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攻略》 2第一章、初见 坐了将近六个多小时的车,下车的瞬间,白杨觉得整个腰都要散架了。 坐在前面的刑侦大队副队长黄浩已经迅速下车了,车上其余的警员也跟着鱼贯而出。技术人员反应总是比他们要慢一点,坐在他身侧的年轻法医欧阳晓也是一脸疲惫。 白杨冲她笑笑:“还好吧?” 欧阳晓点点头,拎起箱子,弓着腰往前穿过座椅间的空隙,跳下了车。白杨强撑起精神,背上相机包,也跟着钻了出去。 凶案现场在山顶上,车子上不去,只有一条长满杂草的羊肠小道,因为案件性质恶劣,先赶到的派出所人员干脆把整个小山都封锁了。 山下围了不少村民,黄浩等人都站在封锁线外面帮着保护现场,等着技术人员先上去勘察取证。 欧阳晓一下车就赶到了技术室主任林际俞等人的身边:“林老师,咱们上去吧。” 林际俞在警服外面披了白大褂,两手插着兜,在人群中特别的显眼,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杀伤力也就比平时更加巨大。 白杨想起他解剖尸体时的利落动作,无端觉得脖子有点发凉,边往脖子上挂相机,边小跑着赶过去。 欧阳晓赶紧替他解释:“白杨东西多,车子里人又多,所以才慢了点。” 林际俞就跟没听到似的,拎起脚边的勘察解剖箱,抬脚往山上走。一直在他边上站着的痕检夏褚也无奈地摇摇头,拎着自己的箱子跟着林际俞往山上走。 欧阳晓冲白杨吐吐舌头,跟了上去,白杨心里哀叹了一声,也赶紧跟上。林际俞是市法医室空降下来的,说是给刑侦大队添双翅膀,天知道这对翅膀有多难伺候,连副队长黄浩有时候都扛不住他那个冷冰冰的棺材板脸。 法医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像欧阳晓,长得好,脾气好,技术还高。跟这位冰冻鲫鱼一比,真是天上地下云泥两别。 他们才走了几步,上面树丛里突然冲下来一个人,边跑边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白杨眼尖,老远就看到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匕首,迅速退到了草丛里。欧阳晓毕竟是女孩子,一时间居然吓傻了,夏褚拉了她一把,也没拉动。林际俞一把抓着她胳膊,使劲把人朝着白杨的方向推了过来。 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那人已经冲到林际俞面前了,一把扯住他,拿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嘿嘿嘿嘿……” 黄浩等人都掏了枪出来,无奈那人对着枪口也毫不害怕,身体晃个不停不说,还一个劲傻笑,明显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几个大胆的年轻村民居然也跟了过来,还有人喊:“王傻子杀人了!” “王傻子”紧紧地箍着林际俞,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笑声还没停,“砰”的一声,箍住林际俞的胳膊抖了一下,然后垂落下来,匕首从他手里脱落。黄浩和一帮干警一拥而上,将林际俞和“王傻子”一齐扭住。 “王傻子”手腕中了一枪还玩命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大笑,双脚在地上踢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土坑。大家费了半天劲才把林际俞从他身下完整拖出来。 *医全身都是泥,白大褂上沾满了草渍泥污,连头发上沾了不少草叶和泥巴。 他看了眼白色大褂上喷溅到的血渍,忍不住问边上的欧阳晓:“刚才谁开的枪?”这也太乱来了,手腕离他脖子就几厘米的距离,万一射偏或者子弹穿骨而过射进他脖子里…… 就算要击毙歹徒,起码拖延下时间派个狙击手吧。 欧阳晓冲着右边抬了抬下巴:“不是咱们大队的人,我刚看到她从那边包抄过来,边跑边射击的。” 林际俞循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就见一扎马尾穿着牛仔短裤格子衬衫的女孩正站在灌木丛里,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披警服,手里赫然还拿着把64小砸炮。 林际俞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边黄浩笑呵呵地冲着那女孩喊:“你是连山派出所的萧潇吧?别管衣服了,过来!” 萧潇闻言迅速把穿了一半的警服又脱了下来,抓着衣服小跑了过来。 黄浩看她那眼神简直跟看什么宝贝似的:“果然虎父无犬女,不愧是老萧的女儿!枪法不错!不过,你今天不是该去县局报道?”他记得这孩子见习期满了,回调了呀! 萧潇连忙解释:“我在车站听说了出了案子,就临时回了趟所里……” 这算是在解释为什么办交接手续的时候手里有枪? 林际俞轻轻哼了一声,本地就一个公共汽车站,离这里三十分钟,距离派出所却要一个多小时,中间还隔着条小溪,哪个傻子会舍近求远……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看向她的鞋子。 很普通的运动鞋,整双鞋子都湿透了,小腿上也全是水渍。 他愣了一下,这才认真打量起她来。 瘦高个,瓜子脸,五官算得上清秀,皮肤较普通女孩稍微黑点,也不能算很黑,介于白和小麦色之间…… 萧潇也觉察了他的目光,有些忐忑地问:“医生,没伤到吧?” 那眼神又热切又赤(和谐)裸,林际俞只得“嗯”了一声,周围人都看向自己,他便又加了句干巴巴的“谢谢”。 萧潇大方地挥了下手:“不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林际俞懒得跟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废话,见那几个村民还站在警戒线里面,扭头向黄浩道:“让他们都出去吧,现场还没勘察。” . 技术们都跟着林际俞上去了,黄浩拉着萧潇退回到警戒线外,两个年轻干警拷上“王傻子”,推搡着将人塞进警车里。 发现尸体的是本地的一个农民,说起话来唾沫横飞,一个胳膊使劲地甩动,显然很紧张:“就在我家粪池边上的草地上,趴那一动不动,背上一大滩血!边上还有一个深土坑,里面埋着个黑袋子,袋口开着,比粪池还臭。我拿树枝一拨,白森森的骨头啊!” 黄浩问:“你动过尸体没有?” “没有,我不敢动!我是良民!我就直接去派出所找陆所长报案了!” 一直站在边上的连山派出所所长陆成也点头:“他一说山上有死人,我就带人上去确认了,然后就联系你们了。” “死者你们认识吗?” 陆成摇了摇头,那个农民想了一会,说:“袋子里的不知道,草地上的女人虽然没看到脸,衣服在王永家阳台上看到过。” 小山村出了命案,消息传得飞快,农民一说王永,边上就有认识的村民跑去通消息了。先来的却是“王傻子”的家人。 哗啦啦十几个村民,小青年、大胖嫂、老太太都有,把关“王傻子”的警车团团围住。 闹得最起劲的胖大嫂干脆整个人躺在车前地上,大喊着“撞死我吧!撞死我吧!” 陆所长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他头大也没用,村民不认识刑侦大队的人,却认识他这个派出所所长,纷纷嚷嚷着要他放人。 黄浩对天放了好几空枪,才把他们镇住,胖大嫂仍旧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躺着不动。 正对峙着,沿溪的小路上又跑过来几个人。最前面是个约莫二十多岁的斯文青年,身后追着对胖乎乎的中年夫妇。 陆成稍稍松了口气,向黄浩道:“那个就是王永,王家一共四口人,他本人在读研究生,妹妹去年刚考上大学,叫王丽萍,整个上连山村就属这兄妹俩有出息。后面那两个是他父母,都是老实人。” 王妈妈边跑边抹眼泪,要不是萧潇赶上一步扶住她,差点就扑倒在黄浩身上。王永和父亲比较镇定,但也明显看得出紧张,嘴唇都白得吓人。 技术没勘察完现场,肯定不能带他们上去认尸的,刑侦大队b组的韩小颖拿了本子来跟他们做笔录:“王丽萍失踪多久了?有照片吗?” 王妈妈被问得崩溃了,抓着萧潇的胳膊大哭:“老天爷啊!老天爷啊!” 王永哆嗦着嘴唇说:“我妹妹早上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说着,掏出手机,调出张自己和妹妹的合照给他们看。 挺秀气的年轻女孩,露着小虎牙依偎在哥哥身边,背景是大学城的喷水池。 “你们一个学校?” “不是,那是我送她去上学时候照的。”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找不到妹妹的王永一家不肯走,口口声声要和儿子同生共死的胖大嫂不肯走,围观的村民也不肯走。 夏褚打电话来通知第一轮取证勘察结束,黄浩才领着比较冷静的王永,和a组几个干警上山。萧潇因为熟悉地形,也被捎上了。 夏季气温高,化粪池附近臭气熏天,王永才瞄到草地里浅黄色的裙角,眼泪就下来了:“是我妹妹的衣服!” 女孩身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尸斑,表情惊愕,眼睛大睁着,虎牙在缩皱的嘴唇间隐约可见——要不是王永那压抑的哭声,萧潇几乎没法相信这和手机照片里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背部的伤口很深,致命伤却在前胸,心脏被利器穿刺,短时间内大量出血引起休克死亡。按林际俞的说法,从中刀到昏迷估计不超过10秒。从“王傻子”手里抢下来的匕首和她背上、腹部的伤口也基本吻合。 死亡时间五个小时,差不多一离家就遇害了。 而那个黑袋子里的,则是高度腐烂的另一具尸体,大部分软组织都已经恶化了,臭气熏天,林际俞带着欧阳晓蹲在边上,欧阳晓整张脸都刷白刷白的。 萧潇稍微走近了几步,就收到林际俞好几个大白眼。她没敢继续往前走,遥遥看着林际俞带着手套的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根根带着诡异液体的白骨,白杨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欧阳晓也忙碌地做着记录。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胃里有酸液在翻滚,不敢再看,朝着黄浩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看到抬上担架的王丽萍那张惊惧的脸庞…… 萧潇下意识握紧了腰里的配枪,咬紧了牙,扭头去看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 这山几乎没怎么开发,来的人也少,刚听从父亲的建议主动申请调来这里见习时,母亲庄松雅发了一通火。隔了好几个月才带着东西来看她,母女俩坐在派出所小院里眺望这一山氤氲时,只觉山野清新,哪里想得到会出这样的惨案? a组组长司桦林跟黄浩嘀咕:“林主任想做现场解剖,您看?” “不行,”黄浩斩钉截铁的摇头,看了一眼被人扶着蹒跚着往山下走的王永,“家属情绪太激烈了,运回殡仪馆吧。” 3第二章、疑云 刑侦大队带着尸体下来的时候,村民们已经闹成一团了。 王傻子一家闹得厉害,警车玻璃都被砸破了一扇,派出所的好几个民警脸上也都带了伤。陆所长一脸悲愤,正被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围着推搡:“乡里乡亲的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见黄浩他们和尸体一起下来,大家都住手了——面对蒙着白布的尸体,村民们还是很惊惧的。 而司桦林手里的那几袋尸臭熏天的东西又那么扎眼,连好几个民警都变了脸色。 王妈妈看到眼眶通红的王永,愣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要掀白布。萧潇怕她受不了刺激,连忙拦抱住,王妈妈却已经看到了白布下漏出的黄色裙摆,哇的大哭出来。 一直老实站着的父亲王建似乎如梦初醒,四下看了一会儿,突然朝着那辆冲了过去。 陆成吓了一跳:“白云南,黄小夫,拉住他!” 那两个脸上带伤的民警立刻冲了过去,王建没命地往前跑,两个大小伙子居然没能抓住他,被他冲到了车前。车门边都被人守住了,王建福至心灵,又直接奔着车前地上的胖大嫂去。 胖大嫂早听到王丽萍家的哭声了,正挣扎着要起来,被他一推,两人扭打成一团。 王傻子家的其余亲戚还想冲过来帮忙,被王永家的亲戚拦住,又互相推搡咒骂起来。 胖大嫂毕竟心虚,滚了几圈,摆脱王建逃进了人群里。 王建追了两步,摔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毕竟是他家女儿出了事,王傻子那边渐渐散了,王永家的亲戚也过来安慰劝说了。 王丽萍的尸体要送往殡仪馆等待解剖,高度腐烂的尸体也需要马上送去保存检测,黄浩留下a组的司桦林和季志敏,和技术人员一起先回县局。萧潇主动申请延后报道,留下来协助展开排查工作。 黄浩皱着眉头瞅她一会,点头:“行,你以后就跟着老司吧。” 警车开过一处山坳,那个撒泼打滚的胖大嫂不知又从哪儿蹿了出来。拦住车子求黄浩放人。 黄浩气得直锤窗户:“人家女儿死了,你儿子不但在现场,手里还拿着凶器——哦,他还袭警!我们技术室的主任都差点被他捅了!你让我怎么放人?” 胖大嫂被他吼得直抹眼泪,却还是固执地不肯退让,欧阳晓也劝她:“大姐,你放心,我们黄队长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您的孩子要是无辜的,谁也害不了他。” 胖大嫂哭得更大声了:“皇军队长,我儿子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你别抓他了,抓我吧!” 又哭闹了一阵,才终于被人劝走。 一直到车子开出去老远,黄浩脑子里还盘旋着那声惊天动地的“皇军队长”和“我儿子是精神病,抓我吧”同车的几个干警表情也都有点扭曲。 黄浩瞪眼:“笑什么笑……”说着自己先撑不住苦笑出来,大家的表情也迅速土崩瓦解。 林际俞的车子正好从他们边上经过,正好看到表情诡异的黄浩,隔着车窗有些茫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呼啸着过去了。 . “王丽萍这个案子,凶手不大可能是王傻子,肯定是熟人作案,不然不会没有挣扎痕迹,肯定还要从她身边人入手。”陆成大口大口扒着饭,“至于那个黑塑胶袋里的——后来不是在粪池里找到把铁锹吗?我推测啊,凶手似乎本来是打算挖坑把两具尸体埋在一处的,结果意外有人过来,慌乱间匆忙逃走了。” 坐在他侧面的民警白云南喝了一大口汤:“那确实,王傻子肯定想不出这么多主意——不过,这人也奇怪,要藏尸还想着挖坑,直接推粪池里去,不是更干脆?”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恶心,埋头吞了两大口白饭。 陆成被他问住了,边吃边沉思。 刑侦大队的季志敏见司桦林一直不吭声,忍不住插嘴:“那个塑料袋里的尸体碎成那样,还少了头颅,也没扔进粪池了啊。” “这个粪池是这个月刚修的。”萧潇看了眼陆成,向他解释,“尸体腐烂成这样,肯定埋了好几个月了,那时候还没这个粪池呢。” 陆成奇怪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月初挖粪池的王大管和”山上种杨梅的王雷打了一架,还闹到咱们所里来,您忘了?” 王大管,就是今天发现尸体的那个村民。 “哦,对!”陆成一拍脑袋,“那凶手就是发现有了粪池,想把以前的尸体也挖出来,一起处理了,结果才挖出来,就有人来了,逃得太匆忙,反而全暴露了。” 一直没说话的司桦林放下筷子:“可是,他都有时间把铁锹扔进池子里。” 大家都愣了一下,确实,有时间处理凶器,怎么会没时间处理尸体呢? 藏尸肯定比藏凶器重要啊。 司桦林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今天晚上大家辛苦点了,争取把几个当事人的排查工作做完——老陆,我要请你多多支援了。” 陆成苦笑:“我请你们支援还差不多,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也睡不安稳。” .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陆成和司桦林商量了一下,把任务简单一分配,除了负责值班的,全体出动,分批去胖大嫂、王大管、王永家里了解情况。 司桦林、季志敏和萧潇一组,去王永家。陆成带着黄小夫、白云南去胖大嫂家,其余人分两批,人少的一批去王大管家里,人多的一批挨家挨户问询。 上连山村的公路修得不到位,村口进去之后就都还是黄泥路,坑坑洼洼的,打着手电还不容易看清。 王永家住在东边靠近山洼的地方,偏僻而静谧。 王永把他们迎了进来,家里灯火通明,王妈妈和王建都在桌边坐着,碗筷还没收,三人几乎都没吃几口。 三个人坐下来,一时都觉得有些沉重。 还是王永先开的口:“你们问吧,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王建脸上还带着伤,没好气地抱怨:“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还要我们配合什么?那个疯子成天就在村里乱转,前几天还拿石头砸我们家窗户,丽萍骂过他两句,他这种神经病、这种神经病……”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王妈妈也跟着哭了一阵子,话里话外也觉得是王傻子杀了女儿。 就连最配合的王永,也对他们怀疑有些不满。 “丽萍在本地没什么朋友,同学也都好久没来家里玩过了,她在家就喜欢看书听歌,不然就是温课本——你们送王实安去鉴定病情了?如果真是他,我妹妹就这样白死了?” “我们只能说尽力,”司桦林叹气,“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越充分,就越能够帮助你们找到凶手——王实安确实嫌疑很大,但是现场还有另外一具埋藏了几个月的尸体,很有可能还有隐情,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你妹妹岂不是含冤莫白?” 王安把脸埋进手掌里,声音闷闷的:“接着问吧。” 王丽萍是典型的宅女,村里人都知道她成绩好,却并不容易见到她。按王永的说法,她从小学就开始住校,一年也就寒暑假在家,在家时候也总爱待在家里,偶尔带她出去,不少村民都不认得她。 “今天早上出门时,她有说什么?” “没有……”王永努力回忆了一下,补充说,“好像提到要找女同学玩,可能会在同学家过夜。她不爱出门,我和爸妈都希望她多跟人交交朋友,偶尔带同学回来,我们都特别高兴。所以见她主动说出去玩,都挺开心的,也没多问。” “她平时用手机吗?” “用的,一直随身带着。” 司桦林看了萧潇一眼,萧潇翻了翻资料,摇头:“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包,包里就一个粉底液、一个粉盒、一把梳子还有一支睫毛膏——不过她脸上没化妆。” 王永似乎有点意外:“……她带了化妆品?” 王妈妈闻言微微抬起头:“警察同志,她是不是跟谁在搞对象,被那个对象害死了?” 可她唯一带回来过的几个同学全都是同性,至于男同学,连提到名字的都很少。 司桦林提出去看看王丽萍的卧室,王妈妈带着他们到了二楼左手边的房间里——墙上贴了一些海报,床上除了被褥,还放着个巨大的等身大熊。 萧潇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个就比较敏感:“阿姨,这个大熊娃娃,是谁送的吗?” 王妈妈眼眶红红的:“是阿永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收到时候可高兴了,晚上都要抱着睡。” 萧潇“哦”了一声。 王丽萍的笔记本也十分干净,里面放了一些作业和专业课资料,再有就是上课拷来的课件。 聊天软件是自动登陆的,聊天记录倒是不少。萧潇翻了下,最新的一条是和一个叫做刘涛的。 对方问她:“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一起出来玩呀。” 王丽萍只回了个发呆的表情。 季志敏按着他们家局域网的地址和qq号联系网监,查了这个刘涛的所在地——远在千里之外,哪怕坐飞机都得好几个小时,压根不可能在一小时后赶到山上杀死王丽萍。 司桦林又提出看其他人的房间,王永也带着他们一间间看过去。农村的自建房,没有什么花哨的设计,屋子里也都是基本的家具。夫妻两口屋里挂着全家福、摆着电视机,王永屋子里堆了不少专业书,床头摆着他和女朋友的照片。 书桌上放着台和王丽萍一样牌子的旧电脑,外壳有些破损,还在裂缝上贴了点卡通印花贴纸。 . 