,现在柳修文也同意了,那个姑娘就是年龄小了点。”孙部长给孙夫人抹完果酱擦着手说。 孙逸世几乎是听到了希望啊,他爸爸也觉得柳飘飘年龄小了,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柳修文的意思是把女儿许配给老大,既然他都没意见我也不会有意见,今年你们好好相处,明年就把婚结了。老大你年纪也一大把了,早点成个家省得你妈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着你的婚事。” “爸,我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你嫌我啰嗦?!” 孙绪东自动屏蔽了孙逸世的话,换着轻音哄着老婆:“怎么会,我就喜欢你在我耳边念叨。” 孙逸生喝完杯里的牛奶,自动消失,他家老头疼妻子在b市是出了名的。要是不走等下什么酸掉牙的话都会听见,虽然已经习惯,但早上听甜到发腻的话还是会不清醒。 孙逸生换鞋的时候,算准了时间孙逸世也会出来,只穿了一只鞋他弟就走了出来。 “你走得好快,我要是再不走,喝进肚里的牛奶全会变成酸奶。”孙逸世用两兄弟能听见的声音说。 孙逸生已经换好鞋了,基于柳飘飘的事,他想说清楚:“我也是前两天才听柳叔提这件事,怎么说呢,挺意外的。” “既然老头子都拍板了,我不是输给你,因为你是我哥,我只是不愿意跟你争。”孙逸世把换好的拖鞋放上鞋架。 “嗯,你没输,飘飘只是问我‘王总’是哪个公司的。” “我明明跟她说了我姓孙!昨晚我查了柳飘飘所做过的‘光荣事迹’,她知道你跟范之润之间的事后你还笑得出来我就服了,走您。”孙逸世提着电脑包先走了。 孙逸生耸耸肩,他与范之润两人清清白白,当初她没名气只是借他炒作,虽然现在有了地位但还是逃不开老话题。他跟范之润是高中同学,说得更深一点,他只是暗恋过她。 第6章 片场撒娇 fly在涂正芬的归来终于回到了正轨,那几个被爆料而名气下滑的艺人被搁置,她现在致力培养一些公司的其他艺人。 柯子最近忙成了小陀螺,还得多亏了柳飘飘给她加得二十个通告,基本上是在片场和保姆车中过得日子,忙到没有时间回家。 柳氏今年出新招,贺岁档将上映两部电影,一部由知名导演展卓成执导的已经进入后期制作阶段,另一部小成本电影则由新晋年轻导演张谦执导。第一部电影于元旦会上映,而第二部则选择在大年初一与观众见面。 新晋导演张谦是得到了孙逸生的赏识,被推荐签了柳氏,他的第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剧本吸引了范之润,定了她为女主角。于是,这场要跟影后搭戏的比赛在圈内展开,各个公司都在力极推荐着他们的艺人去试镜女二号。 有大老板背后的支持,又有票房保证的范之润加入,柯子也想跃跃欲试了,范之润一直在她的偶像,能与偶像一起咖戏比演那些没水准的电影爽很多。 柯子拍完杂志封面,下午终于可以休息,经纪人也支持她,要她去问涂正芬的想法。柯子来到公司,秘书带着她进涂正芬办公室就看到坐在老板椅里摇头晃脑的柳飘飘了。 ** “美女,最近很忙呀,几日不见又漂亮了呀!”柳飘飘高兴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手里摇着她妈的车钥匙。 “拜您所赐确实不闲,涂总呢?”柯子是刚从摄影棚里出来的,脸上的妆很浓,身上的裙子很紧不方便动粗,不然她早扑上去揪打柳飘飘了。 柳飘飘指了指办公室内配得厕所门,小声说:“便秘着,从前几天开始就没释放过内存,叫她平常别那么大火气不听,这下跟在wc里面打坐养生了。” 柯子无语,敢这么说铁娘子只有她柳飘飘了,涂正芬火气确实很大,公司上下基本上都被她骂过。柯子有幸也被涂正芬狮吼过,所以经纪人璐璐姐才叫她自己来跟涂正芬说…… 厕所内响起冲马桶的声音,柳飘飘马上端着杯子到饮水机旁接水,涂正芬手摸着腹部从厕所走出来。 “柳飘飘你快给我走,插花课必须给我上!” “随便插几朵花谁不会,傻蛋才会花钱去上课。你把护照还给我呀,我马上就走,带滚得都可以。”柳飘飘端着水杯,谄媚地递给涂正芬。 涂正芬没接柳飘飘递过来的水“你的护照别想要了,已经被傻蛋烧了。”插花课是她花钱让柳飘飘去上得,那她就是傻蛋了? “我妈妈宝贝蛋怎么可能是傻蛋呢,亲亲妈妈把护照还给我吧,jason十八岁成人礼,我吃完蛋糕就回来。”柳飘飘放下水杯,双手抱着涂正芬的脖子撒娇。 涂正芬手伸到座机旁,拿起听筒按着内线:“叫几个保安上来,把柳飘飘从我办公室赶出去!” ** 没一会儿保安进来,柯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拖着柳飘飘出了办公室,涂正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终于安静了。你来得正好,柳氏有部戏我推荐了你去试镜,马上就去,其他的通告我会叫璐璐给推了。”涂正芬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放在桌上,对着理被柳飘飘揉乱的衣领。 柯子站了站,最后还是没有为柳飘飘说好话选择退出办公室。柯子觉得有时候涂正芬对柳飘飘还是严了点,连保安都上了,那么用力地拉出去,手臂上不会起印不会疼吗? ** 柳飘飘蹲在门口,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形成你攻我防的阵势。他们被吩咐要送柳飘飘去上插花课,出了门她蹲地抱膝不走,他们根本不敢怎么用力,再怎么说柳飘飘也是老板的女儿。 玻璃门内可以看见戴着墨镜的柯子身后跟着两个助理往外走,大门外候着保姆车,待柯子坐上去后,柳飘飘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冲过上车拉上门。两个助理还没反应过来,柳飘飘已经 催着司机把车开走了。 “我的两个助理一个都没跟上来,你叫我等下怎么去试镜?”柯子抱臂问柳飘飘。 “试什么镜?跟助理有什么关系?涂正芬不让我出国,我就扰乱她的fly,看谁笑到最后!” 柯子一听柳飘飘要捣乱,忙拉着她的手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拉上我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范之润一起演戏。” 提到范之润,柳飘飘想起她跟柯子说得孙逸生了,骄傲地说:“本姑娘魅力无边,你的偶像的男人快被本姑娘拿下了!” “不错啊,等下有可能会见到你的情敌和她的男人,你最好能当着她的面拿下,我就求涂总把护照给你。” 柳飘飘特别好哄好骗,柯子说完就发觉她的眼睛都亮了,这么纯净的女生,被爸爸妈妈一致要求着要嫁人,外带她这个亦姐亦友的人在旁推波助澜,柯子有些惭愧。 ** 柳氏摄影棚外,经纪人璐璐姐已经等在那了,见柯子来忙呼着她去梳化。 进出都是柳氏的员工,有些认识柳飘飘的,都停下来跟她打招呼,柳飘飘拉住一个人问:“孙逸生在里面吗?” 棚内正好有个女明星出来,听见柳飘飘口中说着孙逸生的名字,停下来看了她几眼。 男员工明星是经常见,但是被柳飘飘直接握着手臂还是第一次,他的心开始狂跳脸也慢慢红起来。她是董事长的女儿,能这么平易近人拉着他,他是不是要开始走运了呢? “飘飘?”一个浑厚的男声搅乱了走廊所有人的思绪,全都回头看着声源方向。 柳飘飘甩开男员工,高兴地走过去,“孙医生,我正在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现身了。” 孙逸生从柳飘飘的头上望过去,那个员工还在看着刚刚她握着的手臂处,是留念? 员工发觉了孙逸生的眼神,低着头转身走了,走了两步想起手上拿着副导演要他去取得下午的视镜演员名单,又转身跑着进了摄影棚。 “是逸,四声。”孙逸生牵起柳飘飘的手,带着她往里边站了站,避开了抬着支架经过的员工。 几步外的女明星拿着手机假装照镜子想拍几张孙逸生的单人照,恰巧拍下他牵起柳飘飘手的动作。不过,这也是个劲爆的新闻,卖给狗仔队是个好价钱。镜头里的孙逸生放开了柳飘飘的手,慢慢朝她的方向走来,她是在摆pose没来得及收手机,孙逸生一把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抓拍技术还不错。”孙逸生翻着近几张照片,他牵着柳飘飘的手低头浅笑,一一删除后才把手机还给女明星。 女明星颤颤惊惊地接过手机,哼着声音:“孙总,我不是故……” “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孙逸生对女明星摆摆手,又走回到柳飘飘身边。 柳飘飘对着孙逸生竖起大拇指:“你好强啊,原来那个人搔首弄姿是在拍照,我就没看出来!” “有兴趣看试镜吗?” “大大的有啊!” 孙逸生莞尔一笑,推门牵起柳飘飘的手一起进了摄影棚。 ** 男人按门铃,门开了:“你好,我家酱油用完了,可以借一点你家的吗?” 女人见是邻居,于是回答:“噢,你是要生抽还是老抽?” 男人脑中想了想:“生抽吧,老抽不好。” 女人不解:“老抽为什么不好?” 男人说:“老是抽着风在想你,很不好!” 此刻柯子拿着一瓶酱油走出来:“姐,家里只有老抽了……” “cut!”导演一声令下,三位演员停下,一群人拥上前围着自己的金主。 男主是柳氏旗下的艺人严驰,虽然比不上范之润那样大咖,也是在一线。两位身边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加起来围了很多人,柯子身边只有璐璐姐显得特别单薄。 柳飘飘翻了几页剧本,讲得是都市呆萌白领被帅哥邻居追的喜剧爱情故事。御姐范的范之润挑战与她形象完全相悖的角色,而柯子试镜的是她的妹妹。 现场剧务在布置场景准备试下一场戏,柳飘飘拉了拉坐在旁边的孙逸生的衣袖,“可以走个后门吗?” “嗯?”孙逸生发觉她有拉人衣袖或是手的习惯,这个习惯不太好,得改! “我觉得柯子很适合演妹妹,她台词不仅说得通俗易懂而且深入人心,妹妹这个角色完全是照着她这个模子写的。”柳飘飘极力夸奖着柯子,其实就一句话而已,让她这么说是因为电影的外景拍摄将去海南岛。 “你又想着什么鬼主意?” “好嘛好嘛,就是她了,她床技,啊呸不是,是演技一流!” 柳飘飘就像她在柳修文面前撒娇一样,拉着孙逸生的手摇啊晃啊,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说实话,我考虑看看。”孙逸生才不会信柳飘飘是因为柯子的演技才极力推荐。 “柯子身材超级棒,去海南拍外景的话穿比基尼的戏份绝对会吸引很多宅男,票房大涨!” “我要听实话。” “好吧,其实是涂正芬最近便秘得厉害,我想去海南给她捎点香蕉。” 孙逸生啼笑皆非,好有孝心的理由……不过虽然柳飘飘不明说,还是强烈了表达了“实话”,就是她想要去海南玩。 片场的人都偷偷瞄向孙逸生的方向,范之润在她助理小心翼翼看完孙逸生又看她后也留意了那个方向,浅笑。 第7章 掘地寻人 电影《隔壁是女神》剧组考虑到目前是海南旅游的淡季,决定先拍摄外景,剧组一行人坐着晚上的航班飞过去,第二天就要开机。 白云蓝天优美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只有柳飘飘飘一人,从到了酒店就像脱缰的野马已经不见人了。柯子在片场熟悉剧本不能走,就叫助理在酒店里里外外找了几遍无果,涂正芬要她看着点柳飘飘,这刚来就给看跑了…… 一天的拍摄,柯子回到酒店本来已经累到不行,按旁边房间门铃发现柳飘飘还没回来,她即使很累神经也开始紧绷了。更急人的是柳飘飘的电话始终不通,柯子终于知道为涂正芬要没收她的护照了,在国内都这么难管别提出国了。 柯子跟助理一起来到一楼服务台想要酒店派人找,看到前台等待办理入住的孙逸世,柯子虽然没跟他打过交道但还是走了上去。“你好孙总,能麻烦你个事吗?” 孙逸世是知道柯子的,停下脚步看着她:“嗯,可以。” “柳飘飘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我怕她出事。”柳家和孙家即将结亲,柯子认为孙逸世肯定知道柳飘飘的。 孙逸世一听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她也来海南了?” “跟我一起来的,从今早就没见过她人了。”柯子回忆,她是昨晚看着柳飘飘睡下后才回得自己的房间。今天开工比较早就没叫柳飘飘,等她让助理送早餐去,已经不见人了。 孙逸世听完皱起眉,按着电话往酒店外走,身后一堆助理下属马上跟着,柯子见势也跟了上去。 ** 保安把酒店内外,带着沙滩一起找了无数遍无果,最后调出了录像,上面显示柳飘飘是自己连蹦带跳离开酒店的,一天再也没回来过。 一群人等在大厅焦急,孙逸生跟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急急忙忙进了酒店,“飘飘回来了吗?找到没有?” 孙逸世摇头,柯子则拿出了电话:“报警,飘飘不能有事!” “麻烦你了老陈,一来就给你找事。”孙逸生从裤兜里掏出烟给战友老陈递了一根。他晚上飞过来一是剧组在,二是柳飘飘来了,三是准备看看老战友。他跟老战友坐下来还没聊到两句,孙逸世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马上打电话叫人来,不要着急,这个地盘我保你要找的那个人安全。”老陈接过烟,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柯子的报警电话已经打通了,听见那头有人说话,她马上挂了电话,还是按着孙逸生的方法来自己不要添乱。 ** 公安局长发话,不管是值夜班的还是回了家的警员全都出动了,围绕着酒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附近的娱乐场所搜遍了,各个路口设了关卡只要路过的车辆都得停下来检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上面有人要南巡了。 在孙逸生快失去耐心准备亲自上阵时,前方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正护送着回来。全大厅的人都吐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看两个孙总的难看脸色了,特别是大孙总。 ** 一群人站在酒店门口,警车开道护送着一辆红色奔驰敞篷车开过来,车里坐着得正是柳飘飘。 警车的警报停了,敞篷车内柳飘飘快乐的歌声传入门口他们的耳内:“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终点是大东海,全力奔跑梦在彼岸~” “随风奔跑……” “柳飘飘你还有心情唱歌,我都急死了你知道吗!”柯子冲上去想开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也跟柳飘飘一样满脸兴奋,问她:“我/操,这种畅通无阻的待遇是头一次啊,你什么人物啊?” 柳飘飘解开安全带,想跟他说自己不是什么人物,身体一个腾空被人从车里抱了出去。脚落地的一瞬间还是轴到了,没站稳眼见要倒下又被抱她出来的人接住抱在怀里。 “孙医生?”柳飘飘抬头,她的双手像抱树干一样抱着孙逸生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可以说是毫无间隙。 孙逸生双手握着柳飘飘胳肢窝抱着她出来时,她的手臂很冰,本来是放下她要脱西装给她披着,没想到她却紧紧抱住了他。 实则是,他紧紧把柳飘飘搂在了怀里,还感受到她的前胸积压着他。 孙逸生放开柳飘飘,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瞥了一眼车里正看着他的人:“她是谁,你没必要知道。”说着揽着柳飘飘往里走。 “喂,明天开游艇出海,你来不来?”奔驰男对着柳飘飘的背影问了一句。 柳飘飘想转过去,由于孙逸生揽得太紧她根本就动不了。 “谢了老陈,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孙逸生路过老陈时,停下来跟他点了下头感谢。 老陈对裹在西装内的小女人柳飘飘刮目相看,已经很多年没见孙逸生对人有这么强的敌意了。当兵作战训练谁是孙逸生的对手谁必死无疑,做了商人后缓和了很多,其实只是隐藏着,豹子永远是豹子。老陈把奔驰男带回了局子,孙逸生都说下面的事交给他了,他肯定不会让奔驰男明天有出海的机会。 “孙总,既然飘飘找到了,那我就先上去了。”柯子跟孙逸世告辞,两个助理跟着她进了酒店。 孙逸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他刚刚是在担心柳飘飘吗?才见几面为什么?柳飘飘是老爷子拍板的未来嫂子,他只是担心嫂子而已,孙逸世这么自我解释走进酒店。 ** “孙医生,你搂得我快喘不过气了!”电梯内,柳飘飘动了动手臂想挣开。 “你去哪了?”孙逸生放开她。 “出去玩了一圈,警察是你叫来找我的?”柳飘飘伸手拢了拢快掉下去的西装。 孙逸生无奈,一群人为了找她差点掘地三尺了,她却只是出去玩了一圈。 “下次出去玩,要让我们知道去哪了知道吗?”孙逸生蹲下为柳飘飘系上西装的扣子,她整个人被包在了西装里面,特别娇小。 “你好像涂正芬和柳修文啊,老孙!”电梯到了,柳飘飘先走出去。 孙逸生抚额,他很老吗?他完全不跟柳修文一个等级啊! 第8章 伞下两人 阳光通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照进来,通过玻璃还可以看见海水拍打沙滩的循环,柳飘飘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站在窗边欣赏美不胜收的景色。 昨天在市中心玩了一圈,问当地的士司机要了一家酒吧地址,晚上去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奔驰男。她只是坐在台下看台上人演唱,听着主唱的嘶吼,跟着一起尖叫,喝了一瓶啤的也在快速行驶的车速中吹散了。回到酒店才看到床上的手机,一百多个未接电话,是柯子和其他两个陌生号码,她猜其中一个陌生号码肯定是孙逸生。 柳飘飘把毛巾扔在床上,打开行李箱,从最里层拿出一套乳白色的泳衣,这套是她在涂正芬背过身去给她准备防晒霜时偷偷塞进去的。涂正芬给她准备的泳衣,上衣下摆快到肚脐,裤子还是四角的,老大妈都不会穿这种! 柳飘飘换好泳衣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虽然没有柯子的身材火爆但也不至于平板,挤挤总会有的。她把湿头发在脑后扎成花苞露出脖子,挨近镜子看,c-或是b+的胸部绝对有啊!觉得脸颊边那几颗星点的小雀斑有点碍眼,出浴室从包里拿出一个戒指盒,打开选了个闪亮的鼻环来到化妆镜前对着戴上,嗯,这下好多了。 一切准备就绪,柳飘飘哼着歌提着床上装着防晒霜的小环保袋要出去,一开门就被门口的两个大汉吓一跳。 不会是千里之外的涂正芬派来的吧? 柳飘飘当作两人不存在,关门把房卡扔进环保袋,戴上墨镜往电梯方向走,门外的两人紧步跟上。她走几步停下,两人也停下;她小跑,两人也小跑;她蹲下想假装系鞋带,手在人字拖上转来覆去朝后看,两人蹲着同样假装系着没有鞋带的皮鞋…… 神经病吧! 前面没几步就是电梯了,柳飘飘转头想要站起来,电梯门打开,孙逸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 孙逸生不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三人,想问是怎么回事,柳飘飘站起来就朝他跑来,扯着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柳飘飘人站在孙逸生身后,但他的脑海里全是她奔跑过来上下浮动的胸,她竟然穿那么短的泳装! “那两个变态一直跟踪我学我!”柳飘飘手指着几步外的两个男人告状。 孙逸生一看,就是他早上派去守在柳飘飘门口的两人,他跟两人说过柳飘飘去哪他们必须去哪, 柳飘飘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做什么。所以,她蹲在地上,他们才蹲在地上的吗? “他们不是变态,是我让他们来照顾你的。”孙逸生偏头,视角斜下扫过柳飘飘的胸马上又向上,就看到了她鼻上那颗闪亮的水钻。 被误认为是变态的两人捡起柳飘飘扔在地上的环保袋走过来要递给她,孙逸生一把接过:“好了,接下来你们不用跟了。” 两人点头:“是,孙总!”声音之大回响去了整个走廊。 柳飘飘揉着耳朵走近电梯,孙逸生跟上,她完美的背展现在他的眼前,而维系薄薄的泳衣不掉下来的,只是脖子上的那两根线。 “下不下去?还是你要继续在这里被喇叭震?”柳飘飘按开要关上的电梯门不耐烦地问外面的孙逸生。 孙逸生轻晒走进去,那两人是老陈给他找得退伍军人,军人回答长官命令确实得吼大声,不然长官会觉得你没娘炮会罚你站军姿或是五公里越野操练。 ** 到了酒店的私人管理海边,剧组正在拍着男主角和女主角亲吻的重头戏,柳飘飘和柯子躺在不远处的椅床上休息,隔着遮阳伞晒太阳。 “我这酱油打得,没我的戏份也得陪着。”柯子看着远处卡了一遍又一遍的吻戏感叹。 柳飘飘从椅床里坐起来,朝片场望去,“难不成你还想跟那两人去玩3p?范之润的粉丝不喷死你我就不姓柳了!” “衣架子就是衣架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孙总穿t恤短裤,看他小腿那稳而健的肌肉,就能想象他胸上的腹肌。”柯子也坐起来,她的视线不是在两个演员那里,而是导演后面的孙逸生。其实不止她,剧组其他的女工作人员都花痴颤抖了。昨晚的事早已传开,本来孙逸生妥妥的女王配,现在却快转眼快成了柳氏的驸马。 柳飘飘觉得身上有些干了,从袋子里拿出防晒霜递给柯子,趴在椅床上说:“短裤?拜托别说得那么j□j,他穿着的那叫沙滩裤。帮我背后抹点,我抹不着。” 柯子接过,打开挤了些在手上先从柳飘飘的手臂开始抹,“涂总给你买的什么牌子的?好香啊!” “不知道,她买得应该不是国内的牌子。”柳飘飘头偏在另一边回答。 柯子拿起防晒霜的瓶子看,上面确实没有一个中文字,又倒了些在手上继续往柳飘飘另一只手臂上擦。 ** “柯子,过来一下!” 柯子一听副导演在叫她,她还没帮柳飘飘抹背,于是说:“我过去一下,马上过来。” 柳飘飘嗯一声,半起身从桌上的环保袋里拿出插着耳机的手机,代上耳机继续趴下听音乐。 柯子手拿着防晒霜来到副导演旁,原来是临时给她加了镜头多了几场戏,她只能把防晒递给唯一不忙的孙逸生叫他递给柳飘飘,她马上进入角色去拍摄。 孙逸生退出片场,漫步走到休息区,坐在刚刚柯子躺着的椅床上。 “回来了,继续吧!” “什么?”孙逸生没听懂。 柳飘飘戴着耳机,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她只是眼睛看着沙子上的背影以为是柯子回来了,于是继续催:“快给我抹上,背上快干成旱田了。”说着还伸手解开背中间那条带子,手放在身体两侧挡着要往外冒的胸。 “我……”孙逸生喉结动了一下,手里拿着防晒霜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飘飘等了很久背上还没见动静,以为柯子不乐意了说着好话:“我等下也帮你抹啦,互相帮助嘛。” 她还要帮他抹?孙逸生拿着瓶身一看才知道是防晒霜。 “嗯~都求你了,我的背真的快渴死了。”柳飘飘哼着声音继续说。 孙逸生被她的那一声“嗯”喊得心都软了,再怎么男女之间的禁忌都抛开了,不是他主动的,是她要求的。 孙逸生揭开瓶盖竖着倒了些在柳飘飘的背上,整个手掌,三个手指,两个手指,一个手指比着。最后决定用十指和中指这两个手指,慢慢伸向那一团液体,在沁入液体的同时他触摸到了她的肌肤…… “动啊,那么硬杵着我干嘛?” 孙逸生脑袋一轰,幸好他是了解她一点,不然一定会以为她在挑逗他。手下还是慢慢抹着乳液向皮肤周围扩散。 “嗯,向上一点,用力一点~”柳飘飘像是在享受泰式按摩一样,指使着“柯子”。舒服啊,比刚刚擦手臂时用得力大些,还有一种粗糙的感觉。 孙逸生觉得自己的手都要燃起来了,她的肌肤柔白嫩滑,他的喉结已经上下动了很多次了。 他让手指尽量在她的背中心不往两边,但是他的视线还是紧紧锁在她手臂挤着的胸部的地方,怎么移都移不开。 “往下一点,腰上,那里要轻一点。” 孙逸生听着命令,眼睛从上往下移,细软白嫩的腰和翘起的臀,他要疯了! 他从来没有跟女人有过这么近的亲近,即使平常应酬会有女人往他身上靠,但跟现在绝对不是一个性质。柳飘飘的背全被他用两根手指摸过了,夹拌着乳液,这样会更让人思想不单纯!他觉得他身体在烧,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像当初他早上醒来会经历的那个过程一样,他低着头看了下自己的某个部位,幸好是穿着沙滩裤。 “哟,我是不是非礼勿视了?”戴着墨镜的孙逸世站在遮阳伞外抱臂看着伞下的两人。 孙逸生因为心里有鬼,被突然的声音一吓马上站起来,手里的防晒霜直接掉在了柳飘飘的背上。 柳飘飘被砸得“嘶”一声,反手系上泳衣背后带扯掉耳机站起来,看到身边高大的孙逸生和他手上没有抹匀的乳液,她呆住了。 孙逸世看到柳飘飘的正面,他抱着的手臂惊得放下来,眼睛在她的胸处移不开了。 “你、是是你刚刚为我抹得防晒霜?”柳飘飘结巴着问孙逸生。 孙逸生举起两根手指点了点头。 柳飘飘脸一下涨红,她一时瞪着他又羞得不敢瞪他,他竟然就这样把她“摸”了!jason跟她说的男女上/床的步骤,一吻二脱三摸四上,她被三了! 孙逸生注意到孙逸世的眼神,拿起躺椅上的长毛巾要披在柳飘飘身上盖住,手隔着毛巾刚触到她的肩,她就尖叫着跑开了。 孙逸世追着跑了两步,就被孙逸生一拉:“还是我去吧。” 第9章 悄爱萌芽 柳飘飘脚上穿着人字拖跑不快,到风景树下就被孙逸生追到了,一把被他按在怀里。 两人的动静让剧组几乎全停了下来,范之润和严驰台词也不说了,导演张谦也忘了喊卡。 “你怎么遇到事后就爱跑呢?”孙逸生放开衣服穿得很少的她,再抱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你……”柳飘飘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他不仅摸了她刚刚还抱了她。 孙逸生没想到小霸王还会害羞,明知故问的说:“我怎么了?” “你吃我豆腐!” “嘘,小声点,大家都听到了。”孙逸生又靠近柳飘飘,手捂着她的嘴。他只有在替她擦背时精神有些恍惚没有察觉到孙逸世的靠近,剧组人员看着这边他还是有察觉的。 近距离的她,鼻上的水钻很闪,红红的脸颊两边上几颗小雀斑。树下的斑驳,太阳高照,他手上有她呼出的热气,和她瞪大的双眼。 剧组不知道是谁带头吹起了口哨,其他人跟着附和,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柳飘飘觉得不好意思了,直接往孙逸生怀里钻。 “再瞎起哄投资减两层啊!”孙逸生的话是一记警钟,敲得大家的嘴张着都合不拢了,不是吧? “卡,再来一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谦,在他的一声卡中唤回了大家的理智,找着自己的位置重新投入拍摄,而孙逸生则半抱着柳飘飘回了酒店。 镜头里是从柯子的脸,以她的视角又转入下个镜头,严驰拥着范之润,两人在白浪上跑了一段路停下,严驰捧着范之润的脸说悄悄话:“昨晚加现在,你明明是在装,孙逸生跟你根本没有男女关系。”范之润无动于衷,呆呆的一脸甜蜜的微笑,幸福地靠进严驰的怀里,镜头里的俊男美女煞是耀眼。影后就是影后,即便严驰没有照着剧本说亲密的话,范之润依然把在角色里面,毫无差池。 昨晚大家在找柳飘飘的同时,严驰也在扰着范之润,两人从试镜和第一天的戏,她的演技和美丽征服了他。同一个公司的,严驰猜得一点都没错,孙逸生就是范之润桃花的挡箭牌,有他孙逸生在,别的男人不敢对她做什么。 “卡!”导演一声令下,范之润马上从严驰怀里起来,手摸着头发往座位方向走,一眼都没看严驰。 助理上前来为严驰撑伞遮阳,化妆师为他补妆,他站在原地不动,海水拍打着腿,眼睛一直看着范之润的方向。范之润真的好美,生气都这么好看,他平常是太忙了,这么个美人儿在怎么能错过? ** 孙老板为了犒劳剧组人员的辛苦,晚上在海边设了自助餐,张谦的团队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吃着玩着就闹开了。他们有器材,灯光音响什么都有,临时的舞台说建立就建立。 一群人席地坐在沙滩上听着范之润和严驰唱了他们的代表作,而柯子是被柳飘飘给拱上台的,还跟着起哄让她唱了两首。 因为范之润和严驰的情侣形象很养眼,两人又被张谦推上台点名演唱张学友的《我会送你红色玫瑰》,唱到最后严驰牵着范之润的手深情地单膝跪在了范之润面前,引起了一个小高.潮。 最大的高.潮是柳飘飘和孙逸生被拱上台,喝高了的副导演是林俊杰的铁杆粉丝,他调出手机里 林俊杰爱的三部曲指定两人唱:《发现爱》《期待爱》《表达爱》。 孙逸生也不做作,接过两个话筒递给柳飘飘一个。 “你还会唱流行歌曲?”柳飘飘是熟悉这三首歌的,她认为孙逸生应该是听京剧的那种人。 “我不会你会啊!” “我救了你,你有什么表示?” “要么、以身相许?” 柳飘飘气节想下台,他白天吃了她豆腐害她没脸出来见人,晚上好不容易出来闹一闹他还说这么不着调的话。 孙逸生笑着抓住柳飘飘的手不让她走,“我让你非/礼回来好了”说着对着副导演提手提示可以放音乐了。 孙逸生也是喝了些酒的,他笑着眼睛向上翘露出结白的牙齿,柳飘飘被他用力一拉视线正好对上灯光,手遮着就看到了他如此不能令人拒绝的表情。 音乐响起,显示屏上有字幕,柳飘飘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慢慢往下滑直至手掌,然后握住。 “叽……喳喳路人小孩,撅嘴的你站在露台,阳光眯着眼看我们,同时也发现爱……”柳飘飘看 着显示屏,认真的一人战两人一字一句唱出整首歌。 中间换个换得极快,柳飘飘拿着话筒的手随便向耳后挽了两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又对着屏幕认真得唱起来。 她的侧脸是吹乱的碎发,孙逸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本来是想用手帮她往后拨,却在低下头时隔着头发狠狠亲了她的脸颊。 下面的人尖叫几乎要盖过海浪了,敲着盘子叫着因吻而停止唱歌的柳飘飘继续,柯子更是出格,把盘子里的配食西兰花当成鲜花全扔了上来。 柳飘飘心神不灵地看着屏幕跑着调唱完最后一首,脚边“收”到了很多西兰花,掌声中她被孙逸生牵着下来,这才发现,他最近老是在牵她。 一吻二摸三脱四上,她和他只差四了。 柳飘飘看着他的后脑勺,又寻找范之润的身影,发现她正含笑看着他们,她不介意吗? 孙逸生现在有点信柳修文的话了,这个丫头真的很能引起人的疼惜,看着大胆,内心还是有待开发的孩子。她不像别的世家小姐,除了第一次跟他见面化了妆,其他时间相见都是素颜,今天还戴上了鼻环。 从部队退伍后,相亲过,也有主动跟他接触的女人,哪是的他的确对女人不感兴趣,一心只想接好他外公的班。 刚开始,他觉得她年龄太小了,也承认柳氏的股份很诱人。柳飘飘也破了他很多第一次,第一次没有追到的人,第一次无节制吃撑,第一次心急,第一次吃醋,第一次犯色…… 第10章 思过回往 这快十九年来的人生中,包括在国外生活的那一两年,亲脸颊的礼仪柳飘飘是有遇到过的。只是那晚上,孙逸生隔着她的头发亲上她的脸颊时,她觉得有些东西好像发生了变化。她算是从范之润手上抢来的他吗?她也是那些要爬柳修文床破坏她家庭的小三吗?有些东西做了之后才会想当初的初衷,现在的她都不知道插入孙逸生和范之润之间对不对了。 回程时,柳飘飘一路上都戴着墨镜,直至落地见到接机的涂正芬,她才露出微笑。 “妈妈,我给你带了蕉王,趁现在新鲜着吃了。”柳飘飘从手袋里拿出一根体型很大的香蕉递给她妈。 涂正芬选择无视她,对着身后满脸笑容的孙逸生说:“辛苦了,这丫头没惹什么事吧?”她是准备接手他手上帮拖着的柳飘飘的行李箱,却被孙逸生拒绝了。 “没有,她很听话,我送你们上车。”孙逸生把箱子的杆缩下去,用手提着先往外走,涂正芬马上跟着。 一起回程的孙逸世跟柳飘飘走在后面,他西装口袋里有一条给华颖买珍珠项链送得珍珠手链。 “既然你妈不要,那我用一样东西跟你换吧?”孙逸世看着她手上的香蕉问,两人这几天算是相熟了点。 “说说,要是是好东西我就把这根跨越山海的香蕉给你。”柳飘飘停下来,手爱恋的上下抚摸香蕉。她只是想显示她手上香蕉的珍贵,但是做者无意,看者有心。孙逸世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自己的手摸进西装口袋很久都没拿出来…… “逗你玩的,我送给你啦。”柳飘飘拉出孙逸世放在口袋的手,要塞香蕉进去就看到了他握着的珍珠手链。 “喏,就用这个跟你换。”既然被拿出来,孙逸世摊开手掌展示在她面前。 柳飘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拿过手链再把香蕉放在他手上,笑嘻嘻跑向等在车边的涂正芬。 孙逸生开着车门让母女俩进车,“涂姨、飘飘,我们晚上再见。”说着就实力关上车门。 ** 涂正芬从车后窗看着孙逸生和孙逸世上了同一辆车,两人才貌差不多,真是不好选。 “孙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一表人才,二儿子不比大儿子逊色,你到底看上哪个了,刚刚还在跟孙老二闹?”。 “你以为是上菜市场买菜啊,还挑来挑去。孙老二孙逸世更不可能看上我,今天你只是凑巧看到他是一个人,平常都是一群人拥着他在走。”柳飘飘玩着手上的手链无所谓的答。 涂正芬完全不这么认为,孙逸生对她这么礼貌,不要司机帮忙亲自去后车厢放行李箱,替她们关门就是在表现诚意。试想,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能这么做,那就是飘飘的能力了。孙家老二同样的,手上还戴着他送得手链,看来她这个傻女儿魅力不浅。 “回家好好休息,我们两家今晚会一起吃顿饭,该走得形式还是要走得。”涂正芬拿出手机看行程表。 柳飘飘扬在空中的手停住,刚刚孙逸生说得晚上见是见家长的意思?这么快? ** 两家见面是大事,老婆发话,孙部长不敢不从,下了班早早回到家接了老婆出来,前于约定的时间到达酒店。 “绪东,我今天穿得是不是太正式了,未来儿媳妇看到会不会觉得我是古板无趣的婆婆?”华颖到了酒店才觉得自己身上的旗袍过于庄重了些,毕竟柳飘飘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 孙绪东搂着华颖的腰马上安慰:“我颖颖怎么可能会无趣,未来儿媳妇喜欢你都来不及。” “忘了说你的事儿了,等下你可不许板脸严肃问人家话,老大好不容易能答应一个姑娘被你吓跑了我跟你急的!” 孙绪东好笑,大手在华颖腰上掐了掐:“哪有你说得那么不经吓,现在的小姑娘都胆大着。” 华颖拍着孙绪东的胸:“我不管啊,反正你得给我多笑!” “好好,我笑我笑就是了~” 门开,孙逸世走进来,看到父母两卿卿我我,很淡然的唉着他妈坐下。“我哥呢?今天他可是主角啊。” “他说已经在路上了。你送得项链,妈妈就带着了。”华颖坐直,摆弄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给儿子看。 “好看!真的很好看!”孙逸世夸张地拍手夸赞,他妈一直都是这样,他跟他哥从小时就开始哄她了。 独生女华颖,父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直至嫁人,孙绪东接过她爸的接力棒更是往深里疼惜她。许她一生一世无风雨,也是两个儿子名字的来由。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孩子来了母性光环就来了,华颖脱了孙绪东的怀抱,拉着儿子问他给她买的礼物和在海南的趣事。 一个儿子分心还不够,当孙逸生带着柳飘飘和涂正芬进来时,孙绪东彻底成了透明。 ** “这是飘飘吧,好漂亮的小姑娘啊,我们老大的福气。”华颖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柳飘飘身前握着她的手。“涂妈妈真会养女儿,我做梦也想有个女儿呢!” 孙绪东站起来对着涂正芬点头算是打招呼,心里却在想,他早做梦想要女儿了,可奈何老天就是只给他儿子。 “这是我妈,这是我爸,我弟你已经认识了。”孙逸生指着华颖和孙绪东介绍。 “阿姨好,叔叔好,弟弟好。”柳飘飘特别乖巧地打招呼。 孙逸世一口茶喷出来,被他爸眼睛瞪着也不敢说什么,弟弟就弟弟吧…… 孙绪东收回视线,对大家说:“都坐下吧。” 柳飘飘不知道,孙逸生的妈妈会这么年轻,看着没有比她妈大很多。她摸着自己的手时,才是真正的软弱无骨吧。涂正芬身材没走形且偏瘦是因为忙得,那这位闲太太的身材是怎么保持的? ** 圆桌上,孙绪东右边空了个位置,依次坐着涂正芬和柳飘飘,他左边则依次坐着华颖、孙逸生和孙逸世。 等待柳修文的过程中,孙爸爸跟涂正芬聊着一些时政或是经济上的问题,柳飘飘知道孙夫人一直在看她,她几次抬头都撞上孙夫人的视线,对方就对她一笑。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孙逸生从随身提进来的袋子里拿出两个小纸盒子,递给华颖一盒,又站起来走到柳飘飘座位旁递给涂正芬一盒。 “飘飘说涂姨您经常熬夜对皮肤不好,这上等的珍珠粉是我托当地的朋友给我得到的,绝对正品。您先用着,效果好的话,我再叫朋友多找几盒。妈你也是,您虽不熬夜,多保护也应该。”孙逸生说话时候手是放在柳飘飘肩上的,两人俨然一派的感觉。 涂正芬转头看着女儿,虽然珍珠粉是孙逸生买得,但是却是他的前一句话戳进了她的心窝,她女儿也会开始关心人了,是长大了。 柳飘飘被她妈直视,抬头看着身旁的孙逸生,涂正芬熬夜什么的她压根就没跟他提过,珍珠粉什么时候买得她也不知道! “哟,大家都在哟,聚挺齐的哟。”一男人站在刚被打开的房门口说,打破了感性着的涂正芬,她对着包间门不耐烦地扫过去一记白眼。 “竟然让孙部长陪等,我自罚三杯!” “客气了,我们没等多久。” 两位家里的老人物微笑握手寒暄,坐下,孙逸生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孙夫人几十年如一日啊,比我上次见看着又年轻了至少五岁!” “柳先生真会说笑。”华颖口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你也是,芬芬你还是如我们初恋般时的美丽。”柳修文低头在涂正芬边耳语,被涂正芬在桌下高跟鞋跟用力踩着他的鞋面闭了嘴。 柳飘飘对她爸无奈,她完全恨不起来他,虽然父母离婚但她从来没有缺过父爱,甚至柳修文关心她比涂正芬对她的多。 ** 柳飘飘嚼着嘴里的食物,听着大人们议论着婚期和各项结婚事宜,她喝完碗里涂正芬给盛得王八汤,不得不开口打断已经开始给下一代取名字的各位长辈了。 “各位,那个,结婚证的法定年龄是二十岁吧,我不合格。” “你妈虽然是十八岁生得你,可她十五岁就跟我在一起了,这就是你外公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的原因。”柳修文想起他那个已经在天国的老丈人就虚,如果他老丈人知道涂正芬要跟他离婚,他估计又会进一次医院。 那时还没来b市,柳修文和涂正芬住在一个大院,两人在一起两年后被涂父发现了。牵手被涂父打,亲嘴也被涂父打,最后还不让他跟涂正芬说话了,打烦了阻止烦了,他想到了一个狠招。记得那天趁涂父跟他爸都开会去了,他用石头包了一张纸条扔进涂宅二楼涂正芬的卧室,说在院里的仓库等她。 他喝酒壮胆喝半瓶了,穿着碎花衬衣短裙的涂正芬才偷偷摸摸进来。 涂父像隔瘟疫一样隔着他,他已经很几天没见她了,关好门后扑上去抱着就吻。当然仓库地形是早考察好了,他准备充分还带了自家的床单铺在了废旧的门板上。 吻着吻着涂正芬就被他抱倒在地上的门板上,手大胆袭上她的胸,边捏边问她:“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些程序两人走过很多次了,涂正芬娇着声:“我先支开我妈才出得来。” “你爸不同意我俩怎么办?这么几天想不想我?”柳修文的手从裙摆下伸进去,在她的腿上游走。 “我会慢慢劝,总有一天他会同意我们俩的。” “总有一天得要哪一天?我觉得我快等不及了!你跟我做一件事他绝对会同意了!” 涂正芬欣喜问:“做什么事?” 柳修文手开始急切解她的扣子:“你看着我做就行了,你爸以后绝对不会再反对了。” 涂正芬很天真,任着他解开衬衣,掀开裙摆扯下内裤,直到他把他的硬物塞进她身体她开始疼,才咬着牙说:“修文,我们这是偷吃禁果!” “别听学校里的老师胡扯,我们这是解放你爸的束缚。腿张开点,我夹得难受。”柳修文额头已经泌了一层薄汗,根本进出动不了。 柳修文也是黄花闺男,涂正芬慢慢张开双腿,他就抱着她的腰毫无章法动起来。因为没有经验和第一次亲密接触,柳修文没动几下,就忍不住/射/在她身体里了。 涂正芬疼,他那里也有点疼,疼他也没有出来,继续埋在她身体亲吻她抚摸她,叫着她的名字咬她身上的肌肤。 涂正芬一身的爱印被涂妈发现了,柳修文最后是被打进了医院,他老爹也跟涂父干了一架,当然涂正芬已经印上他柳修文的印记了,涂父再不乐意也得同意。 “爸,您的烟点反了……”柳飘飘提醒柳修文游神手里打火机点着叼反了烟而在嘴外的烟蒂, 一桌子的人又看着柳修文急忙把已经燃起来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内。 “试了一下这个烟的干燥度,果然太干都燃了,我得换牌子抽了。”柳修文自圆其说,眼睛看向他身旁一脸嫌弃表情的涂正芬: 这个是他一部分生命的女人,最终他还是负了。 第11章 误人歧途 《华氏老总抛弃范之润,带年轻女子见父母和家人》、《女明星的事业和爱情是否兼得——忙着拍戏而男友出轨》、《嫩模上位,影后也毫无招架之力》…… 电脑前的柳飘飘滑着鼠标地看着各位“知情人”的分析,她一会儿是家产万贯的接班人,一会儿是别人忙时她偷着情的狐狸精,一会儿是被潜规则的女模特等待。 这些事儿她曾经对别人做过,所以说出来混是要还得,现在报在她头上了。只是两家简单的吃个饭,什么都来了,更夸张的是有篇报导说她因是那家酒店的服务员而跟孙逸生结缘。她柳飘飘如果是做服务员的话,等于是柳修文和涂正芬的公司跨了,也就是说b市娱乐圈跨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电话响了,一看是柯子打来的,柳飘飘关掉电脑拿起手机接通往卧室外走。 “一大波狗仔向剧组袭来了,他们举着相机和摄影机仿佛在说:放下剧本台词,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柯子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转述记者的话说错了,他们应该是这样说得:脱下衣服,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柳飘飘手扶着楼梯栏慢慢下楼。 “柳飘飘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在关心你好吗?你怎么就这么无所谓啊!……” 电话那头咆哮,柳飘飘完全可以想象柯子“小马哥”的样子,拿着手机离耳朵好远,她觉得柯子可以转型了,谐星什么的完全可以胜任。 “飘飘起来了啊,我去洗鱼,马上做你爱吃的剁椒鱼头。”常姨放下遥控器走进厨房。 柳飘飘走到沙发边坐下,抬头看液晶电视墙上的钟,十二点半了,她拿起遥控器换掉常姨刚刚调得台找了个动漫看。 “喂!!喂!!喂!!……”玻璃茶几上柳飘飘的手机传来震玻璃的声音,她无奈的又拿 起:“在的在的,喉糖找柯姐姐你代言真是实至名归啊。”她说完,发现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了,于是放下手机聚精会神地看动漫。 ** 海南的碧海南天下,柯子气冲冲挂了电话,看着不远处范之润正在接受不远万里赶来的记者访问。偶像归偶像,时间归时间,一群人陪着范之润晒,柯子大小也是一线明星,该有的虚荣也是有的。“我什么时候也能和范之润一样绯闻,不用做什么都可以上头条,有那么多记者来访问。” 经纪人璐璐姐看向被摄影机包围的范之润,点头回答:“首先,你得有男人,光是个男人还不行,还得是像孙逸生那样的男人。” 柯子扭曲着脸瞪着璐璐姐,虽然涂总不干涉她恋爱问题,刚刚也说了,她大小也是一线,追她的人除了肥头大耳的暴发户就是有啤酒肚的官员。孙逸生这样的,还有个孙逸世,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孙家要得是柳飘飘那种身份的媳妇。 “我靠我自己不行吗!话说,张导有女朋友了吗?”柯子指着风景树下的导演张谦问璐璐姐,虽说张谦现在没名气难保他以后不会没名气啊,这种搞笑的电影最容易火了。 “据我所知,目前没有。” 听到好消息,柯子虎躯一震,脱下防晒纱衣递给璐璐姐,挺了挺胸问另一边的助理:“傲人吗?” “傲!”助理竖起大拇指。 “剧本给我,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让导演给我讲讲戏。” 柯子接过剧本,经纪人和两个助理看着她扭着小腰走到风景树下,导演和副导演见她来停止交谈,她拿着剧本就递了上去。 这边的三人齐抹汗,柯子动机太明显了,亏得她还得过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 柳飘飘吃完丰盛的早午餐,就被常姨催着上车司机带她去上插花课,涂正芬早上走时特意交代的常姨。 柳飘飘不知道这种课有什么好上得,艺术天分强塞是塞不进去的,得看天赋。 老师在前面边说边教边剪花枝,一屋子的家庭主妇学得很仔细,柳飘飘坐在最后把玩着手里的剪刀。剪刀上有“张小泉”这三个字,想起了小时候她妈妈带不好她,姥姥带她,就是用同样牌子的剪刀教她剪窗花。也只有剪窗花是她唯一的特长了,那时柳修文把她剪得窗花贴满了家里的每个角落,特别是窗户上的“大双喜”,来她家的人都会误认为她家又有什么喜事了。不过柳修文跟她妈离婚后,她妈就带着她离开住进了现在的家,她也再没去过以前住的房子,不知道那些窗花还在不在? 柳飘飘想着事的时候跟柳修文一模一样,脑子想着,手却在不听使唤地动着。她手上的文心兰在慢慢被剪短,当剪到离大拇指握着文心兰的枝最后一厘米的时候,剪刀继续夹着往下用力剪,感到痛时,手已经开始流血了。 ** 到医院时还是很疼的,局部麻醉后缝针后手就没知觉了。护士给她屁股打破伤风针时也下了狠手,走廊上柳飘飘半边屁股坐在凳上半边悬空,手垂着腿上等着涂正芬。 她没想跟涂正芬说的,是插花老师大惊小怪,看到她流血了尖叫声害得她差点又用力,不然她大拇指应该已经飞离手掌了。插花师一边喊着叫救护车一边给涂正芬打电话,流血的柳飘飘握着手腕上的动脉反过来安慰快哭了的老师。 小时候,柳修文和涂正芬两人忙,有外公外婆在,柳飘飘跌倒了他们会马上抱起她哄她。外公外婆走后,他爸爸把她交给爷爷,她摔倒或是撒娇从来都没有用。痛你也得忍着,哭是换不来拥抱的,因为他爷爷不喜欢女孩。他爷爷前半生的眼光放在柳修文身上,后半生全放在了他在外面的另一个儿子身上了,虽然她没见过那个叔叔,这些都是涂正芬给她说的。 ** 涂正芬小跑过来,盘在脑后的发髻掉了几丝下来,看到凳子上别扭坐着的柳飘飘和她手上包着的大拇指。“叫你上插花课,你给上到医院来了,真给我长脸!” “涂总真是对不起,让贵千金在我课上受伤了,实在是感到抱歉。”老师弯腰一个劲的道歉。 “老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走神,我自从小学毕业后,上什么课都没有认真听过十分钟。”柳飘飘站起来想扶老师起来,手刚触到老师的腰就疼得她缩回来了。 “乖乖给我站一边去,我有你这么大时已经是你妈了,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涂正芬拉着柳飘飘的右手离老师远一点。“怎么能怪你呢,还得谢谢你及时送她来医院,这孩子从小就野,我送她去你那只是想静静她的性子。” 老师一听不责怪她,马上感恩戴德:“柳小姐很有创造力的,比先于她来的学员插花还要好看!” 柳飘飘心想老师你拍马屁也不要太脱离事实啊,她记得她的桌上就用文心兰摆了abc的图案,那也能叫创造力? “不是老师送我来得,是你司机杨叔叔送我来得。杨叔叔我们走吧,医生说受伤要吃清淡的,你带我去喝粥吧。”柳飘飘拉着一旁的司机先走了,留下插花老师一脸尴尬。 ** 受了伤,柳飘飘插花课不用上了,哪也不用去了,但是她每天在家接电话接到手软。有孙逸生的,有柳修文的,孙逸世的,特别是华颖的电话最勤,一日三“餐”不间断问她疼不疼。期间孙逸生还提着保温桶和水果篮登门来看了她,保温桶里是华颖的爱心汤。柳飘飘很后悔没把孙逸生带回卧室,她只能在常姨走过来走过去巴巴望着不想她喝的眼神中,表示对华颖的诚意喝了两碗,然后常姨回屋再也没出来了。 受了伤的柳飘飘也没忘了追她与孙逸生的绯闻,范之润的回答总是模凌两可,她跟孙逸生一直都是朋友,他的私事她不过问。以前记者问她跟孙逸生是什么关系,她也是笑着说朋友,所以后续报导是从男女朋友变成了普通朋友。好一手太极,全把责任推出去了! 两星期后,孙逸生受母亲之命载着柳飘飘回医院拆线,怕被拍的柳飘飘全副武装穿着常姨的衣服去了医院。 两人从医院出来去一家会所吃饭,柳飘飘的穿着秒杀一路上的服务员,她走在金钻孙逸生的身边就是山鸡马上就要变成凤凰了。看着她们羡慕的眼神,柳飘飘最后忍不住笑了,悠扬的走廊回荡着她的笑声。 孙逸生忍不住回头看她,“笑什么?” “老板,你带我来吃好吃的,今晚我就归你了。”柳飘飘手挽上孙逸生的手臂,头靠在上面,明显看到一路过的服务生眼里的羡慕变成鄙夷。 “飘飘,你说的今晚归我了是什么意思?”孙逸生无奈啊,她说话一直会让人想歪,他怕真的是他想歪了才挨着她的耳边问。 “就是你给我吃的,今晚我就让你吃。” 孙逸生觉得他这餐饭应该是吃不安心了…… 第12章 玩火自焚 圆桌上有人参炖鸡,大骨炖海带等一系列补食,孙逸生还遵从医生的提醒点了时蔬,因为柳飘飘受伤有似“杨过”,他不断为她夹着菜,自己没怎么动筷。 柳飘飘用勺子喝完碗里的人参汤,看着瓷盆里被炖得皮发白的鸡,“辛苦你精/尽鸡亡了。” 孙逸生只给她盛了一碗,这种人参是大补,一下子喝多了会流鼻血。 “还吃吗?把这根大骨里面的骨髓吸着吃了吧?”孙逸生见她放下勺子询问。 “我只是伤及皮肤,没有至骨,你们每天要我啃骨头我都快成哮天犬了。”柳飘飘摇头,常姨每天都炖着骨头汤给她喝。 孙逸生只好笑着轻轻放下筷子,眼睛注意到筷子上沾得汤,他没有用公筷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得菜。“吃饱了是吗?我跟你说正经事。” 柳飘飘坐正,双手轻轻伸向身后背着:“好的老师,您说吧。” “别乱动,小心你的手。有关范之润,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孙逸生把她的左手从背后拿出来,放在掌心。由于他是坐在她的右边,所以她受伤那只手是伸过身前被他抬着,两人的隔得很近。 “不需要问啊,媒体朋友不是都告诉我了么,他们都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柳飘飘身体向椅背斜了斜,让自己的手直接放在他手上。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们算是在一起过,她很漂亮,为我在高中挡了不少女同学桃花,不过后来我们知道两人不合适就分开了。” 如果男人在女人面前毫无顾忌夸赞另一个女人漂亮没有不好的结果,要么这个女人跟他不熟,要么就是他跟这个女人不熟。 柳飘飘虽然没范之润有韵味,至少也是晶莹通透一少女,孙逸生对范之润的赞许她听着有些刺耳,所以想抽回自己的手。 孙逸生感受到她的用力,反而握得更紧了,“我们确实只是朋友,其他的捕风捉影都是媒体乱写得,其中很多还是你爸爸主导的方向。” “你是在坦诚恋爱史吗?礼貌上,我是不是也该坦白?”柳飘飘没等孙逸生开口就接着说:“小学六年级,我为了追班上长得好看的一男生,偷摘学校花园的月季被主任抓个正着。主任请柳修文去他办公室喝茶,他挑着我手掌里的刺跟主任说不能扼杀孩子的恋爱自由,还捐了一大笔钱重修了学校花园,我跟那个男生一直到初中才分开。 初中,柳修文给学校捐了饮水机投影仪,全校同学平常要用的试卷都不用自己出钱。学习好的同学喜欢我,学习差的同学恨我,所以我只能跟班长在一起了……” 孙逸生急忙打断:“好了好了,后面的不用说了,我大概也猜得到。” 柳飘飘很得意啊,眨着眼睛说:“我们柳家从来不做闷头买卖,是一就不会说二,我就是这个样子。要我现在做别人的老婆,我怕我胜任不来,至少我还没玩够。” “所以,你也一直在玩我,从第一次见到我后到刚刚走廊上故意说得那些话。”孙逸生说这句话时脸是笑着的,可柳飘飘看着就是渗得慌,他怎么全都知道? “但是,飘飘你知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吗?” 柳飘飘很想翻白眼,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干巴巴的说:“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孙逸生指得哪方面哪句话,她又不是神算子。 “我就是那团火,你玩了我,就是*。” ** 自那天后,柳飘飘几天都没见到孙逸生了,不过他每天都有按时打电话过来。 柳飘飘一直记得那天他说得那句话,她又不是悔婚,只是不想结那么早。孙逸生干嘛把话说得那么严重,还*呢,她又不是恐怖分子。 电脑桌上的台历上画得红圈快到了,圈得那天是柳飘飘二十岁生日,不过今天的任务是去机场接柯子,因为柯子说给柳飘飘带了神秘的生日礼物,必须亲自去接才会给。 柳飘飘又问常姨借了一套衣服才出门,她的装扮躲过了记者的视线,同样也躲过了柯子的视线。 戴着帽子和墨镜的柯子直接从她面前走过,柳飘飘只能重新追上去,被柯子的两个助理以为是粉丝就给拦住了。“对不起,现在柯子不接受拍照签名。” 柯子手把帽檐拉得很低,想从旁边走,柳飘飘不追了站在原地悠悠地开口:“不用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她亲笔签名的j□j了。” 声音一出,三人均反应过来,这个“大妈”竟然是柳飘飘! 柯子倒退回来,凑得非常近仔细看,“大妈”鼻翼上那一小孔她确定是柳飘飘了。柯子又倒退几步,啧啧开口:“柳小姐您这是,今年秋冬刮起了复古风?”不怪她没认出来啊,线衫花马甲,黑布裤子,脚下一双黑色平底皮鞋,还戴着墨镜和帽子。 “有记者来了,快走吧!”助理看到了那些喜欢候在机场准备随时抓拍的狗仔,推着箱子提醒。 柯子不废话,拉着柳飘飘的手快速往出口走,她要是把柳飘飘带上新闻的话,涂总会扣她通告的。柯子不否认,她跟柳飘飘关系好后,涂正芬有更看重她,能红能火的角色第一想到的就是她。但也不全为了上位,她是把柳飘飘当真妹妹疼的,在她眼中,柳飘飘就是没长大的个小孩。 ** 公司派来得车负责送两个助理回去,柯子则和柳飘飘坐着她的专车回了公寓,客厅里两个行李箱,柳飘飘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柯子的神秘礼物。 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当柯子甩了几包椰子糖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时,柳飘飘手上的墨镜架都快被她捏断了。 “怎么,这是我带寄给我爸妈的,你也想要?”柯子觉得捉弄够了,揶揄着她。 “要寄给你爸妈而说要给我,我也会勉为其难升个辈分接过来的。” 柯子一口血卡在喉咙,行李箱挡着手上的礼物盒最后还是拿出来甩到了柳飘飘身上。 柳飘飘放下墨镜打开,贝壳打磨成细长的柳叶状,用黑线穿着的一条手工项链。 “拍戏无聊的时候在海边捡了个大贝壳,我跟当地的老师傅学了一天,不然昨天就可以回来了。”柯子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柳飘飘,为自己脸上抹光。 柳飘飘轻轻合上盖子,“谢谢柯子姐。”这种贝壳手工艺品可以说街上到处都是,上面刻了个“飘”字的却只有这一件。 柳飘飘回家时,还是顺走了一包椰子糖,笑嘻嘻地说柯娃的孝心她必须收下。柯子想着自己磨贝壳时炸出的那些细粉喷了一脸,为自己“不值”。 ** 《隔壁是女神》的戏柯子只有几个室内镜头,早已经在赶赴海南前拍好了,所以回b市时她在这部戏里已经杀青了。 马不停蹄地还要赶下一部戏,圈里都是这样,想要定角柯子演,除了涂正芬的力荐还要柯子自己陪几杯酒。这都是没办法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像孙逸生这种君子,她经历过被搂腰摸臀这些小手脚。刚开始会哭会跟经纪人抗诉,最后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次的一个老板是慕着柯子名而来的,柯子陪着一圈人假笑喝酒聊“电影”,经纪人璐璐姐坐了会儿就被电话叫走解决手下另一个艺人的麻烦去了。柯子被灌了几杯假装要吐,扶着墙出包间来到厕所,助理见她来马上扶着她。 “我没事儿,今晚情况有点难缠,你还是先回去不用等了。”柯子放冷水扑脸。 “可是,你一个人不行啊。”助理担心问。 “还有公司的妮娜在,大家会相互关照的,你早点回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柯子关掉水龙头,从旁边的纸筒抽纸出来擦干脸,助理见状马上给她补妆。 助理把柯子送到包间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柯子走进去,她只是助理根本没权利管。权利,她没有,但一个人有,助理兴奋地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 柯子一进包间又被拥在几个老板中间坐着,刚刚还被包围的妮娜被冷落在一边没人理。 同是一个公司的,柯子一直一个人出头,很多人都眼红看不惯。 妮娜咬着牙看着刚刚还不搭理她的那个年轻老板,听说他是做it的,长相也不赖。她包里有两包好东西,一定会让柯子声名狼藉,她以后就会是fly的一姐。 其他参演这部电影的女演员一个劲的拍柯子马屁,拿着话筒点着歌唱跳,一屋的老板好是开心。一阵高.潮后,柯子本来跟身边的男人这个胡老板相聊甚欢,被众人推上前唱她的代表作。 昏暗的包间内,柯子一首接一首不停断地唱。妮娜趁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把包里的东 西拿出来偷偷倒在她桌前的两杯酒中,两人喝了后马上就会现形了。 柯子干着嗓子唱,想着这是最后一首了,门就被推开。 ** “哟,人很多啊,张叔叔乔叔叔都在!”柳飘飘走进来,被她叫着的老板尴尬放开抱着的女人。 柯子马上放下话筒,要把柳飘飘拉出去,可她硬是往里冲挨着it男坐了下来。 “我喜欢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柳飘飘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而下。 “不要喝……”妮娜尖叫着冲过来只抢过了空杯…… 第13章 vip8018 孙逸生今晚被发小拉出来聚会,发小大部分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这一拨里只有他再加上他弟弟几人还单着。 孙逸生只是在入伍那几年躲过了这种所谓聚会结局却会被灌得烂醉的场子,退伍后他又被他的小伙伴们拉了进来。大伙儿平常被老婆管着,只有这个时候才是“解放”,都是往死里喝,一个都跑不偏。 孙逸生最近很忙,连着飞了几次香港,终于闲下来准备去见柳飘飘却被孙逸世拉到了这儿。大家都知道他酒量豪,不是好而是豪,合起来给劲儿灌他一人。大家开始东倒西歪了,他头有点晕脚也开始有点打飘了,他跟大家说去上厕所,其他人嚷嚷着他快点回来。 孙逸生觉得自己必须开溜了,这么喝下去他回家华颖又得说他,华颖一说他爸就会甩脸子。只有他家老二学不了乖,每次硬挨他爸冷脸教训。 孙逸生手揉着太阳穴走出去,偏头闭眼之际注意到一个女人进了女厕所,身后的包包和挂在上面的玩偶跟柳飘飘的一模一样。 刚刚那个人的身高跟她差不多,她来这里干什么?孙逸生也许是酒喝多了大脑不听使唤了,转身急步走向女厕所,拉着“柳飘飘”的手臂转过来:“这么晚了谁带你来这的,我送你回家!” 女助理突然被人一拉吓得尖叫,转身看到是孙逸生,马上用手捂住了嘴。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孙逸生马上放开女助理,准备退着出去,又看到她手上抱着的外套。这件外套他见柳飘飘穿过,加上这个女人身上的包,柳飘飘本人肯定在。 厕所隔间有女人开门出来,看到孙逸生和女助理两人“对持”着,以为是情侣闹别扭手也没洗就走了出去。 孙逸生觉得脸面无存,幸好没有发小在,不然他闯女厕所的事又会被他们津津乐道很久。女助理看到孙逸生注意着她手上的衣服和包就知道他为什么认错人了,“孙总,飘飘在vip8018号房。” “她怎么会来这?谁带她来的?”孙逸生往外边走边问。 女助理马上跟上,怯生生地说:“是~是我……柯子被投资人缠住了,只能让飘飘来救场。” 孙逸生一听,急速走变成了跑,vip8018就在他们包间的旁边的旁边,投资人他见得多了,见色起义揩油的大有人在。 vip8014房门外站着他的发小,看着孙逸生跑过来,开着玩笑:“大伙儿都怕你跑,派我守……走错了走错了,我们在这儿……” ** 孙逸生推开门,里面的吵闹声没有因他而停下来,全部人救着一个裤子被扒到膝盖的男人往外拉着柳飘飘。 柳飘飘抱着男人的大腿抓着他内裤的一角要往下拉,男人实在是被逼得情急一耳光甩了过去,本来拉着柳飘飘的其他人全僵了。 柳飘飘头被打偏向一边,因为别人停顿下来没拉住她,她手一用力男人的内裤被拉下来。她要扑上去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大家才注意到孙逸生来了。 孙逸生抱着衣衫半露的柳飘飘往后退,对着下身光裸的男人就是一脚,他竟敢打她?! “老孙~”柳飘飘转身看到是孙逸生,对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手还在他身上乱摸。 被踢的就是it男,同伴见他被打马上涌上来,同时孙逸生的发小一个个走了进来。 “她怎么了?”孙逸生拉着柳飘飘解他皮带的手大声问柯子。 “飘飘喝了带药的酒……” “是飘飘?!”孙逸世听到柯子说是柳飘飘马上走过来,看到几个投资人还以为是范之润,埋在他哥脖子间的就是她。 “孙二,她就是你未来嫂子?”发小都知道孙家要跟柳家结亲了,孙夫人已经推了所有给孙逸生介绍的女人,说已经跟柳家定下了。 孙逸世点头,抡起桌上的酒瓶对着投资人砸去: “竟然下药,下作的老东西!” 其他发小马上冲上前,跟被踹的男人的同伙打起来,一时间屋内东西乱飞,玻璃碎片满地。 孙逸生打横抱着柳飘飘出了vip8018,等在外面的助理马上把手上的外套盖在还在不停亲着孙逸生的柳飘飘身上,她裸/露在外的肩被遮住了。 ** 上了车,孙逸生吩咐司机把车开到他在外买得一套房子,他很少住那,只是工作到太晚就会去那将就一晚,一般情况都是回家。柳飘飘这个情况他只能带她回这,这么晚还没回去涂正芬肯定是出差去了,回去没人照顾她。 房子都有钟点工固定打扫,司机开门让两人进去后就默默撤退了。 孙逸生把柳飘飘放在沙发上,他现在头有些晕,他在挣扎有点不舍在这种天把柳飘飘扔进冷水里。 柳飘飘甩开盖在身上的外套,爬到孙逸生身上,手扯着她的衣服哼:“好热~好热~好痒~好难受……” 孙逸生拉住她的手,“飘飘你不能这样。”拉开她要站起来去放水,被她从后面抱住,啃咬他的背喊热。 孙逸生是真的被柳飘飘弄得火急火燎了,他一直在告诫自己她是吃了药,可生理反应不听。她喘着气摸/着他时,她吻着他的脖子和脸时,她身体触着他时…… “乖啊,你洗个澡就没事了。”孙逸生转身想拉开她,被柳飘飘用力一推,脚有点飘的他向后退了几步。 柳飘飘马上又扑上去,推着孙逸生靠向墙,手直接伸向他那里挠,“我要,我要……”挠完又抓起他的手放在嘴里含/住用舌头舔,手解着他的皮带。 孙逸生脑袋轰一下燃了,他的手被湿润的舌头沁过,最后一堤的防线攻陷。他把手从她手里拿出来抱着她反过来靠着墙壁,“飘飘,是你逼我的。” ** 夜晚没来得及开空调的房间温度有点低,孙逸生的手每到一处就能引起一团火,烧了她的同时也烧了自己。 孙逸生抱起她的双腿抬高,抵着她的身体靠墙吻着她樱红的唇,舌伸进她的唇里引着她出来一口咬住允吸。直到她嘤嘤做喊,他才从脖颈肆意往下吻,她背靠墙抱着他的头闭着眼喘气喊着:“好痒、好痒……” 孙逸生从她胸前抬头,亲上她的唇,“很痒吗?” 他的头离开,柳飘飘动手脱掉身上的线衫扔在地上,“痒、痒、痒……” “乖,下面让我来。”孙逸生按住她解内衣的手,抱着她快步走向卧室。 ** 床很大,柳飘飘被放在床上,翻着身要解开内衣暗扣孙逸生一把就扑了上来。 “说了我来~”孙逸生半起身一脸兴奋的看着她优美洁白的后背,手按着内衣暗扣的两边轻轻一抬就解开了。一只手游走在她的背上,一只手解着自己的衣裤,入伍时锻炼了一身快速穿衣和脱衣的“本领”,他解决完自己的束缚后抱着她起来三下五除二剥干净了她。 少女般的肌肤,力挺圆润的柔软,还有下面那令人遐想的部位,孙逸生贪婪的看着床上的她。这个女生马上就要成为女人,他的女人。 被放在床上的柳飘飘看到他的那个部位,兴奋地要起身,孙逸生手摸.着她的柔软把她按在原地不让动。手上的触感让他下.身更硬了,他动手捏了捏,柳飘飘随即发出悦耳的呻.吟声。 她力挺的红豆,她娇弱的喘声都让孙逸生不能自拔,分开她的腿,往她身体里推着自己。 瞬间的疼痛感没有战胜药力的诱惑,她只挣扎了一下,马上抱起孙逸生的脖子喊:“摸我,摸我……” 孙逸生手握着他的那里,还没有完全推进她的身体,她虽然很湿但是花道太紧太窄了。前端紧致的快.感让他一用力,全根埋入,舒服的他呼了口气。 “啊……快来……快来……”孙逸生在她身体里不动,她抱着他的脖子摇。 “急孩子!”孙逸生手抱着她的腰浅浅地抽.插,一进一出紧密的触感夹地他全身紧绷。 “我要,我要!”柳飘飘急切地起身,吻上他的唇喊着。 因为她的起身,两人的相交处更密合,让孙逸生往她身体里更进了一些。看着她情迷的样子,他再也不能忍了,压着她躺下,手撑开她的腿狠狠地从她的花道快速进出。 柳飘飘想要更深的接纳他,花道用力吸了他一下,猛烈撞.击的的孙逸生被她突然一击,所有的坚持谢了下来,热流撒进了她身体。 发小们曾经一起聊过自己第一次或是床事,他们把一种情况称之为“二次生命”。孙逸生不可想象自己竟然被她夹.射.了,现在身下的她还是一脸不够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很差火,于是等着自己在她身体里的“二次生命”。 孙逸生吻吸着她的红豆,手捏掐着她的腰,她越湿他就越硬,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她出现不满足的表情。身.下蓄积勃发,深出深入地开始撞.击着她,听着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他就越狠狠用力撞。 没有暖气的卧室,床上的孙逸生和柳飘飘赤.裸一上一下,两人全身是汗。她惊颤的身体预示着她要到了,孙逸生双手从她腰往下移抱住她的臀,最快速的抽.动直到她的尖叫,他亦然同时射.了。 他喘气停了会儿抬头看她,她已经晕了过去。 第14章 虎假狐威 孙逸生的酒醒了一半,看着柳飘飘半肿的脸和紧闭的眼睛马上从她身体里退出来,麻利地穿好衣服给张医生打电话。 张医生是军医院的权威妇科医生,一直跟进着华颖的身体状况,跟孙家人特别熟。他检查完柳飘飘的身体状况,眼色复杂的看着孙逸生。 “我一直认为你很稳重,你怎么也学别人沾那种东西,对方还是个小姑娘!”张医生很气愤, “你还动手,一好好的姑娘给你糟蹋了脸还被你打肿了!” 孙逸生心里也有鬼,情迷之间他没有全醉,享受着她的身体带来的前所未有的乐趣。“她为什么还没醒来?要不要送医院?” “这种情况还敢送医院?幸得你叫我来,不然不止你的名声,连带着孙部长的名声一起毁于一旦。她只是抵不住兴奋刺激过头昏了过去,醒来休息两天久没事了。那种药不能乱吃得,伤身体,还有,你必须对人家姑娘有个交代,我会跟孙部长报告的。”张医生把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往随行的药箱里放。 孙逸生一听没事,才叹了口气,刚刚真的把他吓着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个姑娘后几天的情绪可能会不稳定,明天我给她开点压惊药。”张医生挎起药箱又看了眼床上的柳飘飘叹气:“唉,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早报官了,如果这个姑娘有什么闪失,你好自为之!” “她本来就要是我媳妇了,今天是意外,也是我没控制住自己。”孙逸生心理愧疚。 “柳家的小孙女?我还以为你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呢。”张医生见孙逸生点头,脸上的愁容马上散开:“还用我担心什么,你真的要好自为之了,柳老部长可是有名的暴脾气。” 孙逸生现在哪管得了柳老部长那去,他只把张医生送到门口,马上回屋洗澡换衣服给孙逸世打电话。 ** vip8018房间被砸得面目全非,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服务生打了报警电话,来了几辆车把孙逸世等人全抓走了。当然响着警报一起来得还有救护车,对方被孙逸世他们打得轻则骨折重则脑袋开花,他们一群人只是在打斗过程中一些小擦伤。 局子又不是没蹲过,以前还小的时候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被欺负,他们会很齐心用拳击为小伙伴讨回公道,不免蹲蹲局子。 民警也是有眼力见的,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全坐在办公室,等着人来保释他们。 来保释他们的是派出所所长,所长火急火燎地赶来,就怕这群“二世祖”被扣上手套差对待,看到大家没事人似的喝着茶。所长走过去一个个点头哈腰跟他们握手,就像是欢迎他们到此一游一样。 上头打电话来,这群人的身份没有一个简单的,所长老腰都快弯折了,才让他们纷纷坐上车送走。 片警很不懂,问:“所长,他们都是谁啊?” “是你青天老爷!”所长一肚子气,吼完上了自己的车,他年底还要考核可以往上调的,千万不能栽在这个小细节上。 片警摸摸警帽,他今晚还要值班,一边往所里走一边嘀咕:“我是青天老爷是所长啊……” ** 第二天一大早,孙绪东的电话就打来了,孙逸生不放心一直熟睡的柳飘飘,把秘书调来了公寓才回家。 家里气压很低,李姨让他自求多福的眼神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来到书房,华颖站在门口很急。 “你爸一早把你弟叫进去很久了,你昨晚是在明珠园睡的?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珠园是孙逸生那套公寓的名字。 “嗯,昨晚有些晚了就没回来,没什么事儿,您忙去吧。”孙逸生有节奏地敲了两下门,里面孙绪东掷地有声地叫他进去。 华颖在门关上的瞬间推了进去,地上是茶杯和杯盖,孙逸世站在一边撇着脸没做声。 华颖从另一个方向上前,掰着孙逸世的脸看,眼睛马上红了。 “孙绪东,你跟我保证过不会再对孩子动手了,你的保证就是放屁!”华颖吼完,心疼地摸着孙逸世脸上擦破皮的周围:“疼吧,走妈妈给你上药。” 孙绪东被数落,手用力一拍书桌面,吓得要拉着儿子走得华颖一个哆嗦。 “你让他自己说说他脸上的破样是怎么搞得吧,我孙绪东的两个能干儿子,一个迷/奸女人,一个在公共场合聚众斗殴,你们想让老子提早下台是不是!”孙绪东的手继续用力怒拍着桌面。 “爸,你听我解释……”孙逸生没说完就被孙绪东又抢过了话。 “你解释啊,昨晚没回来去哪了?就这么等不及吗?你是获得过二等功的军人吗?说出去别脏了你爷爷的名字!” “爸,事情不是那样的……”孙逸世开口没说完又被孙绪东抢了过去。 “那是哪样的,公安局局长给我打电话道歉说让我孙部长的公子受委屈了,你受什么委屈了,你打人毁坏别人财产还委屈了?!” 孙逸生和孙逸世两人对望,这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乱扣得帽子谁喜欢戴? “孙绪东你给我闭嘴!是外人说得话可信还是自己孩子说得话可信?我不相信我的儿子是他们口中说得那样!” 孙绪东见华颖眼含热泪,心都化了,赶忙从桌后面走出来拥着她:“我也没说不相信他们说得啊,好了,不哭了。”音量比跟两兄弟降了几个调,两兄弟又无语对望,孙绪东是没说不相信他们说得,而且连带开口的机会都没给…… 在华颖的定海神针作用下,两兄弟一五一十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当然孙逸生还是挨了他爸的无数次刀眼。 华颖听后拉着孙绪东的手臂焦急问:“绪东,这该怎么办啊?” 孙绪东又冷眼扫了一眼孙逸生,往怀里带了带华颖: “还能怎么办,马上把人家姑娘娶过来!” 第15章 一击即中 孙家这边想着怎么处理婚事,明珠园里女秘书和柳飘飘开始了拉锯战,秘书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乱了,她依然如磐石一样堵在门口不让柳飘飘走。 柳飘飘手撑着墙,她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特别是私/密处的扯痛,让她走路都不稳,手无力拉不动秘书。 秘书看她脸色不好嘴唇发白,开口劝:“小姐我先扶您回卧室休息吧,我已经给孙总打电话了,他应该马上就赶过来了。” 柳飘飘身体撑不起了,顺着墙慢慢蹲下去,因为拉扯到私/密处她马上换姿势坐了下来,双腿紧紧挨在一起,眼睛慢慢湿润。虽然未经人事,身体的改变她很知道,她喝了杯酒没一会儿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了? 秘书见柳飘飘坐地上,从门背后过来要扶她起来,门外有脚步声门锁转动,孙逸生急忙走了进来。 ** “孙总,您来了!”秘书看到孙逸生像是极大的解脱,终于把守柳飘飘的任务交出去了。身后跟着进来的华颖,秘书马上站直:“孙夫人。” 孙逸生看着地上穿着昨晚给她换得他睡衣的柳飘飘,他呆着没动,昨晚那些事一下又全袭来。 “老大你快把飘飘抱起来,地上很凉!”华颖急切地催着儿子。 孙逸生回神,蹲下抱起柳飘飘往卧室走,华颖跟着,秘书见没她事了开门溜之大吉。 孙逸生把柳飘飘放在床上,准备起身,柳飘飘抓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她刚刚只记得要离开,没注意秘书口中所提的“孙总”,孙逸生就是那个孙总。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我会让我爸退了跟你家的婚事。”柳飘飘放开孙逸生的脖子,背对他蜷缩着。她最后的记忆是脱了坐在她旁边那个男人的裤子,接下来想都不用想。她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孙逸生,再加上发生这事,孙家更不会同意了。 柳飘飘爱玩爱闹,男女之间她还是有底线的,jason夺去她初吻她都跟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涂正芬从小就跟她说女生要自爱,拿她跟柳修文的事例一次又一次教育她,不到结婚不许发生性行为。 “我昨晚喝多了,你又是那种情况……”孙逸生干干地解释,他以为柳飘飘是气他把她那个了。 “呜呜,呜呜,好痛啊……”柳飘飘手按在她那里兀自伤心哭起来,其实更多的是哭昨晚疯狂的遭遇。 一直站在卧室门口的华颖走进来,趴在床上手擦着柳飘飘脸上的泪问:“飘飘哪里痛?不要吓华姨啊。” 孙逸生注意到柳飘飘手放的位置,马上进厕所把毛巾用冷水沾湿,递给华颖让她帮柳飘飘冷敷。他退出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听着卧室里华颖安慰柳飘飘的话和她的哭声,烟才抽了一半就狠狠按在烟灰缸内,拿着钥匙冲出了门。 ** b市所有的电视台对柯子进行封杀,昨晚进医院的那群伤者全被医院赶了出来,他们的公司有的被整,有的倒闭,有的被收购,一日色变。这么大的动静震惊了这个商界,大家都很好奇那些人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万事好说话的孙逸生。 柳修文和涂正芬两人火急火燎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国家飞回来,孙绪东打电话向两人致歉说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柳修文凌晨三点到了明珠园,一言不发地抱着睡得很沉的柳飘飘离开,孙逸生把两人送到楼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被飘飘的外公打进医院了,你不要再跟了,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柳修文没有回头,说完抱着女儿上了车。 ** 柳修文的确是理智的,不理智的是涂正芬,两家家长会面要解决问题时,她的包直接飞向了孙逸生的头。 怎么谈都谈不拢,涂正芬死都不同意女儿嫁给孙逸生了。虽说当时女儿喝了药,但是孙逸生没喝,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是谁下得药虽然已经查清楚了,但是涂正芬觉得孙逸生更可恶。涂正芬是偏执的,她当初毅然决然说要跟柳修文离婚,柳修文怎么求她都不松口,现在情况又是一样。 孙家一家老小都做着涂正芬的思想工作,特别是华颖,一直找她劝她。 你劝我推过了一个多月,主角柳飘飘一直住在她小时候住过的那栋房子里,每天除了睡就是吃。柳修文给她买了很多彩纸,红色居多,她再次用“张小泉”剪刀剪了一屋子的窗花。 即使快到年底忙季,涂正芬也会天天过来看一次柳飘飘陪她吃饭,在柳飘飘饭量越来越大时,涂正芬心有想法去她卧室翻了抽屉,卫生巾崭新的没动。 涂正芬匆匆开车去药店买了验孕棒,柳飘飘从厕所出来把用过的验孕棒给她,上面是明晃晃的两道杠。 涂正芬不信邪,又拉着柳飘飘去了医院,看到铁钉钉的事实后,她更不淡定了。 母女俩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柳飘飘在想原来自己真的是怀孕了,涂正芬在想女儿竟然真的怀孕了。 涂正芬脑海中有个念头闪过,反正都来医院了不想要的就不要了吧,但那样又对身体伤害很大。 涂正芬左右权衡着该不该做时,自两人来医院就收到消息的孙逸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站在母女面前。 “飘飘!”孙逸生蹲在柳飘飘跟前双手握着她的手臂叫她。 柳飘飘早知道所有事了,那晚跟她做那事的其实是孙逸生,这也是自那天后第一次见他。 “干什么,一来就动手动脚,当我是死的?”涂正芬站起来,公共场合她当然不会再对孙逸生抡包。 “你把我握疼了。”柳飘飘动了动说。 孙逸生马上放开,还是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嫁给我,我会爱你和我们的孩子。” 涂正芬眼珠都要飞出来了,孙家现在的势力到底都伸向哪了? 第16章 吻到天荒 本来在家休息的妇科主任张医生火速赶到医院,给柳飘飘做了全身检查,胎儿很稳定。 这个结果华颖和孙逸生很高兴,涂正芬却很愁。 “我还是不同意,那晚飘飘是喝了药的,再说你也喝了酒。如果是畸形是傻子呢,我飘飘一辈子的生活就毁了!” 涂正芬的话很刺耳,但是作为母亲,她有她的考虑。她认为刚怀上根本不能确定胎儿是否健康,如果时间拖久了,即便到时候查出来,也做不了了。 “我们孙家绝对不会出……,小涂你的考虑我理解,但是你要相信张医生,他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华颖忍着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继续劝着涂正芬。 张医生也是在圈子里混得,上一辈的人他都有打过交道,给他们的夫人检查时会听到些八卦。比如柳家,就是公公和媳妇儿关系不好,最后离婚收场的饭后常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经常被大家念在嘴边的人物,很年轻很漂亮,说话太直接了,跟柳老部长的火爆脾气相冲。“目前飘飘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好,要是你不确定,下个月检查真存在有什么意外,再考虑吧。” “飘飘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生下来,不管他健康与否,我都保他一世安稳!”孙逸生说完牵着柳飘飘的手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人均是一愣,张医生把各项检查的单子放进袋子递给华颖,“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年轻的孙部长,果然虎父无犬子。” 华颖笑着接过,以前觉得老大随她老二随孙绪东,现在看来,两个孩子都不随她了。 华颖亲密地揽上涂正芬的手,“走吧亲家,我们该商量商量婚礼了。” ** 是不是不在饭桌上就不能谈事了? 柳飘飘望着餐桌上的各种食物,她完全没有食欲,而她碗里全是孙逸生给她夹得菜。 “怎么不吃,这些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啊?”孙逸生放下筷子问。 柳飘飘端起温牛奶喝了一口,“没怎么饿。” “不能饿了再吃饭,要到点就吃,这个鸡翅我已经把骨头挑出来了,很嫩。”孙逸生又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刚刚弄好的鸡翅放进柳飘飘碗里。 盛情难却,柳飘飘拿起筷子夹起整块鸡翅放进嘴里慢慢嚼,嘴巴慢慢溢出油渍。 “看你,都快当妈的人了还吃得一嘴。”孙逸生拿起桌上的餐巾手帕为柳飘飘擦嘴角。 “呃……为什么你每次对我做这些事都那么理所当然?”柳飘飘只让他擦了两下,偏过头不让他擦了。 在医院时孙逸生的那句话让她很感动,但是,她跟他的确没有很深的感情。本来她对孙逸生是愧疚的,知道事情真相后她又凌乱了,一个多月不见,他没有对她陌生反而更亲近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些事做来都是自然的不是吗?”孙逸生见她嘴角干净了,放下手帕为她喝了一半的杯子里倒牛奶。 柳飘飘心里嘀咕,见鬼的自然,你跟别的女人也自然吗?“我一定要跟你结婚吗?” “一定。”他说得斩钉截铁。 “可是,你外面的女人怎么办?” “那晚上,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就知道我外面有没有过女人。”孙逸生入伍几年,“阀门”一直没开过,以前总被发小鄙视。可能男人对那方面都有天赋,他只是摸着感觉释放进行,才会让她第二天摸着那里喊疼。 那晚上,柳飘飘一听他提醒,马上端起牛奶喝掩饰尴尬。柯子解禁后给她送包去看过她,说了当晚她的狼行,她内心里一直认为孙逸生是被她给强了…… ** 孙逸世和一群被家里“放风”的损友聚会,因为上次的事大家回去多多少少都有被训,为了低调所以大家决定去孙逸世的店,刚进来服务员就禀告说孙逸生在他的专属包厢。 “哎哟这是谁啊,不做望妻石改做传菜员了,活过来了啊!”门被推开,一群人走进来,档口正好是孙逸生给柳飘飘夹着菜。 望妻石的由来,是孙逸生经常开车去柳家,也不进去,他就坐在车里看阳台上的柳飘飘剪纸, 她剪多久他就看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到他们耳朵中的,打着电话嘲笑他。 “漂亮啊,你好,在下王冲,孙大的哥们儿!”王冲先冲上来,对柳飘飘伸出手。 “你好,王总。”柳飘飘很友好的回握。 孙逸世听着“王总”这个称呼想起了刚跟柳飘飘见面时的她也是这么叫他,王总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姑娘喜庆,第二次见面就祝我当上老总,看来我老爹是要下野了。”王冲在公司只是个小组长,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对他进行了一场眼神鄙视。其中最不争气的就是他,混了这么多年依然只是个小组长。 “我们第一次有见过面?”柳飘飘脑中回忆,好像没见过这个人。 “终身难忘啊,你像热情的沙漠一样把我哥们儿榨干了,害他失魂落魄很久呢!”王冲想坐在柳飘飘旁边的空位,被孙逸世捷足先登一屁股坐下。 其他人笑着找位置坐下,孙逸生一一给柳飘飘介绍,最后斜眼对王冲警告:“你要是再开黄腔,我保证你今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冲麻利地找了个离孙逸生最远的位置,跟身后的服务员叫着加菜。 “所以,我们家马上就要多两位成员咯,欢迎。”孙逸世由衷的高兴。 “等等,多两位的意思是,孙大喜当爹了?”其中一人摸清楚了孙逸世的话。 “老天比较眷顾我,给我一个可爱的老婆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孩子。”孙逸生把柳飘飘的手握着放在大腿上,低头在她酡红的脸上亲一口。 孙逸生说完,拍桌子的拍桌子,敲碗的敲碗,整个屋子里闹开了。 “孙大竟然要当众打啵儿,就来口对口的,啵脸我也敢。”孙逸世旁边的发小抱着他的脸狠狠亲一口。 “就是,喜当爹必须给咱们来个天昏地暗的法式舌吻!” “吻啊,孙大!”“要法式的,我们要可以听到声音的那种!” “孙大,你不吻的话今晚横着出去就是你了!”王冲顺着大家,把刚刚孙逸生对他说得话还了回去。 柳飘飘无语的看着大家,这一群人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能闹?有句古话说: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他们这么起哄,是准备以后不见她了的吧。 孙逸生松开握着柳飘飘的手,她转头看他,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她的唇上有牛奶的甜香,他慢慢用舌来回扫过直至她的唇完全湿润。这次他没醉,但温软的触觉又快把她灌醉了,她的唇除了牛奶的甜香还残留着蜜汁鸡翅的的味道。 大家已经从座位上全涌了上来,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都是久经沙场,叫嚣着:“你还没进去,舌头萎了吗,快进去!” 柳飘飘想推开孙逸生,却被他紧紧往怀里代,柳飘飘头靠着他的手臂张嘴惊呼一声,他的头马上压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挡住了大家视线的孙逸生这次没有再客气,已经不限于在她的唇瓣上了,舌尖伸进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舔过她的白牙,她的壁肉,挑到她的软舌极尽允吸。 “傻丫头,要吸气啊。”孙逸生感受她呼吸急促,舌从她唇中抽离挨着她唇瓣轻语。她忽闪的眼睛和发烫的脸,让“中场休息”的孙逸生没能忍住,低头又亲了下去。 柳飘飘再没抗拒了,她在孙逸生的怀里身体越来越软,被他引诱着伸舌与之共融。这一碰就让他疯魔了,他引着她的软舌来到自己唇中,含/着吸着,极尽…… 如此缠绵,大家闹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边用着餐一边没有停下录像。 孙逸生是个实诚人,发小的要求他一般都会完成,大家吃完饭后那边的两人还抱在一起吻着没分开,真的天昏地暗了。 “啊!没电自动关机了,我的惊世视频啊!!”一发小恼怒的把黑屏的手机扔在桌上。 “不是吧?”大家全站起来看,手机真的黑屏了,那边抱着的两人还没分开。 “孙大你是根本停不下来了是吧?”黑屏手机的主人不满,要不是孙逸生吻那么久他早录好了。 孙逸生抬头嘴唇微肿带着水丝,“小声点,她睡着了。” 一众人马上手扶着桌怕倒地,感情能吻这么久是睡着了! ** 众人皆醉,唯孙大独醒。 司机早在门口候着了,孙逸生抱着柳飘飘坐进车,连再见都没跟大家说。 一群人东倒西歪的站在饭店门口,看着孙逸生的车尾说:“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孙大这么些变态了,人家姑娘都睡着了他还不松口。” “孙大是处/男开荤,多了几次就不会这么持久了。”大家都看着孙逸世,等着他一条线上发表两句。 “不一定,很多事都是要看遗传的。”孙逸世想到家里有一对老恩爱,他哥目前有点继往开来开来的趋势了。 第17章 擦药擦火 车经过小道溅起一片片梧桐叶,现在是落叶的季节,路边的梧桐树在慢慢“秃顶”。 车内的柳飘飘对这些树很熟悉,春天时叶绿吐新,会有丝丝白毛飞下来,那时柳修文骗她说梧桐树是柳树的亲戚,只是长得比柳树胖而已。 夏天青葱郁郁,除了遮阳,还会有毛毛虫落在你肩膀上跟你say hello。 秋天树叶开始发黄,上面毛绒绒的果实外表看着特别像书上板栗的图片。她从爷爷家拿着竹竿晾衣杆这些捅很多果实下来,揣在衣袋和裤兜里面想留给柳修文和涂正芬。最后她是被送进了医院,因为她被梧桐果实上的毛刺了一身的包。 冬天树干脱皮发白,柳飘飘觉得写毛笔字很合适,她从爷爷书房偷着笔墨在每一颗树写上大大的“奠”,那是她在外公灵堂看得最多的字所以就记得了。 当年她爷爷被两排写着“奠”的树气得血压升高,请了医生才降下去。试想,别人去他家,看到一排“奠”字的树会做何感想。 车驶进小道尽头的院内,马上从屋内里出来人开车门。 孙逸生先下车,手伸进车边牵着柳飘飘出来,她现在满脸笑容,双方父亲要两人去看她爷爷时她还一脸不愿意。“什么事这么高兴?” 