回去的路上,司桦林用证物袋包着王丽萍的那台电脑,问萧潇:“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萧潇“啊”了一声,有些腼腆:“我啊——我都在瞎猜。” “没事,说说嘛。” 萧潇看了眼季志敏,季志敏冲她眨眼:说呗。 “我觉得没准不是一桩案子。王丽萍是王实安杀的,所以尸体也没处理,就那么大刺刺放着。另一具尸体……手法什么都不同,作案时间也隔了这么久……没准凶手看到王实安杀人了,害怕自己的罪行被连带着暴露出来,想转移尸体,因为什么事情被打断了,来不及收拾就跑了……”萧潇越说越慢,最后就闷头跟着走路了。 司桦林轻笑出声:“说得挺好的,也是个推测方向,小季呢?” 季志敏干咳了两声:“我觉得吧,凶手要么是王实安,要么是王大管——哦,还有可能是那个刘涛,网络的另一边,谁知道坐着谁啊?没准人早到这边附近了,托别人给王丽萍发的消息呢。而且王丽萍带了这么多化妆品,却没带一分钱,肯定是跟他约会去了。” 司桦林也表扬了一番,仍旧皱着眉头往前走,接着又说:“你们互相给对方的推理挑挑不合理的地方,顺序倒过来。” 季志敏于是接了上去:“那凶手又不是傻子,看到别人杀人,就把尸体挖出来重埋,这得多抽风啊……” 被他这么不客气的一顿“教训”,萧潇也不客气了:“我们没在包里发现钱,不表示她没带,她的手机也不见了。假如凶手是刘涛,刘涛杀人动机是什么呢?而且刘涛不是本地人,一个陌生人在上连山村还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又怎么知道王大管在附近放了铁锹。王大管是凶手的话,干嘛主动来报案?就算他是贼喊捉贼,干嘛不把尸体先扔到粪池里再去报案呢?这样还能增加侦破难度……” 作者有话要说: 4第三章、相亲 排查工作进行了将近一星期,市局和县局的各路人马轮转着来,案情却还是在原地踏步。手提电脑里没能提出出什么有效的线索,又被王家人当纪念品要了回去。 黄浩带着b组亲自去了王丽萍学校,得到的信息也和从王家人那了解的差不多。 王丽萍确实就是这么孤独不合群的姑娘,甚至就没见她有什么爱好。偶尔有男生对她有好感,很快也被她那苦行僧似的做派吓退了。 7月12日,技术室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无头尸组织液中含有大量临床医用麻醉剂,而王丽萍则曾有过好几次药流经历。 王丽萍不可能和一个傻子谈恋爱,更遑论为他怀孕。 鉴于王丽萍死前没有被猥亵的痕迹,侦查人员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是情杀,另一派还是坚持王实安无差别杀人论。 “鉴定结果都出来了,这就是个移动的杀人机器,还构不成犯罪主体,做什么都不意外啊!” 王家得知这个消息后,全家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王建甚至气得砸了好几只碗。 黄浩对此也很无奈:“你们确实不记得她有和谁关系特别亲近过?” 王永的课题逼得很紧,已经回学校去了,听说案情有了新进展,特地打电话来了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一阵沉默。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王永这个傻哥哥还专门为此连夜赶了回来,连季志敏都忍不住感慨:“这兄妹俩感情真好。” 兄妹感情好也并不能帮助他们找出真凶,王丽萍不写日记,在网上也都是浏览的多,交流的少,最带少女心的行为就是喜欢看时下流行的各种偶像剧。 那具无头女尸距离王丽萍的尸体不到百米,年龄推断在25岁左右,尸体身上没有衣服,因为已经高度腐烂,大部分软组织都已经液化,尸表印痕无法检测,连明显的外伤都查不到。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在□里检测到了临床使用的麻醉剂。警方几乎把全省的医院都跑遍了,也没查到类似的病例——活着的都好好活着,死了的自然也都是有家属认领的。 7月14日,白云南等人在王大管媳妇倒出的垃圾里翻出了半只破掉的粉色手机壳。王永认出那是自己买给妹妹的同型号手机,技术室也在手机壳上检验出了属于王丽萍的指纹。 王大管被置留,虽然他一直矢口否认,在他家查出的剩余手机零件却出卖了他。 王大管自己的旧款手机里也存着不少偷拍的女性照片,其中就有王丽萍。女孩在照片里无忧无虑地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眼神里有着青年人特有的一点淡漠哀愁,像是秋雨前浓重的山岚。 季志敏对自己误打误撞的正确推断十分自得,要求司桦林给点奖励,被司桦林隔着电话大骂:“你先滚回来再说吧!” . 大案告破,萧潇却睡不安稳了,总是一遍遍梦见王丽萍那张露着虎牙的笑脸。 凶手虽然找到了,人却永远也没办法回来了。 不知道那具无头尸的主人,又长着什么样的一张脸? 虽然大家都倾向这也是王大管犯的案子,但是毕竟没有找到类似手机零件这样切实的证据。 王大管连自己手机里的照片都会抵赖说:“我无聊拍的,拍几张照片看看不行?怎么就跟杀人有关了?”更不用指望他会主动认罪伏法了。 凌晨四点多,她被电话吵醒了。 庄松雅出去外省考察学习半个多月,本以为女儿早已经回调到家了,披星戴月赶回家,意外发现女儿居然还在那个鸟不拉屎的派出所,气得直接就一个电话飙过来了。 “你人呢?” “在宿舍睡觉啊——”萧潇含含糊糊地回答,风扇转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现在都几点了……” 庄松雅气笑起来:“几点了?我还问你呢!你不是答应调回来的?我还和李主任约好了明天中午吃饭,你打算让我自己去?” “吃……饭?”萧潇有点清醒了,对,她记得庄松雅是提过这么个事情,同医院的李主任要介绍自己的高材生师弟给她认识。 概括来说,就是相亲。 庄松雅的声音冷飕飕的:“现在四点二十三分,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六小时三十七分,来不来你自己考虑。”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萧潇睁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开灯穿衣服,穿到一半,看看时间,叹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赶到车站还得十几分钟呢,而且现在压根没车,去了也得迟到。 再说,她延期到后天报道了。 但是……萧潇抓起枕头在脸上胡乱揉了两下,翻身起来发短信道歉。 和预料中一样,什么回复都没有。大约是出差累了吧,萧潇这样安慰自己,人却还是越来越清醒。 爸爸萧文江自从出事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好,庄松雅工作又忙,等她调回去就能好点了吧,起码离家近点……她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她还没起身回家,刑侦大队又来人了。 这次除了黄浩和司桦林,同时来的还有那个不爱说话的法医林际俞。陆成和黄浩他们讨论案情,林际俞就一直板着脸坐边上。 萧潇作为女同志,自动自发地给几位客人倒了水。 黄浩和司桦林连忙说谢谢,林际俞盯了她两眼,欲言又止地低下头继续看材料。 陆成对王大管是凶手这个事情还没彻底消化,想起来就一股恶气:“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他贼喊捉贼!” 司桦林皱着眉头使劲抽烟:“我总觉得哪儿不对,老陆你给我提提醒?” “提什么醒?不就没抓到‘奸夫’吗?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玩得再夸张的都有,没准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呢?” “可王丽萍风评不错,不像是这种女孩啊,女孩子谈恋爱,总会有人发现的。她藏这么深干什么?” 林际俞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就一直在那对着材料发呆,喝水倒是很快,没多久一杯茶就见底了。 萧潇起身拎了水壶,又给他满上。这一次,林*医总算大发慈悲说了声“谢谢”。 讨论完事情,黄浩和陆成几个又去了趟王丽萍家里。林际俞就一个人在所长办公室坐着喝茶,白云南给他递烟也摆手拒绝了。 白云南特看不上他那个傲慢的模样,关上门就破口大骂:“法医了不起啊!一破技术,现在又没尸体,来干嘛?就蹲那装菩萨!还有,你看看他穿得那个德行!人家黄队就整整齐齐穿着警服,就他,来办案还穿一身名牌!黄花姑娘相亲啊!” 黄小夫比较土冒,认不来牌子:“他身上就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吧,很贵啊?” 白云南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你问小萧去。” 萧潇还记得林际俞现场面对尸体那个兢兢业业的样子,对他印象倒是不错,老老实实地从未婚女性审美角度理想分析了一下:“牌子我没注意,不过穿着还是挺有味道的。”尤其是那个没扣严实的衬衫领口,露一小段漂亮的锁骨,再加上那随意挽起的袖子,又精英又干练的感觉…… 白云南狠狠拍了她肩膀一下:“见色忘友,想叛变革命啊你!” 萧潇连忙摇头表明决心:“怎么可能!他那点儿男色哪儿值得我叛变革命,都还没云南哥你一半的气质!云南哥你比他有魅力多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他们几个扭过头,就见林际俞拿着叠资料站门口,语气冷淡地问:“你们这儿有传真机吗?” “啊……传、传真啊!”萧潇心虚,赶紧站起来主动帮忙,“资料室有,我、我带你去!” 听到了吧?一定听到了吧! 林际俞跟着她往外走。两人尴尬地沉默着,传完东西,林际俞就跟惯例似的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林际俞果然是不客气的,又回所长办公室一个人待着了。 黄浩和陆所长他们一直没回来,眼看着午饭时间就到了,白云南拉起萧潇就往食堂冲:“中午有红烧肉,快走!” 黄小夫也赶紧拉椅子起来。 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才各自捧着肚子往回走。 萧潇看到所长办公室的大门,才想起来林际俞估计还没吃饭。白云南冷哼:“饿死了活该。” 黄小夫也有仇富心理:“他一件衬衫不是能抵我好几个月工资嘛,饿了就吃衬衫好了。” 萧潇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人家也就态度差了点,也没做什么错事,还是个技术型人才呢……无缘无故把人晾着,总是有点不厚道的。 萧潇敲了敲门,推开门:“林主任,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吧。” 林际俞正拿着手机在接,见她进来就挂了,站起身:“那麻烦你了。” 萧潇就领着他往食堂走,才走两步,林际俞那边电话又响了,林际俞接起来,声音低低的“嗯”了几声。 食堂几步就到了,空荡荡的几乎已经没人了,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实在尴尬了点,萧潇就努力跟他介绍介绍:“今天有红烧肉,咱们这师傅做红烧肉是一绝,青菜也挺嫩的……” 回头见林际俞还在对着电话“嗯”个不停,干脆去那边帮他拿餐盘过来。 林际俞趁着她走开的瞬间对着电话说了句长点的话:“人见到了,不合适。没事我就挂了。” 再抬头,萧潇已经帮着端了份三菜一汤过来,给他搁桌子上:“那林主任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谢谢。”林际俞点头,先把剩着红烧肉的小碗端到了一边,接着拿起筷子把炒三丁里面的胡萝卜一颗一颗挑了出来。 萧潇的脚步顿住了,林际俞又非常顺手地把紫菜汤里的葱花也挑干净了。见她还没走,有些奇怪地抬头:“怎么了?” 萧潇有点犹豫:“没事,那个菜要是不爱吃,就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5第四章、归家 “然后你就把那个肉给吃了?” “废话!不然多浪费——哎,我妈电话来了!”萧潇拿起手机,做了个“嘘”的动作。深吸一口一气,然后接起电话。 “喂,老妈——” 白云南给她那娇俏的尾音雷得浑身一哆嗦:“看你得瑟那样,不就回调了嘛。”黄小夫摇头晃脑地说道:“白云南你不懂,人小萧都被陆所长夸了,就不许人间开心一下啊!”说着,学着陆成的语气道:“黄队太客气了,小萧很懂事,这一年时间,帮了我们不少忙,虽然有不成熟的地方,但那股冲劲,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我们连山派出所虽然美男如云,帅哥遍地,流氓成群……” “去!”白云南推了他一把,“应该说风流才子成群!” …… “我明天就回来,高不高兴?”萧潇抱着电话窝进沙发里跟庄松雅撒娇,语气腻得白云南他们都想伸手打她。 “太没良心了!哥哥们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个德性啊!” “她肯定是看上刑侦大队哪个野男人了,急着脱离群众!” “低级趣味啊!” …… “那就早点回——”庄松雅刚被女儿那温温柔柔的话说得心花怒放了一小会儿,就听对面传来不少嘈杂的男声,神经立马就绷紧了,“你现在在哪儿?什么声音这么大?” 萧潇冲着黄小夫和白云南瞪大眼睛,指指话筒。这俩立马心领神会,拿着k房的话筒开始飙戏: “你是警察?哈哈哈哈哈哈,龙哥你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大家好兄弟一场,我才劝你去自首坦白从宽——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婷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考虑,真的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叛徒!我杀了你!” 黄小夫站到沙发上,举起手臂,嘴巴里发出“砰!砰!砰!”的模拟枪声…… 萧潇一边往外退一边冲着电话温柔地解释:“我和几个同事在看电视呢,声音开大了点,我出来和你说。” 说着,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以后您要是值班,就不怕没人给老爸做饭了。以后您要是累了,回家倒头就睡,醒来一看,乖女儿把夜宵都热好了,还帮你把衣服换了,把头发洗了吹了,把面膜都给敷……”萧潇一路走一路说,差点误闯进男厕,拐了个弯,穿过玻璃小门走到比较清静的小院里,“您要是想早点退休,我就找个帅哥赶紧给您生个大胖孩子……” “行了,别跟我皮了——陆所长同意了?手续都办完了?” “嗯,大部分都办好了。”萧潇把手伸进衣兜里,手指触到那个硬邦邦的证件,“警官证也拿到了,周一报道。” 庄松雅语气这才缓和下来:“李主任介绍的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今天见面的那个,”庄松雅愣了一下,“没见着?” 萧潇觉得奇怪:“我今天一直在所里忙啊,哪儿有时间去找李主任,您是不是弄错了?” 庄松雅沉默一会,问:“林医生没联系你?” “林……林医生?刑侦大队的法医林际俞?他就是李主任的师弟?他、他……”萧潇有点凌乱,“他是来跟我相亲的?” 庄松雅也觉察到不对了:“你们没遇上?” 萧潇觉得眼前的景色都有点不真实了,见是见到了,可是……这完全不对啊!没人告诉她这是相亲啊! “本来想等你回来再安排时间的,李主任说他师弟认识你,就让你们自己处处看了。”庄松雅停顿了一下,“昨天一起吃中饭了?” “中饭啊——”萧潇揉着太阳穴,应该算一起吃了吧,“算是……一起吃的吧。” “那聊得怎么样?” “……也没怎么聊。” “他没跟你要联系方式?” “没……吧。” 庄松雅叹气:“不合适就算了,等回来再说吧。” 挂了电话,萧潇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这个意思是说,她不但已经经历过了人生中第一场相亲,还被相亲对象给嫌弃了? 相亲是这样的相的?! 萧潇晕乎乎地回到k房,白云南他们正在唱老歌,她也挤过去抢话筒。 “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 . 六个多小时的车程,跳下车时,萧潇觉得屁股都热乎乎的。 在车站门口找了一圈,也被找到庄松雅那台银灰色的奥迪小车。打电话过去,却是同医院的李主任接的:“你妈妈临时上手术了,要麻烦你自己打车回家了。” 萧潇扯了扯背包,挂着行李往外走,有个事业心这么重的妈,能怎么办呢? 出租车站那也全是人,弯来弯去的栅栏里排满了人,萧潇拖着行李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打到车。 想到庄松雅还在医院,萧潇又拨了电话给老爸萧文江,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萧潇?” “老爸,你在哪呢?我回来了!” 萧文江的声音低低的:“回来就好,我在家呢。” “要不要带点菜?我路过菜场。”萧潇摇下车窗,前面就是农贸市场。 萧文江乐了:“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你赶紧回来就好。”车子呼啸着从农贸市场前开过,驶过高架桥,终于离河源小区越来越近了。 萧潇掏出手机,照了照脸,背好包,拎上行李,大步朝着家走去。隔老远物业的老孙就在喊了:“萧潇,回娘家了?” 萧潇哈哈直笑:“瞎说,我还没嫁人,这是回自己家!” 老孙上下打量她:“你是不是又黑了?” 萧潇连忙抬高胳膊打量自己,右手的行李箱都悬空了:不会吧,又黑了?”老孙看得眼都直了,拉开小门扶住行李箱往地上放:“小心箱子,小心箱子。” “不重,”萧潇笑眯眯地拎高给他看:“孙伯伯我先回家,晚上找你下棋。” . 萧家住三楼,萧潇也不坐电梯,拎起行李就往楼上蹿,迎面撞见了一大群爱开着门唠叨的大妈大婶,个个都一脸惊吓:“萧潇,小心箱子!” 掏钥匙打开门的瞬间,一股食物的浓香扑鼻而来。 萧潇边换鞋边大喊:“松鼠鱼!糖醋里脊!海带炖排骨!老爸我爱死你了!”走到客厅,却见萧文江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小姑姑萧文海忙碌地端着盘子往来在厨房和饭厅之间,见她进来,放下汤就张开手迎过来了:“哎呀!人民的好警察萧潇同志回来了!来,拥抱一下!” 萧潇甩下包就扑了过去,搂住萧文海的腰后还把人抱了起来,结结实实转了两圈。 “姑姑你绝对胖了,胖……胖了不止一点两点啊!” 萧文海搂着她脖子,两条腿干脆盘到她单薄的腰上:“我胖了,你还黑了呢,小黑妞!”萧潇又转了两圈,喘着气和萧文海一起摔倒在沙发上。 萧文江看着她们笑:“别闹了,起来帮你姑姑上菜,你妈快回来了。” 桌上摆满了菜,厨房里还炖着汤,萧潇看得心花怒放,摆好了椅子,才猛然发现萧文江身上有酒气。 “爸爸,你又喝酒了?” 萧文江躲了一下:“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嘛。”萧文海推着萧文江到桌前:“先喝口汤,嫂子马上就到,我去楼下接一下。” 萧潇拉住她:“我去吧,我力气大。” 萧文海一把把她按椅子上:“你已经够黑了,就别在往大太阳底下凑了,陪陪你爸爸,我马上回来。” 说着,解了围裙就下去了。 屋里就剩下父女两个,萧潇忍不住就想得瑟一下,跑去背包里翻出警官证,晃啊晃的晃到萧文江面前。 萧文江笑得十分欣慰,感慨道:“可惜我腿不行,不然还真想试试你有多少能耐。” 萧潇斜眼:“肯定打不过我。”萧文江用力地揉了揉她脑袋。 门上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萧潇站起身,萧文江也有些期盼地看向门口。 萧文海扶着一瘸一拐的庄松雅进来,后面还跟着戴眼镜的李主任,拎着庄松雅的黑色大包。 萧潇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扶:“妈,你腿怎么了?” 庄松雅皱着眉头不说话,萧文海看了萧文江一眼,轻声解释:“医院地板太滑,摔了一跤,幸好李主任帮着把人送回来。” 萧文江便跟李主任道谢,李主任温和地笑笑:“都是同事,举手之劳。” 萧文江挨着萧潇坐,萧文海特地把哥哥边上的位子空出来,庄松雅冷冷地瞥了一眼,转而坐到了萧潇边上,李主任尴尬地笑了笑,在萧文海兄妹间坐了下来。 因为庄松雅的低气压,大家都有点不自在,萧文海便主动提起话题:“听说萧潇去相亲了,对方人怎么样?” 萧潇眨了下眼睛,瞄了眼庄松雅,又看了眼李主任,挤出笑容:“挺……挺好的。” “帅不帅?” “挺……挺帅的。” 萧文海受到鼓励,继续追根究底:“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就,就本地的吧……”萧潇咽下嘴里的蘑菇,夹了一大筷子糖醋排骨到她碗里,“姑姑你吃菜,这个味道真不错。” 萧文海乐了,拿筷子指着她,冲李主任笑道:“小黑妞害羞了,哈哈哈哈,脸都红了!” 萧潇臊得恨不得钻到萧文江轮椅底下去。 害羞个蛋!姑娘我相亲被嫌弃了啊!媒人还在对面坐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6第五章、入队 六点三十分,萧潇刷完牙洗完脸,先下楼买了豆花油条包子,顺手把牛奶拿上来,放奶锅里热上,再煎香肠和鸡蛋,切好西红柿,准备做三明治。 庄松雅喜欢西式早餐,萧文江爱好和她完全相反,连生菜都要煮熟了吃。 萧潇把他们的早餐一人一份摆好,剩下的全部堆到大盘子里,拿筷子夹着吃,一口香肠一口包子,噎着了还能选择喝咸豆花还是带甜味的牛奶。 庄松雅虽然在家休息,还是保持着七点起床的生活习惯,一瘸一拐走到客厅了才发现女儿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牛奶装玻璃杯里,三明治放白瓷盘子里,不烫不冷,正好入口。 她心里一暖,在盘着腿张大了嘴巴大嚼特嚼的女儿肩膀上拍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来:“你今天不是要去单位报到?” 萧潇咽下嘴里的东西,低头喝一口豆花:“还来得及嘛,尝尝看,尝尝看!” 庄松雅拿起了吃了一小口,嘴里都是笑意:“西红柿太涩了。” “那是你买的,不关我的事啊。” 庄松雅没反驳,默默地把三明治吃完,牛奶却只喝了半杯。 萧潇喝完自己杯子里的,十分自然地伸手来够她面前的杯子:“喝不下了?那给我吧。”庄松雅连忙拿起杯子:“你吃这么多?” 说着伸手去摸她小肚子:“我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萧潇挺起肚子任由她摸,笑嘻嘻地看着她:“你都喝不下了,还不肯给我。老爸又不爱喝牛奶,多浪费。” 庄松雅白了她一眼,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杯全喝了,喝完还举着杯子给她看:“没了,快去上班。” 萧潇笑着站起来,进屋换上警服,跟庄松雅展示自己肩膀上的缀钉和四角星花。 “怎么样,帅不帅?” 庄松雅瞪着她笑,萧潇炫耀够了,背上包,一边开门一边叮嘱:“一会儿老爸醒了,别忘了提醒他爱心早饭是我买的啊。” 庄松雅的表情有一丝僵硬,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知道了,快走吧,第一天别迟到了。” 刑侦大队距离河源小区开车半小时,骑自行车车穿小巷子却也只要三十多分钟。萧潇骑上车,瞅瞅自己明显黑了不少的胳膊,又跑楼上拿了件旧衬衫,反穿着套在身前,戴上墨镜和帽子,这才踩着车子出了小区大门。 看到公安大楼时,已经快八点了,萧潇推着车往车棚走,迎面正撞上阴着脸低头猛走的林际俞。 萧潇愣了一下,嘴巴反应比脑子快,直接就叫出来了:“林主任?” 林际俞偏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没认出来:“你是?” 萧潇把胳膊从旧衬衫里抽出来,拿下墨镜:“是我,连山派出所的萧潇。”就那天被你嫌弃的相亲对象! 林际俞“哦”了一声,说了声“你好”,转身就走。 萧潇眨了下眼睛,一口气噎在那,上不得下不得。问问你那天是不是来跟我相亲的?问问不声不响这么着是什么意思?问问…… 她抓了抓头发,怎么问都很尴尬很丢面子啊。 而且……人家这个反应明显是不当回事,她这么耿耿于怀,岂不是显得很有企图? 她这样想着,前面的林际俞却又停了下来,转头问她:“你认识王永吧?” 萧潇点头,林际俞又问:“对他印象怎么样?” “人挺好的,对妹妹也特别好。” 林际俞“嗯”了一声,转身往前走。 萧潇撇了撇嘴巴,进车棚停车,拔钥匙的时候手却突然顿住了——对妹妹很好,哪种好法? 王丽萍屋里的娃娃是他买的,手提电脑是买的,王丽萍除了和父母同学的合照,最多的就是和他的双人照…… 女孩可爱的笑容在她脑子里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不用聊天工具就可以沟通的人,长时间腻在一起也没人会当成她男友的人……萧潇连就衬衫都没脱下了,狂奔着冲进大楼,林际俞已经上去了,电梯门紧闭。 萧潇沿着楼梯跑了几步,渐渐冷静下来。 这个怀疑,想必她并不是第一个,司桦林第一次去王丽萍家时就特意看过王永的房间,还问过他女朋友的事情。 黄浩去王丽萍学校的时候,也专门赶去了王永的学校了解过情况。 大家却都有默契的不提这个事情,没有证据,没有任何指向说明王永有杀人动机。 刑侦大队所在的三楼却已经满是忙碌的身影,季志敏一看见萧潇进来就迎了过来:“来了。” 萧潇站门口冲他笑:“你好。” 季志敏一把把她拉进来:“客气什么,来跟大家认识认识!来新人了啊,大伙儿都来见见!”他话音一落,里里外外果然探出不少脑袋。 随即一个年轻女警员就笑了:“志敏你还不放手,把人家姑娘胳膊都拉肿了。” 季志敏连忙松手,指着女警员跟她介绍:“这是我们大楼最漂亮的警花,韩小颖。这是叶拓,这是楼上技术室的白杨,这是我们组长司桦林——哎,这个你认识了!换一个……” 黄浩进来时,几个年轻人都已经认识得差不多了。听说萧潇救过林际俞,韩小颖还拉着她追问细节:“那林主任有什么表示?请你吃饭了没?” 萧潇摸摸鼻子:“……请我吃了份红烧肉。” 韩小颖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红烧肉?” “是啊。” 韩小颖还想再问,理着小平头的季志敏插嘴:“冰冻鲫鱼也太小气了吧,你把他从疯子的刀口下解救出来,他连顿好的都没请你?” 说完,扭头看向白杨:“白杨,这就是你们技术室的气度?” 白杨整整衣服领子:“别这么说,这不是我们技术室的气度,这是我们林主任一个人的气度——小萧你别介意,回头我们大家伙请你吃自助去。” 黄浩听不下去了,敲敲桌子:“快上班了,准备准备开会啊!” 大家这才散去。 萧潇被安排在司桦林对面:“以后呢,你就跟老司这组,季志敏、叶拓、韩小颖都是你们组的,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老司——有带本子吧?咱们这规矩,早上八点半开例会。” 萧潇连忙点头:“我有带。” 黄浩在她肩膀上拍了下,转头冲司桦林努了努嘴巴:“来我办公室,讨论讨论待会开会的事情。” 司桦林站起身,边揉肩膀边跟着往副队长办公室走。 萧潇在自己位置上心神不宁地整理东西,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过去敲响了黄浩办公室的门:“黄队,我有情况想汇报。” 黄浩把她让进门:“才来第一天就有情况,说说。” 司桦林抽烟抽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也看着她笑。 “早上遇到林主任,听了他一番话——我觉得,王永可能有嫌疑。” 黄浩和司桦林互相看了一眼:“林主任和你说什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问我对王永的印象怎么样。” 黄浩和司桦林都有点沉默,司桦林拿起电话拨了过去,技术室那边却是忙音。他站起来想往外走,黄浩按住他:“干嘛去?” 司桦林瞪着眼睛:“我早提过这个可能性,王永那小子说妹妹随身带手机,发现人失踪了却连个电话都不打,肯定有问题!当时技术室怎么说的?没有发现王永的指纹,没有发现王永的脚印,没有发现王永的头发……” “行了,”黄浩打断他,“他也没说什么,不就提了那么一句嘛。” “他那张嘴有空说废话?废气都舍不得排吧!”司桦林又要摸手机,“我得提醒老陆,让他们先把人控制起来。” “冷静点!”黄浩吼了他一声,“林际俞不是这样的人,真有进展不会不通知我们,肯定也只是猜测。” 司桦林嘟囔:“他干嘛要通知我们,一会儿开会时候当着局长面说出来,技术室多有面子。” 黄浩站起身:“我去找他谈谈,你们俩别多话,老老实实等着开会。” . 黄浩这一去就没回来,一直到会议开始才和林际俞一起露面。 局长孙耀明果然参加会议,先表扬了大家为王丽萍案水落石出做出的努力,接着就由各组负责人汇报各自负责的案子的进展情况。 黄浩试了试话筒,扫了在座的人员一圈,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孙局,你这表扬我们不敢受,案子恐怕还有隐情。” 满屋哗然,孙耀明也变了脸色,这个案子已经上报了。 黄浩理了理思路,瞥一眼林际俞:“我们之前有好几个推论,但是有证据支持的只有王实安和王大管……咱们,再等几分钟吧,技术那边还没出结果。” “行了,”孙耀明打断他,“既然有证据支持,就把情况和大家分析分析。” “证据还没确实。” “你先说,又没让你去现在去抓人。” “我们怀疑王永就是王丽萍的神秘男友,王丽萍和他在一起,既不需要靠聊天软件什么的联系,也不需要避讳旁人,连他父母都不会怀疑。而且兄妹俩感情确实很好,王永女友也说王丽萍很黏王永,经常三人一起出游……” 萧潇扭头去看穿着白大褂的林际俞,他正拿着支笔低头写着什么,感觉到她的目光,漠然地回看她一眼。那神情,不像看人,跟看什么没生命的物体似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欧阳晓穿着白大褂急匆匆敲门进来,拿了份材料交给林际俞。 孙耀明和黄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林际俞扫了两眼手里的东西,按下自己面前的话筒:“我们在王丽萍的鞋子上发现了新的血迹。经dna检测,新血迹的线粒体dna遗传基因与死者王丽萍完全相同,x染色体dna遗传关系鉴定结果符合父系x染色体亲缘关系,常染色体dna鉴定也支持兄妹关系的结论。我们技术室认为,新血迹很有可能来自王丽萍的同胞兄弟王永。” 屋子里一霎时的寂静,怀疑是怀疑,证据是证据,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萧潇脑子里浮现出王永的模样,斯文帅气,戴副眼镜,谈起王丽萍时,眼眶泛红,眼角湿润…… 司桦林搓着手站起来,打电话给连山派出所前,反倒有些心怯,谨慎地回头问林际俞:“会不会弄错了?既然dna这么像,会不会就是王丽萍本人的?” “血迹之所以到现在才发现,就是因为之前误判了。” 黄浩催促他:“这个时候磨蹭什么?电话让小颖去打,a组派三个人去上连山,老司、萧潇、叶拓,把枪也带上。” 萧潇跟着司桦林去枪械室领取配枪和子弹,明明不是第一次拿枪,这一次却觉得尤其沉重。 去连山的盘山公路依旧蜿蜒漫长,长长的公路像是缠绕在山间的绷带一般红白相间。司桦林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萧潇对上连山村的印象,涉及最多的还是王永兄妹。 王丽萍是基本不见人影的,王永倒是经常在镇上见到,白云南他们抓赌博时候他还曾经来给堂兄弟交过罚款。 斯文、善谈、好脾气……萧潇几乎找不到什么坏的词来形容他。司桦林也直感叹,要真是他,那这人的心理素质可真的不得了。 简直能去当影帝了。 山上手机信号极差,一直下了盘山公路,司桦林才重新联系上陆成。 陆成说话都在喘气:“王永认罪了。” 就在一小时之前,王永自杀未遂,被白云南和周城带回了派出所,现在王实安家和王丽萍家围在派出所门口哭闹,架已经打了好几场,人也抓了好几个了。 一想到那群村民们的战斗力,大家都有点头疼。警车几乎是硬闯进派出所院子的,白云南拖着拷着手铐的王永,黄小夫和陆所长在前面开路,拨开层层人群,才把人塞进警车。 看到王永手腕上的那块创口贴,连司桦林都忍不住苦笑了:“就这么道口子?你对自己倒是挺舍不得下狠手的。” 王永低着头不吭声,薄薄的嘴唇苍白如纸,眼睛死死敌盯着膝盖。叶拓年轻气盛,忍不住推搡了他一把:“亲妹妹都敢杀,装个屁老实啊!” 王永还是不说话,萧潇打电话给白云南,这才知道王永是在看到白云南和黄小夫在王家附近转悠才突然发作的,登时也无话可说了。 敢对自己同胞妹妹下这样毒手的人,原来也会害怕到畏罪自杀。忍了这么久,居然会因为在结案之后看到白云南在家附近出现就崩溃了。 到了局里,王永开始一直沉默着摇头,对自杀的事情也只解释为“失去妹妹压力太大”。等黄浩把血迹检验的结果拿给他看,就开始哭了。 “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说她为我打过四个孩子,一个孩子就是一辈子,我得还她四辈子的爱,我要是结婚了,她就把事情捅出来。上了大学之后,她就开始催我和女朋友分手——那天,我妈只是提了一句要带我女友带女友回来看看,她就开始闹……” 他靠着椅子说得极慢,到最后简直像要哭了:“我原来只是想吓她,没想到失手真的害死了她。” 黄浩看着他冷笑:“失手?你在她昏迷之后还捅了那么多刀,现场没有一点痕迹,要是没挖出另一具尸体,王大管和王傻子没有路过,你不是还准备把尸体埋了?还有那个手机零件,你拆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嫁祸?还是得知案情有新进展了才决定嫁祸给王大管的?” 王永低下头,隔了一会儿问:“现在死刑还是枪决吗?能不能选择注射?” 萧潇低着头做着记录,笔尖沙沙沙划过纸面,留下一行行清晰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 7第六章、约会 自从王永认了杀害同胞妹妹的罪,王大管无罪释放后,王妈妈就在公安大楼附近租了房子,每天一早就来门口静坐,逢人就哭诉:“我女儿死了,儿子也被你们抓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 一直闹到法院开始起诉,才转移阵地搬去了法院附近。 季志敏觉得不可思议:“死的是她亲女儿,她就不心疼?” 司桦林摇头:“天下父母心,女儿已经死了,儿子再关进去了,当妈的肯定承受不住。” 季志敏对王永不肯把妹妹尸体扔进化粪池很是不解:“他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扔化粪池里去?那不是更难被发现?人都杀了,难道还舍不得?” 萧潇倒是觉得能理解,毕竟是亲妹妹,还是相恋过有过*关系的亲妹妹。如花美眷,死是一回事,死了浑身沾满粪便又是一回事。 恐怕他压根就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考虑。 韩小颖对林际俞更加崇拜了,有空就往技术室钻,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主任似乎对雌性动物完全不感兴趣。 “你说林主任是不是有什么心理或者生理障碍啊?”韩小颖隔空问萧潇。 萧潇连忙摇头,他都愿意去相亲,障碍肯定没有吧。就是眼光老高,做事还有那么点不合常理…… 无头尸案还是没有进展,时间太久,证据痕迹也都破坏的差不多了。萧潇想起自己和母亲散步时候曾经散步谈心的地方就埋着尸体,心里也毛毛的。 回去庄松雅一提,她倒是很无所谓:“不就是死人,有什么好吧的,妈妈手摸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还多。” 学医的都是怪物! 到了下班时间,迎面又遇上林际俞西装革履地从楼上下来。 季志敏大声打招呼:“林主任,穿这么帅,去哪儿啊?” 林际俞板着脸冲他们点点头:“回家。” 回家打扮的这么正式?萧潇瞅瞅自己的t恤短裤,季志敏的牛仔裤短袖衬衫,再瞅瞅司桦林湿了大半的条纹衬衫,心里默默猜忌:不是又要去相亲吧? 到了车棚,萧潇意外发现自己那辆嫩黄色的小自行车爆胎了,正发愁怎么办,一辆黑色小车自行车棚前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露出林际俞那张没表情的脸:“怎了了?” 萧潇见是他,心里先把希望掐灭了:“车子爆胎了。” 林际俞看看她又看看车子,末了又去看时间,最后才说:“我送你一程吧。” 萧潇连忙摆手:“不麻烦了,我还是坐公交回去吧。” 林际俞却干脆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上车吧,就当谢谢上次的救命之恩。” 他这样说,萧潇就大大方方不客气了——救命之恩,确实啊,这个完全是受之无愧的嘛。 林际俞把后车盖打开,萧潇已经把车子折叠好了,双手拎着车轮就把车子搬了进去。 林际俞瞅瞅她没什么肌肉的胳膊,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默默地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萧潇自己给自己开了门,系好感全带:“那谢谢林主任了,我住河源小区。” 林际俞“嗯”了一声,踩下油门。 天色还不算晚,林际俞却连看了好几次时间,萧潇有点不好意思:“赶时间?不然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林际俞摇摇头,犹豫了会说:“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萧潇张大嘴巴:“啊?”你不相亲了? 林际俞又看了眼时间:“绿翡翠行吗?”全城就一家绿翡翠,还在跟河源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是要去当电灯泡吧! 萧潇坚决地摇头:“不……” “那就这样定了,”林际俞打断她,迅速地在路口调头:“还有几个朋友在,不过我也不大熟悉,不用太拘束。” 你都不熟我能不拘束? 萧潇眼睁睁看着路边的护栏呼啦啦后退,差点就把“我会不会打扰你相亲”问出口了。 到了绿翡翠,林际俞带着她到了二楼,一看到服务台那的粉色小牌子,萧潇更觉得崩溃了。什么叫“邂逅三分钟”啊,听着就很傻啊,林主任难道你其实是来参加三分钟约会的? 林际俞给自己领了块写着“黑森林”的绿色牌子,又凭着老资历的会员身份硬是给没预约的萧潇拿了块粉红色的“樱桃香”,刷卡的时候主办方小妹都在那嘀咕:“下次可不能临时带人来了,这次是恰好有位小姐来不来,才勉强给你们方面的哦……” 萧潇拿着那牌子,觉得灵魂都受到了冲击,小跑两步赶上林际俞:“林、林主任,我……我们现在去相亲?” 林际俞点头:“很快的,最多一小时就结束了,完了我们就去楼上吃饭,我订好位子了。” “你订好的位子……不用来后续约会?” 林际俞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摇头:“一般用不上的。” 萧潇彻底没话了,想起那晚红烧肉,一股热气往脸上涌,感情这还是个相亲专业户,怪不得上次单方面就把一切流程走完了。 林际俞去了男士等候区,礼仪小姐领着萧潇去了雅座。八张小桌错落有致地分散在大厅各处,女士们纷纷就坐,男同胞们也开始礼貌地落座、交谈。 第一个在萧潇对面坐下来的是个眼镜男,拿着块绿色的“黑胡椒”,眼角有块小疤,笑容倒是挺爽朗的。 “你为什么要叫樱桃香呢?” 萧潇喝了口冰水:“樱桃好吃啊。”这是林际俞选的。 黑胡椒对这个答案倒是挺欣赏的:“我也喜欢吃樱桃,酸中带甜,比蓝莓爽口,比香蕉精巧……” 萧潇忍不住打断他:“蓝莓和香蕉也挺好吃的。” 黑胡椒明显受到了挫折:“那你干嘛不选香蕉黄?” 萧潇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往边上看去,正看到坐在林际俞对面的那位“香蕉黄”姑娘。 林际俞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香蕉黄倒是挺健谈的样子,不时笑得露出虎牙。 铃声突兀的响起,轻缓的音乐也停了下来,黑胡椒迅速地站了起来,按着在等候区抽到的号码奔赴下一个高地。 林际俞也起身换座了,这次离得更近,都能看到他的侧脸了。 兴许是萧潇好奇的目光太明显了,他和女孩都扭头朝他们这桌看了过来。萧潇对面的“黑武士”茫然地回看过去,林际俞木着脸瞪了萧潇一眼,快速地把头转了回去,不轻不重地向他对面的“苹果红”打招呼:“你好。” 一板一眼,跟打电话去咨询台似的。 黑武士之后是“黑芝麻”,萧潇对食物有种天生的热情,两人谈得还挺愉快的。接着是“黑加仑”、“黑古堡”……林际俞坐下来时,萧潇吓了一跳:“林主任!” 林际俞倒是很镇定:“觉得怎么样?” “还挺有趣的——林主任呢?” 林际俞往自己还没去过的两个位子那瞥了两眼,摇了摇头。 萧潇低头喝了口饮料:“你常来这里啊?” “我是会员,”林际俞显得有点疲倦,“你没参加过?” 萧潇摇头,谁跟一样经验丰富啊,唯一一次正经点的相亲还被你排除在外演独角戏了呢。 三分钟到了,林际俞去了“柠檬酸”那,“黑魔王”比之前的几位男士身量都高,坐下来也跟巨塔似的,投了一大片阴影在她脸上…… 全部人交谈完之后,大家轮流在自己的牌子上写心仪对象的号码,再交给主持人。