柳飘飘摇头,她虽然很想跟他分享,但也得挑地儿,这是她爷爷家,今天是来报喜不是来讨骂的。 ** 六七十岁年龄之间的老人背挺直坐在沙发上,手上捏着玉石健身球,向后梳的头发很青黑。 有逆生长这一说法,但柳飘飘绝对不相信她爷爷的头发会从白头发逆生长成黑头发,染得比她爸头发都黑了…… “爷爷。”两人异口同声。 柳老部长嗯一声算是回应,柳飘飘不爽的撇嘴,这傲慢的架势她是不是要跪着对他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柳老部长看到了孙女的小动作,简直跟涂正芬一个样,嘴上喊着你心里却骂着你。 “不好意思爷爷,我们这时候才来看您,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孙逸生看到两爷孙的眼神互动,马上融合气氛。 “哼,还死不了。”柳老部长哼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个百年不踏进他家的孙女为什么来了,孙绪东早就过来跟他提亲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老部长看着孙女就来气,除了小学其他时段成绩差得不可想象。别人的孙子孙女出国归来都是捧着一大堆荣誉,他的孙女什么都没学到空手而归,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她丢光了。他的儿子是人中龙凤,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孙女? “我自知我孙女配不上你,当初你爷爷跟我开的个玩笑,没想到你爸爸较真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孙家吃亏,该有的嫁妆一件都不会少。” 柳爷爷一席话让柳飘飘很不舒服,虽然知道自己从头到脚哪一点都配不上孙逸生,但有些事大家知道就行,点明出来就伤了和气了。她原本不想跟她爷爷吵,但他后面开始万年不变重男轻女让小火炮点燃了。 “我跟你爸提过他是没同意,我孙女肚子里是男孩就跟着我们姓柳,是女孩的话就跟你们姓孙。她爸爸一直没再婚,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柳家的香火得维持下去。你是年轻人比你爸看得开,姓只是个代号,是不是?”柳爷爷一心要抱孙子,现在又把视线移到抱重孙上了。 孙逸生现在知道柳飘飘为什么不愿意来了,换做任何一人都会待不下去的。 “爷爷您不是以防万一背着奶奶在外留了个香火了嘛?对了,我那个名义上的叔叔好像也不姓柳是不是?”柳飘飘记得她妈跟她说过,那个叔叔根本就不认他爷爷。 “涂正芬教得好女儿!你还有没有老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柳爷爷猛得站起来,因为太突然身体有些抖马上用手扶住沙发扶手。他曾经位高权重,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往事,就是跟他再不和的前媳妇也不敢直面说出这件事。 如果是以前,柳飘飘可能就忍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孕吐特别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情绪高低起伏才顶撞。“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孙女我会有你这个爷爷?我生人妖都不会跟你姓柳!”柳飘飘站起来往外走。 “混帐,你给我站住!”柳爷爷见她没有要停住,气得抬起手把掌中的玉石健身球扔了过去。柳爷爷扔完才记着她已经怀孕了,眼神马上黯了下来。 沙发这边的孙逸生刚反应过来,一瞬之间,两颗球一颗砸向她的蝴蝶骨一颗只落在地面。 柳飘飘反手摸着背上被砸中位置,转过头瞪了爷爷一眼,一步一步j□j走出去了。 孙逸生捡起地上的两颗健身球用力往窗户边一扔,玻璃粉碎,他没看柳爷爷马上追着柳飘飘。 柳爷爷气得倒在沙发上喘粗气:“作孽啊作孽啊……” ** 因为玻璃碎响声和柳爷爷的吼声,本来安安稳稳趴在门边的睡觉的老母狗见柳飘飘出来对着她狂吠。 柳飘飘停下来瞪着老母狗,老母狗往后退两步继续对着她叫。身后孙逸生追出来,老母狗往后退到墙根,叫一声后看一眼两人再叫。 “死狗,有本事过来叫啊,看我不踹死你!”柳飘飘对着老母狗做了个踢腿的姿势,老母狗马上吓着往外跑。 这一惊一乍的真是让人难以消化,孙逸生揽着她往车边走,“别跟狗置气,不值得。” 柳飘飘手撑着车门不坐进去,偏头看着身旁的孙逸生,他这话如果是指刚刚屋内状况一语三关的话,是不是把她也带进去骂了? “先去医院再说,我以后不带你来就是了。”孙逸生推着她的腰意思是让她上车。 “哈哈,哈哈……”柳飘飘越想越乐,弯腰坐进车里。 华颖跟孙逸生提过,要注意柳飘飘的情绪,如果起伏太大很可能会患产前抑郁症。她一会儿火山 一会儿阳光的,反差也太大了。不管了,先去医院再说,孙逸生绕过车尾进后座。 车启动慢慢离开,墙根的老母狗疯狂追着车到铁门停住对着车尾狂吠,架势就像守着南天门的哮天犬一样。 ** 玉石健身球砸到柳飘飘的蝴蝶骨,在家休息的张医生又被紧急招呼回了医院,例行检查柳飘飘无碍才完事儿。 张医生觉得他跟柳飘飘结缘了,不是夜晚就是休息时间被叫来,想着自己也有儿科医师证,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安稳了。 送走两位佛爷,还得把检查情况汇报给华颖,电话里强烈表达了要把他安排在两人婚礼席上稍前面的位置,华颖当然一口答应了。孙部长长子大婚,去现场的都是非富即贵,他想坐前面只是要对冲掉休息时间的补偿。 ** 现在柳修文的住宅有两个保姆阿姨,常姨跟着柳飘飘一起住了下来。当孙家送炖好的汤来时,柳飘飘会无比烦闷,她就要喝两份汤,然后在厕所吐得天昏地暗。 因为闻了医院的味道,柳飘飘餐桌上只喝两杯牛奶就觉得饱了,撑着懒腰说瞌睡上楼了。 孙逸生知道她最近吐得厉害,亲自进厨房开火煮了些白粥,盛了一碗在冷水池里荡了几下变温了才端上去。 柳飘飘趴在床上在看书,门开转头看是孙逸生,又把视线转回书上。 “起来喝点粥吧,空腹睡眠质量会不高。”孙逸生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 “柳修文给我发短信说会带烤鸭回来给我做宵夜。”卧室暖气很足,柳飘飘说着翻身伸手把叠好的被子打开盖在身上,刚上来洗澡换了薄睡衣,里面是空档。 孙逸生心里有点失落,她想吃什么第一只会跟柳修文说,如果她说了想吃烤鸭他马上就叫人送来不用等了,她用被子盖住自己也是在防备他。 “先喝两口粥垫垫胃,烤鸭太油会一下受不了的,我把粥熬得很烂。”孙逸生用勺子搅搅。 “你熬得?你会做饭?”柳飘飘起身靠着床头,刚刚手撑着床背没怎么挨着,这一挨让她挺直了背。 “是不是还很疼?张医生给的药擦了吗?”虽然她动作很小,孙逸生还是看见了,放下勺子问。 柳飘飘不装了,手反过去摸了摸后背,“我打开药盒子,刚闻到味就把刚刚喝得牛奶吐出来了。老头下手真狠,我要跟柳修文告状不理他,他头发染即使成红色都没人关注他了。” 孙逸生看到药膏放在电脑桌上的,起身把药膏拿在手上打开,“你趴着用嘴巴呼吸,我来帮你擦。” “不要再用防备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想帮你擦药而已,躺下好吗?” 柳飘飘看他眼神真的只是擦药,躺下趴着在被子里解开睡衣的扣子,等着他帮她擦药。心想着反正他曾经帮自己擦过防晒霜了的,也没发生什么。 孙逸生看着她把睡衣从被子里扔出来,下巴搁在手上,手搁在枕头上。 孙逸生慢慢拉着被子至她的腰,她背上挨了那一球的位置有点发青,跟周围嫩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手抚上那一小块,她的身体因为他的手颤了一下。 孙逸生感觉手下的触觉快灼伤了他的手,手慢慢向旁边移,低头用唇覆上那团青。 柳飘飘在他手游走又抖了一下,待他唇上来时马上惊诧地回头看着他。 孙逸生把药膏一扔,头上移吻上她张开准备说话的嘴,舌伸进去游走于她口中的每一处。 第18章 宴上贵宾 “傻丫头。”孙逸生停下,对着柳飘飘的脸轻呼热气。就这么会儿他没有喘,他是故意重重吸气再呼在她的脸上,这样她的脸就红了。 他说她傻,她确实傻,独处一室竟然真的听话脱了睡衣,他如果熬得住那就是那里有问题了。 柳飘飘脸侧着在枕头上喘气,他是为自己擦药的怎么给吻上了,可恶的是自己还沉迷进去了。 孙逸生眼下这么一副景色,脚边的药被用力一踢撞到电脑桌角,揭开被子抱起她的身子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柳飘飘一只手遮着胸一只手要扯被子,孙逸生就倾了上去,压着她抓住被子的那只手。 “我只是吻你,不要怕。”孙逸生擒住她的唇,手从她的手慢慢往身上移,覆在她有些平坦的胸上。 “大了。”用力拢起全握在手掌中玩弄,故意用十指和中指夹着她的红晕挤动,软趴趴的形状没一会儿就力挺了。 “别,疼……”柳飘飘用手轻轻推着他,这段时间她会感到胸部在涨痛,涂正芬说她是在涨奶。不动它就没事,所以只要不出门她就不穿内衣,哪能经得起他粗壮的揉搓! 孙逸生变了力道,继续诱哄着说:“我轻点。”手下改为握着,被她再推一次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看着她的娇羞样,孙逸生又忍不住低头亲上她的嘴,手经胸部慢慢往下摸,到睡裤的松紧处迟疑了一下,最后手指还是轻压着她的肚子伸了进去。 ** “乖女儿,柳修文回来啦~”柳修文手提着烤鸭在门外自报家门,他也比较习惯叫着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说“爸爸”。 柳修文扭锁的时候就听见有落地的声音,推开门柳飘飘正好用被子裹着自己,而地上躺着孙逸生。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得,这种状况柳修文不用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生就是个轮盘,有些事转来转去总会转到自己的头上。他曾经躲着他岳父对涂正芬动手动脚,看着女儿红透了的脸,当年涂父的心情他现在已经淋漓尽致的体会到了。 孙逸生从地上爬起来,柳飘飘的脚踢得太快了,在他急忙为她盖上被子时就毫无预计挨了她一脚从床上摔了下去。 “烤鸭给你放在这儿的哈,柳修文把孙逸生带出去说几件事。”柳修文把床头柜上已经凉了的粥 碗端起放下烤鸭,拽着孙逸生快步出了卧室。 门关,柳飘飘捂着被子坐起来,解开袋子拿出里面的餐盒肿着小嘴幸福的开始吃。 ** 柳修文拽着孙逸生到一楼厨房把碗放在流理台上,因为他放得比较用力,有些冷粥盛出了碗口。 孙逸生看着柳修文沾着白粥的手摸在头发上,想提醒,刚张开嘴还没发声柳修文就抢了话。 “爷爷都是从孙子过来的,别跟我扯不是故意的这些有的没的。飘飘和你的婚事我能主张也能否决,我是欣赏你的成熟稳重才把愿意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信任的?” “柳叔你头……” “我头头是道跟你说这些,我为什么把飘飘放在手心疼,就是因为年轻时管不住自己的冲动差点没了她。听叔的话,忍十个月,以后你那方面怎么折腾叔不会有二话。”柳修文说完出了厨房,他是专门回来送吃的,酒桌上还有人等着他谈投资。 劫话,是长辈的通病? 孙逸生笑着也往外走,他在想,桌上那些人看到柳修文头上顶着米饭会是什么反应?不怪他,他真的有要提醒。他肯定知道怀孕前期不能做那事,只是自己的手情不自禁覆在了她身上了而已。 ** 婚礼是华颖与涂正芬两人合伙弄得,婚纱照这些为了照顾柳飘飘的身体一切从简。不是为了人生中仅有的一次婚礼,华颖有想过让模特照出来,再把她儿子和柳飘飘的头p上去,就是不想累着她还未出生的孙子。 婚礼这一天柳家凌晨三点就灯火通明了,伴娘团陪着新娘化妆换衣服,一团人围着柳飘飘一人转。 伴娘都是fly旗下的女艺人,首席伴娘就是柯子,身上中规中矩的白色礼服和披在肩上的直发, 连妆都化得很淡。其他几位也差不多,其宗旨就是不能抢了新娘的风头。 孙逸生浩浩荡荡的车队来接新娘,没有一个伴娘敢把新娘关在闺房对新郎提要求的,不过她们每人都从伴郎孙逸世手上得到了丰厚的红包。 孙逸生抱着柳飘飘下楼,两人跪在柳修文和涂正芬面前行礼,女婿改口。 涂正芬看着女儿一脸没睡醒的表情,忍不住眼睛发红,喉咙酸涩。 “好,好。”柳修文笑眯了眼睛掏红包。 “你要好好照顾她,她如果有什么闪失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涂正芬把红包递在孙逸生手上警告。 “飘飘你过去了要听话知道吗?你现在嫁人了以后不能再任性了知道吗?妈妈不能永远陪着你……”涂正芬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强忍的眼泪溢出了眼眶。 柳飘飘原本没什么感觉,只是走个形式,但是涂正芬一哭,母女连心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牙齿咬着下唇不住的点头。 涂正芬是独女,涂家没什么亲戚,所以来得人基本上都是柳家这边的,柳爷爷因为上次被两人气得血压直升没有到场,只答应会在婚宴上出席。 “不许哭,妆花了就不好看了。”万事求完美的涂正芬哭着吼女儿,“去了那边,要记得经常回来看妈妈知道吗?” “到底是谁在哭啊!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快擦擦大家都看着呢。”柳修文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涂正芬,他就想到了她今天一定会哭。他也很难过,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就这么嫁出去了谁会舍得? ** 婚宴时,柳飘飘换了一套衣服跟着孙逸生一起敬酒,叫了一圈七大姨八大姑和四舅妈,她转身后一个也没记住。 敬到贵宾桌时,三个可爱的孩子吸引了柳飘飘百无聊赖的心。 “新娘阿姨,你好漂亮啊!”小女孩嘴巴很甜。 “谢谢你啊,你也很漂亮。”柳飘飘摸了摸小女孩红红的脸蛋。 “以宜,爸爸当着妈妈的面夸别的阿姨漂亮妈妈都会不高兴,你是想气着妈妈是不是?”小男孩扯了扯女孩的衣袖阻挠。 “新娘阿姨,我虽然说你很漂亮,但我妈妈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女孩听了男孩的话马上为自己圆话。 被叫做妈妈的女人身上还抱着个更小的女娃娃,两兄妹的对话让她尴尬对着柳飘飘微微一笑:“新婚快乐。” “妈妈什么时候是新娘了,我怎么不知道?”女人抱着的女娃娃不满地接话。 “因为那时候你在妈妈肚子里睡懒觉所以没赶上。”英俊的男人把女娃娃接过抱在自己腿上。 “那爸爸赶上了吗?”女娃娃站在男人腿上攀着他的脖子问。 “赶上了,爸爸一直守在妈妈身边没睡所以赶上了。”男人回答完女娃娃,又转头宠溺地看向那个女人。 这一家子真是,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很有一手啊! 柳飘飘看着那个男人,他家里开养鸡场专供鸡皮疙瘩的吧。 孙逸生摸了摸柳飘飘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她这么直标标的看着连铮,他有点吃味。 “新婚快乐啊孙总,孙夫人很漂亮。”连铮空出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敬酒。 孙逸生端着酒杯跟连铮碰了一下,“连总连夫人携公子公主们来,孙某一口清谢。”一杯酒下肚,身后的伴郎伴娘知道这位连总的份量有多足了,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位孙逸生碰杯一口闷下一杯酒的人。 剧组代表,商业伙伴这些一桌桌敬酒时,柳飘飘已经抵不住瞌睡的来袭被华颖则令送回家了。所以她没有看到范之润在孙逸生耳边说悄悄话,不知道范之润坐着孙逸生的专车离开,等她知道,已经是第二天了。 第19章 痞子厨子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味道,柳飘飘模模糊糊中听到声响醒来,坐在床头愣了好久,半天才想起这即不是她以前的卧室,而是即将生活的家。 头上亮着昏黄的壁灯,恶俗的大红被子床单枕套,双人床上只有她一人。 厕所突然响起冲马桶的声音,孙逸生手摸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本来我准备去客房睡,妈她硬是要我回卧室,还是把你吵醒了。”孙逸生坐在梳妆台前,他即便洗了澡身上还是充满酒味怕熏着她了。 柳飘飘眨着眼睛打呵欠问:“几点了?” “还很早,不用起来。” “哦。” 孙逸生听着柳飘飘渐渐均匀的呼吸,轻轻打开衣柜从里拿出一条厚毛毯,他还是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吧。 ** 嫁进孙家的第一个早晨,柳飘飘是被尿憋醒的,房间又只有她一人,穿好衣服洗簌下楼,大家正在用早餐。 “你怎么醒这么早?饿了吗?”孙逸生第一个发现下楼的柳飘飘,放下筷子擦着手过来接着她入座。 “李姨,加碗筷。嗳,还是我自己去吧,炉子上给飘飘温着粥呢。”华颖高兴的站起来,被孙逸生拦住了,“我来,您吃您的。” 全家只有主位的孙爸爸开口说多吃点,其他人全部行动上帮助柳飘飘多吃,夹菜盛汤就差直接喂她嘴里了。 吃完饭后,柳飘飘领着红包回到卧室,吃得饱饱得看到床又打起了呵欠,这一觉就到了下午。起来后家里只有几位保姆阿姨走动,因为有孕在身,蜜月推迟她婚后只能等着孩子出生后才能有“放风”的机会。 柳飘飘给司机杨叔打电话,接着她回了娘家。 ** 常姨坐在客厅看着电视剧抹泪,见柳飘飘回来,脸上的哭相马上转晴,擦着鼻涕往厨房里走说要为她做饭。 柳飘飘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移动餐车,到哪谁都觉得她吃得不够多要狂补,她整个体重直线上升。她说自己的肥肚腩,大家当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说是宝宝,她有偷偷上网查了,怀孕四个月才会显怀,她就是胖了! 华颖亲自去超市买食材,回来儿媳妇手机在卧室人却不见了,惊慌给孙家三位男士打电话。 孙逸生找到丈母娘的家时,柳飘飘正坐在餐桌上和常姨赶皮包着饺子。 “咦,你不是说这几天很忙吗?还没到下班时间吧?”柳飘飘用手背拢了拢额前的刘海,孙逸生跟她说快过年了公司会很忙的,应该没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刚刚电视上娱乐新闻还在含沙射影说他与范之润驾车共渡一夜,要不是晚上她醒过,不然会觉得新闻就是真的。配图两人亲密的样子,就像他平常对她做时一样,他曾经说做这些都很自然。 全世界人都在找柳飘飘,她却在这里开心地包着饺子。孙逸生觉得挺无力的,他是给涂正芬打了电话一起找,才知道是司机把她送到这儿了。 “你来得正好,看我包得饺子是不是很美丽?常姨还说下锅了会破开,破了的给你吃哈。”柳飘飘举着手中刚包好的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给孙逸生看,孙逸生叹气看着她,他还能说什么,她本来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饺子皮是常姨发面现赶得,桌上到处是面粉,柳飘飘脸上也沾了不少。孙逸生进洗手间用热水打湿毛巾把她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脱下外套挽着线衫的袖子加入到包饺子的行列。 “你竟然还会包饺子?”柳飘飘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孙逸生修长的手指三下五除二捏了个标准的饺子出来。 “很意外吗?以前在部队,逢年过节都是我们自己包饺子做包子的。”孙逸生想起人生中最苦的那段日子,他入伍过年没有回过一次家。 柳飘飘听到说包子很兴奋,晃着手对赶着皮的常姨说:“他还会包包子啦,比您厉害哦。” 常姨放下擀面杖,揉着面团不服输:“包子我也学会了的,逸生要不我们比比?” 孙逸生见柳飘飘一脸兴奋的表情,于是回问常姨:“怎么比?” “看谁包得漂亮。”常姨只把孙逸生当作小年轻觉得自己一定会胜,她不知道的是孙逸生在做侦察兵的时候野外没锅碗瓢盆都能做饭吃,何况在厨具和食材这么充备的情况下。 结果可想而知,孙逸生包得包子个头均匀,特别是上面整齐划一的十八个褶子,像一个个转盘一样盘在了包面上。 ** 包子出笼,饺子出锅,柳修文和涂正芬趟点赶到了。 柳飘飘摸着下巴对父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热腾腾的炊事班班长包得包子,你们有福了。” 孙逸生听到炊事班心里默默流汗,他所在的侦察兵精锐部队竟然被认为是厨子兵了…… “出门不知道跟长辈打招呼,你当你还在三岁大两岁吗?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有多急吗?”涂正芬气得要用手指去戳着女儿的额头,她都没脸见亲家了。 柳飘飘往柳修文身后躲:“是你说得叫我经常回来看你啊……” 涂正芬的手停在空中一会儿才放下,她要指责因为柳飘飘的那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别理你妈,你想去哪就去哪,但是去哪前先给柳修文或是逸生说一声,我们也好来接你不是。 ”柳修文亲密地揽着女儿,鼻子嗅了嗅,“好香呀,这包子包得什么馅儿的?” 柳飘飘挣开她爸的怀抱来到桌边尖着手指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喃喃道:“瘦肉马蹄,好吃!” 涂正芬手起包落,抬起手“啪”一下把柳飘飘手上正准备往嘴里喂第二口的包子拍落到地上。以前柳飘飘吃几颗马蹄涂正芬虽然看着碍眼也没阻止,但现在她怀孕了,马蹄吃多了会导致流产。 柳修文看着地上的包子,平顺的眉头皱了起来,曾经的“马蹄事件”就是不幸的开始。 ** 仓库两人关系质的飞跃,涂正芬又怀了身孕,家长不得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了。 婚礼很低调,两家人一起在桌上和气吃了顿饭,同样因为年龄问题没有领证,涂正芬就住在自己家。 柳父对涂正芬的肚子还是有期待的,到了四个月后,在医院拖关系检测出孩子的性别他就没期待了。 涂父当时比柳父的官位高,柳父不想要涂正芬肚子里的孙女,就查遍书籍找软方法,知道马蹄是寒物,那时候信息没有现在这么广。柳父打听到马蹄有导致流产的说法,就托人从南方买了很多回来,天天往涂家送说马蹄生脆香甜可口,给涂正芬开胃。 涂正芬吃了一段时间,上厕所发现内/裤上有血液时才注意去医院检查,说胎儿不稳定问她最近都吃了什么。当医生听见她说天天吃马蹄时,马上阻断她告诫那是寒物,孕期要少吃最好不吃。 既然柳父能知道未出生孩子的性别,涂父不仅也知道了孩子的性别,他还知道了柳父知道了。马 蹄事件后,双方关系越来越僵,柳修文夹心饼干夹在中间难做人。柳修文创业费尽心思娶到了涂正芬抱回了女儿,红军长征后本应是向着胜利前进,可他却离胜利越来越远。 ** 柳飘飘一个包子和饺子都没吃就被涂正芬赶出了家门,撇着嘴上车走了。 柳修文来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女儿女婿走了,他就坐下用筷子夹着开始吃。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这房子的房产证上是写着我涂正芬的名字吧!”涂正芬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柳修文。 “怎么,房产证上你的签名油墨掉了吗?”柳修文笑眯着眼睛胡侃。 “柳修文你少猪鼻子插葱在这装蒜,放下我的包子滚回你自己的家。” 柳修文是笑非笑,眼睛盯着涂正芬的胸部,手上拿着包子故意挤了挤: “你的包子我一直都放不下。” “柳修文!!!” 第20章 刷新三观 农历新年,孙绪东诚意邀请柳修文和涂正芬一起到了孙家,因为华颖吹枕边风,所以只给柳爷爷打了电话祝贺。华颖知道上次柳飘飘去见她爷爷时挨了一球,张医生都跟她说了,她才不要跟伤害她儿媳妇和未来孙子的人坐在一桌上吃饭。 柳飘飘红包又收到手软,柳修文给她的黄皮纸袋刚拿上手,纸的味道冲到鼻子她就觉得不舒服冲进厕所吐得天翻地覆。 “做妈妈真辛苦,等孩子出生后我一定不会再让飘飘累着。”华颖看到涂正芬一脸焦急的表情才对她许诺。 涂正芬当然知道孙家对她女儿有多好,虽然柳飘飘现在住在这,孙家已经在她名下登记了几套房产了。 柳飘飘吐空了肚子,年夜饭吃了五碗,把大家给高兴坏了。她打着嗝放下筷子后,小叔子孙逸世被华颖派去院外放了一串鞭炮庆祝。 吃完饭后两家家长围在一起讨论起孩子的名字和以后的教育问题,柳飘飘看了春晚里小品大师冯巩的想死你们了后就打着呵欠上楼休息了。 虽然孙家住得偏僻,全城人在庆祝新年的烟花和鞭炮声还是听得见,柳飘飘睡得不沉,模模糊糊间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套到了她手指上。 ** “新年快乐、生日快乐。”孙逸生抬起柳飘飘的手吻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明天就是她二十岁生日了。 “十二点了吗?”柳飘飘抽出手揉眼,无名指上的戒指擦着眼皮让她停了下来,也清醒了很多。婚戒她戴得次数很少,搁手上总觉得多了,也不方便。 “还有几分钟。”孙逸生摸摸身上的睡衣没有很凉,他才钻进被子把柳飘飘抱在怀里。 柳飘飘想起她化妆台上的那几个丰厚的红包,问:“你爸妈给得红包我需要上缴吗?”她没有金钱概念,以前红包收太多她都会交给涂正芬,现在她不知道交给谁了。 “是咱爸咱妈,你自己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孙逸生亲了下她的额头。 “这么好?要是那些用不够呢?”柳飘飘半侧身看着孙逸生,她脱离涂正芬的掌控连经济也自由了! 七位数还不够用,除非买私人飞机了。 孙逸生也侧起身与她对视,装作很认真的回答: “我有两个肾,一个卖给黑市,一个留在身上继续创造生命。” 柳飘飘张着嘴无语,现在他都可以随时随地开黄腔了是吧。 孙逸生放声大笑,看着手机上显示快到十二点然后关机倾身吻上她的嘴,这一吻就历时一年。 ** 《隔壁是女神》的电影在范之润绯闻的造势下备受关注,年初一的首映礼明星云集,能叫得上名号的都来了。 杨柳娱乐老总的面子谁都会给,再加上蒸蒸日上的fly娱乐,阵势比颁奖典礼还强大。电影主题曲演唱者赵子康也亲临现场,他和柯子牵手走红毯时引起了个小高/潮,另一拨j□j是当红巨星严驰,当然最大的j□j属穿着裸肩礼服的范之润了。 孙逸生没有走红毯,他带着柳飘飘从贵宾通道直接进了内场。 柳飘飘见到多日不见的赵子康和柯子,甩开孙逸生的手就迎了上去。“我是说外面尖叫声怎么一浪接着一浪,原来是‘国际赵’来了。” 赵子康跟柳飘飘也很熟,自嘲着说:“飘飘你给的封号我还真不敢当,你要是说城乡结合部的赵我还敢当些,柯子你说是不是?” “你是城乡结合部那我就是山村翠花了,不过浪声是叫得确实是‘国际范’,浪得我和赵哥耳鸣,这么冷的天都被粉丝给喊热了。”柯子对范之润的崇拜在这次的合作中完全幻灭了,以前听说范之润高傲还觉得没什么,她是天后嘛。 柯子在剧组时彻底体验了范之润的冷漠,导演喊cut后范之润始终板着脸,搞得谁欠她很多钱似的。范之润每次对着镜头和粉丝笑得那么好看全是演得,影后实至名归。 “‘国际范’有多浪?”柳飘飘挑着眉斜笑。 柯子翻着白眼:“柳飘飘我发现你婚后大变样啊,孙逸生也不管管你?” 柳飘飘现在说话都是跟孙逸生有样学样,她跟孙逸生单独在一起时,刷新了她对军人刚正不阿的认知。她笑着摇头看向孙逸生的位置,他跟柳修文等人在聊着什么,好像注意到她的注视,转头对着她温温一笑。 这时范之润正好走下来,照着孙逸生的视线就看到了柳飘飘,她对着柳飘飘点了下头,没想到柳飘飘是一直看着孙逸生没发现她。 旁人柯子看着三人的处境,所以,柳飘飘是不战而胜了是吗? 柯子觉得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拼爹时代,你投胎好就可以比别人少奋斗十年甚至一生都不用奋斗。柳飘飘有爹拼,有娘拼,现在还有老公拼,连骄傲孔雀范之润都对她礼貌相待。况且这部电影能成,除了孙逸生的力荐,最大的原因是柳修文送给柳飘飘的礼物。 电影看了半场,柳飘飘头偏着就在位置上睡着了,孙逸生只能提前退场抱着她退出去。 范之润见孙逸生离席,马上起身跟在他后面。 “逸生,后面的庆功宴不能没有你。”范之润的意思是叫他留下。 “那种场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孙逸生怕吵着怀里的柳飘飘说得很轻。 柳飘飘睡得很熟,范之润也不想强人所难,对着他点头转身回放映厅。刚进门,手被人用力一拉捂着她的嘴压进了门布后面。 “孙逸生都结婚了,你想要靠山找我也可以啊!” 范之润没看清是谁,声音听出来是严驰,一直纠缠她的同公司艺人。严驰在韩国拿了个亚洲大奖后身价暴涨,对她的纠缠也越来越猛。 门边有几个音响,再加上电影放着环境漆黑,所有人都不知道门布后面裹着两人。 “唔……唔……”范之润嘴被捂着想说的话全淹没了。 “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连正眼都不瞧一眼。孙逸生他不就是有个能耐的爹和有钱的妈,他其他地方哪有我好?”严驰被称为圈内第一颜,五官精致没有一点瑕疵,加上演技精湛,他才有自负的本钱。 “柳总虽然是商人,大家都知道他爱女如命,你再跟孙逸生闹点绯闻,你以为他还会重用你?”严驰手没有拿开,他只是想让范之润清醒点。虽然他们现在都是一线,柳修文的势力不说只手遮天,随便动个小动作艺人的演艺之路就会堵了。 范之润等了很久严驰都没松开,她只好把垂直压在身前的手握成拳,突然一用力砸向严驰的两腿间。 严驰吃痛手握着自己的命根子向后退,范之润马上从门布后面走出来,趁着大家看电影情节笑翻了,过去回了原来的座位。 严驰要追范之润是做足了功课了的,他搜集了很多范之润的兴趣好爱,看了她的很多报道。媒体曾经捕风捉影有提到孙逸生会进入这个圈子,是为了她? 第21章 它喝醉了 满了二十岁,民政局年假后上班的第一天,柳飘飘就被孙逸生带着去领了证。 大红戳盖在两人的合照上,妙龄少女升级为已婚少妇,这才算是正真结婚了。 孙逸生出差香港,柳飘飘被华颖拉着去听音乐剧,怕扫了华颖的兴她强撑着听到了结尾。柳飘飘觉得这种高雅艺术不适合她,如果是演唱会什么的她还可以尽尽兴。 出了音乐厅,华颖提议去逛街,她说柳飘飘肚子往后会越来越大,衣服得多准备几件。其实柳飘飘嫁进孙家一样行李都没带,用得东西全是崭新的,包括孕妇装孙逸生也为她准备了很多。 从商场出来,柳飘飘觉得全身舒畅,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但在买衣服的时候一直觉得有视线在看她,她跟华颖的穿着都很低调普通,狗仔应该不会发现两人的。 车来了,司机急忙下车接过华颖手上的购物袋先放进副驾驶,再为两人开后车门。 华颖空了双手,小心翼翼扶着柳飘飘往车边走,柳飘飘也早已习惯她婆婆的“大惊小怪”,任由她扶着。 下了街边,柳飘飘要进车,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小男孩“咚”一声跪到她脚后跟处。 华颖和柳飘飘均吓了一跳,转身,女人牵着男孩梨花带雨望着她们,确切的说是望着柳飘飘。 “小俊,叫姐姐。”女人握着男孩的手摇了摇他。 “姐姐。”男孩清脆的对着柳飘飘喊了一声。 华颖以为是行讨者,对司机小李说:“把孩子扶起来,再付点钱给他们。” “柳小姐,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但是小俊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我一个人真的负担不起。”女人说着话眼泪滴成了线,“我根本不敢去找柳总,如果他知道小俊的存在,我们娘俩肯定不用在b市待了。” 柳飘飘听着小男孩叫她姐姐就有预感,以前是涂正芬面对这些人,为什么现在是她?她看着地上的小男孩,脸部轮廓跟柳修文极相似,特别是他长着柳修文的青密眉。 “小李,你避开一下。”司机小李听着华颖的吩咐马上走得远远的,华颖觉得这是柳家的私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哭着的女人感激地看了一眼华颖,继续说:“我是农村人,大学毕业就进了柳氏,从前台默默做到总裁秘书。你没出国前来柳氏时我还见过你几次,你喜欢扎着麻花辫穿人字拖,不过那时你肯定不认识我。柳总对每一个员工都很好,他是喝醉了,压着我时嘴里还一直念着涂总的名字……” “够了!”柳飘飘大声打断女人的说话,她前几年是喜欢扎辫子,夏天穿得最多的是一双人字拖。女人太质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如果不是无路可走应该是不会来找她的。 “对不起,如果我有能力,也不会这么卑微。既然柳小姐厌烦,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小俊见着姐姐了,跟姐姐说再见。”女人抬起手背擦眼泪,脸上痛苦的表情很让人动容。 小男孩从地上站起来,委屈的说:“姐姐再见。” 消费水平很高的b市,想好好养一个孩子的确很难,更别说单亲家庭了。 “等等。”柳飘飘叫住女人,她没带包出来,于是问华颖:“妈,您身上有现金吗?” 华颖开副驾驶的门拿出手提包,把钱夹里面的现金全部拿出来递给了柳飘飘。 柳飘飘抬起小男孩的手,把钱放在他的脏黑的手上:“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就下跪。” “谢谢柳小姐,小俊,快说谢谢姐姐。”女人咬着唇凄凄。 “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你既然选择生下他,就要有养他的本事。还有,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弟弟。”柳飘飘说完就坐进了车,遇到这种事真膈应,她妈当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 回家后,柳飘飘进卧室从床头柜的屉子里拿了些现金,还给华颖时,华颖整个脸色都变了。 “飘飘你再这样,我会生气的。”华颖假装生气。 “额……那谢谢妈了。遇到这种事,很难以启齿,柳修文再怎么浑也是我爸爸。”柳飘飘紧紧把钱握在手中。 “放心,妈会懂分寸不说出去。”华颖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柳飘飘又跟华颖道了几句谢,心情有点受影响直接上楼休息了。 ** 晚上,孙绪东应酬外宾多喝了几杯茅台,华颖嘴碎念了很久推他进厕所洗澡。自从家里有了孕妇,孙家三个男人不仅戒了酒,还戒了烟。 “飘飘她爷爷观念很老旧,重男轻女是吗?”华颖替坐在小沙发上的孙绪东擦着湿头发无意识的问。 “怎么说到这上面来了,放心,孙女孙子我都会喜欢。”孙绪东以为华颖是担心他也重男轻女。 华颖心里想着商场外的事儿,在考虑要不要跟孙绪东提,如果柳飘飘爷爷知道有个孙子在,肯定又会闹一场风雨。“飘飘她爸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会在外面乱玩的那种人,他对飘飘他妈也挺好的,为什么会离婚呢?” “柳修文的圈子很复杂,利益驱使会有很多人去讨好他。”孙绪东能稳坐现在的位置且会马上再往上升,自有他的能力和眼力,柳修文好坏与否他不予以评价。 “这么复杂,那老大进了那个圈子会不会跟飘飘他爸一样?儿媳妇心太善良了!”华颖手离开毛巾,走到床边坐下。 现在华颖心中排第一的是柳飘飘,第二的是两个儿子,第三才是孙绪东,如果第三代出生,孙绪东应该是往后推为第四了。 “老大做过军人,懂自律有分寸。”孙绪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擦着头发,也是因为儿媳,连吹风都不让用,说是会制造噪音。 华颖醍醐灌顶,拍着手叫到:“对啊,军婚是受国家保护的,破坏者是要坐牢的。” “军婚是指现役军人,我们老大已经退伍了,不算。”孙绪东好笑。 “反正我不管,我就认飘飘这个儿媳妇了,其他女人休想进我们孙家的门!” 华颖手捶床,义愤填膺的模样孙绪东看得入迷,他骄傲的是一生爱惜的女子一直陪在他,而非柳修文那样家散妻离。 “干嘛眼神那么贼兮兮?你身上臭死了,休想碰我!”夫妻之间一个小动作和小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华颖一看孙绪东的眼神就觉得不对劲,在他行动前自己先拿着睡衣进了厕所。 在家里排名吊车尾就算了,还没有福利怎么行? 孙绪东扔掉毛巾,几步就走到了厕所门口,扭着锁推着门进去。 “啊!你进来干嘛,出去出去!” “你不是说我身上有酒味吗?我进来洗啊。” “你洗酒味手为什么在我身上?” “嘘,它是喝醉迷路到你身上去了……” 第22章 变态之驰 孙逸生从香港回来后,他观察到柳飘飘时不时的开小差,他陪着她听胎教音乐时,她会看着某一处出神。 孙逸生以为他的小呆瓜是在家里闷着了,所以就发动了群众,纠集着小伙伴们出来聚会。 吃完饭后,孙逸生跟华颖提议说要带飘飘出去过二人世界,华颖笑眯眯地把儿子媳妇送上车。 影院vip放映厅很空,只有中间坐了一排人,屏幕上喜羊羊与灰太狼大战三百回合的电影让大家的手机也在厅内一直亮着。 群聊微信: a:我觉得我快睡着了。 b:那是谁在这里放屁? a:你刚刚的呵欠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啊! c:呵呵,打呵欠的是我。 d:是么,呵欠会传染,我也打了个。 a:别说了,我感染了。(呵欠表情) e:博主真相了。(呵欠表情) f:你们说得我完全赞同。(呵欠表情) …… 聊着聊着,孙逸生的结婚照头像发了条消息:都想睡了啊,那我从香港收藏家手中买回来的红酒只能自己喝了。 a:喜羊羊就是智慧的典范,它带领着羊群不畏狼权,膜拜啊! b: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动画片,再看一百遍都不会厌! c:从侧面看,灰太狼也是对爱情的一种忠贞,孙大就是它现实的影子啊! d:你们说,羊村长戴得眼镜是多少度的? …… 孙逸生好笑得按掉手机电源,说实话他也不怎么看得进去,他是几次发现卧室的电视放着这个才决定让影院放这部的。 死磨硬磕把喜羊羊看完,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发去下一个地点,孙逸生的私人酒窖。 出影院时,柳飘飘就被大家逗乐了,特别是那个王冲,简直就是个活宝。不是说没本事做到王总,就凭他那口吐莲花的嘴,要真拼命绝对是高位。王冲只是不想,能者多劳,他不想像孙逸生孙逸世这样忙得无暇其他。 柳飘飘笑呵呵坐上车,孙逸生为她系安全带时,她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 月黑风高啊,这一发能收拾吗? 孙逸生把刚系上的安全带一解,抱着柳飘飘的身体在怀里,猛亲。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昏昏晨晨,他就是这么抱着她相濡以沫。 因为孙逸生的车在第一位,堵着路,大家的车后面先等了会儿,再等了会儿,再再等了会儿…… 等到最后,群里发消息,英勇战士孙逸世被推上前去扰他哥的美事。 ** 车窗被有规律地敲了三下,柳飘飘软着手推了推孙逸生,孙逸生抬头看到是自家弟弟,才动手揉揉飘飘的唇角,开车窗。 孙逸世直接把手机递给他哥,“你自己看吧。” “震够了没?!”“你媳妇儿是不是又睡着了?”“车上有唇膏没有,没有我打电话给你订一打过去!”“我们要喝酒,马上!”…… 孙逸生没看完,把手机还给他弟关上车窗,为满脸潮红的飘飘系好安全带起火开车。 柳飘飘手擦了擦唇边的水印,听着后面那些车的喇叭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很不解问:“他们怎么会这么幼稚?”孙逸生的发小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每次做事都让她大跌眼镜。涂正芬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她一定要让涂正芬来看看,这一群大老爷们儿比她还不顾忌身份。 “他们平常肩上负担很重,出来释放一下解压,不是都没带老婆孩子在身边么。”孙逸生解释。 “噢,那我算是你老婆吧,你怎么还把我带在身边呢?”柳飘飘想想觉得孙逸生说得也有道理,人都有负面情绪,他们也不是圣人。 “什么叫算是,你就是我老婆。如果哪天我情绪不好,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孙逸生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一下。 “噢,那你就是不拿真实的一面对我咯?” “呃……不是你这么理解的……” 孙逸生以前不信发小的说话,女人的理解问题的思路会跟自己表达的思路差大结,现在,他亲身体验了。 ** 隔天,《财经点对点》头版头条刊登了影院外孙逸生抱着柳飘飘激吻的照片,洋洋洒洒配了一个版面。 各大娱乐报刊也进行了相同的报道,网站上也掀起了对这位富家一商的方方面面的讨论。关于他的财力和体力,网友分成两派,负面把孙逸生说成了一个坐拥金山的荒/淫者,正面把孙逸生说成爱妻如命的真君子。 范之润放下报纸,走出化妆间,虽然自己没那个好命,但不代表她不介意。她生来就不具备幸福的权利,只有荣耀的光辉才能让她走出黑暗,忘记上天在她身下不公的印记。 范之润摸摸口袋,里面有她随时准备的烟盒,走过男厕,手被用力一拉进去,门咔哒一声反锁。 严驰堵在门口,看范之润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邪笑:“怎么,你以为是谁?孙逸生吗?他哪有空,人家忙着在激吻。” “严驰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们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跟我试都不试一下就说不可能,对我不公平!” 范之润倒退几步靠着墙,从烟盒里拿一根烟出来,打火机“啪”一声点上。“你做你的天王,我 做我的影后,这样不是很好?你严驰喜欢女人,大喊一声,圈内圈外多少女人会扑上来。哦,fly的柯子就很不错,我可以叫柳总为你牵线。” 严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妩媚的女人,她轻吐烟圈的表情都让他为之颤抖。 “润润,你太迷人了,我只是看着你说话都会硬。” 范之润猛吸一口把烟扔在地上用高跟鞋踩灭,向门边走,用力拉严驰怎么拉都拉不动。 地上有水,范之润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下没保持平衡要往地上倒。她尖叫以为会摔很疼,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严驰怀里,他生生做了肉垫。 “润润,你身体好软啊!” 范之润马上爬起来,趁严驰没反应过来开着门跑了,她心里很怕,严驰越来越像个变态。 严驰的手在空了的胸膛上摸了摸,斜头看到地上的踩扁了的半截烟,伸手拿过来放在嘴里含着, 手解开皮带伸进内裤握住里面的热物,嘴上含着扁烟轻喘手用力地握着热物上下抽动。 ** 孙逸生用绯闻上了财经版的封面,免不了被两家家长训了一顿。特别是柳修文,趁着女儿做产检,陪着来到医院想把她接回自己身边。 柳飘飘心里有点恨柳修文的,看到看到他抢着孙逸生来扶着她,手掌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跟孩子说话后,她又答应陪他一天了。 出医院时,柳飘飘尿急,亦步亦趋进了厕所,两个男人只能在外等着。 柳飘飘对着厕所里的镜子照了照,背带裤上的小熊图案被隆起的肚子撑起来了。 “柳小姐?”柳飘飘听见一个女人叫她,隔间出来一个女人,从镜子里看,是那天商场外的那个女人。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了,来做检查是吗?” 柳飘飘皱眉看着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透露着寒酸,为什么会那么有缘被她碰到? “您不要误会,我是来医院做检查的。”女人对着柳飘飘展示手上提着的医院袋子,“您上次已经给了我们母子很多钱了,小俊也在小区幼儿园做了插班生。” “哦。”柳飘飘看到这个女人连尿都不想拉了,转身要走,脚边散落了份打开的病例。 柳飘飘从小身体素质就好,吃得香睡得饱,眼神特别好。打开的页面上几排字,“子宫摘除终身绝育”深深地印在了她眼里。 “看我这个笨手,连东西都拿不稳了。”女人蹲下捡起病例,苦笑。 柳飘飘抢过病例,从第一页看起,越看越恶心,看到最后气得把病例扔在了地上。 “柳小姐?”女人瞪大眼睛,恐慌地看着柳飘飘。“您是看不起我,我这半残废的身体我自己都看不起。对不起了,我要去打工给小俊挣伙食费了。” “上次不是给你钱了吗,哪个幼儿园要自己交伙食费?”柳飘飘因为自己要做母亲了,发火之外还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幼儿园都是要自己交伙食费的,唉,我这个病躯是负担,工资连看病都不够。”女人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柳飘飘摸了摸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手上的珍珠手链和戒子。权衡之下,她拆下了孙逸世送给她的听涂正芬说是限量版的珍珠手链。“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喜欢见到你和你的孩子,如果以后你见到我了,也请你绕道。”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女人忙挥着手否认。 “飘飘?”门口传来孙逸生的声音。 柳飘飘最后看了一眼女人,把手链扔进她提着的塑料袋里出了厕所。 “怎么进去这么久,上好了吗?”孙逸生过来扶着她,留意到她手腕上的手链不见了,“手链呢?” 柳飘飘斜了一眼也要扶她的柳修文,绕着手不让他扶,拖着孙逸生往前走,“沾屎不要了。” 柳修文追上去:“我们回家吃点什么呢?” “谁要跟你回你的家?我是回我自己的家。”柳飘飘看都不看柳修文一眼,继续往前走。 爱女如命的柳修文被女儿这一句话,击败在原地脚都挪不动了,他觉得心律不齐手要去撑墙,身后的一个被他拦住了。 “不好意思。”柳修文收手让开。 被拦住的女人对着柳修文笑了笑表示没关系,走到拐角处把手里印着医院名字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第23章 改姓入赘 对于女儿态度突然的转变,柳修文措手不及,他舔着脸各种哄女儿都不看他一眼。就像当年,涂正芬要跟他闹离婚,女儿也是很久没理他。 观察细微如孙逸生,他看出柳飘飘对柳修文有抵触,旁敲侧击问她怎么也不说。他知道柳飘飘跟华颖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从华颖那儿才得知一些消息,通过下面的人一查,才知道是怪人做怪。 柳飘飘的肚子越来越大,脚也开始有浮肿现象,全家人一致讨论还是顺产比较好。为了生孩子时不遇到太大的问题,张医生说吃完饭后多走走生孩子会更顺利,孙逸生就把柳飘飘带到了广场。 “你不怕狗仔拍吗?”柳飘飘看着坐着休息和来去走动的人,挑着眉毛跟孙逸生开玩笑,“隔天报纸就会登出《华氏老总陪娇妻微服私访,影后范之润彻底退出他的人生舞台》。” 孙逸生哈哈两声笑出来,手捏着柳飘飘的脸轻轻揉了揉,“我看那个狗仔就是你吧!” “你现在才知道?请问孙总,天王严驰猛追您的旧爱范之润,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柳飘飘把手做成话筒样放在孙逸生下巴处,她时刻关注着娱乐新闻,她不能玩电脑都会叫柯子给她打电话跟她说圈内的动向。 严驰对着媒体隔空喊爱,两人现在在娱乐头条上持续不下,也有不少媒体认为是柳氏在炒作,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想表达爱根本不需要动用这么大的阵势。 “你啊!我祝福他们行了吧。”孙逸生无奈,谁说他的娇妻不介意啊,几乎是天天介意。 “行了吧?这么不甘不愿的,唉,孩儿啊,妈妈还是带你回娘家吧。”柳飘飘手摸着肚子跟里面的孩子说话,假装垂泪的样子。 “叔叔,给姐姐买朵花吧!”一个男孩的声音从孙逸生身旁传来,男孩手上捧着很多单只玫瑰。 孙逸生看着男孩,认准样子后才慢悠悠地说:“不用了,这位姐姐不喜欢玫瑰。” 柳飘飘低着的头撇了撇嘴,广场对面的商场就是孙老板的,他连一朵花都舍不得买,好大方的说! “叔叔买一朵吧,买一朵吧,叔叔叔叔!”小男孩说着双手抱住孙逸生的双腿不放。 “我买我买,你卖给我!”柳飘飘想着从孙逸生这边慢慢移动过来,要拿花看到这个男孩,手伸在半空缩了回去。“小俊?” 男孩看到是柳飘飘,转身想跑,被孙逸生一把给抓住了。他一手抓着小俊,一手指着步行梯下面的人工喷泉处的几个穿着朴素的大人示意柳飘飘看。他们只要一个手势或是一个眼神,身边的小孩就会拿着手上的玫瑰上前去找行人卖,目标一般定在男女两人中。有抱着女人腿不放的,有抱着男人腿不放的,更过分的是还要女人手上拿着的食物的。 柳飘飘后来有联络到那个子宫切除的女人给了一笔钱,两母子可以过很久了,小俊在这卖花是不可能的。当她看到那群人中那个有些熟的身影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是一天18小时在工厂上班吗,怎么有时间来这? 那边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本来是准备冲过来的,那个女人看到大着肚子的柳飘飘,拦着大家要跑,就被随时待命的保镖抓住了。 这是一群惯患,专拿小孩行骗,成本一两块的玫瑰花要卖二十块。 知道真相后,柳飘飘气到全身发抖,原来是她被耍得团团转。 妮娜,因为她在酒里下药,不仅被涂正芬解除了合约,还遭到整个娱乐圈的封杀,而那个团伙里的其中一人是妮娜从农村来得哥哥,那个女人是她嫂子。小俊是在村里挑得模样秀气的男孩,一个月给小孩的父母打五百块借用费,他们包小孩的吃住。 妮娜知道柳飘飘前几年的穿衣打扮习惯,知道有女人经常找到涂正芬说跟柳修文有关系,在片场她就遇到过几次。现在对百毒不侵的涂正芬来这套没用,她就把视线转到了柳飘飘身上。 妮娜没有工作后,朋友圈里视她为病毒躲她,得罪三大boss,没有丧命算是boss们追寻和谐社会了。 ** 回到家后,柳飘飘冲回卧室,用被子盖住头闷着。她就是个傻叉,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怪不得 涂正芬老说她长不大。钱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把真心付出去让别人践踏。 孙逸生受了华颖几个白眼,赶紧追了上去,小蜗牛躲在被子里不出来。 “别闷坏了。”孙逸生要拉开被子,柳飘飘用力扯着不让他动。 孙逸生想她不松手,那就自己进去呗,于是从中间挑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干嘛啊,你烦不烦啊,看我出丑你很高兴是吗?”柳飘飘掀开被子,瞪着趴在她肚子上的孙逸生。 “不干嘛,不烦,不是。”孙逸生整个笑脸。 柳飘飘很无力,她想找吵架的都找不到人,孙逸生就是柳修文对她的翻版,想到柳修文,她情绪又低落了。 “好了,我只是想让你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你把咱爸闹得整个柳氏高层黑云密布了。”孙逸生从柳飘飘身上起来到床头,拥着她在怀里。 “也不能怪我,小时候见多了怕了。”柳飘飘手在自己肚子上慢慢移动,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的错。 “我已经给咱爸打电话了,明天去医院检查完就去他那吃饭,咱妈也去。” 柳飘飘哼哼哼,一切都安排好了,那还干嘛让她去有那一遭,直接告诉她那人是谁就得了。老狐狸,柳飘飘拍着他的胸膛慢慢进入了梦乡。 ** 鸡鸭鱼肉不厌其多,瓜果点心不厌其好。柳修文家里准备了很多事物,两个保姆在厨房忙活着,这几个月的阴霾日子终于过去了。 “飘飘来了,我来扶我来扶,小心地滑啊!”柳修文其实听着车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冲了出去,扶着女儿慢慢走进来。 身后的涂正芬心里有点味,虽说她已经跟柳修文离婚了,她当初怀孕时哪有这种待遇啊,能见他一面都很不错了。地上铺着羊绒地毯,再不小心也不会滑。 “逸生啊,飘飘的手链是不是被人买走了?”涂正芬一句话,让前面两父女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孙逸生已经把事件给柳修文说明过,只是没有跟涂正芬说,他好奇地看着丈母娘,她是早就知道? 涂正芬对着三人傲然一笑,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拿出那串珍珠手链和一张卡扔在茶几上。 “我一直不说,是想让她自己能发觉那个人的丑面目,真给我涂正芬争气,还越陷越深了。” 现金、手链、卡,按照那群人贪婪的嘴脸,下次就是房子和车子? 涂正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妈妈说过,妈妈不能永远保护你,这次我把你的手链截住了, 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要学会自己明辨是非,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她说着还瞥了几眼心虚的柳修文。 “柳修文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过来,我只是想警告你,曾经外面那些女人让没有经验的我吃过多少亏都已经过去了,如果再扰着我女儿,柳修文别怪我管他是不是你爸!” 三个人都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柳修文只知道他爸因为涂父的关系不怎么喜欢涂正芬,重男轻女的思想有点严重,怪不得他刚离婚的那两年一直给在撮合他再婚。 防火防盗防不着家里人,柳修文从没想过最大的问题在他爸头上。他在外应酬时遇到的都是美女,且都有往他身上靠的意思。只有一次,人生中肠子悔青了的一次,他当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了酒很兴奋,女人赤/身/裸/体直接坐在了他身上,她坐在他的坚/硬上呻/吟着自己动起来,他只是考虑了一瞬间推不推开,涂正芬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了房间……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从此以后涂正芬再也没有相信过他,一次又一次提出离婚。 ** 柳爷爷听着戏曲,脚边趴着的老母狗眼睛一闭一睁陪着他,外面传来车声,老母狗慢慢爬起来,摇晃着尾巴出去。 “修文回来了啊,这保姆又不知道去哪偷懒了,我去叫她给你做饭。”柳父很难得见到儿子一面。 柳修文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控制了又控制,自己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气,都是他爸在后面搞得鬼。 柳修文从来就没有把事情的源头扯上他爸爸过,他爸在官场上是说一不二的,这么龌龊的事怎么会是他做得出来的? “不用了爸,我吃过了。”柳修文解开西装扣子坐下来。 柳爷爷见架势儿子是要跟他来聊天的,马上卖弄刚刚听曲时取得名字:“你女儿快生了吧,以后取名叫柳浩然吧,嗯,柳任梁也行。” 柳修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爸,他爸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我离婚,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柳修文也不转弯,直接说了自己来这次的目的。 柳爷爷脸不红心不跳回答:“我有那个闲心?是涂正芬自己作,男人嘛,偶尔犯一次错是再所难免的。” “骗飘飘麻烦的女人也是你找得?我就不明白,她是您孙女,您怎么下得了手!呵呵,也对,我这个儿子您说算计就算计,笋子都没顾及怎么可能顾及竹子呢。”柳修文苦笑。 “放你娘的狗屁,我什么时候找人骗过你女儿?”柳爷爷大声怒斥。 “噢,那就是有找人骗飘飘她妈了,你就这么想要儿子,续柳家的香火是吧?”柳修文也站起来,他比柳爷爷高出了半个头。 柳爷爷一听心里的火压了下去,儿子肯定是来跟他商量孙女肚子里孩子名字的事,马上肯定回答:“是的啊,柳家的香火不能断,刚刚那两个名字不行的话,我再翻翻字典。” “柳家的香火不能断,好啊,我马上改姓入赘涂家,您老慢慢给您另一个儿子的后代想名字吧,香火就交给他了。” “狗/日的,你给我站住!”柳爷爷急了,手稳稳扶着沙发背。 “嗯,我应该是你日出来的吧,这改姓的同时连品种也一起改了。” 柳修文斜了一眼柳爷爷,毫不犹豫走了出去,柳爷爷气得慢慢靠在沙发上手扶额直喘气。 他没有叫任何人去骗过柳飘飘,这次是真的躺枪了。 第24章 世说鬼语 《都市日报》上一个小版块比整版上任何大新闻还能勾起大家的关注,那个小框框里写刊登着一个换户籍名字的消息,而那个人就是b市的娱乐大亨柳修文,现在确切的说应该叫涂修文。 各路猜测,柳氏娱乐是要跟fly合并,娱乐帝国将会成立。也有人猜柳修文是要跟前妻涂正芬复婚了,毕竟改掉姓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政坛和娱乐圈里都在背后开始讨论起这起事件,当柳爷爷看到这条消息后,手捂着心脏处被佣人送进了医院。 柳修文去医院时,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柳爷爷头偏向一边不理他,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儿子就这么简单改做他姓! 柳修文也没做声,自己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别人来看望他爸时送来的苹果,用水果刀把皮削下来没断。这个技术是他为了讨好女儿所练得,女儿小时候他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只要有空,女儿的生活琐碎他都会插手。绑头发,挑衣服,水果皮都没有借常姨之手而是自己亲自削。 柳修文吃了一口削好的苹果,清甜香脆上上品,眼睛瞥到他爸转过头眼角的泪,他的心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给老子滚,老子不想再见到你……”柳爷爷虚弱的声音表达不了他心里的愤怒,儿子来看他没问他身体如何,倒是坐在旁边开心的吃起苹果了。作孽啊,想他一辈子政界戎马,最后竟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柳修文没滚,坐在床边慢吞吞把整个苹果吃完,抽着卫生纸擦干净手,站起来走到门边突然回头。柳爷爷本来一直贪婪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儿子一个回马枪杀得他措手不及,马上转过头看向窗外。 柳修文好笑地摇摇头,出门跟看护嘱咐好好照顾柳爷爷,又去医生办公室了解到柳爷爷身体没有大碍才放心离开医院。 ** 涂正芬现在走在哪身后都有一群记者跟着,这种明星的待遇是她前夫给的,为了解气,她已经打了无数个一分钟的电话骂柳修文了。 知道柳爷爷住院,涂正芬人没有去医院,派人送了个果篮。她想,柳爷爷看到她血压应该会直线上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就省了。 不过正好,涂正芬通过这次的事又跟国外一家公司搭上线,fly在她身上是越来越好了。 ** 柳飘飘快接近预产期了,脾气崩坏,看到谁都没一个好脸色。 孙逸生日子难过,三十六计七十二变都用完了,小女王就是见不得他,看到他就甩脸子。 都说怀孕期间是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那要看肚子里的孩子折不折腾怀着他的妈妈,柳飘飘是夜不能寐日不能寝。想着这种罪是孙逸生的一个种子造成的,她能看顺眼孙逸生就见鬼了。她脚肿得厉害,脸上的斑也重了,完全是个黄脸婆了。 晚上孙逸生又被柳飘飘赶出去了,他也快到崩溃边缘了,正好发小打电话来,他给华颖交代了一声就出去了。 ** 聚会,孙逸生愁眉苦脸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闷酒,现在的日子比以前演练时勘测敌方军情还难过。大男人的脸面放一边,在柳飘飘面前都做孙子了,她也不高兴。 孙逸世从人堆里出来,拿着酒杯坐在他哥旁边,“你又拉家里那颗地雷的引火索了?” “所以你这么久都敢没回去是吗?”孙逸生闷了一口酒,他弟弟现在跟他当初躲华颖一样,打着加班出差的名义不回家。 “要不我帮你一把,晚上你回去,飘飘肯定躲在你怀里揪着你的睡衣不放!”孙逸世说着把酒杯放在茶几上,从兜里拿出电话开门走了出去。 孙逸世一直走到会所门外,电话那边才接通,柳飘飘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喂!” “呃……飘飘是我,你睡了?”孙逸世小心地问。 “还没有,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来互讲故事吧,比数羊好多了。”孙逸世开起话头。 “不会讲,没故事,你要没事,那我就……”电话那头的柳飘飘不买账。 孙逸世惊觉柳飘飘要挂电话了,马上打岔:“我有故事我有我有,我跟你是一样的在国外上得大学,我懂异地他乡的苦,我只是想找个倾听者。” 电话那头没出声,但也没挂,孙逸世不做有他继续说:“其实吧,我一直都有失眠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电话那头不耐烦的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真是头小豹子,孙逸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个吓人的鬼故事,娓娓道来:“我曾经跟一个同学在学校外面合租了一间公寓,那个同学说每晚睡觉都能听见脚步声,说感觉有人在屋里跳。我从来都没听到过,我以为是他写报告写昏头了的幻想,就劝他好好休息。没想到几天后他告诉我,脚步声越来越真实,他说他亲眼看见有脚印在门口,就像僵尸不能走路只能跳一样。” 听着电话那头有轻微的抽气声,孙逸世再接再厉:“因为传说中,僵尸的视线是平行的,如果人类趴着,他就看不见,我就开玩笑劝他说躲床底下。那晚他抱着枕头躲在床底下,以为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但是过了十二点,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尸体身体倒着头碰地对着他微笑慢慢跳了过来……” “啊!!……”电话那头传来震耳的尖叫,孙逸世满意的收了电话,他哥不要太感谢他,好好回家做安慰使者吧。 孙逸世先去上了个厕所,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整了整发型,他不比他哥差多少啊,柳飘飘当时怎么没多看他几眼呢? 孙逸世从厕所出来,他一定要去跟他哥邀功,嘴里轻哼着歌还没走到,孙逸生开着门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嗳,哥,是不是飘飘给你打电话了啊?”孙逸世嬉笑着追上去拉着他哥。 “飘飘羊水破了,我要去陪她!”孙逸生甩开弟弟手,往外跑。 孙逸世只在原地放空了一下,马上追了上去,这下玩大了! ** 孙绪东抱着柳飘飘下车,医院门口张医生早准备好的推床迎了上来,华颖激动地牵着柳飘飘的手跟着一群医护人员往里跑。 “妈……妈……老孙……”柳飘飘满头大汗,疼与惊吓话都讲不出了,身下羊水还在流。 “没事的没事的,我飘飘乖,没事的没事的……”华颖一直不断重复着,她虽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妈了,但看到柳飘飘这个样子,也吓得六神无主了。 到了手术室门口,华颖和孙绪东被阻止在门外,孙绪东拥着全身颤抖的华颖坐下。 “绪东,我们飘飘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孙子也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华颖手抓着孙绪东的手臂,眼睛通红。 “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孙绪东安慰着华颖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两人身上都穿着睡衣,当时华颖是热了牛奶端上去,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柳飘飘的尖叫,急忙开门进去,她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身下在慢慢向外溢水。 ** 孙家两兄弟在路上遇到了警察,警察要测试两人的酒精含量,孙逸生不想跟警察周旋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局长,警察没办法只能放着两人开车离开。 因为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两兄弟赶到时,柳修文和涂正芬已经到了。 女儿羊水破了要剖腹产生孩子,女婿一身酒味姗姗来迟,柳修文和涂正芬两人用眼神快把孙逸生给扫成筛子。 孙逸生自知愧疚,他身后的孙逸世更愧疚,明明是想帮哥哥忙的,到头来是害了哥哥。 走廊里大家都没说话,都全神贯注望着手术室,待手术室门上的灯一灭,全都拥了上去。 “母子平安,七斤三两的胖小子!”张医生摘下口罩,开心地给大家报喜讯。 抱着孩子的护士走出来,问谁要跟着一起去婴儿房,没一个人回答她,全都伸长脖子往手术室里看。护士觉得这家人很奇怪,别人看到孩子了都是第一时间要抢着抱得,这家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望向手术室里了…… 涂正芬见大家都是要在这等柳飘飘,她恋恋不舍地跟在护士走了。 柳飘飘一觉醒来,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往下望,隆起的肚子平了。不会是? 柳飘飘想撑手坐起来,只是动了一下全身都疼。 “孩子……”柳飘飘弱弱地动嘴,发出轻微的声音。 床边趴着的孙逸生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睁着眼睛的柳飘飘,马上大声喊:“飘飘醒了,飘飘醒了!” 沙发上倒着的四个长辈马上惊醒,搬着凳子靠着窗着的孙逸世也醒了,他在想,要是柳飘飘给他们说出原因,他是不是就该开窗跳下去谢罪了。 昨晚没有一个人回家,就连孙绪东也陪在这一起守着,大家全拥到了床边。 “妈,孩子是不是……”柳飘飘第一眼还是只注意到涂正芬和柳修文,她眼睛湿润问着涂正芬。 “孩子好好的!你脑袋里都装的些什么,接个电话接成这样,你要我怎么说你!你说你怎么从来就不让我省心啊你!还难受吗?”涂正芬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昨晚华颖跟她道过歉,说赶到时柳飘飘脚边落着手机,应该是接电话时发生的。 听到孩子安全,柳飘飘安心地闭上眼睛,眼角刚刚想多了难过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是妈妈了。 孙逸世趁着大家没注意,悄悄离开了病房,他必须赶回去找到她的手机消灭掉自己的“罪行”,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就谈不上安稳了。 第25章 小小的婴儿床内,粉嫩的婴儿嘟着嘴双手握成拳睡得很香,他时不时还会张嘴舔一下翘唇。 柳飘飘手抓了抓油腻腻的头发,旁边小床上的家伙睡得这么香,她却要忍受身上和头上的异味! 床边陪着的孙逸生以为柳飘飘要看孩子,马上谄媚的要去抱给她看,手刚伸进小床就被她小声制止:“他好不容易睡着,你一抱又醒了,一醒又开始哭,现在妈又不在,他一哭我就头疼。” 孙逸生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抱孩子起来,用手在孩子鼻头上轻轻划了一下,床上的柳飘飘又开枪了:“我说你这样至于嘛,他还是豆腐做的不成?我小时候玩芭比娃娃都比你玩他玩得用力。” “嗳,你回去帮我拿本书吧,我想看书。”柳飘飘手又摸了摸头发,实在是受不了它容在一团的感受。 “你想看什么,我叫人帮你买来。”孙逸生自打柳飘飘从手术室出来后就没离开过,吃喝全陪着她。 “新书一股没干的油墨味我不要看,我要看我自己的家里的。”柳飘飘坚持要把孙逸生支开。 “好,你想看哪本,我叫他们去取。” “我不要别人拿得,我只要你拿得,有你身上味道的书。” 女人,要适当的在自己的老公面前说些软话,效果绝对非同凡响。 孙逸生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儿子,跟柳飘飘嘱咐:“我把妈叫来,拿了书马上就来。” “她们最近也累了,我等你回来就好,去吧,书名是《霸道总裁的秘书情人》,就在你书架的第二排。”柳飘飘随便说了个恶俗的文名,孙逸生把书架拆了都找不到的。 孙逸生嘴上跟着柳飘飘一起念了一遍书名,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转身快步离开。 待门关紧,孙逸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柳飘飘马上从被子里拿出从柳修文身上骗来的手机,给孙逸世打了个电话。 ** 接到圣旨的孙逸世大白天飙车赶到了医院,任劳任怨做一个洗头小弟。 柳飘飘仰斜躺在床上,成柱状的头发倾泻在床边,孙逸世从厕所接了一盆热水出来,脚边又放了一个空盆接脏水。 “你确定现在洗头不会有事?”孙逸世解开衣袖口,但还不敢兀自动手,毕竟大家都不准她洗头。 “没事,张医生都说过了一周就可以洗了,他们就是不让,我头都痒死了。”柳飘飘是油性发质,一般是每天洗一次头发,最后肚子大了不方便才变成两三天一次。 柳飘飘把孙逸世叫来,是因为他偷偷跟她求过不要把两人打过电话说出来,洗头这件秘密事,当然是要找有把柄在手上的他才会愿意做。 孙逸世从护士手上借了个吹风,接热水时也用手机查了,孕妇生育后最好一个月不要洗头,不过过了一个星期轻轻洗一下马上吹干就没事。 ** 柳飘飘的头发太长,孙逸世给她洗完,自己身上的蓝色衬衫都湿了很大一块。他去问护士借吹风的时候,值班的护士看着湿身的他脸红的不敢跟他说话,以为是他要吹干衣服,没想到是那位被关照过不让洗头的孕妇。 柳飘飘头包毛巾阿拉伯人造型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已经醒了的儿子给他喂奶,孙逸世推门进去看见这一幕,脸马上转向另一边,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的来吹吧,只要他吃着我,打雷他都不会理。”柳飘飘往怀里拢了拢儿子,她奶水还算不错,本来两个妈说孩子喝牛奶或是请个奶妈,被她给推了。她在孙逸生面前对儿子的不在意都是装得,怀了九个多月,多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儿子感受到她的动作,更往她怀里钻,嘴里吃着一个,手上还不自觉抓上另一个。 孙逸世突然觉得现在的柳飘飘有点不一样了,但要说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他硬着头皮帮她把头发吹干,小侄子果然岿然不动地吃着嘴里的。 ** 孙逸生回到家,三个书房都翻了还是没找到柳飘飘说得那本书,当他空手而归医院后,看到床上两母子抱在一起睡着就知道为什么没找到了。低头触及她的脸,洗发水的香味扑鼻而来,坐在一旁拿着手机假装看股市的孙逸世眼睛时不时瞟几眼他哥。 “呃……是我帮她接得热水。”孙逸世还是主动承认,这么明目张胆的效果,他妈年老再眼花也会看得出来,还不如跟他哥先禀明。 “接热水?” “呃……也是我洗得。” “你洗得?” “呃……还是我吹得。” “……” “这小子饭量不错。”孙逸世由衷的夸奖侄子。 孙逸生听后眼睛瞥向弟弟的胸处:“最近练得不错。” 孙逸世喉咙卡着一口血没差点喷出来,心虚愧疚马上被冲得烟消云散,软刀子才是致命的。 ** 娱乐媒体企业也要吃饭,虽然被孙逸生已经跟几家大型的媒体打过招呼不再做有关柳飘飘的报导,但还有一些无聊的人士用软件把两人照片合成了他们孩子的样子。 外面的世界如何,柳飘飘管不着,她也不想管。在她快出院时,还是抱着儿子去了她爷爷的病房看他了,爷爷虽然没跟她说话,但至少没叫她滚。 柳飘飘的这个行为,得到了孙家父母的赞赏,柳老爷子是如此厚此薄彼她都可以去看望他,果然这个儿媳妇娶对了。 在医生和护士的列队欢送中,孙逸生抱着儿子,柳飘飘挽着他,一家三口终于出院了。 ** 孙家,客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孙子孙泽北被击鼓传花一样被长辈一个接一个抱在怀里。 孙泽北,顾名思义是恩泽北心,他在孙家就是北极星一样的中心。 孙泽北传到柳修文手上时,大声放了个屁,柳修文大笑抱着孙子放平在沙发上,打开尿不湿上面一片金黄黄。 “我孙子就是不一样,连粑粑都比别的孩子润色,外公来帮你换。”一群人看着柳修文从李姨手上接过新的尿不湿,娴熟地为孙泽北换上,动作很到位。 一旁笑着喝茶的涂正芬眼神暗了暗,柳修文能这么熟练,因为当年柳飘飘的每一块尿布都是他换得。岁月如掌中沙,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从受手缝中流走,当年拉着粑粑的女儿现在已经是婷婷玉立的女人了。 那时柳修文的公司很小,一家三口住在涂爸爸给他们买的房子里。他从买第一辆自行车到摩托车到小车,她跟女儿都是第一个乘客。特别是那辆二八自行车,前横栏杆上她坐过无数回,有了女儿横栏杆的位置就是女儿的了。 现在柳修文有多少部车涂正芬不清楚,但她不再是新车的第一位乘客了。 “芬芬,我们飘飘今天拉得粑粑是金黄色的哦。” “芬芬,我们飘飘能自己坐了!” “芬芬,我们飘飘会站了!” “芬芬,我们飘飘会叫人了,她叫我爸爸了!” “芬芬,我们飘飘在班上做领导当队长了!” “芬芬,我是真的喝多了,飘飘等着我们的,不要离婚好吗?” …… “芬芬,你是不是又在想我们的当年?”涂正芬被耳边痞痞地声音从回忆里拉回来,柳修文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换好尿不湿的孙泽北被他爷爷抱着。 涂正芬斜一眼柳修文,冷冷地说:“我们有当年吗?” “不要害羞否认,你刚刚要是没想我们当年的话,我就跟你姓!”柳修文在涂正芬面前的完全是撒开面子:“看,户籍处的人多贴心,知道你会回味我们的幸福生活就先见之明把我的姓改了。” “我现在才知道我当初的想法有多愚蠢,你不是脸皮厚,而是你根本就没脸!” 强心脏的柳修文扬嘴一笑,拿起涂正芬空着的一只手放着自己胸前,挺了两下:“我把我的脸都放在这里,你感受到了吗?” 强心脏的柳修文扬嘴一笑,拿起涂正芬空着的一只手放着自己胸前,挺了两下:“我把我的脸和心都放在这里,你感受到了吗?” “北北,你外公外婆好甜蜜好亲爱呀,你快长大呀!”华颖摸着孙泽北的小手对着亲家两人投去羡慕的眼神,两人就这么公然*比孙绪东都要直白。 涂正芬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说要上洗手间。 柳飘飘对着柳修文竖了个大拇指后又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知道她爸要对她妈发起攻势了,她爸就是等她安顿好了才花心思去追她妈的。 柳修文对着柳飘飘点头回了握拳个加油的手势,表达老同志不会辜负小同志的期望,坚决拿下涂家碉堡。 光棍孙逸世看着大家眼神你来我去的互动,他觉得他有必要去喝杯苦丁茶中和一下。 这屋里的甜蜜氛围快把他甜出糖尿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孙子的名字,她给我想这个名字时还想了个孙翔,然后我说怎么不叫孙出翔,哈哈。 第一章,进来的撒个花吧。 第26章 小孙泽北四脚八岔地躺在婴儿床上,身旁的爸爸正在做着他一天中做得最多的事——喝奶。 这么活色生香的情景,孙泽北当然不知道,他动了动没有长牙齿的牙床,一会儿就睡着了。 孙逸生从柳飘飘胸前抬头,生生吞下嘴里吸进来的母乳,嘴巴不知是口水还是母乳,湿润润的。 柳飘飘看着手中空空的小碗,他就这么吞下去了?他是怎么吞下去的? 其实孙逸生不是在柳飘飘哺乳期兽性大发,而是她被两个妈妈补奶补过头了,猪蹄汤鸽子汤母鸡汤每餐都强制她喝,孙泽北胃口再好也消灭不了她源源不断的奶水。 “还傻坐在这干嘛,快去漱口啊!”柳飘飘推着孙逸生,母乳生涩带腥味,反正她要是就这么吞下的话肯定反胃。 孙逸生用舌舔了舔嘴边刚刚吸时渗漏的奶汁,他又不止吞下最后那一口,其实在他刚触上立豆时就发疯一般开始允吸吞下。这种感受跟以前他吻她不一样,她的立豆在儿子这几天的允吸中变得非常柔软。他从没吃过棉花糖不知道棉花糖的味道,他觉得含/着立豆时就像别人吃棉花糖,柔软感让他欲罢不能。 尽管味道带腥,他甘之如饴。要不是想着这是儿子的口粮,他想他要吸一夜都不够。 “好点没?”孙逸生把她的睡衣放下来,虽然很不舍,但再看晚上就得自己动手解决问题了。 “恩,好多了。把北北抱来,他睡前不吃点晚上容易醒。”柳飘飘看着婴儿床,儿子虽然已经睡着了,但难免晚上会醒。 孙逸生脸色有点为难,他刚刚吸了这么多,柳飘飘一时半伙肯定是不会有奶水了。“北北吃得很饱睡得,应该不会再醒了。” “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吃得很饱,晚上哭了你来哄?”柳飘飘准备自己起身去抱,却被孙逸生一下拦腰抱住躺下。 “他比我吸得时间长,我都饱了他会没饱?!放心,不会再醒了。”孙逸生把柳飘飘揉进怀里,手在她背上有一些没一下抚着,这样做有助于睡眠。 儿子那张小嘴的量怎么比得上他的,时间比他再长也不及他的几分之一,他只是不想背上抢儿子口粮的“罪名”,下次他要多注意。 孙家没有请月嫂只请了个保姆,当然不是没有那个经济能力,华颖是想自己照顾孩子长大。孙绪东和孙逸生刚开始很担心,毕竟照顾小孩很辛苦,不过孙泽北从出院后就没了哭闹的习惯,除非的饿了或是拉粑粑了才会放开嗓子哭。 华颖的床边也架了张婴儿床,她跟柳飘飘你带两天我带两天,就这么出了月子,日子简单又快乐的过着。 甩手掌柜外婆涂正芬想插手但又不会,只能每天寻着补品往孙家送,衣服首饰每天不重样。她涂正芬大半辈子,以前是要活一口气,她可以不靠男人就能立足。奋斗这么久,以后自己的什么都是女儿的,现在给也是一样。 ** 金狮奖颁奖典礼,小成本电影《隔壁是女神》,以猛龙之势十项提名最后勇夺五项大奖,最佳故事片、最佳剪辑、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最新晋导演,份量最足的就是最佳女主角。柳氏去年投资的另一部大制作反应中庸,但也得了两个奖项。 颁奖典礼上,前面每个领奖者的感谢词都提到了感谢孙逸生,整个典礼仿佛成了孙逸生的感谢会。 范之润从开奖嘉宾手上接过奖杯,手扶话筒杆在台上感谢了一大群人,说到一半,只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严驰手捧鲜花从台下走了上去。 大厅里后排影迷开始尖叫,虽然严驰放话要追范之润,除了电影这次还是第一次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就连走红毯都没走在一起。 颁奖典礼是直播,怕出什么差池主持人被派上台救场,看着观众反应这么热烈,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走线:“我们天王般的小粉丝除了上台献花,还有什么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的吗?” 严驰笑着与范之润做贴面礼,严驰只是在观众看不见的另一脸时用嘴重重砸了一下范之润的精致的脸。 贴面礼完成,严驰才把鲜花献上,范之润接过对着话筒说了声谢谢。 大厅里震荡着粉丝们的整齐的声音:“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主持人把自己手上的话筒递给严驰,严驰没有接,笑着走下台。 主持人呆愣在场上,就这么完了?他不上来还好,现在上来了怎么收场?全场人闹起,喊着严驰的名字,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严驰被他的保安护着从侧门离开。 柯子关掉电视,不由唏嘘,这是又要上几天头条的节奏了。 “你没事嘘什么嘘,我儿子刚拉完尿又拉的话就是尿频了!”柳飘飘推了推婴儿车里的孙泽北,“好好的颁奖典礼你不去参加,却来我家练口技,是要转业?” “有什么好参加的,还不如来你家听你的单口相声。”柯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体盒子,里面是一串金链子,轻轻抬起孙泽北挂在了他身上。 “这相声这门票可有够贵的啊。”柳飘飘看金链子都快有小手指粗了,“别人的孩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我的孩子是挂着金链子长大的,果然与众不同。” “你不去做主持人可惜了啊,白瞎了你这人了。”柯子觉得柳飘飘那张嘴越来越厉害了,虽然嘴上不饶人,她也没有因为有了那么多靠山而变得目中无人。柳飘飘还是以前那个她,只是现在没空给她多加通告让她快忙吐血了。 “说真的,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柳飘飘觉得柯子有心事,不然怎么会放弃红毯的机会,那也可以提高她的曝光率的。 现在涂正芬在慢慢把柯子往国际上推,接了几部外国的大制作电影,虽然只是在里面打酱油,但至少是有脸有台词的。 “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幸运,可以不战而胜的,容我悲伤一下会死吗!”柯子手用力揉了揉柳飘飘的脸,肉团团的,真是个幸运的妞。 这么深沉,果然是出事了,柳飘飘刨开柯子的手打量她。柳飘飘一生中不战而胜的事就是跟孙逸生结了婚,那就是刚刚电视里的范之润了,“你喜欢那个严驰?!” 柯子悲伤的情绪酝酿了一会儿,就被柳飘飘滑稽的猜想给打败了,“怎么可能,你不觉得张谦比他更有魅力吗?” “张谦是……《女神》那个导演?”柳飘飘把人对上了号,就是刚刚电视上获奖说了一大串感谢孙逸生、祝他婚姻生活幸福的那个小导演。 柯子点头,她是沮丧才不去参加颁奖典礼,去也是被光芒万丈的范之润压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张谦对‘国际范’有好感?” 柯子又点头。 柳飘飘终于遗传了涂正芬的一个动作,手戳柯子的脑门,怒其不争:“孬啊,喜欢就追啊,你比我大那么几岁,再不行动,以后我孙子都会跟你儿子一样大了。” 柳飘飘想,等老孙参加完颁奖典礼回来,她就让老孙给柯子牵线,她不是故意自己跟范之润抢完人后又帮朋友抢。于柯子,是她的朋友,于范之润,是她的路人甲。 ** 孙逸生回到家里时,时间已经跳了点,轻轻推开卧室,大床和婴儿床上都没人,他的心突然紧了一下。 转身要去找人,里面的洗手间门突然开了,身着睡裙的柳飘飘靠在门框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刚吓了我一下,我还以为你生我气抱着北北回娘家了。”孙逸生关门反锁,边往里走边解着脖子上的领带。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气你回来晚了,还是气你跟别的女人喝酒了?”柳飘飘身体从门框上转靠到门上,腿抬起抵在门上撑起睡裙露出嫩白的小腿。 “有爸在,他监督着,我哪敢跟别的女人喝酒?”孙逸生停在门边,痴痴地看着她。 “噢?~”柳飘飘故意把这个音拖得很长,拿过他手上的领带缠在自己的手上说:“你的意思是,要是没有柳修文,你就会跟别的女人喝酒是么?” 孙逸生双手撑在门上,把他困在身前,今晚她有点不同,一直从稚气突然妖娆的转变。 柳飘飘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散开手上的领带,拴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拉,两人视线平行。“身上一股香水妖孽味,常姨喷六神都比你身上的味道香!” 这不是妖娆的转变,是要命的转变! 孙逸生脖子被勒着有点疼,但是身体的某个兴奋神经被打开,再疼都觉得幸福,从来没有过的贱性。 他身体在慢慢发热,等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清水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自己的船长了啊,哈哈,来一发怎么样? 话说,今天看到我的《绿灯区》收藏变成了2,除了基友暖暖收了,还有谁收藏我了啊?是谁啊,我已经洗好了躺下任你调戏了! 第27章 修长的*跨上他的腰,在他腰上左右浮动,“柳修文十一点就去了,他拿什么监督你?” “爸爸回去时她们也回去了,不用监督的。”孙逸生再向前靠近,整个胸膛抵着她的酥胸,手抚上自己腰上的腿。 “哼,柯子说得没错,男人就是经不起诱惑,我都什么还没做,你就这个样了,谁知道外面那些女人会对你做什么。”柳飘飘松开紧握的领带,听着孙逸生渐重的呼吸声,表示自己的实验很成功,也不枉费她今晚把孙泽北交给华颖带。 孙逸生心里琢磨了下柳飘飘的身体恢复时间,现在应该是可以做了。小丫头又跟他玩火,他可是禁欲了这么久了! “那柯子有没有对你说,那些女人有没有对我做这些事的机会呢?”孙逸生手从她的大腿内侧往里伸,直接触摸到她内裤的边缘,恶作剧一般轻轻一拉一放。 “喂,不玩了不玩了。很晚了,北北起得早,我睡晚了早上起不来的。”柳飘飘要收回自己的腿,刚刚那一弹把她脸都弹红了。 孙逸生抬起她的另一条腿,她的人整个悬空双腿挂在他腰间,因为没有依靠点,在她腿被抬起来时,双手不自觉困住了他的脖子。“北北有妈在,一早上不会有事的,我没有你,今晚肯定会有事。” “你哪天晚上都不是好好的,快放开,这么晚了发什么酒疯!”柳飘飘手大力拍着孙逸生的肩,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之间的距离因为孙泽北的出生越来越近。一家三口单独在一边时,她会握着儿子的小手打他,有时也会用自己的手打他,他只会笑眯眯的看着母子。 “好,听老婆话,我放。”孙逸生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双手托着她的臀,抱起她放在床上压了上去。 “放在床上,我们一起放床上。”孙逸生说完,就抵上她欲开口说话的唇,长舌直入舔着她嘴里的每一处。 因为还在哺乳期,柳飘飘腰上因怀孕而长起的肉没有消下去多少。过这对于孙逸生来说再好不过了,摸上去肉肉的比以前不盈一握的腰更有手感。 他的手慢慢向下移,挑开睡裙从内/裤的边角把手伸了进直接摸向那一道疤。 “嗯……不要……”柳飘飘喘着气偏头不让他继续吻,手也按着他在自己睡裙里的那只不安分的手。 那条疤她是不愿意让他看到的,像一条蜈蚣,她自己照镜子都不愿意看。 “你明明是要的呢!”孙逸生一用力,手就来到了她的穴口,潮湿满水。 柳飘飘也知道自己起反应了,跟个欲/女似的,才吻几下就抵不住了,她还有什么资格来考验他的抵抗力? “傻丫头,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啊,男女之爱,天经地义啊,不然我们的北北怎么会降临呢。”孙逸生沾了湿液的手向上抚着那条疤。“真的很神奇,我们的北北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柳飘飘忍了忍,没有再阻止他的手,头偏过来与他对视。 “北北的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嘴巴像你,脸像我……”孙逸生稍微起了点身,天花板上的吊灯,她全笼罩在他的身影下,娇小又娇美。 “我很感谢,感谢爸妈把你养得这么好,把你送到我身边……”孙逸生的手慢慢从她大腿往上移,覆上她穿着内衣的胸。 “我……” “你还有完没完,话怎么这么多,你是要演讲还是跟我做~爱?”柳飘飘忍无可忍,打断了孙逸生的长篇大论。她想她要是不阻止,他一定会一晚上嘴上说着话,手在她身上移动而没有实质性 的下一步。 孙逸生也不生气,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低头在她气鼓鼓的脸上亲一口:“好的,我马上就跟你爱。” 柳飘飘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听他的废话了,然而等待她的是,前所未有的风暴。 孙逸生低头猛地咬上她的耳垂,手从她内衣边缘强行通过铁圈伸进去握住她的柔软,另一只手往她的穴口里送。 手下进出几个回合,□就顺着他的手指慢慢往外渗,他府在她脖间不说话只是欢笑。手指都能让她瘫软在他身下,还催他做,孙逸生加快了手指进出的频率,进入她穴口的手时而弯时而直,触碰她最嫩的壁肉让她喘息声越来越大。 她的双腿随着她的呼气声越夹越紧,孙逸生进出困难,用尽全力用力一顶她重重“嗯”一声。 看着闭着眼睛紧咬牙关,孙逸生知道她快到了,裤子都没脱,直接拉开裤子的拉链放出早已蓄势待发的某物分开她的双腿直接贯顶。 “嗯?~”柳飘飘这一声呻/吟叫得弯了几个调,刚刚他为她带来的那一波感觉竟然不是他的那个,现在自己身体里的某物才是。 平常的亲吻抚摸只是皮外,现在是真的肘里了,滚烫的热物在她的身体里又不动涨得她难受,咬着唇慢慢适应那尺寸的充盈。 孙逸生手抚着她下巴把她牙咬着的下唇放出来,跪在床上抬起她的腿放在肩上,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某物进出她的穴洞,动作放得很慢很慢。 “我要抱~着你~你~你趴下来……”柳飘飘起身张开双臂要抱着他,可就是她这个动作,让慢慢进入的孙逸生一下神经紧绷身体打了个颤。 她抱着他的脖子身体半悬在空中,两人那处紧密连接在一起,原本闲情着的孙逸生此刻也紧咬起了牙关。他不是如若那么了解她,不然会以为她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每一个动作都会让男人随时缴/械。 “趴下来,趴下来。”柳飘飘晃动臀/部要求,孙逸生舒服地闭眼呼了几口气,放在她腰间的手颤抖着慢慢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倾下来让她抱着。 听到她银铃般的“呵呵”笑声,抿着唇的孙逸生嘴角也往上扬,他手一用力就撕开她身上碍眼的睡裙,又轻而易举解开碍手的内衣露出饱满的柔软。 珠白如玉,莹肉似火。 孙逸生咬上她饱满柔软上的红点,允吸几下顺利出了奶水,他心甘情愿的吞下,身/下刚刚差点缴/械的某物重新上膛进发,用力撞抵她的花心。 屋内除了柳飘飘难耐地呻/吟,还有两人下~体相撞的啪啪声和孙逸生吞咽奶水的湿润声。 “你……不要吸……明天,北北又没吃得了……”柳飘飘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想要阻止他。身下的深浅不一的进出迸发着两人最原始的激情,他用力往她身体里顶,她用力把他往身体里吸,床头的晃动声响都盖不住两人的呻/吟声。 因为全是瘫软也没多少力,他还是府在她胸前大力地允吸着,左边换做右边,右边又移到左边。 她躺着、她被他抱坐着、坐在床沿……她头顶他的某物,双手抱着他的大腿享受着他的灵活的舌带给她的快/感,为了“感谢”,她也会轻舔一下直掉的某物,明显可以感受到她握着的他的大 腿紧了…… 天麻麻亮,她抵不住困意在他强烈的攻势下还是睡着了,他没有停下来,吻着她的全身,从眉心到脚趾,再从小腿蔓延往上停留在她小腹的那条刀疤上,轻舔慢拢,滋润无华。 一夜,孙逸生除了在到了点时闷哼过,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与柳飘飘做了一夜的爱。 ** 一声声孩子的哭声把刚入眠的孙逸生哭醒了,亲了亲臂弯里睡得像个孩子的柳飘飘,起床在衣柜里找了件衣服打开卧室的门,华颖抱着孩子就站在门口。 “北北快饿坏了,喂牛奶他也吐了出来,一定要喝妈妈的奶水才行。”华颖很急,抱着孩子要进去,孙逸生一脸的胡茬和脸色,做妈的一眼就看透了。 “你还是要节制一点,飘飘带孩子辛苦着的,你少给我折腾她啊!”华颖把孙泽北递给孙逸生,眼睛还是瞄了瞄床上睡得很熟的柳飘飘和床边乱落的衣物,瞪了儿子一眼轻轻带上了门出去了。 平常华颖带孙泽北过夜的话,柳飘飘会挤些母乳在奶瓶中,以防万一。昨晚是特殊情况,两边都没准备好,早上就饿着无辜者孙泽北了。 孙泽北在爸爸怀里,闻到了他妈妈的味道,使劲往孙逸生胸前钻,扒拉着孙逸生的睡衣往嘴里送。 孙逸生刚从孙泽北手中拿出自己的睡衣,刚得到安稳的孙泽北又扯着嗓子哭起来。 “北北你太棒了,这早号吹得比爸爸当年在连队时的战友号手都吹得嘹亮,我们这就去找妈妈。”孙逸生抱着孙泽北来到床边,掀开被子把他放在柳飘飘胸前,小家伙这回真闻到妈妈的味道了,哭着一个劲的往柳飘飘胸前拱。 没穿衣服还在睡梦中的柳飘飘眼睛都没睁,手做着惯性撩开衣服的动作拥着孙泽北往胸前放,孙泽北含/住妈妈的乳/头就停止了喊号,蠕动着小唇开始吃早餐。 孙逸生把空调往上调了几度,挨着儿子躺下来,手圈上柳飘飘的腰,慢慢又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恩哼,我看到《绿灯区》已经有五个收藏了啊,到底是哪五个天使收藏了我? 《绿灯区》将是一篇黑帮文,既然是黑帮文,还是那句老话,梨子的恶趣味在那篇中只会越严重不会减轻,喜欢重口的千万不要错过,淡然小清新就别点了。 再说说上岗,这章随时会被锁,要抓紧看啊!!!! 第28章 本来是考验男人对美色.诱惑的抵抗力,到最后是考验了自己的耐操力。 柳飘飘除了大腿酸疼外,拿着勺子的手也在抖,吃碗粥都吃得及其困难。 孙逸生回公司荡了一圈就回来了,神清气爽完全不像是一夜没睡的人。他来到柳飘飘旁坐下,拿过她手上的勺子舀了半勺粥喂到她嘴边。 柳飘飘咬住勺子,粥吞下了也不松开,就这么恶狠狠的看着孙逸生,仿佛嘴里咬得就是他的肉。她累死累活的,他一点事儿都没有,那方面男人女人就差这么多? “怎么了啊,快松开,牙会疼。”孙逸生手握着勺把,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只能轻声哄着。 柳飘飘松开牙关,孙逸生再慢慢拿出勺子,因为粥的水份多,勺子在从她嘴里出来时还牵出了一条晶莹的水丝。 “呃……”柳飘飘张着嘴看着勺子先被放进孙逸生的嘴里,再被他放进碗里,他现在是随时随地地跟她*么? “我以为你要睡到下午,就让妈带着北北去打预防针了。”孙逸生抽了张卫生纸擦她嘴角刚刚沾上的粥渍,接着把碗里剩下的半碗粥喂给她吃。 柳飘飘吃完,才想起昨晚她答应柯子的事情还没说的,孙逸生进厨房放碗,她也站起来慢慢走在他身后开口:“柯子好像蛮喜欢那个张谦的,你给她牵个线呗。” 孙逸生把碗放在水槽中,转身拥着她往外走,“一条项链就把你收买了,还连带着我要一起做红娘?” 柳飘飘觉得孙逸生说话有点市侩,她在经历了上次那个女人的事情后,改掉了很多对人对事太美好的看法。但是,柯子不一样,柯子从来不求她办任何事,两人是闺蜜关系。“你就说你牵不牵吧?还是你要为了你的老情人‘国际范’备着?” “老情人‘国际范’备着?”孙逸生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网上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世界上最疼我的男人已经娶了我妈。对于我来说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已经跟我妈离婚了。求你还不如求柳修文,再见了您呐。”柳飘飘甩开孙逸生的手,猛跑几步又因为扯到那处有点疼而变成小跑上了楼。 孙逸生晃了晃空着的手,他还不够疼她吗?她一起床保姆给他打电话他就回来了,只不过随口问问就闹脾气…… ** 柳氏娱乐总裁办公室,导演张谦接到了个让他很难做的命令,他下部戏的主角被内定了fly的柯子。柳修文说,不管他的剧本是都市还是古装枪战还是悲情,主角都必须柯子来演。 “柳总,这不合适吧,毕竟咱们公司的范之润比fly的柯子票房更有保障一点。”张谦做着最后的辩驳,他拍电影除了追求艺术当然还想得到观众的支持,范之润会为他的电影拉来不少的观众。 “你怎么比我这个老古董还古董呢,笋子总会成为竹子的,观众也有视觉疲劳的时候啊。我就觉得芬芬手下的柯子是个可塑之才,将来的路不会比小范差。”柳修文把玩着手机,悉心回着张谦的话。 “可是,我早已经给范之润聊过了,她也答应把时间空出来,如果能再创佳绩,对公司的形象也会有帮助。”张谦觉得柳修文在敷衍他。 柳修文按掉手机电源放进西装口袋,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他抬头看着办公桌前严谨抗争满面春风的张谦,问:“《我有一个梦想》是谁写得?” 张谦不明白他突然跳题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马丁路德金的《i have a dream》吗?” “不是他难道还是我柳修文dream吗?哦,又错了,我是涂修文。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谈理想,马丁路德金有理想,但当时的后果呢?等你哪天有了一定的能力,再来跟我讲价钱好吗?”柳修文不急不忙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面露难色的张谦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张谦听到门关的声音,才知道柳修文已经出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获奖了说得话会有份量。周围的人现在对他都和颜悦色了,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他感受大家的吹捧而飘飘然了。刚刚柳修文的一个简短的比方敲醒了他,柳氏得奖的导演何止他张谦一个,柳修文说什么他们都不敢违抗,他又拿什么违抗呢? 张谦呆愣了会儿,想通了才从椅子里站起来,拿着手机给范之润的经纪人打电话推掉了下一次的合作。 ** 夜晚的孙家一片欢声笑语,华颖分享着带孙泽北去打预防针的趣事。说护士给孙泽北打针前他还在冲她笑,护士犹豫着手都不忍心往下扎,不过针进入孙泽北手臂后,他没有乱动但还是掉了金豆豆。 柳飘飘好后悔自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下次打预防针她一定要陪着去,继续听着华颖说时注意到孙逸生拿着震动的手机出去了,她心上一计也跟了出去。 “事情怎么安排的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很辛苦,既然辛苦了,那就早点休息。”柳飘飘躲在门后,外面孙逸生讲电话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不是我不帮,这事我完全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我明天去公司再说好吗?” 柳飘飘想电话那头肯定是范之润,这状告得真快,柳修文的行动也够快的啊! “我知道你很努力,我看在眼里的,你别哭,我不是不管你了,我明天再去问问柳总,你先别哭……” 孙逸生这几句话柳飘飘听着好刺耳,打个电话偷偷摸摸的,说个话情情意意的。她用力推开半掩着的门,门碰到墙壁发出很大的声响,屋内谈笑声停了,拿着手机的孙逸生转身看到柳飘飘抱臂瞪着他。 “我先挂了,明天……”孙逸生要挂电话,被柳飘飘冷着声音阻止:“急着挂什么,讲啊,让她 继续哭,她不哭我帮她哭!” 孙逸生当机立断挂了电话,耳边没了范之润的哭声,眼前却是柳飘飘冰冷的眼神。 “心虚了?手机没话费了?电量过低自动关机?”柳飘飘一步一步走到孙逸生面前,抬头不屈地看着他,她才没在怕他。 “飘飘你……先进去,我们回房说。”孙逸生叹气,他这个小妻子从孕期开始就是个小火炮了, 只有在床上软得像只小猫。 “为什么要回房,要跟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我好像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柳飘飘咬着唇内肉,痞痞的样子一如当年她在国外跟别的同学起冲突时的模样,但这是孙逸生第一次见到。 “哇……”屋内传来孙泽北的哭声,柳飘飘不做有他马上跑进去,孙泽北在华颖怀里哭成了泪人。 “可能是,北北饿了……”华颖把孙泽北递给柳飘飘说了个牵强的理由,她瞟了瞟孙绪东那只手,等下她非扇几下那只手不可,那只手对着孙泽北的屁股就是几狠下才哭的。 柳飘飘抱过孙泽北,话也没说转身就上了楼。 ** 华颖强拉着要上楼的孙逸生来到客厅,手拍着他的胸:“你们早上不是好好的,你做什么事了惹飘飘生气?” “我一天都在家陪她能做什么事,刚刚就接了个电话而已。”孙逸生也不知道那丫头突然火山爆发,跟他丈母娘似的说话句句咄咄逼人。 “谁的电话,那个明星的?我说你怎么这么混啊,哪个女人听到自己老公接别的女人电话会好想啊,你爸就从来不当着我的面接别的女人的电话。”华颖又捶了下孙逸生的胸才放手。 坐着的孙绪东被口头提到,马上忠犬表态:“颖颖我背着你也没接过别的女人的电话啊,我闲下来都只记得给你打电话了,别的女人打过来是占线的。” “哼,电话都是我打过去的,你又主动给我打过几次?” “这不,我刚想给你打时你就打过来了嘛,这是缘分。” “你少来了,我看到你们三就气。”华颖气着回了卧室,孙绪东看着她俏生生的模样马上跟着也回了卧室。 旁人孙逸世心里咆哮:我去!他爸妈一天不秀恩爱晚上就睡不着了还是怎么的!明明他哥还在愁云里,这两个老人真会来事。 “让飘飘冷静一下吧,你等下再上去。范之润又打电话求你了是么?”孙逸世是知道这么些年,他哥明里暗里都在帮范之润,本以为他哥会不听老头安排跟范之润走到一起的。“你们之间到底 有什么割不掉的情谊,让你为她保驾护航这么多年?我真的以为她就会是我嫂子了。” 孙逸生看着孙逸世,一字一句的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嫂子是柳飘飘,别无他人。” “跟我雄什么,刚刚怎么不跟飘飘雄啊!我说你们组团欺负我是不是,这个家光棍就没说话的权利了?”孙逸世好不容易不加班在家好好休息,他妈说见着他来气,他哥对他语气不善,他是捡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范之润这个问题一直没解决,我揪着慌。就像《新少林寺》刘德华那句台词:他不死,我睡不着啊。哈哈。这一章很平淡,我自己也知道。 基友说我是炖肉达人,好吧,我也承认自己是写肉达人,反正清水文我是看不下去的。 《绿灯区》八个收藏了,你们好棒,我这样的冷文写手都能求得八个收藏,实在是高兴坏了。近期我会开坑黑帮文,一起闯黑帮吧。 我从不设防盗章节,原本也没几个人看,盗就盗吧,也算是一种对我的肯定是吧。其实自己是一直在进步的,从清澈到娇喘再到现在的上岗,也是从清水文到h文的转变,嘿嘿。 最后,天冷了,大家要多注意身体哦! 第29章 我明天再去问问柳总、我明天再去问问柳总、我明天再去问问柳总…… 这句话一直不断在脑海中重复,柳飘飘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啪”一声按开壁灯,旁边的孙逸生马上跟着坐了起来。 柳飘飘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他到底什么意思,柳总?改口的好快啊。 孙逸生很无奈,从他上楼,她就没理过他,他焉叭叭躺在她旁边,只求明早她会消点气。范之润的问题,他该解决了,不然他同情范之润谁来同情他? “做恶梦了?不要趴着睡嘛。”孙逸生拿着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看凌晨两点。 “如果当时,我没有喝药,没有怀孕,我们就不会结婚对不对?”头发凌乱侧卧的他在微黄的灯光下依然帅气,而柳飘飘本人因为怀了孩子身材有走样,脸上细小的斑也有加深,她不自信。 孙逸生叹气,这晚上他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了,“不要乱想,我原本就是要娶你的。你脸色不太好,先睡,明早我什么都跟你说行不行?”他压低了声音,怕吵着婴儿床内睡得正香的孙泽北。 柳飘飘也看了一眼身边小床内的儿子,他就如当年柳修文和涂正芬吵架时的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事情都要重演呢?柳修文外面有女人缠,孙逸生外面有女人缠,她没有涂正芬那样坚强,如果分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好孙泽北。 “其实,我们在一起太仓促了不是吗,我不是很了解你,不了解你的过去,同样你也不了解我……” “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件小事无限扩大呢,以前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现在和以后。”孙逸生从床上起来,手揉着太阳穴,以前不懂发小的老婆跟发小冷战他被拉出来陪着喝闷酒,现在懂了。 “现在和以后?你都对柳修文改口了我们还会有以后?不过你该付给我们娘两的我一样都不会少拿,你跟你的泪人儿怎样,我都不会再放一个屁。”柳飘飘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走到衣柜前打开,从衣架上取了两件衣服又扔了回去,这些都是孙逸生给她买得,她以前的衣服全在涂正芬那。 孙逸生爬到床边,轻轻拍着孙泽北的小胸膛,他因为开衣柜的声音而翻了个身,皱着的小眉因为爸爸的安抚逐渐疏开。 “飘飘咱不要闹了好吗,等下北北又醒了,别吵着爸妈,我们明天再说行不行?”孙逸生再怎么英明他面对柳飘飘也是个普通的男人,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对着她来讲马列主义和商经。而柳飘飘所说的改口,不过是他在范之润打电话时说的柳总,在公司同事面前都是叫柳总的。 “有你讲明天再说这会儿功夫就不能说明白?一日复一日,一日何其多?你们男人总是这样,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不懂,以为事情往后拖就会没事,我告诉你孙逸生,你休想享齐人之福。”柳飘飘找了条牛仔裤套上,又背对着他脱下睡裙开始穿内衣,又从衣柜里找了件上次涂正芬买给她的连帽卫衣。 孙逸生赶忙从床上跳下来,拽着卫衣不让她继续穿,他是看出她要准备穿戴好出走了。 柳飘飘卫衣只穿了一半,一只手扬在空中,脑袋埋在卫衣里,身体也卡着动也动不了。“你给我松开!” “不要走,你生气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能走。”孙逸生手紧紧抓着不放。 柳飘飘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半天,因为长胖了卫衣很贴身,她越动越挣扎脸隔着卫衣就越紧。这种专门订做的卫衣特厚,是涂正芬出国专门定做的,她知道柳飘飘喜欢休闲装,晚上出门穿着就不会着凉。柳飘飘头埋在卫衣里面呼吸不畅,又因为很气愤大口呼气又吐不出来,卫衣里面的脸涨得通红破口大骂:“孙逸生你他妈给我放开,憋死我了你他妈好续弦是不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孙逸生人生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柳飘飘果然没错,“你他妈”这样的字眼也只有她敢对着他骂出来,就连以前在部队时的老团长爱瓢嘴几句脏话都没敢这么骂过他。都知道孙绪东疼老婆疼出名了的,敢骂他老婆,有你好果子吃。 孙逸生松开衣服,柳飘飘得以解脱马上向前奔了一步把衣服往身上套,穿好后,她的头发变成了鸡窝。 “哈哈,哈哈……”孙逸生看着她的样子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她总有这种特殊能力,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会让他心情特别好。 柳飘飘想着自己刚刚像是被瓮中捉鳖的样子,跨着的脸也崩不住,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捧着腹部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笑了多久,直到卧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华颖和孙绪东走进来,两人都没停下来。 “你这个兔崽子,竟然敢动手!”华颖见柳飘飘衣服没穿整齐头发还乱着以为两人动手了,抬起脚拿着拖鞋冲过去对着孙逸生猛拍,“我叫你动手、叫你动手!” 由于孙逸生只穿了条睡裤,上身光着,华颖的鞋拍在他身上时发出的声响很脆,柳飘飘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挨了十几下了。 柳飘飘停下笑,马上过去拉住华颖的手,“额妈、妈,我们没有打架,老孙没有打我。” 华颖摸了摸柳飘飘的手背安慰她:“你不要护着他,他惹老婆生气,他就是该打!”说着手上的拖鞋又要往孙逸生身上甩,没想到一下甩到了柳飘飘的手上,她,替孙逸生挡了。 孙逸生原本挨两下也想让柳飘飘心疼心疼,只是没想到她会替他挡,听到她一声抽气声,他马上抬起她的手细看。 华颖拖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是下了狠力的,打在柳飘飘手上那一下比刚刚打在孙逸生的身上要响得多。 “谁叫你挡得,打我一人就行了,你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疼吗!”孙逸生拿着她的手到嘴边对着轻轻吹气,白嫩的手背上印着华颖拖鞋鞋底的纹路。 柳飘飘撇了撇嘴,这一下打得她委屈一涌而上,鼻子发酸喉咙发紧眼睛慢慢开始湿润。 “乖、乖,好了,我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孙逸生边揉着她的手边吹带哄,婴儿床上的孙泽北眨了眨眼睛,屋内没笑声和吼声了,听着爸爸细声安慰妈妈又甜甜睡着了。 一直没说话的孙绪东拉着很愧疚的华颖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 孙绪东从华颖手上拿过拖鞋蹲下,抬起她的脚放在大手上擦了擦再把拖鞋套在她脚上。 “老公,我不是故意的,飘飘会不会恨我啊?”华颖扶着地上的孙绪东站起来,眼睛里满是担忧。 “孩子不听话就该打,不过,看样子两人还得感谢你。”孙绪东牵着华颖下楼,要不是她那一下,那两人还不知道僵持到什么时候! ** 孙逸生从厕所用温水透了条毛巾擦完柳飘飘哭得像花猫的脸后敷在她手背上,抽了几张卫生纸抓在手上挨在她鼻翼两边说:“用力。” 柳飘飘用力“哼”一声,鼻子里堵着的鼻涕全到了卫生纸上,他抓紧纸包住鼻涕扔进垃圾桶,又抽了几张纸擦干净她的鼻头。 “我皮糙肉厚让妈打两下没事的,反正我惹你生气了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该挡得,下次不要再傻了知道吗?”孙逸生拿开毛巾扔在小沙发上,她手上还是有几条深深浅浅的印。 柳飘飘眨着眼睛,刚刚的硬气如脱枝的落叶被风一吹而过,这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刚刚他要是态度能这么好,两人也不至于吵架。 “我明天就去跟‘国际范’说清楚,以后她的路怎么走我再也不过问,你想怎样都行。”孙逸生见她不说话,只好妥协。 “你舍得?她要是哭不得把你肝给哭颤啊!”柳飘飘也不矫情,孙逸生这么久以来对她怎样她自己清楚,刚刚心里想着分开只是气糊涂了而已。 只要她说话,就是原谅他了,孙逸生笑嘻嘻地拥着她躺下:“别埋汰我了,这个世界上我最怕你哭,你一哭我不止肝颤,肾也跟着颤了。” “肾怎么颤?”柳飘飘天真的问,她只听过心颤肝颤。 孙逸生拥着她的腰,用下/体撞了她两下:“这么颤得,每晚都想颤。” 柳飘飘:“……” 孙逸生好笑,“今晚不颤了,昨晚把你颤累了,我们来日~方长。”他把那个“日”字故意拖得 很长,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 ** 柳氏内部员工私下把fly的柯子争夺范之润主角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八卦着范之润的骑士孙逸生会做何反应。 当孙逸生来到柳氏时,大家觉得他应该会跟柳修文大吵一架之类什么的,没想到他先到了范之润的演艺部专属办公室。 “以你现在的地位,以后的路其实不用靠我你自己就可以顺顺利利地走。这次的事我做不了主,能力之内的话我会帮,以后没事的话最好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有问题就问柳总,他会秉公处理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会越走越远的。”孙逸生说完也没看范之润的表情,推着门就出去了。 守在外面的经纪人见他走了,马上进去问还在呆愣的范之润:“孙总说了什么,有没有答应你把主角抢回来?” 范之润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冲出去,快到电梯处才追到孙逸生,抓着他的手臂:“逸生,连你也要丢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索噶,不出意外,解决完范之润连后几章会是肉,各种肉,先提醒,不喜就表买了。 两人为什么会这样,下章会说的哈,先别急。码字手都码酸了,今天先发到这。 最近两天在拜读我女神写得的科幻小说,天马行空*炸天,我崇拜啊。上岗码字就有些倦怠了,唉,我想,码那篇黑帮重口文我肯定精力充沛,因为我喜欢重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你们说是不是? 第30章 一时间,电梯门外等得人马上往楼梯间走,走廊里的人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小空间只留下孙逸生和范之润两人。 孙逸生不相信那些员工真的躲开了,肯定是在拐角听着两人的动静。 “其实,没有参演这部电影的机会还有下部,我相信还会有更好的电影来找你的。”孙逸生抽回自己的手臂,电梯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范之润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听见了孙逸生小声的哀叹。 “逸生,那方面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不能给你,你就不要我了?”范之润说得很悲凉,人人面前不可一世的她,在孙逸生面前一直都是这么悲凉。 “润润,做人最难得的是要知足常乐。你我只是朋友,我没有拥有你过又何来的丢下呢?我明里暗里为你牵的线已经超过了朋友该做的事了,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我是正常男人,不是乐善施好的圣诞老人。”孙逸生没有把话说得很过分,他跟柳飘飘刚认识时说对范之润是报恩,她是为他挡住了一些桃花,但更多的是同情吧,造物者造了这么美丽的一个花瓶却不能插花。 “我懂了,还是要谢谢你。”范之润退后一步,对着孙逸生深深鞠了一躬。电梯门正好打开,候 在门外的员工看着孙逸生目不斜视从里面走出来,而范之润腰一直弯着。这么尴尬的电梯没人走进去,全改成走楼梯了,今天算是柳氏员工集体锻炼身体日了。 ** 香樟树下的少年少女,白衬衫,百褶裙,白球鞋,她对着他温柔的笑,他轻轻握起她的手,画面永恒停留在照片上。 一个全校女生爱慕的男生,一个全校男生追捧的女生,同班的两人相知相恋羡煞旁人。 范之润把照片一把撕成了粉碎,再多的灯光和掌声都弥补不了夜深人静独处的寂寞。小时候父母去了天堂丢下她跟着外婆一起生活,上高中时外婆也丢下她去了天堂,不过那时她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孙逸生,现在孙逸生也要丢下她了。 那时的孙逸生为她交她自己交不了的学费,为她买她买不起的衣服,带她进她吃不起的餐馆。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在他打篮球时为他送一条毛巾一瓶水。拿着他的储物柜钥匙取出他的球鞋,把踩脏了的鞋边刷一遍又一遍直至洁白。 晚上下了自习,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抱着他的腰被他载着送回家。无人时,他会亲她,最出格会把手伸进她衣服里面摸她的胸,其他什么都不做。 两人在一起越久,范之润就觉得自己欠他很多,她决定报答他。所以在他手又在她身上游走时,她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那里,果然看到了他双眼眼神兴奋了。 只是,她的这个鼓励却解开了她终身的悲剧,收到邀请的孙逸生进不去她的身体。那天在她家床上,他满头大汗用了很久都进不去她的身体。 两人泄气躺在床上,孙逸生像是想到什么了问她:“班上有其他女生每个月会跟男朋友撒娇喊肚子痛,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撒过娇呢?” 她被这么一问,满是汗水的脸更嫣红了,结巴着:“我来得少也没规律,所以不是很疼。” 孙逸生以为她是苦着不愿意说出口,月经不调对身体也不会很好,就带着她去医院想开点药调理一□体。结果,医生给出的结论终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她没有规律的“月经血”其实是她的痔疮血,她的身体根本不会来月经,而且无法跟男性进行性/交。 范之润不懂这些,是因为她妈妈走得早,她外婆忙着两人的生计也没跟她说过这些。 以后的日子孙逸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但也没有“抛弃”她,一如既往的帮助她。 他退伍后,知道她进了演艺圈,跟柳氏合作慢慢把她往高处推。她贪心的以为这辈子可以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出现了一个柳飘飘。柳飘飘满足了孙逸生,还为他生了个儿子,做到了她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 范之润来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酒,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开瓶器,她烦躁地拿起酒瓶身对着桌子猛一撞瓶口。暗红色的酒缓缓往下冒,她扬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喝吧醉吧,只有酒精才能麻痹她粉碎的心。 一瓶酒下肚,范之润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边打着酒嗝边流泪。门铃响了,只有经纪人和孙逸生知道她家在哪,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去开门。 “surprise!”严驰手捧鲜花站在门口说。 范之润见是他,马上要关门,严驰却侧着身体从要关上的门里闯了进来。 “你哭了?”严驰把花扔在地上手捧起她的脸问,留在公司的一个助理跟他报告了今天范之润的事他就从外地赶回来了。 “看你这张小脸,哭也能哭得这么美。”严驰唇覆在她的眼睛上吸着上面湿湿的睫毛,再慢慢往下舔脸上的泪珠。 范之润可能是酒喝多了,少年时的孙逸生都没有对她做过如此温柔的动作,她享受着严驰的唇舌在她脸上的擦拭,手圈上他的腰,在他唇挨着她的唇时偏头吻了上去。 吻着吻着就来到了沙发处,严驰把她压在身下插枪走火之际,范之润推开了他。 “你可以走了,我今晚不想。”范之润可以感觉到一个硬棒顶在自己的大腿处,她安慰已经找够了。 严驰竟然乖乖从她身上起来了,今晚至少她主动吻他了,后面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看着裤裆崩起来的某物,他手伸在范之润胸处狠狠挤了两下,再快速走到厨房又倒出来另一边的厕所里去了。 范之润看着他走错房间的背影笑了出来,她真是很久没有这么笑了。 严驰门还没关上,听见她笑又把门打开了,“我是第一次来你家,难道你想我在厨房对着锅碗瓢盆打/飞机吗?” “关门!”范之润大声喊了一声,严驰乖乖把厕所门关上了。 这才是女王是不是?范之润从沙发上坐起来,心里有了想法。 ** 成功挤掉“国际范”成为年度大戏女一号的柯子给柳飘飘打了电话,除了感tv最感谢的是她给了柯子这次机会,能更出名外还有就是勾搭喜欢的男人。 柳飘飘也觉得高兴啊,各大娱乐网站都写了孙逸生与范之润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走到了尽头,她与柯子在电话里扒拉着怎样套住张谦扒得入迷,孙逸生进卧室她都没听到。 擒爱三十六计扯完挂电话,柳飘飘被化妆镜里孙逸生的人吓一跳。 “逸生君回来了啊,逸生君您是先吃饭呢还是先洗澡呢?”柳飘飘异常高兴,站起来学着日本家庭妇女欢迎老公回家所讲得台词。 “益生菌?哈哈,好有营养的名字啊!”孙逸生走到小沙发前坐下,脚伸得很长装作很累的样子:“腰酸背痛腿抽筋,益生菌饭已经吃了,澡呢,不介意来场鸳鸯浴。” “逸生君您辛苦了,小的这就来为您服务。”柳飘飘蹲在孙逸生面前,手在他小腿上慢慢地揉掐。 才弄了两下就被他一把捞到怀里抱着,孙逸生哪舍得她的小手做这些啊,“老婆手真巧,一挨我我就不酸了。” “快去洗澡啦,洗完我们去接北北。”柳飘飘从他身上站起来到衣柜前,要为他找换洗的衣服。 孙逸生看着她为自己搭配衣服,有说不出的满足,上前从背后抱住她,“我喜欢你给我找衣服,你找什么我就穿什么。” 于是,两人到柳修文住处时,在喝着茶的柳修文看到孙逸生的穿着一口茶喷了出来。 花龄三十有几的孙逸生一身泰迪熊休闲套装,春光满面牵着柳飘飘坐下来。 抱着孙泽北的涂正芬也是一脸笑意,“北北,你看爸爸妈妈来接你了哦,真舍不得你啊。” “没事啊妈,不用舍不得,北北今晚不跟我们回去了。”柳飘飘说完就看到她爸对她投以感激的眼神。 一头雾水的孙逸生,等她下句话说出来,就搞清楚了她为什么在家时要说来接北北现在又不接了。 “今晚就让北北跟外婆在这睡,晚上要是哭了我奶水随时候着。”柳飘飘手摸了摸自己的胸。 柳修文用手擦嘴边的刚刚喷出来的茶水:“晚上让北北来来去去的也累,今晚就在这住下,我去帮你铺床。”柳修文的身影在楼梯里消失的很快,他是怕涂正芬反悔说要走,今天好不容易以孙泽北的名义把她骗了过来,再怎样都要把她留下。 孙泽北看到柳飘飘了就要往她身上扑,涂正芬只好把他递到柳飘飘手上。 “今晚就算了,以后不要在我头上玩这些小把戏啊,我跟你爸的关系是瞎子已经定了相了。我现在只要你能过得好,北北能健健康康长大,别无他求。” 柳飘飘亲了儿子一口,再对她妈说:“别啊,现在医学多发达啊,瞎子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我跟北北也希望他外公外婆能过得好,北北你说是不是?” 孙泽北在他妈妈怀里捧场地“啊啊”说话回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嘤,捂脸,国际范狗血了…… 第31章 经得起多大的赞美,就要经得起多大的诋毁。 柳氏新戏发布会结束后,网上范之润的粉丝就对柯子掀起了咒骂,不过柯子是圈内一线明星粉丝也不少,双方对骂,电脑屏幕上刷屏刷得很快。 作为当事人的柯子没有很在意,柳氏一贯战略是速战速决,发布会结束后就进了剧组,外面的八卦传得再猛她也看不见听不到了。对于柳飘飘这次这么大的帮助,柯子知道柳飘飘什么都不缺,就叫她妈在当地很灵的寺庙里为孙泽北祈福,算是感谢。 被祈福了的孙泽北各项身体指标都很健康,但是却遇到了老大难的问题,他的爸爸要补偿他妈妈蜜月旅行到底带不带他去? 嗷嗷待哺的孩子,带出去旅游很不方便,丢在家又舍不得。 柳飘飘是囚在笼中的飞鸟,一听说可以出去玩,巴不得把孙泽北的奶水马上断了。这也不能怪她狠心,小孙泽北现在开始长牙了,跟他爸爸一样坏,喝母乳时还会用他的小乳牙咬她。 于是乎,在新年柳飘飘生日过完后,两个狠心的父母丢下了孩子搭上飞机去过二人世界去了。 ** 一出机场,就有订好的酒店专车来接两人。 脱掉厚重的衣服一身轻装的柳飘飘觉得爽极了,在孙逸生用流利的英语跟来人对话时,她双手合掌插了句“萨瓦迪卡,拉管卡(你好,先走了)”,跟着推行李箱的人走了。 酒店派经理亲自来接两人,他看着柳飘飘欢快的身影,用英语对孙逸生说:“没想到你的小妻子还会泰语,她很可爱又懂礼貌。” 孙逸生嘴角浮笑急步追着柳飘飘,她会说的泰语就刚刚那两句了,后面那句还是在飞机上磨着空姐教得她。 ** 进入酒店,服务员推着两人的行李一直送到房间,孙逸生从皮夹里拿了两张泰铢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对孙逸生合掌说:“阔昆(谢谢)。” 柳飘飘没听懂,但还是跟着合掌:“萨瓦迪卡。” 服务员马上又转着对柳飘飘合掌回说:“萨瓦迪卡。” 柳飘飘手没有放下来,上下晃了一下继续说:“萨瓦迪卡。” 服务员不懂了,这位贵宾为什么还在跟她打招呼呢?但他脸上还是陪着笑,双手合掌,“萨瓦迪卡。” 柳飘飘心想这人还来,中国人最注重礼尚往来了她不能输,于是她又双手合掌,“萨瓦迪卡。” 服务员囧了,他拿点小费不至于这样吧,双手合掌重复着,“萨瓦迪卡……” 柳飘飘双手再要合上时被一旁无奈的孙逸生握住了,他对着服务员说你可以走了,服务员多看了几眼柳飘飘再对着两人双手合掌倒退着出了房间。 “嘿,我觉得经理应该给他们配个话筒什么的,这一天到晚的萨瓦迪卡嗓子眼得喊成什么样啊!”柳飘飘抽回自己的手,来到窗边,打开窗帘开窗,一股湿气铺面而来。 孙逸生也来到窗边,从她身后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你不一直对着别人说别人早走了,要配也是你给别人配。” 柳飘飘转过身,仰着头看他菱角分明的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我给别人配?我们不配?” 孙逸生低头在她樱红的唇上轻咬一口:“以前没觉得你伶牙俐齿,没想到你这个厉害,爸的功力你全学会了。” 柳修文是业界的谈判高手,他言笑晏晏的可以从你随便一句话中反驳的你不知东南西北。 “是褒还是贬呢?你别说你不爱死我的伶牙俐齿啊!”柳飘飘推开孙逸生往里屋走去,迎面那张king size大床上撒满了恶俗的玫瑰花瓣摆了个心型。她捡起一片花瓣放在手上,上面还有很小很小的水珠,估计是刚撒不久。 孙逸生是爱她那张伶牙俐齿,是两人激战一晚那次,他在为她服务时,她捉弄一样含/住他牙齿轻阖上,简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也是那晚后,两人因为范之润的事闹得不愉快,后她又因要撮合柳修文和涂正芬怠慢了。既然他连孙泽北都没带来,他一定要让她舒舒服服体验做他女人的快乐,性,人之本。 “这床比家里的大很多啊,如果北北来了都不用放婴儿床了。”柳飘飘躺下在床上翻了一圈,花瓣摆出的心型马上变乱。 孙逸生挨着床坐下来,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腿边抱着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她虽然在飞机上睡了很久,但还是床会舒服点,于是问:“是先睡会儿还是下去吃饭?” “不吃饱哪来的精力睡觉啊,不然会白白浪费了你的心意。”柳飘飘抓了两瓣花瓣强行塞进他嘴里。 孙逸生嚼着嘴里的玫瑰花瓣,越发觉得他娶柳飘飘是个正确的选择,小女人总是会突然给他惊喜。待嘴里的花瓣嚼碎了,他低头强行吻上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把自己嘴里的花瓣容与她公融。她哪里肯乖乖就范,用舌卷着他送过来花瓣容又送回去,他又送过去…… 两人在床上闹到很久,花瓣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各自的胃,吃完花瓣后两人下楼去觅食。 ** 蜜月旅行,如果以为只有撒满花瓣的king size大床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酒店餐厅孙逸生就控制着柳飘飘不让她吃太多,垫了胃后他带着她来到了海边码头,登上了早准备好的豪华游艇。 柳飘飘大沿帽花衬衫牛仔短裤站甲板上,椰汁只喝了一口就扔到了一遍,她还是不喜欢这个味儿。 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人的计划,她以前的人生非常简单,在国外时希望能吃到中国菜,回国时能多跟涂正芬相处。不过,倒没想过自己能这么早结婚,还有了孩子。 她的那群朋友还好么,jason应该找女朋友了吧,不然这么久也没给她发邮件了。 船缓缓驶离岸边,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了,海水的蓝色和珊瑚的形状还是看得很清楚。 听见有脚步声上来,柳飘飘转身,同样花衬衫的孙逸生拿着相机慢慢走向她。 “万事具备啊,快给我美美地拍几张,回去好跟柯子炫耀。”柳飘飘手抓着帽檐长发顺着海风吹得满天飞,她听着孙逸生按相机的“喀嚓”声摆着各种姿势。 吃头发照片照了几下柳飘飘就没劲了,把相机抢过来拍看着她的孙逸生、拍海水、拍远离的海岸,拍游艇,从甲板上边拍边下到船舱。 她一登游艇就上来了,进入船舱被里面的豪华设施惊着了,这个败家玩意儿租这种游艇多浪费 啊! “夫人现在还饿吗?还是等下再用餐?”孙逸生把她手上的相机拿着放在柜子上,牵着她往里走。 “准备这么多,我们吃不完不是浪费了啊,都不知道为北北节约点奶粉钱吗!”桌上龙虾海鲜比酒店的还大,晚餐肯定是吃不完的。 “三天怎么会吃不完呢?不止北北的奶粉钱,他儿子孙子的奶粉钱都不要愁。”孙逸生见她不想吃,手遮在她的眼睛上面说:“下面这个地方我喜欢的不得了,你肯定也会喜欢。” 柳飘飘乖乖闭上眼睛,嘴里还在碎碎念:“哼,从小就不教乖,小心北北以后把你的家败光,到时候你只能泛着竹筏出海了。” 他用胸膛推着她一步一步往里走,一只手打开门,海风从头顶吹进来,他松开她的眼。 一整套完整的音响设备,地上铺着榻榻米,墙壁的一面是整块块镜子,落地门一遍外面是栏杆, 白色的窗帘随着海风在疯狂的飞舞。头顶着蓝白的天,榻榻米旁放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孙逸生走到音响前按了一下,缓缓的音乐响起,然后拿起音响上那朵浴血玫瑰再走到她身前蹲下:“may i?” 柳飘飘伸手要拿过玫瑰却被他手一躲,他把玫瑰夹在嘴里,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随着音乐慢慢跳舞。 看过美少女战士的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位夜礼服假面先生,特别是他手持单朵玫瑰的样子。柳飘飘看着面前嘴里咬着玫瑰枝的孙逸生,此刻他就是夜礼服假面先生,他曾经救了喝药的她,他照顾怀孕的她,他为她做这么多,已经够了。 两人跳到落地窗处,柳飘飘心生一计,抬手把玫瑰从他嘴里拿出来,一把扔了出去。 “may i?”她双手圈着他的腰,嘴里的气吹向他的下巴。 孙逸生只是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放在她腰间的手拿上来在她脸上临摹,他的女人在对他发出邀请。 “萨瓦迪卡?”柳飘飘恶搞又补了一句。 “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孙逸生双手抱住她的大腿让她身体靠在他的身上,字正腔圆的念完这首诗。 “怎么突然念诗了?”柳飘飘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还用屁股狠狠撞了一下他那里。 孙逸生咬了咬牙,抱着她压向榻榻米,“因为,我马上要把名词变成动词。” 草是名词,操是动词!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我已经在慢慢向重口发展了,艾玛,互喂玫瑰,看了受不了的表骂我啊。 话说,海边或是船上拍照得把头发扎起来,不然就是一直在吃头发了,这个我深有体会! 第32章 海面上飘着的那朵玫瑰被游艇航行溅起来的水花淹没,海面平静后玫瑰又浮了上来,静静的飘泛在海面上,如同游艇榻榻米上的两人。 孙逸生把柳飘飘压在身下,舌在她唇中放肆地搅动,手从她的牛仔短裤的裤管弯曲伸进去,隔着内、裤用力地按弄。 在柳飘飘舌已经木了时,孙逸生才放过她从她嘴里离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头顶的天空在渐渐变暗,海风比上游艇时更盛,他的手伴随着音响里流出的音乐,把柳飘飘烧成了一团火。她身体奇痒难耐,看着他得意的表情,忍着不发出声,手伸向他休闲裤的拉链出。 “哗啦”一声,裤子拉链拉开,柳飘飘双手抓着拉链的两边分开,视线向下移,黑色的内裤包裹着硬物矗立在眼前。 “好家伙,还会偷袭了啊!”孙逸生分开自己的一根手指隔着布料直接狠狠插/进了她的穴洞,手指向上翘硬顶着她的壁肉。 柳飘飘因为偷袭双腿紧闭,臀部往榻榻米上用力陷,“嗯……我还没脱裤子!” “一比一,我们偷袭扯平。”孙逸生手指搅动着沾湿的布料,在她的穴洞里打圈。 “不要、不要、很脏……”柳飘飘抬臀要用力往上想把他的手顶出去,然后顶上去的结果是两人手背撞手背,她的手整个压在了他隆起上。 “嘶~你是想要我的命是不是!”被猛一撞的孙逸生弓着腰,额头冒起了青筋,他那已经立体的某物就像被拔掉一样疼。 “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要你的命根子。”柳飘飘也知自己把他压疼了,手指轻轻在黑色布料上面抚弄以来缓解他的疼痛。 柳飘飘就是有这种魔力,在她轻摸慢抚下,他的那一处渐渐由刚硬代替疼痛,黑色布料越撑越 高。 “好飘飘,手伸进去,像我这样。”孙逸生一直埋在她身体的手再强加了根手指进去一起动,搅动翻滚,水湿两指。 柳飘飘下·体被他用手进出轻哼着声音,手抖着解开他的皮带,把他的裤子拉至大腿处,心一狠手就握上状物。 “飘飘乖,握着动。”孙逸生弓着腰低下头咬着她的下唇诱哄,听着她娇弱的喘声,手指放低了进出的频率,好让她有喘息平稳。 柳飘飘手握热物,学着他手动地频率开始上下浮动,黑色内裤弹性太好,随着她握着的动作一下一下弹着他的腰。 “乖乖飘,跟着我一起动。”孙逸生呼着气手下开始加快频率,她一只手握酸了,只能双手一起握着。 他进出一下、她上下一下、他快她快、他慢她慢。在她双手无力快僵时,他再加了一根手指进去,猛·插了很多下,她紧绷脚趾双手平摊在榻榻米上小死了过去。 ** “飘飘、飘飘!飘飘乖,不要睡!” 柳飘飘慢慢睁开眼,头顶的天空已经全暗,风吹到她的身上很凉。 怎么有风直接吹在皮肤上的感觉呢,她低下下巴,孙逸生正把她的粉色小内脱离脚踝,她现在已经全·裸了。 “我的飘飘这么容易满足,我可不会像你这么容易满足哦。”也是j□j的孙逸生重新压上来,替她挡住了海风的吹袭。 “你好硬,杵着我的。”柳飘飘手想圈上他的脖子,刚挨上他的肩就缩回他胸前了,海风很大啊。 “我就是要杵着你,我要一辈子杵着你。”孙逸生手握在热物根部放在她双腿间来回移动,热物滚过她的皮肤马上也变热。 音响的音乐已经停了,舱外可以听见海水被拍打的声音,柳飘飘在他握着热舞挨近她穴口时一个挺身,含住了他半根。 “啧,看来我飘飘还没满足啊,这么迫不及待的迎接我。”孙逸生手一松,挺身整根没入。 柳飘飘身体被撞上前,在他提腰时她迅速提臀上下动了几下,但没有让他出来,“我就是不满足,你拿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来满足你呗。”孙逸生手肘撑在榻榻米上把她困在身下,热物猛烈地进攻,双手覆在她的双峰上用力地挤弄压搓。 “哼……我这次,绝对不会……不会轻易满足……”柳飘飘在他快离开时总会抬起臀再次撞向他,手也不怕冷抓着他的耳朵疼得他不得不低身趴在她身上。 “乖乖飘,放开我耳朵,我还没满足你。”孙逸生咬着她的鼻头,耳朵的热度已经跟他在她身体里某物的热度差不多了,下面是爽,上面是疼啊! 柳飘飘手移开他耳朵,她习惯手上抓东西,只能取抓他后脑勺头发了,修长的指甲插·进他发间。 孙逸生顾不了耳朵火辣辣的疼,身下这么埋着一刻都不想停,手抱着她的大腿继续有规律的抽`插。 柳飘飘头已经不在枕头上了,榻榻米上飞散着她黝黑的长发,有些因为海风吹进了她的嘴里。她下·体被撞得魂飞,放在他发间指甲不由得往里扣,在他一轻一重进出时,手像刚刚扒开他裤子拉链一样抓着往外一拔。 “噢~”孙逸生猛地刹车停下来,把她的手从后脑勺拿到前面看,她五指握在一起抓着很多细粗的短发。 又是抓耳朵又是扯他头发,孙逸生后脑勺生疼,如果继续下去她会不会直接戳他眼睛呢? “扯了我这么多头发,我得惩罚你!” 孙逸生说着抱起她的腰翻过她的身体让她趴着,越过她的身体拿着枕头放在她手下垫着,再推着她的腿让她跪着,双手抱着她的臀部对准花口一点一点进去。 还在看着手中头发的柳飘飘一把扔了头发,转头起身张牙要去咬他,被他一只手压着脖子不让她动。 “扯我耳朵!”孙逸生向前一撞,因为手捂着她的脖子的,她闷哼着身体只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向前动了一点点。 “拽我头发!”孙逸生又是用力全退全入,“啪”一声,荒淫又美妙。 “对我动粗!”再一记猛贯穿,身下的柳飘飘腿软了,又被他推着重新背跪在他身前。 孙逸生一直重复着这三句话,两物相接的声音更大。每一次都是潮点,满盈。 “不要了,我不要了……”柳飘飘手抓着枕头,屁股被强迫翘得很高,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我给你,你必须拿着!”孙逸生不管不顾,对着她的翘臀半进半出,故意折磨她。她说着不要的时候,下面却越来越湿,他进出紧致又润滑。 “我要我要,你快给!”柳飘飘反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控制住颤抖的身体。 孙逸生是彻底放开了,单手掰着她的臀瓣看着自己进出几个回合,双眼看得透火才扶着她的腿,腰像马达一样耸动,某物在她身体里强烈震动进出。 ** “啊啊啊……老孙,孙……孙……”柳飘飘最后的话被淹没在了海水中,她被裹着被单抱到落地窗外的栏杆处。 孙逸生双手圈着她的腰,她就这么趴在栏杆处,脸朝着海面,他一刻也没停。 中型游艇随着他猛烈的动作,有一点点向这边偏,驾驶舱里和小厨房里的船员刚刚已经经历了一场听觉盛宴。因为船已经停止航行还在动,他们以为海面出现了什么问题,来到甲板往下一看,全都惊呆了马上往后退。 这位中国贵客太强了! ** 孙逸生在她手臂被吹得冰凉时怕她感冒才猛烈撞了十几下缴械,赤身抱着已经无知觉的她退回了舱内。 作者有话要说:额,炖肉达人又炖肉了…… 随时会被锁,大家抓紧些啊! 第33章 游艇在海上航行了三天,重回码头后,甲板上的船员和厨师对抱着柳飘飘下游艇的孙逸生竖起大拇指欢送,简直是他们的偶像了! 不明所以的柳飘飘在孙逸生怀里对他们挥手说拜拜,登上岸后就从他身上下来,踩着水泥地使劲跳了跳又依偎进他的怀里了。终于找到了重力感,不是在船上飘然了,不过她的腿还是很软。 之后的几天,孙逸生带着柳飘飘逛了很多特色商店买礼物,坐了大象,走进了热带雨林。一直玩到找不到什么好玩的了,两人才打包行李回国,确切的说是孙逸生一人整理着行李牵着柳飘飘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 因为缩短了蜜月时间,也没有通知家人,柳飘飘从出租车下来直接奔进了孙宅,李姨门一打开她就冲了进去。 “呜……”“嘤……” 拖着箱子的孙逸生听到屋内孙泽北和柳飘飘同时哭的声音,扔下箱子也往屋里跑。 孙泽北小手抓着柳飘飘的衣领、张嘴哭时牙床好像又偷偷冒了两颗牙。孩子一天不在身边,一天变个样,柳飘飘看着孙泽北的小白牙,抱着他哭得更凶了。 沙发的华颖一只手空着一只手拿着铃铛,刚刚她逗孙泽北逗得入迷,柳飘飘突然跑进来抢过孩子猛吓了她一跳。看到孙逸生跑进来,把母子拥在怀里,她才明白两人是提前回来了。 “回来也不说一声,你们行李呢?”华颖把铃铛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儿子媳妇身边,两人抱着孩子完全没有听见她说话。 这时,门口传来李姨吃力的声音:“夫人,他们的行李在这呢。” 被无视的华颖有点黯然神伤,走到门口去帮理了她话的李姨,两人分拖着行李箱进屋。 ** 晚上孙绪东回来,见华颖一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顺口就问:“北北睡了?爷爷今天还没抱他的,我去房里看看。” 华颖遥控器一扔,“我是隐形的吗?你们眼里都没我吗?”晚饭是她一个人吃的,孙逸生跟柳飘飘上楼了就没下来,饭菜还是她叫李姨给两人端上去的。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孙绪东赶忙挨着华颖坐下问,“是北北又被亲家接走了么?”两方家长都在抢着照顾孙泽北,小宝贝蛋儿抢手的很。 华颖也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换做孙逸生这么小,她很多天没见的话也会很飘飘一样的反应。 华颖叹了口气:“老大跟飘飘提前回来了,北北跟他们在一起。” “不是说了要玩两个月么,提前这么多天不会是又吵架了吧?”孙绪东记得当初两人的计划是两个月,孙逸世有对着他抱怨过他一个人扛两个月公司压力会很大。 “人家小两口好好的,你就盼着老大跟飘飘吵架是不是?我看你也不用再往上升了,直接调到妇联去做主任得了。” 孙绪东被华颖说得一头的包,摸了摸她的手:“我先进去换件衣服,等下给你做宵夜。”不管老婆为了什么事不高兴,他都得哄,这是一贯的原则。 华颖对着他摆了摆手,眼睛继续看向电视屏幕。 孙绪东身影刚过走廊,孙逸世进屋边换鞋边对里面喊着:“孙泽北哟,北北宝贝,叔叔回来啦!” “猜叔叔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将将将将……”孙逸世手提着玩具盒来到沙发处,没看到侄子,只看到华颖眼睛在喷火。“妈,北北睡了?还是柳叔又接走了?”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华颖望着孙逸世手上提着的大纸盒子子问。 “大黄蜂,限量版,我们孙家男人都喜欢的东西,北北肯定错不了。”孙逸世说话的语调不经意往上提,那种谄媚的语气华颖是很久都没再听到过了。 “对,你们孙家男人喜欢大黄蜂小蜜蜂,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老婆子!我去睡了省的挡你们的眼!”华颖气着站起来,手放在眉处挡着湿润的眼跑向卧室。 “颖颖啊,我们晚上吃……”换好衣服刚出卧室的孙绪东话还没说完,就被华颖一推门紧闭然后里面响起反锁的声音。 “你们孙家男人去吃吧!”孙绪东敲门就听到门内华颖的怒吼。 一头雾水的孙逸世赶过来,看着他爸被关在门外贴心解释:“我妈估计是更年期逆袭了,这火发得不清不楚的,毫无防备啊。” “少废话,去给我和你妈做点吃的,我去拿备用钥匙。”孙绪东往书房走,李姨有了自己的孙子晚上就不在孙宅了,想吃宵夜就得自己动手。 孙逸世不想下厨,于是追着他爸商量:“您想吃哪家酒店的,我马上打电话订。” “老子养了你快三十年,要吃做个宵夜还得吃酒店,你的身子是多金贵?”孙绪东刀眼扫过来,孙逸世马上转身屁滚。 ** 双开门的冰箱,冷藏处有丰富的时蔬和水果,冷冻处有各种肉类。孙逸世望着冰箱里的食物,他做什么好呢? “家里开销大,冰箱门一直开着很费电的知道吗?”柳飘飘拿着奶瓶走进来,伸手关上冰箱门。 “飘飘?!”孙逸世不相信一样瞪大着眼睛看着柳飘飘。 “是活的。我们提前回来了。”柳飘飘从柜子下面拿出电热水器接水插上,再从橱柜内拿出奶粉罐打开往奶瓶里放奶粉。 “飘飘!”孙逸世抢过她手上的勺子,把奶瓶拿在手上。 “干嘛,我提前回来了你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啊。”柳飘飘退后一步,不知道他要干嘛。 “飘飘!你饿不饿?”孙逸世知道他哥回来了,除了他在公司不用一人扛外,他也知道他哥下厨有一手。 “嗳,你一说我还觉得有点饿了。你帮我看着水哈,我上去叫老孙下来做点吃的。”柳飘飘说着就出了厨房。 做一份是做,做几份也是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孙逸生下厨为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宵夜。 华颖吃着孙逸生做的宵夜,又收到了柳飘飘送给她的礼物,不好的心情马上冲走,笑呵呵问着柳 飘飘蜜月感受。 柳飘飘细细说着她与孙逸生在泰国的经历,除了游艇上的三天荒/淫。 作者有话要说:上岗已经成功的把我逼疯了,这文最多还有两三章完结。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第34章 娱乐圈就是个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圈子,同样还可以印证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 柯子风头强劲搏了很多头版,马上又因为范之润与严驰一起从酒店离开被偷拍抢去了半壁江山,现在记者逮着她问感情方面的问题,她只能一次又一次与记者打太极。她主动出击,在片场对张谦嘘寒问暖,两人已经确定关系了,只是张谦说先瞒着,等电影快上映时说出来还可以造势。 柳飘飘很高兴啊,她踢开了挡住了自己的大石,还造就了好朋友的姻缘,整天都乐呵呵的。 孙逸生确实已经把范之润放下了,他不知道她与严驰之间是真还是假,如果真,严驰会不介意? 孙逸生很久没管公司与柳氏的合作,这方面基本上已经交给了孙逸世,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柳飘飘和儿子到处去玩。 这次在北江市待了几天,连铮邀请他们一家三口去做客,连家的家庭氛围他羡慕的不得了,知书温婉的妻子,阳光可爱的孩子。不过他也有他的幸福,他那爱炸毛的小妻子,时不时会带给他惊喜。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有如白纸一样的飘飘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在北江市的几天,柳飘飘已经跟莫阿娇成了朋友,聊孩子聊时尚。对于八卦白痴的莫阿娇来说, 柳飘飘给她讲得那些哪个明星跟哪个明星在一起了,哪个明星有怪癖之类的不明觉厉了。 从北江市回来后,孙逸生在一次签约会上又到了柳氏,会后他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下楼到了演艺部。 孙逸生在经纪人办公室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范之润才风尘仆仆赶来。 圈内人都知道,做孙家的女人很幸福,以前是华颖,现在是柳飘飘。孙逸生丢下公司,老婆想去哪他就带着她去哪,这样的宠法绝对羡煞旁人。 范之润是自上次后就再也没见过孙逸生了,今天听到他来找她,杂志封面拍到一半停下戴着妆就急忙赶了回来。 “我听说你去了兰州,怎么回来了?”范之润心情还是激动的,他是不是因为她与严驰闹绯闻不高兴了? 孙逸生原本因为等得心情有些差了,一听兰州马上又笑了出来。 关于去兰州的起因,其实当时是柳修文生日,孙逸生代表柳飘飘在厨房为柳修文煮长寿面。和面切面时,柳飘飘在旁打岔,细丝面切成了刀削面。柳飘飘当时鄙视他的刀工,说要去兰州吃地道的兰州拉面。聊吃得就聊开了,于是,谈到带地名的食物,柳飘飘说还要去扬州吃扬州炒饭,去沙县吃沙县小吃…… “兰州太干燥了,北北太小,我怕他受不了。”孙逸生说着自己的儿子嘴角都是上扬的。 范之润脸色一僵,刚刚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他说北北时的笑容比两人在一起时都要好看。 “你身体这么好,你儿子肯定不会差的吧。”范之润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坐在他旁边,她的这句有点小暧昧的话让孙逸生眉头皱了一下,知道他身体好的女人除了柳飘飘就只有她了。 “飘飘缺少锻炼容易生病,北北随她多一点,我们决定等他大一点再带他去。”孙逸生不动声色把自己现在的身份给范之润提醒了一遍,也想着自己都保了她这么多年,最后一个忙帮着也没 事。“我联系了国外一家关于……有名的医院,患者跟医院是要签保密协议的,你既然选择正常的恋爱,就不能再拖了。” 范之润脸色越来越差,这种事情提出来就像扇她耳光一样,她一直想回避这个问题,即便他已经成家立业了还是瞧不起她,“柳总给我安排了几部戏,我怕我档期空不出来……” “润润,你是女人,你不能一辈子这样。是男人,不会不在乎这方面的,你确定严驰会跟我一样吗?”孙逸生就知道她会拒绝,每次跟她提都是这样。 “所以,你是在同情我吗?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对我没感情了,对我是人道主义帮助?”范之润说着眼眶慢慢红了,秉着气息等着孙逸生的回答。 孙逸生抚额:“你当我吃饱了撑着免费做慈善吗?我是为你好,我希望你以后有正常的生活,有爱你的人。”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完全对我没感情了?”范之润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没有了,我现在心里只有飘飘跟北北。”孙逸生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范之润头靠着沙发上,微黑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掉,慢慢开始抽泣:“我没你大方说放下就放下,我习惯身后有你。”她像是想到什么了,马上抬头看着孙逸生:“你老婆金枝玉叶那么小,肯定会无缘无故发小姐脾气,你受气了就来找我,我还可以做一个树洞。” 孙逸生想继续劝说的话都不想说了,外界都说柳飘飘配不上他之类的,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他可以不介意,当着他的面批评柳飘飘就得另当别论了。 “飘飘是个好老婆,她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当年与你分手,我虽然不舍,但还是看开了。如果现在我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她,闭上眼最后一个看到的也是她,我喜欢她闹我。就像我现在跟你说话,脑袋里全想着她在家是不是又抱北北手抱麻了,想着快点跟你说完好回家看到娘俩。没有你,是遗憾,没有飘飘,是失败。” 孙逸生从皮夹里拿出国外那家医院的名片放在范之润的手上:“你随时打电话去都可以。以后我不会再单独见你了,跟你经纪人说,如果她向媒体透露一点我跟你的过去,b市是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的。你也一样,好自为之吧。” 范之润手握着那张烫手的名片,等孙逸生走后把它撕成了碎片。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少明星在外国微整形被曝光,况且她还是去做那么难以启齿的手术。她是影后,万人拥戴,她必须一直活在灯光和掌声中。 看来孙逸生对她真的毫无眷念了,那些大老板找女明星做老婆,一是为了面子,二是为了下一代能长得好看。她不能寄希望于那些老板身上了,只能拖着爱她爱到发疯的严驰下水了。 ** 范之润回到摄影棚拍完了杂志封面,收工时故意当着工作人员的面给严驰打电话,看到工作人员心照不宣地偷瞄她。 晚上,严驰如约从外地赶了回来,刚进她家门就把她按在门上猛亲,她故意用胸部挤着他的胸,一会儿他下面就硬了。 “宝贝儿,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啊,我从电话那头听着你的声音身体都软了。你看你一抱我,我就又硬了。”严驰从范之润唇里离开,轻咬她的下巴,硬物有一下没一下顶着她。 “下流,硬这个字没有一天不从你口中。我做了一桌子的菜,你吃不吃?”范之润娇嗔的从严驰怀里离开往屋里走。 严驰两步走过去抱着范之润不让她走,双手覆在她胸上,果然没穿内衣,“我可不可以下面先吃,上面等下再吃呢?” 范之润故意用臀压了压股沟的硬物,“我在来那个,你不怕脏就吃吧。” 严驰不信,手从她胸前往下移,撩开睡裙手j□j她大腿间一摸厚厚的一层。柔软的身体在怀里,严驰兴奋劲儿来了,含着她的耳垂说:“我不怕脏,我想要吃。” 身前的范之润脸色变了一下马上又转回来,她炉火纯青的演技帮了她不少,不过身后的一直咬着她耳垂的严驰没能欣赏到她表情的快变。 “就这么不能忍?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的呢?”范之润双腿张开拿出他的手,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双腿,手撑着脸舌舔了下唇抬头看着他。 “我忍,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严驰谄媚地过来抱着范之润又一阵猛亲,美人儿对他冷淡时他为之倾倒,美人儿对他娇媚时他为了发疯,身下的某物是越来越硬,西装裤的拉链都崩开了半截。 “起来,桌上的菜快冷了,去吃掉!”范之润嘴唇都快麻了,从他身下溜了出来。 严驰从沙发上起来,西装裤的拉链已经全拉开了,擎天柱就这么顶着内裤暴露在空中,“好,润润贤惠,做得是毒药我都咽下了。” 范之润笑得格外开心,还真给他猜中了,菜里确实有一种药,无色无味让男人ed的药。 “我是觉得你在外地挺辛苦的,我在外地你来探我的班带我去吃东西,我去探你班不方便,就想 着做点菜让你……以前对你那样,你还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也想清楚了。以前对豪门充满幻想,被他这么一抛弃我彻底绝望了,有权有势才是王道。我现在年龄大了,我现在只想要个普通的家,他专宠我专爱我,我愿意洗手为他做羹汤,互相扶持,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范之润满含感情的把这句话说完,眼神幽幽地看着呆愣的严驰。 这段话就像是一朵烟花炸开在严驰心里,同时他又很心疼范之润,她楚楚可怜的表情直戳他的心线。他想了半天,把范之润拥在怀里承诺:“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我想好了,等时机成熟,我们两就自立门户开工作室,凭你我的影响力,不会比在柳氏差。” 在柳氏,其实就是在孙逸生的手下,严驰也是男人,他没有孙逸生实力强但也不想受制于对方。范之润是情伤,他是志向,两人合拍是天时地利人和。他身上还有两年合约时间,红运正旺的他已经在默默计划了,现在加上范之润,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嗯,都听你的,资金的话我这些年有些存款。”范之润双手抱着严驰的腰依偎在他怀里。 都愿意出钱了,看来她是真的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严驰轻哄:“现在不是谈那些的时候,不是菜要冷了么,我们吃去。”说着双手抱起她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为你做的。”范之润拿起扩在盘沿的筷子夹了一块木耳喂进他的嘴里,“好吃吗?” 严驰闭上眼睛嚼,突睁大眼睛对她竖起大拇指:“好吃,范大厨!” “好吃你就多吃点。”范之润从他身上下来,他因为坐着的姿势擎天柱特别显眼,她把筷子递在他手上让他握着,然后蹲下一只手握上硬物:“它太硬了,我把它握软了再坐上来。” 严驰手里的筷子差点落在桌子上,他试着夹了一片瘦肉,她就上下动了一下。他停下来不夹菜,她就握住不动。 原来如此,严驰风卷云残把盘里的菜夹进装着半碗饭的碗里,她细手就挑开他的内裤把硬物释放在了空中。 严驰猛吸一口气,激动的刨了一口饭,热物就感受到了她手掌的皮肤。 “润润……”严驰嘴里包着饭含糊的喊着她,□很难受,他怕她手一动他会喷饭。 “不想?”范之润手假装要离开,严驰嚼都没嚼马上硬吞下嘴里的饭,卡在喉咙生生往下咽。 “咳……咳,想要……咳……”严驰卡得喉咙难受,拿起汤盆里勺子盛了一勺汤喝下,喉咙的饭随着汤慢慢进入胃里。 “那你吃饭啊,你吃我就帮你。”范之润眼睛扫了扫桌上的菜,手没有动。 网上所传得j□j皮鞭手铐什么的跟这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概念,嘴里要不断吃着饭,下面还得忍受娇手的刺激,严驰的兴奋的神经已经快到顶了。 严驰吃着嘴里的,看着身下的,也不管碗里是辣椒还是姜蒜,往嘴里使劲刨着感受着她手快速抽/动。在崩临阶段,他“啊”一声颤抖着双腿一股热流喷撒了出来。 严驰靠着椅背喘气,地上和黑色西装裤上到处是饭粒和白浊,他是没忍住真的喷饭了。 范之润抽着纸巾擦酸麻的手,瞥见他嘴角的饭粒直接用刚擦完的手的纸巾擦掉,“老年痴呆啊,吃饭还漏嘴。” 严驰坐直,嘴边的纸是一股爱欲的味道,是从他腿间现在软趴趴的某物里出来的。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天天这么对我,我穿越回小时候得小儿麻痹都甘愿。” 范之润看着盘里的菜被他吃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把手上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桌边的垃圾桶,“我洗碗,你把地上你弄的这些拖干净。” 严驰轻快的答应,拉上裤子拉链进厕所拿扫帚拖把。范之润端着脏盘子进厨房,脸上是胜利的微笑,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人陪着她过没有性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狠和自私的时候是不输男人的,我看过新闻报道,有个女人因为老公在外偷情,她就在菜里下药,久而久之男人就不举了。大天朝什么药没有,特别是那些土药,医院是检查不出来的。 国际范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除了老孙的护航,她自己也不简单,懂的利用盾牌。但是她的结局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善恶总会有结果。 看到几个亲说老孙怎样怎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三十几感情一片空白说不过去,也不是说没有。没有所谓的公平,爱情的天平永远都是不平的。在你年轻和成熟时遇到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心境,不管老孙以前对国际范怎样,都是过去式了,过去的就该翻篇,现在和以后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我日常生活想做却做不到的人生境界。 ps:昨晚做梦梦见我被《天天向上》请去做嘉宾,是做梦啊喂别喷我,汪涵问我:“你为什么写文里要写肉呢?”我老脸羞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旁边的田源开始唱:“乌苏里江山长又长……” 我只能接着田源说:“船儿满江欲满舱……” 呵呵,梦里的我真他妈机智!!!! 第35章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孙逸生去柳氏演艺部见了范之润的事,在他还在给范之润递名片时就有人给柳飘飘打小报告了。 柳飘飘一只手抱着孙泽北,一只手提着他的日常用品袋,打电话叫涂正芬的司机老杨把她接走了。 华颖近来有点小感冒,她怕传染给孙泽北就出门度假了。孙逸生下班手提蛋糕回家时,家里空无一人了。 打柳飘飘电话先是不接,后来再是不在服务区,孙逸生才知道她是生气了,消息够灵通的啊。给涂正芬和柳修文打电话,都没在他们那,这下他急了。她一个人在外带孩子怎么方便,孙逸生才给涂正芬打电话说实话。 当初柳飘飘跟孙逸生结婚,涂正芬有点不满范之润的存在,不过柳修文都打包票说没事她就淡然了。上次柳飘飘手上的鞋印涂正芬就说过孙逸生,这下,柳飘飘直接气离家出走了,涂正芬看孙逸生也没什么好脸色。 打了一连串电话,柯子在外地没回来,涂正芬最后才想起司机老杨,柳飘飘遇事最喜欢叫老杨。 得知老杨送柳飘飘去了她那,两人马上赶了回去,常姨每日雷打不动在客厅抹泪看着宫廷剧。 鞋架上柳飘飘最喜欢的拖鞋放在原地,涂正芬问常姨:“死丫头在上面吗?” 常姨可能因为看电视苦剧情嗓子有点哑,手背擦着眼睛,“飘飘没在啊。” 孙逸生不相信,鞋都没换就往二楼跑,打开柳飘飘的卧室,床上的被单有坐过的痕迹,扔着他给她买的衣服和包,看来她回来过。 涂正芬和常姨也来到了卧室,常姨自言自语:“见鬼了啊,飘飘真的回来过啊。” 涂正芬不满的看了一眼常姨,她估摸着是飘飘跟常姨串通好了。 “常姨,你告诉我飘飘在哪,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不放心。”孙逸生不傻,他知道常姨拿柳飘飘当自己闺女疼的,不会跟他说实话。 “现在知道不放心早干嘛去了,飘飘要是出什么问题,以后你跟范之润都不要想有好日子过。”涂正芬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孙逸生,往楼下边走边给柳修文打电话,这方面柳修文比她能力大些。 “常姨,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孙逸生再次问。 涂姨还是摇头,捡起床上的衣服拿在手上要去洗,“涂姨我真的不知道,飘飘是个好孩子,你应该好好待她的。” ** b市的所有酒店入住记录没有柳飘飘,机场火车站甚至汽车站她也没有去过,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没有用过的记录,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当孙逸生离开后,涂正芬才拉着常姨问:“让他急一急,那死丫头躲哪去了,我马上去接她。” 常姨看着涂正芬和柳修文,摇头。 “连我们也不能说?”柳修文指着自己的鼻子,他的乖乖女怎么能把他排外呢? 常姨继续无奈地摇头说:“不是我不说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飘飘回来时一脸不高兴,上楼换完衣服后就开心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抱着北北跑出家了。” “芬芬不要担心,飘飘只是出去散心,我会找到她的。”柳修文安抚涂正芬,在b市找个人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 b市一所大学校园外的小吃街,一家小餐馆内忙得热火朝天。屋内的桌子刚空出来一张,马上又被学生坐了,周而复始到十一点才安静下来。 新买的推车内,孙泽北身上盖着柳飘飘的衣服已经睡着了。 “妹子啊,今晚多亏你的帮忙,把这碗汤喝了,你嫂子熬得老汤。”男人在柳飘飘桌前放了一个大瓷盆,里面的汤郁香诱人。 “磊哥你给我这么大一盆我牛饮也饮不完啊,太浪费了。”柳飘飘被眼前的盆惊着了,她换包的时候看到了很久以前放进去的那张发票。给她端汤来的磊哥就是当初那位的哥,他现在没开的士了,而是在大学校外租了个小门面跟老婆开了个小饭馆。 这家饭馆以农家菜而出名,食物原料都是老板从农村买回来的,有些菜根下面连泥巴都没来得及去掉。磊嫂的手艺又好,一传十十传百,来吃饭的学生就越来越多。 磊哥在后厨已经跟磊嫂商量好了,他以为柳飘飘是当年那只迷途的羔羊,现在还带着个孩子,本来两人也打算请个帮手,既然她找上了他,他有义务帮她走上正道。 “妹子啊,我越看你越觉得有眼缘,要不留下来给哥帮忙?”磊哥转着弯他不好直接戳人家伤疤,要不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带着孩子独自离开呢? 柳飘飘是准备叫车来接她回涂正芬那的,现在孙泽北又睡这么熟,再说她想到孙逸生去见范之润就很生气,她一回涂正芬那孙逸生肯定能找到她。一时兴起出来,如果能让孙逸生记回事,她在这里多停几天为何不可? “真的吗?磊嫂手艺这么好,我真有福。”柳飘飘高兴的答应。 “楼上有个小阁楼,你嫂子现在正在上面收拾,哥平常在上面睡午觉的。你就放心在哥这里住下,以后的日子咱慢慢在规划。你先喝着,我去跟你和小娃买洗漱用品去。”磊哥穿着身上的围裙走出了店。 经过上次小俊事件,柳飘飘对人与人之间的真假多少失去了很大的信心。她今天来到这里,见两人忙不过来,就帮着捡碗筷和收拾桌子,没想到两人就这么不遗余力的留她了。 ** 店里多了柳飘飘和孙泽北更热闹了,经常来吃饭的一些大学生已经很柳飘飘混熟了,会时不时给孙泽北带几个棒棒糖之类的,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吃。 柳飘飘跟磊哥夫妇说好了,她不要任何报酬,供吃供住就成。她没有用卡的习惯,从孙家出来时,从保险箱拿了几叠塞进了包里。回涂正芬家换包,也把钱放进了包里,她不会让自己没钱流落在外的。 因为柳飘飘不要工资,孙泽北一岁生日时,磊哥买了一个好大的蛋糕,磊嫂做了一桌子好菜。他们在一起为孙泽北庆生时,城市的另一边,孙家,气氛很肃穆。 坐小沙发上的孙逸生没了往日的容光焕发,电视上放着华颖录得他跟柳飘飘一起为孙泽北洗澡的录像。那个丫头太狠了,说不见就不见了。 卧室门打开,华颖阴着脸走进来,这段时间她已经对孙逸生动了无数次手了,今天她已经不屑了,“今天北北生日。” 孙逸生“嗯”一声。 “我说,今天北北生日!”华颖大声又说了一遍。 孙逸生“嗯”一声,眼睛盯着电视屏没离开。 华颖火又来了,走过去一下按掉电视电源,“出去把我的北北找回来,他没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说着就提着孙逸生的衣领往屋外拽。 孙逸生被轰出了家,没一个人怜悯他,就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孙逸世也没搭理他。是啊,如果华颖不哄他走,他也不想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卧室了。屋内少了柳飘飘揶揄他和孙泽啊啊乱叫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色彩。 孙逸生要自省,要真的不在他才感到可怕,他不该再去管范之润的。明知道柳氏全是柳飘飘的眼线,他高估了自己威望,也低估了柳飘飘的底线。 孙逸生回到明珠园,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有柳飘飘的消息。最后给涂正芬和柳修文打过去,各自骂了他半天才挂电话。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对不起,我的宝贝。 ** 柳飘飘在小饭馆里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她也会想孙逸生,想他温暖的怀抱。 特别是晚上,孙泽北叫“爸爸”的时候,她有想过回家的,但这一拖就快一个月。 这天晚上店快打烊了进来了一位客人,手里提着水果。 “对不起,本店今天已经停业了,明天请赶早。”柳飘飘听到脚步声心里有点烦,今天够累了。 “小妹,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磊哥的。”男人没看到柳飘飘的脸,看着背影像个小女生。 孙泽北已经放在阁楼上睡了,柳飘飘嘴巴张得很大准备发声又咽了回去,她转身对男人说:“我进去叫磊哥,你坐没擦过得桌椅,擦过得就不要坐了。” 男人看到柳飘飘的脸,手上的水果掉到了地上,苹果顺着塑料袋滚了出来。 “我说,你是磊哥的熟人也不要这么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吧。”柳飘飘见着有些苹果皮已经摔碎果汁溅在了刚拖好的地面上。 “柳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愣了半天再慌乱地蹲下捡散在满地的苹果。 “你认识我?”柳飘飘看着地上的大块头,他很壮啊,比孙逸生身体要宽很多。啊呸,她怎么又想他了。 “柳小姐,我在柳氏娱乐做了三年保安了。”大块头把所有苹果重新装进袋里,又用袖子擦干净了溅在地上的苹果汁。 “嗳,不用衣服……”柳飘飘无奈啊,她刚刚绝对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大块头自己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刚刚叫她什么,小妹?只希望她没有听进去。 柳飘飘还是去里屋把磊哥叫了出来,大块头一开口就拒绝了磊哥的牵线,他跟柳飘飘之间就是癞蛤蟆跟天鹅肉的区别。 磊哥以为老乡觉得柳飘飘带着孩子是累赘,一直说着柳飘飘的优点。 一旁的柳飘飘搞清楚了,原来磊哥是在给她做媒,这个大块头也未免太粗壮了,还是她家老孙好。 啊呸,怎么又想他了…… 大块头没坐一会儿就说要走,柳飘飘在他快走出门口时叫住了他,“大块头!” “是,柳小姐有什么吩咐。”大块头自领外号转身铿锵回答。 “额,柳修文和……孙总还好吗?”柳飘飘说着,心里有些难过,她好久没见到柳修文了。 “柳总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有几次他进公司门时我都听到他在咳嗽,孙总,再也没来过了。”大块头细细道来。 “柳修文一感冒就不容易好,他又不爱吃药。等我一下,我把北北抱下来麻烦你送我们回去。” 柳飘飘扔下手中的抹布走进里屋。 ** 二手桑塔纳先去了柳修文的家,再去了涂正芬的家,都没人。 当磊哥的二手桑塔纳驶进孙家院子时,他忐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那位特能侃的的哥吗? 上章是负能量,这章来点正能量,虽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淡薄,但一定要相信,还是有爱的。 我来解释一下你们会提出的疑问:大学小吃街,流动人口量很大,人多又杂,要找人是很困难的。发布寻人启事什么的,这些对于柳飘飘是不行的,要是被不法份子知道了,会有更多的危险。 上岗要开始收尾了,该交代的一定会交代清楚哒。 第36章 柳飘飘一直没找到,两家人不得不心平气和一起坐下来商量对策了。 这么久以来,就连类似于绑匪的勒索电话都没有,柳飘飘就这么凭空消失,大家都吊着一颗心。 柳修文和涂正芬两人表情都很严肃,华颖和孙绪东很惭愧,毕竟柳飘飘是从孙家不见的。 “亲家啊,我觉得现在必须动用媒体了,一些小地方太小我们是看不见的。”孙绪东提出建议,他派出的人都没找到。 “孙部长客气了,我们没那个福气做孙家的亲家。”涂正芬没有顾及孙绪东是部长,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焦头烂额的柳修文因为涂正芬的“我们”这个词心里好受了点,但这门婚事是他主张的,现在女儿和孙子不明下落,他连冷藏了范之润和杀了孙逸生的心都有了。 “亲家不要生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飘飘,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华颖这句话安抚了涂正芬,却搅乱了孙逸生。 “妈,我不能没有飘飘。”孙逸生大吼一声,本来两方冷淡的对话立刻陷入冰点。大家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的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 “三个家到底哪个家才是你的家?”屋外院内有个汽车声和男人绕口令一样的说话声。 “都算是的吧,磊哥慢走啊,北北跟磊伯伯说再见。”女声让屋内所有人都呆了。 两家人之间酱油角色孙逸世揉着耳朵站起来说:“可能被你们紧张的氛围弄得神经错乱了,我怎 么听到飘飘在说话似的。” 他来到落地窗往外看,揉着耳朵的手顿了,大门外的罗马柱前抱着孩子的女人不就是屋内剑拔弩张要找得柳飘飘吗? “我`操,是真的飘飘!”孙逸世非常激动。 他一喊完,沙发上的人齐蹦起来,他们也听见她说话了。 往外跑的往外跑,开门的开门,流泪的流泪,骂人的骂人。 ** “你滚哪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谁叫你回来的?!”涂正芬又惊又喜又气,她跟没事人一样,他们却担心受怕了这么久。 柳飘飘心里想,她躲这么久第一次见面不献花也得给个熊抱吧,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哦,那我继续走吧。”柳飘飘心里执拗,抱着孙泽北刚踏下第一个水泥阶梯,后背就碰着坚硬的胸膛,她被某人强行从后面抱住了。 “baba~”怀里的孙泽北舔着盖住自己半张脸的手臂,欢快地叫出声来。孩子就是有灵性,虽然 很久没见到孙逸生,但当他手臂一伸过来时,他就像闻到了味道似的叫他。 柳飘飘喉咙发酸,眼睛一紧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了孙逸生的手背上。她想念的怀抱,她想他,儿子也想他。 “飘飘乖,不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孙逸生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在他转到她身前时,他的那只手在她后背跟着划了一道线。 柳飘飘借着屋檐下的路灯和大门内传出来的光,面前的孙逸生眼睛潮湿泛红,紧紧盯着她就像是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样。 他哭了? “她跟我记仇,她还要走,我担心了她这么久,就说了一句她就要走!”铁娘子涂正芬声音哽咽了,在柳飘飘踏下阶梯时,她的心都跟着碎了。 柳修文把涂正芬拥在怀里安慰:“飘飘没走,她跟我们开玩笑的,要走也是我们比她先走。” 涂正芬用手捶着柳修文的胸,这一生,她要看着确定柳飘飘是幸福生活她才能走,柳飘飘是她的命! 两人因为柳飘飘失踪的这段时间经常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少了很多禁忌,当然隔膜还是没有捅破。 涂正芬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又被柳飘飘说走气着了,情绪波动心里非常不好受,在柳修文怀里竟然哭出声来了。 华颖手抹着泪,胸口堵得慌,也被孙绪东轻轻抱在怀里,眼泪抹在了他的居家服上。 孙逸世左看看右看看,摸了摸鼻头撤了,他是这几个男人中最最小的(孙泽北只能算男孩),却是拥有的最少的。 “baba!”怀里的孙泽北看到孙逸生的正面,眨着他快入眠的双眼皮,挥动着小手要他抱。 柳飘飘眼睛流着泪,却被孙逸生的眼神看脸红了,把孙泽北递到他怀里再胡乱擦脸上的泪。 柳修文多少年没看到涂正芬哭了,还是哭出声的那种,他正了正声:“飘飘,给你妈妈……”道 歉二字没有说出口,因为柳飘飘转过头来看他时,脸上同样流着让他心疼的水滴。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 孙逸世换好鞋经过六人,就像一阵空气一样没无视,他叹气走出院子,眼前是一辆二手桑塔纳。司机开窗坐在里面抽着烟,像是在等人。 孙逸世记得这辆桑塔纳是开进他们家院子的,他是送柳飘飘回来的那个人吧。 “你好,他们这会儿估计很忙,谢谢你送我们飘飘……”他话还没说完,司机扔下烟头发动引擎把车开走了。 特么他就是天生无人问津是吧! ** 回家之后的柳飘飘,显然比以前的待遇更好了,以前是女皇1.0版,现在已经升级为女皇2.0版了。 孙逸生掏心掏肺对她说了很多知心话好话,单膝跪在她面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只有柳飘飘才是他的世界,他以前以为只是习惯她在他身边,其实错了,相较于以前的青春懵懂,现在的爱与责任强烈的占据了他的所有。