萧潇正拿着笔发呆,林际俞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小声说道:“写我的。” 萧潇眨了下眼睛,边上的黑胡椒哼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鄙视地瞪了她一眼。萧潇冲他一笑,刷刷刷写上了“黑森林”三个字。 主持人开始统计,互相写了名字的男女可以提前离场,其余人留下来玩游戏,提供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漂亮的主持小姐报出林际俞和萧潇名字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还送了他们一只捧着爱心的小青蛙。 萧潇拿着那只青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跟着林际俞上楼吃饭。 这回倒是把流程补上了,可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作者有话要说: 8第七章、借宿 林际俞挑食真的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吃豌豆得把所有皮都挑掉,鹅肝上的糖浆和黄瓜要全部刮干净,洋葱汤得拿勺子把全部的洋葱丝都撇干净……至于牛排?人家*医不吃牛肉,牛肉干也不吃! 萧潇看得脸颊都抽筋了,整顿饭都在看他折腾那些吃的。 “林主任,你们家平时都谁做饭呀?” 林际俞慢吞吞地把最后一根洋葱挑出来:“我自己做。” 萧潇有些意外,还想再问,房间的灯突然灭了,空调也停了,只留下餐桌上的那一簇烛火,忽明忽暗地颤抖着。 “怎么了?” “好像停电了。” 林际俞把门打开,过道一片漆黑,隐约有吵闹尖叫声和玻璃杯破损的声音传来,摇摇地还有服务生不大镇定的声音“非常抱歉,请大家在原地就坐,我们会加紧查明原因……” 吵闹声渐渐低落下去,有服务生带着手电之类的过来为客人签单和减免费用,林际俞和萧潇也按着服务生的引领跟着人群往外走。电梯也没办法运行,人群拥堵在楼梯口,吵闹声又大了起来。 服务生打着手电在边上引路,引着客人一个一个往下走,林际俞示意萧潇先走,萧潇也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女士优先嘛,才走了两步,后面灯影一晃,暗了一下,林际俞投过来的影子也蓦然矮了下去。 萧潇扭过头,黑漆漆地看不到一个人影,一只手伸过来,碰触到她手腕,萧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用力反拧。林际俞闷哼了一声,低声说:“是我。” 可周围实在太多人了,灯光一暗,大家都急着往前挤。他才说了一句就被人流冲倒了,身上被踩了好几脚,想起身却一直被推挤。那只铁爪一样紧抓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掌顾不得松开,和另一只箍住他肩膀的手一起用力,将他硬拖到角落里。 女人的尖叫声刺耳而嘹亮:“不要推了,不要挤了!”……服务生终于在慌乱的人群中捡到了手电,人群稍微安静了点,却还是互相争抢着不肯后退。 林际俞靠着墙坐着,萧潇趴在他身上,半是借他肩膀支持,半是拿身体帮他抵挡那些毫无轻重的踩踏推搡,头发都散了。 “没事吧?” 萧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热气几乎都喷到他头发上了,林际俞不大习惯地想要躲开,才一动就被边上女士的膝盖撞到了眼角。 她还毫无所觉,一个劲地翘着脖子往前挤,穿着细细鞋跟的脚直接从萧潇那不大高大的后背上跨了过去…… 林际俞叹了口气,努力把往墙角挤了挤,伸手抱住环在他身上的女孩。萧潇也努力把自己往他身上挤,缩小两人的体积。 后面服务生也发现有人受伤了,大喊着要大家镇定,更多的照明工具亮了起来,人群渐渐停止了骚动。 萧潇想拉着林际俞起来,林际俞摇头:“脚扭伤了,起不来。” 萧潇只得陪着他等其他人走全部完,好几个客人也受了伤,学着他们的样子缩到墙角来。其中还有带着孩子的母亲,小朋友似乎被踩到了手,伏在母亲怀里小声地哭泣。 “妈妈手好疼,好疼啊。” 林际俞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我是医生,我帮你看看。” 母亲有些狐疑地打量他们,萧潇便掏出警官证:“我给他证明,他真是医生。”母亲客气地摇摇头,抱紧了怀里的小宝贝。 萧潇无奈,林际俞也不再吭声。 孩子的哭声却始终没有停下。 林际俞是被萧潇背着下楼的,上车时候脚抬不起来,还被小小的公主抱了一下。 萧潇帮着把安全带系好,自己转到驾驶座去:“我不常开车,技术很一般哦。” 林际俞闷闷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瞅着她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看着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林主任,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林际俞摇头:“不用了,就是扭伤而已,我家里有药。” “那你住哪儿?” 林际俞说了个地址,萧潇不大认得路,伸手去调导航,林际俞忍不住问她:“你带车本了吗?” “带了呀。” 萧潇确实会开车,就是车速不容乐观,后边喇叭声响成一片,全恨不得从他们车顶飞过去。偶尔有从侧面超车的,还要摇下车窗鄙视地骂一句:“会不会开啊,有病吧!” 林际俞都快睡着了,才看到自家小区的大门。 萧潇按着他的指示把车开进车库,再咬着牙“嘿哟”一声把人抱出来,靠着墙角喘气。林际俞看着她湿漉漉的上衣:“我有这么重?” 萧潇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是,我人生第二次开夜车,上一次开还是考试的时候。” 林际俞也给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本来是想让她自己开车回去的,这样一来,还真放心不下了。 萧潇扶着他往电梯走,林际俞这时才发现她也受伤了,左边的脸颊上蹭破了小块,红艳艳的渗了血丝出来。 “你脸上流血了。”他提醒。 萧潇“哦”了一声,伸手试了一下,疼得龇牙:“刚才不知道撞到谁的牙齿上。”林际俞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嘴巴,刚才黑漆漆的没注意,原来是撞到她脸了。 林际俞住的是小跃层,一进屋就是满目的暖色调,卧室还在二楼。萧潇把人扶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喘气:“休息会,我再背你上去。” 林际俞摇头:“不用了,我睡沙发好了,你帮我把药箱拿来吧。” 萧潇点了点头,按着他的指示开了抽屉找来药箱。 林际俞翻了纱布消毒水出来给她擦伤口,擦完又摸出红药水来,大刺刺地给她脸上抹了一大块。 萧潇毕竟是女孩子,这时候也连忙跑去卫生间看了下镜子:“哎,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林际俞又给自己检查了脚伤,搽上药。 萧潇想要起身告辞,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太晚了,明天再走吧,我楼上有空房间。” 萧潇也很犹豫,这个小区太偏僻了点,不容易打到车,自己借车开回去的话,又太远太累了……最重要的是,她的车技实在不怎么样,一踩上油门就全身绷紧,比跟在白云南他们后面抓赌博□还刺激。 . 萧潇打电话回家报平安顺带申请外宿,庄松雅问得十分详细,哪个单位的同事住哪儿多大已婚未婚家里还有什么人。 萧潇哪知道这么多,报完地址之后就开始胡诌了:“四十多了,老婆孩子都在家呢,我睡他们客房。” 庄松雅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你乖乖在那待着,妈来接你。” 萧潇叹气:“我是警察啊。你脚不也扭伤了嘛,早点睡吧,我……”她扭头看了眼半掩着的卫生间门,压低声音,“我那同事是搞技术的,打不过我,而且现在还受伤了。” 庄松雅这才有点放心,萧潇又趁机要求:“你把电话给我爸,我和他说两句。”庄松雅明显犹豫了,萧潇再接再厉:“我跟他有要紧事情呢。” 自从庄松雅脚扭伤开始,夫妻俩就陷入了冷战,饭桌上那叫一个尴尬,喊萧文海过来都没用。 庄松雅到底还是把手机拿给萧文江了,萧潇有的没的乱扯了一通,临挂电话,萧文江跟她有默契地道谢:“谢了啊,毛毛。” 萧潇嘿嘿笑着挂了电话。 林际俞洗漱完了,还等着她帮忙扶到沙发上。萧潇又帮着搬了枕头被褥过来,给他临时整了个小床。 林际俞看着话少人缘差,家里居然也准备了客房,里面各种一次性用品俱全,连床单都是白色的,搞得跟酒店的房间似的。 萧潇洗了澡换了白色大睡袍,意外地发现房间床头柜里居然还放了几张点餐用的外卖单。 晚上突然停电,她还真没吃饱。 饿这种事情,是不能想的,一想就停不住了。 她跑去厕所把衣服裤子都洗了,晾到阳台上,又把卫生间的水渍什么都擦干净了,床头放着的杂志也翻完了——林际俞居然会买《yboy》,果然人不可貌相。 想起他那丰富的相亲经验,萧潇又觉得挺正常的。 食色性也,林先生虽然为人枯燥严谨,对婚姻生活还是挺向往的。 肚子还是越来越饿! 林际俞已经盖上被子,关了大灯,躺倒在沙发上了。萧潇犹豫了半天,还是走到了走廊上,趴着栏杆问:“林主任,你饿不饿?” 楼下一片寂静,隔了好一会,林际俞才开口:“厨房冰箱里有吃的。” 萧潇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是肚子实在太饿了,还是遵循本心去厨房搜寻食物。 冰箱里果然有不少东西,蔬菜、瓜果、饮料、点心全部分门别类整理码放好,还都贴着注明贮藏日期的标签。 萧潇拿了盒布丁出来,厨具统一摆放在透明柜子里,纤尘不染,居然还写着消毒日期和注意事项。 窗户上也贴着个牌子,写着“离开前请关好窗户,切断电源”。 作者有话要说: 9第八章、猝死 萧潇心里好奇,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口布丁,继续四下打量厨房。 壁柜上还贴着张表格,写了一大串东西。 不吃的蔬菜:番茄、香菜、葱、洋葱、萝卜、空心菜、西兰花、韭菜、茭白、笋干(鲜笋除外)…… 不吃的肉类:牛肉、蛙肉、羊肉、蛇肉、兔肉、青花鱼、马鲛鱼、獐子肉、部分猪肉(猪蹄、猪心、猪大肠、猪小肠、猪肺、猪血、猪耳朵)…… 不吃的水果:榴莲、哈密瓜、柿子、甜瓜、猕猴桃、海棠果、火龙果、山竹、荔枝(干的可以)、菠萝蜜、木瓜、蓝莓…… 这么多东西不吃,人生得少多少乐趣呀! 表格下方有人用铅笔笨拙地注了几个字:“杀拉酱吃不吃?”紧接着还有一行很漂亮的汉字:“周三归,勿念。” 萧潇吞下布丁,借着灯光仔细辨认,这纸上至少有两个人的字迹——室友?家人?保姆?怎么猜都觉得不大对。 林际俞等了许久不见她熄灯上楼,终于忍不住提醒:“冰箱里的东西不爱吃的话,储物柜里还有速食面,冷冻柜里有速冻饺子和奶黄包。” 萧潇连忙站直身体,三两口吞下布丁:“够了,够了,我去睡了!”说完,飞快地上楼回房了。 这一次再打量这个房间,能明显感觉到情侣住过的痕迹了。 浴袍拖鞋之类虽然都是大号的,置物篮里却塞着发夹之类的东西。 萧潇关好灯躺好,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情侣怎么了,还不都是睡觉,而且屋子里这么多一次性用品,明显也不是常住的…… 毕竟是陌生地方,睡不踏实,半夜里听到敲门,吓得萧潇立刻就惊醒了。 “谁?” “是我。” 萧潇认出是林际俞的声音,按亮灯爬起来开门。林际俞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白大褂,满头大汗地扶着墙站着:“局里来电话,城南出了命案。” 萧潇瞪大眼睛:“你现在要过去?” 林际俞点头:“欧阳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麻烦你开车送我过去了。” 萧潇搓了把脸,点点头:“等我换下衣服。”说完这话她才想起来,衣服已经被自己洗掉了,晾在阳台上,伸手一摸,全都没干。 林际俞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指指客房的衣柜:“你去那里里面找找。” 萧潇狐疑地拉开柜子,满满一柜子的男式衣服,从晚礼服到套头衫种类齐全,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是这些,往里面翻翻。” 萧潇伸手往里拨了拨,果然找到几件女式内衣,样式暴露不说,罩杯也完全不合适,带松紧的运动背心倒是可以穿。 林际俞皱着眉头盯着她手上的那些东西,揉了揉太阳穴问:“别的没有了?” 还有几件半透明或者干脆只有带子的性感睡衣。 林际俞叹气:“算了,我房间的柜子里还有一些小尺寸的旧衣服。” 林际俞自己当然是睡主卧的,主卧和一楼的装修风格配套,米色的窗帘,奶白色的墙壁,被子和床单也满是暖意。萧潇按着他的指示拉开了衣柜最下方的抽屉,果然翻找到几件半新的男式t恤短裤。 样式虽然老了些,还是看得出来是少年人穿的衣服,带着股着青春无敌的质朴无暇。 萧潇试了下,t恤长了点,短裤绑上腰带,也算勉强合身。 回到客房接林际俞时,他看得有点发愣。 萧潇里面只穿了运动背心,下意识就含了点胸:“还挺合身的。” 林际俞“嗯”了一声,撑着她的肩膀站起来,一步一步由她扶着走到楼梯边。跃层的楼梯陡了点,萧潇提议背他下去。 林际俞大概是真疼,也没客气,等她摆好姿势,就趴了上去。 萧潇咬咬牙托着他大腿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分散自己注意力:“林主任你看着挺瘦……还挺沉的。” 林际俞于是伸手扶住了楼梯的栏杆,似乎要借着它把自己撑起来一点。 “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 说完,萧潇自己也有点喘,不敢再废话了,一步一步专心往下走。 林际俞等下了楼才瞅着她身上明显有些宽大的衣服说:“这是我十八岁时候穿的衣服。” 意思似乎在嫌弃萧潇人瘦小——萧潇倒是不介意,不够高大怎么了,我一女的,有胸有屁股有腰,身高也过了160标准线了,干嘛要跟男人比身材。就算一个二十五岁的萧潇等于一个十八岁的林际俞,十八岁还不是背起了三十四? 不过吧,林际俞的十八岁啊—— 萧潇趁着穿鞋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那张摆着冷漠表情的脸几眼,一直上了车还在想,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不爱说话,也喜欢这么冷漠地看人呢? 十八岁,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啊! . 凶案发生在城南的酒吧里,男子浑身酒气,下半身□,仰躺在储物间的椅子上,面部紫红,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指甲脖子没有勒痕,指甲紫绀,地上还扔着几个用过的套子。 很经典的性(和谐)交猝死的场景。 欧阳晓已经做完尸表勘察,没敢搬动尸体。大家见到萧潇扶着一瘸一拐的林际俞出来,都有点受到惊吓。 林际俞倒是很淡定,到了尸体边上就专心致志地边看欧阳晓的勘察记录边检查尸体。季志敏把萧潇拉到一边,扯扯她身上的衣服:“你干嘛去了?怎么跟他一起,还有这衣服,几十年代的啊?” 萧潇小声嘀咕:“别扯,十几年的衣服,扯破了怎么办?” 季志敏用惊悚的眼神看她。 报案的是酒吧的老板,据他自称是来储物室拿东西发现他死在这里。 “大家都叫他‘阿哥’,平时常来这里玩的,也算我们的老客户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黄浩皱着眉头:“法医说人都死了□个小时了,你怎么现在才报案。” 酒吧老板无奈:“我现在才发现,要是晚上没来取东西,明天早上来取,那肯定就明天早上报案了。警官,人死在我店里我无话可说,可也别什么都推给我呀。” “那昨晚跟他玩得好的有哪些人?” “那我怎么知道?人家都躲到这里来玩了,我这里又没有摄像头。” “你仔细回忆一下。” “这么多人我哪儿想的起来啊,不过他平常跟那几个好,我倒是知道点的。像唐安娜啦,丝婷啦,小如啦,还有几个‘外卖’也经常带来这边玩的。” “外卖?” “就是小姐嘛。” …… 那绑人的绳子也是就地取材,跟储物室角落里堆着的那些一模一样。 尸体被抬了出去,酒吧老板松了口气:“抬走就好了,实在太晦气啦。” 黄浩向他要了常来这边玩的客人的名单,也打着哈欠往外走。 林际俞被叶拓扶着,一晃一晃地跟出来。黄浩皱起眉头:“你脚怎么了?”林际俞摇头:“小问题。” “那这尸体解剖?” “欧阳来吧,不放心的话送市局,我休息两天。” 黄浩点点头,又把目光看向了穿着古怪的萧潇:“你怎么来了?老司喊你来的?” 萧潇干笑,那边林际俞已经上车了,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驶,隔着半开的车窗瞅着她。她便指指林际俞:“我跟着林医生来的,我和他家顺路……我、我就先走了。” 萧潇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发动了车子。 林际俞摇上车窗,闭上眼睛养神。萧潇虽然也困,摸到方向盘之后反倒清醒了,一个红灯一个红灯的照常停车,老远遇到车子,还警惕地打交错灯。 回到林家已经凌晨六点了。林际俞刚掏出钥匙,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只围着浴巾的白人女子看着他们笑:“小俞,你会来了!” 扶着林际俞的萧潇明显感觉到他骤然全身僵硬,女子毫无所觉一般,拉开门邀请他们进屋:“快进来——你是小俞的女朋友吧?欢迎欢迎,我的中文名是唐安娜,你叫我安娜就好。” 外籍人士说中文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这名字也实在太熟悉了,萧潇脱口而出:“你常去城南那家叫blue的酒吧?认识苏业华吗?” 唐安娜雪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一点红晕:“什么地方,没有听说过。” 林际俞却狠狠地盯住了她,嘴巴张了两下没说出话来,萧潇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林际俞一边盯着唐安娜,一边拿起电话,拨了好几个都没接通,这才问她:“林思翰人呢?没和你一起?” 唐安娜扯了扯浴巾:“他在美国还没回来,要周三才能回来。” “那你呢?” “我啊,我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就先回来咯。” “回我这里?” “就住一个晚上啦,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拍广告了,机票都订好了。” “拿给我看。” 唐安娜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一扭一扭上楼去了,进的就是萧潇睡的那间客房。萧潇尴尬地摸摸鼻子,站起来:“林主任,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际俞这才想起她,脸色柔和了点,说:“等会吧,她嘴巴里没几句真话,一会儿再问问。” 唐安娜拿那张机票足足拿了半个多小时,下来时候浑身香气,化好了妆,穿了身特清凉的露背裙,高跟鞋笃笃笃地踩在地板上,下了楼也不说机票的事情了,拉起放在墙角的行李箱,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小俞这么不欢迎我,我还是走吧。” 林际俞瞪着她:“把东西放下,坐下来。” 唐安娜拄着行李拉杆笑:“这么热情?父子档我没兴趣哦。” 林际俞脸色都发白了,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扭头看向萧潇:“这也是个嫌疑人,把她带回局里吧,让技术室验她指纹和dna,跟现场提取的那些指纹还有苏业华身上提取的阴(和谐)道分泌物进行对比。” 萧潇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听他这么一说就更加坚定了想法,站起来走到门边。 唐安娜表情有点不好看了,嘟着嘴巴站了一会,扔下行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不去!我又不是中国公民!我……我昨晚没去bar。” 林际俞压根懒得理她了,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唐安娜眼神殷切地看了他一会,只好转向萧潇:“我跟你去,你让他不要告诉tony这个事情。” 林际俞抿紧的嘴巴闭得更紧了,肌肉都有点抽搐。 萧潇顾不得他的情绪,直接点了头。 唐安娜又说:“那我行李怎么办?” “带走,”这一次,林际俞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没准里面还有什么物证,全部带去局里检查。我们也才刚知道苏业华死了,她就一副急着逃难的样子,你记得和黄队反应这个情况。” 唐安娜夸张地扭过头:“阿苏死了?” 林际俞哼了一声:“你不早知道了?” 唐安娜又嘟了一下嘴唇:“小俞好聪明啊,怎么知道的?” “没闹出事情你会一个人来我这里?”林际俞睁开眼睛,忽然就拿起手边的抱枕砸向她,“滚出去!” 唐安娜敏捷地躲开抱枕,拉着行李箱冲到门边,拉住萧潇:“我们走吧。” 萧潇已经不会说话了,带着她出了门,走到马路边拦出租。 唐安娜中文不错,八卦的功力也很强,巴拉巴拉地问话:“你跟小俞怎么认识的?同事?日久生情还是一见钟情呀?他会吻你不?他爸爸是个接吻狂,技术很好哦。床(和谐)上功夫好不好?他爸爸就很强,超man的。喜欢用哪种套子?他爸爸……” 萧潇开始还试图反驳,后来就随便她自问自答了。 唐安娜又说:“他给你穿这么宝贝的衣服啊,他爸爸上次想拿来借我换洗一下,差点打起来。” 萧潇愣了一下,打量了自己身上的旧衣服几眼:“很贵啊?” “他妈妈买的,从背包、手提电脑到这种旧衣服全部都留着,tony说是‘长不大的男人’的精神寄托……是不是很性感?” 性感? 是要说感性? 萧潇瞬间就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刚才她还穿着睡觉,穿去凶案现场了。她有些担忧地想,弄破了会不会也拿抱枕砸我啊? 唐安娜看出了她的担心:“没问题的,你是他女朋友,又没关系。这个是情趣啦,像这样……”说着,她伸手扯住她领口,往边上一拉:“露点锁骨会很诱惑……啊!啊啊!” 萧潇抓着她胳膊拧到背上,脸涨得通红,手下却毫不放松:“老实点!” 唐安娜哀叫着求饶:“bitch!啊啊啊!对不起!” 萧潇解了她腰带捆住她双手,一脸严肃地把人推进出租车,掏出警官证:“师傅,去公安局!”真当人民警察是纸老虎啊!外籍人士也一样不能调戏,执法权神圣不可侵犯懂不懂! 出租车司机被她的气势吓住,连问都没多问,一路风驰电掣般往前开,遇到红灯还问:“警察同志,要不要直接开过去!” 萧潇摸摸鼻子:“……等一等吧。” 唐安娜窝在一边没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瞅她。萧潇学着林际俞的样子,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刀,唐安娜迅速老实了。 司机踩油门也踩得更加起劲,下车的时候还跟她敬了个礼。黄浩从凶案现场回来后就没休息,听到她抓人回来的消息,和司桦林一起下来接:“哪儿抓的?这谁?” “唐安娜,林主任家抓的——林主任说她有重大嫌疑。” 黄浩也记得酒吧老板提到的“唐安娜”这个名字,倒是没想到是个外国姑娘,带着人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拍过那个洗发水广告?” 唐安娜流露出终于有人识货了的表情,冲他眨巴眼睛:“优雅来自醇香,想要丝滑秀发,就要用薇纳洗发水。” 黄浩彻底给雷到了,催着萧潇把人带置留室去:“赶紧带走!让技术室的马上取指纹抽血化验!” 作者有话要说: 10第九章、疯狂 唐安娜昨晚果然和苏业华一起,不但一起,还参与了这个荒谬的狂欢夜。 刑侦大队的侦查员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类似的案子也不是没听过,真的见到了当事人一脸“不就吃饭的时候没穿裤子”的平静态度跟他们形容起这个事情,还真需要点消化的时间。 一男三女,开始在远离吧台的角落里玩,后来觉得不够痛快,互相搂抱着去了储物室。椅子和绳子都是现找的,三个姑娘全都参与了。用唐安娜的话来说,就是“轮流玩了一阵子”又“一起玩了一阵子”,怕他们理解不了,她还给画了几张示意图。 萧潇早已经见识到她的没羞没臊,一直屏着气低头做记录,负责问话的叶拓却有点熬不住了,趁着上厕所的功夫跟季志敏抱怨:“那些外国人是不是都特别变态?” 季志敏莫名其妙地扣好皮带:“早饭没吃饱吧你,抽什么风。” 叶拓完全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不对,苏业华不是外国人,也挺变态的。” 说完,一脸恍惚地又进去了。唐安娜接着继续交代,说到套子用完了时,摆手做了个甩手的动作:“我从来都很注意卫生的,所以就没接着玩,先走了。” 叶拓干咳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走的时候他还好好活着?” 唐安娜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阿杰告诉我的,今天一早我就知道了。” 阿杰就是那个酒吧老板,这时候估计也在做笔录。 林际俞嘴上说自己请假,到了上班时间,还是准时来了,还让技术室的白杨过来问话。白杨表情挺复杂的,冲着叶拓嘀咕了几句,叶拓于是又问:“你们昨天谁搂过苏业华脖子?” 唐安娜不解地看他。 白杨比划了个胳膊绕着人脖子的动作:“就是在发生关系的时候,谁做过这个动作?” “都做过,”唐安娜,“很坦然,他是坐在椅子上的,这样的姿势更方便,不容易掉……” “行了,没问你原理!”叶拓打断她,“那有谁掐过他脖子?” 唐安娜摇头。 白杨一脸纠结的走了。 司桦林人缘好,动作也快,还没到中午,就有兄弟单位的打来电话,说在火车站抓到个类似犯罪嫌疑人的。 司桦林赶紧开警车过去,带回来一个满头黄毛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孟婷婷,也就是酒吧老板阿杰口中的“丝婷”,明显还没完全酒醒,一路哭哭啼啼过来,进了大楼就坐地上哭,好不容易给弄到楼上,冲着爱干净的韩小颖就吐。警花姑娘尖叫一声,抄起皮包要揍她,被同组的刘非死命拦住:“你跟一失足妇女计较什么,咱们换衣服去,换衣服去!” 前脚把韩小颖劝去卫生间,后脚苏业华的妻子孙安就来了,冲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打孟婷婷,两个女人在办公室掐作一团。孟婷婷还边掐边吐,最后靠了黄浩亲自出马才给制住。 孙安拨了拨散开的头发,瞪着地上的孟婷婷说:“警察同志,我能看看我老公吗?” 黄浩没答她这个,而是给她找了个地方坐着,问:“你昨晚在哪?跟苏业华联系过吗?” 孙安有点不可思议:“你怀疑我?我会跟这些贱人一起?” 黄浩皱着眉头:“你就知道他们一起了?”他记得通知家属的时候没说这么详细吧。 孙安冷笑:“苏业华不是死在酒吧吗?他还能怎么死,肯定是被这些小妖精玩死的!”语气间全是鄙夷,悲恸倒是一点儿也没有。 按她的说法,苏业华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甚至还有把人带回家的行径。“孩子才那么大,他就一点都不知道羞耻——这种人死了最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孟婷婷酒醒之后倒是挺老实的,虽然满脸惊悚,还是乖乖配合警方,问什么就答什么。她比唐安娜走得晚一些,和“小如”一起走的时候,苏业华确实已经昏迷了。 “我们以前玩的时候也有类似的事情啊,抱着他的脖子他就特别紧张,一直呼呼呼出气发抖,昨晚太激动,就晕过去了。我和小如有点害怕,就先走了……不过肯定是活着的,就是样子太吓人了。” 黄浩听得直揉太阳穴:“苏业华这个表现不是激动,是被压迫到颈动脉窦,要出人命的!” 孟婷婷还是第一次听到搂人脖子会搂出人命来,明显不大相信。 “警察你老婆在那种时候就不搂你脖子?你不是也好好……”黄浩用摔门的动作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噔噔噔出门,开车去了位于当地殡仪馆的解剖室。 尸检还没结束,林际俞带着手套,拿手术刀指着尸体被剥离了表层皮肤的脖子前部给他看:“大量肌群挫伤、出血,尸表也有明显的机械性窒息的特征,死者是被掐死的。至于掐他的目的是不是单纯出于游戏的性质,就看你们的调查了。” 黄浩手叉着腰:“昨晚检查的时候,颈部不是没有掐痕?” 林际俞看了他一眼:“凶手掐的时候在他脖子上垫了缓冲物,我们在他脖子附近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咖啡色的纤维物,可能是那几个女人身上的衣服。” 黄浩立刻就想起了孟婷婷身上那件咖啡色的雪纺连衣裙。 取了部分纤维来对比,却完全对不上。唐安娜也说孟婷婷昨晚穿的是另外的衣服,包括另一个还被找到的女孩在内,三人都没穿咖啡色的衣物。 看似简单的案子,到了这里,突然就断掉了线索。 唐安娜走得早,之后就一直在另一家酒吧玩,能找到了好几个证人。孟婷婷自称和小如一起离开,离开后回了宾馆,调出来宾馆的录像,也确实符合她的描述。 孙安一直在家,有写作业的女儿做证人,小区监控镜头也没有她出门的记录。 . 萧潇当天晚上就把林际俞的衣服洗好烘干了,隔天想送还给他,技术室也没他的踪影。夏褚正做指纹对比,见她进来就说:“小萧来的正好,把这个材料带给黄队吧。” 萧潇接过东西,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圈:“林主任没来?” “他今天休息了。” 萧潇只好把衣服拎了回去,办公室里司桦林正好b组组长程建云讨论案子的事情:“这个案子还是我们组负责的好,我们现在手上没大案子,精力足,那个无头尸案不是你们组主要负责?” 司桦林也不相让:“话不能这么说,这个案子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我们a组的人,我们比较熟悉情况,不然找黄队说说……” 两人唠唠叨叨地去了黄浩办公室,韩小颖挤眉弄眼地冲着季志敏笑:“哎,你们a组够可以的,去现场一马当先,连技术室都能被你们一举攻歼,以后还要我们b组干嘛?” 季志敏瞄了萧潇一眼,“说什么呢,小姑娘心思忒多。” 韩小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萧潇,抱着材料出去了。 萧潇估计她是知道了昨晚自己开车载着林际俞去现场的事情,拎在手里的衣服就显得有点沉重了。 季志敏安慰她:“没事,小姐脾气,我们都习惯了。” 萧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衣服放到座位下面,拿着材料送去黄浩办公室。 黄浩正眯着眼睛听手下两员大将吵架,拿了材料跟她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你们俩,接着说,谁说的有道理我听谁的……” 萧潇出来的时候,韩小颖一脸激动地带着个年轻女孩人进来,竟然是那个叫“小如”的姑娘来自首了。 季志敏想起来帮忙,被韩小颖一口回绝:“免了,我自己来。”说完,喊上同组的同事,领着人去了讯问室。 过了一会儿司桦林和程建云出来,宣布案子还是a组接手。 程建云招呼b组的跟他去开会,进了会议室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那边韩小颖也正忙得很,小如比唐安娜她们年纪小得多,人却反倒稳重不少,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我七点多在绿翡翠吃饭,九点多去了酒吧,路上遇见苏老板,就一起进去了。后来安娜姐说要玩点刺激的,大家都是认识的,就都同意了。” “你走的时候,苏业华已经昏迷了?” 小如点头。 “你们没报警也没给他松绑就走了?” 小如的头垂得很低,但还是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11第十章、线索 韩小颖把笔录交给萧潇,心里一股无明业火越烧越旺,却也知道自己自己没立场没道理去生这个气。 案子归a组负责,林际俞也不是她男朋友。 她瘪瘪地走回到座位上,季志敏扔了颗牛肉糖过来:“小姑娘家家的,扁着嘴干嘛?吃糖!” 韩小颖说了声谢谢,捡起桌上的糖。 那边萧潇却又拿着笔录走了回来:“小颖,那个小如说自己昨晚在绿翡翠吃饭?” “上面不都写着?”韩小颖没精打采地说。 萧潇皱着眉头,又去了讯问室。季志敏跟了过去,韩小颖心里更不痛快,也跟着站起来:“怎么了?” 小如还在讯问室里坐着,正慢吞吞地喝着温开水。见萧潇他们进来,迅速把拿着茶杯的手放下,搁在膝盖上。 萧潇边翻笔录边问她:“你说你七点多在绿翡翠吃饭,吃到几点?” “九点多吧,没记太清楚。” “这两个小时时间一直就在绿翡翠呆着?一个人?” 小如愣一下,有点慌乱,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潇拉开椅子坐下来:“绿翡翠昨晚七点半就停电疏散客人了,黑灯瞎火的你就坐那里两个多小时?” 小如的嘴唇有些苍白,抖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没去绿翡翠,和苏老板去了教堂。” 韩小颖惊异地盯着她:“你去教堂干吗?” “他答应我要跟老婆离婚,跟我一起,一直不肯兑现。昨晚我要分手,他就说带我找牧师先把仪式办了。” 大家都有点茫然:“办什么仪式?” 小如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又轻又抖:“就是结婚仪式。” “你们昨晚‘结婚’了?” 小如点头,点完又说:“我知道挺可笑的,连牧师都觉得是闹剧,观礼的亲友也没有……” “……那你们‘新婚’,去酒吧干嘛?”而且还玩这么重口味的四人行! 小如又不吭声了,隔了一会儿苦笑着问:“是不是挺可笑的?新婚之夜,和几个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完了还没一起过夜……” 萧潇又一次打断她:“你走的时候他是不是昏迷了?” 小如闭紧了嘴巴,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 “你知道做(和谐)爱的时候用力勒对方的脖子容易引起脑部缺氧心搏骤停吗?” “……知道。” 韩小颖拍了拍额头,怒其不争地看着她:“这么个人渣,你至于吗你?” 小如又恢复了沉默。 “你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场,有没有人曾经掐过他脖子?” “……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开玩笑掐过。” “谁?” “安娜姐。” “怎么掐的?” “就用手……这样,掐了一下。” 讯问室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季志敏才开口:“这个叫拧,不是掐。” . 孙安和苏业华的夫妻关系确实恶劣,案发之后除了打小三那次,压根不再来管这个事情了。 让行政大队比较头疼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死者苏业华是不出名,可是参与这个事情的唐安娜和小如都是模特,年轻女模特“玩性(和谐)虐丧命”,这么大的新闻大家哪里肯丧命。听说人还被置留了,就更热闹了,记者们电话骚扰加扛着长枪短炮在公安大楼下面蹲点,搞得萧潇都不好意思穿那身“防晒装备”了。 苏业华妈妈也是个战斗力彪悍的人,记者一闹,老太太也急了,带着孙女冲到警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求结案,最好赶紧给她儿子火化:“警察同志,我儿子都被你们解剖了,还不够遭罪啊。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家,我孙女才上小学,这样闹下去连学都不愿意上了……” 苏业华女儿也跟着哭:“叔叔你们放过我爸爸吧,我爸爸是好人。” 黄浩也很无奈,出了这样的案子,要完全没风声是不可能的——难道就因为这些风声就不查案了? 苏业华要真是房事猝死,确实可以结案了。可他真正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是被掐死的,凶手还没抓到。 “老太太,是这样,”黄浩让萧潇把孩子哄到一边,扶着老太太坐下,“这个案子还有些细节没有查明白,我们在您儿子脖子上发现了人为造成的……哎,就这么跟您说,他是被掐死的,不是那个……那个死的。” 老太太恍然:“那是谁掐的?” 黄浩挠挠头:“我们就是在查这个。” “不用查了!”老太太坐了一会,站起来,“肯定是他老婆干的!他老婆恨不得他死,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老太太的嗓门又高又亮,把孙女都吓哭了。她便又蹒跚着过去,搂住孩子:“哎呦宝贝,不哭不哭。”孙女哭得直抽搐:“我妈妈没有杀人,我妈妈一直陪着我写作业!” 老太太连连点头,搂着孩子往外走。到了傍晚,老太太独自一个人又来了。 “警察同志,我来跟你们报告点事情。” 萧潇连忙扶着她坐下:“奶奶您坐。” 老太太摆摆手:“我那个媳妇,今天一整天都在收拾房间,把家里的地板都洗了一遍,还扔了好多东西,肯定是害了我儿子心虚!” “奶奶……您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要什么证据,她就是这么恶毒的人!我儿子有保险的,那么高的保险,钱到谁手里?肯定被她拿走了。她还想把房子卖了,要把我孙女带回她老家去,这个恶毒的女人!” 萧潇和季志敏对视了一眼,这些信息倒真有点用。 老太太接着说:“她这几天扔的东西,我全藏起来了,警察同志,你们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萧潇连忙点头,和季志敏一起跟着老太太去了趟他家。 老太太住在苏业华楼下,家里雇了保姆,屋子又大又宽敞,各种家电一应俱,苏业华对母亲倒是很照顾。 老太太一早就把保姆打发回家了,神神秘秘地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房间,打开门锁——里面一股浓重的陈腐气息,除了旧地毯、旧衣服,还有好几天的生活垃圾,满满的好几大袋字烂菜叶,拎起来湿漉漉的全是臭水。 老太太显得振振有词:“我怕都有用,全都搬回来了。” 萧潇:“……” 两人在垃圾堆里翻检了很久,找到件咖啡色的外套、两条暗色花纹的丝巾,和一条崭新的男裤。 老太太又拿出了她珍藏着的几件证物,一张用拍立得拍的模模糊糊的“捉奸照”,一双脚码和苏业华明显不符的球鞋。 照片是老太太让拿着儿子给买的拍立得拍的,鞋子上老太太上个月看到有人来媳妇家,怀疑那人是来和儿媳妇乱搞男女关系,就把这鞋子藏起来了。 总之,老太太才不管孙安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咬死了她和奸夫一起害死了儿子苏业华! 鞋子和裤子都不是苏业华的尺寸,苏业华保险的受益人是他亲生女儿,外套和丝巾却都和在苏业华脖子上发现的纤维对不上。 司桦林对那张“奸夫照”十分感兴趣,孙安的这条线又一次接上了。小如和唐安娜他们的经纪人带着律师几乎要把刑侦大队的门踏烂了,黄浩顶着压力把人拘留了,连孙耀明都一天到晚跟他唠叨:“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那个苏业华的案子有进展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停电上不了网,今天补上~ 12第十一章、父子 萧潇隔了两天才有机会把衣服还给林际俞,自从唐安娜被拘留,林际俞的脾气就更差了,简直像只移动冷冻柜。 平时在自己屋里耗电制冷,偶然见外人就显得杀伤力特别惊人。接衣服的表情简直像接欠了几年的债款,唬的白杨都悄悄问萧潇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萧潇也很无奈,只是摇头说:“应该没有吧,我跟他其实也不是很熟。” 白杨还想再问,林际俞又黑着脸从里面出来了。 萧潇迅速出来了。 老太太又陆陆续续送来几样男人的外衣外裤和饰物,也终于找到了那件和照片上的“奸夫”差不多的深色外套。 季志敏拿着那张照片的复印件,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嘀咕:“这人也真不怕热,这么热天包这么严实,为了偷个情,得糟多少罪啊?” 萧潇也觉得不可思议,看这位奸夫的身量,隐约似个纤细少年。少年们都不追求飞扬青春,要追随美艳少妇玩地下情了? 除了老太太,几乎没有邻居见过这位神秘奸夫,查物业的监控镜头倒是查到一两次记录,除了苏业林遇害那次,挑的全是苏业林和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帽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出模样。 