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外面的世界再乱再忙,有孙逸生心无旁骛的保护,有孙泽北呱呱讲话的陪伴,日子,美好又充实。 ** 某日,两人已经从孙家搬了出来住进了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明珠园,孙泽北在自己的房间睡得很熟很香。 玩着ipad刷着微博的柳飘飘有点饿了,她用脚踹了两下同样刷着ipad看股市的孙逸生。 柳飘飘继续刷着微博热门话题,“老孙,去给我拿个苹果我饿了。” “好的。” 苹果核被扔进垃圾桶,感觉还是没有充到饥,又踹了两脚,“老孙,去给我冲杯牛奶我饿了。”“好的。” 喝了牛奶还是没解决,脚又伸过去踹了两下,“老孙,去给我下碗面条我饿了。” “好的。” 这下吃饱了,吊带睡裙有些冷了,惯性伸腿过去,脚踝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老孙,去给我拿件衣服我冷了。” 孙逸生手顺着她的小腿慢慢往上移动,“不饿了?” “嗝~饱了~” “饱了?那来吃俺老孙一棒!” 于是角色调换,柳飘飘被尽情地使唤着…… 从此,公主和王子真的过上了幸福和性福的生活。 ———————————————————————————————————————— 后记: 有了接班人,柳爸把柳氏算是交给了孙逸生,他的后半辈子的事业就全放在了追回涂正芬上。 涂正芬也有把fly交给孙逸生的意思,而她的后半辈子是则是想着环游世界。 两人你追我赶,有点少来夫妻老来伴的感觉,因为中间有个巨大的飘奸细,总是把涂正芬下趟要去哪告诉了柳修文。 ** 范之润没了孙逸生的庇佑,而她也知道柳飘飘出走的原因可能跟她有关,柳修文把机会都给了公司的新人,孙逸生上台后,对她根本谈不上照顾。范之润觉得自己需要留后路了,就串掇严驰开工作室的事。 严驰,在频繁的手`淫和一顿顿混着致ed药的饭菜下,他越来越不行了。以前只要范之润抱一下他或是亲一下他,他就会有做了她的想法。又因为她身体一直不舒服,来月经七八十天的,就给推后了。范之润好像知道他有点不举了,但是她没有瞧不起他,还是每天给他做饭安慰他,还为他联系国外的医院。 严驰觉得自己找到了好女人,为了两人的未来和她的爱,他提出跟公司和平解约。 有法律效应的合同,就不可能说解约就节约。也是看在曾经为公司带来了很多利益,孙逸生答应放两人走,从柳氏解约,两人基本上也是被孙逸生脱了一层皮。夫妻档热火朝天办起了工作室,异想天开,那些曾经答应合伙的投资人全都反悔了,一些节目组怕得罪柳氏,根本不敢给两人发通告,更别说演电影电视剧了。 昔日的天王天后吃着老本,决定自己筹拍电影,抵押房子车子出了完成一部电影,却被冉冉升起的巨星柯子主演的电影盖过了风头。 日渐冷淡的工作室,庞大的开销,慢慢从支付不了宣传费到支付不了租金水电费再到支付不了员工的工资倒闭了。 没有作品出世,娱乐圈新生代明星又层出不穷,范之润和严驰基本上是被淡忘了。 后来有粉丝说,有一次在一个小医院看到了范之润,只不过那时的范之润鼻青脸肿当场没有认出是她来。 范之润为什么会鼻青脸肿,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索噶,上岗正文算是完结了。给自己撒个花,不容易啊! 巴特,不定期会有番外,关于小包子孙泽北和冉冉升起的巨星柯子,是不定期哦。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鞠躬。 新文暂定名为《绿灯区》,收藏我作者专栏的亲留意啊,这货随时会开这篇重口味文,随时! 第一章 顾之泽是在图书馆赶毕业论文的时候接到《晨报》的面试通知的,当时手机静音,他正心无旁骛地修正他的《当代中国新闻学范式研究》,手机在书包里震了半天才发觉,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冲出阅览室时,紧张的手都在抖。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招聘单位的电话。虽然知道求职难,但他也没有太在意,在他看来,z大的新闻专业虽然比不上人大、南大,但也不算差。况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妄想过要挤进省报、电视台、新华社。不过就是想找家本地的都市报,做一个勤勤恳恳的小记者,如果机遇好,再一点点爬成“名记”。 这些只需要努力和才能,完全不需要那金光灿灿的名校毕业证或者唬人的高学历嘛! 可是……顾之泽去招聘网站上转悠了一圈儿后傻了。 尼玛!就连地铁里每天早晨七点半免费派送的《时报》都需要硕士以上学历!这年头,本科学士证都跟卫生纸一样廉价么? 在网上投了一个月后,顾之泽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的当初放弃考研真是有点儿傻,依自己的成绩,考本校几乎是手拿把攥的。王教授知道自己不考研之后还颇为失望,他曾经明确表示过愿意把自己收入门下的。 在这种绝望的心理之下,顾之泽采用了一个不是战略的战略,他装了一书包的简历,跑去招聘会上,从第一个展台到最后一个展台,派发传单一样给每个展台都扔了一份简历,扔完之后拍拍手,喝了瓶可乐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衣袖都不带挥一挥的。 广撒网多捞鱼,谁知道哪块云彩就下雨了呢? 顾之泽撒完简历后,一头扎进了毕业论文的二稿中,导师打算把他的文推荐去做优秀毕业论文,他必须精益求精,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有点儿晕头! 所以,当他接到《晨报》的面试通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晨报》!本市第二大都市报,销售量仅次于《青年报》,旗下的两本月刊销售量也非常惊人!这样的报社,顾之泽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投过简历!这不明摆着么?自己这点儿斤两去《晨报》投简历,基本就是浪费纸张。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问:“请问,您……是看了我的简历么?” 对方沉默了两秒,语气平淡地问:“你投了,我就看了!” 顾之泽深深地喘口气,明白了,估计是自己的“撒”简历时,也扔给了《晨报》一份。果然,广撒网是有好处的!他定定神,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问:“那我什么时候去面试?” “周一上午,十点半,直接来报社找前台!” 顾之泽想问报社在哪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事儿自己上网查查就行,特地去问倒显得自己“能力”有问题,于是他转口问:“我直接去就行么?还需要准备什么么?” 这是他的第一个面试,他希望能有个好的开始。 “没有!你来就行了!”对方那好听的男中音没有什么起伏,平淡得让顾之泽莫名觉得自己其实挺不招人待见的。他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挂断电话后想给杨思宁打电话报告这个消息,号码都按下去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临近毕业,两个人的关系正是进退维谷的时候,顾之泽不想拿工作的事儿去烦她!于是转手给好友林新宇打了个电话报喜,言谈间颇有得瑟的意味,觉得《晨报》就是俗世中的伯乐,发现了自己这匹千里马! 林新宇冷冷地说:“别想得那么复杂,其实人家的想法跟你一样,‘广撒网多捞鱼’,你就是那个基数!” 顾之泽耸耸肩,交友不慎这是古往今来所有伟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 周一大早,顾之泽穿上他最称头的一身衣服直接杀向位于秋夕街的晨报报社,为了避开早高峰,他特地早出门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奔到秋夕街的时候,五雷轰顶,他觉得自己今天完全可以不用去面试了! 秋夕街27号,这是百度上标注的《晨报》报社地址,如今大楼还在,只是大门紧紧锁着,跟前立一个大牌子:本报即日起迁至华熙广场b座!落款时间是三周前! 顾之泽气急败坏地按照来电显示给《晨报》拨电话,万幸的是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起来,还是那个很悦耳,但是带着点儿冷淡的男中音。顾之泽抖着声音解释了自己的乌龙之后,咽口吐沫,试探着问:“请问,我再晚半小时可不可以?十一点,十一点行么?” 对方那带着几分冷漠的声音说:“那就十一点!” 顾之泽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转身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了上去,交代完地址后瘫在后座郁闷,想想这一趟将近三十公里,估计没个七十块钱下不来,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真坑爹!顾之泽越想越冤枉,报社搬家,网上信息更新得慢,hr通知面试的时候又没说,自己跑了冤枉路不说,还搭进去七十多块钱车钱! 这笔账必须算在那个男中音身上,作为一个hr,简直失职! 顾之泽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心急火燎地赶到华熙广场b座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一刻了,顾之泽绝望地想,再有十五分钟人家都该去吃午饭了,自己这趟面试十之八、九是没戏了! 这全都怪那个hr!顾之泽愤愤地冲进大楼,心里把那个男中音抽打了无数次! 电梯门正好开着,顾之泽一路高喊着:“等等等等”,一路百米冲刺一样烟尘滚滚地杀进电梯,带着一股子的汗味,还狠狠地踩了一个美女的脚! “哎呦!”美女凄厉地叫了起来,踩着高跟鞋的纤白的脚背上赫然印着顾之泽的大鞋印子! 顾之泽低着头一叠声地道歉,根本不敢看美女扭曲的脸庞,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美女通常都很重视自己的修养,看得出来,她忍了好久才忍住喷薄而出的骂街话,只是狠狠地翻给顾之泽一个白眼! 顾之泽气喘吁吁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个个升上去,心里的不满一点点累积!这一上午,累得半死不说,白白花了八十块钱,还赔了无数的笑脸,吃了白眼。这趟应聘简直坑死人! 电梯升到十二楼时,顾之泽一步就蹿了出去,劈头就看到一扇大玻璃门横在通道口,一行金色的大字“安宁晨报”,顾之泽莫名就激动起来!安宁晨报,如果能够可能,他真希望这里是他人生的起点! 前台小姐非常礼貌地接待了他,带着他绕过工作区直接去了楼层东面的会议区。顾之泽放慢脚步从工作区走过,透过巨大的玻璃墙看到里面一派繁忙的景象,偌大的空间被不同颜色的办公台划分出几个区域,想必是不同版面的工作区,人们穿行其中,各种书报杂志零散地堆砌在工作台上,空气中都飘散着纸张特有的淡淡的香味。 顾之泽做梦都想在那里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 可是看看墙上挂着的巨大的时钟,十一点二十! 他绝望跟着前台小姐站在了一间小型会议室的门口,大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顾之泽敲门进去的时候,会议室只有两个人,一人微微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有疲惫的神色,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长相普通,可却有双利目,锐利的目光从半阖的眼皮下扫过来,带着几分研判、几分不满,刮过顾之泽,顾之泽不由地激灵灵打个冷战。 另外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颀长的身材,穿着简简单单的衬衣西裤,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镀了一层金膜!顾之泽逆着阳光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那逆光而立的身影让他觉得很温和,完全消弭刚刚那道冷冷的目光所带来的不适感! 在办公桌上放着三摞简历,最少的那摞目测只有三四本的样子,那应该是中选的。最高的那摞有三十来本的样子,估计是被淘汰的。中间的那摞只有四五本,顾之泽瞟了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张傻乎乎的证件照印着第一本的首页上! “您们好,我叫顾之泽,很抱歉我迟到了,我去了秋夕街的旧地址,刚刚赶过来!”顾之泽礼貌地解释一遍,他觉得既然自己能走进这间会议室,想必就还有机会! “你迟到了,我们的面试结束了!”靠窗的那个人无情地说,顾之泽敏锐的耳朵立刻判断出来,这就是那个该死的hr!刚刚还让顾之泽觉得温和的那道身影立刻冒出一双尖角,变得狰狞邪恶,顾之泽敢打赌,他能从那声音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嘲讽! “我尽力了,今天有点儿堵车。”顾之泽耐着性子说,“我昨天上网查了贵报的地址,可是网络信息更新得晚了!” “你肯定没查官网,我们的官网首页一直用通栏标题宣传新地址!你应聘我们报社,多少应该做点儿准备工作的;再说,不知道地址你为什么不问?” “呃?”顾之泽傻了,这个……听起来倒的确是那么回事儿,可自己明明问了“需不需要准备什么”,而这个不着调的hr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用”的! “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很没诚意!”恶魔hr继续火上浇油地说,“而且你自己说十一点能到的,可是现在都十一点二十了!” 这回顾之泽彻底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希望灰飞烟灭!希望没了,压了一路的不满就冒了出来,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反驳道:“我觉得查地址这种事,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没必要麻烦您,只是没想到正好贵报搬家。至于看官网,我向来只看报纸,不看官网!” 这时,仰靠在椅子上的那人突然坐正了身子:“哦,你看我家报纸么?” “看!”顾之泽咬着牙点头,最近林新宇抽疯似的练书法,说是如果出国了可以靠这个挣外快,隔天就买份《晨报》代替宣纸练字。晨报一份连广告60版,才1块钱,真是经济又实惠!顾之泽有时候无聊了,也拽两张看看,最近欧冠踢得正热闹,他还真是没少看《晨报》——体育版! “那好,谈谈你对《晨报》的看法!” 顾之泽眨眨眼,再眨眨眼,想:看法?看法就是体育版广告太多! 第二章 顾之泽能感觉到一滴冷汗顺着发尾滑落,沿着自己的脊椎骨一路滚下,痒痒的很不舒服,他无比渴望把手伸进衬衣里使劲儿挠挠后背。目光游移中,扫过那个发问的人,半阖的眼睛里一丝精光闪过,顾之泽觉得后背更痒了! “呃,看法……”他咽口吐沫,大脑飞速运转起来,“看法,其实我觉得……” “不用想词儿夸我们,说说缺点!”那个有着悦耳男中音的恶魔hr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顾之泽,顾之泽讪讪地笑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缺点? 这会儿顾之泽发现,原来批评人比夸人难多了,他使劲儿地回忆三天前的晚上,躺在床上随意翻看的那张体育版。 坐在桌前的那人随手把顾之泽的简历抽出来,一边翻看着,一边淡淡地说:“李润野,别催他。那个……嗯,顾之泽,我给你三分钟!” 擦!顾之泽在心里叫起来,你这叫“别催”? 李润野笑了笑,没说话。顾之泽在心里飞速地组织语言,努力把体育版的问题扩大到整份报纸。 “问题嘛,我觉得有以下几点。”顾之泽慢慢地说,“一,广告实在缺乏设计,标题夸张语言不佳,看起来很三俗!”顾之泽批评得毫无压力,因为广告是广告公司设计的,跟报社没什么关系,可以随便骂,不怕得罪人! “第二,现在是读图时代,《晨报》的新闻图片相对太少,文字量太大,读者阅读起来很容易有厌倦感!”顾之泽说完,心里有点儿惴惴,瞟一眼对方的脸色,接着说: “第三,很多记者只是单纯地报道新闻时事,缺乏自己的评判。虽然新闻的原则是公正客观,但是有些报道还是应该体现出一个新闻人的个人见解的。” “哦?”李润野突然来了兴趣,他离开窗边,快步走到桌前坐下,饶有兴趣地说,“具体说说看!” 随着他的身影的移动,光线发生了变化,顾之泽惊讶地发现这个人似乎可以牵引着阳光,即便离开了窗口,那缕缕金色的光线仍然缠绕在他的发间和眉眼间!这是个很帅的男人,顾之泽想。 通常一个男人,如果在另一个男人眼里是“帅气”的,那就意味着他的气质中带着硬朗,眉目分明,棱角锋锐。可要命的是,这个男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一把温厚的嗓音立刻让人入耳舒泰,立刻柔化了他一身的锋芒——当然,前提是他不说刻薄话! 坐在桌前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可是被李润野打断了:“辛奕,你让他说说看,我很想听听。” 那个叫辛奕的不置可否地一扬眉,转眼看着顾之泽。 顾之泽对着两个人四只眼睛,冷汗湿了一后背,他搜肠刮肚地编:“比如说,我大前天看你们的体育版,整版在介绍欧冠豪门,看起来头头是道,可看到最后也没看对战事前景作出什么判断!那些介绍,但凡是个喜欢足球的人都能说的八、九不离十,读者就是想看到一个判断,这个判断正确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报纸‘自己的声音’,是报纸的‘独家’!敢说点儿与众不同的,才能超越平庸!” 顾之泽说完,简直要给自己点32个赞! 这段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既不过分贬斥,又清楚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嗯,挺有想法”润野兄笑笑,心平气和地问,“既然你看报纸看得那么认真,为什么没发现大前天的报纸头版就是‘新闻出版总署领导视察《晨报》新社’呢?”他在“新社”两个字上放了极重的音。 顾之泽傻了! 李润野把手里的简历一抛,丢在那摞最高的简历上面,冷淡地看着顾之泽,眼神里有嘲讽。 顾之泽看着那摞高高的简历,看着自己那张傻乎乎的证件照,一时间恼得天翻地覆!这个李润野的,明明一早就发现自己在胡扯,却瞧着自己一路胡编乱造出洋相,这是什么恶趣味! “嗯,顾之泽,你今年毕业,为什么没考研,还是没考上?” 顾之泽眯了眯眼,这个问题戳痛了他,他甚至带着几分不屑说:“没考!我觉得找个都市报记者的工作,本科够了。” “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胜任?” “年轻能吃苦,一直是校报主笔,有相关经验,在各级报刊上发表过五十多篇文章……”顾之泽背着简历,渐渐地不耐烦了! 自己忙乎了一个上午,又累又气又怒又饿,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这面试明显已经失败了,可眼前这个李润野的还没完没了地问人!瞟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了! 好饿,顾之泽忍不住开始走神,记得这附近有家面馆卖的红烧牛肉面特别好吃,爸爸最喜欢了!一会儿去打包一份汤汁,回家擀点儿面条,爸爸一定爱吃!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茫茫然的眼神,心里笃定,这小子一定是饿了!他看看墙上的钟,冷淡地说:“专心点顾之泽,作为一个应聘者,你就用‘走神’给面试官留下深刻印象么!” 顾之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唇角死死地抿在一起,心里本来就翻滚的怒火立刻烈焰张天,所谓恼羞成怒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当然不!”顾之泽咬着后槽牙说。 “哦?那你打算怎么给我们留下点儿深刻的印象?” 这个问题一出口,顾之泽精神了,眼睛里开始刷刷放光,腰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李润野突然就有了点儿危机意识,于是他说:“打人犯法啊,曹云金的相声我也是听过的!” 顾之泽嘴角抽搐着,心里叹口气,真遗憾啊! 李润野看到他突然暗下去的眼神,乐了,敢情这小子还真想给我一巴掌啊! 顾之泽分明从李润野的唇角眉梢看到一丝嘲讽,再看看那摞高高的,明显是被淘汰的简历,心里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冒了很出来! 你都他妈淘汰我了,还留什么印象啊! 辛奕用指尖敲敲桌子,发出轻微的声音,在这间寂静的小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顾之泽从这敲击声中听出了不耐烦,快十二点了,大家都饿了! “留下深刻印象么?”顾之泽歪一歪脑袋,露出一丝微笑。这是他踏进这间会议室后露出的第一个微笑,眉眼弯弯,带着学生特有的青涩和朝气。 李润野的呼吸忽然就滞住了! 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笑容了?李润野想,久到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拥有过一张类似的笑脸了! 李润野在恍惚中,怔怔地看着顾之泽三步跨到自己跟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向自己微微俯下身来。李润野可以清晰地看到顾之泽的脖颈,薄薄的皮肤下面,甚至能看到颈动脉的搏动!李润野想,曾经自己最喜欢亲吻那个人的脖子,就是因为那激烈跳动的动脉,每一下搏动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激烈,青春的张扬,爱情的炽热…… “哈!”辛奕在旁边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戏谑。这一声惊醒了李润野,他赫然发现顾之泽向自己俯下身子,越靠越近…… 这是,要强吻的节奏啊! 李润野一下子挑起了眉峰,略带惊讶,但仍然镇定地坐在那里,唇角慢慢地挑起,眼睛里却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冷冷的,脸上的肌肉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顾之泽逐渐凑近,却发现李润野一点儿闪避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就等着自己亲上去! 妈的!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拜托! 顾之泽叫苦不迭,反正工作是得不到了,耍耍这个倒霉的hr也算爽一把!本来真想给他一巴掌的,可是,一来呢,打人的确太过分了,二来呢,人家都把话挑明了,自己倒没法出手了! 气急败坏之下,他突然就想恶心恶心这个人,最好能恶心得他记自己一辈子,也算一个教训! 这要搁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男人,看到这架势肯定就开始躲了。按顾之泽的计划,只要李润野一躲,他就立刻站直身体,然后冷笑着说,瞧给你吓得,至于么!这回你记住我了吧? 想着都爽翻了! 可现在……顾之泽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凑,心里咆哮不已:喂喂喂,给点儿反应啊,你这个便宜我是真心不想占啊! 辛奕架着腿,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他是如此迫不待地想看到李润野被人占这个便宜,那么多年了,终于又看到一个有胆子敢堂而皇之地占李润野便宜的人了! 这边顾之泽的唇距离李润野的脸只有十几公分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往前凑哪怕一公分,真的亲上去……一想到这个,顾之泽的头皮都炸了! 实在装不下去了!顾之泽只好板着脸站直身体,给自己找台阶地说:“我相信你应该牢牢记住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哼!”李润野懒懒地往后一靠,不耐烦地撇撇嘴,冷笑着说,“每天排着队求我吻的人那么多,你不来点儿实惠的,谁记得住?” 丫这个流氓! 顾之泽恶狠狠地瞪着李润野,这人绝逼是个流氓! 顾之泽都不知道自己是走出那间会议室的门的!只记得那个叫辛奕的强忍着笑,磕磕巴巴地让自己回去“等电话”! 等你妹啊!顾之泽在会议室门口恶狠狠地挥挥拳头!扭头直奔他惦记了很久的牛肉面馆。这是家老店,顾之泽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带着他来吃过,那浓郁、纯粹的牛肉味和爽滑劲道的面条让顾之泽记了一辈子! 正是午饭时间,饭馆里人山人海,顾之泽端着大海碗在巴掌大的店里转了三圈才找到一个位子坐下。一筷子面还没塞进嘴里,手机就响了。顾之泽瞄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思宁?” 电话是顾之泽的女朋友杨思宁打来的,这几天一个忙着改论文、应聘,一个忙着研究生面试,想想竟然快半个月没见面了。 “之泽!”杨思宁的声音很低落,带着淡淡的哭腔。 “思宁!”顾之泽立刻放下筷子坐正了身子,“思宁,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之泽……我,”杨思宁抽噎了一下,带着几分乞求说,“我,我想跟你谈谈,行么?” 第三章 辛奕看着顾之泽小脸煞白,双手颤抖,僵硬着身子走出会议室,到底没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李润野瞟他一眼:“有这么好笑么?” “有!”辛奕端起早就冷掉的茶喝了一口,“这小子不错!你觉得呢?” 李润野拎起顾之泽的简历翻了翻,看着附在后面的、发表在各类书报杂志上的文章,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辛奕看看他的神色,带着几分调侃地说:“跟着我默念:‘□□,空即是色’!” 李润野瞥一眼辛奕说:“别闹了,哪里有色?长成那个样子!” 辛奕嗤笑着说:“得了吧!小伙子挺帅!再说,你不就好这口?年轻、张扬、干干净净的。” “别说的我好像淫|魔一样行么”李润野无奈地拍拍桌子,“说正经的吧,你觉得怎么样?” “文字功力扎实,笔风犀利,有些想法很大胆。最重要的是,他的胆子足够大!”辛奕飞快地说,他在看到顾之泽文章的那一刻就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见面一谈……果然是个人才! “哼,胆子大?脸皮厚吧!”李润野冷笑一声说:“不过,他倒的确是有些想法……你打算把他放在哪里?” “时政吧,时政那帮子人都被去年那事儿吓着了,现在乖得跟死人一样!顾之泽这小子有想法、有胆子,而且笔杆子也不错,搁那儿可以刺激刺激他们。” “不行!”李润野果断地摇头,“先放我这里磨磨吧,他太利了,时政那边很容易出问题,老周根本管不住他!” 辛奕点点头,又坏笑着问:“你这是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得个屁!他算哪轮‘月’?”李润野站起来,“走,吃饭去,我请客!” “润野!”辛奕拍拍身边的椅子,“先坐下,我跟你说点儿正经的。” “辛奕!”李润野叹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是没找过,但……这没感觉的事,你让我怎么办?” “你要什么感觉?当初你说就喜欢李舸的张扬热情,活力十足的感觉,后来你又说李舸太能折腾了,跟他在一起太累!” “辛奕,你搞搞清楚好么?我是被甩的那个啊!我都带他回家跟爹妈摊牌了,他倒提出分手了,弄得我至今回不了家,我是受害者!” “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辛奕紧追不放地问,“还有,这两年多以来,我就没见你身边有过人!” “你不是人?”李润野正色说,“你在我身边坐那么久,难道不是人?” “你……”辛奕挫败地叹口气,“算了,你好自为之吧……你请我吃什么?” “楼下湘菜馆,你个吃货!”李润野拍拍手,带头走出去,辛奕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顾之泽忙忙叨叨地往学校赶的时候手里还拎着给老爹打包的牛肉汤!他觉得他能猜出来杨思宁要跟他谈什么。 杨思宁老家在楚州,父亲是当地新闻出版署的高层领导,母亲在一家市报当主编,她的人生之路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考楚州当地的研究生,然后进入楚州电视台,做新闻频道的记者。 而顾之泽,他要留在安宁市,哪里也不去! 顾之泽想起去年,杨思宁央求他跟她一起回楚州,凭借她父母在当地的影响,给自己谋个不错的工作简直易如反掌,而自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顾之泽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他知道自己跟杨思宁的这段感情也即将走向尽头!他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毕业了,我们一起失恋》。 呵,失恋了! 顾之泽自嘲地笑了笑,让他惊讶的是,他竟然并没有觉得太难过! 两个人同系同级不同班,大三的时候系里安排了一次短期实习,正好分在一家出版社,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在顾之泽眼里,杨思宁热情、单纯、真诚,是个好女孩,他没有想到的是,实习结束后杨思宁会向他告白!当着一群哥儿们的面,顾之泽看着杨思宁亮晶晶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糊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然后两个人的恋爱就开始了! 到底什么是爱情,顾之泽说不清楚。但是杨思宁喜欢他,对他好,所以他千百倍地回报给她,处处照顾她,事事顺着她。两个人在一起,温和平稳,波澜不惊。 那时,他真的不知道杨思宁家里早已给她安排了一条自己无法参与其中的道路! 顾之泽在校园里找到杨思宁时,她眼睛还肿着,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 顾之泽叹口气,张开双臂,杨思宁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里。 “好了好了,干嘛哭成这样!” “之泽……” “还是那事儿?” 杨思宁在他怀里点点头。 顾之泽把杨思宁轻轻推开一点儿,说:“宁宁,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真的不能离开安宁市……” “我懂我懂!”杨思宁拼命点头,“我跟家里说过你的情况,可是他们……” 顾之泽明白,杨思宁的父母绝对不会愿意女儿找自己这样的男朋友的。 顾之泽抓着杨思宁的肩,说:“宁宁,我很对不起你!” “不!”杨思宁摇摇头,“之泽,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好……真的,你很好!” 顾之泽无声地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对她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没事!宁宁,这个结局,咱们不是都料到了么?之前都讨论了那么久了。” “可我……” “好了好了,真的没事,我明白的。” “那叔叔那边?” 顾之泽说:“我去说吧,你别管了,也别去道别了,老爷子肯定舍不得你,到时候你又为难。” 顾之泽顿一顿,接着说:“这话听起来虽然挺腻歪人,不过我是认真的:宁宁,我们可以做好朋友!” “不要!”杨思宁挂着眼泪摇头,坚决地说,“我们必须做兄妹!以后你要跟以前一样宠我!” 顾之泽揉揉她的头发,笑了。 做兄妹,也挺好! 顾之泽拎着牛肉汤进家门的时候,顾云森正站在卫生间里洗衣服,微微弓着腰身,洗衣机哐啷哐啷的声音一下下敲击在顾之泽的心上。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父亲还念叨着,该去中介看看,可以考虑买套房子给儿子娶媳妇用了。儿子将来可以生两个孩子,最好买个三居室。至于房钱,那笔赔偿金应该够付首付…… 顾之泽想到父亲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有了负罪感,莫名地觉得自己辜负了父亲,让父亲失望了,于是进退两难地愣在了门口。 顾云森一转头的功夫,看见儿子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倒吓了一跳。老爷子活了半辈子,一看顾之泽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把儿子按在沙发上,一杯凉茶递过去,温和地说:“什么事儿,说吧!” “爸爸……”顾之泽艰难地开口。 “说吧!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顾云森笑一笑,说,“工作没戏了?毕业证拿不到了?女朋友飞了?” “呃……”顾之泽一时之间哽住了,“工作……还在找,思宁……她,她要回老家。” 顾云森脸上的笑慢慢地敛住了:“之泽,其实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一个人也可以……” “不不!”顾之泽打断父亲的话,他知道父亲要说什么,“爸爸,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真的。我觉得……我对她的感觉一直很模糊……” 顾云森觉得儿子这是在找借口,于是勉强地笑笑说:“自从你妈妈走了,你就一直很懂事,爸爸不想连累你。你看,因为你要照顾我,都没好好复习,研究生也没考上,又跟思宁……之泽,你跟思宁一起去楚州吧!” 顾之泽不敢跟父亲说自己根本就没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只是一个劲儿地安慰老父亲,舌灿莲花地描绘出一个美好的蓝图:“爸爸,您看,你儿子将来会成为名记,你会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儿子的这张帅脸!到时候,漂亮姑娘会一大波一大波的,你只要坐在这里,帮我精挑细选就行,就好像选妃一样!再说,我才22,你不至于那么紧张吧?” 顾云森一边听儿子天花乱坠地胡扯,一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之后的两个星期,顾之泽简直要疯了,面试通知一个接一个,他整日都奔波在面试的路上。而《晨报》始终没有回音,顾之泽本来也就没对《晨报》抱希望,所以很快就把两周前的那场火药味儿十足的面试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六的早上,顾之泽接到导师的电话,导师温和地说:“顾之泽,明早九点前想着把稿子发到我邮箱里啊。” “什么稿子?”顾之泽一头雾水。 “论文修改稿啊!你小子不会忘了吧?” “论文……那个……那个修改稿?”顾之泽傻了,人生果然就是一个打击接着另一个打击! 于是周六一整天,顾之泽完全进入了癫狂状态,疯了一样在修论文,彻夜不眠,直到周日凌晨五点多,把稿子发出去后才倒头睡去。 顾之泽觉得自己也就睡了半个小时,手机就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他想,总不会有用工单位大周六的给应聘者打电话吧,于是毫不犹豫就挂断了。 过了几秒,电话铃又响了,顾之泽强行扒拉开眼皮看看,还是那个号码,于是带着几分怒火接通了: “喂!”语气中都带着几点火星。 “你好,我是李润野。”一个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响起。 “李什么野?” “润!” “rain?”顾之泽努力地跟周公干仗,拼命把自己的神智从深度昏迷中揪出来,嘀嘀咕咕地嘟囔着,“rain什么rain,我还张根硕呢?” “你是顾之泽,不是张根硕!”听筒的那一边,一个冷冷的、平直的声音响起,那个低沉的男中音似乎有些熟悉,顾之泽一激灵:刚刚我说出来了么? “你还没起床?”那个声音问。 “抱歉,我……刚醒,昨天熬夜太晚了。” “熬夜?到几点?” “呃,五点半。”顾之泽无意识地被李润野带入了话题,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夺回对话的主控权。 “很好!你的作息时间完全符合我们报社的工作时间,周一可以来报到,试用期两个月!” “呃……”顾之泽挠挠自己的鸡窝头,吭吭哧哧地问:抱歉,您是……哪个报社的?” 话筒那边静默了几秒,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头皮里都炸出冷汗来。 “《晨报》,李润野,被你强吻的那个!” 啊!? 这下,顾之泽彻底醒了。 第四章 周一,顾之泽起的绝早! 昨天,李润野说完那句让他崩溃的话后,只冷冷地丢下一句:“明天早晨来社会版找我!”便挂断了电话。顾之泽实在是没脸把电话拨回去问几点去比较合适,估摸着“朝九晚五”,就九点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顾之泽决定八点就到。 于是周一早晨六点半,顾之泽奋力按照“白领范儿”捯饬了一番,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戴副平光眼镜装装样子,然后精神抖擞地站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盼。今天天很好,五月的天总是碧蓝朗润的,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温和而生机盎然,顾之泽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天一样,一派生机和光明。 他潇洒地跟父亲挥挥手,走出门时觉得自己俨然就是要迈进社会精英的行列,在这种心情下,他觉得“挖掘”出自己的李润野真是个伯乐,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贵人——虽然嘴毒了点儿! 嗯,去社会版找李润野报到!看来他不是hr,而是个主编,自己将来应该就在他手下工作了。自己那天表现那么差,还如此“调戏”他,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录用了自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我顾之泽是个人才,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顾之泽心里快要爽翻了! 这种愉悦积极的心情维持到八点,在顾之泽踏进《晨报》办公区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整个办公区空荡荡、静悄悄,放眼望去仿若荒野,一个个隔离开的小工作区就好像一张张哈哈大笑的嘴,嘲笑着顾之泽。顾之泽目瞪口呆地戳在那里,怀疑《晨报》一夜之间倒闭了,老板卷款跑了,员工罢工了…… 愣了两分钟以后,他胆战心惊地顺着过道慢慢地走,好像在坟场探险一样。他看到不同颜色的工作区,每块工作区的天花板上都挂着牌子:体育版、娱乐版、时政版、经济版、国际版……顾之泽想起两周前,自己也曾经从这一大片工作区前走过,那时这里一片繁忙,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一张张样报飞速地从各个工作区签发出来,公告板上五颜六色全是工作提要!那种景象可以点燃一个人的血液,自己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其中一员,用一篇篇报道针砭时弊,激浊扬清就激动得双手发抖! 现在,他也在双手发抖,不过是气的! 因为顾之泽确定,整个工作区,连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在电脑前打游戏的、迷迷瞪瞪看电影的……一共不超过十五个人!而每个工作区附设的各版主编办公室里,一律空荡荡的,人影都没半个! 顾之泽百分百确定,社会版的主编办公室里,一定也是空的! 在整个楼层的最北边,他找到了社会版的牌子,主编室的玻璃门关着,但百叶窗帘都是拉开的,里面果然没有人!万幸的是,工区居然有两个人在,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穿条肥大的工装裤,一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的短袖t恤衫,邋里邋遢地蜷在椅子上,睡眼迷离地看着屏幕,顾之泽瞟了一眼,他在打星际,而且打得极烂,烂到顾之泽都懒得看第二眼。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的,正百无聊赖地看烘焙蛋糕的教学视频。 顾之泽权衡了一下,咧出一个帅气的笑容,跑去蛋糕女那里套近乎。五分钟以后,顾之泽已经亲亲热热地管人家叫张姐了。 “张姐,我今天报到,怎么这里都空荡荡的?” “这是《晨报》啊!”张晓璇关了教学视频,高高兴兴地给顾之泽扫盲,昨夜她值夜班,简直无聊死了。顾之泽年轻帅气又开朗热忱,嘴巴甜得抹蜜,她乐意给这个刚入门的小弟讲讲,“《晨报》都是早晨五点出刊的,六点基本就发到个销售点了。所以我们的工作时间跟别家不同,每天都是中午左右才开始工作,截稿时间是晚上八点,下班会很晚,一般都得十点多钟。” 顾之泽想到自己六点就爬起来了,恨得直磨后槽牙! “那张姐,主编什么时候来呢?我得找他报到啊。” “你说李润野啊,早呢!一般主编都十点半左右到岗,不过李润野通常都会再晚点儿,他中午前能来就不错!” 妈蛋!顾之泽在心里骂娘!他觉得自己一大清早起来得瑟的行为简直傻到家了,而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必须是李润野!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他没通知自己报社搬家,第二次他没告诉自己报到时间……而自己在半小时前还觉得李润野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贵人个屁,他分明就是个贱人! 张晓璇看着顾之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好奇地问:“对了,你干嘛来那么早?” “我……我不知道几点来报到合适,所以就早来了点儿!” “不知道就问啊!”张姐理所当然地说,“凡事多问多听总没坏处。” “嗨,我这不是担心问多了人家嫌烦么?”顾之泽抓抓头发,有点儿脸红了。 “担心那个干嘛!你是新人,多问就对了。要是凡事都想当然,那也太自以为是了点儿!”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顾之泽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抱怨不满还真是矫情! 张晓璇看着顾之泽尴尬的神色,主动转移了话题,把社会版的情况给顾之泽做了个简单的介绍。她指着自己跟前的一部电话说:“咱们版主要报道的就是老百姓身边的事儿,我的工作就是接听市民热线,记录那些新闻线索,然后发送到信息库里,哪个记者看中了哪条线索想要跟进,就直接领走去采访。” 顾之泽狗腿兮兮地献媚:“那以后我得好好巴结巴结张姐,把好线索都留给我!” 张姐点点头:“没错,你可得把我巴结好了!另外我告诉你,还有一个人你得巴结好了,呶,看到没,窝在电脑前打游戏的,看起脏兮兮的哥儿们,他叫马轩,你可得巴结好他!” “为什么?” “头牌!”张姐神秘兮兮地说,“咱们整个报社的头牌,摄影记者里最好的!你要是想给新闻配图,找他去拍绝对没错,而且他的人脉很广,很多消息都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你知道每年有多少报社想要挖角么?” “他那么牛啊?”顾之泽惊叹着去看那个人,刚刚还邋里邋遢的形象立刻变成了放荡不羁洒脱随性,就连那一头鸡窝都变得那么有艺术气息,“他为什么不去更好的报社?” “李老板魅力大啊,”张姐说,“李润野的脸挺大的,马轩留在这里纯粹卖他面子,所以你还得把老板巴结好了。” 顾之泽想一想,笑眯眯地点头,巴结人嘛,会! 中午十点半的时候,李润野慢慢悠悠晃进办公区,人已经陆续到了,大家各自埋头干手里的活儿,他惊讶地发现,值了一夜班,本该在九点就下班回家睡觉的马轩正和顾之泽头挨头地挤在电脑屏幕前大呼小叫,一个嚷着“伏击伏击”,另一个嚷着“在哪儿在哪儿我看不见”。李润野绕到两个人身后一看,顾之泽正用一本卷起来的杂志砰砰敲着他最宠爱的马轩的肩膀,一边敲一边嘟囔;“笨哪,快点快点!没看见虫族的过来了么!” 而平时那个懒洋洋的,总眯缝着眼,看谁都从眼角瞟,拽的二五八的马轩第一次把眼睛全睁开了,囧囧有神地盯着屏幕,手指点得鼠标咔咔作响。 “嗯哼!”李润野在两人身后咳嗽一声,顾之泽蹭地一下窜了起来,他瞄一眼表,十点半!心里哀嚎起来,不是说你中午才会来么?今天来那么早干嘛! 马轩坐在那里没有动窝,只是半侧过脸来飞速瞄一眼李润野,含糊地点点头说:“昨儿没事!” 李润野望向马轩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说:“别玩了,赶紧回去睡吧!” 马轩停下手里的动作,说:“好!” 顾之泽莫名地觉得这气氛不对,而且局势危急,自己第一天来报到,结果跟人家头牌混在一起打星际,还打得热火朝天的!这……得给人多差的印象啊! 李润野冷淡地看一眼手足无措的顾之泽说:“跟我来!” 顾之泽捏捏拳头,硬着头皮跟李润野进了主编办公室,呼吸都快停止了。 “几点来的?”李润野随手脱下夹克丢在沙发上,里面穿件简单的白色衬衣,有着极淡的紫色暗线,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很淡雅,修身的西裤有着利落的线条,称得他身长玉立,衬衣的领口敞着,露出颀长的脖颈。他把窗户推开一道缝,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立刻流动了起来,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多了。 “八点!”顾之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发现李润野特别喜欢站在窗前,完全不在意直射的阳光,风吹起了他的头发,掠出好看的弧线,几缕发丝飞在眉间,顾之泽能清楚地看到那双幽深的眼睛,淡淡的,看不到情绪的波动。 “来得还挺早!” 顾之泽觉得自己能从那口吻里听出嘲讽,但他不打算辩解什么,来得早总比来得晚好! “顾之泽,既然你都来了两个多小时了,那你来说说,这两个小时你都了解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社会版的出稿流程,也知道了本版的基本人员组成。” “嗯,也不算白来!”李润野转过身,看着顾之泽,“你特地来那么早了解情况?” “不是!”顾之泽想起张姐的话,老老实实地说,“我以为八点上班。” “嗯!”李润野挑了挑眉,似乎很满意顾之泽老实的回答,他说,“顾之泽,昨天我没跟你说上班时间,知道为什么吗?” 顾之泽摇摇头,心里想,难道不是你丫故意整我么? “你觉得我是故意耍你的么?”李润野的眼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让他的整个表情都柔和了起来。 顾之泽马上摇头:“当然不是!” “其实你就是这么想的吧!”李润野嗤笑地说,“也没错,我就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以为你会长记性,可惜……” 顾之泽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明白了:可不是?自己还真是不长记性!第一次就因为没有问地址,险些错过了面试。而第二次,居然又犯了同样的错误,问都不问,自以为是的一大早跑来。 “顾之泽,当记者的,首要技能就是会问问题,在你开始舞文弄墨耍笔杆子之前,你得先学会用用你那张嘴,开口‘问’,不惜一切办法,从别人嘴里问到你想知道的东西,这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课。”李润野平静地说,“我希望你以后能多问。” 顾之泽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砰砰砰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着火,但是心里却有着喜悦和激动,他明白李润野的用心,他突然又觉得李润野不是“贱人”了,他真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顾之泽感激地看着李润野,想要说点儿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发现李润野的嘴角慢慢地挑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可眼睛里毫无笑意,看起来阴森森的。顾之泽一腔热血迅速冷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要蹦出来跳舞时,就听得啪的一声,厚厚一摞子《晨报》扔在了桌子上。 李润野指指报纸,说:“既然明白了,去工作吧,三天内把这摞报纸看完!” 你以为我是扫描仪吗!顾之泽又傻了。 第五章 顾之泽看着那摞报纸,目测有一个月的量,一个月30份,每份60版,每周末加刊再多40个版…… “请问,所有版都要看么?”顾之泽冷汗像瀑布一样流下来,决定当个听话的乖学生,有问题就问。 “看社会版。” “看什么?” “社会版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应该看哪个方面的东西?” “这是我要问你的。”李润野简单地说,“你现在还没毕业吧,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以在学校看这些报纸,也可以来报社看。总之,三天后下午一点半来我办公室,谈谈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顾之泽头疼地看着报纸,想,这还不得看吐了? 顾之泽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把那一摞报纸的社会版抽出来,数一数一共有25份,他把报纸折一折塞进包里,直接就返回了宿舍。 宿舍里林新宇正在背单词,这小子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面试已经通过了,毕业论文也搞定了,最近这段时间闲得发疯,成天着了魔一样学英语,说是打算硕士毕业后去美国混混bbc。 顾之泽把一沓子报纸铺在桌子上,习惯性地摊开笔记本开始做摘要。林新宇撇撇嘴问:“怎么,你要做校对?” “当然不是,主编让我把上个月的社会版全看了。” “看什么?” “他没说……嗨,能看出什么算什么吧,尽人事听天命。” 林新宇丢下单词本,正色道:“今天杨思宁找过你,你俩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我不能离开,她不能不离开”顾之泽随手打开一张报纸,一边浏览标题一边说,“总不能私奔吧!” “不能迁就一下对方?” “这就是问题所在!”顾之泽从报纸上方扫一眼林新宇,“我觉得我的理由足够充分,她觉得她的选择不会有错,站在不同的立场,我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既然自己不能迁就对方,就不要强求对方迁就自己!” 林新宇转转眼睛,把顾之泽的话消化了一下,冷笑一声:“说的那么高大上干什么,听着跟人生哲学似得,说白了不就是爱自己甚过爱对方么?” 顾之泽愣了愣,放下报纸叹口气:“新宇我觉得你说对了,我一直都觉得我跟思宁之间不算爱情,我俩的关系一直很模糊,说不清楚。” “你要脸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睡也睡了,你说不算爱情?四年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丫是这种货色?”林新宇上下打量一下顾之泽,啧啧地叹气。 “别瞎说!”顾之泽脸红了,“我是亲过她,可……可我没睡过!” “什么?”林新宇全身的八卦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没睡过!真的?” “这我骗你干嘛!我……我……” “顾之泽,你……没什么问题吧?”林新宇的眼神越来越猥琐。 “滚!我就是觉得不合适,我一直搞不清楚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我挺喜欢她的,但是好像又不算爱她,我……总之,我说不清楚……糊里糊涂的,我总不能跟人家……这算干什么的啊,占人便宜么?” “合着这两年你就没喜欢过她啊!” “不是,我挺喜欢她的,真的喜欢!”顾之泽叹口气说,“可我一直觉得这不算爱情,我又说不清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挺努力地想要爱上她……反正我说不清楚。” “真乱!说不清楚就别说了,”林新宇果断地说,“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爱上个人,自然就清楚了。” 顾之泽想想,最后还是放弃地低下头去接着看报纸,一眼扫过去,一行粗大的黑体字直刺眼底:“十年了,妻子终于满足了!” 操!顾之泽恨恨地想,这是多么低俗的一个人才会同意这样的广告登载在自己的版面上! 三天后的下午,信心满满的顾之泽走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脑袋里塞满了最近一个月发生在老百姓之间的鸡毛蒜皮事儿。 辛奕坐在李润野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端着杯咖啡,依旧半阖着眼睛,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一份报表。李润野依旧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顾之泽站在办公室中央,看着这两个人,浑身所有的神经元高度紧张起来,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二度面试! 李润野转个身,靠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阳光从他身后泼洒进来,在刺目的阳光中,顾之泽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直视这个男人。 “顾之泽,介绍一下,这位是辛奕,《晨报》的总编!”李润野冲辛奕的方向努努嘴。 顾之泽机灵地冲辛奕微微一鞠躬:“辛总编好!” “嗯,好!”辛奕掀起眼皮,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说:“我来跟润野说点儿事儿,你们谈你们的,不用管我。” 顾之泽在心里翻一个白眼:既然这样,你老人家不如挪挪屁股,换个地儿呗! 李润野对辛奕的旁听浑不在意,他直截了当地说:“好了,来谈谈你对本版的看法吧!” 顾之泽胸有成竹地开始给李润野背他总结出来的优缺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觉得自己的分析完全符合《新闻导论》和《当代新闻学》的内容,而且归纳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李润野一言不发地听顾之泽说了足足有五分钟,等顾之泽住了嘴后,问:“还有什么?” 还有?顾之泽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腹诽道:“难道我总结的还不够全面?” “还有……还有,嗯,刘明远发的文字稿最多,马轩发的图片最多!”顾之泽吭哧吭哧地说。 “还有呢?” “还有……我们每周有一个专题报道。” “还有呢?” “还有……咱们版的校对挺负责任的,我没发现错字和病句。” 李润野离开窗户往前迈了两步,顾之泽眯了眯眼,看着他站在自己跟前。他真高,顾之泽想,自己有一米七五,这个男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而且目光冷锐,给人莫大的压迫感。 “除了这些人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就没看出来点儿别的?”李润野毫不客气地问。 顾之泽瞬间被这种语气激怒了,他再一次确定,这个叫李润野的男人一定有着某种心理疾病,似乎不讽刺挖苦人就浑身不自在。 “我还看出来,您版面上的广告全是治疗不孕不育阳泄的!”顾之泽脱口而出,还特地在“您”字上放了重音。 噗!坐在旁边的辛奕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手中的报表立刻湿了一片 李润野瞥了辛奕一眼,看看地上的咖啡渍,皱了皱眉头。顾之泽想,这人一定是处女座的,不但心理偏执,还有洁癖! “顾之泽,”李润野不温不火地说,语气平淡,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意思,“你就没看出来,我们报道的事件基本都发生在城东么?” “啊?”顾之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就连辛奕也抬起头看着李润野。 李润野说:“我们的报道的绝大部分事件都发生在城东,因为报社就在城东,距离上便于记者去现场,如果去城西,距离远路况差耗时过多,极有可能被其他媒体抢了先机。这说明,我们的采访机动性太差,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在城西部地区设立一个办公室,安排记者轮流值守,这样可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抢到第一手新闻。” 顾之泽不说话了,这三天以来,他把这25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笔记做了七八页纸,可最后分析归纳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是脱离不了书本的桎梏。而李润野的这番分析完全是针对报道内容的,是书本上找不到的。 “顾之泽,你还记不记面试时你说《晨报》的报道是人云亦云,没有主见?”李润野问。 顾之泽点点头,那天他临场胡编的话还言犹在耳,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是颇为得意的,现在他觉得那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我非常欣赏你说的,一家报纸,应该有他们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你就是那种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的人。可你刚刚说的那些,只要念过两年新闻系的人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你不过是拿我们的报纸去套书本上的那些条条框框罢了。” 顾之泽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自鸣得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李润野伸出手去,指着外面的工作区对顾之泽说:“看,那张办公桌就是你的,我希望你能在那里有所作为而不是千万次地重复别人。” 顾之泽顺着李润野的手指看过去,那张桌子距离窗户不远,光线充足,光洁的桌面上只有一台显示器,空荡荡的好像一片未开垦的田野。顾之泽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自己未来生活的一部分,自己将在这里开始一个职场新人的社会生涯,而身边这个男人……顾之泽相信,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的指导、鞭策自己。 这个男人他么就是个神经病! 顾之泽气呼呼一拳头砸在桌面上,看着退稿箱里的邮件生闷气。 六月了,忙完了论文答辩的顾之泽实际上已经是毕业状态了,杨思宁也返回了楚州开始接触导师,自己的空闲时间立刻多了起来,于是天天上午十点多钟就去报社上班,很快就跟组里的人混得溜熟。 张姐值夜班的时候,他会早点来报社,给张姐带一份她爱吃的早餐;马轩出去拍片子的时候,他会跟着帮忙拎器材……组里无论谁有事儿,跟他说一声,他都会笑眯眯地点头,能帮的一定伸手。一来二去,年轻帅气的顾之泽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顺利升级为全组的新宠,人人都喜欢他,除了李润野! 负责接听热线的张姐履行诺言,两次把好的新闻线索悄悄扣下来单独发给顾之泽,顾之泽兴高采烈地奔出去采访,跑得一身大汗地回来写稿件,等把稿子发到库里后,不到十五分钟就会被李润野毙掉,批复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但是顾之泽也很想得开,觉得自己是一个新人,肯定要是受点儿排挤的,现在是试用期,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所以他一边继续走群众路线,跟所有人套近乎,一边不知疲倦地奔波在一次次采访的路上。 组里的人在退稿系统里看到顾之泽的稿子,有时候会好心过来指点一二,而顾之泽也牢牢记得李润野的教训,没事就拿着自己的稿件去敲李润野办公室的门。而李润野一边毫不留情地毙他的稿子,一边又极其细致地逐一指出他的问题,甚至会亲自提笔帮他改,可改完了,赞一声“不错”后又坚决不给他发!时间长了,顾之泽觉得李润野这个人还真是……神经病啊。 第六章 今天下午三点多,张姐在线悄悄传给他一条消息,益华区的一条马路出现了路面塌陷事故,两辆车落入五米深的大坑中,顾之泽接到消息就兴奋不已地冲出了办公室。 他觉得凭这条消息,他一定能发稿! 安宁市是个古城,地下的古墓本来就多,近几年大力发展城市轨道交通,到处都在修地铁,加之地下水上涌,土基空洞,路面塌陷的情况发生过两次。万幸的是前两次没有人员伤亡,而这次有车辆陷落,可能还会有人员伤亡。作为新闻记者,所有的职业的敏度告诉顾之泽——这次事儿大了! 看看表,已经三点多了,《晚报》这个时候已经把样报送到印刷厂开印了,其他都市报早已出刊。明天,《晨报》将会独家报道此次塌陷事故,而作为出现场采访的唯一《晨报》记者,顾之泽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顾之泽烽烟滚滚地奔向现场时,李润野正对厚厚一沓子选题挠头。下周安宁市展开“整顿就医环境专项治理”,为了配合,刘明远打算做一期医疗卫生的专题。这儿想法固然很好,也很应景,可是刘明远这小子打算把关注点放在医患纠纷上,直击医疗制度改革! 李润野微微皱着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刘明远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他绝对相信李润野会签字的! 刘明远知道李润野这个人已经很久了。 早在五年前,他还是刚入行的新人时,就知道省报有只笔杆子叫“泽原”,文风犀利,发的社评毫不留情直击要害。那时很多人一边感叹泽原的大胆,一边带着点儿酸溜溜地心态揣度,这人一定有着强大的后台,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敢说”,在这种心态下,甚至有人开始揣度,这个“泽原”早晚得捅大篓子,非得出事不可。 三年前,泽原最后一次在省报发的社评是关于“d风廉|政”的,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当时圈里就议论纷纷,说泽原这次肯定要倒霉了,后台再大也白瞎了,果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报纸上。 从始至终,刘明远都不知道“泽原”到底是谁!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对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种新闻精神抱以绝大的热情和崇拜。 直到两年前,他在极偶然的情况结识了一个业界前辈,闲谈之中终于知道了泽原的真名——李润野,现任《安宁晨报》社会版主编。那时刘明远正准备跳槽,于是毫不犹豫地转投李润野门下,他相信李润野主管的版面是个能说点儿真话的地方。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在《晨报》的这几年是他最舒心的几年,他第一次体会到做记者的快乐,李润野在权力范围内,给了他最大的自由。 李润野把目光从选题报告上抬起来,他揉揉眉心,看一眼端正地坐在自己面前刘明远,无可奈何地说:“刘明远,社会大和谐时期,你干嘛每次都要给我找这种麻烦?” “我觉得不麻烦!”刘明远毫不客气地说,“签个字而已,能有多麻烦?” “我签了字,辛老板那里也过不去啊。”李润野用下巴点点报告说。 “你的选题大老板从来就没有驳过!” “唉,”李润野伸手拿过旁边的钢笔,慢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我又得请他吃顿好的了。” “我可以把稿费给你,抵饭钱。”刘明远站起身,笑眯眯地去拿报告。 李润野嗤笑一声,说:“就那点儿钱,你快算了吧,够菜钱还是够酒钱?” 刘明远从李润野手里接过报告,看到上面签名墨迹未干,还闪着莹润的光泽,那笔钢笔字骨骼峥嵘、疏朗错落,却又流转飘逸,就好像李润野这个人一样,浑身都透着一股钢气却又让人亲近! 刘明远看向李润野,这张俊朗的脸他已经看了两年了,这名字他已经仰慕了五年了,如今每每面对他,他依然不能遏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他无数次想叫他“泽原”,想告诉他自己有多崇拜他,可每次都把那种冲动强压回去,他知道李润野不会愿意别人知道他的过去的,那个辛辣犀利、出鞘利剑一样的泽原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露锋芒却绵里藏针的李润野,现在的他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柔性,不再激进,更多的是冷静客观。古人说“士不偏不党,柔而坚”,刘明远实在是觉得,李润野比泽原更有魅力。 “老板!”刘明远认真地看着李润野说,“谢谢你!” “谢我干嘛?”李润野伸个懒腰,“你是我的头牌,好好写,我指着你的稿子卖钱呢!” 瞬间,刘明远觉得眼睛里*一片,他很想说,我乐意一辈子当你的头牌! 可惜,两年了,他始终不敢。 *** 刘明远从辛奕的办公室出来,拿着签了名盖了章的报告书,心里默默地为李润野点了只蜡,看辛奕的脸色,估计李润野得请他一顿好的。他转回工位时,发现李润野正在电脑跟前审稿子,看看表已经六点了,距离封库还有两个小时,这会儿正是稿件汇总的时候,李润野需要逐一审稿,会忙得没有时间吃饭。 刘明远想了想转身下楼了,广场东侧有家淮扬菜馆,李润野最喜欢吃他家卖的大煮干丝和扬州炒饭。 等刘明远拎着外卖盒子回来的时候,李润野正在跟顾之泽说话,一展眼看见刘明远,招招手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刘明远自然而言地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对李润野说:“喏,你的晚饭,我吃完了顺手给你打包了一份,就当答谢你签字过审。” 李润野眼神复杂地瞟过那几个饭盒,简单地点点头,顺手把一张a4纸塞给刘明远:“你看看,说说意见。” 刘明远一扫标题“施工不当益华区路面塌陷处理得当晚高峰未受影响”,署名是顾之泽。 “这是要头条啊!”刘明远笑着说,“标题不错,信息量大又工整,挺适合做头条的。” 顾之泽梗着小脖子,黑眼珠几乎要蹦到天花板上去!就是嘛,这稿不发简直天理难容!顾之泽想到自己辛苦奔波两个小时,奋笔疾书一个小时,反复修改才完成的新闻稿,发到稿件库里才短短的五分钟就被退了回来,简直有种要杀人的冲动,他飞速地打印出一份文字稿,攥着就冲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 “老板,为什么退稿!”他尽量客气地问,但是心里那股气着实难消,语气中多少就带着点儿火药味儿。 “信息点针对性不强!”李润野盯着电脑屏幕,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可是我写了造成事故的原因、处理过程以及造成的影响,从事发到现在,才三个小时,我觉得能找到的线索就这些了。” 李润野有点儿烦躁地抬起头,正要说什么,看到刘明远拎着饭盒过来,直接就把这个难缠的小孩子扔给了刘明远。 刘明远其实挺喜欢顾之泽的,这小子长得帅,人机灵嘴又甜,平时刘哥、刘哥叫得那叫热乎。只是最近他发现顾之泽特别喜欢跟李润野抬杠,每次被毙稿,他都会气冲冲地跑去李润野那里“请教”一番,每次都梗着脖子进去,耷拉着脑袋出来。刘明远不太在意顾之泽是不是沮丧,他在意的是每次顾之泽从李润野的办公室出来后,李润野都会烦躁地在屋子里溜达两圈,然后拿一包烟去走廊尽头的吸烟室。 李润野平时不抽烟,除非很烦躁或者很累的时候。 于是刘明远多少对顾之泽有点儿意见。 “嗯,刘哥你说,为什么说我信息点针对性不强?”顾之泽扭过头来看着刘明远,那股子自信让他整个人燃烧起来,眼睛晶亮,棱角分明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颌抽出一条凌厉的线条。 刘明远低头去读稿子,五百来字,文字干净简练,措辞准确,信息点明确突出,的确是篇不可多得的简讯,顾之泽笔杆子了得! 只是…… “顾之泽”刘明远看看顾之泽那快要撅到天花板上去下巴,忍着笑说,“你这个稿子在别家肯定就过了,在老板这里绝对要被毙掉的!” “刘明远,你这是在黑我么?”李润野平淡地声音响起。 “老板,我这是在奉承你,哪里是黑你?”刘明远转过头来对顾之泽说,“喏,你看,你说造成事故的原因是施工不当,怎么个不当法?” “事故原因还没有调查出来,施工方没说,这是突发新闻,我们不能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才发稿。”顾之泽解释说。 “今年年初益华区有一次因为自来水管线爆裂造成的大规模停水你知道吧,当时抢修了两天,很快就回土充填了,事后就有专家说,大量自来水下渗,没有及时排干就回填会留下隐患的,比如地基松软,路面塌陷……” 那件事顾之泽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已经忘记了。事发时快要过春节了,连续两天的停水给附近居民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各家新闻媒体也在跟进报道,现在想想,那条爆裂的管线好像就埋在塌陷的这条路下面。 “我承认我完全没想起来这事儿,但是,没有经过调查取证是不能报道的,这只是你的推测!”顾之泽痛快地承认,但是他觉得自己也没错。 “顾之泽,你觉得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路面塌陷这事儿老百姓多久能知道?” “那还不是瞬间的事儿,马上微博就传遍了!” “没错,而事故调查结果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出来,所以明天《晨报》上市时,几乎人人都能知道路面塌陷了、晚高峰未受影响,明天下午出刊的《晚报》肯定会报道事故原因。那么,如果我们的报纸不报点儿新鲜的,你这篇稿子还有什么发表的价值呢?” 顾之泽的头低了下来,心里凉成一片,新闻价值!记得王教授反复强调过,一篇新闻稿文笔如何标题如何配图如何,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内在的核心价值,而这个价值是什么,能不能被报道出来取决于一个新闻记者的职业敏感度和大胆的推测、理性的思考、缜密的求证…… 李润野看着沮丧的顾之泽,耷拉着脑袋,目光暗淡,嘴角委屈的抿着,手指无意识的捻动着,刚刚那不可一世的臭屁样瞬间消散,连带着整个人都低沉了下来。李润野莫名的有点儿心软,本来只是想磨一磨,可别磨过头了,把一柄好剑磨成木剑了! “顾之泽,”刘润野说,“你说的对,新闻报道的确要建立在客观真实的基础上,所以我们报道的时候更需要谨慎措辞,我们可以援引一下土木专家的话,给读者提供一个思路……还有两个小时截稿,你还有时间。” 顾之泽蹭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去给专家打个电话,采访一下,问问他的意见,我记得刘明远你有那个专家的电话吧?” 刘明远点点头,顾之泽的嘴角又慢慢地卷了起来,孩子气的笑了。 李润野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顾之泽,新闻报道除了客观真实以外,还需要全面,我们得敢于做出合理推测。你念书时写的那些东西不是挺有想法的么,怎么现在倒不会写稿了,胆子都去哪儿了?” 顾之泽被“敢于”两个字震住了,他觉得自从踏进《晨报》,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高,李润野无数次地跟他说“你得敢说话,说自己的话”,可他每次一想起“新闻四原则”,总是有些肝儿颤。 “那个……”顾之泽挠挠头,“登在校报上跟登在《晨报》上不是一个概念啊,万一写了什么不适合的,这是要出问题的。” “顾之泽,你知道主编是干什么用的么?”李润野拽过鼠标,把顾之泽的稿子又挪回待审库。 “主编?制定工作计划、审稿、排版……这些吧。”顾之泽完全抓不住李润野问题的重点。 “主编的作用就是职业背黑锅!”李润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把稿子改了,署名署你们两个的,刘明远在前,你在后。” 第七章 李润野看着茶几上的饭盒默默地叹口气,透过玻璃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刘明远在他视线扫过去的一瞬间故作无意地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他坐到沙发上,打开饭盒,一份扬州炒饭,一份大煮干丝,一份布袋豆腐,都是他爱吃的,清鲜略带甜味。李润野知道刘明远是湖南人,嗜辣如命,这种淮扬菜从来碰都不碰。 李润野是今年才发现刘明远的小心思的,早先刘明远掩饰得很好,最近他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似乎不打算再沉默下去了。他会找各种借口约李润野,会给李润野打包可口的晚餐,会默默地帮李润野作专题审稿子,李润野车子限行的那天,他也会加班很晚,然后开车送李润野回家……李润野知道刘明远很好,虽然写文章很锋利,但是为人温和细致,但是…… 人世间的事,坏就坏在这个“但是”上! 李润野头疼地看着眼前的饭盒,看来,自己除了找借口拒绝刘明远的饭局,还得找个借口拒绝他的外卖!无可奈何地打开饭盒,一股浓郁的清香迎面扑来,李润野瞬间觉得自己饥肠辘辘食指大动,抬头再瞟一眼窗外,果然和刘明远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这次刘明远没来得及躲开,只好僵硬着笑一笑。李润野挥挥手里的筷子,开始吃饭。 *** 顾之泽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透过玻璃墙看到李润野把一筷子干丝塞进嘴里,李润野的侧面很好看,从额头的鼻尖,一条笔直利落的线条,很有古希腊雕像的味道。 这么帅的一个男人,要是能再温和点…… 他用力地敲一个句号,再检查一遍后把稿子第二次扔进了待审库,至于刘明远的名字在自己之前,他倒没什么意见。刘明远的确比自己敏锐,考虑问题全面,更具备一个记者的素质。但是顾之泽并不沮丧,他相信这是经验的问题,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也可以达到他的水准甚至超越他! 顾之泽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饥肠辘辘的。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着手里的活儿,马轩今天没活儿,整个下午都窝在电脑跟前打星际,张姐还有十几分钟就下班了。顾之泽利落地收拾收拾书包,蹭到张晓璇跟前谄笑着说;“张姐,我请你吃饭呗,那条稿子过了!” “真的啊!”张晓璇眨眨眼睛,“恭喜恭喜,第一次吧?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张姐你随意点!不过,我想叫上马轩行么,他今天也没什么事儿,窝那里玩游戏玩一下午了。” 张晓璇会意地点点头:“还挺上道的!你去叫他吧。” 马轩对吃什么无所谓,只要顾之泽肯带着他练练级,他掏钱请顾之泽吃饭都可以。三个人在东熙广场上绕了一圈,决定是去吃烤肉。 张晓璇一边吃一边听顾之泽说这一个月多来的退稿经历,笑得前仰后合。马轩在一边闷头吃饭不说话,等顾之泽告一段落,他慢慢悠悠地说:“老板对你可真好啊!” “啥?”顾之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张晓璇也帮腔说,“很少看他对谁这么上心!” “啥啥?你们说啥?我说的是李老板,你们说的是谁?”顾之泽挥舞着手里的大夹子,嗖嗖地。 “说的就是李润野!”张晓璇喝口茶,说,“你小子知足吧,老板对你真是不错了!你自己数数,从你来到现在,你被退过多少次稿了,哪次不是他耐着性子给你解释,帮你找问题,还帮你改过稿子吧?这都是按照师父带着徒弟的标准来做的,你以为他对谁都那么有耐心啊?” “是啊,李润野还真是没什么耐心的人,他从来不用新人,自从他来社会版,你是第一个入职的新人!”马轩吃一口牛舌,接过话头说,“通常刚来组里的,如果他觉得有前途,会亲自去带一带,其他的一般都直接丢给别人。去年从《周刊》来了个文字记者,还小有名气呢,挺狂的,老板直接就丢给了刘明远‘带’,可那人比刘明远还大三岁呢,觉得委屈,呆了没俩月就走了。” “老板……这么狠啊?”顾之泽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裸地排挤人。 “可不,那人据说还是谁家的衙内呢!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写,就是稿子的质量实在一般,老板死活看不上。” “那……谁是老板亲自带出来的?”顾之泽问。 “刘明远啊!”张晓璇说,“他两年前来的,老板亲自带了他半年,你看看,刘明远现在多牛!省报陈总每次来都想把他勾搭走,前几天还听说电视台新闻频道来挖角呢!” 顾之泽听得愣住了,嘴里的一大块牛肉也忘记了嚼,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青铜大门! *** 第二天,李润野一脚踏出电梯门就看到杵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当门童的顾之泽,看着这小子一脸算计的表情,就断定他又要给自己找事儿了! “有事儿?” “老板好,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 “哦?”李润野诧异地问,“什么事儿?” “我觉得我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但是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干,很容易出纰漏,而且进步也慢。我知道咱们报社都有‘一带一’的传统,通常会给新人安排一个师父,我想能不能给我也安排一个?” “你看上谁了?”李润野问。 “你!”顾之泽干脆地说。 “呃?”李润野惊讶地挑起一侧眉峰,正在整理桌上文件的手也停住了,他愣了愣神,淡淡地笑了一下问:“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带徒弟?” “你带过刘明远。” “那不算带,那时我们基本算搭档。” “那你愿不愿跟我做搭档?” “你觉得你有能力做我搭档么?” “有!”顾之泽的眼睛晶亮,一个“有”字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听不出一丝自大狂傲,倒满满的都是自信。 李润野被那个气壮山河的“有”字给震住了,他直视顾之泽的眼睛,目光冷锐毫不留情,英气迫人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平添了几分冷硬。但是顾之泽毫不退让,就那么坦然自若地迎视着他。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资格?” “你肯录用我,说明你认为我是有能力成为一名好记者的,而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学,不让你失望。” “你错了,录用你的是辛奕不是我!” “但是你的社会版接收了我!” “你来了一个半月才发了半篇稿。” “可你每次都会很耐心的指导我,如果你不看好我,你是没那个耐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耐心?” “全报社的人都知道你没耐心好么?” “顾之泽,注意你的态度!” “师父,徒弟以后一定会注意态度的,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你……” 顾之泽绽开一个笑容,真诚而热烈,他本来长得就挺帅气,有着社会新鲜人的活力和青涩,就像一团火,能照亮温暖周围的一切。而现在这张笑容灿烂中略带谄媚,却又真诚让人喜欢,让李润野的呼吸一窒,莫名的,觉得自己的也充满了活力,跃跃欲试。他真的想知道,这个臭屁的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能走到哪里。 “当我徒弟很累。” “知道!” “我不会留情面。” “你现在也没留情面啊师父!”顾之泽笑嘻嘻地说。 “那你去人事那里报告一下,留个底儿。” “为什么还要去人事?” “挣钱啊徒弟,我当你师父不是白当的,我得拿钱的!” “那,除了拿钱还干嘛?我采访你跟着么?” “不跟,你采访写稿,我过审。” “可现在也是我采访写稿你过审啊?” “对!以后要单独过!” “呃……现在好像也是……” “所以,当不当我徒弟其实是一样,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要!”顾之泽果断地摇头,“我现在就去人事部!”说完,迅速地溜之大吉,眨眼间影子都看不到了。 看着顾之泽跑远,李润野慢慢地坐下,他从电脑显示屏的反光中看到一个张笑脸,是他自己的,笑得很无奈也很开心。这个小子从出现的第一天就不断地给人惊喜:勇敢、百折不挠、热情、开朗,当然,脸皮还奇厚!辛奕说对了,自己一直就喜欢这样的人! *** 李润野望向桌子上的一支钢笔,派克牌的,那是李舸送给他的28岁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个生日礼物。他一直很喜欢用钢笔,虽然现代社会很少有人再用,但是他喜欢钢笔笔尖划过纸张时那种润泽的感觉,喜欢笔画转折时印在纸上的顿挫笔锋,那种骨骼分明的感觉是签字笔、圆珠笔无法表现出来的,只有钢笔可以写出这样骨血丰满的字来。 李舸嘲笑他,说年纪轻轻的用钢笔,不是未老先衰就是装逼!他颇不服气地反驳,说钢笔是多么多么好用。李舸坐在他的腿上,拍拍他的脸颊,坏笑着蹭进他怀里说:“还挺老派,敢不敢玩点儿新鲜的?” 李润野记得那个夜晚,自己的灵魂一直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老了! 李润野摇摇头,真的是老了,曾经也那么疯狂地追逐过,也奋不顾身地投入过,以为自己有飞蛾扑火的勇气。可激情终归抵不住岁月的侵染,在漫长的5年里,李舸始终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而自己……只是一抔水,沸腾,鼓起巨大的气泡,炽热的温度可以烫伤世间的一切。但是,这抔水终归抵不住烈火的焚烧。多么绚烂的烟花,都有开尽的一刻,当自己所有的激情都燃尽,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李舸却希望能在生命之火里再加一桶油。 李舸离开的时候说:“李润野,我爱你,但是我不能忍受如此平淡无味的生活!” 第八章 顾之泽从人事处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纸合同书,他看着那张合同书很是惊讶了一会儿。在他看来,这个“师徒协议”更多的是一种口头约定,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样一张已经形成范式的文书,上面清晰地罗列了师徒各自的责任和义务,下面还有签名栏,总编辛奕的签名章已经盖好。 顾之泽捏着张纸,突然就有点儿小激动:这是合同书!有法律效应的,得到官方认可的,从此后他李润野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师父了!也就是说,他有责任、有义务帮助自己一步步成长,是自己坚强的后盾! 带着这种近似于“有恃无恐”的嚣张和得意,顾之泽把那张纸拍在李润野的桌面上:“师父签字。” “八戒!做人要有点儿眼力架,没看见为师的正在忙么?”李润野有做报刊汇总的习惯,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把头天上市的各类报刊做快速浏览,分类整理,遇到自己特别欣赏的报道会直接存进网盘做资料库。 “我为什么不能是悟空?”顾之泽一想起那个肥头大耳蠢笨不堪的猪八戒就不满。 “因为你大师兄是刘明远!” 顾之泽不说话了,突然觉得有点儿堵!是啊,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着不坏金身最后升级为斗战胜佛,说出去都能让当师父的骄傲死的徒弟,是刘明远!八戒,八戒能干嘛,能吃不能打,能贪不能干。顾之泽心里燃起一点儿小小的火苗,他不甘心! 李润野在一片寂静中抬起头,看到顾之泽慢慢抽紧的下颌和逐渐清明坚定的眼神。李润野挑挑眉,他有预感,这个梗着小脖子的家伙会说出来一番铿锵有力气壮山河的誓言来,比如 ,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一定会超过刘明远的,我相信我能做的更好……诸如此类,李润野想,这小子要是敢这么猖狂地大言不惭,我就让他去再看一个月的报纸,全版! “八戒……”顾之泽慢慢地说,“我懂了,师父!” “哦,你懂什么了?” “八戒,可是唐僧最最宠爱的徒弟啊,我懂的师父!”