司桦林把他的身份当成了破案的关键,视频回再回放,也带人蹲守了好几天,都完全不见人影。 季志敏有点熬不住了,悄悄跟司组长反应情况:“亲爱的司组,亲爱的司大哥,咱们费这个劲天天耗这车里有什么意思,直接把那个孙安带回去,拿照片给她让她说什么人,不就得了?” 司桦林瞪他:“那照片上就奸夫一个人,还是个模糊之极的侧影,万一她说自己不认识这就是个贼,你怎么说?” 季志敏无奈了,确实,人家别说亲密的肢体语言了,出了门压根都不一道走路,要不是老太太火眼金睛发现了她这个“潘金莲”的行径,还真不容易暴露。 正说着,在小卖部门口的小摊上买饮料的萧潇突然在无线电里低声开口:“来了!” 司桦林迅速坐着,季志敏也做好窜出去直接抓人的动作。那少年身影确实跟照片很像,帽子低低地戴着,慢吞吞地晃过小区门口……却压根没进去,经过萧潇身边侍候迟疑了一下,站住也开始买东西:“老板,给我拿包烟。” 盯着萧潇和那少年的背影,司桦林在无线电里小声叮嘱萧潇:“稳住啊,先别动手,等他进去再说,小叶他们还在里面等着呢。” 萧潇不动,那少年却未必肯不作死。 眼看着他买完东西了,转身时装得跟不经意一样擦过萧潇身后,手就这么突然伸进了萧潇背在身后的背包里…… 还在和老板说“给我多放点番茄酱”的萧潇就跟背后长手似的,一把就抓住了他的爪子,随即把手里的可乐哗啦一声全泼他脸上,冰冷的碳酸饮料泼进眼睛里,刺激得他哇哇大叫。 萧潇将他面朝下按倒,整个人直接就坐到了他背上:“你摸哪儿呢?谁跟你说可以随便摸人包的?!” 她当小片警的这一年时间里,别的没学会,对小偷小摸的几个经典反应那是熟门熟路。少年一靠近,她就感觉到这小子的来意不善了,都被偷上门了,不抓就太对不起学的这些东西了。 司桦林早在她把人撂倒的时候就冲了出来,季志敏还把枪拿出来了,两人冲过来时候,小老板都震惊了:“警察同志真负责啊!都潜伏着扫荡我们这片的小偷了!” 叶拓他们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 少年被摔到地上之后,就跟离水的泥鳅一样死命蹬腿挣扎,面如死灰。见到各处涌出来的人之后,就完全不动了。 萧潇利索地把人拷上,司桦林和其他几个都有点回过神气馁了。回去一查一问,果然就是个在附近流窜的惯偷。 人虽然抓到,蹲点行动还是失败了。 萧潇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司师傅,您批评我吧,是我不够冷静,没听从您指挥。” 司桦林挥挥手:“算了,也不能怪你,是我没准也忍不住要揍他。” . 庄松雅的腿脚恢复了,又恢复了天天泡医院值班室的生活。 并且还给萧潇下了另一个新任务:“打扮的温柔一点,晚上给你介绍个男孩,咱们院里的小柯的哥们。” 萧潇叹气,这种事情等到离下班只剩两个小时了说还来得及的? 她今天还穿了警服,要怎么打扮? 庄松雅约的地方离刑侦大队不远,萧潇干脆就步行过去,还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她便趁着这个时间先要了点东西吃,又去卫生间整理了下仪表:穿着警服来相亲真是太……威严了,她对着镜子照,进来伤厕所的好几个姑娘直接退出去了。 小柯是庄松雅带过的实习医生,年纪跟萧潇一样,带来的青年也差不多年纪,就是稍微有点老相。 两方见面,都有那么点吃惊。 萧潇震惊与对方和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年纪”,青年震惊于萧潇的打扮。这姑娘也太不讲究了吧,相亲还穿个警服,本来还安排了看电影的,多不自在啊。 幸好萧潇脾气随和,坐下来聊了一会儿,青年对小女警的谈吐印象还不错。 不是个咋咋呼呼的,脾气似乎也不大,找媳妇么,还是得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而且据说姑娘的妈还是个脑外科的专家,对他以后职业发展也颇有助益。 萧潇被他那露骨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相亲就相亲,那眼神怎么跟买猪肉一样。 正想着,冷不丁看到门口又有人进来,萧潇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 两帅哥啊一前一后进来了,前面那个脸似锅底,后面那个形貌相似,年纪大上一圈,举止却比前面的显得更加优雅气质。 虽然才第一次见,却明显看得出是俩不同时期同一系列的产品,不是父子也肯定有亲属关系。 萧潇还在犹豫打不打招呼,林际俞先看到了他,目光先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两秒,随机落到她对面的俩青年身上,再不多看他们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二代产品走过去了,一代产品也瞥了他们一眼,慢吞吞地迈步走了过去。 那眼神看得小柯都忍不住小声问萧潇:“你认识他啊?” 萧潇摇头,小柯揉揉眼睛:“我总觉得他在冲你放电——哎,你们看!” 萧潇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那一代产品跟个娃娃脸的服务生撞上了,淋了一身的汤汤水水,还在那好声好气地安慰吓到不行的姑娘。 小姑娘整个人都快被他抱进怀里了,自己却浑然不觉,一边努力要给他擦干,一边道歉,脸上红晕浮现。 小柯忍不住开口:“这技术!还真有随时随地都带着泡妞技能的——他刚才都摸了到那女的屁股了,她都没感觉?” 萧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跟那张冰山脸那么相似的脸上流露出这么诡异的温柔,还有那只搭在服务生腰上的咸猪手,怎么看怎么别扭。 萧潇不由自主就想起唐安娜那些话,霎时突然就有点理解林际俞最近的低气压了。要是她家也藏着这么两尊走路都带发情的家伙,搁她也承受不住啊。 那边一代产品已经安慰好服务生了,还拿到了电话,边往楼上走边打电话,到了楼梯拐角了,突然回头看向萧潇他们这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萧潇愣了一下,迅速低头喝饮料。 ……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有置身偶像剧被男主电到的错觉啊! 单论长相,也没比林际俞强多少,但是一加上表情举止,那吸引力就完全不同了。林际俞总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距离感,他却总有种让人想亲近的难言魅力。 萧潇后半截的时间都用来想象这对父子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样子了。 一个忙着挑葱花一个忙着给自己面前的汤撇配料顺便跟服务生调*放放电? 萧潇给自己想象的画面雷得一哆嗦,可除了这个还真想不出别的。 青年其实还算健谈,就是比较老套死板,譬如想问问她工作忙不忙会不会顾不上家,也不知道打个弯说“你们当警察的很辛苦吧”,直来直往地问:“你们当警察的很忙,经常加班回不了家吧?” 再譬如想夸自己老实稳重,绕来绕去绕到了匆匆而过的林际俞父子身上:“看刚才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正经,典型的花花公子。” 萧潇觉得这评价对得起一代产品,却完全高估了二代产品——林际俞连相亲都跟人坐得老远,作为全局唯一一个有幸去过他家的同事,唯一的那点肢体接触还全都是“救死扶伤”的原因。 小柯也觉得气氛不大对,暗暗撞了自家哥们几下,提议去看电影。刚上了车,林际俞他们也正好出来了。一代产品似乎跟林际俞说了什么,林际俞径直走过来了。 萧潇隐约觉得要出事,青年动作又慢,上车好一会儿还在那安全带要系好啊喜欢什么音乐咱们放哪张cd的折腾,林际俞很快就走到眼前,敲了敲车窗户。 那一代产品就在后面瞅着他们,小柯用一种惊奇地眼神看向萧潇。 萧潇也有点尴尬,说了声“是同事”,就把车窗摇了下去。 “林主任”三个字还没开口,林际俞先说话了:“你去哪儿?” 去哪儿?相亲啊!去看电影相亲啊! 林际俞好像并没期待她的答案,自问自答似的说了句:“那好好玩,路上注意安全。”就又转身走了。 一代产品远远地站着,冲着萧潇微笑。 萧潇一头雾水地回笑了一下,把窗户摇上。 刚才林际俞那话是冲自己说的? 什么叫路上注意安全啊,听起来简直像庄松雅在跟自己说话。小柯也问:“他不是你同事?男朋友啊?” 萧潇连忙摇头:“是我们楼上办公室的小领导,为人比较严谨,关心下属吧。” 坐在驾驶室的相亲对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我们科室的领导就没这么体恤下属,恨不得我们天天加班到半夜——还是你们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浏览器抽了找不到的登陆按钮,这章算27号的,今天的份晚上来发~~(今天整天都在外面跑,估计要十点多才能回来,应该早不了) 13第十二章、糖果 看完电影已经接近十点了,青年把萧潇送到小区门口,又交换了手机号码,这才挥手离开。 “我们再联系!” 庄松雅对此十分关心,特地追到浴室来问详情:“聊得怎么样?觉得人合适吗?” 萧潇沉思了一会,摇头:“不大合适——哎,你怎么这么急着让我离开家?” 庄松雅瞪她:“你不着急,只好我来着急了。上次李主任的那个师弟,你们还有没有再联系?” “没有啊,”萧潇面不改色地撒谎。 庄松雅抢过她的毛巾:“跟妈妈还不说实话?李主任说看到你开他的车在他们那个小区进出,有没有这个事情?” 萧潇闭着眼睛摸毛巾:“哎呀,眼睛进水了,毛巾毛巾。” 庄松雅把毛巾重新还到她手上:“你那天晚上住碧缘小区了是不是?” “哪个碧缘?” “就李主任他们那个小区,二栋一单元,三楼的小跃层。” 萧潇把脸泡进水盆里,冷静冷静,这是误会了啊—— “哗啦,”她扶着水盆抬起脸,“我……” 庄松雅靠着门盯着她:“就问你是不是?” “是,可是……” 庄松雅变了脸色,拉开门转身往外走,萧潇边擦脸边追出去:“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普通同事,太晚了借宿而已。” 庄松雅在自己房门前站住了:“那你当时为什么骗我?” “怕你误会。” “你也知道我会误会?我会误会别人不会误会?” “……” 庄松雅“啪”的把门当着她的面摔上了。 萧文江的声音在屋里隐约传来:“怎么了,大晚上的。 萧潇叹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才坐下来,房门又被敲响了。这回来的是萧文江,也是一脸阴沉的模样。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小学时候逼她去补习班,人家父母都是一个唱黑脸,一个□脸,就他们家清一色全黑。 萧文江腿受伤前还特暴力,动不动上武行,萧潇小时候听到他声音就害怕。可如今萧文江都年过半百了,腿脚也不方便,再摆这个脸,萧潇就悚不起来了。 萧文江靠坐在轮椅上,义正言辞地教育她,女孩子要矜持,不能太随便!相亲是冲着婚姻去的,不是冲着一夜(和谐)情去的,不以婚姻为目的乱搞男女关系,那就是不道德,就是耍流氓! 看看最近那个xx公司的苏老板,玩出事来了吧!死都死得这么丢人! 你是姑娘家,要懂得自珍自爱! 萧潇安安静静听他训完话,还给他煮了碗夜宵。 萧文江拿着碗边吃边嘀咕:“别以为煮个汤圆我就原谅你了,你这是原则性错误,作风问题。” 萧潇边点头边推着他到餐桌边:“知道了,我一定努力纠正。” 萧文江这才放开肚皮猛吃。 . 隔天一早,林际俞就来萧潇办公室了。 萧潇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节奏,庄松雅跟李主任“交涉”去了? 林际俞穿着白大褂,两手插兜,跟颗孤立的松树似的立在他们办公室的中央。除了韩小颖,大家都对他有点敬谢不敏,打个招呼就已经算客气了。 萧潇也学着别人的样打招呼,林际俞却开口了:“你跟我去趟解剖室。”说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直接就往外走。 季志敏“啧”了一声,向萧潇使眼色:“小萧啊,昨天我发你的邮件收到了没?老司一早赶着要的,你别忘了!” 萧潇“哦”了一声,放下东西,林际俞又走回到门口:“萧潇?” 萧潇揉了揉太阳穴,跟着他走了出去。 林际俞进了电梯,按了地下一楼的按钮。萧潇忍不住问:“有什么新情况?要不要喊上司组?” 林际俞含糊地应了一声,电梯到底了,他迈步走了出去。萧潇只得跟着,地下一楼就是车库,这时是上班时间,停了不少车。林际俞径直走到自己的车前面,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你先上车,我慢慢跟你说。” 萧潇于是上车,林际俞也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之后却并不往外开,只开了空调原地停着。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太过分了。” 萧潇一愣一愣的:“什么?” 林际俞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就是相亲那件事情,很抱歉。” 萧潇眨了下眼睛,专门叫她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借宿在我家这件事情,我也和师兄解释清楚了,请他转告你妈妈。” “谢谢。” “不客气,”林际俞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要是你不介意,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试着再了解了解。”萧潇这下倒是没犹豫也没发呆,迅速地给了回应:“好啊。” 那速度令林际俞都忍不住扭头来看她,萧潇大大方方地冲着他笑。 林医生除了家庭关系复杂了点,长得养眼,专业素质高,不抽烟不喝酒,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林际俞于是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轻浅的微笑。 “那中午一起吃饭吧。” 萧潇爽快地点头:“那到时候你给我电话,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 “还有事?” 林际俞板着脸看着她:“我没你电话号码。” 萧潇拉开车门,跳下来:“我桌子上的联系册里有你的。” 林际俞点了点头,等她走远了,低头瞅着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车子慢慢倒出车库,朝着殡仪馆的方向开去。 . 中午这顿饭却没有吃成,临近下班,他们接到城南派出所的消息,老太太和媳妇在家上了全武行。 等他们驱车赶到,单元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 民警刑警屋里屋外站了好几个,两个女人隔着门继续对骂。老太太骂孙安是不知羞耻的荡(和谐)妇(和谐)淫(和谐)娃,孙安骂老太太是老妖婆老不死偷窥癖! “你把我内裤内衣藏自己屋里!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妖婆!你儿子已经死了!别说我没找男人,我就找了又怎了了?你以为现在是什么社会?我改嫁七十次你也管不着!” 老太太气得直挥扫把,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都差点抱不动她:“你这个潘金莲!我早就知道你恶毒!你害死我儿子!我死也不放过你!我早把证据给警察了!你内裤上有跟别的男人鬼混的脏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拿去化验!抓到奸夫让你们一起上西天!” 司桦林老远就听到她们吵的内容了,额头青筋直蹦,片区的民警也知道苏业华的光辉事迹,表情精彩极了。 孙安被老太太骂得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又在屋里死命捶着门哭:“你们看都到了吧?这一家母子俩的都是神经病!她从我洗衣机里把我没洗的内裤偷偷藏起来,说我跟人鬼混!你见过这么抓奸的吗?啊,她生的儿子不要脸,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要脸!” 司桦林打电话跟黄浩商量了会,最终决定让老太太带上“证物”,把两人都带回局里。 孙安一路上都愤怒地盯着老太太看,老太太毫不示弱,还想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来扔她。坐在中间的萧潇连忙拦住:“奶奶您别激动,这可是真金的,扔给她她就不还给你了!” 孙安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太太这才消停。 等他们带着俩女人回到大队,早已经过了饭点。 季志敏把孙安带去了置留室,叶拓去定午饭,黄浩饭吃到一半,亲自赶来安抚老太太,司桦林把装了内裤的证物袋交给萧潇:“送技术室化验去。” 萧潇接过东西往外走了才想起和林际俞约好了一起吃饭,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一个陌生来电,正好在下班前几分钟打来的。 她一边回电话一边往三楼走,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林主任,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去苏业华家里了,刚才没听到。” 林际俞很冷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萧潇一路上被夹在两位战斗力非凡的女性之间,也累得不行,勉强说了两句就挂了。 到了技术室,把东西交给夏褚,抚了两下头发,轻轻地迈步往里走。林际俞正在观察几个组织切片,余光瞄到她进来,手上动作不停,仍旧忙碌着。 萧潇隔着几步看了一会,季志敏来电话催她去吃饭,便转身要走。林际俞这才转头:“还没吃饭?” 萧潇点头。 林际俞褪下手套,拉开柜子,拿了两罐八宝粥出来。 萧潇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给我啊?” 林际俞于是又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掏了颗荔枝味的水果糖出来,放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上。 萧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虽然说是相处看看,可这个感觉跟谈恋爱一样嘛。 她捧着东西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技术室的大家对她手里的东西都挺见怪不怪的,眼神还有些怜悯。 萧潇也一直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口才想起他家厨房那张单子,颇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 莲子不吃、红豆不吃、荔枝不吃…… 当他的女朋友,其实最大的功能是消灭单子上的那些食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14第十三章、 邀请 老太太带来的证物上果然有不属于苏业华的精(和谐)液。 更明确点说,是不属于人类——属于犬类。 老太太听到结果后更加得意,大骂孙安“伤风败俗!” 孙安则一脸嘲讽地解释:“我是这种人吗?可能吗?我想找人,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需要找……找那种东西?” 负责讯问的还是倒霉催的叶拓,他的世界观最近已经被冲击得更新换代好几次了,这时候看起来就尤其的高深莫测。无论孙安说什么,他都用一副居高临下淡然洞悉的眼神看她。 “那这个照片是怎么回事?这个又男人是谁?” 孙安只瞄了一眼,就迅速把目光移开了:“我哪儿知道,既然在我家门口转悠,大约是贼吧。” 叶拓又问:“你最近打算搬家卖房子,还要把女儿转学到别的……” 孙安的声音再次高起来:“苏业华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全城轰动,我换个地方住不犯法吧?我女儿才上小学,她们班同学都喊她小淫(和谐)贼,换你你不想给她办转学?” 叶拓给她反问的哑口无言,司桦林推门进来:“吵什么,坐好!