顾之泽笑得很谄媚,配合着弓着腰,狗腿像十足!可是那双大眼睛沉静无波,全无笑意,像最深的夜空,让人沉迷,也让人敬畏。 李润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顾之泽的目光平稳,一丝颤抖都没有,就这么坦然地迎视着自己。李润野突然觉得心砰砰跳了起来,血液在逐渐沸腾。他拿过那张合同书,拧开钢笔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指在极轻微地颤抖。已经很久了,他没有体会到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没有那种想要去做点儿什么的冲动。 他极其慎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对顾之泽说:“既然我是你师父,以后你的稿子我单审,很严,别后悔啊!” “不会,师父对我严格要求是为我好!” “不,”李润野拧好钢笔,把合同书递给顾之泽,“是因为你的稿子写不好就是丢我的脸丢报社的脸,最重要是,你的稿子出了问题,是要扣我的钱的!” 顾之泽从李润野办公室出来之后直接杀到马轩跟前去得瑟那张合同书,马轩正窝在椅子上修一张新闻图片。顾之泽瞟了一眼,近景处是一个小姑娘坐在人行道边上,一个作业本摊开放在二十公分高的花坛坛沿上,手里还握着一支笔,神情慌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她的母亲正满脸惊恐手忙脚乱地收拾铺在地上的一张大床单,上面放着手机壳、耳机、充电器等七零八碎的小东西,画面的远景处,一辆城|管车正慢慢地开过来。 整个画面,最夺人眼目的就是那个小女孩惊恐的大眼睛,里面有泪更有恐惧,还掺杂着无法言说的仇恨。 顾之泽看着这张照片半晌说不出话来,马轩也不说话,只是一点点调整画面的亮度。 “马,马大哥!”顾之泽咽口吐沫说,“你是怎么拍下来的?” “巧合,”马轩说,“人民医院在这条街上,我正好在拍下一期专题的照片,正好赶上了,本来就想拍这个小女孩的,看她在这种条件下还那么认真地写作业,没想到城管过来了……” “那……后来呢?”顾之泽看着画面里那双惊恐的大眼睛问。 “人跑了,东西没来得及拿,又损失了一笔钱。唉,都不容易啊,要不是为了生存,谁干这个啊!” 顾之泽瞬间就明白了马轩为什么会是摄影记者里的头牌——抛除所有纯技术性的因素以外,马轩有着一颗悲悯的心!在他眼里,照片是有声音的,时刻在表达着自己对人生百态的喜怒哀乐,是充满感情的。 “马大哥,我想跟你学摄影,行么?”顾之泽特真诚地说。 “行啊!”马轩把照片保存好,“那你带我升级吧!” 顾之泽觉得这笔账怎么算怎么值,忙不迭地点头。马轩低头看到那张盖着大红戳子的合同书,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一下顾之泽:“你小子……行啊!” 顾之泽笑眯眯地把下巴翘到了天花板上问道:“马大哥,老板这人是不是挺严厉的?” “挺严的,不过他这个人心地很好,不会跟你发脾气的。” 顾之泽对转折词前边的句子非常赞同,后边的……他聪明地决定对此不做评论。 “怎么,你不信?”马轩说,“给你讲个真事:当初刘明远刚来的时候跟着老板,老板成天毙他稿子。你也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没稿子发就没钱拿,刘明远又是从外地来的,每个月付了房租水电什么的之后恨不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他没办法只好管我借钱,老板知道了以后自掏腰包把钱还给我,然后每天以各种借口拖着刘明远加班,加完班再请人家吃饭,硬是熬到第三个月刘明远开始发稿子。” 顾之泽觉得马轩嘴里的李润野跟自己认识的那个李润野不太像一个人,他试探着问:“可是,我觉得老板……实在是太犀利了一点儿。” “哈哈,你不用说的那么含蓄,你直接说他太毒舌就行,以前辛大老板总说他嘴贱来着。”马轩笑着说,“但是,顾之泽,老板这人真的很好,跟着他是你的幸运!” 顾之泽歪着脑袋去瞄主编办公室,透过巨大的玻璃墙,他看到李润野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两道剑眉微微皱起,在光洁的额头上刻下浓重的一笔,压住了那双锋锐的眼睛,沉静如水。 *** 这天下午没什么事儿,顾之泽请了半天假回学校搬宿舍,李润野头都不抬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好像哄苍蝇一样。 顾之泽走的时候顺手从报架上拿了一份今天的报纸,社会版的通栏头条下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实习记者:顾之泽”。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眯着眼睛盯着排在他名字前边的“记者:刘明远”五个字:“早晚让你的名字排我后面去!”他冲着空气挥挥拳头。 等顾之泽回到宿舍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杨思宁居然挽着袖子帮他收拾乱成一团糟的衣柜,各种失踪已久的袜子、手套、围巾纷纷重见天日。 “思宁……林新宇呢?” “他回家了!”杨思宁摊着两只手,脸上有汗水的印子,“我下午过来的时候他都收拾完了,把钥匙给我就走了。我说之泽,你这柜子……还能再乱一点儿么?” 顾之泽尴尬地挠挠头,嘟囔一句:“男生的柜子能利落到哪儿去?” “还有,”杨思宁拎着一只灰蓝色的手套问,“我记得这手套是我去年寒假送给你的吧,怎么就一只了?” “那个……太乱,找不到了。” 杨思宁垂下眼睛问:“你记得我送给过你多少双手套么?” “啊,三双吧?” “五双!”杨思宁的声音有点儿低落,“我跟你在一起过了两个寒假,一共送了五双手套,你全丢了。” “呃,你知道,我向来大大咧咧的。” 杨思宁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勉强笑着说:“是啊,早晚有一天你得把自己弄丢了……之泽,下周毕业典礼完我就回楚州了。” 顾之泽愣了一下,恍然发现竟然已经六月中了,最近一个来月,自己一直在忙报社的事,全然忘记毕业典礼了。离别在即,从此天各一方,顾之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泽,”杨思宁咬咬牙,上前一步握着顾之泽的手说:“你真的不能跟我回楚州么?” 顾之泽沉默着摇摇头。 “我们可以把叔叔一起接到楚州的。” “他不可能离开安宁!”顾之泽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离开。” “为什么?” “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顾之泽突然来了兴致,他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点儿抖,“你知道么,我觉得那个主编虽然个性恶劣,不过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我想在他手底下干活应该挺不错!” “比跟我在一起好么?” “呃?”顾之泽被杨思宁的话噎住了,“不能这么比啊,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总之,你不想离开安宁对么?” “思宁,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的。” “我知道,我就是不死心,之泽,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分开……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赶紧动手,收拾完了你请我吃顿好的!” 杨思宁勉强地笑着说,掩饰性地转过身子去拖那个大大的旅行箱。 顾之泽涨红了脸,抓出书包里的那张报纸递到杨思宁面前:“思宁你看,我发文了,今天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杨思宁撇一眼报纸,不屑地说:“一个多月了才开张,你还真好意思得瑟!” “不错了!”顾之泽怪叫起来,“你可不知道我们那个主编有多神经,就这篇文章还是骂了我半小时,又改了好几遍才让我发的呢!” “所以你宁愿跟着个神经病也不愿意跟着我?”杨思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问。 “啊?”顾之泽又开始挠头。 杨思宁噗嗤笑了:“算了算了,我逗你呢,我早死心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不过之泽,以为我们还是朋友吧。” 顾之泽摇摇头:“不,我们是兄妹!” *** 顾之泽打定主意要请杨思宁吃顿好的,学校周边的馆子这四年都吃腻了,于是想到东熙广场那里的各色食铺。当机立断拉着杨思宁就去了。杨思宁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广场手的霓虹灯全都亮了,通体玻璃装饰的大厦气派奢华,周边林立着各式或奢华或雅致的精品店、咖啡馆、酒家,迷离的灯光,低沉的音乐,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顾之泽就在站在这一片繁乱红尘中,潇洒地一挥手,指尖掠过一圈儿的霓虹繁杂,他说:“思宁,你随便挑,吃什么!” 杨思宁看着这个男孩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就不应该属于自己,不应该属于楚州那个山明水秀悠闲安逸的二线城市,他就应该站在这十丈红尘中,潇洒地看着往事如烟,未来飒沓。 第九章 第九章 顾之泽和杨思宁这顿饭吃到九点多,两人边吃边聊,杨思宁开玩笑说前半场是散伙饭,后半场是结义饭,二合一了,倡行勤俭节约的号召。 顾之泽恨恨地用筷子头敲杨思宁的手:“你真会挑馆子,一顿饭吃我六百多居然还说勤俭节约?” 杨思宁爱娇地撅着嘴说:“不宰你一顿狠的我不甘心,我还没找你要青春损失费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说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分手的样子,顾之泽心情很好,他觉得现在这个感觉最对了:杨思宁就是自己的妹妹、至交好友,自己是她的男闺蜜,她是自己的女哥们儿,一切都那么自然坦诚,毫无芥蒂。 结账的时候顾之泽算了算,这都快六月底了,自己只发了半篇稿子,稿费加上工资和津贴,扣除各种开销,这顿饭吃完,从明天开始自己可以不用带钱包了,最多拿张公交卡就ok。 顾之泽抬起头招手叫服务生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跨进大门——李润野!颀长的身材,随意地套了件休闲款西服,一边走一边回头跟身后的辛奕说话。 顾之泽想起来,这个时间稿件已经审结,画版签字,样报都在初校了,正好是李润野闲下来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吃晚饭,所以叫了大老板一起来宵夜。顾之泽扭过头来跟杨思宁说:“快看快看,刚进来的那个就是我跟说的那个神经病!” 杨思宁立刻稍稍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去找,她实在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可以如此吸引顾之泽。 晚上九点多,饭馆里的人本来就少,两个人坐的位置又很靠近门,杨思宁那好像做伸展运动一般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李润野的目光。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杨思宁嗖地一下就坐了回去,顾之泽摊开整个右手杵着脸颊,奋力把脑袋扭向一边,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李润野是真的想装作没看见顾之泽,最近他一看到顾之泽就会心烦意乱,这个人牵动了他太多的注意力,所以他冷淡的目光一丝波动也没有地扫过那个快把脸埋进汤碗里的人,移开了去。可辛奕的眼神也很好使,他拽拽李润野的衣袖说:“哎,那不是你新收的徒弟么?” 李润野装不下去了,只好点点头:“嗯,是这小子……走,咱们坐那边去吧。” “别啊!”辛奕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说,“这小子是假装没看见你吧?你这个师父当的可也太窝囊了,被无视成这样!” 辛奕说这话时稍稍抬高了嗓门,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顾之泽讪讪地坐正身子,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叹口气,冲杨思宁做一个鬼脸,慢慢地站起来,笑出一脸谄媚样:“师父好,大老板好!” “好!”辛奕笑着说,“怎么,对你师父有意见?” “没有没有!”顾之泽忙不迭地摆手,嗖嗖地,“我这不是觉得没脸见师父么?您看,您跟师父加班到这会儿才有功夫吃饭,都忙成这样了我却帮不上忙,还一个人跑来吃饭……嘿嘿。” 李润野被气乐了,皱着眉看着他,那小子弓腰点头,胁肩谄笑,怎么看怎么狗腿。 辛奕瞄一眼规规矩矩坐在桌面装路人甲的杨思宁,再看看桌面上的剩菜,飞快地估算出这顿饭的饭钱,呦呵,这小子还真大方! “那个顾之泽,既然你觉得那么对不起你师父,索性给你师父把饭钱给结了吧,我俩少点点儿菜。” 要不干脆您把我吃了得了!顾之泽在心里嘟囔着,脸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心想这回我得管杨思宁借钱了。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皱成一团的脸,想起那半篇稿子,难得的有些不忍,他咳嗽一声,不满地说:“辛奕,别欺负我徒弟!“ 辛奕调侃着说句:“还挺护犊子!” 顾之泽立刻心领神地说:“那是,我师父可宠我了,是吧师父?” “润野,看来你这俩徒弟要争宠了啊!”辛奕轻笑。 “呵,争宠?”李润野微不可见地撇了一下嘴角,两道浓眉轻轻挑起,那冷漠的声音中嘲讽多于惊讶,轻蔑甚于怀疑。 顾之泽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耳里能听到血液逆流的声音,一阵冰冷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当然听得出李润野的意思,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将近两个月才发了半篇稿子,当初刘明远从第三个月开始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争宠?这点儿成绩怎么争?孙悟空会72般变化,猪八戒翻出花样来只会36种! “您好!”一直假装是路人的杨思宁走到顾之泽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坦然自若地说,“李主编别生气,之泽就是不太会说话。当初我们学校赵梓湘教授就说过,要不是顾之泽嘴太欠,他都有心收顾之泽当关门弟子呢!所以您看……您别跟他生气。” 赵梓湘是z大新闻系的元老,当今新闻界大腕级人物,z大金字招牌一个,凡是混新闻出版圈儿的,没有不知道他的! 李润野赞赏地看着杨思宁,却明显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不信! 辛奕出来打圆场,闲聊了两句后带着李润野走了。顾之泽一屁股坐下,看着杨思宁说:“思宁,你可真敢扯啊!我压根就没听过赵老爷子的课!” “这不凸显你有能耐么?给你长点儿脸!”杨思宁不屑地撇撇嘴,“你瞧,人家俩字就把你将在那里了。” 顾之泽想到李润野一脸鄙夷地蹦出的那两个字,瞬间有种要掀桌子的冲动。 *** 顾之泽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顾云森正在看电视。顾之泽把那张报纸掏出来平铺在茶几上显摆:“爸爸你看,头条!新闻图片我是自己配的!” 顾云森在灯光下把那篇五百来字的报道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好:“真好!儿子,这文写的真好!” “那是,你儿子怎么可能不好?”顾之泽臭屁地说。 “好?”顾云森笑了,“你两个月才发了这么一篇文,还是联合署名的,哪里好了?而且……这文明显不是你的风格!” 顾之泽翻了个白眼,老爷子一辈子当中学语文老师,对文字敏感得一塌糊涂,打小自己的每篇作文老爷子都要审一遍,对自己的行文方式了如指掌。 顾之泽指指报纸,伸出五个手指头:“前后一共改了五遍!” “说说看!”老爷子来了兴致。 顾之泽一开口就拦不住了,本来想报喜不报忧,那些糟心事儿就不说了,不给老爷子添堵,可是满肚子的话冲到嘴边就收不住,不知不觉,把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的遭遇全说了一遍。满肚子苦水倒完了,吐槽吐得自己都累了,心里这口气也算舒过来了。 顾云森静静地听儿子说完,叹口气说:“这个李润野真不错啊,儿子你挺幸运!” 顾之泽这几天听了太多次这种论调,已经被洗脑了,对老爷子的话很是平静地接受了:“嗯,我知道他对我严格要求是对的。” “知道就好!”顾云森呷口茶说,“那个李润野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你要跟人家好好学!他那么年轻,就能独当一面,上上下下都买他的帐,这就说明他还很会做人,这你可得学着点儿!” 顾之泽点头如啄米,心说要论做人,小爷我可不比他差! 顾云森满意地看着儿子,一巴掌拍在顾之泽肩上说:“我觉得那个主编一定挺欣赏你的,儿子,好样的,这就说明你很有本事!” 顾之泽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父亲,终于知道了自己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基因是从哪儿来的了。 ***** 得到了父亲的鼓励,顾之泽更加努力了,每天勤勤恳恳地跑新闻,认认真真地修稿子,平平静静等着自己的稿子被毙回来,再诚诚恳恳地跑去找师父“请教”。 一开始他还不服气地辩解两句,可时间长了,他渐渐地不说话了。他学会了倾听,总是将李润野的建议全都认真听完,思考一下,再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每到这时,李润野的语气都会平和许多,有时候两个人能针对一个问题展开讨论,针锋相对却融洽和睦。时间一长,顾之泽惊讶地发现李润野给他改稿子的时间越来越短,讨论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而李润野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温和,偶尔他甚至会微笑地说“很好”! 终于有一次,顾之泽从退稿箱里把自己的稿子打开后惊喜异常地发现,李润野居然批复了!就在退稿理由那栏里写着:个人感□□彩太重,有失公允! 看着那十二个字,顾之泽幸福得快要迎风流泪! 这说明,他的稿子已经熬过了“不值一评”的苦逼阶段,进入了“可以一批”的光明阶段。从那以后,顾之泽写得更用心了,念书时做摘抄的习惯又捡了起来,李润野给他的每一条批复他都复制下来整理成文档,时间、内容、批复、心得,一条条归纳总结得清晰完整,每一个字都是他成长的记录。李润野的批复也写得很认真,而且越来越长。某天顾之泽惊讶地发现,自己某篇三百来字的短讯,李润野的批复居然有五百多字!他激动地冲进李润野的办公室,颤抖着声音问:“师父谢谢你,你写了那么多!” 李润野靠在椅子上,微微侧着脸,淡漠的目光刀刃般斜斜地刮过顾之泽的脸,平静地说:“那稿子槽点太多,吐都吐不完!” 顾之泽笑眯眯地看着李润野,自动屏蔽了李润野的话,他真诚地说:“师父,谢谢你!” 李润野惊讶地挑起来眉梢,放在一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相信顾之泽的会对着自己如此真诚地说一声“谢谢”!那个浑身长刺,飞扬跳脱的顾之泽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而李润野非常欣赏这种变化。 “谢我?”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心无城府的笑,慢慢地松了嘴角眼梢,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下来,“明天写篇像样点儿稿子来,别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谢你了!” 顾之泽啪地立正站好,端端正正地敬个军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又塌下肩膀,笑嘻嘻地说:“师父,我明天请个假呗,我要参加毕业典礼!” 李润野的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说:“看来明天终于不用再忍受你的稿子了!” *** z大的毕业典礼历来很热闹,古老的校园里,穿着学位服的莘莘学子穿行在浓荫蔽日的树林花园中,用笑声和拥抱挥别一个年代,开始真正的人生。离歌声中,乱红飞过,欢笑伴着泪水,煽情得不得了。 顾之泽和林新宇勾肩搭背地在励志石前合影,各种二缺的姿势轮番摆一遍,笑倒了周围的一圈儿人!就在顾之泽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时,他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只镜头对准了自己,镜头后是马轩那邋邋遢遢的鸡窝头! “马大哥!”顾之泽拎着袍子跑去过,“你怎么来了?啊,猴哥!你也来了!” 刘明远抽抽嘴角,对于“猴哥”这个称呼已经开始习惯了。 “这不到毕业季了么?”马轩放下相机说,“老板说反正每年都要做一期毕业季的专题,干脆就来你们学校算了。” “专题?”顾之泽兴冲冲地说,“什么专题?” “‘离歌声中,相约未来’”马轩笑着说,“小顾,你别想了,这个专题是你猴哥的,你抢不到的!” 顾之泽的嘴角放了下去,撇撇嘴转移话题说:“这么文艺小清新的专题名,必须不是老板亲自起的!” “哦,那你说老板应该起个什么名?”马轩问。 “老板啊!”顾之泽转转眼睛,“要是老板起名字,那一定是‘又是一年毕业季,又是一批废钢出炉时’” “哈哈哈!”马轩放声大笑起来,就连刘明远都笑了。 马轩拍拍顾之泽的肩头说:“呆子!老板说了,拍是谁不是拍,来你这儿拍你肯定能管饭!所以,我跟你大师兄去采访,你可别跑,一会儿请我俩吃午饭!” 顾之泽的脸彻底垮了,他左顾右盼地在人群中找林新宇,妈蛋,得管这小子借几百块钱,食堂的小炒应该没涨价! 第十章 三天后,顾之泽在周一特刊上看到了自己的脸,笑得心无城府洒脱恣肆,和林新宇两个人在励志石前做眺望未来状。 不管是谁,看到自己的脸登在报纸上,阳光积极又帅气逼人都会很高兴,况且顾之泽向来……嗯,感觉自我良好!整本特刊一共登载了八幅大小不同的照片,就靠这八幅照片,整个校园的精神面貌和文化氛围全都展现出来了,洋溢着青春和希望。顾之泽啧啧感叹马轩摄影技术实在是高竿,却一个一个字地把刘明远的文字稿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下意识地抓了只笔划句子。一个专题读完,顾之泽看着被自己画得满纸花的页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刘明远,真的很强! 李润野坐在电脑前看电子版的特刊,他把那张顾之泽的照片放大看了一眼,这小子笑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李润野无意识地也慢慢地笑了,叹口气,年轻真好,想想自己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时可没这么高兴,那时一门心思地想要闯出点名堂来,摆脱家庭的影响。心里总憋着股气,闷头往前闯,从来不知道停下脚步喘口气,看看四季轮回,光影流转,直到五年前。 李润野伸个懒腰抬起头,却看到顾之泽攥着那本特刊走了过来。 “师父,”顾之泽把杂志摊在李润野的桌面上,“你看!” “看什么?”李润野的目光扫过书页,照片里和照片外的顾之泽都笑得如此开心。 “马哥用了我的照片!”顾之泽说。 “身为一个文字记者,你的脸出现在特刊上,但是名字却没有,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顾之泽有点儿脸红,他点点头,嘿嘿一笑:“嗯,是挺丢人的。” 李润野飞速地掀起眼皮,认真地看着顾之泽,幽深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惊讶。这小子居然没炸毛,没伶牙俐齿地反击,他心平气和的坦诚让李润野打心眼里高兴。 “知道丢人了,然后呢?” “然后就来请教师父啊!”顾之泽指着被自己画成蜘蛛网的书页说,“师父,我读了大师兄的这篇文章,我有点儿想法想跟您说说,您帮我分析一下吧。” 李润野拽过鼠标,顺手把那篇报道扔进了资料库,看向顾之泽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脸上浮现出了某种可以称得上喜悦和欣赏的神色:“嗯,你说,我听着。” *** 这一说,就说到了快一点半,顾之泽已经饿过了劲儿正是亢奋的时候,就差手舞足蹈了,耳边冷不防听到有人敲门,扭头一看是刘明远,脸色阴沉。 “大师兄!”顾之泽招呼一声,“我在读你的稿子,真牛!” 顾之泽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他兴冲冲地看着刘明远,好像看着一个偶像。刘明远不悦地剜了顾之泽一眼,目光如刃,生生剜得顾之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板,一点半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饭?” “这就去!”李润野有些头疼,这种让他心烦意乱的头疼远远盖过了一阵阵抽搐的胃疼,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捂着脑袋还是捂着胃。 “呃?”顾之泽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板我都忘了你还没吃饭,我请你吃午饭吧。” 顾之泽的后半句话完全是顺嘴说的,几乎都没过脑子,说完了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这是装的什么大瓣蒜!他心里忐忑不安,满心巴望着李润野会冷冰冰地拒绝自己的“好意”,依着李润野的性格,他应该是会拒绝的…… “好吧,你请客!”李润野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带头往外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顾之泽。李润野从刘明远身边路过的时候说:“明远,下周刘教授的专访,你把采访提纲给我一份。” 刘明远沉默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喝点儿粥吧,别吃刺激性的。” 李润野停下脚步,温和地看着刘明远,笑着说:“我知道。” 刘明远慢慢地笑了。 顾之泽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两个人。刘明远温和内敛,李润野锋利硬朗,一个神色柔和,带着掩不住的关心,一个目光深邃,满是深深的感激。两个人站在门边,门框如同画框一般将两人拢在一起。 这画面——这特么碍眼啊! 顾之泽心里颇不舒服,他说不清楚这种不舒服是来自于刘明远对李润野的了解和关心,还是李润野对刘明远的欣赏和温和。他又想起辛奕关于“争宠”的说法,想到自己大言不惭地说“八戒是唐僧最宠爱的徒弟”。 自己凭什么得宠呢?就算自己有猪八戒的巧言令色,他李润野也绝不是那个耳根子软的唐僧! “师父!”顾之泽咬咬牙,两步赶过去,“我们走吧,一会儿您还有个会要开呢。” 李润野其实不太在意那个会,他在意的是,刘明远的目光越来越直白,盯得他坐立不安,他只想赶紧离开,不管去吃饭还是去开会。李润野冲刘明远笑一笑,招呼着顾之泽往外走,腰脊僵硬,他能感觉到刘明远炽热的目光牢牢地锁着自己。 顾之泽无可奈何地跟着李润野走,找张姐借钱的小算盘彻底落空。 *** 一旦远离刘明远的目光,顾之泽心里的小情绪很快就消散了,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是饭钱!按照李润野平时吃饭的标准,顾之泽深深觉得自己今天得留在某酒楼刷盘子! 不知道老板对牛肉面有没有兴趣。 顾之泽想到那家牛肉面馆,小小的一间店面,勉强塞进去七八张桌子,地面上有十几年沉积下来的,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渍,墙上是烟熏火燎留下来的大面积黄褐色的斑块,老板的大嗓门和通风机嗡嗡的声音震耳欲聋。最要命的是,那个小店里永远摩肩接踵,没点儿技术水准,很容易洒一身的牛肉汤。 顾之泽瞄一眼李润野的阿玛尼衬衣,雪白雪白的,简直要愁死了。 “吃什么?”李润野问。 “老板……您喜欢吃面么?”顾之泽小心翼翼地问。 “不喜欢!” 擦,真不会聊天!吃饭不花钱的居然还那么挑剔! “那老板您想吃什么?” “喝粥去吧,有家粥店不错。” 顾之泽绝望地跟着李润野走,他知道那家粥铺,那简直就是家黑店好么?一碗粥敢卖五十多块,里面只有两只虾而已,你给我五十块钱,我能让你光吃虾没有粥! 两个人,一份海鲜粥一份牛肉粥,一碟子荷兰豆生拌金针菇,一碟子醉鱼,一碟子花雕泥螺,一份葱油拌面,一份什锦炒饭。顾之泽举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他第一次觉得信用卡真是个好东西,下个月一定要去银行申请一张。 “吃啊,”李润野用筷子指指那个比顾之泽的茶杯盖大不了多少的碟子,“看能看饱啊?” 顾之泽捏着筷子心想,“我不吃,你吃,然后各付各的钱行么?” 李润野优哉游哉地吃完一餐饭,觉得一直在抽痛的胃好了很多,胃病是自己这行的职业病,疼起来还真是要命。 顾之泽看李润野放下筷子,自己把最后一口面条吸溜进肚子里,一抹嘴准备死皮赖脸一回,耍娇发嗲撒泼打滚都行,反正得让李润野把饭钱付了,因为自己身上的钱真的是不够! 李润野瞟一眼顾之泽,这小子满脸准备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表情是要干嘛?他伸长胳膊招来服务员结账,同时掏出了自己的钱包。 “呃,师父……”顾之泽简直要纠结死!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犯傻去抢账单,而情感告诉他这么干实在太丢人了! “要不你来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么?”李润野不动声色地把把钱包放在了桌子上。 顾之泽欲哭无泪,考虑到自己在李润野跟前本来就没有face,所以决定还是认怂好了。 “师父,我钱不够!” 李润野打开钱包抽出三张粉红色钞票递给服务员,转过头来淡淡地说:“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少干,当记者的,有的时候那层脸皮实在没什么用!” “那个……”顾之泽转转眼睛,决定先把脸皮扔一边,“师父,这算职业生涯第二课么,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儿。” “算!” “谢师父教诲!”顾之泽笑嘻嘻地坐正身子,看着服务员把找的零钱交给李润野,心里乐开了花!他想起马轩曾经说过,李润野一边毙了刘明远的稿子,一边找辙请刘明远吃饭。现如今,自己是不是也算是享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李润野的心里,自己就算比不过刘明远,至少也是值得“栽培”的那一种? 顾之泽欣喜地悄悄攥紧了拳头:大师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老板也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 从那天开始,顾之泽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小宇宙都开始燃烧了!他从资料库里把刘明远所有的稿件全都翻了出来,单独放在一个文件夹里,一有闲暇就翻出来看,等到了七月中的时候,他做的笔记都有几万字了。 李润野每次从电脑跟前抬起头的时候都会发现,顾之泽要么奔波在采访的路上,要么窝在电脑跟前咔咔狂敲键盘,屏幕上pdf一开就是十几页,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稿子倒是越来越像样子了,逐渐脱去了新人的那种照本宣科,僵硬固化的体例,变得灵活多样,个人风格越发的明显。 只是…… 李润野把刚刚扔进退稿箱里的一篇文章拖出来,那是顾之泽刚刚采写回来的,是关于夏季街边摊治理的,言辞犀利切中要害,将各种弊端分析得条理分明,明确地指出了这种占道经营对城市环境、交通、卫生的影响。单纯从新闻报道来说,实在是无可挑剔,但是李润野对此并不满意。 李润野觉得自己有必要找顾之泽谈谈。 第十一章 李润野走到顾之泽身边的时候,顾之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一张脸都快贴到电脑显示器上了,认真地看着一篇刘明远去年发表的通讯。 李润野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两个月的奔波,顾之泽明显被晒黑了,初见面时白皙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闪着健康的光泽。这个肤色其实很称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冲劲儿和活力。窗外大片的阳光泼进来,顾之泽乌黑的头发闪着幽蓝的光泽,发丝有些长了,堪堪盖住了耳朵,一段颀长的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笔直的脊骨凸显出来,李润野突然发现,顾之泽瘦了。 “顾之泽,看什么呢?”李润野轻声问,可还是吓了顾之泽一跳,他直接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手中的笔嗖地飞了出去。 “师父……吓死我了!” “没干亏心事你怕什么!”李润野用下巴指指屏幕,“看什么呢?” “大师兄的稿子啊!”顾之泽兴奋地指着屏幕说。 “看出什么了?“ “看出……师父,你简直太偏向大师兄了!”顾之泽是真觉得李润野格外偏向刘明远。这也正常,刘明远的稿子就是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口后总带着几分耍赖的小情绪,有点儿淡淡的委屈,有点儿小小的不满。李润野没说什么,顾之泽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心里还真的有点儿酸溜溜的。 “师父你看!”顾之泽说,“大师兄的稿子多……毒舌啊,你看他给人批的,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什么‘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插标卖首之徒’,他这么说你都往上发,我就说了个‘占道经营有违社会公德心’你就批了我两百多字!” “你是不是觉得刘明远骂人骂得比你有水平,所以我发他的稿不发你的?” “那也不是!”顾之泽一边想一边说,“我挺佩服大师兄的,他总能一眼看穿事情的本质,我觉得他……更犀利一些。” “犀利?”李润野皱皱眉,“除了犀利还看出什么来了?” 顾之泽歪着脑袋思考,眉尖微微皱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无意识地慢慢转动,扫过李润野的时候,李润野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追了过去。 “我说不太清楚,反正我觉得大师兄的稿子挺牛的。”顾之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分析能力不太好!” 李润野忽然就笑了,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笑,眉目舒展,薄薄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向来冷漠的眼睛里流泻出欣喜和赞赏,周身冷硬的气息立刻柔化成一道微风。 顾之泽看傻了! 这个男人真他妈的帅啊! 花痴完,他才惊觉,刚刚李润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是如此的熟悉,那正是他看向刘明远时的目光! “师父?”顾之泽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虽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李润野突然就变了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说了什么让李润野高兴的话了! “顾之泽,我很高兴。”李润野微微抬高了声音,“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学会‘谦虚’两个字了!” 我擦!顾之泽全身的血液又都冲到了脚底下,李润野,你丫确定这是在夸人么?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吧嗒”放下来的小脸,特别真诚地又加了一句,“真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不着调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顾之泽在心里哀嚎:师父,你千万别再夸了,这是十二楼,我真的会跳下去的! *** 李润野不管顾之泽那悲愤欲绝的样子,给刘明远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 ,刘明远从校勘室过来了。 “明远!”李润野说,“你明天带着这小子去趟华泰街,上午七点到那儿,然后给我写篇稿子回来。” 刘明远沉默了一下,问:“要我带?” “让他跟你学着点儿,这小子不太着调。” 李润野的话让顾之泽很不舒服,他憋着一口气,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什么?”李润野说,“你总不能指望我带着你跑采访吧?” 其实顾之泽很清楚,李润野是不可能离开报社陪着自己穿大街溜小巷地采访的,所谓师父,也只是个场外指导。可如今李润野这架势似乎是要把自己直接扔给刘明远,从此撒手不管,这让顾之泽委屈万分,明明刚刚还那么欣喜赞赏地看着自己的! “可是,你是我师父啊!”顾之泽小声说,想想又补充一句,“我有合同书的,你不能违约!” 刘明远带着一丝不满的神色看着顾之泽,沉声说:“老板就是让你跟我去跑篇稿子回来,你瞎捉摸什么呢?” “那,老板,你还是我师父对吧”?顾之泽不放心地又追了一句,看到李润野肯定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问,“那我们写什么稿子?” “交通!”李润野简单地说,“各写各的,不许交流,明天下午一点前交稿。” 哎呀呀,顾之泽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是……要比赛啊! 自己争宠的时机到了! *** 第二天一大早,顾之泽和刘明远一起来到了华泰街,这是一条长达1公里,只有十余米宽的狭长地带,东西向各有一条机动车道和一条自行车道。可这条小路上分布着三家幼儿园、两所中学、两所小学,又紧邻着三环路的联络线,每天早晚高峰的时候,接送孩子的车辆会把整条街都堵住,然后连锁反应造成整个北三环路双向拥堵。 中学每天七点半上课,学生七点二十之前要到校,小学是八点上课。顾之泽和刘明远六点五十到的时候,这条路上的车流量已经非常大了,经常有车辆在校门口掉头,使得拥堵情况翻倍。 “大师兄!”顾之泽家住在城西,对于城北的这条街还真是不太了解,“老板从哪儿找来这么极品的一条路!”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刘明远所问非所答地说,“他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顾之泽赞同地点点头,又莫名地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他瞥一眼刘明远问:“大师兄,我觉得老板挺喜欢你的!” 顾之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可刘明远却变了脸色,一张书卷气颇浓的脸上由红转白,额头瞬间爆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咱们组里就没有老板不喜欢的人,他不喜欢的他不会留!”刘明远有些慌乱地把头扭向一边,声音都有些发抖。 “是么?”顾之泽拽拽领口,七月中了,天越来越热,往年这个时候正是自己盘算着暑期打工的时候,今年自己要在烈日下奔波了,“我觉得老板对我就挺有意见的,其实我是大老板招进来的,我觉得要是老板的话,他不会招我的。” “不会!”刘明远似乎想要摆脱这个话题,“他……不喜欢你的话不会留你在组里,试用期过了就会赶你走了。” “真的?”顾之泽高兴了,他兴致勃勃指着缓慢移动的车流问:“师兄,我们写什么?” 刘明远打量了一下周边,认真地说:“各写各的,不许交流!” 顾之泽瞬间石化成一尊雕像愣在路边。 两个人在路口分手,各自去找自己的新闻点,顾之泽憋着一口气要超越刘明远,他把这条不长的小路来来回回走了三趟,采访了十几家临街的小店,又采访了几个学生和家长,拍了一百来张照片。每次采访完,都会问问人家有没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穿格子衬衣的人也采访过他们,得到的回答总是否定的。 顾之泽诧异地想,大师兄跑哪儿去了? *** 中午十一点时,顾之泽满身大汗地冲回报社时却发现刘明远已经回来了,正在看马轩拍的一组照片,显然稿子已经写完了。顾之泽一身热汗变冷汗,他从来不曾小觑刘明远的实力,但是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抢先自己那么多! 顾之泽没有时间耽搁,他扔下包就坐在电脑前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急如暴雨,汗珠子还在一滴滴往下掉。李润野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墙前面,端着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顾之泽,那个孩子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的搭在额头前,偶尔有汗珠会滑进眼睛里,他就使劲儿揉揉眼睛,衬衣都湿透了,急剧起伏的脊背显示出他焦虑的心态。 李润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越来越急切,他很想走过去把那个孩子拽起来让他去洗把脸,或者让他去茶水间先歇口气。也很想跟他说,没关系,你八点截稿前把稿子给我就行…… 但是他不能。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顾之泽玩命敲键盘。 顾之泽敲了一会儿,大概是手上有汗太滑了,他停下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抬头的功夫,视线直直地撞上李润野。距离有点儿远,一时之间顾之泽拿不准李润野脸上浮现出来的那种情绪是不是“关心”,但是李润野的目光让他觉得温暖和兴奋,他冲李润野挥挥拳头,咧出一个笑容,映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和满脸晶莹的汗珠,那个笑容逼人眼目。 李润野瞬间有种被击穿的感觉! 他僵硬地点点头,看着顾之泽又低下头去砸键盘,自己慢慢地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他想起辛奕说“你不就好这口?年轻、张扬、干干净净的。” 他痛苦地把脸埋进双手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年轻、张扬、充满了生命力,坦率直白,对这个世界有着最单纯的爱和向往,积极地面对生活,像阳光一样灿烂! 这是李舸,也是顾之泽,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人,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永远没有招架之力! 李润野对自己说,你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了,你没有那个精力和热情第二次飞蛾扑火,也没有第二个家可以反目成仇了! 第十二章 顾之泽把稿子拽进库里的时候,紧张的浑身都僵硬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份稿子非常重要,如果能超过刘明远,不,只要能追上刘明远,他在李润野的心里就能拥有与以往不同的地位。 大概就是猪八戒和天蓬元帅的区别! 带着这种“争胜”的心理,他把稿子前后改了三遍,直到最后一刻才点了那个“提交”键。看着屏幕上的文稿变成一个小信封模样嗖的一声飞走,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心也飞了! 师父会满意么?顾之泽很在意这个问题,这一个多月来,他憋着一口气要让李润野承认他,每次想到李润野用极度不屑和怀疑的口吻冷冷地说“争宠”他就气结。自己能比刘明远差多少?不过是几年的工作经验而已。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追,用勤奋去弥补时间上的差距,他刘明远能做到的事情我顾之泽一样也能做到!谁说李润野心里的头牌一定就是刘明远,这个“宠”我争定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李润野从电脑前抬起了头。其实两个人的稿子他二十分钟就看完了,他用了足足四十分钟来逐字批复顾之泽的稿子。在截止时间前最后一刻才收到顾之泽稿子这件事让他很高兴,这要在一个月前,顾之泽一定不会那么晚才交,他会像所有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学生那样提前交卷,然后拿个不好不坏的成绩,错一堆本来不该错的题。 现在的顾之泽沉稳了很多,他终于明白了“速度不等于质量,新闻的实效性远不如价值性”这个道理。李润野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越过去,看到顾之泽瘫在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甩着自己的手腕。刘明远从茶水间给他带了一杯冷饮过来,这小子一脸劳苦大众得解放的样子,欢天喜地接过去。刘明远看向他的目光宽容温和,甚至带着关爱,就像看着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弟。 李润野忽然觉得这事儿简直太纠结了! 你爱我,我爱他,他……有爱人,爱人不是我! 人世间的事一定要这么狗血吗? 李润野烦躁地抓抓头,下意识地去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揣进兜里,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之泽一杯冷饮灌进去,觉得满身的燥热都退了下去,缓过劲儿来后拽着刘明远讲自己采访的经历: “猴哥你去哪儿采访了?我一直都没看到你!” “猴哥你写的什么内容啊……啊,算了,别跟我说了,说了我心理压力大,反正老板还没找我,我先放松一会儿。” “大师兄,你说老板到底想让我们写出什么来?” “大师兄,当初老板审你的稿子时也这么恐怖么?” …… 顾之泽大概是有点儿激动,就好像完成了一份极为满意的答卷,满心的骄傲和自信,只是碍于“谦虚”的美德,不好瞎得瑟,可不说点儿什么又能把自己憋死。在这种心态下,他亢奋得不得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润野。可是几乎背对着李润野办公室的刘明远在李润野踏出门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微微侧过身子,眼角的余光粘着李润野的后背一路跟进了走廊。 卫生间在走廊的左手边,吸烟室在右手边,刘明远眉头深锁地看着李润野拐向了右边。 “我去趟卫生间”刘明远随口找了个理由,跟着走了过去。 顾之泽意犹未尽地放开刘明远,趴在了桌子上,在强大的室内空调的吹拂下,越发地觉得爽快。 *** 刘明远追进吸烟室的时候,李润野刚刚点燃香烟,斜倚在窗台上,额头顶着玻璃,怔怔地看着窗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只烟,搭在窗台上。一口烟在口腔里打了个旋,缓缓地吐出来,丝丝缕缕,缠得刘明远心里绞痛起来。 “老板?”他走进去,轻轻叫一声。 “啊,明远!”李润野扭过头来,神色淡淡地问,“有事儿?” “没!”刘明远摇摇头,看着李润野指尖的烟欲言又止。 这要放以前,李润野可能就自觉地掐灭了烟,因为每次看到刘明远情绪满满的眼睛,他都会有些心软。可现在,他有些烦躁甚至气恼,他很想把话挑明,很想干脆利落地断了刘明远的念头,逃避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他习惯把一切关系都处理得简单明了,他讨厌暧昧,暧昧让他进退两难。 “明远!”李润野带着几分决绝的神色,故意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几乎要直接吸到肺里,“有些事儿我想跟你说。” 刘明远目光闪动:“十万火急?” “那倒不是,只是……” “那就再说吧,我这儿有件十万火急的事儿得先跟你说。” “呃?”李润野奇怪了,“什么事儿?” “我明天要去金江市跑车展,可能这两天都不在报社,稿子我电邮给你。下周的专题我做好了,你别忘了审。” “这就是十万火急的事?” “当然,我一会儿就走了,开车要三个多小时呢,你得赶紧给我签字去人事部备案,要不算我旷工你赔我工资么?还有,差旅费呢!” 李润野无可奈何地掐灭了烟,刘明远摆明了不想谈,他聪明地搬出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李润野除了咽回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以外,别无他法:“我一会儿就去签字。”李润野说。 “那好,我先回去了。”刘明远在转身的一瞬间,说,“润野,胃不好就别抽烟了。” 李润野愣在了窗边。 *** 李润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刘明远已经走了,而顾之泽又杵在门口当门童,瞬间,他有种冲回去再抽根烟的冲动。 “师父!”顾之泽一看就兴奋得不行,眉飞色舞的,“给我评评稿子呗!” “你那稿子哪里值得评 ?” “那你给我批批呗。”顾之泽一点儿也不气恼,高高兴兴地跟在李润野的屁股后面进了办公室,“哎,师父,大师兄呢?叫他一块儿呗。” “千万别!”李润野打开打印机把两个人的稿子打印出来,“会拉低他的智商的。” “师父!”顾之泽不满地说,“你这也太挤兑人了!” “不服气?”李润野瞥了他一眼,把两张纸拍在桌子上,“你看……” “别说!”顾之泽大喊着,两步就冲了过去把纸抓进手里,“师父你先别说,让我自己看!” 顾之泽攥着稿子一屁股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刘明远的稿子,看着看着,眼角眉梢的喜色就消了下去,嘴角微微下垂,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 李润野站在桌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在阳光下,顾之泽的头发闪动着点点光斑,发帘有些长,微微遮住了眼睛,但是卷翘的睫毛把阳光剪得碎碎的,李润野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顾之泽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午后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玻璃墙外人来人往繁忙杂乱,各种电子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人声纷纷。可是李润野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顾之泽的心跳声。是的,他相信自己能够听到顾之泽的心跳,就随着他微微起伏的肩背,一下又一下,叩击着自己的耳膜,调整着自己的心跳,直到两颗心跳成同一个频率。 “呼!”顾之泽长长地喘口气,抬起头来,“师父!” “什么?”李润野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他不做声色地飞快地抹去了眼中的各种情绪,漆黑的眼眸又变得古井般幽深平静。 “这个……”顾之泽咬咬牙,坦诚地说,“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李润野点点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很好!” 顾之泽有点儿沮丧地低下头,肩膀塌了下来。李润野控制不住地走过去,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手掌放在了顾之泽的头上,掌下是一片温暖细滑。 “师父?”顾之泽抬起头,发丝划过李润野的掌心,让他觉得心底痒痒的,眼神不自觉就软了,“怎么,受打击了?” “不是!”顾之泽摇摇头,头发揉散在李润野的掌心里。李润野嗖地收回手,细长的手指蜷缩在一起。 “我没受打击,我只是被吓到了。” “你大师兄没那么夸张!” “不是!老板,我是被你吓到了!”顾之泽眨眨眼睛,嘴角抽搐着往上挑,“您能别突然这么温柔么?我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蹦出来了,我老觉得你下一秒就要变脸,然后骂得我恨不得推开窗户跳下去!” “别,这是12楼,做人要有点儿道德,不要给环卫工人找麻烦。” “师父!”顾之泽苦着脸挥挥拳头,“好老师应该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应该让人如沐春风!” “可响鼓还要重锤,”李润野坐在顾之泽对面,说,“别贫了,说说你都看出了什么。” 顾之泽放下手里的纸,笔直地看向李润野,慢慢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务实!” “好!”李润野一拍巴掌,突然大声地赞了一句。顾之泽被这突然的一声震住了,他微微张着嘴,惊喜地看着李润野,那一声“好”一直嗡嗡地在他的头脑里盘旋,让他有莫大的喜悦和满足,这一上午的辛苦奔波,满身的大汗,苦心经营稿子,备受打击的沮丧,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声“好”中全都烟消云散,什么都值了! “很好!”李润野点点头,再一次重申,“真的很好!能看出务实两个字就说明你可以尝试着追一追你大师兄了。” “呃,那以前呢?” “想都不要想!” “师父!” “你这样,我终于不用再后悔签了那张师徒协议了。” 顾之泽觉得自己真是易于满足,就因为李润野这样一句话,他立刻觉得通体舒泰,连腰板都挺直了。果然是,挨惯了狼牙棒打的人,给换条皮带抽都会觉得幸福! “你具体说来听听。”李润野错开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张神采奕奕的脸。 第十三章 “我的稿子写了交通拥堵的状况,还分析了原因,但这些大师兄也写了。”顾之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说,“可是,大师兄用了很大的篇幅来提出改进意见,他认真观察了周边的公共交通设施,还综合考虑了华泰街周边的情况。他指出,在这条街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有四家三甲医院,两个大型公园,五家大型超市,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圈,两条城市主干线,多所学校,多幢写字楼……他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然后给公交公司提出意见,可以增设一条专线,局部调整三条线路……总之,通过公交车公司的运营线路调整,可以大大缓解华泰街造成的交通压力……他甚至把具体的线路都给规划好了……” 顾之泽抬起头,喘一大口气,问:“师父,大师兄怎么能牛逼成这样?” “第一,注意你的措辞,这是公共场合;第二,这种程度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信不信,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了!” “信!”顾之泽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大师兄比我务实多了。” 李润野把顾之泽的稿子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地做了批复和修改:“之泽,其实你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 顾之泽没有在意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被那句“之泽”定在了当场! 李润野从来没有叫过他“之泽“!李润野从来都叫他“八戒”或者就是“顾之泽”,“之泽”这两个字他只从父亲和杨思宁的口中听过。那两个人叫他“之泽”时,他觉得温暖又亲昵,可是李润野叫他“之泽”时,他觉得很激动,有一种骄傲和自豪感,好像自己得到了某种肯定,而这种肯定如此之珍贵,以至于会让人对未来、对人生都产生莫大的希望和信心。 顾之泽又想,师父就会叫大师兄“明远”,那如今,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在另外一个领域追上了大师兄呢? “顾之泽!”就在顾之泽恍惚的时候,李润野平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学习那么差还不听讲,你想干嘛?” “师父?”顾之泽傻傻地,带着点儿不满地问,“你干嘛又叫我顾之泽?” “好吧!”李润野从善如流,“八戒,听讲!” 顾之泽懊恼地低下头。 “你看,你的稿子里也分析了交通拥堵的原因,你把问题归结为城市建设的不合理和学校上课时间的不合理,然后抨击了一下中小学的课业负担……”李润野用指尖敲敲茶几,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这叫什么?你这叫‘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我就是让你写篇关于交通的通讯,你扯什么教育改革?” 顾之泽没抬头,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抬头了!\'' “还记不记得你昨天说什么?” 顾之泽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就是个话唠,一天说那么多,谁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你说,明远的稿子‘犀利’,会‘骂人’。” “犀利是我说的,会骂人不是我说的!”顾之泽小声辩解,没敢抬头。 “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明远不止是犀利,而记者也不是泼妇,不能撒泼打滚骂大街!”李润野毫不留情地说,“抓着个问题就一通狂批这种事儿简直就不入流,你信不信我随便从初中抓个小孩过来都能对中国的教育问题说三道四一番!你是个接受了四年专业培训的记者,你做到至少得比初中生强点儿!” 李润野看一眼顾之泽,长长的头发帘已经把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颔,纤长的脖子已经红了。看着顾之泽绞紧在一起的手指,李润野放缓了口气: “新闻,是要务实的!喊喊口号,说点儿高大上的话谁都会,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最不用担责任。但是,除了这些,你能不能提点儿切实可行的建议出来,解决点儿实际问题!” “师父,我懂了。”顾之泽摊开两只手,看着满掌心的冷汗说:“大师兄不但犀利,他更务实,在他的眼里,记者当然应该指出问题分析问题,但是更重要的是能够对这个社会有所裨益……这,应该算职业生涯第三课吧?” 李润野把那稿子从顾之泽手里拿回来,转手扔进了碎纸机。顾之泽蹭地一下抬起头,惊异地说:“师父别撕啊!你的批复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李润野摇摇头:“不用看了,你完全明白我想说什么!” 顾之泽看着碎成纸屑的稿子,心里有些可惜:那上面有李润野的批复,自己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保存,想想之前那些保存下来的,顾之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条精美的锁链,中间缺失了一环。 “师父!”顾之泽微微抬高了嗓门,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我会努力做一个大师兄那样的记者!” 李润野靠在沙发背上,笔直的长腿架着,纤长的指尖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之泽,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用?” 顾之泽从李润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反复在想李润野的最后一句话: “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用?” 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记得齐白石有句名言叫做“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他应该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顾之泽”而非第二个“刘明远”! 李润野心情复杂地看着顾之泽昂首挺胸地迈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他隐隐地有种危机感。自己向来是个挑剔的人,在感情上尤甚,宁缺毋滥是不二的原则。自从李舸走了,空窗期也很久了,他以为自己的感情早已被耗干,不会再轻易地为了一个笑容一个眼神而疯狂,但是顾之泽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他无可奈何地承认,这小子是如此的合心合意,逐渐地让他转不开眼睛。 辛奕,该死的说对了! 从第一天面试,他就看穿了自己! 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去,第一次认真考虑该把顾之泽调去时政部了。 *** 马轩收拾摄影包的时候看到顾之泽,冲他招招手问:“我去拍片子,你去么?” 顾之泽两步就蹦过去接过那个大大的摄影包,痛快地点头。 这两天展览馆有个大型国际书展,今天是最后一天,还有三个小时闭幕,届时会有一场小型签售会,马轩就是要去拍点儿纪录片。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还不到五点就全完活儿了,看着天色很好,马轩索性把相机交给顾之泽,让他随意去拍点儿东西,而自己在旁边指点。临近闭市,人流逐渐散去,顾之泽远远地看到一对儿老夫妇并肩慢慢走着,淡金色的夕阳照在他们雪白的头发上,映出岁月的色彩。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看着摊位上的书籍,不时停下来交谈几句,顾之泽举着相机跟在两人身后噼噼啪啪一阵狂拍,马轩在旁边赞许地点点头:“构图不错,光也好!” 顾之泽正得意着,冷不防看到一辆拉书的小推车顺着坡道慢慢冲着那个老太太滑下来。 “当心!”他大声地喊了一句,还没来及奔过去,那车就剐倒了老人,老太太痛苦地倒在地上扶着腿,半天站不起来。 顾之泽把相机塞给马轩想要冲过去,可是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一个穿着某出版社工作服的年轻人两步就顺着坡道冲了下来,一把把老人扶了起来,搀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怎么样,哪里疼,我送您去医院看看?”小伙子急切地问。 老人摇摇手不说话,慢慢地把裤管撩了起来,小腿上擦伤了一块皮,露出鲜红的血丝,老先生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就想擦。 “等等,我给医务站打电话!”小伙子掏出一个手机开始打电话,没一会儿就过来两个穿白大褂的。 “怎么搞的?”一个大夫轻轻地扶起老人的腿按了按,确定没有骨折,带着责备的神情看了一眼小伙子,“你们出版社的车子没拉刹车吧?” “不是我们的!”小伙子摇摇头,“这个车子是刚刚放在这里的,可能是旁边那个展位的。” “真的?”白大褂明显不信,“那干嘛放你们门口?” 小伙子到这会儿才发现问题严重了,这车子是展会中心租借给各个摊位的,只扣了押金并没有登记,如果没有人承认,自己这个“管理不当”的罪名就洗不清了,老人这伤…… 他低头看了看老人的腿,这会儿淤血已经浮现出来,整个小腿骨青紫一片,老人还杵着自己的腰,显然是跌倒时受到了冲击。 小伙子脸都白了! 顾之泽默默地接过相机,站在一棵树后开始按快门,他想,必要时他自然可以出面给小伙子作证,可这车到底是谁的又有谁能说清呢?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扶着老先生的手慢慢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轻轻扭了扭腰,说:“没事,没伤着,就是有点儿疼!” 那个小伙子煞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 “以后小心点儿,虽然不是你们的车,既然在你们店门口停着,也应该管好。” 小伙子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老人摆摆手:“没事,就是擦伤!不用去医院,你给我叫辆车吧,我走路有点儿费劲。” “我送您、我送您!”小伙子说,“我有车,我送您回去。” “那真是谢谢你了!”老先生微笑着说。 顾之泽飞快地按下快门,照片里,在巨大的书架子前,一对儿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温和地微笑着,旁边的白大褂和小伙子带着一种感动和震惊的表情看着他们。顾之泽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高贵! 第十四章 李润野从辛奕那里拿了校版回来的时候,看到顾之泽又坐在电脑跟前砸键盘,他不自觉地移动脚步,朝顾之泽走过去。 “老板!”马轩隔着两张桌子喊。 李润野生生刹住脚步,正要转身时顾之泽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电脑屏幕映得晶亮,神情有些木木的,几乎是无意识地冲李润野咧出一个笑容后又低下头敲键盘。 李润野屏住呼吸看着那抹微笑在自己眼前绽开又消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向了马轩。 “老板!”马轩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问,“你看!” 李润野眯着眼睛看了看,顺手拉过鼠标,调整了一下色相饱和度,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好吧?”马轩得意洋洋的说,“这叫名师出高徒!” “不是你拍的?”李润野诧异地问。 “不是!”马轩骄傲地说,“顾之泽拍的!不错吧?这就叫做‘教导有方’!” “嗯!”李润野点点头,“谢谢夸奖,我继续鞭策他!” “老板!”马轩叫了起来,“是我教的好么!” “他是我徒弟!”李润野板着脸,神色间有几分严肃。 “切!”马轩撇撇嘴,“摄影又不是你教的。” 李润野对这话充耳不闻,他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但是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马轩那副骄傲得意的样子。自然,顾之泽值得任何一个当老师的骄傲,包括自己,可是……李润野心里知道,这还远远不够,顾之泽可以走得更远! 李润野弹动食指点了保存键,然后对马轩说:“行了,别那么骄傲了,赶紧把图排出来,我明天要用。” 马轩指指李润野办公室的大门,说:“我早放你桌上了,还用得着你催?” 李润野在办公桌上找到了马轩的图片,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本来应该下班回家的顾之泽为什么又跑回了报社,他写什么呢? 李润野隔着玻璃,看着顾之泽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眉目舒展,带着温情的笑,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润野突然很期待! 七点时,待审库里出现了顾之泽的名字。那是一篇不很长的文章,记录了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老人跌倒了,有人扶起了她,并且送她回家。这个故事简单到连小学生写作文都不会再写,可是顾之泽写了,用非常简练的文笔,温和的语气,脉脉地叙述了这么一件微如尘粒的故事。 李润野觉得很温暖,这篇文字给人以一种温暖而喜悦的感觉——就好像顾之泽的感觉。 李润野慢慢地笑了,这真是一篇非常有新闻意义的报道啊,顾之泽真的很聪明,能够从一件不是新闻的事件中挖掘出新闻点,李润野骄傲地想,这就是我徒弟! 他伸手捞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把顾之泽叫了进来。 “干嘛写这个?”李润野问,“你去国际书展逛一下午,就看到这么一件事儿?” “师父!”顾之泽正色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嗯!”李润野用下巴点点屏幕,“不但美,还很古老,我记得我念小学一年级时就写过这样的文章!” “可是师父!”顾之泽说,“我觉得它很有意义!” “哦?”李润野板着脸,心里却带着几分骄傲问,“意义在于证明你上过小学?” “不是!”顾之泽完全忽略了李润野恶劣的态度,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初出校门时,那个张扬又浮躁,幼稚又简单的顾之泽就在李润野一天天的狂轰滥炸冷嘲热讽中败下阵来,渐渐消失不见。 “师父,”顾之泽慢慢地措辞,“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只要打开网络、报纸,看到的几乎都是负面新闻,见死不救、敲诈勒索更是频繁。我就想,如果媒体每天都在报道这样的事情,老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对这个社会失望的,他们会明哲保身,这个社会会越来越冷漠、黑暗。负面报道太多了不好,与其报道十条不扶老人,不如报道一条勇救老人来的有宣传效应。正面典型值得整个社会肯定和宣传,这样才能让老百姓有希望!” 顾之泽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沉稳,带着几分急切几分真诚,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说完时,已经腰背笔直肃立郑重。 像一把尺子,可以丈量出世间的情义道德,冷暖炎凉。 李润野默不出声地看着顾之泽,顾之泽在李润野幽深的眼神中渐渐慌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也不知道自己那番“高大上”的言论是不是不合时宜的,是不是过于理想化从而违背了新闻原则…… 他的视线慢慢开始游移,指尖紧紧地蜷在一起,觉得头皮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咽一口吐沫,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我……我就是……那么一说……” “嗯,就那么一说!”李润野慢慢地说,声音平直冷淡,“说话总是挺容易的啊!” “师父?”顾之泽有点慌,他觉得自己从李润野的神色中看出了不满甚至恼怒,这让他不安。 “那你说痛快了?” “师父?”顾之泽似乎除了师父就不会再说别的了。 “说痛快了就赶紧走,我要审稿!”李润野低下头盯着电脑,再也没有向顾之泽扔过来哪怕一个眼神! 顾之泽觉得整间办公室的空气都被抽走了,他几次三番想要说点儿什么,可是李润野纹丝不动地看着电脑,最后,顾之泽放弃地叹口气,耷拉着脑袋讪讪地说:“那个……师父,我先走了。” 李润野冲着门口的方向摇了摇手指,顾之泽丧气地转身走了。 在顾之泽转身的一刹那,李润野抬起眼皮,看着那不再笔直的背影裹一身的沮丧慢慢地挪了出去,他,不厚道的笑了! 顾之泽沮丧地挪回了工位,马轩看他一脸的灰败,好奇地过来扫听八卦,听顾之泽说完,也愣了。 “马大哥,你说我那稿子真的很糟么?” 马轩嘬着牙花子想了想,豪爽地一拍顾之泽的肩膀说:“算了,别想了!咱们老板那人的脑回路跟常人不一样,你要是能想明白了就麻烦了,那只能说明你的脑回路也不正常!” 顾之泽把下巴重重地磕在桌面上,烦躁地直搓脸。 *** 顾之泽的沮丧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快十一点了他才踏进办公区,屁股还没挨上椅子,马轩就把一份当天的《晨报》丢到了他的桌子上! “干嘛?”顾之泽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报纸问。 “请客吧!”马轩说,“请我去吃你说的那家好吃的牛肉面。” “为什么?” “第一篇独立发稿,有里程碑意义,怎么也能值一顿牛肉面吧?” “啊?”顾之泽惊愕地眨眨眼,飞速地去翻报纸,在社会版的右侧,刊图和文章的署名都是“顾之泽”! “这……”顾之泽激动的手都在抖,发稿不是他激动的原因,他激动是因为整篇稿子,李润野一字没改!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刊之论啊!就连李润野都改不了的稿子! 顾之泽得意得简直要举着这张报纸去每个版转一圈,昭告天下! “小顾子!”马轩揪着顾之泽问,“你昨天不是说老板特别不待见这稿子么?” “是啊!”顾之泽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太深奥了,“马大哥,你说老板这算不算挫折教育,或许,他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我要自信一点儿,敢于质疑权威,就像当年的小泽征尔?” “你快拉倒吧,你需要挫折么?我怎么觉得自从你来报社一路都在挫折啊?再挫挫,你就成渣了!”马轩挤挤眼,接着说,“再说,我知道只知道泷泽,小泽也是……” “什么泽!马大哥你可真够……猥琐的!”顾之泽尴尬地咳嗽一声把话题扯回来:“哎,渣就渣呗,发稿就行!”他把报纸贴在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呸呸!全是油墨味!”他皱着眉把报纸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这是要拿回家给老爹显摆的,一定要收好! “马哥!”顾之泽说,“我先去找找老板,好歹得问问他啊,然后我请你吃面。” 马轩一把拉住他:“别了,老板还没来呢,咱们先吃饭。” 顾之泽从书包里掏出一百块钱,豪爽地一挥手:“走!牛肉面的干活!” 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在电梯门口热烈地讨论是吃酸辣瓜条还是凉拌金针菇时,电梯们叮当一声打开了。 “师……师父?”顾之泽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嗯。”李润野简单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绕过他们两个抬脚就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马轩说:“你找我一趟,有活儿。” “好嘞!”马轩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吃完饭就去,小顾请客呢!” 李润野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抬脚继续走。那一秒钟的停顿在顾之泽眼里拉成一帧画面。 “那个……师父!”顾之泽憋着嗓子叫了一声,“我们去吃牛肉面,你……一起来吃吧?” “对啊!”马轩后知后觉地帮腔,“一起来吃吧,反正你也没吃午饭,小顾说那家的面可好吃了!” 李润野考虑了两秒钟,那笔挺的肩背和修长的腿形成一条流畅的线条,利落而挺拔,这背影投注在顾之泽眼里产生了莫大的压力,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李润野漫长的考虑。 “好!”李润野转身走了回来。 顾之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又想起某人才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吃牛肉面。 *** 小店里照例是人声鼎沸,顾之泽满头大汗地在角落找了张空桌子,把李润野让到了最里面,自己挡在他的外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李润野如果坐在外侧,一定会被那些泼泼洒洒的汤汁淋到。 牛肉面很好吃,汤汁浓郁,面条是典型的北方面,根根劲道有嚼劲,顾之泽和马轩吃的满头大汗直喊过瘾。一扭头看到李润野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挑,顾之泽鼓着腮帮子说:“师父,你要不要来点儿辣椒油?他家的辣椒油炸得可香了。” “我不吃辣!”李润野说。 “那……尝尝这个!”顾之泽把一碟子香芹推到李润野跟前,“不辣,他们用麻油拌的,很香!” 李润野点点头却不动筷子,于是顾之泽再往前推推碟子,带着期待说,“师父,你尝尝啊!” 李润野从善如流地吃了两筷子,点点头说不错。顾之泽高兴了,把整碟香芹都推到了李润野跟前,“那师父你吃这个,我们吃瓜条,瓜条是辣的。” 马轩塞了满嘴的面条拼命点头,这家店的味道真是不错。等顾之泽和马轩都放下筷子了,却发现李润野才吃了大半碗。 “师父慢慢吃,我们等你!” “饱了!”李润野擦擦嘴说,“本来就不是很饿,走吧,这里太热。” 三人回到报社时,张晓璇正好接了个热线,冲马轩和顾之泽一努嘴,两人心领神会地跑过来领了消息就跑。顾之泽一边跑一边冲李润野招手:“师父!等我回来啊,我有事儿要问你呢!” 李润野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头去了辛奕的办公室。 第十五章 顾之泽回来的时候李润野不在办公室,他四下找了一圈儿后直奔茶水间。 李润野果然在,靠在休闲沙发上,很疲劳的样子。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有了,却更显得冷漠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师父?”顾之泽捏着那张报纸,站在茶水间门口有点儿踌躇,他直觉地觉得李润野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自己要是鲜格格地凑上去,估计会被戳成马蜂窝。 “有事儿?”李润野半掀起眼皮,淡淡地问。 “这篇稿子……”顾之泽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我想问问您,为什么发?。” “写的好干嘛不发!” “可您昨天……” “我昨天有说过不发么,有说过你写的不好么?” “师父!”顾之泽的嗓门一下子就抬高了,带着几分抱怨地嚷,“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你死了么?” “快了!”顾之泽乐颠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李润野身边,“师父你昨天为什么那么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 “啊?” “我既没说你写的不好,也没说这稿子不发,你那些推测都是从哪儿脑补来的?做记者的能随便猜测么?” 顾之泽故作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却腹诽着,当初是谁一边说“要大胆推测”一边毫不留情地毙了我的稿子,生生把我名字改成第二顺位的? 师父哎,您老人家的心是海底针吧! 李润野微微侧过头去,耐着性子说:“虽然你说比写的更好些,不过也还算能看。”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那不太耐烦的样子,满肚子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李润野皱着眉问,“还有事儿么?” 顾之泽摇摇头,觉得李润野的心情应该不太好,于是迟疑着站起身说:“那,师父我先走了。” 李润野一如既往地摇摇手指。 顾之泽一踏出茶水间的门,李润野平直的肩立刻就塌了下来,他颓然地靠进沙发的深处,端过旁边的一杯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薄汗来。他用手按住胃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苦笑着想,果然是不能吃那么劲道的面条和芹菜的。 *** 顾之泽回到工区跟马轩学了一遍老板的话,他皱着眉头问:“马哥,你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呢?” 马轩叼着笔杆子想了想,摇摇头说:“老板怎么想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去年时政版的吴迪在报道一起普通的民众纠纷时,多少掺杂了点儿了个人情绪和猜测,把问题直接上升到“民族团结”层面。结果麻烦了,反响可邪乎了,整个圈子都受影响,从上至下,很多人受到牵连。吴迪自己首当其冲,后来引咎辞职了。不过这小子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资历,签了一家出版公司,转身做了一名实体编辑。从那以后,老板就老跟我们说,‘推测是可以的,脑补是要挨抽的’!” 马轩趴在桌面上,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你觉不觉得老板是想告诉你点儿什么?” 顾之泽学着马轩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苦着脸说:“他每次都得用这种方法教导徒弟么?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会精神分裂的。” “这样你记得住!”马轩笑嘻嘻说,“另外,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顾之泽蹭地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渴望地看着马轩。马轩从桌子底下的一个纸箱里摸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摄影包递给顾之泽,“你的,社里发的!” “发的?”顾之泽如获至宝地把那台d60抢过来抱在怀里,“咱们社真牛啊!” “那是老板的面子!”马轩撇撇嘴说,“给你一个文字记者配相机,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老板的面子怎么可能?” 顾之泽摸着相机厚实的皮套子,软软的手感让他的心里都暖了:“老板真好啊!” “可不?”马轩也有点儿眼红地看着,“这相机可是新的!” “在老板手下真幸福啊!”顾之泽非常可耻地完全抛弃了自己刚刚的抱怨,瞬间就被彻底收买了,沦为李氏门下走狗一条。 “也就你!”马轩说,“你看刘明远,头牌吧,最受宠吧,而且刘明远是正经学过摄影的,他的相机可是自己掏腰包买的!” “真的啊!”顾之泽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着拼命往上咧,他简直要爽翻了,终于在某个领域可以和大师兄一较短长了。 就在顾之泽得意忘形的时候,李润野慢慢地走了来过,目不斜视地进了办公室,顾之泽从椅子上直接窜起来奔了过去。 “干嘛?”李润野依然是淡淡的两个字。 “谢谢师父!”顾之泽美滋滋地举着新相机。 “把自己丢了也别把它丢了,依你目前的发稿量,根本赔不起!” “是!”顾之泽觉得自己的抗击打能力有了飞速的进步。 “没事就出去吧!”李润野有些不耐烦地说,一边去翻自己的抽屉。 “师父?”顾之泽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李润野的脸色苍白,在冷气十足的房间内,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衬衣都粘在了后脊上。 “师父你怎么了?”顾之泽把相机扔在沙发上,两步赶过去,“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李润野烦躁地靠回椅子上,“抽屉里有个药瓶帮我找出来。” 也许是很久没有用了,药瓶在抽屉的最里面,顾之泽费了一番功夫才翻出来。 “师父你有胃病?”顾之泽去端了杯温水回来,盯着李润野把药片吞了下去,小声问。 “嗯。”李润野点点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歇会儿,你先出去吧。” 顾之泽知道主编办公室后面有间小小的休息室,很简陋,但是有张单人床,当李润野值夜班的时候就会睡在那里。顾之泽推开门进去,拉好窗帘,把空调的温度略微调高了一点儿,把枕头和薄被铺好。一扭头看到了李润野那个不保温的大玻璃杯,他跑去翻自己的桌子,拿出一个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保温杯去接了一杯开水回来。 “师父!”顾之泽小声对李润野说,“你先去屋里睡会儿,那个杯子是新的,我没用过,一会儿你兑点儿温水喝。” 李润野看了一眼顾之泽,眼神幽深,他道了谢走进休息室,轻轻地阖上门。 顾之泽看着那扇木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想起刘明远阴沉着脸,带着几分不满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他说:“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饭?” 想起刘明远温柔地轻声说:“你喝点儿粥吧,别吃刺激性的” 顾之泽还想起中午那碗爽滑劲道,却颇费牙口的面条和粗纤维的芹菜。 他咬咬牙,心里悔成一片。 *** 休息室里一片昏暗,顾之泽调好的温度非常舒服,李润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等他醒来时看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他隐约记得四点半应该是选题汇总的时候,打算报选题的记者会把自己的报告书打印成册签名交给他,自己睡了一个下午,估计一会儿还得去收选题。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觉得胃痛好了很多。其实最近自己的胃病已经好了很多,李舸刚走的那会儿比这个要严重,那会儿刘明远天天盯着自己按时吃药吃饭,准时得好像钟表一样,虽然烦不胜烦,但却真的很见效。 李润野拉开门出来时,透过玻璃墙看到顾之泽正抱着新相机跟马轩两个人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满脸的亢奋掩都掩不住。看到那张兴奋的笑脸,他觉得去打报告时,辛奕的那顿揶揄挖苦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润野拉开椅子坐下,发现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放了两摞文件夹,每摞上面都粘了一张黄色的便条纸,一张上面写着“大牛”,一张上面写着“小牛”。李润野杵着下巴琢磨这两头牛是个什么意思,随手翻开一本“小牛”,看了没两眼就丢到了一边,又拿起一本翻了翻,没看两眼又扔在了一边。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直接打电话把顾之泽叫了进来。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忽然就脸红了,吭吭哧哧地说:“那个……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我咨询过马哥和崔哥。” “马轩是摄影记者,崔遥的发稿量比你多不了多少,你们三个臭皮匠倒是真拿自己当诸葛亮!” “我们都觉得那几份选题挺好的,”顾之泽说,“作为纯读者,我们都觉得那几个选题比较吸引人。” “那这几头大牛里,哪头最好?” “崔遥!” “所以你们这是假公济私?”李润野掂掂崔遥的那本报告。 “没有!”顾之泽老老实实地说,“您睡着,他们来交报告,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看了看,我就是想学习学习,看看自己的判断准不准。” 李润野从一摞夹子里翻出崔遥的本子翻开来看,顾之泽站在一边紧张得浑身冒汗。趁着李润野不注意,扭过头来冲着一直在外面不断窥伺的崔遥使眼色,一眼一眼,瞟得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怎奈崔遥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微笑,坚决不肯过来一起陪绑! 你个怂货!顾之泽狠狠地翻个大白眼,觉得自己这简直就是火中取栗! 一个大白眼翻过来,正好和李润野幽黑的眸子对个正着,顾之泽尴尬得又有种推开窗户跳下去的冲动了。 李润野歪过身子,冲正在外面伸头够脑的崔遥勾勾手指,崔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聆讯。 “这个专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李润野开门见山地问。 崔遥比顾之泽大两岁,胆子比顾之泽小两倍,李润野肯用他完全是因为他有着非常庞杂的人脉关系。谁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本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跑新闻口的人,有人脉就有料,所以崔遥对于李润野而言就是“八卦中转站”。 “老板!“崔遥站在李润野跟前,笔管条直,脸上的红晕一圈圈扩大,“如果通过了,我打算下个月做,暑期比较适合。” “明天拟个详案给我,带着顾之泽一起做!”李润野拧开钢笔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夹子又扔给了崔遥。 崔遥一把捞住那个夹子,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老板?这是……通过了么?” 顾之泽也在浑身颤抖,因为李润野居然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更因为那句“带着顾之泽一起做”! “嗯!”李润野点点头,毫不意外地看到顾之泽亮若晨星的眼睛。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幽闭空间恐惧症 崔遥和顾之泽浑身颤抖地走出了李润野的办公室,两个人兴奋地猫在一个角落讨论如何更好地完成这个专题。崔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上面,说得口沫横飞,顾之泽一边跟他商量着,一边不住地瞄着墙上的钟。当指针指向六点整时,他整个人像踩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张晓璇的办公桌隔板上黏着各色的便条纸,那上面记录了几乎整个东熙广场上所有饭馆的外送电话,顾之泽捋着纸条找了一圈儿,终于那把家“黑粥铺”翻了出来。一份生滚牛肉粥,一碟子呛拌青笋不放辣,一笼蟹黄小蒸包,一盘子斋堂素鹅,荤素搭配,精致温和。 “黑粥店”的价格虽然离谱,但服务还是过关的,没半小时,帅帅的外送小哥就拎着一个大食盒上来了。顾之泽把两百块钱递过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请李润野吃饭了,这个人的肠胃忒娇贵,吃坏了自己真心赔不起! 李润野正在电脑前埋头审稿子,听见敲门声连头都没抬就喊“请进”,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到跟前,一阵浓郁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师父吃饭!”顾之泽把巨大的食盒放在李润野的桌子上,一份一份地往外端,然后自动自觉地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七月的傍晚,可能是要下雨,晚风中有些闷热,但也让一室的空气都鲜活起来。 写字楼里都是中央空调,通常情况下是不能在办公区吃饭的,因为很容易弄得一层楼都飘着饭味,一般大家都会很自觉地找间小会议室吃。但是顾之泽对项约定成俗的规矩视若无睹,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家师父病了,所以干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在办公室里团团转,问:“你这是干嘛?” “吃饭啊师父,”顾之泽理直气壮地说,“六点半了,你得吃点儿东西,要不然胃又要疼了。” 李润野没觉得胃疼,但他真觉得自己头疼,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顾之泽的“恩”他尤其难消受。 “谢谢你!”李润野说,“不过以后别买了,我一般都截稿以后才去吃饭的。” 顾之泽翻个白眼心想,以后?别逗闷子了师父,您这一顿饭小两百,要是还有“以后”你干脆把我卖了得了! “你不是不舒服么?”顾之泽说,“我怕你胃疼又加重了。” 顾之泽的潜台词是:放心师父,以后真的不会了。 李润野哭笑不得地看着顾之泽,这小子一脸的坦然镇定,弄得倒好像自己会错了意一样。 饭都摆在了跟前,再拒绝显得多矫情!李润野从来不做矫情的事,他自自然然地拿起筷子开吃,一口牛肉粥喝进嘴里时,眉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开始吃饭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他从茶水间把偷懒的崔遥揪回来继续讨论那个专题,两个人挤在一个电脑前,吱吱喳喳吵成一团,李润野偶尔抬起头,便能看到那两个小子面红耳赤地指着电脑争。 李润野知道,这个过程非常麻烦却又很重要。 通常做一期专题首先要确定报道主题,然后要找到合适的破题角度,最后还得灵活运用多种报道形式以便吸引读者。作为“理论高于实践”的典型代表,崔遥可以很好地完成前两个步骤,而第三个步骤必须建立在广泛的调查基础之上。所以,依李润野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崔遥八成是狗头军师,顾之泽应该就是那个冲锋陷阵的炮灰。 作为中军主帅的李润野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合理,他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 两个人讨论到十点多,李润野把手头的活全都干完了,甚至还去辛奕那里蹭了一壶功夫茶,慢慢悠悠转回办公区的时候,顾之泽正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冲崔遥抱怨:“你看,我说明天再说吧,你非得今天说,我要错过末班地铁了。” “打车呗!”崔遥不着急不着慌地说。 “你给报销么?”顾之泽没好气地说,“我哪里有打车的钱?老板两个月才发我一篇半稿子,我都快饿死了!” “那是你无能!”崔遥沾沾自喜地说,“我刚来那会儿,每个月都能发两三篇稿子。” “那是因为你挂在我猴哥名下当学徒,蹭人家一个联合署名!”顾之泽翻个白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崔遥尴尬地咳嗽一声后说:“那你还给老板当学徒呢。” 顾之泽停下手里的活儿,叹口气说:“所以惨啊!” 李润野站在两人身后听着顾之泽可怜巴巴地抱怨,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忍。其实顾之泽已经很不错了,这小子基本功很好,就是性子不太稳重,考虑问题比较极端缺乏深度。但是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实践磨练,绝非一时半日就能学会的,自己的初衷只是想磨磨他的性子,会不会有点儿过火了? 顾之泽转头从抽屉里拿东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润野,吓得浑身一机灵:“师……师父你干嘛?” “回办公室。”李润野简单地说。 崔遥觉得李润野的脸色高深莫测,也不知道他在两人身后呆了多久听了多少,但是本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原则,打了个招呼迅速溜走。 瞬间,顾八戒就单枪匹马地面对李润野了。 “你还不走?”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说,“赶不上地铁了。” “啊!”顾之泽抬头看看钟,悲鸣一声,“已经赶不上了!” 李润野问:“你家住哪儿?” “城西,严华街。”顾之泽苦着脸说,从东熙广场打车到严华街,车费85元,不连附加税。 “我送你吧。”李润野说,“你等会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真的!”顾之泽喜笑颜开,“谢谢师父!” *** 李润野带着顾之泽从4号电梯直接去车库时,避无可避地从辛奕的办公室门口经过,李润野一点儿也不指望辛奕的办公室是关着门的。果然,辛大主编端着咖啡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看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各版本周工作计划。 “走了?”辛奕别有用心地说,“你在我这儿喝了半小时的茶,我以为你今晚打算值夜班呢。” 李润野淡淡地说,“没有,这不担心你一个人闷么,陪陪你。” “谢谢啊!”辛奕冲李润野举举咖啡杯,“路上小心。” 李润野挥挥手,留下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背影的另一面,是一张咬牙切齿的面孔。 顾之泽点头哈腰地从辛奕跟前走过去,追上李润野问:“师父,你今天干嘛耗那么晚才走?” “等你啊!”李润野平静地说,“看你跟崔遥聊得热闹,估计会很晚,所以打算送你回去以便答谢你请我吃饭。” “师父您真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我应该做的。”顾之泽笑嘻嘻地跟在后面,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师父也曾经这么对待过大师兄! 李润野说的是真话,他知道,有时候你越是神色自若地说真话,对方越是会拿它当玩笑话,这是摆脱尴尬境地最好的办法。但是顾之泽的反应让他惊讶,他觉得这小子的脸皮真是……厚不可测! 很晚了,地库里空空荡荡的没剩几辆车,偶尔在远处会有一道车光闪过,耳边能听到车轮摩擦橡胶减速带时发出的尖锐的声音。顾之泽下意识地抓紧了书包带,紧走两步追上李润野。 “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李润野说,“我去把车开过来。” 顾之泽点点头,看着李润野的身影慢慢走远,一个转弯之后消失一片黑暗中。 地库很暗,就好像深夜的街道,有种霉烂的刺鼻气味,那是橡胶反复摩擦后发出的味道。顾之泽站在通道边上,头顶昏昏暗暗的小灯照不了多远,十步开外就是一片昏黑。慢慢的,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除了呼吸声和心跳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光线似乎越来越暗…… 顾之泽手忙脚乱地想掏出手机去找里面的“手电筒”功能,书包很大,里面还放了一摞报纸。就在顾之泽低头的时候,“吱啦”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划破了死寂,顾之泽刹那间一阵恐慌,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两道刺眼的光柱从拐角处闪现,笔直地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深夜,炫目的灯光,尖锐的刹车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有…… 顾之泽被钉在了当地,毫无动弹的能力,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窒住了,嗓子里憋着一声尖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声。 吱! 刹车声响起,一片光斑晃动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撞开车门冲下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肩膀,耳边有个熟悉的男中音,只是平时低沉悦耳的声音变得高亢:“顾之泽,你干嘛呢!” “我……”顾之泽木木地转转眼睛,觉得那道声音生生钻进了自己的耳朵,撕开了重重黑暗,钻进了自己的心里,“没事啊!”他有些恍惚地说。 “顾之泽!”那个声音带着怒火,“没事你在路中间发什么呆,不会躲车么?” “躲……”顾之泽努力压下去阵阵翻涌而起的眩晕感和呕吐感,在一片混沌中挣出一丝清明,他说:“我……走神了!” “鬼扯!”李润野骨感分明的手掌拍上他的额头,满掌都是冷汗,*的,顾之泽惨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蜡像一样,“你吓成这个样子是走神?” “我……”顾之泽深深地喘口气说,“我……有点儿……幽闭空间恐惧症。” “幽闭?”李润野环顾一下空旷的地库,“这儿跟广场似的哪里幽闭了,你坐电梯怎么没事?” “嗯,幽闭……”顾之泽似乎缓过了劲儿,眼神逐渐清明,说话也顺畅很多,“幽闭的一种,很特殊的一种,就是怕黑,怕低矮的地方。” “嗯?”李润野强压下砰砰剧烈跳动的心,看着自己掌下的顾之泽,脸色依然苍白,满头的冷汗还没有退下去,但是整个人已经不抖了,呼吸也平顺了很多,“还有这种‘幽闭’?”他怀疑地问。 “有啊!”顾之泽有些虚弱地说,“师父,我真的没事。” 李润野面沉如水,想着几分钟以前,自己从弯道拐过来时,在一片炫白的灯光中,看到顾之泽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眼睛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见到鬼一样僵在当地。 那双空白的眼睛把李润野吓坏了! 他不由自主地踩油门,想要尽快赶到他身边,却在加速的一瞬间在顾之泽脸上看到了死亡的阴影。 就好像一个人垂死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不甘地挣扎和无可奈何的放弃。 李润野曾经见过那样的面孔,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看到第二次。 第十七章 “上车!”李润野拽着顾之泽的胳膊,把他塞进了副驾驶座。顾之泽一坐进去就开始拽安全带,可是手抖得无法把锁扣扣进去。李润野一把握住顾之泽的手掌,沉声说:“别动。” 顾之泽不动了,他冰冷潮湿的手指安静地蜷伏在李润野干燥温暖的掌心里,那一点点温暖逐渐溶解了血液里的寒冰。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说。 “嗯?”李润野俯下|身子去扣紧安全带,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能感觉顾之泽身上传来的热气和恐惧感,在那一瞬间,李润野真的想把他拥进怀里。 “师父?”顾之泽低下头就能看到李润野那宽宽的肩背,他无意识地低喃。 “想说什么?”李润野的声音温柔而缓慢,带着几分小心几分关切。他直起身,侧过脸来看着顾之泽,车内顶灯亮着,昏暗的灯光在顾之泽脸上勾勒出大片的阴影。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是尖尖的下颔和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却触目惊心地压进了李润野的心里。 “谢谢,”顾之泽慢慢转动脖子,冲着李润野的方向说,可是眼神却笔直地穿透了李润野的身体,投注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啧啧,”李润野直起腰,用尽量轻快地语调说,“还行,还挺清醒的。” 顾之泽咧了咧嘴角,眼睛里一点儿笑意也没有,只是脸部的肌肉僵硬地扯动了一下。 李润野坐进驾驶座,伸手就把车顶灯的开关调节到on上,关上车门时,车内依然有暗暗的光。车很大,bmwx6的内部空间足够宽,真皮的座椅让乘坐者有种被包裹进去的舒适感。顾之泽悄悄地呼出一口气,把自己往靠背里挤了挤,手指死死地攥住了书包带,终于觉得安全多了。 李润野飞快地把车开出地库,一路上往城西开,专挑灯火通明的大路走,生生绕了二十公里的路。 顾之泽侧着头,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商店橱窗,耳边是轻柔的慢摇。只是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隐约夹杂着沉闷的雷声——快下雨了。 车子平稳而飞速地走了了二十分钟后,拐进了商业区,顾之泽在一片霓虹闪烁中慢慢放松了肩膀,把脸转向了李润野。 *** 顾之泽向来觉得李润野的侧脸比正脸好看,正脸让人觉得帅,但是更多的是冷漠和疏离,但是侧脸就不同,他的侧脸有着极美的线条,利落优美,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硬朗又帅气。 “师父,”顾之泽舔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地说,“要下雨了……” 李润野觉得这句话里透着一股子苍凉和绝望,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点点头嗯一声。 “下雨……”顾之泽咽口吐沫,声音有些嘶哑,“谢谢你送我。” 李润野皱着眉头打转向灯,一把轮就把车停在了路边,紧挨着一个硕大的“禁停”标识和杆子上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商业区最不缺各色饭店和咖啡厅,虽然很晚了,但是五光十色的霓虹依然亮着。李润野笔直地走向距离最近的一家咖啡厅,头顶一道炸雷滚过,喀拉拉的巨响让顾之泽低下了头,不想看到窗外被闪电映得刺目的世界。 几分钟后,李润野端着一杯热果珍回来了:“喝了。”一贯的惜言如金。 顾之泽木木地接过饮料,杯子很热,迅速地温暖了他的手指。 李润野摇下车窗,湿热的风卷进来,他侧着身子问:“你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顾之泽小心地捧着那个纸杯,尽量放松自己的脸部肌肉,想要笑出一个云淡风轻来,可惜在李润野眼里,那笑容实在比哭好不了多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润野瞥一眼从车外经过的、探头探脑的行人,目光冷锐。车内顶灯一直开着,在深夜,从外面经过的行人可以一览无遗地看清车内的情况,但是李润野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就是有点儿幽闭空间恐惧症。”顾之泽说,“真的。” 他特别有诚意地点点头强调,李润野也特别有诚意地告诉他,他不信! “你现在也挺害怕的!”李润野说,“这儿也‘幽闭’?” “呃,我也怕打雷。” 李润野的眉峰立刻挑了起来,怕打雷?这是一个成年人该说的话么? 顾之泽瞟一眼李润野,他不安地挪了挪姿势,嗫嚅着说:“师父,咱们走吧,还有好远呢。” 李润野沉默地看着他几秒,猛然扭过去挂档踩油门,车子嗖地一下蹿了出去。顾之泽咬着纸杯的边缘,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的景物越来越快地飞速后退。 师父生气了! 顾之泽斟酌了半晌,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时,窗外一道闪电劈下,隆隆的雷声似乎就从车顶滚过,瞬间豆大的雨点就劈啪作响地打在车挡风玻璃上。 夏天的暴雨,瞬间倾盆。 *** 李润野皱着眉打开雾灯和雨刮器,他没想到雨会如此之大,放眼望去周围像笼着一层纱一样,密集的而雨滴严严密密把大地盖了起来。雨刮器飞速地摆动,可是无济于事,玻璃上纵横的水渍让能见度几乎降到零。 李润野小心翼翼地打这转向灯往外侧车道并线,他需要把车子停到应急车道去躲躲,在这么大的雨里开车实在很危险。 就在李润野并线的时候,车后晃过来两道刺目的光柱,在挂满水珠的玻璃上反射出炫目的光晕。李润野恨恨地骂了一句“操”,这是有人打开了远光灯,在暴雨的高速路上,这是极度危险的做法。李润野飞速地打开双闪,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路。 身后的那辆车大约是刹不住了,伴随着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和一片巨大的水雾,一辆白色的越野摇摇晃晃地擦着李润野的车在湿滑的路上扭出s形。 在两车交错的一瞬间,顾之泽忽然动了。 他急速地伸出手死死攥住李润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润野瞬间有了自己腕骨骨折的错觉。但是他顾不上腕部传来的剧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车子停稳,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明天的头条是跟自己相关的。 李润野刚刚把车停稳当,顾之泽的手就松开了,只留下一片冰冷而尖锐的痛感。 “顾之泽?”李润野把脸凑过去,看到顾之泽的脸色又回复成了地下车库里的那种惨白,明亮的大眼睛里倒是有了情绪,只是那情绪全是“恐惧”。他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好像车里的氧气不够用了。 “顾之泽,说话!”李润野提高了嗓门喊,那声音穿透层层雨幕,压过滚滚雷声,熨熨帖帖地流进了顾之泽的心里。 “说……什么?”顾之泽慢慢地眨眨眼睛,李润野惊讶地发现,他每眨动一次,眼睛里的恐惧就褪去一层,两三秒之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就只剩一片安静,只是,太静了,静得完全不像李润野认识的顾之泽! “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儿!”李润野沉声说,“就算在地库你是幽闭空间恐惧症,那刚刚呢?你怕雷?开什么玩笑!” “我真的……怕雷声,”顾之泽垂下眼睑,“小时候……有一次走丢了,正好下雨……被吓坏了,后来……是一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把我送去派出所的……所以,我很怕下雨。”顾之泽说得艰难,他牢牢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带着一丝愧意,“师父,这样……是不是有点儿丢人?” 李润野不做声地打量了他一番,车外暴雨倾盆,车内死寂一片,李润野锐利的目光牢牢盯住顾之泽的头顶,似乎想要撕开顾之泽那似真似假的外壳,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有些什么。 “师父,”顾之泽轻轻地喘口气,“幸好你送我。” 那声音很轻,一下子就把李润野的灵魂带上的天际。 ***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不知道该怎么问,一个完全不想说,思维难得在一个频率上的两个人等着雨稍稍小了些的时候再次上路。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保安非常为难地告诉李润野,因为突降暴雨,小区本已停满车辆的通道上有大量积水,个别地段水很深,即便是底盘很高的x6恐怕也过不去。顾之泽把手机塞进书包的最里层,对李润野说:“师父,我跑进去就行,就门口那栋楼。” 李润野二话不说就从顾之泽的书包里把手机又翻了出来,迅速地打开通讯录,通讯录里排在第一位的“阿宁”,然后一路查下来,终于把一个标着“家”的号码翻了出来。李润野果断地拨通,把手机放在顾之泽耳朵边上说:“让你家里人给你送把伞出来。” 顾之泽还未来得及开口,听筒里父亲的声音就响了。 “呃,爸爸,”顾之泽瞥一眼微微皱着眉的李润野,无可奈何地说,“我在小区门口,您能帮我送把伞下来么?” 李润野听了,眉头渐渐松开了。 没多一会儿,一个瘦瘦的身影就慢慢地踱了过来,顾之泽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父亲,李润野想,他父亲看着可比他文静内敛多了。 顾云森先绕到驾驶座对李润野表示感谢,并且坚决地制止了李润野想要下车的举动,李润野客客气气地解释一下顾之泽今天加班的问题,然后非常含蓄地告诉顾云森,顾之泽可能是累了,“精神状态”很不好。 顾云森忧虑的目光绕过李润野看向顾之泽,顾之泽低着头没说话。顾云森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又绕回副驾驶座,把一柄伞递了进去。顾之泽撑开伞跳下车时李润野在看到他对着父亲展开了一个真心诚意而又神采奕奕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个恐惧得忘记了呼吸,在雷声中几乎要魂飞魄散的顾之泽根本不存在。 “顾之泽!”他提高嗓门叫了一声。 顾之泽应声回头,清亮的大眼睛里干干净净,好像被这场暴雨冲刷过一遍一样。他冲李润野摇摇手说谢谢,然后转过头去小心地搀住父亲的胳膊,一步一步趟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往里走。 一片雨雾中,李润野觉得顾之泽的整个腰背都是僵硬的,他甚至觉得顾之泽走路上踉踉跄跄,好像不是在搀扶着父亲,而是被父亲搀扶着。李润野目送着这对儿父子相互扶持着慢慢走进雨中直到消失不见,然后调转方向回家,在车子拐上主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 顾之泽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亲人只有两个人的电话号码没有用全名记录,一个是“阿宁”,一个是“师父”。 第十八八章 李润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返回在城东的家,他家距离东熙广场并不是很远,毗邻cbd,交通繁忙物价奇高。在众人看来,一个小小的都市报编辑当然不可能买得起这里的房,而李润野又开着一辆惹眼的bmwx6,平时穿高级男装……所以很多人猜测李润野一定是豪门公子。 这种狗血传播起来是非常迅猛的,往往在当事人还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百十来集的“tvb豪门恩怨”就会在想象力极其丰富的闲人的口耳相传中新鲜出炉。所以李润野来到《晨报》不久,就惊愕地发现办公室里盛传他是某财阀的小少爷,被长兄血腥而卑劣地夺走了应得的继承权,并且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在身心俱伤的情况下,远走他乡避世于此…… 某天,李润野从辛奕那里听了个完整版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八卦的源头——张晓璇。 张姐从容淡定地说:“老板,那些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说过您看起来很像豪门贵公子。”她狡黠地眨眨眼睛,说:“难道不是么?您看起来真的很像!” 面对这种似恭维又似试探的话,李润野聪明地没有搭腔。他当然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的脑洞有多大,而且还知道脑洞最大的就是吴迪,但是等他摸排到吴迪那里时,吴迪也很无辜地说:“老板,那些也不是我说的,我只说过您看起来总是神情肃穆,像是痛失爱侣的样子。” 李润野看着手底下这群人,深深觉得社会版果然很“社会”,这帮子“社会闲散人员”实在是太市井了,应该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 李润野收拾闲人的方法很简单——毙稿子!一篇接一篇地毙,每毙一篇就提出来一堆问题,让人哑口无言。两个月后,社会版的流言渐渐淡了,不是因为大家怕了,而是因为真的没有时间去闲磕牙了。十篇稿子会被毙掉六篇,如果不把八卦的时间拿来跑新闻发稿子,大家真的有可能饿死在街头。 李润野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这一清净,就是五年。 五年后,李润野遇到了顾之泽。 李润野一想到顾之泽那聒噪的样子就头疼,当初面试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反应快、嘴皮子灵,本来想着这是记者的基本素质,不是什么缺点。可谁知道这小子跟谁都自来熟,一点儿都没有“敬畏师长”的意思,成天在自己耳朵跟前嘁嘁喳喳,话痨一个。成天 “师父”“师父”的,叫得自己都想敲木鱼! 李润野一想到顾之泽那上蹦下跳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他随手拉开窗帘,窗外是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因为是在24层,所以拥有极度开阔的视野,大片的城市夜景在自己的脚下铺开,放眼望去,能看到闪电劈入地平线,将天地连在一起。 一道炸雷滚过,李润野想,有家人的陪伴,他不会害怕吧? *** 李润野急速转身走向书房,他有一间很大的书房,事实上他在这里的时间远远多于在客厅。书房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有一张宽大的书桌,左右两面墙上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书,靠门的一侧的墙角放着一张圆形的布艺沙发和一盏落地灯,李润野喜欢放点音乐,然后在窝在这里看书。 现在,他从书桌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名片夹,翻出其中的一张拨通了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李大主编,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叶琛,我有点儿事儿要咨询你!” “怎么?”叶琛的声音立刻低沉了下来,“不舒服?是不是有又有些慌乱了?” “不是不是,”李润野赶紧说,“不是我,我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李润野的人品值显然不怎么好,叶琛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太敢相信,“你确定没事?我明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正好有空,你来我这里一趟吧,要不我现在去你那里……” “叶琛、叶琛,”李润野不得不打断叶琛的话,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可以直接被拉去安定医院了,“叶琛你听我说!”李润野的嗓门抬高了。 叶琛终于安静了下来:“你说。” “幽闭空间恐惧症的症状是什么?会不会对密闭的空间不恐惧,但是对空旷的环境产生恐惧感?” “呃?”叶琛试探着问,“润野,你现在是在房间里还是在外面?” “我都说了不是我!”李润野深深觉得有个过分关心自己的朋友也是件苦恼的事情,他再次强调,“真的不是我!我就是想问问有关‘幽闭空间恐惧症’的事儿。” “李润野!”叶琛松了一口气,然后极度轻蔑地说,“你一个玩文字的,难道不懂什么是‘幽闭’么?” “哦?”李润野浓重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那有没有什么症状是害怕空旷昏暗并且低矮的环境的?” “那肯定是有啊,不过绝对不是‘幽闭空间恐惧症’。” 李润野带着几分火气挂断电话,恨恨地坐在椅子里骂: 我就知道那小子胡扯呢,幽闭空间恐惧症?我明天就给他“幽闭”了! 顾之泽,你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扯什么“幽闭”,你当你师父我是文盲么! 顾之泽,你居然明目张胆地骗我!骗我!骗我! 李润野越想越火大,觉得顾之泽这个没有任何科技含量的瞎话简直就是对自己赤|裸裸的抵触和敷衍。 李润野第一次惊觉,原来那个甫一见面就敢凑上来“强吻”自己的顾之泽,那个在自己跟前嘁嘁喳喳百无禁忌的顾之泽,那个细致聪明,会给自己准备精致可口晚餐的顾之泽,从来没有真正亲近、信任过自己! 他或许怕自己,或许感激自己,或许钦佩自己,或许尊敬自己……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师徒”关系上的,都是基于工作层面;于私,他们之间并无交集! 顾之泽会和马轩一起打游戏一起吃饭,会和张晓璇聊八卦吃早餐,甚至还会去蹭刘明远的车。在工作之余,顾之泽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除了自己。 李润野苦笑一声,看来自己的“恶人”形象又一次刷新了记录了。 *** 李润野烦躁地抓抓头发去卫生间洗澡,快一点的时候,他裹了条毛巾浴衣蹩进厨房给自己沏了壶茶。 李润野的厨房可能是这个城市里最干净的厨房了,干净到灶台上一点儿油烟都没有,所有的炊具就好像今天刚刚从超市买回来一样。唯一能看出经常使用的是一个电水壶,正发出嗡嗡的声音。其实橱柜里还有一套精致的虹吸式咖啡壶,当然,咖啡壶也几乎是全新的,那是李润野砸了重金买回来的,因为李舸非常喜欢喝浓郁的咖啡,还会在咖啡中兑上威士忌或者肉桂粉等味道浓烈的调味品。两个人在一起时,整个房间里终日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李舸喝咖啡很讲究,所以李润野会利用各种关系给他买价格不菲的原产咖啡豆,至今家里还有一包哥伦比亚。但其实李润野本人不怎么喜欢喝咖啡,相比而言他更喜欢喝茶,清淡但是余香无穷的碧螺春,喝咖啡只是陪李舸而已。在他胃病加重之后,咖啡就彻底断了。 李润野拉开橱柜去拿茶壶,看到柜子的角落里还放着两瓶拉菲,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土,那也是李舸的,他喜欢放点儿音乐,用巨大的红酒杯斟一点红酒,然后悄悄去“袭击”在浴室洗澡的李润野。 烟、酒、咖啡,夜店癫狂,晨昏颠倒,爱得疯癫,走得决绝,活得恣意,这是李舸!是李润野曾经飞蛾扑火一般爱上的李舸。 李润野看着玻璃壶里逐渐舒展开来的绿色的芽片,叶片平展,青翠欲滴。刚刚还是暗淡枯萎的一团,只要给它一杯温度合适的水,它就能展现出全新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强大到可以把一杯无味的清水浸香染绿。 李润野端着这杯茶站在厨房里发愣,他恍惚间觉得手里捧着的那杯碧色的水就是顾之泽! 那种生命力温和却丰沛,张扬而不激烈,这就是一杯茶,浓香四溢,回味悠长。 咖啡……到底还是太烈了! *** 李润野捧着这杯茶踱回书房,电脑显示器上msn的对话框正在闪烁着,他瞟了一眼,是《视窗》的总编刘念。 “什么事儿?”李润野坐下,在键盘上敲下一串字符。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暴雨已经停了,风过云散,深邃幽蓝的天空和满天的繁星是李润野华美的背景。 “稿子写完了么?” “不是后天才交么?你着什么急。” “不着急,问问字数好给你留版面。” “差不多一万五吧。” “好。不过润野,你什么时候后来我这儿逛逛,你都很久没休假了。” 李润野看着这行字,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休息一下了,自从李舸走了,自己似乎一直在忙碌,年假和倒休加起来也快有一个月了。刘念在海南,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地方,自己需要安静下来,重新梳理一遍生活。 “过两天我安排一下,”李润野写道,“我会提前跟你说。” “没问题,你带着身份证上飞机就行,钱都不用拿。” “我本来也就没想拿钱。” “你小子!” 李润野关了msn打开word文档,在一片空白的页面上敲下一个题目《灵魂经济》。 这篇文章他写得很顺,顾之泽给了他一个思路和灵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特约撰稿人”的身份不宜公开,他真有心在文章的末尾加上一句“撰稿人里予谨以此文感谢顾之泽”。 是的,李润野是数家全国发行的期刊的特约撰稿人,事实上他还为国外媒体撰写一些介绍中国发展的文章。adair这个名字在欧美新闻评论圈里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的。但是,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里予”、“adair”和安宁市一个小小的社会版主编之间有什么关系。 第十九章 第二天中午时分,李润野走进办公区的时候发现刘明远已经回来,正坐在电脑前看报纸。 “明远?”李润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点多,有点儿堵车,要不九点多就能到。” “你直接从金江回来的?为什么不先回家歇歇。” “嗯,来报社看看就回去。” 李润野点点头,他当然不会问刘明远来报社看什么,他能做的是赶紧从刘明远眼前消失掉,他决定一会儿就去辛奕那里蹭壶茶喝,或者去楼下健身房跑会儿步。 李润野刚要转身,刘明远的声音传来:“老板,顾之泽这篇文章写的真不错啊!” 李润野生生刹住脚步。 刘明远看着手里的报纸说:“我觉得顾之泽还是挺有发展前途的,视野挺开阔,难得的是,这小子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李润野瞬间想起那盒“悲天悯人”的生滚牛肉粥,又想起刘明远的那份扬州炒饭。 “明远,”李润野攥了攥拳头,果断地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儿想要跟你说。” 刘明远安安静静地放下报纸,跟着李润野进了办公室,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四下里一片寂静。 “明远,”李润野十指交叉,双肘支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非常诚恳而温和的姿势,他说,“咱俩人认识很多年了。” “四年一个月。”刘明远从容不迫地说。 “四年,”李润野轻轻地重复一声,下定决心一样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刘明远,“这四年我们一直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作为编辑,我非常庆幸能遇到你这样的记者。” “老板,咱们能说重点么?” “重点,重点就是我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这种合作关系。” “可是,”刘明远的双肩微微塌下来,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失望和低落,“我们不太可能一直这样。”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于此,你可能会暂时蛰居在这里,但《安宁晨报》是放不下你的,你的未来一定是在更广大的空间。而我,老板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李润野叹口气,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如此头疼。 “明远,其实我也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完全可以离开《晨报》,这个舞台太小了,你不能每天都穿梭在大街小巷,报道些老百姓的鸡毛蒜皮事。我记得上个月《环球》的老总还找过你,你不是一直想去做国际新闻么?” “但是相比之下,我更想得到些别的。” “那如果你一直得不到呢?” 刘明远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全身都松懈下来,他深深地靠进沙发的靠背里,那种感觉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一种“解脱”,好像熬过了最难过的一关,得到了一个辗转求之的答案,他很随意地说:“得不到就得不到吧,世间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难不成还寻死觅活?” 李润野心里骤然一松,这事儿解决得简直太容易了,他甚至有点儿懊恼没有更早些跟刘明远挑明。李润野轻轻挑起了嘴角,正想说点儿什么时,刘明远忽然俯下身子,大幅度地凑近,那距离近到让李润野产生了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和当初顾之泽试图“强吻”自己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顾之泽的举动让人觉得期待又可笑,而刘明远的举动让人惧怕又紧张,那种扑面而来的压力让李润野甚至有拔脚而逃的冲动。 刘明远死死地盯住李润野的眼睛,坚定地说:“尽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总得先‘谋’一下吧,如果实在‘谋’不到手,那我也只能认了。” 李润野瞬间头疼欲裂。 *** 顾之泽在电梯口就看到了刘明远了,隔着老远就拼命挥手:“猴哥、猴哥。” 响亮的声音在偌大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往来的人都诧异地四处寻摸,想要看看八戒是谁。 顾之泽一点儿也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他三两步就冲到了刘明远跟前,兴奋地说:“猴哥,我昨天发了一篇稿子!” “知道。”刘明远微笑着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呆子”,他喜欢顾之泽,虽然这小子给李润野找了不少麻烦,但是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欣赏他的真诚热情、聪慧明达,而且,这小子真的挺帅! “至于高兴成这样么?以后有的是你发稿子的时候,很快就习惯了。”刘明远真心实意地说。 “啊,是么?”顾之泽有点儿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一笑然后热切地说,“大师兄,我有点儿事儿想要请教你,下个月我要和崔哥一起做一个专题。” “专题?”刘明远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之泽,他没有想到这小子进步居然这么快,才两个多月,李润野就敢让他做专题了。 “是啊!”顾之泽的兴奋溢于言表,“我跟崔哥拟了一个提纲,想请你给看看,我俩……你也知道,老板说我俩是臭皮匠来着。” 刘明远听乐了,他痛快地说:“那你把提纲发到我邮箱里吧,我得回去睡觉,开了一上午车,忒累!” 顾之泽忙不迭把大师兄送出大门,笑眯眯地溜达上了12楼,书包还没放下,就看到李润野阴沉着脸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眉宇间有散不开的乌云。顾之泽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从书包的最里层翻出一个饭盒抱在怀里去敲李润野的门。 李润野扭过来头,看到那个带着一点点儿腼腆笑容的顾之泽,觉得满脑门青筋直跳,头,更疼了! “师父,”顾之泽把那个乐扣饭盒放在李润野的桌子上,“我爸让我给你的,谢谢你送我回家。” 李润野疑惑地看着那个饭盒,里面酱红色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这个……是元宝肉,很好吃……就是个心意,自己家做的。” “你做的?” “我爸做的,我也会,就是不如我爸做的好吃。” 李润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饭盒自家做的吃食而已,全是情谊却又不值什么钱,这样的“谢礼”让人完全开不了口说“不”。李润野叹口气,想起昨夜老爷子站在自己车门前,向自己道谢,言语淡淡却又措辞真挚,既表达了对“儿子上司”的尊敬,又不显得奉承! 这个顾老爷子真不是一般人,把人情世故看得透透的,行事作风上礼节周全滴水不漏。 “替我谢谢你父亲。”李润野客气得有些疏离。 “哎,这事儿谁谢谁啊!”顾之泽乐了,“这是我们谢你啊师父!”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笑,觉得眼睛刺痛得厉害,他站在窗口没动,只是淡淡地问:“今天没新闻跑?” “啊,有啊,我这就去。”顾之泽心领神会地脚底抹油,跑去热线那里找线索。 李润野把饭盒打开,里面浓郁的肉香四散飘散开来,这是家常的味道,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味道。这味道绝不同于任何一家高级餐厅或者巷陌小店,这味道里有最单纯的爱和最心甘情愿的付出。 李润野啪地一声扣上饭盒盖子,把它放到茶水间的冰箱里,然后直接拐去了辛奕的办公室。 *** 辛奕正在签版,跟前厚厚一摞的文件夹快要把人埋进去,他问:“怎么,有事儿?” “申请休假。”李润野简单地说。 辛奕惊讶地放下笔,把文件夹推到一边,“你要休假!出什么事儿了么?” 李润野笑了一下,“我休假是天经地义的,干嘛要‘有事儿’才能休?” “你要是单纯就想休假那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是之前我那么多次让你休假你都不同意,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起来休假了?” “累了,歇会儿。”李润野苦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再不歇歇脑子就要停转了。” “行!”辛奕痛快地说,“这个月都快完了,你干脆下个月再歇吧,让刘明远替你盯两个星期,反正你那套活儿他也没问题。” “下个月?”李润野犹疑了一下,想起崔遥专题申请上的日期,说,“那就下个月底吧,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可以!”辛奕点点头,然后屈指敲敲桌面,示意李润野坐下。 李润野貌似洒脱地坐在李润野的桌子跟前,嘴角却慢慢地垂了下去。辛奕看着这个才三十岁就经历了足够多的人生起伏的人,忍不住再次劝道,“润野,你的空窗期已经太久了。” 李润野耸耸肩,“下个月休假时我争取勾搭一个。” “只要你肯,现在下楼去转悠一圈儿就能勾搭上一个班的人!” “你太抬举我了。”李润野把手抬至额间,优雅地做了一个脱帽行礼的姿势。 “刘明远……” “咱们能不提这事儿么?我正烦着呢。” “那……顾之泽呢” 李润野一拍巴掌,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说:“对了,你提醒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顾之泽调走,不是要把他放在时政么?” “他出师了?”辛奕明白李润野只是在转移话题,却也不无惊讶地问,“当初你带了刘明远大半年呢,这个怎么那么快,天赋好?” “就是缺点经验,放我这里还不如放老周那里,让他提前练练。” “哦?半篇稿子就能毕业?” “一篇半!”李润野淡淡地笑了,“而且他下个月要做个专题。” 辛奕慢慢地旋着手里的签字笔说:“润野,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你从来都是很严格、很谨慎的。” 李润野垂下眼睛,“现在也这样!只是顾之泽他的确有这个能力。” “好!”辛奕果断地说,“那等你休假回来,我会把顾之泽调走。” 李润野长长地吐出口气。 辛奕笑了,“润野,你这样骗得了谁呢? 第二十章 “我不想骗谁,”李润野说,“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了,你了解我更甚于我自己。不错,我承认我喜欢顾之泽,但是……” 辛奕冷笑一声说:“怎么?你可别告诉我说,你认为把一个直男掰弯是罪不可恕的。” “一个有女朋友的直男!”李润野补充道,“我这人虽然没什么道德感,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干得太过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女朋友,没准儿就是一起吃饭的朋友呢?” “好,就算不是他女朋友,那我也不能,因为我害怕!” “怕什么?当初你带着李舸气势十足地冲回家,把伯父气成那个样子,我怎么没觉得你害怕?” “我反射弧太长!” “现在怕了?” “很怕!”李润野点点头,面容整肃,“真的很怕!辛奕,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觉得我不可能再承受一次!” “那你打算孤单一辈子?干嘛不再试试,比如顾之泽!” “哈,又是顾之泽!辛奕你这是拉郎配么?看着个差不多的就开始乱点鸳鸯谱儿。” “这不是很正常么?两人相遇,看着合眼缘儿,然后尝试着交往,最后滚滚床单搭伙过日子,正常相亲不也走这个程序?只不过你俩‘相亲’的方式另类点儿而已。” “合眼缘儿?”李润野嗤笑一声,“哪里合眼缘儿?” “润野!”辛奕伸手越过桌面,亲昵地拍拍李润野的手说,“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即便还到不了‘喜欢’的地步,至少也是接近的。去试试吧,你总要尝试着再次开始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遇到一个自己顺眼可心的不容易,下次机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况且……”辛奕坏笑着上下打量一圈儿李润野,“况且,你现在这副皮相还能骗骗年轻小伙子,再过两年可就不能看了!” “滚!”李润野笑骂一句,他眯了眯眼睛,心跳突然加快了。 *** 等李润野转回工区的时候顾之泽没在,估计是出去跑新闻了。看不到顾之泽那张笑脸,李润野觉得心里真是平静了很多。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把百叶窗拉下来,将自己封闭在不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李舸的决然离去带给他太大的伤害,当初那么坚决的出柜,为了他与整个家庭反目成仇,可最终换来的依然是天各一方。李润野并不恨李舸,他知道李舸也曾经如他一般投入地爱过,他只是对无常的世事感到无可奈何。两个人的分手平静而干脆,这其中没有谁伤害了谁,也没有谁背叛了谁,只是他们终归就是咖啡和茶,从来不曾融合在一起。 而顾之泽,他看起来似乎也是一杯茶,但是这杯茶里应该是掺了一点儿百利甜的,茶汤稠厚香甜,但是有着十足的后劲儿。 一杯,就会醉! …… 时间飞速流逝,当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时,李润野愕然发现,竟然已经五点半了,第一批稿子已经到库,自己正是要进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他拉开百叶窗,记者们已经陆续回来了,在各自的桌子前奋力敲击键盘。马轩拿着厚厚一沓子照片站在窗户前逐一挑选,崔遥正在打电话,挂断一个再拨一个,好像一个接线员……顾之泽没在! 李润野有着点儿魂不守舍地转了一圈,抓着崔遥问顾之泽去了哪里。 崔遥眨眨眼睛:“顾之泽?下午在来着……好像是去送女朋友了。” “送……女朋友?”李润野蓦然瞪大眼睛,几乎有些呆滞了。崔遥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板这副“呆样”,愣在了当场。 李润野问:“送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女朋友回老家了,回去读研究生,顾之泽去送她。” “那他一会儿还回报社么?” “不知道。” 李润野几乎是气恼地瞪了崔遥一眼,转身走了。崔遥在李润野的身后撇了撇嘴,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翻涌而上,他嘟囔着:“擦,我上次病了三天没来报社您老人家压根就没发现好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之泽六点多才回到报社,还没坐下就被李润野揪进了办公室。 “跑了个什么新闻回来?” “呃,我觉得没什么新闻价值,所以就回来了?” “没什么新闻价值你跑了一个下午?” “呃,有点儿远,我坐公交车去的,路上堵车。” “哪儿堵车?” “呃,二环!” “自己看看!”李润野把电脑显示器转向顾之泽,上面是交管局的官方网站,实时动态交通状况图上显示,二环路行驶畅通。 顾之泽不说话了,尴尬地环顾左右,想用目光把小叛徒崔遥从墙角挖出来。 “还有,”李润野穷追猛打地问,“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你那个独具风味的‘幽闭空间恐惧症’。” 顾之泽不环顾左右了,他开始盯着自己的脚尖。 “顾之泽,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说瞎话从来不用打草稿的么?” “师父,”顾之泽抬起头来,收起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很认真地说,“我下午去送一个朋友回老家,至于那个‘恐惧症’……师父,我是真的害怕。” 李润野当然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他就是想知道顾之泽到底是在怕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想起昨晚顾之泽那苍白如斯的面孔和一片空白的眼睛,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他只得挥挥手,说:“行了,以后去哪儿说一声。干咱们这行的,考勤就那么回事,不过万一有点儿什么突发事件,我得找得到你才行!” 顾之泽痛快地点头,又回复成那个笑嘻嘻的模样。 李润野是真见不得他的笑容,看见就头疼:“行了,你去干活儿吧,没事儿就早点儿回家。” “是,师父!”顾之泽痛快地应一声,转身往外走,脑子里惦记着家里的那锅元宝肉。 “八戒,”李润野突然说,“送女朋友这种事是人之常情,大可以直接说。” “唉,”顾之泽扭过头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是前女友啊师父,你徒儿我是强颜欢笑地去送人啊,快同情同情我吧!” “你看你这幅样子,哪里值得同情!”李润野低下头,拽过鼠标去点待审库。 “那师父你忙,我先走了。” 李润野挥挥手,如同挥走一只苍蝇。只是当顾之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李润野忍不住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蹩进了吸烟室。 ***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李润野顶着一副黑眼圈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到刘明远和顾之泽挤在电脑跟前讨论着什么,这画面让李润野的头疼雪上加霜。 一个小时后,顾之泽拎着包跑了出去,而刘明远则施施然踱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 “老板,”刘明远带着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说,“顾之泽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哦?”李润野懒散地靠在椅背里,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笔,随意地转动着,“你看过了?” “看过!”刘明远真心实意地说,“老板,我觉得你这次真是招对人了,你赚到了!” “赚到了?”李润野好笑地说,“赚到什么?” “人才啊!顾之泽真的挺有点儿本事的。” “那提纲可不是他一个人拟的!”李润野谨慎地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顾之泽加上崔遥,即便不是诸葛亮,也不会差太远吧。” “不是崔遥,”刘明远很肯定地说,“崔遥可以拟出一个规规矩矩的提纲来,没有问题但是也不会有什么亮点。可是……”刘明远的眼睛亮了,他说,“这份不一样,这份一点儿也不规矩,但是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李润野的兴趣被调动起来了,他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看到那份“特立独行”的提纲。 刘明远点点头,看着李润野那种渐渐被兴奋点亮的脸庞突然问道:“润野,周末美术馆有‘项修齐战地摄影展’,我有两张票,一起去吧。” 李润野的笑容瞬间不见,他说:“可我周末约了朋友钓鱼。” “没关系,”刘明远耸耸肩膀说,“我把票给你,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没时间的话送人也好。我还有个采访,先走了。” 刘明远来的平静,说的从容,走的洒脱,当真是挥挥衣袖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反而在桌面上留下了两张门票。李润野看着这两张门票愣愣地想,这算“欲擒故纵”还是“以退为进假痴不癫”? 但是不管是哪种,这两章门票绝对都是烫手的山芋,越早扔出去越好。李润野不想给刘明远任何错误的信息,他不希望刘明远在自己这堵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票很容易处理,李润野转手就送给了马轩,马轩感激地简直要跪下来。项修齐是目前国内最好的战地摄影记者,常年驻在新华社中东分社,他这次回国办影展是将自己近五、六年以来的成果做一个汇总,也向国人介绍一下中东的时局。展览只有两天,所以一票难求,李润野当然知道刘明远能弄来这两张票必定是下了功夫的,马轩自然也知道这俩大馅饼砸自己脑袋上有多幸运。 “你,带着你徒弟一起去看看,也算长点儿见识。”李润野说。 “是是是!”马轩说,“我一定带着顾之泽去,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回来写篇稿子”李润野说,“贼不走空,这道理你懂的。” “懂懂懂!一定不空走一圈儿,回来图文并茂。” “顾之泽去哪儿了?” “啊?”马轩的反应明显跟不上刘润野话题转换的速度,愣了愣之后说,“他去跑新闻了吧?我看他风风火火的,不是要做下个月的专题么?” 李润野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就是去跑个专题么,提纲都拟出来了,剩下的就是做采访,抓现场,写稿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很正常的节奏,李润野心里很踏实。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刘明远说过,这是一份“很不规矩”的提纲! 第二十一章 顾之泽采稿子虽然不规矩,但是看展览还是很规矩的。马轩在一边很认真地在给他做讲解,两个人边看边聊,插空再拍两张照片,打算回去写一篇简讯,毕竟李大老板说了,“贼不走空”,总不能白跑一趟。 顾之泽是第一次看战地新闻图片展,格外的兴奋。马轩告诉他,当今各国的新闻社都非常注重新闻图片的质量,所以对摄影记者的要求就格外高。中国这十几年来也大力强化对摄影记者的培训,培养出了一大批人才,而项修齐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图片胜在“新”和“奇”,总能抓住最新的战况和时局,而且往往角度诡异。所以常常能打败美联、俄新,甚至在“国图联”都能叫得出名号。在中东战争中,很多新闻稿配发的图片都出自项修齐的手,美联曾经花了很大一笔钱去买项修齐的一套组图,创下了近十年新闻图片开价的最高纪录。 顾之泽听得入了迷,这简直像是传奇小说,他听马轩说项修齐用阿拉伯女式长袍把自己裹起来,然后在黑色长袍上开一个小口子,把镜头探出来去拍“青年军”,被人发现后穿街钻巷一路逃亡,回到设在酒店的大本营时,身上只剩下一条单裤一双鞋外加一架相机了;项修齐在参观军用机场时,偷拍军事设施,然后在三秒钟内单手换储存卡,偷得*方战机的第一手资料,项修齐还在采访军方领袖时,用一把椅子把美联社的一个大块头抡到了身后,然后踩着椅子第一个把新华社的话筒塞到了那个军方领袖的嘴前,甩给美联、路透、bbbc一个高大的背影…… “马哥!”顾之泽感叹道,“这货太他么牛逼了好么!唐师曾第二啊,这是。” “为什么不是项修齐第一?”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顾之泽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这我要是碰到项修齐本人,那可就太狗血了,编小说都不带这么编的;况且自己刚刚的语言真心不那么“文雅”。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身后站着一个青年,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西服,很清秀,略略歪着脑袋,颇为认真地看着顾之泽。 顾之泽翻个白眼,他确定这个人不是项修齐。一是因为这个人的样子绝不像是从战场回来的,反倒是像刚从音乐厅出来的;二是因为他认识他,因为前几天这个人才刚刚帮助顾之泽发表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篇报道,还是独立署名的。 “你好!”顾之泽挣扎了一会儿伸出手,觉得自己刚才那话一定是得罪了这位,毕竟谁都不愿意步他人后尘,于是很有诚意地说,“我非常崇拜唐师曾,所以下意识地就把两个人放在一起了。” “你好,”那位彬彬有礼地去握顾之泽的手,笑得从容淡定,“你把他们放在一起很不合适,项修齐这种二百五混蛋怎么能跟唐师曾相提并论呢?” “啊?”顾之泽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你……怎么……这么说?” “我叫褚云波,跃然出版社的编辑。”那人把顾之泽的问题丢到一边,又向马轩伸出了手。 “啊,你好,”马轩刚刚一直握着相机,手心里全是汗,他用力在裤子上抹了抹,握住褚云波的手说,“我俩是晨报的记者,我叫马轩,他是顾之泽。” 顾之泽翻个白眼:马轩你个二货,你就不能编个身份么?你难道没觉得这人眼熟么? 这下麻烦了! 果然,褚云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儿顾之泽之后叹息道:“原来是你啊!” “怎么,你俩认识?”马轩傻乎乎地问。 “不认识,”褚云波笑了,“不过神往已久,顾之泽是我命中的贵人。” 顾之泽疑惑地看着他,褚云波说,“自从我上了报纸,我突然发现我们领导看我时黑眼球多过了白眼球,这真是可喜可贺。” 顾之泽忍不住笑了,马轩这会儿总算是灵光了一回,毕竟顾之泽就发表过那么一篇报道! “你就是那个撞了老太太的!”他后知后觉地嚷。 “错了,”褚云波正色道,“那还真不是我撞的,我是助人为乐来着。” 顾之泽心里揣着个小疑问,这会儿插空说,“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认识开影展的项修齐?” “熟都快烂了,”褚云波耸耸肩说,“他是我哥,嫡亲的哥。” 顾之泽心想,这简直比遇到项修齐本人还狗血还小说,人生啊,真他妈的诡谲。转念一想,这个当弟弟的倒也真不客气,于是他说:“你们哥俩感情一定很好。” “好?”褚云波耸耸肩说,“算好吧,毕竟打我出生那天起就认识他,快三十年了,好不好的难道我还能假装不认识他?” 褚云波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因为有这么一场奇遇,褚云波给了两人vip待遇——请吃晚饭,项修齐作陪兼掏钱。 是拒绝褚云波的邀请回报社写关于影展的“报道”,还是答应邀请去见见那个传奇的项修齐,这对于顾之泽和马轩来说根本就不用权衡!顾之泽激动地给老板打电话,报告了这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会,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我们去见项修齐的话肯定赶不回去写明天的稿子了。” 李润野的嗅觉多敏锐,他立刻说:“别管那个报道了,你们去见项修齐,看能不能挖出点儿什么来?请他吃饭洗澡干什么都行,开发票回来我给你报销!” “洗……洗澡?”顾之泽觉得澡堂子这种场合恐怕不太符合社交礼仪。 “总之,你看着办!”李润野简洁地说,他觉得跟这小孩子讲“澡堂社交”实在有点儿费劲。 于是顾之泽和马轩乐呵呵地跟大神去吃饭了。 对于和项修齐一起吃饭这件事,顾之泽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在他眼里,项修齐很传奇,但也只是传奇而已。可是马轩快要疯了,对于一个摄影记者而言,项修齐就是天皇巨星偶像巨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现如今要和神一起吃饭,啊,还是大神自己掏钱请客,马轩的小心脏砰砰砰简直要跳出来了好么! 所以三个人在一家高级私家菜馆坐下后,马轩连灌三大杯冰镇酸梅汤,总算把烈火焚心的焦灼劲儿给压下去了,剩下的就是坐立不安手心冒汗地等着大神登场了。 顾之泽虽然也很向往项修齐的传奇经历,但毕竟距离自己太过遥远,远得没了想法,所以淡定地跟褚云波聊天。从闲谈中得知褚云波也是新闻专业毕业,但因为家兄实在是太凶悍了,为了避免生活在大神的阴影之下,自己索性不去涉足新闻圈儿,老老实实地呆在安宁市当了一个小编辑。可即便如此,由于“项”这个不常见的姓,还是有人关注到他,所以他索性改了母姓,虽然母姓更罕见! “那二百五干这么危险的勾当,我得留在家里当孝子啊,要不将来谁来给老父母养老送终?”褚云波理所当然地说。 “你……向来管你哥叫二百五么?”顾之泽对这种兄友弟恭的另类表达方式多少有点儿接受困难。 “我这人向来实话实说。”褚云波给自己斟了杯茶,开始翻餐单,五分钟以后顾之泽冷汗涔涔地发现,褚云波对他哥的确下手不轻。 *** 高级私家馆的服务没得说,而且显然褚云波是这里的熟客,没多大功夫就开始上菜,一个个硕大无比、奇形怪状的盘子里,堆着那么一丁点儿菜,很快铺满了整张桌子。顾之泽目测,这一桌子八个菜,其实用八个咖啡杯就全搞定了! “我们不等等项先生么?”顾之泽问。 “第一,别叫他‘先生’,第二,等他你得饿死。”褚云波毫不客气地开始冲着一盘子蟹膏团子下筷子。 “这……”顾之泽为难地看看马轩,而马轩那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的方面,眼睛越瞪越大,目光越来越痴迷。顾之泽循着马轩的目光瞟过去,不由自主地也愣住了,他眨眨眼睛,掉过头来看看褚云波,却看到褚云波点点头,淡定地说:“他真是我哥,不用怀疑血缘关系,虽然我自己都不信。” 顾之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才不失礼。 从门口进来一个大汉,真正意义上的大汉,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目测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体重不会低于二百五十斤,黑黝黝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和一口森森白牙。贴着头皮剃了个毛寸,显得一颗大脑袋溜圆! 这个黑铁塔就这么双眼放光,龇着一口大白牙向这桌走过来。 顾之泽想,这货裹条袍子去装阿拉伯女人?他要不被发现我就能拿普利策奖了! 这货拿把椅子把美联社的一个记者抡到了身后?我只想知道那哥儿们现在还活着么! “你们好!”黑铁塔特别洒脱地一屁股坐在褚云波身边,褚云波努力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把自己塞进沙发的角落里。 “抱歉我来晚了,几个朋友扯着我说话,怎么都甩不脱!”铁塔很有诚意地说,又看看桌面上的菜,“小云,你怎么才点这么点儿东西?这够谁吃的!” 顾之泽心里抚掌大赞,这是个明白人! 褚云波淡定地放下筷子,说:“好吧,齐齐,我再点点儿别的!” “不许叫我齐齐!” “不许叫我小云!” “你本来就比我小啊。” “你本来就叫修齐啊……要不我叫你修修?” 铁塔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翻菜单,刷刷刷地,极其豪放的样子。 顾之泽傻傻地看着这两,觉得这哪里是传奇,简直快赶上魔幻了。 铁塔又点了五六个菜,然后带着点儿抱怨的神色说:“小云,以后能不来这儿吃饭么?” 褚云波淡定地把一筷子芦笋塞进嘴里,说:“不能!” 铁塔特别“中二”地摸摸鼻子转过头来开始跟顾之泽和马轩聊,马轩刚刚一直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巨大喜悦和震撼中,好不容易慢慢清醒过来,又被褚云波一口一个“齐齐”砸得天昏地暗,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 而顾之泽责无旁贷地成为了聊天的主力军,一开始还拿着点儿劲儿,不好表现得太“熟稔”,多少还顾及着餐桌礼仪。可是没多久顾之泽就发现,在项修齐眼里,餐桌礼仪就是个屁!天大地大吃饱喝足聊爽了最大,只见他毫不矜持地把半碗米饭倒进盘子里,和那点儿菜汤搅拌在一起吃得酣畅淋漓,又倒了一大杯红酒,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嘟咕嘟灌下去,感觉超级解渴……顾之泽是什么人?从小在大杂院长大,念书时跟哥儿们混大排档,胡聊海侃吃烤串整瓶吹。后来长大了,不中二了,可那种小油子的特质还在,所以他意外地发现跟项修齐这尊神打交道其实特容易——不拿他当神就行! 于是小油子遇到老中二,竟然意外地合拍! 顾之泽一边和项修齐聊天,一边琢磨这个传奇,他跟记忆里所有的传奇记者都不一样!他似乎不够敏锐、不够谨慎、不够稳重、不够有条理……但是他身上有种特质,这种特质让他可以洒脱地面对一切,而这种洒脱往往让他在惨烈的新闻竞争中所向无敌。 这是种什么特质呢?顾之泽想。 第二十二章 跟“二百五”聊天最大的好处就是凡事不用太走心,随着饥饿感逐渐消退,大家的谈兴也越来越浓。顾之泽抓着项修齐说战场上的传奇,而项修齐也老实不客气地口若悬河,谈古说今、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似乎他无所不懂。只是说到兴奋处,褚云波会淡淡地说一句“扯太过了会蛋疼”,然后项修齐喘口气,把刚刚那段用不那么“聊斋”的笔法再描述一遍。 而顾之泽的随性洒脱胸无城府也让项修齐很是赞赏,加上马轩这么一个铁杆专业粉丝,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在漫长的晚饭后,顾之泽彻底沦为项修齐的粉丝,脑残的那种,正好可以和马轩成为一对儿好搭档。 顾之泽对项修齐种种不按牌理出牌却出奇制胜的做法赞叹不已,一个劲儿地夸项修齐“艺高人胆大”。项修齐笑眯眯地摇头说:“胆儿大?你觉得我就是个胆大的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顾之泽想了想说,“胆子大只是表面现象,有人胆子也大,但那是鲁莽。我是觉得项大哥你特别有想法,敢走别人不走的路,这就是出奇制胜……这是个性吧?” 项修齐用筷子点了点碟子边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说:“个性?也不算,我不过是有点儿肆无忌惮而已。” 顾之泽一头黑线,还有这么“剖析”自己的么? “真的!”项修齐认真地看着顾之泽说,“你看,我没结婚没女朋友,家里有小云帮我奉养双亲;在站里,我上司是个大姐大,可牛了,巨横,超级护犊子!对我们几个记者那是能抡起狼牙棒狠抽的,可要是外人说我们一个‘不’字,她能跟人家拼命!对内对外,我一点儿负担也没有,所以干事儿也就有点儿肆无忌惮。这人啊,要是一旦胆儿肥了,总能干出点儿别人干不出来的。” 顾之泽突然想起李润野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主编是干什么用的么?主编就是职业背黑锅的!” 还记得刘明远曾经说过:只要老板签了字的稿,你就可以撒了欢的写。老板那关过了,凡事都不用怕,即便天塌下来把你拍死了,他也一定会死在你前面。 顾之泽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炽热但不会伤人,他觉得自己的身后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安如泰山。而有了这堵墙,自己也可以翻山越岭闯封锁线,因为知道无论如何,有人会无条件地保护自己、支持自己。 然而顾之泽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杨思宁,他想了想说:“项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可是有些负担虽然能牵制住你,但你会觉得心甘情愿,那种负担也会让你有安全感。” 褚云波在边上点点头说:“小顾说得对!可是你也看到了,齐齐就是这么一个白眼狼,爹妈养他一辈子,他说丢下就丢下了,心安理得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顾之泽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项修齐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上居然泛出了红晕! “小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讪讪地说,“你别这么说。” “那你这次能不走么?” “我……我……我还有一年半的驻站期。” “别扯了,你驻站期年初就满了,你自己又申请了两年。”褚云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项修齐的谎话,“我跟秋姐也很熟的。” “秋姐……告诉你了啊?”项修齐挠挠后脑勺,越发的尴尬起来。 褚云波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扔了个虾仁,点点头说:“两年以后呢?” “我回来!”项修齐立刻说,“我保证回来。” 褚云波没有说话,项修齐悄悄喘口气,臊眉耷眼地去摸酒杯。 顾之泽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来一个词,一个和“个性”毫无关系的词——依靠! “项大哥,”顾之泽趁着气氛良好,赶紧提要求,“我们可不可以给你做个专访?” 项修齐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很多情况我是不能说的。再有,我的时间不太好排。 ”没关系、没关系!”顾之泽赶紧摇手,“我不问关于战局和时政的,而且我们看你的时间。” 项修齐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记事本,翻了半天把访谈定在两周以后。马轩悄悄冲顾之泽挤挤眼睛,顾之泽笑得一脸得意。 李老板要求写篇关于影展的“报道”,结果我鼓捣回去一篇“专访”!顾之泽骄傲地想,这次一定要敲老板一顿狠的! *** 吃完饭已经十点了,褚云波开车把喝爽了的项修齐拉回了家;而马轩显然也喝高了,晕晕乎乎的直念叨“偶像”、“偶像”。顾之泽实在不放心把这醉鬼丢给出租车司机,于是抬脚跟着上了车,一路把马轩送回家。 顾之泽前脚把马轩从出租车上搀下来,李润野的电话后脚就追到了:“散了么?” “散了,”顾之泽喝的也不少,神经处于高度亢奋中,“老板,我给你约了一个专访!” “真的?”李润野显然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毕竟依照项修齐炙手可热的现状,没点儿本事和声望,还真是约不下来,况且项修齐这人出了名的不爱接受采访。 “真的!”顾之泽借着点儿酒劲儿抬高了嗓门,“老板你不信啊!我真的约好了,下下周三下午,你信我啊。” “我信!我信!”李润野带着笑意说,那声音几乎是带着宠溺的,入耳柔软亲昵,顾之泽被这个声音定在了路边,头晕晕的,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快,大约真的是喝多了。 “老板,”顾之泽呵呵傻笑着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李润野应一声,问,“你在哪儿呢?回家了么?” “还没有,我刚把马轩送到家。” “马轩?马轩家住城南,从他家到你家还有三十多公里呢,你送他干嘛?” “他喝多了。” “呵,”李润野冷笑一声,“马轩‘三钱倒’,对于他而言吃俩酒心巧克力就算‘喝高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扔那儿啊,”顾之泽看着马轩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居民楼,索性坐在路边的花坛前吹吹风散散热,“老板,我是助人为乐,你奖我什么?。” “你是指望我给你做面锦旗么?”李润野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他说,“呆那儿别动,我接你去。” “啊?”顾之泽觉得呼啦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上,头更晕了,“老板?你……来接我?” “嗯,”李润野淡淡地说,“算是奖励你,这次干的不错!” “嘿嘿嘿,贼不走空,老板这是你教我的呀。”顾之泽笑呵呵地抬起头,还有些闷热的晚风吹拂着,头顶的路灯亮着,灯下有一大团飞舞的小虫子,他说,“老板,你快点儿啊,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被咬死了也得呆在那儿,哪儿都不许去!”李润野笑着说。 李润野赶到的时候看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顾之泽站在路灯下面,手里捏着几张报纸呼啦呼啦地扇呼着,同时还不住地蹦着,上蹿下跳的。 “干嘛呢?”李润野走到顾之泽跟前。 “师父!”顾之泽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顾不上说别的就直接绕过李润野跑到车边,拽开车门就钻了上去。车里凉爽的空调开着,顾之泽满身的燥热黏腻瞬间得到了解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长了腿,靠进椅背里。 李润野开门坐进来,看一眼瘫在椅子里的顾之泽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跳大神一样的,干嘛呢?” “赶蚊子啊师父,”顾之泽忿忿地说,“我真的要被蚊子咬死了。” “你站在路灯下面,蚊子不咬你才怪呢,不知道有趋光性么?” “知道啊,可是我不敢动地方,就那里最显眼,我怕我去个暗的地方你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会找不到你么?”李润野的声音有些哑,在昏昏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闪着幽深的光芒,如果看得再仔细些,顾之泽还会发现李润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会啊,”顾之泽自动自觉地放低了椅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是躺在椅背上,“你找不到我我就得自己想办法回家,那么远呢,打车得多贵啊!” “我给你省车钱了是吧?”李润野控制不住地看向顾之泽的脖颈,他穿一件简单的短t,因为半躺的姿势,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脖颈和一小片胸膛,皮肤细腻紧致,有一层薄汗,闪着晶莹的光,碎钻一样。 “师父,”顾之泽笑嘻嘻地看着李润野,“我可是拉了个专访啊,项修齐的专访!” “好吧,”李润野艰难地别开眼睛,“这个客拉的不错!” “拉客,”顾之泽不满地嘀咕,“真难听。” 李润野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开出去,顾之泽嘟囔一声,“师父我睡会儿,到了叫我,”然后就放心地合上眼睛。 李润野伸手拧开车内音响把声音拧小,是极舒缓的小夜曲,顾之泽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老板,你这是摇篮曲。” “快睡!”李润野把空调调高了一度,五分钟以后,顾之泽的呼吸放得很慢很沉。李润野在红灯前停住车,侧过头去看着顾之泽的睡脸,帅气而单纯,充满了信任,浓眉入鬓,即便在睡梦中也能让人感受他的活力和张扬。 真好,李润野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顾之泽的面孔,心里感慨,真的很好! 绿灯亮起,李润野在零点五秒的时间里决定改变方向,车子拐向了城北。 城北临海,可以看到很美的星空。 李润野当然不会把一个醉鬼拖到海边来看星星,之所以来海边只是因为深夜的海边人迹罕至车辆稀少,这里非常安静,李润野不希望顾之泽那么早就醒过来。 李润野把车停好,打开天窗放低椅背,陪着顾之泽一起躺在车厢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一个梦中有美好的未来,一个眼中有漫天的星星。 真好!李润野再一次感叹,他侧过头来看着顾之泽的侧脸,线条柔和,还带着学生所有的那种青葱稚嫩,只是经历了两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这张小麦色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坚硬和执着。 李润野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着碰了碰顾之泽的胳膊,就好像是要推醒他一样,只是力道轻的让人觉得那是抚摸。 顾之泽睡的毫无动静。 李润野用手背轻轻地划过顾之泽的面颊,在空调的吹拂下,那触感清凉富有弹性。李润野的手指慢慢地滑到顾之泽的嘴角,敏锐地感到了顾之泽温暖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指尖,撩拨得心痒难耐。 为什么不呢? 于是李润野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将唇虚虚地印在顾之泽的脸颊上,停顿了两秒后移到他的唇上,当那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唇上时,李润野笑了。 他直起腰,无声地说:“贼不走空,我不能白跑一趟啊!” 第二十三章 顾之泽迷迷糊糊间味到一股极淡的烟味,不刺鼻,但是袅袅不绝。他挣扎着睁开眼,透过天窗一天的繁星直接就扑入眼底。 