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要跟我比嗓门大?” 萧潇那边也有了新突破,精(和谐)液的主人找到了,是苏家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狗串子,品种比较复杂,年纪才两岁,体型也就跟小泰迪那么大。 比较耐人寻味的,这只小狗平时都是老太太在喂的,还有人亲眼看到老太太抱着狗上下电梯。 司桦林于是又一次找上了老太太,老太太明显坏事做得不够多,被司桦林忽悠了几句,马上就憋不住气了:“就是我故意放的又怎么了,肯定还有别人的!” 司桦林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伪造证据陷害自己儿媳妇,还一问就承认,骂了一下午的彪悍劲全喂狗了。这是犯罪,孙安最多拘留几天,她却是要判刑的。 他忍不住问:“老太太,您多大了?” “七十一了。” 司桦林跟自己较劲似的皱起了眉头,手插在裤兜里一个劲地把玩着什么,哗啦哗啦,大约是串钥匙。 老太太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还客气地问:“警察同志,您也坐一坐,站着不累吗?” 司桦林扭头看她,老人的头发都白了,独自坐在讯问室的中间,表情带了点市侩的讨好。 司桦林苦笑了一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没事,您喝水,休息下,我先出去会。” 说完,留下季志敏和老太太两人在屋里大眼对小眼。 确定了内裤上的精(和谐)液来源,孙安就被放了出来,正好跟司桦林迎面遇上。司桦林看看她又想想老太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是女人,还都是苏业华最亲近的女人,简直就跟前世有仇一样。 原来以为肯定是她有问题,没想到真正进去的竟然可能会是老太太自己。 . 中午吃饭,萧潇主动端着餐盘去了林际俞那桌。 林际俞刚把盘子里的白萝卜和小排骨分开,见她来了,顺口就问:“你吃萝卜吗?” 萧潇:“……” 林际俞又去撇菜汤里的葱花,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忙碌着,没一会儿盘子边就堆满了绿色的葱叶碎。 萧潇没话找话地问:“那个化验结果确定了?” 林际俞“嗯”了一声,继续挑茄子里的葱叶。 “那老太太不是做伪证陷害人了,伪证罪?” 林际俞又“嗯”了一声。 萧潇也找不出话题了,开始埋头苦吃。 大约是觉得自己中午太冷淡了,林际俞在下班前主动地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萧潇瞅着短信乐了,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季志敏走过来敲她桌子:“喂,问你个事情。” 萧潇抬头:“怎么了?” 季志敏扭头看了对面的韩小颖一眼,弯下腰:“你是不是在跟冰冻鲫鱼谈恋爱啊?”萧潇“啊”了一声,季志敏又往韩小颖那瞄了瞄,腰弯得更低:“是不是呀?” 萧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恍然大悟:“噢——”季志敏赶紧眼神示意她别乱说话:“嘘,咱们是同一战壕的。” 萧潇于是也坦白:“我还没进战壕呢。” “必须进啊!”季志敏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了几度,拉着椅子坐下来,压低声音,“我问你,林际俞专业素质怎么样?长相怎么样?身高怎么样?人缘怎么样?” 前面还有点吸引力,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了:“……林主任那个人缘也算优点?” 季志敏“啧”了一声:“人缘差才好,我就巴不得小颖人缘差点。要是别人都不喜欢她,就我喜欢她,那我不就成她的整个世界了?” 萧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季志敏表情有点得意:“你看苏业华的案子,不就是女人太多,世界太宽广造成的?要想爱情稳固,婚姻常驻,必须不能让对方拥有太过广阔的世界。他都有整片森林了,还能惦记你这棵歪脖子树?” 萧潇瞬间想起了林际俞那恐怖的相亲经历,光这些已有的潜在的相亲女队伍就足够庞大到组成森林了吧? 韩小颖早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了,也不时瞥过来。季志敏提高声音跟萧潇讨论案情:“那个小如昨天取保候审了,你说她会不会跑啊?” 这算什么弱智问题,有嫌疑又不是有证据,她没事跑什么?坐实了也就判个聚众淫(和谐)乱,跑了不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志敏又拿起她桌上那张老太太提供的奸夫照复印件:“哎,还有这个,你说这个孙安也奇怪了,竟然喜欢没发育好的小男生,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萧潇把照片抢回来:“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季志敏用口型跟她说话:“她、吃、醋、了!” 萧潇连忙往韩小颖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撞上她怒冲冲的眼神,心里登时一紧:季志敏,你要害死我呀! 季志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回自己座位上没几分钟,韩小颖果然走过去,把资料夹甩他桌子上:“这个资料好像缺了东西,你帮我看看。” 语气生硬得不行,季志敏也硬邦邦的回应她:“我又不和你同组,这是你们组的案子吧?” 韩小颖迅速地要抢回东西,季志敏连忙拦住:“跟你开玩笑呢,坐坐,我给你看看啊……” 虽然幼稚,倒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 萧潇低头看像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小男生”扶着苏家门框,似乎正在脱鞋往里走,帽子压得很低很低,唯一全露着的一只耳朵也不清晰,身上的外套稍微大了点,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季志敏和韩小颖还在那半真半假地闹着,说一句吵两句,□裸的打情骂俏。 萧潇揉了揉眼睛,盯着一张照片看久了,也容易产生奇怪的感觉——那小男生越来越觉得娘兮兮的,身形也确实单薄,跟没长开似的。 那边黄浩端着茶杯出来,趴司桦林桌子边说老太太触犯法律的事情,两人都有点怒其不争,又有点哀叹的意思。 那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法院会不会网开一面,要是能判缓刑还好点,要是判重了,老人可真有点可怜了。 萧潇给自己转移注意力,把照片和其他材料放一边,动手整理自己的背包。 整到一半就到下班时间了,这时候萧潇才想起来,忘了回林际俞短信了。 她连忙把包拉上拉链,小跑着出了办公室。身后韩小颖还在抱怨:“你一点儿忙都没帮上。”“那我请你吃饭嘛,算赔礼怎么样?”“谁乐意跟你一起吃饭,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怎么没意思了,咱们去吃日本料理,我知道有一家特别正宗……” 电梯正悬停在三楼,萧潇深吸口气,拉紧背包带子,摁下电梯门。 叶拓经过她身边,奇怪地问:“才二楼而已,干嘛跟他们挤?” 萧潇冲他笑:“跑了一天,腿累。” 叶拓一脸“你们女生就是太娇弱”的表情离开了,电梯门也终于打开,密密麻麻挤了不少人,林际俞果然在里面。 萧潇冲着里面的人打招呼:“x主任好,x局长好……”也挤了进去。 林际俞就跟没看到她似的。 一直等到大部分都出了电梯,他们俩才慢吞吞地落到最后,朝着林际俞那台黑色小车走。 “晚上吃什么呀?”萧潇主动提问。 林际俞拉开车门:“去我朋友的店里,他手艺很好。” 萧潇也跟着上车:“你朋友的店啊……”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季志敏那句话,林医生不愧是姓林的,“多木”都写在姓上了,果然拥有大片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 15第十四章、真相 林际俞的朋友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在欧式格调的商业街里开了家灰墙铁锈门的另类餐厅。 要是走个性路线的主题餐厅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大杂烩的风格。铁锈斑斑的拉门上面用红底金字做了个“玉皇”的匾额,餐厅里装了欧式大吊灯,桌子却是老木材打的八仙桌,凳子也不配套,别出心裁地在废铁桶上装了碎花布坐垫,整一个不伦不类。 服务生也一脸丧气样,穿着大得夸张的t恤衫,上菜上得有气无力,黑眼圈又大又明显,一看就是昼伏夜出的主。 萧潇看得眼花缭乱,简直要背墙壁上那些红红绿绿的清宫戏剧照给闪瞎了眼睛。 虽然说这年头流行混搭,可这也太混了点,简直把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全给塞进来了。 林际俞倒是挺见怪不怪的,坐下来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毛笔,蘸了点朱砂,干脆利落地在黄得晃眼的菜单上勾了几个菜,然后换水笔在菜单上写了一堆诸如“不放葱不放蒜不放香菜不放糖醋”的小字。 萧潇也有样学样的拿起笔,勾了个“暗恋三千年”和“摧心断肠粉”,服务生接过菜单,一声不吭地走了。 林际俞跟她介绍:“这里的老板品位虽然不好,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萧潇心想重点应该是可以注明忌口吧。 没过几分钟,“玉皇”老板就端着一大盆类似萝卜雕花的西点出来了,从深紫到浅紫一溜的紫藤花,缠缠绕绕摆了满满一盘子。 林际俞盯着那盘东西看:“我没点这个。” 老板白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跟萧潇解释:“这是本店今天的幸运花,花语是幸福时刻——尝尝看?” 萧潇笑着拿了一个,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酥。一看她那个吃到好东西的表情,老板得意地笑了:“好吃吧?”萧潇连连点头。 “那是,除了你对面的挑剔鬼林际俞,谁敢说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挑剔鬼冷冷地看着他在那献宝,完全没有尝尝看的意思。 老板炫耀够了才回后厨去做菜。大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暗沉沉的灯光衬得红红绿绿的剧照和壁画都鬼气森森的。 隔了半个多小时候,那个黑眼圈的服务生终于又来了,先上来了萧潇的那个“摧心断肠粉”和林际俞的“出水芙蓉汤”。 菜名和实物一点关系也没有,芙蓉汤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芥菜豆腐汤,摧心断肠粉就是一大盘辣椒炒粉。 林际俞皱着眉头瞅了那个炒粉几眼,把豆腐汤挪到中央,舀了一小碗送到萧潇面前:“尝尝这个汤,特色菜。” 萧潇狐疑着喝了一口,又新鲜又清淡,跟乱七八糟的装修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好吃啊!” 林际俞终于露出点笑意,慢腾腾地给自己舀了小半碗。 萧潇又去尝那个辣椒炒粉,第一口就辣得她呛出了眼泪,把一整碗豆腐汤都灌下去才稍微好受点。 林际俞过来人一样边递纸巾边慰问她:“好点没有?” 萧潇摇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辣过劲了,又忍不住还想再尝尝,跟上瘾了似的。林际俞果断地把盘子拉到了一边:“别试了,等会又辣哭出来。” 话音刚落,店门就被嘎吱一声推开了,还伴着娇滴滴的女声:“啊——小俞!” 林际俞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萧潇也吓了一跳,这声不对啊,唐安娜? 两人一齐扭过头,果然见唐安娜挽着产品一号郎帅女娇地站在门口。 唐安娜一脸惊喜,产品一号也很高兴地样子,大步就往他们这边走来。“小俞和女朋友在这里吃饭啊!” 萧潇有点反应不过来,林际俞阴着脸看着他们走到桌前了,才不大情愿地跟萧潇介绍:“这是林思翰和他女朋友——这是我们大队的同事,萧潇。” 唐安娜扭头看向林思翰:“tony,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在小俞家过夜的女孩——还会中国功夫哦。” 林际俞面无表情地解释:“你们误会了,那天晚上我扭伤了脚,她送我回来后,马上就带唐安娜去局里了。” 唐安娜一副“别装了,我明白”的表情:“那时候都凌晨了,你们之前不都在一起?身上还穿着你的衣服。” 林际俞额头的青筋蹦了起来。 林思翰笑眯眯地拉着唐安娜一起坐下来,看萧潇的的眼神异常慈爱。萧潇却不由自主想起了他摸服务生屁股的那个流畅动作。 林思翰一手揽着唐安娜的纤腰,一面努力摆出更加和蔼的表情:“爸爸明白,年轻人,总是更有活力一点。” 林际俞对他们的本质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越解释越给自己找气受,干脆闭嘴不再搭腔。 萧潇毕竟是外人,不好意思不理人,努力解释的同时还要给自己催眠装作看不到两人在桌子底下蹭到一起的大腿。 一边*一边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慈祥啊! 萧潇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硬了,人也快分裂了。 唐安娜还处于取保候审的阶段,对案情的进展就十分关注。萧潇转移了几次她不感兴趣的话题,就不由自主问起了案情:“找到凶手了没有?” 这话倒是提醒了萧潇,她冷不丁想起了那张奸夫照,便问唐安娜:“你是不是去过苏业华家?” “去过。” “那认识孙安吗?” “哦,阿苏的老婆,”唐安娜怪腔怪调地摇了摇头,“超级坏的女人,打我!女儿也坏,拿开水泼我!” 林思翰迅速用英文问了她疼不疼打到哪里了,她也巴拉巴拉解释:打脸!拿苏业华扔在地上的皮带抽她脸!苏业华女儿也不好惹,边哭着喊别打了别去厨房抱了热水瓶砸她!当然她也是有反击的,把cd架砸到了孙安身上…… 萧潇好不容易才再次插话进来:“孙安有个年纪很轻的男朋友,你听苏业华提过吗?” 唐安娜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说:“有照片吗?没准我见过。” 萧潇在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出那张复印件。 唐安娜只瞄了一眼,就迅速地摇头:“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林思翰倒是挺感兴趣的:“我看看。” 安娜把照片递过去,他拿着看了几眼,露出副恍然的表情:“这是个女人,苏业华的妻子是个lesbian,所以杀丈夫?” 萧潇吓了一跳,对着复印件左看右看,也越看越觉得像个女人。 身材纤细,身高也和孙安差不多。 等等……她突然愣住了,和孙安差不多? 萧潇抬头看向林际俞:“林主任,老太太拿来的男鞋是几号的?” 林际俞也猜到了她的想法:“37,差不多是女鞋的38码。” . 司桦林接到萧潇电话后,迅速让季志敏去查孙安的鞋码和裤子尺寸。 38码,28码的裤子。全部和老太太送来的衣物对得上号。 萧潇和林际俞一得到消息就往苏家赶,司桦林不放心,也开车追过去。 萧潇和林际俞赶到苏业华家小区时已经差不多11点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单元大门也锁了,找了物业出师警官证才打开门。 林际俞在楼下守着出口和电梯,萧潇带着物业从楼梯小跑上去,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刺得人无端地有些慌乱。 老太太已经被拘留了,苏家只剩下孙安和女儿苏小艺,防盗门紧紧关着,物业按了好几下门铃,才有人来应门。 “谁呀,这么晚了。” 孙安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门却并没有打开。物业有点紧张地搓了搓手,按着萧潇教的复述:“楼上厨房的水管堵了,我来你这边看看,是不是能从你家这边把东西卸出来。” 孙安抱怨了一会儿,这才老大不乐意地把门打开。 见物业空着手,有些奇怪地问:“你没带工具怎么修?”话音未落,就被萧潇从背后按住肩膀抵到防盗门上。 防盗门原本是半掩着的,被她这样一推,直接往里面倒去,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物业吓了一跳,孙安先是挣扎了两下,接着便开始大哭:“有贼!有强盗!救命啊!救命啊!” 一直到看到萧潇的脸,才开始停止了挣扎:“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要吓死我啊!” 萧潇不敢松手,只说“请你去协助下调查”。孙安皱起眉头,突然就又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警察都有病吧!调查就调查!大半夜跑人家里来打人!我明天就去投诉你!”骂完,又喊女儿的名字,要女儿报警。 萧潇给她这义正言辞的一吼,心里也有点不确定了,毕竟只是推测,抓人虽然得到了司桦林的允许,却也没说一定要这么暴力。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视线往客厅一扫,正好看到一大叠打包好的纸箱和好几只行李箱。 这个时候搬家,既可以说可疑,也可以说情理之中。按老太太的说法,孙安就是畏罪潜逃;可孙安的解释也不无道理,谣言太多,出门老是被围观,女儿在学校受到歧视…… 萧潇慢慢地放松了钳制,孙安瞪着她:“那个老不死又干什么了?”说完,扭头冲屋里道:“小艺!你电话打了没有?” 苏小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迅速地又缩了回去,隐约听到屋里传来哗啦哗啦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萧潇皱起了眉头,孙安也破口大骂:“你把什么打碎了!你这个死孩子!”说着,又冲萧潇哀求:“我都配合你们这么多次了,你怕什么啊,让我进去看看孩子吧。” 萧潇犹豫了一下,手上劲道一松,孙安猛地转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水果刀,冲着她的脸就戳。 萧潇连忙后退躲避,孙安趁着扭头就往楼下狂奔。 萧潇赶紧跟着追下去,才到二楼梯口转角,就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孙安的尖叫。她边跑边探头往下看,正好看到林际俞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单元大门紧锁着,孙安已经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本子坏掉了,更新会受点影响。 16第十五章、相怜 萧潇冲到楼下,俯身打量林际俞:“林主任,没事吧?” 林际俞摇了摇头,指了指黑漆漆的电梯间:“她带着刀,去地下车库了。” 林际俞胳膊上的伤似乎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留了不少血,看着异常的狰狞。萧潇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瞅了一眼悬停在地下一楼的电梯,刚往楼梯间走了两步,电梯突然动起来。 萧潇迅速地侧身站到靠近电梯门的一侧墙壁,林际俞也捂着胳膊站远了一些。 红色的“-1”终于跳成了“1”,电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萧潇吸了口气,摁下开门键,金属轿门缓缓拉开,里面却是空的。 林际俞靠着先反应过来:“电梯预设停在一楼,长时间没人使用,自动回到这里了。”萧潇“嗯”了一声,没敢坐电梯打草惊蛇,继续沿着楼梯往下走。这个小区建筑风格十分繁复,楼梯间到地下车库间隔了好几个空荡荡的储物库,绕了半天才终于看到车库,还用大柱子和墙壁分割成了好几个区。 