李润野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前挡风玻璃上,这个男人非常潇洒地坐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肘部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有一只燃着的香烟,他坐在漫天的繁星之下,看着漆黑的海面。 顾之泽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李润野掐灭了香烟。 “醒了?”李润野随口问道。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说,他抬头仰视着李润野的侧脸,那条利落而优美的线条让他移不开视线。 “醒了的话我们就上路吧。”李润野跳下引擎盖,把烟蒂踩进沙子里,微微低下头看着顾之泽,唇角有很温柔的笑意。 “去哪儿?”顾之泽傻乎乎地问,他觉得这是李润野第一次冲自己笑得如此温柔。 “回家啊,”李润野伸出手指敲上顾之泽的脑门,“半夜三更的你想在海边吹一宿风啊?” 顾之泽惊讶地看着李润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全然陌生的,他印象里的李润野绝对不会笑得那么温柔,更不会去弹自己的脑锛儿! “傻了?”李润野歪着头问,顾之泽发现李润野居然穿了一身的休闲装!棉布的衬衣和裤子,松松垮垮的,在海风的吹拂下裹出一身的好线条。顾之泽从来没见过李润野穿得这么休闲,在他的眼里李润野就是个商务精英,永远西服笔挺,衬衣的折角利落得能戳死人,冷锐的眸子里不可能有灿烂的星空和温柔的海风,只可能有席卷的雪花和呼啸的北风。 其实,他还真有点儿怕这个“师父”! “怎么?”李润野问,“你真想在这儿待一宿?” “啊?”顾之泽揉揉惺忪的睡眼问,“几点了?” “十二点半,凌晨!” “完了!”顾之泽大叫一声,转身就要往车里跑,“我爸爸会急死的……” 李润野一把扯着他的领子,“行了,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 “嗯?你怎么打的?” “拿你的手机打的啊,说你睡单位值班室了,醒了的话我们会派车送你回去,要是没醒呢,明早再说了!”李润野眨眨眼,竟然露出一份狡黠的神色,“这话半真半假,不过解释起来比较简单。” “解释?”顾之泽敏锐地发现了这番话里的漏洞,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斜挑起眉,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拉长声音问,“师父,话说咱俩怎么跑到海边来了?这寂寂深夜,月黑风高,你拐带良家少男跑到鬼影子都看不见的海边来,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李润野咳嗽一声,“就你这样的,丢海里都违反海洋保护法。” “不对吧,”顾之泽凑近一点儿,盯牢李润野,“我怎么觉得是你老人家迷路了呢?” “迷……迷路?”李润野在近距离之下看着顾之泽映了漫天星光的眼睛,有点儿呼吸不畅。 “老实招了吧,”顾之泽洋洋得意地说,“我家住华严街,您是不是岁数大了,记忆力减退了,记错了路?” “哦?”李润野慢慢地说,“既然你还青春年少,那你来带路好了,我们怎么走?” 顾之泽看看漆黑的四周,耳边只听见哗哗的海浪拍击声,别说路了,他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于是讪讪地摸摸脑袋,立正站好:“我错了,您英明神武一统江湖!”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觉得两个多月前来面试的那个傻小子又回来了,他忍不住又敲敲顾之泽的脑袋:“贫死你!上车吧,不就是华严街么?” 顾之泽跟在李润野身后忍不住地笑,“你看,我就说你忘记了嘛!” 对这个问题,李润野当然不会辩解什么。 *** 车子再次上路后顾之泽睡不着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李润野闲聊天,他问:“师父,你以前是不是常带女朋友来海边玩浪漫?” “没那个闲工夫!”李润野淡淡地说,“这都是你们这群小年轻玩的。” “切,我们才不玩这个呢,太土了!”顾之泽不屑一顾,“又不九十年代的港台言情剧。” “那你怎么哄你女朋友啊?”李润野稳稳地打半轮方向盘,车子驶上沿海公路。 “我不会哄啊,”顾之泽叹口气,“我要是会哄不就不会分手了么?” “上次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 “对啊。”顾之泽叹息一声。 “挺漂亮的,而且比你聪明太多了,跟你确实有点儿可惜。” 顾之泽侧过身子,非常严肃地看着李润野说:“就凭您这毒舌,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有师娘!” 李润野用力点点头,笑着说:“没错,我也这么想!” “那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顾之泽开始杞人忧天地说,“那多孤单啊……你哄女孩子得甜言蜜语。” “你觉得你有资格教我么?” “没有!”顾之泽垂头丧气地坐正了。 “你为什么跟女朋友分手啊?”李润野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毕业了之后各奔东西,互相不肯迁就对方,所以就分了呗。”顾之泽咂咂嘴,觉得这理由还挺渣。 “人总得屈从于现实,现实最残酷。”李润野说,“这倒也不是谁的错。” 顾之泽眨眨眼,觉得心情一下就好了,他突然很想跟李润野谈谈,自己跟杨思宁的事情不能父亲详说,跟林新宇又说不清楚,李润野成熟又睿智,或许可以跟他谈谈。所以顾之泽吞吞吐吐地说,“师父,我觉得我跟杨思宁之间……有点儿怪。” “哦?”李润野伸手关上车内音响,示意顾之泽继续说。 顾之泽低着头,慢慢地把两个人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他问,“我哥儿们说我跟她都是‘爱自己胜过爱对方’,我这么做是不是挺自私的?” “你是挺自私的,”李润野说,“你自私不是因为你不跟她回楚州,你自私是因为你明明就不爱她,却一直不跟她说清楚,让这姑娘越陷越深。” “我跟她说过,”顾之泽辩解道,“可是她说……” “她说她想再试试,然后你就让她试?”李润野说完这话觉得心忽悠一下沉了下去,他想到了刘明远,自己何尝不自私? 顾之泽贪恋杨思宁的温柔体贴,所以始终没有拒绝她。而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刘明远的温柔细致和卓越的工作能力,所以迟迟没有挑明?如果在问题初发端倪的时候就把它解决掉,现在的关系该是多么简单。 李润野想到刘明远信心满满地说“我总得‘谋’一下啊”,他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去说顾之泽什么。 “师父,”顾之泽小声说,“思宁很会照顾人,我很喜欢那种感觉,可我为什么不爱她呢?” “因为你没有恋母情节!”李润野说,“两个人在一起,需要互相补充和促进,你的爱人应该既是你前进的动力也是坚强的后盾。杨思宁不行,她不够强悍,她看到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今天项修齐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说有家庭和所爱的人做后盾,人就能‘肆无忌惮’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是瞎扯!”李润野冷冷地说,“如果他真的爱自己的家庭,做事就绝不会‘肆无忌惮’,相反,他会很谨慎,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爱他的人伤心!” “呃……也对啊!” “所以,”李润野总结性地说,“你跟杨思宁只是不合适而已,分手是对的,要不拖成怨偶更麻烦!” 顾之泽嘬嘬牙花子,觉得自己的大脑里的cpu是486的——完全运转不起来: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个观点,立刻被师父颠覆;再建立一个新的,又被颠覆…… “师父……”他想了想说,“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跟思宁分手好像是件挺好的事儿?” “是挺好的,”李润野歪过头冲顾之泽笑一下,“确实挺好。” *** 顾之泽装着一脑袋雾水,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虽然仍觉得自己愧对杨思宁,但是因为李润野那句“确实挺好!”心里又释然了,觉得至少这个决定是对的,没有让杨思宁陷得更深。 心情一旦放松了,顾之泽立刻就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提抗议,他对李润野说:“师父,前边右转弯,咱们去美食街吃宵夜吧,我请客。” 李润野往右打方向盘,嘴里问道,“你十点才吃完晚饭,怎么又饿了,没吃饱?” “那谁吃的饱啊,那菜量,啧啧,少得让我觉得下筷子都是罪恶!” “吃席都吃不饱,你还能干点儿什么!”李润野笑着问,“想吃什么?” “大排档!”顾之泽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吃烤串,再来一瓶冰啤酒!” 李润野点点头,刚要靠边停车顾之泽又叫了起来:“不不不,咱们去喝粥吧,前边有家粤式粥铺。” “干嘛改主意?” “师父你有胃病,你不能吃那些东西。”顾之泽说,“我们去喝粥!” 李润野微笑着把车停在烧烤店前面:“没事,就吃大排档吧,反正我也不饿,我陪你吃。”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觉得他今晚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得简直让人担心,李润野是把这辈子的份额都笑完了。 盛夏的深夜,美食城不乏来宵夜的食客,两个人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座位坐下,顾之泽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的烤串和一瓶冰啤酒,同时也给李润野点了一碗云吞面。 李润野慢慢地吃着热腾腾的面,觉得心里很是熨帖。顾之泽给师父斟了一杯茶,自己端着酒杯说:“师父,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来接我,也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我这人无利不起早,”李润野抿一口茶,说,“所以你也别谢得太早,我怕你后悔。” “不会!”顾之泽把小胸脯拍得山响,“从今以后徒儿我为了师父火里来水里去,绝无二话!” “不用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去哪儿都行,干什么都行!” “那好!”李润野轻轻地跟顾之泽碰了一下杯,“记住你说的话。” 顾之泽一仰脖,痛快地灌下一大杯冰啤酒,很爽地眯起眼睛:“放心!我不会忘的。” *** 李润野把顾之泽送回家时已经快四点了,他说:“明天要没什么事儿你就别来报社了,在家好好想想项修齐的专访怎么做吧。” 顾之泽求之不得地使劲儿点头,他决定回家洗个澡倒头就睡,不睡够一个对时就不起来!可当他洗得清清爽爽,躺在空调下面的时候,反而又睡不着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下子把他的大脑全装满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在这两天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李润野的变化,顾之泽觉得师父好像变了个人,这种变化让他高兴,总觉得能从师父温柔的眼神里得到无尽的鼓励和支持。 顾之泽隐隐地觉得,自己的“争宠”大业光明无限。 他从床头拽过手机看看,已经快五点了,于是给李润野打了个电话:“师父你到家了没有?” “到了,在车库停车。”李润野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困意。 “到了就好,”顾之泽突然觉得很安心,“那师父你赶紧睡,明天晚点儿去报社。” “好,”李润野带着笑意说,“晚安。” “晚安。”顾之泽挂断电话,睡意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袭来,铺天盖地,他立刻就跌入了深深的睡梦中。 李润野握着手机踏进家门,走的时候空调没有关,屋子里清冷一片,但是他觉得内心隐隐有灼烧的热意,流窜得浑身都在疼,眼前反反复复都是顾之泽躺在车里熟睡的样子,耳边总是回想着那句“去哪儿都行,干什么都行”的誓言…… 他拧开浴缸的冷水阀,然后拨通了辛奕的电话。 凌晨五点半,辛奕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 “老板,”李润野将自己浸在冷水里,问,“咱们报社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吧?” 第二十四章 辛奕一到报社就端一杯咖啡怡然自得地在李润野的办公室看杂志,整个社会版的员工隔着玻璃墙看到了都纷纷交头接耳,觉得既然大老板御驾亲征,那一定就是李老板捅娄子了。 当然没有人敢凑上去问个为什么。 张晓璇仗着自己资历老,在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去茶水间拎了咖啡壶,坦然地敲门进去:“总编,给您续点儿咖啡?” “啊,谢谢,”辛奕笑眯眯地半欠起身子,把咖啡杯递了过去。 “总编等我们老板啊,他今天可能要来得晚一些,要不要留言?” “嫌我在这儿碍事?” “怎么会,我这不是怕耽误您工作么?” “不会”辛奕摇摇头,“正好你来了,我问问你,你们老板最近都几点来上班?这都快十二点半了吧。” “啊?”张晓璇干笑着说,“他怎么最近挺忙的,不是带徒弟了么,有时候经常指点顾之泽……上班时间嘛……他马上就来了,您再等等……” “来!”辛奕颇为亲民地招招手,“来跟我说说他怎么带顾之泽的,还用心么?帮他修稿子么,顾之泽最近的表现怎么样,这是师徒两个还合得来么……” …… 张晓璇迅速寻了个由头脚底抹油,总觉大老板话里有话,好像是来套消息,自己没准儿那句说不对就成告黑状的了。 于是辛奕怡然自得地坐在人家的办公室翻了三本《国家地理》,然后李润野推门进来了。 辛奕果断地站起来,关门、拉下百叶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润野笑了:“辛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干嘛?犯禽兽也不要在我办公室犯!” 辛奕拍拍身边的沙发,一副恳谈的样子说:“坐下!” 李润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就交代,交代完了你赶紧滚,该干嘛干嘛去!” “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喜欢他,想明白了,就打算追追看。” “怎么想明白的?你不是不敢么?” “第一,有点儿舍不得放弃;第二……”李润野犹豫了一下,突然有点儿赧然,“第二,刘明远给了我点儿鼓励。” “刘明远?!”辛奕瞪大眼睛,“他不至于……” “不不,”李润野笑着摇手,“刘明远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但是他跟我说‘凡事总要谋一下,然后再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不谋而弃太冤了’” 辛奕眯了眯眼,“刘明远这话跟我说的有什么区别么?为什么我劝你就没用,他一说你倒来劲儿了?” “因为……“李润野叹口气,“物伤同类,看着刘明远我很遗憾,他是个好人,真的很好,如果可能,他会比顾之泽更适合*人,但是……他不是那个人! “那天我看着刘明远,忽然就想,其实他应该也不知道我是同性恋,事实上整间报社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而他就敢这么坦然地面对我,他说他不想后悔……我也不想! “换位想想,辛奕,我很佩服刘明远,我觉得我应该比他做得更好一点儿,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顾之泽……我真的还挺喜欢他的。” 辛奕舒一口气,靠进沙发里说;“不管为什么,你肯这么想就好,我其实一直担心你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想明白了就不会,我现在想明白了,所以打算再试一次。” “不错!”辛奕鼓励地笑笑,“我看好你!” “先别这么说,我没追过直男,还真有点儿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爱莫能助!”辛奕拎起咖啡杯,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斜睨着李润野说,“我能唯一能帮你的就只有答应你一切关于顾之泽的请求,比如,把他调去时政版。” 李润野愣了。 这事儿其实有点儿乌龙:顾之泽的人事安排上周末已经做好了,辛奕向来相信李润野的判断,既然李润野提了要求,那么于公于私他都很乐意把顾之泽调到时政去。而时政那边的老周一直对李润野手下的这几个红牌垂涎三尺,头牌捞不到手,勾搭来一个新宠也能聊解相思之苦。所以辛奕在非正式场合稍微一提这事儿,老周就乐呵呵地点头了,只是不放心地又追了一句:“这个顾之泽……是不是嫩了点儿?” 辛奕点点头:“现在是嫩了点儿,不过在李润野手下呆个把月,水葱也得变老姜。别急,再等两、三个月,李润野再给你调理调理,这小子有潜力,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李润野改主意了。 于是老周就这么满心期待地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 *** 当然,这些是顾之泽不知道的。 这天中午,顾之泽爽爽地睡了一个自然醒,本想按照老板的要求踏踏实实在家写采访提纲,可是打开电脑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他每想出一个思路就下意识地想去点屏幕右下角。在报社的电脑上,那里有个系统内部通讯软件,好像qq一样,每次他去私敲李润野提出一堆问题时,都能得到非常详尽的解释。 可是家里却不行。 两个小时后,他放弃地叹口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报社。 七月底的天气,闷热难耐,顾之泽从衣柜里拽出来一件纯棉的大t恤衫套在上,再穿一条运动短裤,头上扣顶棒球帽。这副行头是他夏天出门时的标配,不求美观只求舒服凉快。 从华严街到东熙广场,横穿整个安宁市,顾之泽需要先坐四站公交车,然后坐地铁五号线倒一号线,上来再穿过一个小型商业区,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全程耗时一个四十分钟。 盛夏酷暑,太特么凶残了好么! 顾云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瞟一眼儿子,忧虑地说:“阿泽,咱们来商量点儿事儿。” 顾之泽捏着帽子蹦过去,乖乖地在老爹跟前站好。 “阿泽,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了。” “是啊,”顾之泽苦着脸,“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你也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了,以后谈个女朋友什么的也得有个环境……” “爸,”顾之泽好笑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在单位附近租间房吧。你这个工作经常加班到半夜三更,上次是你们主编送你回来的,以后总不能回回让人送吧,打车你又舍不得。再说,以后你可能会有很多的应酬,就像昨晚那样,你要是就住在单位附近,那多方便。” 顾之泽摇摇头说:“老爹,你知道东熙广场附近的房租是什么概念么?一居室一个月5000,你儿子我不吃不喝一个月的收入全扔进去都不够,我怎么租啊?” “那租个距离东熙近点儿的呢,哪怕近一半的路呢。”顾云森一想到儿子的奔波就心疼。 顾之泽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市中心的房租都太贵了。” 顾云森说:“阿泽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的。” 顾之泽笑着拍拍父亲说:“老爹,我当然知道您老人家一个人住绝对没问题,可我真付不起房租啊!再过两年吧,我再攒攒钱。” “那如果我们把这套房子租出去,然后咱们爷俩都搬去城里呢?” “爸您别逗了,”顾之泽说,“两居室的房子更租不起了……好了好了,我去上班了,这事儿您别担心了,我要是下班晚了会打车的。” 说完,他潇洒地冲父亲敬了个军礼,一道烟地跑了,顾云森只得微微叹口气。 *** 顾之泽满头大汗地冲进大厦,被强劲的中央空调吹得激灵灵打了个抖,顿时浑身舒爽,等电梯升到12楼的时候,满身的汗都干了,就是渴得厉害。 电梯门打开,顾之泽根本来不及回到工位,直接就杀向了茶水间。推开门的时候,他看到李润野正好关上饮水机的开关。 这个茶水间是四个版员工共用的,里面有咖啡壶、饮水机,冰箱里有冰块有冷饮,可惜冷饮全私人的不算报社福利。饮水机的加热、制冷开关常年开着,只有在水桶里没水的时候才会关闭,而李润野刚刚按下那个键,右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顾之泽立刻掉头去看墙角,那里放着两个饮水桶,空的! “啊!”他惨叫一声直接倒在了沙发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怎么了?”李润野慢悠悠地抿一口杯子里的水,皱皱眉说,“真凉!” “师父!”顾之泽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润野手里的杯子,这里是12楼,一楼大厅有自动贩卖机,三楼有星巴克,七楼有茶馆,十五楼有间甜品店…… 可是顾之泽觉得自己就是涸辙之鲋,那些都是西江之水,况且还是需要斥“巨资”的西江之水。 “有事说事儿,没事我走了。”李润野端着杯子开始迈步往外走。 “师父,”顾之泽从沙发上窜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谄笑着说,“分杯水呗。” “我喝过了,”李润野淡淡地说。 “没事师父,我不嫌弃你!”顾之泽说。 “可我嫌弃你!”李润野说完,扭头走了,只抛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顾之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润野的背影,想想昨夜那个“温柔随和”的师父,竟然有些迷幻的感觉。他再一次深深体会到,师父的心,真的、真的就是海底针! 但是不管李润野的心是什么针,都解不了顾之泽的干渴,他拉开冰箱扫了一圈儿,犹豫着要不要先偷摸喝一瓶饮料解了燃眉之急,再买一瓶放进去人不知鬼不觉…… 就在顾之泽要对着某罐脉动下手的时候,一瓶矿泉水递到了跟前。握瓶子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师……师父?”李润野转过头,傻乎乎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润野。 “给你呀,你不是渴了么?”李润野把那瓶水又往前递了递。 顾之泽傻乎乎地接过瓶子,他突然想起来了,会议室常年都会放着一箱矿泉水备用,李润野八成是从那里顺了一瓶过来。 “师父……”顾之泽摸摸瓶子,常温的,他有拽开冰箱门去拿冻在里面的冰块,一边往纸杯里倒冰块一边抱怨,“你真的那么嫌弃我啊?” 李润野没有搭理顾之泽的话,他盯着那纸杯,说“放两块就行了,放多了太凉。” 顾之泽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他看着那瓶常温的矿泉水,想起一进门时听到李润野说的那句“真凉!”……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顾之泽叼着签字笔在电脑前已经发了一个小时的呆了,马轩处理完手里的照片站起来活动活动脖子,一扭头就看到顾之泽在那里发傻。 “怎么了?”马轩伸过脑袋去看一眼屏幕,刷白刷白的一张word文档,上面只有一个光标在孤独地闪啊闪,“你这一个小时什么也没写啊!” “没思路,”顾之泽烦躁地挥挥手。他当然没有思路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去想那份“采访提纲”!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个问题:自己的师父喜怒无常瞬息万变,这蛇精病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好么,自己完全招架不住! 想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各种狂轰滥炸冷嘲热讽,顾之泽刚刚觉得自己完全适应了李润野的风格,能够在狂风暴雨下安然如山岿然不动,练就一身的死皮赖脸挥洒自如。 可转瞬之间,高冷变傲娇,腹黑变温柔…… 这种变化非常可憎,因为顾之泽惊悚地发现,每当李润野对他展露出那么一点点温柔和体贴时,他都非常高兴,很想再凑上去说点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甚至摇摇毛茸茸的大尾巴——如果有的话,这样就可以看到李润野笑得更温柔些…… 这完全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典型表现! 果然蛇精病的师父就会教出蛇精病的徒弟! 顾之泽痛苦地趴在桌面上,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师父。 马轩对顾之泽的痛苦毫不知情,他一听到“没思路”三个字就非常果断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要知道对于一个玩文字的来说,“没思路”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这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马轩临走前隔着玻璃墙跟李润野挥挥手告别,李润野掸了掸手指,连手腕都懒得动。 “老板今天又要抓狂了,”马轩轻笑着说,“估计又得等版面。” 顾之泽倏地抬起头,看向那边。 做新闻的对突发事件是又爱又恨,爱它的时效性,恨它的突发性。尤其是《晨报》这样凌晨出刊的报纸,有时候为了等一条突发新闻的稿子,一个版面都不能划版,也不能过审,必须要等文字稿出来,才能排版插图过审签版校对……整个系统都得等着这一篇稿,印刷厂也得全员开工地等着。命好的,延迟个把小时就能出稿,命不好的,会拖到最后一分钟,甚至最终也出不了稿。 顾之泽听说过这种事情,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听马轩这么一说他立刻来精神了。他迅速把马轩打发走,然后拐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 “师父,”他自动自觉地坐在李润野桌前的椅子上,大眼睛拼命眨着,想要做出一副天真纯良的样子来,“今天是不是要等版?” “嗯!”李润野微微眯起眼,幽黑的眸子透着了然的笑意,他用下巴点点电脑屏幕问,“想玩玩?” “嗯嗯嗯!”顾之泽整张脸庞都亮了,拼命地点头,“行么师父?” “行是行,不过……”李润野抿出一点笑容,狡黠地说,“我总不能让你白玩吧?”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师父您能别这样么! 顾之泽心里呻吟一声简直要晕倒! 看李润野那样子,似笑非笑目光温柔语调轻佻……这哪里是我高冷毒舌的师父?这样的李润野实在……实在……顾之泽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只觉得眼前的李润野让他心跳加速,而且有种极具吸引力的亲近感,让他打心眼儿里觉得“争宠”真的是件有很希望的事儿,胜利在望。 这简直太激动人心了好么! “到底玩不玩?”李润野追问一句,唇角慢慢勾起来。 “玩!”顾之泽傻愣愣地看着李润野笑,觉得冷冰冰的李润野好看,温柔地笑着的李润野更好看!虽然一个男人去夸赞另一个男人好看有点儿诡异,不过……他喜欢看李润野笑。 “来,”李润野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右边站了站,顾之泽溜过去一屁股坐下。电脑屏幕上coreldraw和fit两个软件都开着,这是报纸编辑最常用的排版软件,顾之泽激动地去握鼠标,问:“师父,用哪个?” “随便!”李润野说,“不过先试试fit吧,这个比较容易上手。” 顾之泽先把广告排在页面下方,然后从稿件库里把稿子一篇篇拽出来,像玩七巧板一样在编辑软件上压缩剪切挪移,想方设法地排出一个美观的页面来。李润野默不作声地在旁边看着,没有去指点更没有去批评,就这么看着顾之泽一个人玩得高兴。 一张图实在放不进去了,顾之泽犯了愁。 “这样,”李润野飞快地去握鼠标,温暖的掌心覆在顾之泽的手背上,但却没有实际握上去。一秒,也许更短,顾之泽的手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李润野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鼠标,一个浑然不觉,一个满心激荡。 “你看,这么排……”李润野一边示范着一边说,他微微弯下腰,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扶住椅背,若有若无地将顾之泽圈在了怀里,距离很近又不会失礼,能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呼吸却又不会产生压迫感。一个耐心讲解,一个专心聆听,每一个从外面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会心一笑,好一副教学相长图。 可是顾之泽听着听着就忽然有点儿慌了,李润野身上发生了某些让他措手不及的变化,不明显,但是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这让他不习惯甚至有些别扭,隐隐地竟然有了不详的预感。那感觉很像一个久病的病人,在某一天忽然发现医生护士家人都对他小心呵护言听计从关怀备至……这分明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啊! “师父……”顾之泽喃喃地说。 “嗯?”李润野低下头,看到顾之泽的眼神已经散了——这小子走神走得厉害! “我……”顾之泽纠结不已的内心完全不知道该问什么。 “顾之泽!”李润野直起腰,声音瞬间直降到零度,“把这图再排一遍!” “啊!”顾之泽恍然去那屏幕,图文一片混乱,而李润野刚刚说什么了他完全没听清。 “顾之泽,”李润野说,“你的脑子除了用来养鱼,偶尔也该干点儿别的。” “养鱼?”顾之泽仰着头去看李润野的脸。 李润野低着头,目光冷淡,唇角非常不满地抿成一道凌厉的直线,顾之泽显然把他刚刚讲的那一堆全当了耳边风!这让李润野很不高兴,他希望能把顾之泽教成一个全才,能编能写能摄,他希望顾之泽有一天能牛逼哄哄地站在新闻出版界的顶峰,恣意地嘚瑟着张狂着,而自己乐意远远地站在一边,看他的八戒变成天蓬元帅。 李润野还记得杨思宁说:赵梓湘想要收他作关门弟子! 这种不着调儿的瞎话,李润野很想把它变成现实。 看到李润野冷成一块冰的脸,顾之泽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这样的李润野才是他熟悉的,他比较擅长应对。 “师父,”顾之泽站起身,低着头摆出十足的悔意,臊眉耷眼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我走神了,您能不能再说一次,我一定好好听。” 李润野沉默了两秒,淡淡地说:“坐下!我绝不会讲第三遍。” 顾之泽用力点点头,迅速坐下盯着电脑屏幕,嘴角抿得死紧,心里却爽翻了天:搞定!我家师父果然吃软不吃硬,小爷我妥妥捏住他。 顾之泽玩得开心,把fit玩了一遍之后又开始琢磨coreldraw,李润野拿了报表坐在办公桌前边的沙发上看,目光偶尔从文件夹的上缘溜过去,能看到顾之泽凝眉定目的认真样儿,帅气的小脸微微皱着,大眼睛里亮亮的。 时间一点点走过去,屋子里安安静静,只听到鼠标键盘发出的轻微的“咔咔”声,在一片寂静中,李润野觉得安稳而满足。 李润野扫了眼巨大的电子钟,六点半了,他果断地抛下文件夹大步走过去把手掌覆在顾之泽的肩头,透过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少年紧致的肌肤和硬硬的骨骼。 “八戒,”李润野微微用力,满掌握住顾之泽的肩头,“吃饭去,一会儿该忙了。” 顾之泽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电脑屏幕里拔出来:“师父,您自己去吧,我不饿。” 他是真不饿,睡到一点才醒,两点半刚吃了顾爸爸做的“午饭”,四点那会儿又尝了一块张晓璇新亲自烘焙的“马芬蛋糕”,这会儿当真一点儿饿的意思都没有。 李润野恶狠狠地看着他,齿缝里蹦出两个字:“不去?” 这是一个疑问句,但是顾之泽马上就听出了惊叹句的意思,他想起自己昨晚大言不惭地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会儿当师父的只不过约个伴儿去吃饭,自己居然都如此没眼力价的拒绝,这着实是作死的节奏。 于是他迅速从椅子上蹿起来说:“去去去,我陪您去吃晚饭,您想吃什么我请客!” “金鼎轩吧”李润野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顾之泽忙不迭地点头,金鼎轩好,金鼎轩他请得起,摸摸口袋里的钱包,八戒同学非常放心地跟着师父去了金鼎轩。 等两个人从金鼎轩出来时,顾之泽深切地觉得这年月餐饮业的钱实在是好挣,一份福建海鲜烩饭居然要四十多块钱! “我做的烩饭也不比它难吃,”顾之泽嘟嘟囔囔地跟李润野显摆,“照这个标准,我做的海鲜饭至少能卖三十五!” “你会做饭?”李润野慢慢地走着,天渐渐暗下来,白天的闷热逐渐散去,最繁忙的审稿还没有开始,正是最适合散步的时候。所以李润野目不斜视地走过报社大厦,循着广场的边缘溜达着。 顾之泽小跟班一般跟在李润野身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会啊,做饭嘛,我从小就会!” “多小就会了?” “初中!” “真难得,那么小的男孩子还学做饭。” “啊,”顾之泽停顿了一下,“还行吧。” 李润野心里犹疑了一下,他觉得有点儿奇怪,按照顾之泽的性子,这会儿他似乎更应该骄傲地得瑟自己是“勤劳肯干的家务小能手”,而不是“谦虚”地说一声“还行”。 “你妈妈教你的?”李润野随口问。 “我妈妈过世了,”顾之泽淡淡的说,声音没有起伏。 李润野猛然停下脚步看着顾之泽,平时总是嬉皮笑脸张扬狡黠的八戒也跟着停下脚步。身后昏暗的天色沉沉地压着,李润野看不清他的眉目,可那精瘦柔韧的青年身形笔直地站在自己眼前,纹丝不动。 他的八戒说:“师父,我母亲过世很多年了。” 第二十六章 李润野的心里尖锐地疼痛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年迈的父母,想到那年和李舸两个人鲜血淋漓地站在父母面前,而父母面白如纸。他也想到了父亲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那个瞬间,向来慈祥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看着自己如同看着一个路人。 最终,还是失去了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父母。 前尘往事呼啸而至,李润野惨然地看着顾之泽,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语言来。 “师父……”顾之泽轻轻地问,李润野的样子让他微微发抖,心里升腾起一种绞痛的感觉,“你没事吧?” 顾之泽有点儿被吓住了,李润野狭长幽深的眼睛里一片绝望哀痛,总是抿紧的唇角微微松垂下来。那个表情他太熟悉了,他无数次从镜子里看过那样的一副表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当这副表情出现别人脸上时,自己的心也会跟着绞痛起来。 这个冷若冰霜腹黑毒舌的男人,就这么站在自己跟前,带着满身的哀伤绝望,脆弱无助。 顾之泽忽然很想去抱抱他,但是,他不敢。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李润野的手肘,“师父,你……?” “嗯?”李润野眨了一下眼睛,深邃的眼睛好像被刷新过一遍一样,迅速恢复了最初,“怎么?” “你怎么了啊,”顾之泽收拢五指,握得更紧一些,“你的脸色很难看。” “这不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么,心里有点儿愧疚,”李润野迅速抹去满脸的情绪,诚恳地说,“我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没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顾之泽笑一笑,摇摇头说,“我现在就想把我爸爸打发出去,他一个人太寂寞,不过老头子实在太坚贞了,说什么也不肯。” 李润野忍不住乐了,“你都这岁数了,倒想起来给自己找个后妈了!” “以前太小,不懂,”顾之泽叹口气,“现在懂了,爸爸也老了。以后我会越来越忙,可能照顾不到家里太多,爸爸会越来越寂寞的。” “或者,”李润野眼睛里有算计的神色,他慢慢地说,“你赶紧找个媳妇结婚,生个孩子陪老爷子。” “难啊!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事儿事儿的,你没听说么,现在的女孩子找老公的标准是‘有房有车没爹没娘’!” 李润野忍不住笑了,他太喜欢这个话题了,这个画风太对他胃口了!于是我们的李大老板歪着脑袋,带着几分调笑地问:“女生找不到,那你干脆找个帅哥过日子好了!” “也行!”顾之泽同样歪着脑袋调笑着说,“不过那个帅哥得先摆平我老子,然后有房有车有闲钱供我周游世界吃香喝辣,还能躺平撅好任□□,家务全包无怨言……这样小爷可以考虑一下。” 李润野默了两秒,一巴掌抡上顾之泽的脑袋:“滚!” *** 当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滚”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李润野看到电脑屏幕上待审库的图标快要闪成一团花了,这说明库里的稿子已经开始堆积。 “滚,该干嘛干嘛去,”李润野松开袖口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对顾之泽说,“我要干活了。” 顾之泽听话地滚到自己的桌子前构思那篇采访大纲,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堵塞住的思路瞬间就疏通开了,不说文思泉涌吧,至少也是思路流畅,好像灌下去了一整瓶管道疏通剂。不到两个小时,一份完整的采访大纲就新鲜出炉了,他满意地再看一遍,觉得简直天衣无缝,完美!于是洋洋得意地把提纲发给李润野,等着老板闲下来之后再给审审。 好吧,承认了吧,他其实就是想去炫耀一下来着,因为他实在太想听到李润野的称赞了。 不过李润野真没工夫称赞他,今天上来的稿子格外多,他一份份审得浑然忘我,一点儿没发现屏幕右下角的即时通讯图标在闪。 顾之泽在工区里闲逛了一圈儿,把同事一个个送走,直到只剩下两个值班的和在办公室里等版的李润野。顾之泽看看表,离最后一班地铁发车还有一个半小时,他还能再磨蹭会儿,于是大大方方地溜进了李润野的办公室。 “你怎么还没走?”李润野一抬头,就发现他的八戒笑眯眯地杵在门口。 “等师父你审提纲啊,”顾之泽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冲李润野眨眨眼,“您要是忙完了就给我看看呗。” “看完了已经,”李润野靠近椅背里,挑起一侧眉峰看着顾之泽。 “是么,嘿嘿,那……给提点儿意见呗,我好去修改。”顾之泽压不住满脸的笑,他觉得这份提纲李润野一定会很满意。 “意见?”李润野忽然俯过身子,上半身靠在桌子的边缘上,往前探着,他和顾之泽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然后冷冷地说“意见就是太特么婆婆妈妈了,你以为你是琼瑶么!” 顾之泽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呛得自己肺叶子都在疼。 这是他第二次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直视着李润野的脸,第一次,他看到了满脸的冷漠;这一次,他看到了满脸的温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调笑,一点点的宠爱,如果光看着这张脸,他在一瞬间有种自己在被这个男人“欣赏”着、“看重”着的错觉。 可是……尼玛你那句话是神马意思! 你才是琼瑶呢,你一户口本儿都是琼瑶! 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阳刚勃发的时候,自己明明是粗粝剽悍的太行山上一株挺拔的小白杨,怎么到了师父嘴里就成了温柔细腻的南国水乡的一棵水曲柳! “我怎么婆婆妈妈了!”顾之泽不满地叫嚣。 李润野坐直了,架着二郎腿,曲起左手手肘搭在自己的椅背上,右手随意地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桌面,整个身子微微侧对着顾之泽,一副桀骜冷漠的架势。 真帅!顾之泽在心里赞一句,然后悲哀地承认,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来越严重了。 “你采访个战地记者,”李润野冷笑着说,“整篇提纲全都腻腻歪歪地跟他谈家庭之爱、战友之爱……爱来爱去的你居然能拉出一份三千字的提纲来,顾之泽,你的新闻写作课是拿《一帘幽梦》当教材么?” “项修齐说了,政局和战事很多都不方便说!” “他不方便说你就不问了?记者是吃哪碗饭的你不知道?你以为受访者是你老师呢,问一答十,生怕你知道的不够多!” “那万一要真有点儿什么涉密的说出来了,怎么办?” “他项修齐一个有二十年从业经验的老油子,要能被你一个入职不到三个月的新手问出点儿什么来,那也是他学业不精丢人现眼,说漏嘴了活该!” “我要真问出来了你会发么?” “会!”李润野掷地有声的一个字,像射在地上的水泥钉一样,溅着火花,带着滚烫的热度,凿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懒懒散散,但是含威藏锋地斜靠在那里,目光冷锐,薄唇带霜。 太他妈帅了!老子的师父真他妈的酷炫狂霸拽! 顾之泽莫名地就很骄傲,他的脑子里回响着刘明远的一句话: 就算天塌下来拍死你,他也一定死在你前面! 顾之泽又感受到了那种岩浆顺着血管滚遍全身的烧灼感,热血沸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顾之泽从椅子上窜起来,“我再去改一份!” 李润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之泽就哧溜一下子跑了出去,身后烟尘滚滚。李润野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坐在电脑前,安稳挺拔,他按按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剧烈。 *** 十一点半的时候,顾之泽的新大纲出炉了,依然从“家人的支持”作为切入点,但是后面的问题逐渐铺散开来,涉及新华社在中东地区的工作、安全保证、与当地媒体的合作,当然,重点还是项修齐个人的种种“非法采写”。 李润野看着那份提纲,在电脑上用荧光色把最后一部分圈起来,然后问顾之泽:“你觉得这些他会说么?” “不会!”顾之泽干脆地说,“他违规了,这些都见不得光!” “那你还问?” “我们可以做适当的虚化,把一些敏感的东西去掉。” “你打算怎么让他说出这些。” “我还记得入职第一课,”顾之泽笑眯眯地说,“当然是用嘴去问啊,我去套套看。” 李润野点点头,眉目舒展开来,慢慢地说:“八戒,看来你的脑子里除了养鱼,多少还是能有点儿别的用处的。” “师父,”顾之泽赖了吧唧地说,“下次你想说我脑子进水就直说,你徒儿养鱼的脑子不是每次都能领会您的精神的。” “好吧八戒,那你进水的脑子有没有意识到你又错过了末班车呢。” “啊,”顾之泽蹦了起来,“糟了!” “更糟的是,我还在等版,送不了你。” “不是吧!”顾之泽惨叫一声,旋即又放弃地坐下,抓抓头发说,“算了,师父我今天干脆就陪你好了!” “我可不打算在办公室呆到天亮!”李润野笑着说。 “那……”顾之泽算计地转转眼珠,“您的休息室借我用用呗。”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整个楼层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四下里静悄悄的一片昏暗,只有自己这间小小的办公室有明亮的光和一个明亮的青年。两个人嘁嘁喳喳地闲聊着,让这个深夜不再寂寞枯燥。 “今天等的是什么?”顾之泽伸个懒腰问,快一点了,如果两点半之前样报送不到印刷厂,今夜就算是白等了。 “今晚全市夜查酒驾,突然袭击,事先没漏一点儿风声,你大师兄去追现场了,”李润野揉揉眼睛,也觉得有些奇怪,“明远该回来了啊!” 顾之泽白天睡的实在是有点儿多,这会儿精神好得很,他说:“师父,我来等大师兄的稿子,反正他最后也是用邮件发到库里,你先去睡会儿,他的稿子到了我叫你。” 李润野刚想拒绝,就听到“叮”的一声,信息提示有新邮件。 “来了!”他马上去开邮箱,“看来没白等。” 邮箱里果然是刘明远的稿子,一打开就是一张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照片,一辆黑色英菲尼迪底盘朝上地翻倒在路边,幽幽的路灯下满地的玻璃碎片反射着点点冷光,有一只胳膊从驾驶座侧面的窗口伸了出来,毫无生机地瘫在地上,胳膊上满是刮伤的伤痕,地上凝着一汪血。 看文字描述应该是司机远远地看到在查酒驾,想要加速逃离现场,可是因为喝了酒,加上心慌意乱,在打方向盘时用力过猛,高速飞驰的车子在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侧翻,连打几个滚儿后撞在了水泥隔离带上才停下。 “我擦!”顾之泽看到那种照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大师兄太特么幸运了,采个夜查居然都能赶上这么火爆的新闻!” 李润野没搭话,他皱着眉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照片,查了一下照片的拍摄时间,然后直接抄起电话拨号。 顾之泽看到他的师父面色凝重,眉心都打了结,脸上有最深切的担忧。 “刘明远,你还好么,你没事吧?告诉我你在哪里!”李润野对着手机低声吼道。 第二十七章 顾之泽知道一定刘明远出了什么状况,但是他不敢去问李润野,因为李润野现在的脸色极其的难看,急怒攻心的样子,他对着手机厉声呵斥:“刘明远你干这行多久了,你一点儿分寸都没有么!” “刘明远你不知道我们还有电子刊么,纸报上不登又能怎么样!” “我就要一篇夜查的简讯而已,你逞什么能去装马路天使!” “刘明远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抽你!” “刘明远你到底伤哪儿了!” …… 顾之泽在一边慢慢地听明白了,刘明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而他出事的代价就是屏幕上的这张照片和这条新闻。 顾之泽也开始着急,他听不到刘明远说了什么,但是看李润野的样子,应该很严重。顾之泽平日里“大师兄、大师兄”的叫惯了,自然而然的也就生出一种手足情深的感觉来。这会儿也开始着急了:大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顾之泽抓耳挠腮,只得绕到李润野身边,弓下身子,努力把耳朵凑过去,抓着一切空档偷听。渐渐地整张脸都贴到了李润野的脸上。李润野正说着,忽然听得耳边一阵急促的呼吸,一股热气扑来,他微一侧头,眼前立刻花成一片!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上,李润野满眼都是顾之泽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顾之泽眨眨眼,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想要拉开一点儿距离。李润野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果断伸出手臂勾住了顾之泽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同时把手机微微拿开一点,凑近顾之泽的耳边。 这个姿势……太光明正大了,不就是跟同事分享一下通话内容么! 所以顾之泽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顺势搂住李润野的肩头,一边稳住自己的身形,一边皱着眉头听话筒那头刘明远满不在乎地说:“润野,你别着急,我真的没事。” “润野?”顾之泽暗地里撇撇嘴,叫那么亲热干嘛,套近乎么!谄媚!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李润野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呼吸急促,他有些后悔了,这个距离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己的掌下就是顾之泽温热的肌肤,唇边就是顾之泽柔软的唇……他得用尽心力去克制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没事,就是被那车剐了一下,破了点儿皮。”刘明远说,“我都准备回家了,不过还需要配合警方做点儿笔录。” “你在哪个医院呢?” “润野,你看看表都几点了,你现在应该赶紧审稿画版签字校对,然后送样报到印刷厂,再耽搁会儿,我今天就白忙乎了!”刘明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李润野皱皱眉,还是有些担心。 顾之泽乖觉地站起身,迅速溜到自己的工位上去收拾东西,然后背着书包返回来对李润野说:“师父,我去看大师兄,你赶紧审稿子,要不真白忙乎了。” 李润野握着话筒点点头,问清了医院地址后塞给顾之泽一千块钱“备用”,顾之泽捏着钱顺口说:“这钱够么?” “应该够!”李润野挂断电话,“完事儿你打车直接回家吧,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大约是李润野忧虑的神情太重了,顾之泽下意识地就想逗师父开心,笑一笑,于是张嘴就说:“这钱要有剩就当我跑腿费了啊。” 李润野掀起眼皮瞥一眼顾之泽,“我这点儿闲钱也就只够你跑腿儿的,周游世界肯定是不够的。” 顾之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李润野用下巴指指门,示意“快滚”! 顾之泽一直走出报社大门才反应过来李润野那句话的出处在哪里,他恨恨的仰起头,冲着依然亮着灯的12楼挥挥拳头,骂一声“流氓!” 师父果然就是个流氓! 顾之泽气哼哼地站在路边打车,他想起面试时,这个流氓冷笑着说,“每天排着队求我吻的人那么多,你不来点儿实惠的,谁记得住?” 流氓! 顾之泽再骂一句,却没注意到自己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 刘明远在人民医院急诊大厅里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了,在这两个小时里,他接受了清创和缝针,然后用笔记本写完了稿子,再接受完警方的询问,在笔录上签字画押,最后实在是没事干了,索性和办案的警察聊起了天。 所以顾之泽满头大汗地冲进急诊大厅时,就看到他家大师兄头上裹着纱布,脸上蹭了斑斑点点的血迹,t恤衫显然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满是灰土和血迹,还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刘明远架着二郎腿正跟一个警察勾肩搭背地海聊,两人一口一个“妈的”,正猛烈抨击那些半夜酒驾飙车“作死”的二百五。 他温柔含蓄有气质的大师兄啊! 他干净整洁有风度的大师兄啊! 顾之泽觉得一个英雄的幻象在自己跟前逐渐龟裂,破碎。 “大……师兄?”顾之泽叫了一声。 刘明远站起身拍拍那个警察的肩头说:“我朋友来了,哥儿们先走一步。” “行!”那个小警察跟着站起身,“有事儿我们再给你打电话,你赶紧回去歇着吧,今天也够倒霉的,真他妈背!” “就是,赶明儿我他妈非得去雍和宫烧烧香去!”刘明远呲呲牙,趁着满脸的狰狞血迹,地痞相十足。 刘明远点点头,扭头冲着顾之泽走过来,刚刚还眯缝着的眼睛睁开了,眼角暴戾的纹路舒展开来,一直斜吊着的嘴角放平,目光温柔,笑意渐浓。 两步路的功夫,他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温柔含蓄有气质的大师兄又回来了! 顾之泽目瞪口呆。 “走吧,”刘明远微笑着说,“我说我没事,老板还非得派你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 “大师兄,”顾之泽喘口气,“你太牛逼了!” “呃?” “你要去演戏,绝对能拿金像奖!”顾之泽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这不想套点儿东西出来么,跟他们聊就得走他们的路数。” “套出什么了?” “也没什么,这不刚聊了没两句你就来了么。”刘明远说。 “那大师兄,我先送你回家吧。师父严令,必须把你安全地送进家门。” “老板……很担心?”刘明远轻轻咳嗽一声,问道。 “何止担心啊,”顾之泽开始添油加醋手舞足蹈,极力描绘李润野那副忧心如焚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老板的代言人,既然代表老板慰问因公负伤的属下,那自然应该着重表述一下老板对员工的“关切之情”,所以他说得声情并茂,简直把自己感动得要落下泪来,这要是让一个外人听到了,八成会认为李润野他老子娘出了什么意外。 刘明远一边听着,一边控制不住地笑,眉眼弯弯,好像那一身的伤全是军功章。 “师兄,”顾之泽咽口吐沫,喘口气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伤的啊。” “其实也没事,我本来都采访完开车准备回报社了,结果那小子酒驾逃逸,他车速太快又没握稳方向盘,车子打着横就冲向自行车道了,我怕伤着人,只好开车去别它,想把它别住,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它撞翻了……不过好在没伤着。” “没伤着?”顾之泽打量一下刘明远的一身狼藉,“那你这一身叫什么?” “皮肉伤而已,连个脑震荡都没有,就缝了几针,酒驾那哥儿们现在还在icu呢。” “你这一身让老板看见了肯定心疼死了,”顾之泽砸砸嘴说,“你可是最得宠的头牌啊大师兄!” “头什么牌!”刘明远嘟囔一句,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顾之泽扭过头去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灯影中,刘明远垂着眼,嘴角卷出无限温柔的笑意。 那一脸几乎称得上是“幸福”的表情让顾之泽隐隐有了种怪异的感觉。 把刘明远送回家后,顾之泽立刻掏出手机来给李润野打电话,那边占线。他相信,那一定是大师兄在跟李润野解释事件的经过。于是他耐心地等了十分钟,再打,还是占线,再等十分钟,还是占线! 顾之泽从出租车上下来,第三次挂断电话,他皱着眉想,这么点儿事至于说半个小时么!看看表已经两点多了,样报应该已经送去印刷厂,李润野也该下班回家了。 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决定放弃掉这个电话去睡大头觉!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在顾之泽收拾利落马上要投入周公的怀抱时,手机响了。 “师父,”顾之泽挣扎着瞄一眼屏幕显示的号码,“有事儿?” “顾之泽!”李润野在电话的那头磨着后槽牙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迸,那声音里有深深的杀意。 顾之泽机灵一下子就醒了,冷汗瞬间就爆了出来,他觉得这是要出事儿! “师父,怎么了?” “你跟刘明远胡扯了什么?”李润野有点儿气急败坏地说。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顾之泽使劲儿挠挠后脑勺。 “没说?”李润野阴森森的声音里透着无限愤怒,“你现在给我爬起来,把你今晚跟刘明远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写下来,写成文字稿明天交给我,少一个字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顾之泽看着嘟嘟嘟作响的手机,默了十秒之后悲号道:“李润野,你丫就是一个蛇精病!” 第二十八章 顾之泽当然不会真的半夜爬起来写那个对话记录,但李润野那恨不得杀人的口吻让他起了一层白毛汗,他觉得自己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于是他非常聪明地选择避其锋芒! 第二天,顾之泽给崔遥打了个电话,说是去跑下个月的专题,一整天都会在外面采访,社里有什么事儿帮着“照应”一下。崔遥是个理论派,跑腿磨嘴皮子的事儿他干不了,于是欣然点头做好顾之泽的后盾。 第三天、第四天如法炮制。 一开始顾之泽惴惴不安,觉得李润野肯定会打电话把自己召回去,心里时刻准备着,编好了一堆台词应对;后来他发现李润野好像把他这号子人给忘了,听崔遥的那个意思,李润野根本就没问过为什么自己连续三天没上班! 顾之泽生气了! 自己那么一个大活人,连续三天音信全无,他一个当师父的居然全然不在意!啊,对了,自己还拿着他一千块钱呢! 顾之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当机立断收拾收拾采访包迅速溜回了报社。 当顾之泽贼眉鼠眼顺着墙根往里溜的时候,李润野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盯着他,顾之泽直起腰,尽量做出坦荡荡的表情站在李润野跟前。 “师父,我采访回来了!” “采了什么了?” “就我那个专题!”顾之泽可真没说谎,这几天他快累瘫了,采访提纲铺得有点儿大,在这种酷暑时节他三天跑了四个区。 “去我办公室,”李润野冷冷地一摆头,“我先去交版,等我回来你详细跟我说说。” 顾之泽忙不迭地点头,看来师父已经把那晚的事儿忘了。 顾之泽坐在李润野的办公室等,盛夏的午后,凉爽的空调房,没多久他就觉得自己昏昏欲睡简直睁不开眼,于是抱着采访本在椅子上点头如捣蒜。 李润野进门时就看到顾之泽瘫在椅子里,耷拉着脑袋,使劲儿得扬着眉毛想要把眼皮子扯开,光洁的额头上都有抬头纹了。 他忍不住笑了:“顾之泽!” “嗯,师父。”顾之泽猛然瞪大眼睛,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心泛起,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先去给我干点儿活儿,”李润野把手里的四大本文件夹丢给顾之泽,“这四份选题你挑一个当下周特刊的封推。” “我……我挑?” “怎么,不想干?” “想!”顾之泽心想,只要您老人家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让我干嘛都行。 “那这样,这四个也挺复杂的,给你三个小时吧,”李润野淡淡地说,“办公室今天人太多,乱糟糟的你也没法静心看,你去我休息室看,三个小时后交差。” 顾之泽抱着四大本文件夹晕晕乎乎走进了李润野的休息室,小屋的隔音很好,门一旦关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顾之泽觉得坐在人家床上实在太失礼了,可是坐在柜子上好像更糟。于是挣扎了一会儿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边上。 慵懒的午后,安静凉爽的房间、柔软的大床……还有四大本文件! 顾之泽唉声叹气地翻开第一本文件夹:“民营企业之伤”,第二本“湖南呼吁启动核电项目引争议”……顾之泽把四本文件夹都翻开摊在床上,每一本都已经做了批注,每一份后面有辛奕的签名…… 这还用挑么?本本都是大热啊! 顾之泽笑眯眯地把四本一字排开,从左到右一本一本点过去,一边点,嘴里一边念叨着“泥锅泥碗你滚蛋!”说到蛋字时,指的那本排除掉;然后再念叨一遍,又排除一本,三遍之后,剩下的那个雀屏中选! 整个选择过程耗时一分四十秒! 顾之泽溜到门边,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他能看到李润野笔直的肩背,和一头浓黑的发,他坐在桌边,握着一只钢笔刷刷地给一篇图文稿做批复。 “谢啦,师父!”他无声地说,轻轻阖上门,一头扑进柔软的床铺里迅速睡了过去。 他在关上门的时候,李润野瞥了一眼眼前的电脑屏幕,微微的笑了。 顾之泽睡醒时天都暗了,他跐溜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悄没声息地拉开休息室的门。李润野不在,顾之泽把文件夹放在桌子,发现李润野给他留了张条子,说自己去开会,如果没事儿顾之泽就可以回家了。 顾之泽拿着纸条,心花怒放地给李润野发了条短信,然后自动自觉地下班了。 辛奕在小会议室看着顾之泽背着包精神饱满地冲进电梯,忍不住扭头对李润野说:“我觉得你的命真苦!” 李润野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往下看去,目光凝定在某一点,“没关系,我愿意慢慢来。” 辛奕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润野,你姐给我打过电话。” “是么?”李润野淡淡地说,“她上周也给我打了一个,咱俩应该事先串供的。” “我什么都没说。” “真好,心有灵犀!”李润野说,“我也没说,有些事说了徒增伤心而已。” “可是,你总要回去的,”辛奕说,“你来我这儿本来就是避难来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伯父也退休了,你不用再躲了。” “可是我姐还在分社,”李润野说,“我不能牵连到她,她的处境比我要难。” “你知道你姐……在哪儿?”辛奕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是一直在北欧分社么?”李润野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大楼走出去,头上压一顶棒球帽,每一步迈出去都透着活力。李润野的视线粘在那个身影上,走过绿化带,穿过商业区,直到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辛奕说:“我倒是挺羡慕她的,驻外都能赶上好地方,北欧啊!赶明儿我得去那边看看,听说挺美的。” 辛奕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顾之泽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伯父?” “辛奕,”李润野苦笑着说,“这个话题咱们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我给你出个主意,”辛奕点点头,“赶紧搞定顾之泽,然后带着顾之泽回去,我保证伯父会喜欢!跟李舸比起来,顾之泽更投伯父的脾气。” “辛奕”李润野无可奈何地说,“我第一次知道你那么八卦!” “你要再招老爷子生气,我就不止八卦了,我八卦连环掌呼死你!”辛奕站起身说,“你得明白,我差不多拿老爷子当爹看的!” 李润野举举手,“行,大哥,明天上午我去看刘明远,你要不要一起?” “你都连续去了三天了,还去?” “是啊,”李润野叹口气,“三天我都没跟他说明白。” “那你……明天想去摊牌?” “如果情况允许,我有这个打算。” “那我不去,”辛奕拍拍手,“给人收拾烂摊子的事儿我不干!另外,记住一句话,散买卖不散交情,刘明远这个人我还是想要的,你可别给我把人弄走了!” 李润野撇撇嘴:“我不保证。” 第二天,李润野一个人去了刘明远家。 刘明远显然是做了准备的,家里干净得一尘不染,茶香满室,李润野看着那张带着伤痕的温和明亮的笑脸,觉得千言万语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嘘寒问暖说过了,两个人握着茶杯相顾无言。 李润野迟疑了半晌,最终坐正身子开口了:“明远,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刘明远淡淡地笑了,眉目舒展,“你这几天天天都想跟我说,每次都被我岔过去……唉,我替你说了吧,你想告诉我,顾之泽那天晚上说的至少有一半都是他脑补出来的,都是夸大其词;你还想告诉我,不要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么?” “对!”李润野果断地点头,“其实我就该跟你说了,我要是早点儿说,今天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润野,”刘明远垂下眼睛看着杯子里的茶叶,“你真的觉得跟一个伤员说这个好么?” “不好!”李润野坦白地说,“我知道这么做太伤人,我也想挑个合适的机会。可是顾之泽那头……”李润野把那个“猪”字咽回去,接着说,“我觉得误会越来越大,对你也是伤害,而且不公平。” “润野,”刘明远抬起眼睛直视着李润野,“其实说不说都一样,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么?五年!整整五年,从你还是泽原的时候就喜欢你!” 李润野觉得心一下子拧了起来,沉沉的钝痛感深入肺腑,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明远。 “那时,你是传说和偶像,你桀骜不驯,你锋芒毕露,我无数次地透过报纸上的这个名字想象你的样子;后来你消失了,我很担心,在省报上看不到你的名字让我很恐慌,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就是想知道你好不好,是不是还安全……然后……有人告诉我你在安宁。” 刘明远静静地说:“润野,我爱了你五年,我没办法放弃!” “明……明远?”李润野觉得脑袋里轰隆隆响成一片,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他震撼得无言以对,甚至生出一种类似心疼的感觉来。 “所以润野你看,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知道可能自己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你的心,但是……我没有办法放弃,我想我得再用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放下你。” 李润野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心跳声震聋,眼睛里酸痛一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刘明远笑了一下,依然很温和的样子,“你那如丧考妣的是要干嘛?被我喜欢就这么痛苦?” “明远……我……” “你什么你啊,”刘明远伸过手去握李润野的手,李润野抖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来。 “润野,我说这些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我也知道,你压根就没有‘同情’这种优秀的品质,”刘明远语调轻松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我喜欢你,这种情感不由我控制,而且我相信我并没有给你造成困扰。所以……我希望你给我机会也给我时间,让我有机会去追求你,或者……有时间去忘记你。” “我……”李润野咬咬牙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刘明远一直保持得非常完美的笑容终于凝固了,李润野清楚地感受到刘明远的手在迅速失温,然后渐渐地发抖。 “明远……”李润野的眼泪终于渐渐漫了起来,“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刘明远的眼神空落落地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他哽着声音说,“你那么好……为什么要道歉?” 第二十九章 李润野从刘明远家出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户外刺眼的阳光灼烧着他的眼睛,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刘明远的话:“我爱了你五年,我没有办法放弃。” 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刘明远站起身来说:“润野,你先回去好么,让我好好想想,你在这里……我没办法思考。” …… 李润野头疼欲裂地开着车,他知道刘明远最终会选择放弃,但是他一点儿轻松的感觉都没有。他只觉得累,累的他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他摇摇晃晃地把车开回报社,把自己关进了休息室。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老父亲和大姐,想起刘明远和顾之泽,想起那个一直想要回去却回不去的家,又想起顾之泽说“我不能离开安宁”…… 五年前,因为一篇稿子,老父亲受到牵连而被迫“退休”,姐姐调职;三年前,因为一场爱情,老父亲重病入院几乎不治。现如今,他远走他乡,失去一个爱人,被一个人爱上,又爱上另一个人……李润野烦躁地翻一个身,曾经的桀骜不驯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失去的情感终归不能再回来。 李润野烦躁地翻个身,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可是他仍然觉得冷。 *** 最近这段时间顾之泽给大师兄打了不少电话,刘明远说自己没事,过几天就会回去上班,可是一直到八月初,他的专题都快做完交稿了都没有看到刘明远,顾之泽终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大师兄不见了,这事儿当然要去问师父,可是顾之泽却踌躇了。 自从大师兄出事已经快两个星期了,李润野的情绪空前低落,他已经两次把崔遥骂得想要“自挂暖气管”了,马轩的图片被驳了四次,张姐的值班表诡异地出现了连续三个大夜班…… 而自己,顾之泽叹口气,自己根本就不敢往师父跟前凑啊。上周写了两篇稿子,虽然最后还是发了,可是却被批得体无完肤;前天想要请师父吃宵夜,结果只收到了冷冰冰的两个字“没空”…… 顾之泽知道刘明远受伤的事让李润野很生气,他亲眼看到李润野给交通队打电话,给鉴伤的医院打电话,给肇事人的律师打电话,赔偿金一路飙升,直到对方律师忍不住抱怨“李先生,的确是我们撞伤了刘记者,可那只是撞伤……” 律师的话没说完,就被李润野抓住了把柄,李润野冷冷地问:“律师您的意思是,只要人没死就不是事儿是么?” …… 而崔遥作为李家的信息总管,其职能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每天都在打电话,找各种关系帮助李润野为刘明远讨公道。而其中因为牵扯到很多法律上的细则,事故责任方的鉴定非常重要,李润野是打定主意要让刘明远全身而退,所以每天在都在追着律师一条一条捋交通法。 在这个时候要不要冒着被狠骂一顿的风险去打扰李润野,顾之泽很犹豫。 就在这时,“江湖小喇叭”崔遥宣布了一个让整个社会版都惊翻了的新闻:刘明远调到国际部去了! 刘明远是谁?社会版的头牌,李润野的最宠,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而大家也都知道,名声大噪的刘明远之所以还窝在安宁晨报这家都市报里当个小记者,完全是李老板脸大。这两个人在众人心目中一直就是刘备和诸葛亮,而刘明远出事后,李润野那不计一切要讨个“说法”的强硬态度大家也有目共睹,似乎李刘这对搭档是牢不可摧的。而他俩拆伙的消息就像一记重磅炸弹,炸得众人目瞪口呆,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顾之泽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再一次深切地领会到李润野刘明远这对组合有多么深入人心牢不可破,一开始他还能跟着聊两句,可没多久,顾之泽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站在李润野身边的那个人应该是刘明远,于公于私他俩都是配合默契的好搭档,如果刘明远离开,李润野身边的那个位置就会永远空下来。 擦,你们当小爷我是死的啊!顾之泽不高兴了,他终于忍不住气哼哼地跑去敲李润野办公室的门。 “师父,大师兄为什么要走?” “国际部那边缺人。”李润野淡淡地说,事实上这会儿他最怕有人跟他提刘明远,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想到这个人都会让他产生浓重的愧疚感和遗憾,感情的事就是小概率事件,茫茫人海中,你爱我碰巧我也爱你的事总是可遇不可求。 看到顾之泽,李润野想起刘明远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心里更烦了。 “那也不能挖咱们这边的人啊!”顾之泽小声嘟囔着,觉得国际部挖墙脚这事儿太不仗义了,而刘明远在这个时候离开,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人才嘛,”李润野勉强地笑一笑说,“自然大家都抢着要了。”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强作欢颜,心里更难受了:瞧你那个伤心劲儿,好像大师兄走了咱们版就要开天窗一样! 于是从来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的顾之泽带着几分小情绪,忽然抬高了嗓门说:“师父你别难过了,就算大师兄走了我们也能写好稿子。” “顾之泽,我还活着呢!”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顾之泽吓得几乎窜起来,扭过头去看时,刘明远微笑着站在办公室门口,而外面的同事都一副好奇的模样往这边张望着。 李润野站起身说,“顾之泽,你先出去!” 这口吻太过决绝,太过冷硬。 顾之泽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了当场,他僵硬着身子,一点点把头扭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润野,似乎不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他觉得有点儿委屈,更有点儿难堪,觉得自己被排斥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是自己这个“外人”不能听不能参与的。 而这种排斥完全是赤|裸裸的,一点儿顾忌和掩饰都不屑于做。 顾之泽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样,气愤、委屈、不甘……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逼得他脸都变得通红,下颌不由自主地抽紧了,他咬着牙点点头,尽量作出微笑的样子:“我先出去了。”然后挺直腰背,平稳地走出了办公室,还礼貌地将门关上。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顾之泽所有的伪装全部告罄,他无心回答同事的八卦,抓着手机去骚扰林新宇。 林新宇接到电话时正在宿舍里练毛笔字,他接起电话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那个蛇精病老板又惹你了?” 顾之泽气哼哼地把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问:“你说,他是不是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林新宇掏掏耳朵说:“顾之泽,为了你们老板的事儿你平均一周给我打两个电话告状,他只不过是你的主编,又不是你老公,你跟他较什么劲啊!” “啊呸!”顾之泽啐一口说,“就他这人,送我都不要!” “既然你不要,干嘛那么上心,头牌二牌的,有什么可争的?弄得自己跟第三者插足一样。” “林新宇!”顾之泽怒了,“你这是安慰人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李润野只是你的主编,工作关系,你跟你老板较劲这不是闲的蛋疼么!” “这不是较劲,这是争口气,我就是不服气!”顾之泽挂断电话,心里的战斗火焰燃了半边天,他再一次赌咒发誓,此生一定要取代刘明远在李润野心里的地位,不达目的不收兵! 而办公室里,刘明远正在跟李润野道别。他头上还有伤痕,而目光中仍然充满了温柔和深情,李润野觉得千言万语都堆积在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润野,”刘明远走到李润野跟前,温和地说,“我来收拾东西。” “一定要走么?”李润野说,“我……其实……” “我知道你不想我走,毕竟我们一起搭档那么久了,可是润野,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继续跟你一起工作,我只能申请调离”刘明远轻笑一下,“事实上,要不是跟报社签的合约还没到期,我都想离开晨报的,你知道我找工作不会太费劲的。” “明远……我很抱歉。” “不,该抱歉的是我,我一直不死心,大概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吧?”刘明远忍不住伸手,搭在李润野的肩头,“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李润野摇摇头,“其实你很好,真的特别好,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俗套很苍白,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挺好,只是……只是……” “只是你不爱我,我懂。”刘明远小声说,“这事儿自古如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仅此而已。” “我……” “好了好了,”刘明远故意轻快地说,“我又没跑多远,都在一个楼层,要是你哪天改主意了,想着去对面找我就行。” “好,”李润野忍不住笑了,点点头。 “那……让我抱一下好么?”刘明远深深地望进李润野的眼睛里,带着不言而喻的渴求。 李润野没有一丝犹豫,紧紧抱住了刘明远的肩,这是一个真正的拥抱,两个人之间藉由这个拥抱交换了一些灵魂最深处的东西。 顾之泽回到办公室时,透过玻璃墙正好看到李润野将下颔埋进刘明远的肩头。李润野闭着眼睛,眉头心皱了起来,微微向上拱起。就算看不到李润野的眼睛,顾之泽也知道,那个表情叫做“悲伤”。 他悄悄地握紧了拳头,心里翻涌起巨大的波澜。他不得不承认,刘明远的存在对于李润野而言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这两个之间有某种更深层次的关联,这种关联并不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改变,这种关联让外人很难体会更遑论插入。 刘明远真的那么重要么?顾之泽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大师兄永远是那个不可打败的孙悟空么? 不,顾之泽咬紧下唇,我要做的比他更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刘明远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我要让李润野承认,即便是猪八戒,那也是天蓬元帅下凡尘! *** 从那天起,顾之泽整个人都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他很少出现在办公室,整日奔波在大街小巷,对每一条新闻线索穷追不舍,回到办公室后会先拿着稿子询问每一个人,三易其稿后交上去的成稿却只有寥寥几份。 李润野很快就发现顾之泽的这种变化,他白天几乎看不到顾之泽,临近八点封库的时候,顾之泽的稿子会在最后一刻挤进来,篇幅不会很长,但是角度刁钻观点新颖,每每附在新闻事实后面的短评都能让李润野眼前一亮。 这个人更加务实,更加沉稳,逐渐脱去了新人的那种尖锐和偏颇,开始变得老练大气。李润野经常拿着他的稿子,反复看过几遍后最多改几个句子,压缩一下字数就直接发上去。他是如此欣喜于顾之泽的成长,每天看着他奔忙在路上,顶着酷暑烈日,虽然心疼不已却也由衷的高兴。有的时候,他会在审稿时给顾之泽一点小小的意见,每次顾之泽都会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打印下来,剪切后贴在一个剪贴本上,那上面还有之前收集的李润野的批复,厚厚的一大本,每次翻开都能体会到成长的快乐。 顾之泽已经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没怎么跟李润野说过话了,李润野不忙的时候,他在外面跑采访;他返回报社的时候,李润野审稿审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两个人就这么交错着,每天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偶尔说两句话还会被一些事情打断。 不久,顾之泽就觉得很失望,他发现李润野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在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的两周里,李润野始终忙碌着、沉默着,偶尔他会去吸烟室抽支烟,总是眉头深锁,阴郁的气流始终环绕着他。 顾之泽想要李润野注意到他,想要李润野明白,他的徒弟,不仅仅是只有一个刘明远!于是他更努力了,有时候回到报社赶稿,连晚饭都忘记了吃。 终于,李润野看不下去了。 第三十章 这天晚上,李润野审完稿子已经九点多了,一抬头发现顾之泽还坐在电脑前写东西,于是果断在内线电话里下了命令:“顾之泽,过来!” 顾之泽恋恋不舍地存盘,这是他的专题,要在本周末之前终稿交审,这个专题对于他意义重大。想当初刘明远第一次自己独立做专题也是在入职半年以后,而自己刚刚结束实习期就接手这样一个任务,他不想把这事儿搞砸了。 “师父,”顾之泽揉着眼睛坐在李润野跟前,“有事儿?” “吃饭了没?“ “唔?”顾之泽摸摸肚子。 “给,”李润野从旁边的小桌拎过来两个餐盒,“我也没吃,一起吧。” 顾之泽无比亢奋地接过餐盒打开:“鸡丝凉面!”他兴奋地嚷着,“真棒!” “你倒真好打发,”李润野也挑起一筷子面,一边说“跟我说说你这两个礼拜都忙什么了?” “项修齐的专访,还有我跟崔遥的那个专题!”顾之泽嘴里塞得满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专访我已经写完了,那个专题下周前就能交稿。” “很好,”李润野点点头,“我很期待。” “那个专题的提纲大师兄看过了,他也说挺好的。”顾之泽喜滋滋地说,“所以我觉得肯定没问题。” “你很相信你大师兄的眼光啊”李润野带着笑意说。 “信啊,人家是头牌嘛,经验丰富。”顾之泽撇撇嘴说,“再说,他揣摩圣意最拿手了,江湖传闻他点头的稿子都绝对符合您老人家的审美。” 李润野扬一扬眉,淡淡地问:“顾之泽,你这是在争风吃醋么?” “争风吃醋?”顾之泽眨眨眼睛,把满嘴的面咽下去,不屑地说,“这哪里是在争风吃醋,这分明就是良性竞争,我这是以大师兄为目标,奋起直追。” “你想在哪方面追上他?”李润野问,“是发稿量还是揣摩圣意?” “前者!”顾之泽果断地说,他心想,师父您老人家就是个蛇精病,我要能揣摩明白您的圣意,我距离蛇精病也不远了。 “这其实是一回事!”李润野说,“你看,你的稿子最终都得我来审,所以你不搞清楚我喜欢什么稿子怎么能提高发稿量呢。” “那师父你喜欢什么风格的稿子?”顾之泽勤学好问。 “你这风格的就挺好,”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很认真严肃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的。” “是么?”顾之泽同样认真严肃地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可是我觉得我跟大师兄不是一个风格啊。” “我就不能两种风格都喜欢?”李润野循循善诱。 “那你更喜欢哪个?” “你!” 李润野这声“你”字说的实在是太过干脆利落了,那个答案好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嘴边放着,只要顾之泽一问,连一秒钟的思考都不需要,直接就能喷出来。 这个“你”字落在顾之泽的心里,就好像一枚子弹,他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举着筷子,傻愣愣地看着李润野,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翻江倒海呼啸而来,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一个愿望得到了满足,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充满了虚幻的感觉。 “真的,”李润野看着顾之泽,从容地咽下最后一口,又一次强调,“我喜欢你这种。” 喜欢?这两个字形成了回声在顾之泽心里翻来覆去地响着,他的心跳得飞快,隐隐地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李润野的眼睛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他不了解的。但那一声“喜欢”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他的大脑没法运转,根本不能思考和分析。 从来不知道,“高兴”能让人无语至此!顾之泽拼命想说句什么,最终却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项修齐那专访我写完了……要不……您先看看?” 李润野默默地翻个白眼,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番真情告白全都说给了聋子听:“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你拿来我看看。” 顾之泽把餐盒扔一边,飞速地拿来u盘打开文档,搬着椅子坐在了李润野的边上一起看。李润野对这种专访实在太熟悉了,一眼扫下去就能飞快地抓出大意和主要节点,没几分钟,一万多字的文就看完了。 “怎么样,”顾之泽努力做出非常谦虚的样子,“需要大改么?” “大改倒是不需要,”李润野说,“不过需要重写。” “啊?”顾之泽惊叫起来,“采访提纲是你通过的。” “对,是我通过的,可是你提纲上的问题一个都没采回来啊。” “哪里?” “比如这里,”李润野指着屏幕上的一个问题,“你问如何穿越封锁线,他答变换身份,借助第三方势力……” 顾之泽瞪着屏幕听师父讲,耳朵都要支愣起来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无形之中和李润野越靠越近。 “你还挺聪明地追问了一句,借助的第三方势力是什么,对方答‘借助当地的和平组织’”李润野停下来,侧过头去看顾之泽,却在瞬间僵硬了。顾之泽听到一半忽然没下文了,诧异地也扭过头来。 “师……师父?”顾之泽大惊失色,都快说不利落话了——他没有想自己居然如此靠近李润野,近的都能感觉到李润野温热的鼻息,他甚至觉得李润野长长的眼睫都要刷过自己眼皮! “顾之泽,”李润野微微往后退了一点儿,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你不亲到我就不甘心是么?” “什么!”顾之泽本来就有些发红的脸颊,这会儿已经红成了麻辣小龙虾。 “面试那天没得逞,所以想找补回来?”李润野问。 “这是误伤好么!”顾之泽嚷道,觉得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再一次剧烈跳动起来,几乎跳成了一条线,“我亲你干嘛啊,小爷的吻是要留给老婆的!” “可是你老婆飞了,两个月前刚飞到。” “你别咒我,我早晚还能再找到一个老婆!”顾之泽不满地嘟囔,“下一个会更好。” “嗯,”李润野点点头,“这话我同意。来,看这里,咱们接着说……” 顾之泽眨眨眼,觉得自己的思维在半分钟之内从地球跑到了冥王星,然后又跑了回来,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让他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在跟师父讨论“吻老婆”的问题! “八戒,听讲!“李润野用钢笔敲敲顾之泽的脑袋,“你看,其实这里面是大有文章的,这个第三方为什么可以穿越封锁线,它做了什么推动和平化进程的事,这跟*武装现在正在主张的第二轮谈判之间有没有关联……” 顾之泽听着听着张大了嘴,他傻乎乎地问:“师父,你之前做过功课么,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李润野淡淡地说:“这些是常识好么,你是一个人新闻从业人员,又不是胡同口闲磕牙的待业青年!” “闲磕牙?待业?说我呢?”顾之泽磨牙霍霍,这是对他职业素养的侮辱。 “没有!”李润野坚决否认,“你比胡同口闲磕牙的待业青年好多了!” 顾之泽听了这话,小脸都快绿了。 “怎么,生气啦?”李润野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把手掌放在顾之泽的后脑勺上,用力按了按,那温热的掌心似乎是一剂神奇的药方,顾之泽满身炸起毛瞬间就被捋顺了,心里居然有了一种满足感。 顾之泽晃晃脑袋说:“那个项修齐,拍着我肩膀说‘好兄弟’,那痛快劲儿,我还真以为他什么都说了呢!” “你问的他的确都说了,可刚刚那些你没问啊。”李润野说。 顾之泽更沮丧了,叹口气说:“崔遥前几天好像也采访了个什么古建筑专家,可以用他的稿替换我这篇。” “为什么要换?”李润野微笑着把文档存在了自己的电脑里,“你这篇文章写得不错,我觉得可以全文刊登。” “可是……”顾之泽惊喜地望着李润野,“你不是说要重写么?” “当然要重写了!你这篇文章里的口语太多了,虽然是人物专访,可你在文章里写‘在枪声中跑过街道简直太带感了’恐怕也欠妥。”李润野笑眯眯地说,“事实上,刚刚我说的那些即便你问了,项修齐也不会说,那些是行业秘密,有一些甚至是违规的。所以,改一改的话……”李润野一拍巴掌,“我同意全文刊发!” “师父!”顾之泽非常严肃地看着李润野,“我个人觉得您的恶趣味实在需要改改,好在我脸皮厚心理素质强,这要换成崔遥,已经被你逼死好几次了!” “所以崔遥轻易不敢揽这种重头戏,”李润野说,“也就你这种混不吝觉得自己手眼通天什么都能干好,大大咧咧的上来就敢做专访!” 顾之泽眉目全都舒展开来,他觉得自己在李润野的口吻中听出宠溺的意思,这种宠溺让他由衷的得意。他有些恃宠而骄地撇撇嘴,“我那叫自信好么!”说完后又去看那篇稿子,“师父,战地记者真的挺带感的!” “嗯,”李润野伸了个懒腰,“那跟你现在做的工作完全是两回事。” “我挺羡慕项修齐的。” “是么,”李润野伸手开始收拾桌面,“等你真正了解他以后,可能就不羡慕了他。” 顾之泽点点头,觉得师父说的对,毕竟那个行业距离自己太过遥远,远得他连想都懒得想。 *** 既然都已经这么晚了,李润野理所当地又当起了司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自然,顾之泽非常坦然地跟着李润野走,李润野指指2号电梯说:“你在大门口等我就行,我去拿车。” “可是师父……”顾之泽觉得自己应该陪着李润野去拿车。 “算了吧,别给我找麻烦了,就你那别具风味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李润野笑着呼噜了一把顾之泽的头发,顺着他柔顺的发丝滑到肩膀握住,微微用力,推着他转了半个身,“去大门口等我!” 顾之泽走进电梯时肩膀上还残留着李润野手掌的温度,他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个个地降下去,心跳的速度却一点点升上去。 这个夜晚,李润野亲口承认相较于刘明远,他更喜欢自己的风格。 李润野说那篇专访写得“不错”,可以“全文刊发”。 李润野主动说:“我送你回家。” 李润野握着自己的肩膀说,“就你那别具风味的幽闭空间恐惧症”。 …… 顾之泽在电梯间光滑的金属壁板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瘦高的个子,小麦色的皮肤,一张笑得恣意的脸。 得到一个人的承认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顾之泽想,当初杨思宁主动说喜欢时,王教授提出收自己做研究生时,接到《晨报》录用通知时……都没这么高兴。是因为那个人是李润野么,还是因为这个承认来得过于艰难? 顾之泽站在报社大门,看着李润野的车子开过,明晃晃的大灯照亮自己前方的路。 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李润野的车速非常快,两人一路闲聊着。李润野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才把顾之泽送到家,他说:“顾之泽,你家住的也太远了!干咱们这行的,加班是常态,你买辆车吧。” “我摇不上号啊”顾之泽说。 “那你干脆在报社附近租间房吧,这样也方便点儿。” “师父,你一个月才发我那么几篇稿子,我哪来的钱租房子?”顾之泽笑着说,“要不,你每天发我一篇稿,带图片的那种。” “我还不想砸了报社的牌子!”李润野顺手拍了顾之泽脑袋一巴掌,“赶紧下车滚蛋,我开回去还得一小时呢!” 顾之泽笑呵呵地下车挥手说再见。 李润野掉头离开的时候,嘴角有笑容。 住得远其实也不是坏事。 第三十一章 李润野回家后接到刘念的电话才想起来“休假”的计划。他有点儿为难,刘明远的赔偿问题正谈到关键时刻,顾之泽的专题要过审了,马轩要开个“图说”专栏…… 李润野万分抱歉地跟刘念说休假的事情先延一延,刘念冷笑一声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靠谱,好在我根本就没给你定酒店!要不然又被你坑了。” 李润野苦笑着挂断电话,又给律师打了个电话,王律师是打意外伤害官司的专家,对于刘明远的案子很是有把握,只不过对方律师认为刘明远也存在危险驾驶的嫌疑,想要籍此把赔偿金压下来。李润野拜托了律师几句后又给辛奕打电话,申请了半个版面。 辛奕对版面的问题没有质疑的,倒是好奇他跟顾之泽的事儿。 “怎么样了?”辛奕问。 “还那样儿呗,”李润野说,“那小子又不是弯的,我多说两句都怕吓跑他。” 辛奕笑呵呵地听着,祝他“心想事成”。 第三天晚上截稿时,顾之泽惊讶地发现李润野占了副刊的半个版,把刘明远的车祸案进行了详尽的描述。文章中没有对此事件做出评价,只是在末尾处提出了一个问题:刘明远确实驾车逼停肇事车辆并造成对方的翻车事故,可如果不这么做,在自行车道上和人行道上的行人肯定就会有伤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该如何评价刘明远的行为。 顾之泽看到,这篇文章的署名是:李润野! 这个名字刺得他眼睛一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润野的文章,为大师兄写的! 李润野的文字简练干净,绵里藏针,通过严谨的措辞,刘明远无形中被塑造成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 一个是酒驾逃逸不顾群众生死的恶徒,一个是见义勇为不顾自身安危的义士。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用讨论的话题! 马轩看着这篇文章,由衷地赞叹道:“老板这招真好,无论在什么时候,抢占舆论先机都是最重要的,新信息时代,舆论导向的作用不可忽视。” “可是,”顾之泽忧虑地说,“这难道不会影响法律的公正性么!法律可以凌驾于人情之上么?” “法律是建立在正义的基础上的!”身后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李润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站在了两个人身后,“当正义和法律发生矛盾时,我们应该如何取舍,这是我想讨论的。” 马轩点点头,对李润野的话表示无条件服从,可是顾之泽有些犹疑,他问:“师父,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衡量正义呢?” “人心!”李润野深深地看着顾之泽说,毫不犹豫地说,“法治理念,人人追求。然而,一个社会的法治进程,不可能排斥民众的善恶感、是非观、价值判断。而民众的向背作为一种现实力量,也决定了法治进程的速度。” 顾之泽很少看到这么严肃的李润野,强势、坚定,甚至有点儿不可一世,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强大不可动摇,他的思想和笔就是利器。他站在那里,就是自己稳定和安心的原因。 李润野的心的确是海底针,但这不是一般的针,这是一根定海神针! *** 发稿后的第二天,《晨报》的网络维护中心简直要忙翻了!网护的主管给辛奕打电话抱怨,要是下次李润野再发这种有爆炸效应的文章务必提前打招呼,自己这边要加强人手,这一上午的功夫,读者平台要崩溃了都! 辛奕乐呵呵地挂了电话,决定李润野这个月的奖金要翻倍,在纸媒举步维艰的现在,这种新闻效应足以让任何一个总编乐开花。 顾之泽一个上午都在浏览论坛,李润野的文章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不出意外的,绝大部分网友都站在了刘明远一边,当然也有不同意见,只是很快就淹没在\\\"白莲花圣母\\\"的嘲讽中。 顾之泽有点儿烦躁的关上论坛,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恐惧感,他开始思索一个问题,舆论的影响力如此巨大,作为从业人员到底应该如何把握住手中的笔。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跟李润野讨论这个问题,却发现李润野根本没工夫理他,他一直在跟刘明远的律师交流,跟交通队联系,一个上午电话就没停过。 顾之泽揣着这个疑问,惴惴不安地晃悠到周五,这是八月的第三个周五,是顾之泽交专题稿的时间。 他最后一次逐字检查了整篇文章,校对了每一个标点,把所有的数据做成饼状图附在文稿的后边,为了便于说明问题,他还附上了自己设计的问卷调查表。从规格上看,这完全就是一篇学位论文。 李润野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来看这份稿子。 顾之泽的专题是“暑期中小学辅导机构调查”,通过对全市大小十五家辅学机构的课程设置、收费情况、师资构成等项目的调查分析,透视现行的教育机制和即将展开的教育改革的利弊。整篇调查报告数据详实,分析到位,能深入问题的核心。 这是一篇几乎可以列入“《晨报》年度十佳”的文章! 这篇文章是顾之泽用了四个星期,顶着将近40度的酷暑,奔波往返数百公里,吃了数不尽的闭门羹和白眼,挨了无数的呵斥和嘲讽,深入150个门店,采访了200个各学段学生,220位家长,又点灯熬油反复推敲无数次才完成的。 每一个字都是汗水和希望! 李润野又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思考、权衡,他一次次把这篇文章排进版面,又一次次地拿出来,他透过窗户,看着正兴奋地和崔遥聊天的顾之泽。 顾之泽一个劲儿地压制崔遥想要大肆宣扬的冲动,自从顾之泽把稿子提交到库里,崔遥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招呼全办公室的人去吃宵夜庆祝,顾之泽努力板着脸说:“你着什么急,发了再请不行么。” “会不发么?”崔遥笑眯眯地问。 “应该……不会吧,”顾之泽也忍不住地笑,他又一次刷新一下退稿箱,空的。 再有十分钟就是终审了,顾之泽死死盯住墙上的钟,看着秒针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往前爬,他深深地呼口气,觉得掌心一片潮热。 李润野也在看着墙上的钟,他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分钟好像一秒钟一样,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权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分钟往前移动。 “顾之泽,进来一趟!”李润野最终拉开房门叫了一声。 顾之泽正在收拾书包的手僵了,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心里空落落的有种疼痛感,潜意识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李润野站在办公室门口,侧着身把顾之泽让进来,然后挥挥手让大家赶紧“下班”,崔遥咬着牙站在那里不动,虽然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害怕。其他人看看老板的脸色,迅速开始收拾东西,张晓璇走过来一把拖走了崔遥,边走边说:“跟姐吃宵夜去。” 迅速,一个工区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外面只剩下几个值班的,个个都把脸贴在屏幕上,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 李润野顺手关上门,拉上了百叶窗,小小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很糟么?”顾之泽苍白着一张脸问,指尖在微微发抖。 “不,”李润野站在他跟前,平静地直视着顾之泽的双眼,“写得非常好,比刘明远好!” “那……能发么?” “不能!” 四下里一片死寂,顾之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生气,他觉得遗憾,但是不生气。 “为什么?”他侧着脑袋问。 “你……不生气?”李润野奇怪地问,事实上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一个情绪激动甚至叫嚣咆哮的顾之泽。 “好像……不生气,”顾之泽停了一下,仔细体会了一下心情,“挺难受的,特遗憾,特失望……但是……不生气。” “为什么?”李润野问。 “嗯,”顾之泽再停下来想想,很疑惑的样子,“一开始我挺生气的,我觉得那篇文章没理由不发……可是,在你说‘比刘明远写得好’以后……我就不生气了。” 李润野慢慢地笑了,他双手握住顾之泽的肩头,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觉得比刘明远好很重要么?” “嗯,”顾之泽说,“我一直拿他当目标,比他好我当然高兴了。” “为什么要跟他竞争?你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可我们都是你徒弟,”顾之泽认真地说。 “我只有一个徒弟,”李润野说,“我只收过一个徒弟,就是你!” “怎么会?” “我跟刘明远之间可没有那张‘师徒协议’!”李润野牢牢地盯住顾之泽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只承认你是我徒弟!” 我只承认你? 顾之泽被这几个炸的粉碎,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震惊,只觉得自己的神智都消散在了李润野幽黑的瞳孔中,他听得到李润野说的每一个字,但那些字无法在脑海中停留,他所有的思维和意识在不停地飘散,心里忽忽悠悠的,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也就是说,其实我才是孙悟空!” “对!”李润野用力握紧顾之泽的肩头,笑着说,“所以孙大圣,没有了那层子虚乌有的竞争关系,你现在还高兴么?” “高兴!”顾之泽的神智忽然又回来了,他的目光追随着李润野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克制不住地笑了。 “你一个月的努力全白费了,为什么还高兴?” “呃?”顾之泽愣了一下,难道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加重了? “我……”他艰难地措辞,“我就是高兴,这篇稿子虽然被退了,但是你说我很好,我觉得你承认我比发这篇稿子更重要。” “我承认你了,你很好!”李润野的手指微微用力,握得更紧一些,指尖传递出某种力量和意图,“你比我希望的还要好。” 顾之泽觉得轰的一声,耳边全是嗡嗡的耳鸣声,心跳如擂鼓,得偿所愿的满足和喜悦让他充满了成就感和自豪感,却也让他慌乱和恐惧,虽然他完全不明白这种慌乱和恐惧因何而来。 “顾之泽,”李润野放开手站直身体,他说,“你很看重我对你的评价?” 顾之泽点点头。 “咱们报社那么多人欣赏你,我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因为你是我师父,我尊重你,你的评价最重要。”顾之泽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润野沉默了一会儿,他从顾之泽的眼睛里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慌乱和恐惧,千军万马呼啸奔腾。这个人,刚刚踏出校门,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刚刚上路,可是辛苦了一个月的稿子又打了水漂……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实在有点儿残酷。 李润野不想把这个人吓跑了,他有的是时间和信心,所以他压下那一点点苦涩的感觉,勉强笑道:“既然这样,我来给你说说这稿子的问题。”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顾之泽浑浑噩噩地跟着李润野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膝盖挨着膝盖,茶几上放着打印成册的文稿。李润野由衷地赞叹一声:“真的写的很好,顾之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能力。” “为什么不能发?”顾之泽问,混乱的大脑终于开始清醒了。 “因为不合时宜!”李润野双手交握,斟酌着说。 顾之泽不解地看着李润野,今年教改的重头戏就是高考政策的改革,高考科目从3+x变成了2+x,在这其中大大强化了文体艺术的权重。中考和小升初取消择校生,但是保留特长生,小学严格按片就近入学…… 策略的初衷是减轻中小学生课业负担,全面提升其综合素质,最大范围内力求教育公平。 可是这些政策也有弊端:就近入学必然催生房价的飙升,保留特长生必然让很多孩子被迫接受文体方面的培训,优秀教师资源流动制可能会流于形式甚至适得其反…… 顾之泽通过大量的调查分析得出的这些结论是有充分理由的,这些弊端不可避免。 “师父,为什么不合时宜?” 李润野说:“你看,今年是教改第一年,你在这个时候发表这样的文章按说应时应景,可是你的结论有些……太尖锐!” “我的结论不对?” “不,结论是对的!” “那为什么不能发?”顾之泽有点儿激动,他不服气,自己太冤了,这一个月的罪白遭了!“师父,我还记得当初面试时,我说‘媒体应该有自己的声音’,而您对这个观点是持赞同态度的。” “我现在依然赞同!”李润野站起来,慢慢走到窗户边,12层的高度,窗外漆黑的夜幕和灯火通明的楼宇,脚下奔流的车河流泻出绚丽的红色光带,夜空中隐隐飘来音乐声,夹杂着喇叭声、刹车声。 深夜,依然嘈杂。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声音,这个世界只是缺少冷静的声音。 “之泽,”李润野说,“你知道一项改革的推进要经过多么艰难的历程么?无数的人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推进时代往前走哪怕一小步。而古往今来,没有哪次改革是一帆风顺的,每一步都是淌着血往前走。咱们国家的教育改革前后已经历经了二十余年,在这二十余年里,我们竭尽全力向国际靠拢,让学生能够全面发展,摆脱‘应试’的桎梏,让入学不再成为‘拼爹拼钱’的代名词…… “作为媒体,在这种敏感期,我们的每一篇报道都有可能带来巨大的社会影响,甚至掀起舆论狂潮,一不小心就会让改革的成果付诸东流,这些,你想过没有?我们的教改刚刚起步,它还不完善,还很幼小,我们要给它成长的空间和时间,不要上来就判它的死刑。 “之泽,媒体的确要有自己的声音,但是更要有自己的头脑,我们需要判断,什么时候该说话,该说什么样的话,只有这样,才能引导整个社会舆论良性发展。” 顾之泽坐在沙发上,看着伫立在窗前的李润野,在漆黑的背景下,他的脸藏在阴影里,但是身形笔直如剑,眼睛雪亮,顾之泽忽然觉得这几天一直堵着的脑子豁然开朗了! 李润野的那篇稿子,教改的事情,媒体的作用,舆论的影响……所有的一切统统有了答案。 一个新闻人的理智和良心! “师父,”顾之泽站起来,诚恳地说,“我懂了。” “懂了就好。”李润野走过来拿起那份调查报告,“这篇文章先放我这里,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们把它发了。” “那时,我想再写一篇新的,”顾之泽说,“到那个时候,很多想法可能就变了。” 李润野笑着把手指插|进顾之泽满头的发丝里,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住颅顶,每一寸肌肤都紧密贴合,他微微用力扳起顾之泽的头,俯视着顾之泽的眼睛,慢慢地说,“之泽,我很期待!” 顾之泽的喉咙如同被扼住一样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被两潭深泉牢牢吸住,毫无挣脱的可能。 李润野松开手,后退半步:“之泽,我很庆幸辛奕录用了你。” 顾之泽垂下头,碎长的发帘遮住满眼的情绪,他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指尖在微微颤动,冰冷! 大家都叫他“阿泽”,只有李润野会叫他“之泽”,这两个字并不顺口,但是百转千回地从李润野的舌尖上吐出来时,会像电流一样顺着自己的耳道流窜全身。 顾之泽听起来太过生疏。 八戒听起来又太过调侃。 只有“之泽”,温暖而甜蜜,这是他的名字,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顾之泽想,我不会叫你老板,因为人人都这么叫,我也不会叫你“润野”,因为刘明远就这么叫你;我只会叫你“师父”,因为你亲口说过,我是你“唯一承认的徒弟”! 那天晚上,顾之泽拒绝了李润野送他回家的提议。他一个人提前了几站地下车慢慢地往回走。当不再烦心工作上的事以后,他的头脑又被李润野占满了,耳边反反复复都是两句话: “我只承认你是我徒弟” “你比我希望的还好!” 顾之泽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什么但又不确定,而自己那种喜悦伴着恐惧,温暖掺着惊慌的感觉又陌生又复杂,顾之泽站在路边,听自己的心跳一下下叩击着耳膜,砰砰砰,砰砰砰……李润野! 李润野! 这个名字一旦清晰地显露出来,一切就已经无可逆转,山呼海啸一般,顾之泽清晰地感到心里有某样东西轰然倒塌,然后在一片废墟上另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一点点建立起来,这是一种近乎甜蜜和满足,温暖和幸福的感觉。 顾之泽一点点回忆,从五月初的那场面试开始:自己的挑衅,李润野的挫折教育,新人入职前三课,暴雨夜的那点儿温暖,还有那盒出奇好吃的鸡丝凉面…… 呆在李润野身边,会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蛇精病师父千变万化腹黑毒舌,把自己折磨得羞愤欲死。而且他还会一脸诚恳地指出一条路,崎岖坎坷到处都是陷阱,还他妈连盏灯都不给,让自己摔得鼻青脸肿,可是一旦走过去就能柳暗花明,天地都变了样子。而在李润野的注视下,自己就算蒙上双眼也敢坦然自信地一路走下去,因为心底有全然的信赖。 满足、喜悦、甜蜜、安全、温暖、信任…… 这种陌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顾之泽仰起头,头顶的路灯闪出刺目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渐渐地漫上来一层泪雾,在一片朦胧中,他听到自己说: 我喜欢他。 *** 周末两天,李润野跑了两个法庭去旁听刘明远的案子,刑事法庭那边比较简单,民事法庭这边虽然有些争执但是也基本达成了谅解协议。刘明远在法庭门口对李润野说:“润野,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你这样反而让我觉得欠了你什么。” “于情于理,我应该的。”李润野觉得自己可能终其一声都会对这个人感到遗憾。 “你动用了太多的关系,”刘明远不赞同地说,“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居然做了这么多!其实我要那么多赔偿金干嘛?还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呢。” “我请你,”李润野痛快地说,“现在就走。” 两个人随便找了家馆子坐下,话题漫无边际地延展开来,李润野说了五年前自己为什么离职,刘明远说了自己这五年的单相思,然后刘明远问:“润野,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李润野点点头,一点儿也没打算隐瞒。 “是……咱们报社的?” “你怎么知道?” “呵,因为你每天在报社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我猜猜,是……顾之泽?” 李润野抬起眼睛看着刘明远不说话,渐渐地竟然红了脸。 “真的?”刘明远惊叹一声,“那我岂不是太冤了?” 李润野不说话,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冤不冤的,即便你爱了我五年而他才出现四个月,可我……就是喜欢他! “他知道么?”刘明远问。 “以前不知道,现在……”李润野犹疑了一下,“可能知道了吧,我拿不准。” “什么反应?” “他毕业前身边还有个女朋友呢,你说他能有什么反应?”李润野苦笑一下。 “润野,”刘明远很认真地说,“我不是拆台,但是找个直男很麻烦的。” “我知道,”李润说,“我知道。”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我知道会如此,但是却掌控不了命运的走向。 周一的时候,顾之泽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顾云森中午时分去敲儿子的房门,觉得儿子八成是生病了。 “爸爸,”顾之泽抱着毯子坐在床上,很认真地说,“当初,你怎么就敢和妈妈背着长辈偷摸把结婚证领了呢?”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顾云森坐在床边,看着越来越像妻子的顾之泽,想起那么多年相携走过的路,不由得有些伤感。 “你不害怕么?”顾之泽问。 “有什么好怕的?”顾云森唇角边有了淡淡的笑意,“那时年轻,爱情至上,所以胆子也就特别大。” “那……”顾之泽犹豫了一下问,“姥姥姥爷那么伤心,妈妈后悔过么?” “后悔啊,她每天都后悔!”顾云森说,“但是后悔没有用,只能一点点去补偿,其实老人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我对你妈妈好,我们过得幸福,他们总会原谅我们的……可是……” 顾云森哽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爸爸,”顾之泽抓住父亲的手,他知道八年前母亲的离世让父亲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姥姥姥爷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父亲了。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顾云森慈爱地揉揉儿子乱成一团的头发,“你也想偷摸把结婚证领了?“ “我跟谁领去啊!”顾之泽笑了,“爸爸,万一你儿子找不到老婆呢!” “怎么会!”顾云森说,“你看看杨思宁,多喜欢你!” 顾之泽呻|吟一声,他是真心不想提到这个名字,“爸爸,我跟思宁之间不可能了。” “我知道、我知道”顾云森安慰地拍拍儿子的手,“我是说你以后总会爱上别人的。” “爸爸,”顾之泽问,“你说爱情有对错之分么?” “当然有啊!”顾云森说,“爱情首先要建立在理智和道德的基础上,你可以控制不住地去爱一个人,但是要有理智,不能违背基本的社会道德和伦理……” 顾云森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儿子的这问题实在太过危险,于是沉下脸,严肃地问:“顾之泽,你可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顾之泽眨眨眼,“爸爸,我真心没那么重口味!” “那就好,”顾云森拍一拍儿子的头,“总之,爱上谁就勇敢地去追求,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背社会伦理道德,都是可以的!” 顾之泽默默低下头:可是爸爸,那样会伤害你的。 第三十三章 从周一开始,《晨报》社会版的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平时跟在李润野身后师父长师父短,像个跟屁虫一样的顾之泽变成了锯嘴儿的葫芦。他鲜少出现在李润野跟前,经常会一个人默默发呆,或者隔着整个工区遥遥地向李润野行注目礼,当李润野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他又会落荒而逃。 李润野找了很多借口想要跟他聊聊,可是顾之泽秉持公私分明的原则,公事聊完立刻落跑,每每把李润野满腔的话堵在嗓子眼,憋得他要死要活的;李润野也曾经邀他去吃个晚饭宵夜什么的,可是顾之泽每次都要拖着马轩或者崔遥;李润野想要送他回家……顾之泽吓得抱头鼠窜! 所有的人都认为顾之泽是在闹小脾气,因为李润野毙了他的专题;可是顾之泽知道,他只是害怕而已,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父亲解释,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不知道……李润野喜不喜欢自己! 所有的“不知道”混杂在一起,让顾之泽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他害怕看到李润野,因为每天看到他,看到那挺拔的身影,冷峻但是帅气的脸,看到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握着钢笔龙飞凤舞地签名,看到他幽深的眸子里射出的探寻的目光……只要看到这个人,心里的喜欢就会更多,而恐慌也会更多! 顾之泽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一个心态,一想起来就甜蜜温暖安稳喜悦,但是也会患得患失紧张恐慌,越爱越怕,就这么矛盾着、逃避着,顾之泽挣扎在情感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李润野冷眼看了一个礼拜,看得自己越来越高兴,心情爆靓。 辛奕这个礼拜天天往社会版跑,乐此不疲,在李润野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和李润野一起追着顾之泽的目光走。 辛奕说:“润野啊,你小子的桃花运实在太好了。” 李润野不吭声,他又抓住了顾之泽的目光,兴致盎然地看着顾之泽腾地红了一张脸,然后目光游离,躲闪着缩回了电脑屏幕后面。 “润野啊,他这都明火执仗了,你还想干嘛,不赶紧趁机拿下?” “你看他吓得那样儿,”李润野嘴里不屑地说,目光却柔得能滴下水来,“让他想想,给他点儿时间。这不是一条康庄大道,走上了就没有回头路,我必须要让他自己想明白了。” 李润野低低地叹口气:“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改变了。但是他不一样,他完全可以成为主流社会所承认的那种‘成功人士’,有事业有家庭,幸福美满人人羡慕,只要他转个身,一切都会不同。我不能太自私,我要让他再想想,如果他想明白了,我是不可能再放他走的。” 辛奕啧啧地摇摇头,说自己认识李润野二十多年了,从没见过他这么温柔过。李润野冷笑着说,我床上更温柔,你要不要看? 辛奕手一抖,洒了一裤子的咖啡,讪讪地走了。 李润野这人,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出点儿幺蛾子,心情好了,那就更要出点儿幺蛾子了!于是看顾之泽腾挪躲闪两个星期后,李润野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顾小猪真是货真价实的一头小蠢猪! 于是,在一个周五他毫无通融余地把顾之泽留了下来加班。 顾之泽接到通知后在工位上困兽一样挣扎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跑去问崔遥能不能替班,崔遥坚决摇头,说自己约了女朋友度周末;他又去求马轩,马轩说约了人打星际……一个办公室团团转一圈儿,最后求到了稳坐社会版第二把交椅的袁明义头上。 袁明义的资历挺老,严格说起来比李润野还要老些,这个人跟上层关系不错,采编一把抓,当李润野休息的时候就是袁明义接替他主编的工作。袁明义平时跟大家的关系也还可以,不是特别亲近,但也还能说得上话,江湖传闻这人跟上层的关系比较密切,按说升任主编是分分钟的事儿,只是一来李润野的地位牢不可破,二来辛奕不太待见他,所以顶着一个副主编的帽子委委屈屈地很多年了。 顾之泽新人一枚,嘴甜脸乖,跟袁明义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拿着加班通知求到他头上。袁明义问,“什么任务?” “全市扫黄打非突击夜查,咱们随访。”顾之泽说。 袁明义挑挑眉,这是个好活,这种检查都能出点儿好新闻,第二天的头版是板上钉钉的,而且这种行动公安高层往往都会出动,如果耳目敏锐,还可以抓到不少消息。袁明义打心眼儿里乐意接这个活儿。 “小顾,这活儿不错啊,你自己干嘛不去?” “有点儿事,”顾之泽含糊其辞地说。事实上,他也知道这活儿不错,可是这种夜查一定要是过十二点的,李润野势必要在办公室等版,到那个时候,自己肯定又得和师父两个人孤男孤男地独处一室,夜深人静的,自己又心怀不轨…… 还让不让人活的? 顾之泽坚决拒绝这种要人命的安排,他完全不想考验自己的人品和意志。 于是袁明义拿着相机去敲李润野的门,准备打个招呼就出发。李润野不假思索地说:“老袁,这个还是让顾之泽去吧,他一个新人,去见见世面也好。你都是老江湖了,这种夜查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你还是回去好好过个周末,陪陪嫂子吧。” 袁明义表情一僵,眼睛沉沉地眯了一下,点个头走了。 所以,我们的八戒同学挎着他新到手的佳能d60,无可奈何又纠结万分地登上了公安的警车,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李润野的那张脸。 *** 扫黄打非,向来都是直扑各种娱乐场所的。 顾之泽端着相机跟在一队jing|察的身后,看着他们悄无声息地集结在一个大型ktv门口,在服务生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迅速控制了一楼服务台和各个楼梯、电梯出入口。总经理满头大汗地被叫来时,二楼的人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呢。 带队的廖队长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精壮的身材,个子不高但是非常灵活,目光雪亮嘴角凌厉。他微微一抬下颔,一小队人马迅速地冲上了二楼。顾之泽没有得到命令不敢乱动,站在廖队长身后伸头够脑,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地四处乱瞟,刚刚那点儿纠结困扰全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这简直太刺激了好么! “小记者,”廖队长嘿嘿一笑说,“见过么?” 顾之泽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各种渴望。 廖队长回头叫过来一个大高个:“你,带小记者上去转转。” 顾之泽亢奋异常,觉得自己脚底下装了两个风火轮,正呼呼转动着迫不及待地要飞出去。廖队长一把扯住顾之泽的衣服:“小孩,娶老婆了么?” 顾之泽摇摇头。 “有女朋友么?” 顾之泽灵光乍现,突然明白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有有,我有女朋友,谈了很久了。” 廖队长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扯扯嘴角说:“有就行,挺刺激的别吓着你。” 顾之泽腾地红了脸,两只耳朵呼啦啦地简直要烧着了,他含糊地点点头跟着大高个儿上了二楼。 jing|察的行动力很强,这么会儿功夫,二楼的包间已经被清了快一半了,走廊的两侧蹲着两排人,男的在一侧,女的在另一侧,各个衣冠不整,有的人甚至只裹了一条浴巾,狼狈不堪地把脸死死埋在臂弯里。远处jing员正一间间撞开房门,进行检查。 顾之泽端着相机咔嚓嚓地一路狂拍,看着那些男男女女狼狈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地犯恶心。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接触到这些肮脏阴暗的东西,他一想到那些人在昏暗的角落里为了欲|望和金钱纠缠在一起,就忍不住地想吐。 大高个的通讯器里有信号传来,他听了一会儿拍拍顾之泽的肩膀说:“哎,小记者,前面245号房,有点儿新鲜的。” 顾之泽对“新鲜”这个词极为感兴趣,他觉得这一定是条大新闻!是查出毒|品了,还是查出什么管制枪械了,或者……凶杀案现场? 顾之泽满脑子“奇思妙想”地冲进了了245号房,相机还没端起来就傻在了当场: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男孩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角,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微微低着头,一头栗色的头发遮了整张脸,他穿着条紧身的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明显偏大,衣扣大敞着,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了。另外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里,正把自己的身份证交给jing察,那从容淡定的样子好像只是来喝杯茶。 顾之泽傻愣愣地看着,他知道这种事情是存在的,可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两个人男人在一起,还是以这样一种肮脏的状态出现,还是受到了极大地刺激。他好像被一记重锤砸在了脑袋上,有点儿眩晕,有点儿恶心,更有点儿慌乱恐惧。 “我们可以走了么?”那个男人沉着地问,同时走过去把男孩的衣服拉拢,一颗颗扣上扣子,然后抱住他的肩。 “走什么走!”jing|察凶巴巴地说,“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我们什么都没做,”男人耸耸肩膀,“他是我男朋友,今天周末,我俩来唱歌休闲,仅此而已。” “唱歌脱什么衣服啊!” “没脱,他就是热了,解开了扣子而已。”男人说的理直气壮,“这屋里就我俩,我是他男人,他在我跟前敞着怀很正常。” “没干?”jing|察明显不太相信这个说法,怀疑地看着他,“就算他是你男朋友,配合调查你们也得跟我走一趟。” 男人不在乎地耸耸肩,低头在男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个男孩静静地抬起眼睛笑了笑点点头,两个人牵着手走出了房间。 顾之泽端着相机木然地跟在jing察身后,他的大脑几乎停摆,那个男人的话让他有种窒息感,如此坦然直白,似乎这一切都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他那种从容淡定的样子,让顾之泽在一瞬间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怎样都是合理的。他看看走在旁边的那个jing|察,忍不住问:“这……种事多么?” “多啊!”jing|察说,“每次都能抄到,不过这俩倒是挺奇怪,可能真是两口子。” “他们……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奇怪啊,”jing|察咳嗽一声说,“我们是见多了,这种事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他们就是这么一种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顾之泽茫然地跟在后边,觉得有无数的念头和疑问拥堵在里面,乱糟糟挤作一团,让他根本理不清头绪找不到问题的关键,只知道自己的头要爆炸开来,有什么东西要呼啸而出。而在一片混乱中,他又隐隐地觉得有点儿兴奋,虽然说不清这种兴奋因何而来。 师父! 顾之泽走出ktv的大门,看着外面的霓虹混乱,心里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迫切地想要跟他说点儿什么,迫切地想要跟他在一起,从他的眼睛里获得某种答案,得到某种肯定。 那个人是:李润野! 第三十四章 李润野要等版,负责终审的辛奕自然也得候着,他施施然地拎着壶茶跑到李润野的办公室闲磕牙。李润野一边画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辛奕聊天。 “润野啊,这种随访的事儿,干嘛让顾之泽去,平时不都是马轩么?” “嗯,让他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辛奕嗤笑道,“你也不怕吓着他。”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他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还谈过恋爱。” “问题是,每次都能抄出‘那个’啊,那些他没见过吧。这要真是吓着他,我看你怎么办。” “不会,”李润野淡淡地说,他停下手里的笔,看一看墙上的大钟,已经九点多了,顾之泽这会儿恐怕正在哪家娱乐场所呢吧,他看到什么了? 其实李润野知道,今天这场随访完全就是出于自己的一点儿私心:那头小笨猪显然是对自己动了心,可碍着“同性”的这层障碍,他简直要把自己纠结死。所以总得给他点儿重锤,敲打敲打他,让他勇敢点儿才行啊。现如今这招虽然不怎么光明正大,但是绝对管用,无论他看到了怎样不堪的场面,一定会受到刺激,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逼着他直面现实。 把最糟糕的,最丑恶的,最不堪的东西毫无保留地暴露他面前,告诉他情况最坏能怎样,然后让他明白,其实这什么可怕的,因为他跟他们不一样。 李润野不怕顾之泽退缩,他只怕顾之泽回避,他希望能有一个契机,让自己和顾之泽好好聊聊,让这头小笨猪勇敢一点儿自信一点儿。 李润野只希望不要八戒吓得跑回高老庄去就好。 *** 十一点的时候,顾之泽满身大汗地冲了进来,辛奕非常明智地回避了。顾之泽站在李润野面前气喘吁吁,小脸憋得通红,拼命想找出个话题以便自己能跟师父好好聊聊。 “去洗把脸,然后先把稿子写了。”李润野板着脸说,但是眼睛里有笑意。 顾之泽扭头跑向卫生间,不一会儿又顶着一头湿漉漉地头发冲回了电脑前。李润野站起身去茶水间冲了一杯茶,想了想又从张晓璇的抽屉里找出一包未拆封的饼干,撕开包装后一起放在顾之泽的手边。 “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慢慢写不着急,我等你。”李润野温和地说。 顾之泽飞速掠动的手指立刻停了下来,他不敢抬眼,只能死死盯着键盘,耳朵里全是那柔情款款百转千回的“我等你”三个字。 那三个字,顾之泽愣是听出了山高水长天长日久的感觉! 李润野满意地看着顾之泽红彤彤的耳朵,然后伸手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微微责备说:“用冷水冲头了吧?这屋里空调那么冷,感冒怎么办?” 顾之泽不敢说话,他怕一张嘴,心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李润野转身走了,顾之泽竖着耳朵听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长吐口气,终于把目光放回到屏幕上,开始回忆自己刚刚想到哪里了。可是没两分钟,脚步声又渐渐地近了,顾之泽的心跳声随着脚步声逐渐加大,吵得自己头疼。 忽然,眼前一黑,一块柔软的大毛巾落在了自己头上,顾之泽简直要尖叫起来。李润野的手掌扣上了他的脑袋,微微用力地擦着他那一头湿发,顾之泽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润野指尖带出来的火焰,烧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 “擦擦干,你这位置对着送风口,不擦干了肯定感冒。”李润野站在他的身后,一边擦一边说。偶尔指尖会划过顾之泽的脸颊或者耳朵,顾之泽的呼吸就会急促起来,整个人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全身都酸痛了,却觉得此时静好和美,只愿时间驻留。 李润野低头看着掌中的那颗小脑袋,无声地笑了,他敢打赌,这会儿顾小猪的脸一定跟麻辣小龙虾一个样儿! 深夜无人的办公室,他一心只想擦干他的头发,他一心只想他能多擦一会儿。 “八戒,”李润野忍着笑说,“你还写不写的?我觉得你快睡着了。” “写!”顾之泽吭吭哧哧地说,“师父,你一个劲儿地揉我脑袋我怎么写?” “行,”李润野痛快地拿走毛巾,“写吧。” 顾之泽头顶一凉,觉得心都跟着凉下来了。 *** 这种新闻稿子都是常规性的,写起来有个范本格式,非常简单,顾之泽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搞定,配上图片后直接就提交了。李润野接到稿子后几乎只是浏览了一下,就把稿子排进了版面——顾之泽现在的稿子基本不用细审。 顾之泽耐着性子等师父把稿子排完后打印签名提交,眼看着李润野准备关电脑了,他惴惴不安地说:“师父,我有点儿事想跟您说说。” “说吧。”李润野抬起下巴指指沙发,“我们坐那儿说。” “师父,”顾之泽十指交叉紧紧握着,每一个指关节都是青白色的,“我今天看到了两个人……” 李润野静静地听他说完,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天花板,他觉得老天爷待他真的不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顾之泽在ktv居然能看到这么“正面”的一幕。 “师父,”顾之泽攥着满掌心的冷汗问,“我……嗯……这样的人很多么?” “多啊,当然相较于异性恋还是少的。”李润野看着顾之泽青白色的手,到底还是心疼了,觉得自己把这小猪逼得太紧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松松缰绳,再给小猪一点儿时间。 “这种人……”顾之泽咬着牙斟酌用词,“都这么坦然么?” “当然不,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会隐藏起来,毕竟这个社会对小众群体还不够宽容,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受到歧视。你今天看到这两个人很勇敢,不管他们是不是恋人关系,至少能坦然面对。” “为什么他们敢?” “两个原因,一,自身足够强大,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这样他们可以无视一切外在的压力和胁迫;二,他们真的相爱,而且爱得很深,这种情感足够他们互相之间无条件地支持、保护对方。” “那他们的家人呢,朋友呢?” “大部分家庭是不接受的……”李润野说到这里哽了一下,心脏有种尖锐的抽痛的感觉,疼得他眼前都有点儿模糊了,“很多人因为这个选择了隐瞒和逃避,但是也有的人选择坦白和争取。” “如果争取失败呢?” “这就不好说了,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李润野心里有淡淡的失望,他几乎已经看到了顾之泽内心的逃避,“失败了,可能也就放弃了。” 顾之泽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慢慢走到窗户前,额头抵上冰冷的玻璃,看着窗外的夜空。凌晨时间,幢幢大楼几乎都黑着灯。顾之泽想,在每一扇窗户的背后都有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在每一扇窗户背后都有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世间百态,众生千姿,说到底,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路。 这条路要不要走呢? 顾之泽想到了杨思宁,跟她在一起很高兴,但似乎也只是高兴而已。可是跟李润野在一起……一想到这个名字都会让人心跳加速神魂颠倒,顾之泽今生都没有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情感冲击! 跟他在一起,这个念头简直太具有诱惑力,强大到让顾之泽有了种不惜一切的冲动! 他人的眼光,众人的非议,万箭穿心也好烈焰焚身也罢,无非就是一个交换,用它们来换一个真爱,这不是一个“要不要”的问题,这是一个“值不值”的问题。 顾之泽觉得,值! “师父,”顾之泽转过身来迎视着李润野,“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不怎么看,”李润野仔细的分析顾之泽的表情,这小子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是要干嘛?他疑惑着说,“我觉得同性恋就是一个现象而已,生物多样性,挺正常。” “那……你不讨厌这样的人?” “不讨厌。” 李润野想,事实上我还挺喜欢这样的人呢! “那……如果有这样的人追求你,你会很生气么?” “啊?”李润野眨眨眼,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他飞速地抓住了顾小猪的重点,对“追求”两个字表示极大地关注。李润野心里有种喜悦感逐渐升级,没几秒就变成了狂喜,他相信他听出了八戒的意思。 “如果有这样的人追求我?”李润野故意慢慢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犹豫,毫无意外地,他发现顾之泽拳头攥了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鬓角边竟然冒出了汗珠。李润野忍不住笑了,他说,“如果有这样的人追求我,碰巧我也挺喜欢他,我想我不会拒绝。” 顾之泽猛地松了一大口气,抽紧的下颌骤然放松,他迈步向李润野走过去。李润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他做好了准备将听到一句做梦都没想到话,甜蜜而动人,可以让他幸福快乐。 “师父,”顾之泽笑眯眯地歪着脑袋,“太晚了,你送我回家吧!” *** 李润野自从踩下油门就懒得跟顾之泽说话,他觉得自己被八戒耍了,又觉得跟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孩子”生气真是太幼稚了,可一想到自己那一腔真情…… 不行,还是想抽顾之泽一顿! 李润野气哼哼地拐上环路,车速一路飙升。 顾之泽蜷在副驾驶座也不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师徒两个各怀心思谁也不理谁,车厢里只有cd碟没有眼力价的唱着。 顾之泽下车时对李润野说:“师父,谢谢你。” “不用,”李润野冷淡地说,然后按了两下喇叭后掉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琢磨今晚这场“既没猜中开头也没猜中结局”的对话,他忽然自己竟然跟不上顾小猪的思路了。 李润野对顾之泽的感情有十足地把握,他相信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可是那小猪的今晚这是演的哪一出? 顾之泽,这小子绝对有阴谋,而且是惊天阴谋! 李润野想,八戒,你要是没点儿幺蛾子我就跟你姓!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很快,李润野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想来他坐镇社会版已经快5年了,开始流传过的那些狗血八卦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可是最近他又隐约听到了一些流言: 他在老家有未婚妻了。 他跟女朋友同居了。 他被女朋友甩了 …… 李润野每天走进办公室都能看到众人探究的目光,躲躲闪闪地一路跟着他。他走过的地方一片安静,但他的身影一旦离开,各种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又迅速涌起。李润野打开他所有的雷达,用犀利的目光把办公室里的人挨个儿削了一遍,削得每个人都瘦了三圈,最后把崔遥抓进了办公室。 崔遥双腿弹着琵琶,眨着无辜的小眼睛,非常诚恳地说:“老板,这真不关我的事儿,我就是跟着聊了聊,那些都是他们说的。” “这事儿谁挑的头儿?”李润野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顾之泽!”崔遥极其痛快地就招了,完全不用威逼利诱,“他跟张姐打听您的情史来着。” “情史?”李润野微微眯起眼,“还能成‘史’?” “这不……大家都觉得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裤下崇拜者一定很多么。” “结论呢?” “结论就是您目前肯定是单身!”崔遥特痛快地说,“您都快两年没休过假了,天天在办公室泡着,就算有女朋友也得吹了!” “嗯,”李润野狭长的凤目微微眯着,透出算计的光,冲着大门抬抬下巴,“滚吧!” 崔遥光速滚走。 李润野透过玻璃窗,遥遥地看着坐在电脑前玩命敲键盘的顾之泽,觉得生活真是充满了乐趣。 八点多钟的时候,顾之泽捏着一张a4纸冲了进来:“师父,你把我今天的稿子删了一半。” “对,”李润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为什么?”顾之泽嚷嚷,“上周马轩那稿子比这个的字还多呢!” “人家没废话!” “我觉得我也没有。” “那是你缺乏自知之明。” “师父!”顾之泽不满地说,“你对我和别人根本就是两个标准!” “你是‘别人’么?”李润野淡淡地说,望向顾之泽的目光柔和而满含笑意,“你跟马轩能一样么?”。 顾之泽为这句心跳都停止了,心里火烧火燎的,他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不一样?“ “马轩写烂了就烂了,你好歹是我徒弟,我丢不起那个人!”李润野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地说,“顾小猪,你可是我的人,码字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儿心?” 顾之泽慢慢地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一句话,冰火两重天!从南极到赤道,从身到心被刺激得异常亢奋。 顾之泽仔细咂摸咂摸,决定自动过滤了所有的文字,只留下了“我的人”三个字。这三个字钉子一样凿进心里,楔得很深,想要往外挖都会连血带肉地扯得浑身痛。 心跳过速,热血上涌,头昏脑涨,顾之泽口干舌燥地想咽口吐沫却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李润野的眼睛里荡漾出一层层的波浪,潮水一样,顾之泽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师父的眼睛里了。 “另外,八戒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一层楼都是关于我的狗血八卦。” “我……我不知道啊。”顾之泽艰难地转开眼睛,满屋子寻摸,想找个缝隙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崔遥已经招了,你要不要想想再说?” “我……”顾之泽磨了磨后槽牙,决定一会儿去揍崔遥一顿。 “说吧,你打听这些干嘛?” “我……当徒弟的,要关心一下师傅的生活起居么?”顾之泽讪讪地说。 “嗯,我没对象,要不你给介绍一个?” “我认识的女生年龄都跟我差不多。”顾之泽觉得心里一坠,沉甸甸的有点儿疼。 “你什么时候见过男人嫌自己老婆年纪小的?” “那……”顾之泽忍着那种翻江倒海的烦乱和心痛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嗯……”李润野拖长了声音,看着顾之泽渐渐红了的眼眶和抽紧的下颌,沉吟了一会儿,“不好说,性格合得来就行。” “那……”顾之泽突然胆气冲天,不知从哪儿来的冲动和勇气,让他破釜沉舟地问,“那我这样的行么?” 李润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倒抽一口冷气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顾之泽立刻慌了神:“不不不,我不是说长得像我,而是……像我这样的性格的。”顾之泽试探地问,“我这种性格的你喜欢么?” “那还不如长得像你呢!”李润野淡淡地笑着。 顾之泽被这句话噎住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李润野丢过去一个文件夹:“你上个月才发了几篇稿子,还不赶紧滚回去找线索写新闻?” 顾之泽从李润野的办公室“滚”出来以后直接杀到崔遥跟前,“惨无人道”地“蹂||躏”了他一顿,崔遥鬼哭狼嚎地从社会版一路逃到国际版。 刘明远正好围观了这出“恃强凌弱,以下犯上”的闹剧,拉开两人问了问缘由之后沉默了。 “刘哥,你说我冤不冤?”崔遥诉苦。 “刘哥,”顾之泽脱口而出,自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里刘明远“大师兄”,“刘哥你说,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刘明远苦涩地强笑了一下,没吭声。 “刘哥,”顾之泽问,“你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刘明远遥遥地望向社会版的方向,慢慢地说,“顾之泽,你师父单身,这么多年身边都没人,他身体也不好……要是他身边能有个人照顾会好得多。” 顾之泽没搭腔,他隐隐觉得刘明远这话别有深意,而且心里渐渐地泛起一股酸意,他想,李润野是我师父,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 李润野这人身体不好是真话,他的胃病很严重,稍微吃点儿什么不合适的就会痛。但要命的是这个人还贪凉,酷暑时节,吹着空调,凉凉的一杯凉茶下去,简直要爽翻天!当然,第二天请病假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顾之泽直到下午四点多回到报社才发现师父没在,一打听,居然是病了。 顾之泽吓坏了! 这个人居然会生病? 这种强悍到没有天理的人居然会生病! 顾之泽满心急火燎地冲进辛奕的办公室,辛奕慢条斯理地问: “来啦?” “今天挺热的啊。” “这一天都忙什么了?” “稿子写得如何了?” “要不要喝水?” 顾之泽终于急了:“总编,我师父他怎么了?严重么?昨天不是还好好地么怎么今天就病了?” “应该不严重吧,”辛奕似是而非地说,“我听他打电话的时候精神状态挺好的。” “那他怎么了,胃病犯了?” “哎呀,我这不正打算派你去看看么,”辛奕递过来一个密封的档案袋,袋子上写了李润野家的地址,“你把这个送过去,亟需签字,顺便看看他。” 顾之泽抢过袋子烟尘滚滚地跑了出去,辛奕笑眯眯地给李润野打电话:“润野啊,半个小时后起来接个快递。” 李润野打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快递小哥”居然是这副模样:头发被汗水浸透了,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头上,小脸红扑扑的,衬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薄薄的t恤衫被汗水粘在后背上,透出一对形状优美的肩胛骨。 “师父?”顾之泽喘着气说,“你怎么了?” “赶紧进来!”李润野抓住顾之泽的手,把人牵进屋,“你怎么来了?没打车么?这一身的汗!” “打了车的,我从小区门口跑进来的……师父你怎么了?”顾之泽坐在沙发上,追着李润野问。 “我……胃疼!”李润野从厨房倒出一杯橙汁来递过去,“喝点儿水。” 顾之泽一口气灌下去,长长地出口气,在空调的吹拂下觉得全身的衣服都粘在自己身上,非常的不舒服,他说:“师父,我想去洗把脸。”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一身的汗水说:“你索性洗个澡得了。” “啊?”顾之泽愣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太美妙了,只是……这也太不合礼节了! 李润野歪着头笑一下:“怎么,不好意思?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当在你老子家洗个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师父!”顾之泽从沙发里蹦起来,脸红得更厉害了,“谁是你儿子!” “打个比方而已。”李润野指指一扇小门,“卫生间在那边,要不要给你件干净衣服?” “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矫情了。顾之泽把档案袋递给李润野,“师父你先把这个签了,总编说挺重要的。” 李润野接过袋子,浑不在意地丢在沙发上,转身去卧室翻出一套纯棉的家居服:“给你穿这个吧,虽然是旧的,不过洗干净了。” 顾之泽其实是不太在意“新旧”的,他接了衣服飞速地跑向卫生间,一进门就忍不住说一声:“土豪!” 卫生间很大,有宽宽的双人浴缸,顾之泽非常想在里面泡上个把小时,不过他自问脸皮还没有厚到如此境地。于是飞速地冲了个凉水澡,套上李润野的衣服。 顾之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别人的衣服,但是坦然而舒服,他觉得衣服上有种淡淡的气味,树木清新,愉悦安稳。 顾之泽出来时,李润野正站在窗边,正看着档案袋里的一张纸,那上边就写了一句话:“你又欠我一顿饭!” 李润野撇撇嘴,把袋子丢回茶几上,一抬头就看见顾之泽站在浴室门口,穿着自己的棉布短t,松松垮垮的,两人身高差的不多,一条裤子只是略微有一点儿长,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觉得真是顺眼极了,好像这个人天生就应该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自己的家里。 “你把衣服洗了吧,放烘干机里一会儿就干了。” “哦,”顾之泽点点头折回去洗衣服,没两分钟出来了,“师父……” “什么?” “我觉得张姐说的对!” “张晓璇说什么了?” “她说你是被长兄陷害痛失爱人浪迹天涯隐于俗世凡尘的豪门贵公子!” “嗯,然后呢?” “然后?” “你师父我痛失爱人,痛失亲人,你作徒弟的不想表达点儿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放心,将来我为您老人家养老送终。”顾之泽拍着小胸脯,笑得开心。 李润野没有笑,他静静地看着顾之泽,直看得顾之泽收了笑容站直身子,渐渐地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师……父?” “你真的愿意给我养老送终?” “师父您长命百岁!” “那就是不愿意了?” “不是不是,我愿意我愿意!”顾之泽忙不迭的说,他分明从李润野的脸上看出了伤心和失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种表情从师父的脸上抹下去。 “我老了、死了,你都愿意在跟我身边?” “我愿意!真的!”顾之泽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又觉得师父的话别有深意,忍不住脸就烧了起来。 “那好,”李润野拍拍手,“养老送终什么的以后再说,咱先说说眼前的问题。会做饭的顾小猪,我饿了!” *** 顾之泽拽开冰箱门的时候心还在砰砰乱跳,他总觉得师父今天的节奏格外神奇,难道说人一旦生了病都会这样么?一点点软弱,一点点任性,让人又爱又气,这样的李润野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师父,”顾之泽惊讶地看着冰箱说,“你修仙么?冰箱里居然除了饮料什么都没有!” 李润野耸耸肩,顾之泽瞬间想到刘明远的话“如果有人照顾他,会好得多”。顾小猪在环视一下干净得可以媲美样板间的厨房,心里一抽,心疼了。 “师父,我先去趟超市吧,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行,我开车一起去吧。”李润野痛快地点头。 两个人在家乐福生鲜区走了两圈,顾之泽想买点儿牛肉可是李润野要吃鱼。顾之泽说,吃现成的你还那么多事儿!李润野说,我压根就不吃牛肉。顾之泽说,算了吧,上次我给你买的生滚牛肉粥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 李润野不说话了。 顾之泽却渐渐红了脸,转身去池子里捞了一条鲈鱼。 在水果区挑水果时,顾之泽看见倒映在镜子里的人影,忽然有种幸福感:李润野的衣服个人风格非常鲜明,休闲装都是一水儿的纯棉长裤配简单短t,素色,没有过多的装饰,看起来干干净净。 镜子里的两个人穿着同一款的衣服,一样修长挺拔,一样从容愉悦,推着一辆盛满日用品的购物车,就这么慢慢地逛着。 顾之泽觉得,这就是对了,就应该这样,自己就应该这样站在李润野的身边。他怔怔地看着正在挑山竹的李润野,眼睛有种刺痛感,他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从此再不悔改。 *** 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凉拌黄瓜、番茄蛋花汤,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号称会做“元宝肉”的顾之泽用了半个来小时就搞定,李润野吃了一碗饭,叼着筷子看看桌面上的盘子,又去盛了一碗。 饭后两个人一个人抱一盘子水果杂块窝在沙发里闲聊。夏天天黑得晚,顾之泽看看表,决定假装自己的表停了。 “师父,”顾之泽露出算计地笑,“您这房子真好,距离报社那么近。” “嗯,”李润野盯着电视里转播的中超联赛。 “你真会享受,一个人住两居室!”顾小猪啧啧称羡。 李润野抽空瞥一眼顾之泽,他几乎能透过八戒的脑袋瓜子看到里面转的小念头。 “好是好,可是贵啊!房租一个月要七千呢,我都计划搬家了……唉,就是住了很多年,有点儿舍不得……其实一个人,租个一居室也就够了。” “师父,”顾之泽咬咬牙,死死地盯着碗里的一块苹果,“你干嘛不找个人合租呢?” “不方便啊,干咱们这行的,作息时间跟人家都是反的。” “师父,”顾之泽喘口气,给自己默默打气,再咬着牙说,“师父……” “嗯?”李润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柔柔的,百转千回带着笑意,眼睛里有说不尽的鼓励和温柔。 顾之泽又有了那种要溺死的感觉,所有的话都堵在嘴边却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嘴在忙着喘气呢。 李润野等了半分钟,看着顾小猪越来越红的脸,越来越慌乱的眼神,好整以暇地说: “八戒,你要不要喝杯茶?” “师父,你要不要跟我同居?”顾八戒傻傻地说。 第三十六章 顾之泽一直觉得“蠢萌”是个特别荒谬的词,“蠢”了怎么可能还会“萌”呢!可是此时此刻,他愿意付出一切只希望李润野能觉得自己是真的“蠢萌蠢萌”的。他僵硬地坐在那里,任凭一身冷汗从毛孔中炸出来,汇集成细细的一股,沿着皮肤纹理纵横。 算了,蠢就蠢吧,猪八戒就是猪八戒,你以为粘上毛就能冒充孙大圣了?顾之泽自暴自弃地想,索性放弃了所有的解释的机会,只是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等着李润野的挖苦或者嘲笑。 反正已经习惯了,将来……可能一辈子都要听。 顾之泽自我安慰,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李润野促狭地无声地笑着,好像在看一个孩子调皮捣蛋玩儿现了!他看着顾之泽的头顶,和越来越红的耳朵,脑子里有一万种挤兑人的方法排着队争先恐后地往外蹦,拦都拦不住……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这个蠢萌蠢萌的小猪都会抱头鼠窜,可能会挂不住,甚至可能会伤心……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于是李润野只管抿着嘴乐! 顾之泽默了半分钟,房间里只听得到球赛解说员声嘶力竭的呐喊。 嗯,师父居然没说话?这不科学啊! 顾之泽疑惑了,本着早死早投胎的冲动,毅然决然地抬起头,由于抬得太猛,他甚至觉得眼前一黑。一抬头就对上李润野那双笑弯了的眼睛,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心又跳成了直线。 他咽口吐沫,大脑罢工,只会讷讷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嘴瓢了。” “嗯,”李润野点点头,“我知道你也看不上我。” “不是不是,”顾之泽忙着摇手,“我不是看不上你。” “那你是看上我了?” “我……”顾之泽被逼到了绝境,竟然爆发出了人生最美妙的智慧火花,他说,“我看上你的房子了,师父,我跟你合租吧!” 李润野挑挑眉,“房租可贵啊,一个月三千五你付得起?” “付不起,”顾之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目前月入只有三千五,还是在确保一周两稿的情况下,“我可以做别的抵偿一部分房租。” “比如?”李润野费了半天劲,把“做我老婆”四个字咽回去,他满心打算好好享受一下顾之泽的“追求”,一点儿也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房租我出两千,然后我还可以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顾之泽说,脑子里又响起刘明远的那句话,忽然觉得照顾李润野会是他生活的重头戏,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繁忙充实了起来。 顾之泽甜蜜蜜地想,这就是恋爱的那种小情绪吧。尽可能多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要对他好,照顾他。合租真是个好主意,既解决了自己的困境,又能和师父多些时间相处。而现在,对于自己而言,能和师父坐在一起说说话,就是件特幸福的事儿了。 其他的……顾之泽还来不及想太多。 “房租你出一千五,家务归你管。”李润野说。 “呃……师父你这是同意了?”顾之泽有点儿惊喜。 “我正揭不开锅呢,有人愿意分忧我为什么不同意?” “谢谢师父!”顾之泽笑得花见花开,眼睛弯成两道缝。李润野忍了又忍,一忍再忍,终于没忍住,温热的大手覆上了顾之泽的脑瓜顶使劲儿揉揉,“你占大便宜了知道么,以后要好好干活报恩!” 两个人有说有笑,再也没提“同居”那档子事,顾之泽长长吐口气,觉得自己快要被囧死,希望李润野在那一瞬间最好耳聋了,一辈子不要提这事儿。这一旦放下心来,他所有的注意力就都放在“合租”这个问题上了。从此以后可以和李润野同出同进,两个人可以24小时在一起,晚上一起窝在这张柔软的沙发上看球赛,自己还可以做好吃的饭菜,可以照顾他,这一切幸福来得太快,顾之泽有点儿晕了。 于是顾之泽快乐地把未来的生活规划成了一个梦,直到电视里,一声悠长的终场哨响起,已经九点多了。顾之泽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来赖在李润野的沙发上了,只得挣扎着从柔软舒适的沙发中爬出来,换了衣服准备回家。李润野自然要开车送他,顾之泽求之不得地点头,两个人坐上车以后就开始讨论“搬家”的问题。李润野提议“十一”的时候搬,休两天班,把东西安置好,然后在去宜家买些生活用品。 顾之泽负责傻呵呵地笑着点头,什么都好,怎么都好,你说如何就如何…… 李润野说到一半住了嘴,发现这小子除了傻笑什么都不会了,于是他也不自禁地跟着笑了,两个人在车里,一个看着前方抿着嘴乐,一个望着副驾窗外张着嘴乐。 一对儿傻! *** 搬家这事儿虽然顾云森早就提议过,可一旦儿子把这事儿付诸实践了,老爷子还是舍不得了,又听说是跟人合租,那就更不干了,安全问题、人际问题、经济问题……各种问题纷至沓来简直让人害怕。 顾之泽笑着劝:“爸爸,那人是我们报社的同事,都认识的,我们不会有那么多纠纷。” “是谁,我知道么?” “知道,就是我们主编嘛,老开车送我回来的那个。” 顾云森皱着眉不说话,想了一会儿对顾之泽说:“阿泽,我觉得你跟你们主编合租不合适。” 顾之泽笑着说,“我知道您的顾虑,您觉得他是我领导,我跟他合租会有很多不方便,甚至可能会有同事说些不好听的话,对不对?” “要是普通同事也就算了,凡事一旦牵扯到上下级总是特别麻烦,而且还敏感。”顾云森深深地忧虑着,“你才刚出校门,我担心你应付不了。” 顾之泽放下手里正收拾的衣服,迟疑了一下说,“那些问题我也考虑过,可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们俩平时关系就特好,大家也都知道我家住的远……总之,我觉得我能应付。” 顾云森摸摸儿子的脑袋,觉得真是“儿大不由爹”,儿子长大了,小翅膀还没硬就急着往外飞,从此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无聊了也只能跟老伴儿的照片说说话…… 可是顾云森不打算强留儿子,每个当爹的都有这么一天,看着孩子的背影,送他最后一程,从此天高海阔。而自己永远留在原地,在简陋的家里给他保留一块小小的栖身之地,累了倦了,只要儿子肯回头,这里永远都是最温暖最安全的。 他对顾之泽说:“阿泽,改天请你师父来吃顿饭吧,你搬过去多麻烦人家,好歹表示一下谢意。” 顾之泽痛快地点头说好,顾云森又开始上网找哪家馆子合适。顾之泽笑着跟老爹说,别麻烦了,就在家里吃就行。我师父就爱吃家常菜,你上次做的那个元宝肉他念念不忘呢。 顾老爹笑着说,你们主编真好打发,那个太简单了。 顾之泽心里暗暗撇嘴,那个人哪里好打发了?您看见就知道了,这货简直就是尘世间最难打发的一个。 十一长假的第二天,李润野登门拜访了。 顾之泽带着李润野进屋的时候,顾云森正把鸡蛋码进锅里,沾了一手的油。顾之泽从厨房嚷了一嗓子就自自然然地把师父带进了客厅,端出削好的水果块,拿出煮好的凉茶,顾之泽有种领着媳妇进家门的错位感。 他看看硬朗帅气的师父,那总是喷出犀利刻薄言辞的薄唇,那总是沉沉冷冷的幽深的眼瞳……顾之泽激灵灵打个冷战,觉得刚刚的那个小念头这辈子都不能让师父知道。 李润野打量着客厅,想到了自己的家。印象中自己的家也像顾之泽的家一样,很简单的居民楼,舒适质朴的家具,到处都充满生活气息:茶几上有喝剩的半杯茶,饭桌上有头天懒得收拾一小瓶调味料,电视机柜上堆着一大堆遥控器,墙角还立着一副羽毛球拍子…… 顾之泽家收拾得很干净,东西虽然满满当当地堆了一间房,却不显得杂乱,而自己的家就不是这样。父亲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娘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收拾家务的功力那叫一个渣;有个姐姐大自己六岁,是个标准的女汉子,房间比自己的还要乱。李润野记忆里的家就应该到处都堆着一摞摞的书,随便从哪个柜子底下都能扫出一堆用过的稿纸,穿过的脏衣服堆在一个大筐里,不到堆不下绝对想不起来洗,至于伙食……总之吃不死人就好。就是这样的一个环境,李润野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岁月。 现在住的地方,那只能叫“房子”而不能叫“家”,房间干净整齐,那是每隔三天就有小时工来打扫的原因,厨房里纤尘不染,那是因为从来不开火,衣服干净整洁连个折痕都没有,那是因为偌大的衣柜只挂一个人的衣服而已…… 李润野坐在陈旧得快没了弹性的沙发上,捧着一个用旧了的,但是非常干净的玻璃杯,喝着里面不是很甜但是异常可口的凉茶,他很想跟顾之泽换个房子住。 顾之泽里外忙乎着,一会儿帮父亲把饭菜搬上桌,一会儿过来跟李润野聊两句,直到饭菜上桌才坐下来。 一桌子的家常菜,简单但是美味,顾云森拜托李润野照看着点儿自己的儿子,说这个小子相当之不靠谱儿。李润野客客气气地应承着,一边夸顾之泽,说他的刻苦努力,聪明能干。顾之泽梗着小脖子,笑的眉眼弯弯地说:“师傅过奖了,我没那么好。” “别假!”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顾爸爸和李润野一同丢过来一记眼刀,杀得顾小猪连吃两大块元宝肉。 太有默契了扛不住啊! 顾之泽默默扒饭,瞬间脑补出若干年以后父亲和师父坐在沙发上,自己搬着小凳子坐在沙发对面,耷拉着脑袋一脸悔过地聆讯——这日子还怎么过? 又一想,不对! 师父肯定舍不得自己这么挨训,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好言相劝,帮自己挡住父亲的责骂。 再一想,也不对! 父亲肯定不会和师父坐在一起,他只会暗自垂泪,独自愤怒。父亲会顾念儿子,但却不会原谅李润野也不会原谅自己的“离经叛道”,父亲在经历了中年丧妻的人生至痛之后还有可能面临着与唯一的儿子骨肉反目…… 顾之泽停下筷子,默默地抬起眼睛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满面的皱纹,生活给予了他太多的苦痛,也给了他至深的情爱。如今老了,只想有个安稳的生活,看着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将来可以儿孙绕膝承欢天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父亲甚至已经开始关注新开盘的楼盘了,自己却义无反顾地一脚踏进了最混乱、最不为人接受的圈子。 要放弃么?顾之泽怔怔地想,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觉得揪心揪肺地难受。当初跟杨思宁分手时,自己遗憾但却又觉得解脱。可如今一想到从此要和李润野保持距离,竟然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曾经问过林新宇,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林新宇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现在他懂了,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冒一切风险,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父亲?顾之泽想,父亲能谅解自己么?在爱情这条道路上,父母曾经做出了常人不敢做的决定,顶住了整个家族的压力,两个人相互扶持地走了大半生。现如今,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可他依然能够安然地生活着,因为在他心里,母亲从未远离,那份爱会支撑着他走完整个人生岁月。 这样的父亲,能原谅自己么?能接受自己么? 顾之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脸逐渐模糊,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要哭了。他慌乱地站起身,嘟囔一句去拿个碟子,一头扎进了厨房。厨房里没有纸巾,顾之泽只得洗了把脸,力图让红了的眼眶恢复原样。 挂着满脸的水渍,他仰着头想把眼泪倒回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修长温润的指掌覆在脸上轻轻一抹,顾之泽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师父的脸,没有揶揄没有嘲讽,只有淡淡的笑意,可是眉宇间有团化不开的阴云。顾之泽下意识地想,师父伤心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润野伤心了。 “师父?”顾之泽嗫嚅着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润野的伤。 “吃个饭也吃出一头汗来!”李润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行了,洗把脸就凉快了吧?” “嗯,”顾之泽瞬间又觉得眼睛酸痛,他配合着也挤出一个笑容,“洗把脸就凉快多了。” 两个人回到饭桌上的时候,顾云森已经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年轻人真是火力壮,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没觉得热,你们吃碗饭就热成这样。” 李润野说:“这说明身体好啊,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云森乐呵呵地看着儿子,又往儿子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顾之泽手都在抖。 顾云森诚恳地说:“李主编,你比我家阿泽也大不了多少,我就叫你小李好了。” 李润野笑着欠欠身。 “小李,阿泽这孩子刚出校门,平时又被我宠坏了,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谅解。” “叔叔您客气了,”李润野放下筷子坐正身子,“之泽很好,特别懂事,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处融洽。” “还有,”顾云森说,“我知道你那房子的租金肯定不便宜,你租给阿泽一千五肯定是吃亏的,我们平时就麻烦你那么多,总不好太过分。这样吧,租金加到两千五,你看好么?” 顾之泽听着这话音有点儿奇怪,也跟着放下筷子,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饭桌上提出租金的事儿,之前不都一直对此没有异议么? “叔叔,房租的事情我跟之泽说好了的,就一千五没有问题。实事求是地说,我挣得比他多,又比他大,多出点儿是应该的。” “我知道,”顾云森说,“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好这样。该出的还是要出,既然阿泽选择合租,那就按照合租的规矩来,这样对你也公平些。” 李润野皱了眉头,老爷子这是明摆着画出一条线来,两个人“合租”,拿着一份简单直白的“合同”,经济上、责任认定上都分得清清楚楚,谁不占谁的便宜,同时,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这个条件,完全是针对自己的! 李润野忽然觉得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亏着自己还傻呵呵地抱着来见老丈杆子的心情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