这时已经是深夜,两个出口的拉门都下了,就剩下装了摄像头靠近小区大门方向的出口还开着。 萧潇隐约听到墙壁的另一边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她快步绕过墙壁,正好看到一辆白色小车闪烁着车灯朝着出口开去。 萧潇追了两步,人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能跟车比,她四下张望,跟着车子跑出车库,横穿绿化带冲向小区大门。 车上的人也觉察了她的意图,疯狂地加速,甚至还直接从一段比较平坦的草地上直冲过去。可车子毕竟没办法向她一样灵活地抄近路,没多久就被她甩在后面。 传达室只有一个保安守着,正捧着茶杯看电视,见她冲进来,紧张得直接站了起来:“警察同志。” 萧潇皱着眉头看了眼横在门口的横杆:“把电动推拉门关上,快!” 保安犹豫:“我们规定十二点才关呢。” 萧潇没空跟他废话,推开他走到控制台前摁下关门按钮,还没来得及转身,车子引擎的声音已经能清晰到听了。 保安大声问:“你干吗,门关上了,快停车。” 白色小车就跟没看到逐渐逼近的推拉门一样,猛踩油门,高速冲像横杆。保安当然不敢出去拦,萧潇也知道这样的速度冲撞力度有多大,抬头看了眼墙壁,取下墙壁上的橡胶棍,甩了两下,朝着车窗扔去。 “砰”的一声,横杆被撞断,车子从推拉门和墙壁间的空隙挤了出去,保险杠擦到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橡胶棍则砸在侧面车窗上,玻璃碎了一大片,露出了孙安有些疯狂的脸。 她压根无暇他顾,玻璃碎片划破了脸颊都毫无知觉,眼睛死死地盯着车道,车速飞快地冲出小区,转了个横跨两车道的急转弯,插入机动车道,飞驰而去。 萧潇也跟着跑到路面上,一边拦下出租车紧紧跟上,一边掏出手机跟交警大队联系,报了车牌号,又打回给司桦林汇报。 司桦林已经到了附近路段,听到情况直接改道从前面包抄。 也是孙安倒霉,附近正好有交警的执勤岗,一时间警车、警用摩托车全朝着同一个方向包抄过来。 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二十五米……包围圈越缩越小,哪怕警方开始喊话了,孙安的车速也完全没有慢下来的迹象。司桦林和另一辆警车夹逼得白色小车不得不在护栏边停了下来。 她抓着水果刀坐在驾驶座上,声音尖厉而刺耳:“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自杀!” 司桦林和萧潇都下车,孙安隔着车窗盯着他们:“你们别以为我不敢,我有艾滋病,我丈夫传染给我的!刀子我割过自己的手,沾血了!你们不信就过来试试!” 萧潇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瞬间想起捂着胳膊的林际俞。艾滋病、血液传播、暴露性伤口…… 身边的司桦林经验老道,完全不受她的哄骗:“你老公传染给你艾滋病,他尸检报告上都没提这个病,你怎么就被他传染了?” 萧潇这才如梦才醒,刚才那一霎时的心悸却没能瞬间平复。 怎么突然就糊涂起来了! 孙安举着刀子沉默地盯着他们。 司桦林往前走了两步:“下车吧,你已经被包围了,难道真想负偶顽抗到死?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女儿?” 孙安把刀子抵在了自己脖子上:“退后!” 司桦林停住脚步,萧潇站在他身后,清晰地看到叶拓半蹲着慢慢地从车子的另一边挪向孙安的位置。 孙安盯着他们冷笑:“你们这些人,就会说这些屁话!想想女儿,想想家庭!他怎么不想想?他当着我女儿面不给我脸,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时候,你们怎么就连个屁都不放了?就知道调解、调解!” “所以你就杀人?” “杀人?我什么时候杀过?我一个家庭妇女,还管得了风流的丈夫是不是死在别的女人身上了?我那天连门都没出,怎么杀人?” 司桦林皱紧了眉头:“你确实好像没有出门——你以为打扮成男人的样子,就能把所有人都骗倒了?” 孙安僵硬了一下,还要再说什么,被突然在她身侧冒出了来的叶拓抓住,夺下了水果刀。 . 林际俞胳膊包扎了厚厚的两圈,靠门站着,看着端坐在床沿的小小女孩。 苏小艺有着和父亲类似的漂亮眼睛,顾盼生辉,鼻子像孙安,嘴唇却又如苏业华一般纤薄。 萧潇耐心地问她:“你妈妈那边真的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陪你写作业?” 苏小艺点点头。 萧潇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一大包衣服扔到楼下去?” “不是我扔的,”苏小艺小声说着,视线只微微擦过塑料袋的边缘就迅速挪开了,“我不知道。” 袋子里全是合适孙安身量的各种男式衣裤,还有一副望远镜,一支录音笔,和另一些监听监控的设备。 “那阿姨再问你,”萧潇努力放柔自己的语气,拉着椅子靠近了点,苏小艺却迅速往后躲了躲。 萧潇的肩膀垮了下了,林际俞打断她:“我来试试吧。”萧潇意外地看向他,林际俞还是那副冷飕飕的表情:“你出去下,等好了我喊你。” 萧潇犹豫地看了眼缩在床上的女孩,又瞅瞅他,起身开门离去。 季志敏还在检查屋子,见她出来,也很意外:“问完了?”萧潇摇摇头:“小孩什么都不说,看我就跟看洪水猛兽一样——司师傅那边怎么样?” 季志敏叹气:“死鸭子嘴硬,除了说她老公如何花心如何不顾家,其他什么都不说。只好等明天化验结果了,小丫头扔的那包东西应该有古怪的。” 萧潇屋里隐约传来了低低的哭声,季志敏和萧潇都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却又都不好去推那个门。 季志敏拿了两个水杯,递了一个给萧潇,扣在门上凑着耳朵听。萧潇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模模糊糊听到了夹杂在女孩哭声里的林际俞的声音。 “我妈妈没有你妈妈那么勇敢……我那个时候经常想,要是我动手把他杀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看她哭……” 季志敏变了脸色,伸手就要开门,萧潇连忙拦住。 里面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响着,哭声却渐渐低了下去:“他和你爸爸一样,喜欢各种各样的漂亮女人,喜欢当着我的面把人带回来,问我哪个阿姨漂亮……你也去过酒吧?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比你还小,他正和人跳贴面舞,身上衣服都没剩下几件了,和不是我妈妈的人激吻……” 那声音又冷漠又遥远,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萧潇却觉得他似乎也在同苏小艺一起哭泣。 “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刚考上大学,我拿医学院的通知书念给她听,她躺在病床上,认不得人,要护士赶我走……你想不想给妈妈看到你考上大学,拿到毕业证?……” 萧潇清晰地听到苏小艺打了个嗝,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季志敏的表情也十分诡异,好奇、惊讶、同情、愤怒……对上她的视线,还带了点疑问。 仿佛在说,你不是他女朋友,你也不知道? 萧潇把杯子拿下来,靠着门不说话。 十八岁,她的十八岁在做什么呢? 早恋、逃学、做英雄梦……她努力回想了一会,林际俞的声音却还是挥之不去地在脑海里回想。 “我那个时候经常想,要是我动手把他杀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看她哭……” 总是板着脸漠然看人的林际俞,原来也曾有过这么激烈极端的青春。 作者有话要说: 17第十六章、坦白 孙安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叛变革命”。 “妈妈经常扮成男人跟踪爸爸,有时候还会把偷拍的视频给我看。”苏小艺低着头,慢吞吞地说着,“爸爸总是骗人,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就讽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揭穿他。他们有空就吵,每次吵架都说要离婚……那天妈妈没有一直在家陪我,七点多的时候就换上男人的衣服出去了。 萧潇把监控镜头拍下来的视频播给她看,她冲着镜头里一直低着头的少年背影点了下指头:“就是这个。” 监控没有拍到他回来的镜头,苏小艺先是沉默,后来又主动补充:“她从小区后面的小河游进来的。” 按着她的指点,他们还找到了孙安扔到了河底的作案工具——一双手套、两只鞋套、一副掰断的墨镜、一支万能钥匙、一条咖啡色的丝巾和一大堆在附近捡的碎石子。 丝巾的纤维和苏业华脖子上发现的纤维一模一样,孙安再没什么好争辩的,老老实实认了罪。 她原本只是气愤不过去捉奸,那家酒吧她也是熟悉的,哪想到发现丈夫中途晕厥了,几个女人都没管他匆匆离去。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就忍不住推波助澜了一下。 “我只掐了几下,他连意识都没完全清醒,我就走了。”孙安看了眼丝巾,“回去后我觉得害怕,就从后面绕了进去,把东西也扔了。” 她知道电梯里有监控,徒步回的家。回家后洗了澡,把衣服换下来放洗衣机里清洗干净,再分批当垃圾处理了。 司桦林盯着她:“既然苏业华这么不靠谱,你就没想过离婚?” 孙安苦笑:“我跟踪他本来就是为了收集他出轨的证据跟他离婚的。” 得知女儿帮她“自首”之后,孙安的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时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上神情安静温柔,怎么也没办法和之前拔出刀子威胁警察的女人联系起来。 苏小艺由苏家的亲戚领了回去,临走前一个劲地回头去瞅包扎着胳膊的林际俞。林际俞冲她微微笑了下,做了个电话联系的动作。 韩小颖十分意外地看着他,眼神破有些幽怨。 对于这个案子的告破,大家都有些高兴,本地媒体也是喜出望外,这样的结果,不加任何修饰就是部狗血大片。 萧潇终于迎来了两个完完整整的休息天,上午陪庄松雅打网球,下午推着萧文江去了市地质局看展览,晚上约了朋友唱歌,日程安排得满当当的。 临睡前才注意到林际俞曾经给她打过电话。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拨回去,林际俞的声音淡淡的,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也没什么事,想问你明天早上有没有时间。” 萧潇愣了一下:“约我去玩啊?” 林际俞轻轻“嗯”了一声:“去北溪钓鱼。”萧潇乐颠颠答应了,挂了电话,躺到床上软绵绵的翻了个身。 . 北溪乐园其实就是一处人工蓄水围起来的小基地,养了不少鱼虾供游人垂钓玩赏。又因为靠近自然保护区,经常有迷路的长腿白色鹭鸶飞到附近水域觅食,所以客流量比别的地方多不少。 萧潇赶到的时候林际俞已经单手拎着鱼竿在门口等了许久,萧潇刚想打招呼,猛然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个人,个子还没到林际俞腰上,带着大大的遮阳帽,也背着小小的伸缩鱼竿。 苏小艺! 萧潇小跑过去,林际俞冲她笑笑,苏小艺也喊了声“萧阿姨”,声音低低的,倒像是“小阿姨”。 萧潇平时大大咧咧的,母性情怀却很重,看这俩同病相怜地人站一起,心里满满地都是怜惜。林际俞那么大了,脸上就完全看不出声色,当然不需要她来安慰陈年旧伤,苏小艺却还等着妈妈和奶奶的判决通知。 萧潇便主动帮她拿小书包和鱼竿,还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问她要喝什么饮料。 苏小艺低着头说随便,等到了垂钓点,迅速地拉着林际俞抢了只有两人位的岩石,把萧潇独自留在了堤坝上。 林际俞对她倒是很有耐心,一只手包着纱布,就单凭一只手把遮阳伞调好高度,把小椅子垫稳,还教小姑娘玩抛竿钓。 萧潇自己一个人占了把伞和位置,她小时候也是顽皮过的,偏偏对这种静水垂钓没什么经验,学着附近老钓客的样子把蚯蚓穿好,扔下去固定好鱼竿,就往林际俞他们那边走。 苏小艺正小声的和林际俞说着什么,见她过来,突然就住嘴了。 萧潇有点小失落,她记得她人缘不错啊,这么小的女孩都挺喜欢她的,怎么到了苏小艺这里就完全不顶用了。 林际俞瞄了眼她的鱼竿,拍了拍苏小艺的肩膀站起来。萧潇把饮料递给她,弯腰把苏小艺的放到时她脚边。 林际俞不大满意地看了眼她放钩的位置:“太阳还没出来,现在水草里没鱼,我帮你换个位置吧。” 萧潇倒是无所谓:“不用了,等我自己来。”说着又问,“太阳出来后那里就有鱼了?”林际俞喝了口饮料:“嗯。” “那就等太阳出来好了,”萧潇随口道,“反正我不着急。” 说完却听“咚”的一声,苏小艺只顾探头看渔浮,不小心把萧潇放在她脚边的饮料踢进了水里。 林际俞连忙过去查看,萧潇也吓了一跳:“还是去我那边吧,这里临水太近了,万一滑下去就不好了。” 林际俞瞄了瞄苏小艺头顶小小的发旋,在她头顶轻拍了一下,点头说好。 两人便把鱼竿鱼篓什么都搬了回去,苏小艺瘪头瘪脑的拎着自己的小水桶跟在他们身后,仍旧挨着林际俞坐在他们中间。 中途林思翰来电话,林际俞接了,小声地说了两句便挂了。回头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瞪着眼睛凝视着他,不由有点奇怪。 “怎么了?” 萧潇眨了下眼睛,低头去喝饮料:“没什么。” 苏小艺则满脸战意:“是你爸爸吧?” 林际俞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拍拍她脑袋:“是我爸爸。”苏小艺的表情很是不满:“你干嘛还搭理他?” 林际俞只是维持着那个微笑的表情,在小马扎上坐下来。 地上放着萧潇买的饮料,他看了眼渔浮,拿起饮料喝了两口。 苏小艺不依不挠地跟在他后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安慰开解自己,有点失落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却听林际俞扭头跟萧潇小声问:“你妈妈还生气吗?”萧潇没说话,似乎摇头了。林际俞又说:“我有时候比较粗心,你不要介意。”萧潇的爽朗笑声传了过来,大约怕影响附近的钓客,压得低低的。 苏小艺竖着耳朵坐在一边,有些失落地瞥了眼方才林际俞放凳子的地方——自己明明特地挤到中间了,还是被撇到了一边。 那两个人挨得近极了,只顾着说话,连鱼竿都不大注意,虽然没说什么肉麻话也没什么暧昧动作,气氛总还是有点不同的。 苏小艺有些哀怨地悄悄瞪了萧潇一眼,可惜她大半个身体杜被林际俞挡住了,头脸只露出一撮扎高的马尾,这点伤害完全传达不到她身上。 林际俞和这个所谓的萧阿姨一起话就多了好多!男人对女人话多,不是要吵架,肯定就是想要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 苏小艺对男女相处尤其敏感,这时就发现这两人都在互相“讨好”对方。 这种讨好和他爸爸因为内疚而给她买礼物的模样不同,也不同于苏业华和漂亮女人献殷勤的态度。两人的态度都随意里带着点试探,互相配合着对方的话题。 苏小艺听着听着,总觉得萧潇比林际俞更加主动一些。受父母婚姻的影响,她对主动的女性是没有好感的,尤其这个女性还占了本来该他和林际俞两个人一起同病相怜互相舔舐伤口的时间。 她实在不明白,林际俞怎么能原谅这样的爸爸,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打电话。 林际俞正在和萧潇介绍夏天钓鱼的小技巧,说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下。“下次带你去野钓,那个比较有意思。” 苏小艺皱起眉头,他还答应了要陪她去探望奶奶,去看妈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4号的份,拖拖拉拉又拖过零点了…… 18第十七章、饮料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水面被照得亮堂堂的。苏小艺钓了两条半斤重的鲫鱼上来之后,就磨蹭到林际俞身边不肯回自己的凳子上了:“好热啊。” 林际俞仰头看了眼遮阳伞,夏天的太阳确实恐怖——他们于是又挪了个地方,换到了一处树荫下。 苏小艺再一次占得先机,抢到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萧潇对钓鱼这样的活动其实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小孩子虽然可爱,可是跟她完全是敌对的姿态。这个萧潇就觉得有点受不了了,你爸爸辜负你妈,你妈和你奶奶犯罪,可我萧潇没得罪你啊。 我还给你买了好几个冰淇淋呢! 苏小艺还特喜欢打断她和林际俞说话。林际俞这人话少,遇到喜欢的话题多说两句,不感兴趣的就嗯嗯啊啊应个几声,哪怕现在是在互相了解阶段,也还挺不主动的。 萧潇感觉自己被这俩同病相怜的忘年交给一起排挤了。 林际俞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本身就对她没那么在意,苏小艺要什么给买什么,哪怕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也不生气。苏小艺说萧潇怎么带了帽子还那么黑,他也没反驳,还是萧潇自己调节气氛说:“姐姐这个是健康肤色,各花入各眼。” 苏小艺哼了一声,牙尖嘴利地嘲讽:“就是黑。” 林际俞就跟木桩似的坐那。 吃过午饭,萧潇就不乐意跟他们搀和了。这里的钓客相当多,室内设施也完备,还有乒乓球桌。 萧潇瞅瞅外面毒辣辣的太阳,摆手说自己怕晒,先在室内玩阵子。 苏小艺趁机说:“少晒一次,也没办法变白的。” 林际俞瞄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苏小艺拉着林际俞要往外走:“我还没钓到一斤重的鱼呢?林叔叔你陪我再试试吧!”林际俞犹豫了下,想叫上萧潇,她已经拿上拍子,跟一戴发带的高中生开始对战了。 乒乓球这个东西,看着不像篮球、足球精彩,可哪怕是外行的,一看场上人那动作姿态,就知道是不是有货的。 萧潇微弓着身,横拿着球拍,每一球都压得又低又快,不时还来个反手抽球。没多久,球桌前就围上了一圈人。 林际俞站着看了会,拉着苏小艺去了外面。 这么大的太阳,其实已经不适合钓鱼了,可屋里的气氛却让他觉得不大舒服。苏小艺也不喜欢这么闹哄哄的地方,拎着小水桶跟他抱怨:“她可真能闹。” 自从那天之后,苏小艺就把他当成了知己。平时只会再日志里说的话,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会嘀嘀咕咕的说出来。 林际俞揉了揉她脑袋,心里有点烦闷——正如她所说,萧潇确实不够白,可那一身微带小麦色的皮肤在运动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有活力。 就像刚才,扎着马尾,弓着身子,眼神又专注又热切地盯着球,然后拍子一抽,球就带着呼啸被抽过去了。 看着不像毕业一年多的职业女性,倒像在校园运动会里流汗拼搏的运动健将。 林际俞念书的时候就对这样的学生又是羡慕又是疏远。 他的青春灰暗的一塌糊涂,跟这样明亮热烈的色调完全相冲。但他现在已经成年了,对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就还是挺向往的。 苏小艺年纪小,不能理解他的“叛变”,自作主张地把自己和林际俞划为一个世界,把萧潇当成了敌对势力。 如今敌对势力彻底被踢出视线,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甚至觉得,林际俞要是能坚持不要老去,等她长大了来拯救一下他,也是很合适的。 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谈什么恋爱嘛。 一大一小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在水边坐下来,苏小艺自己装好鱼饵,由林际俞帮着下好钩,然后就巴拉巴拉开始讲话。 林际俞板着脸听着她说话。 苏小艺讲她爸爸的各种龌龊事情,讲她妈妈的各种疯狂,讲她奶奶的慈爱和扭曲。说着说着小姑娘就哭了出来,她毕竟还小,虽然恨爸爸,想到亲人一夕之间都离自己远去,还是觉得孤独和寂寞。 林际俞拿纸巾给她擦脸,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听到对岸屋子里传来欢呼声时,却忍不住扭头去看。 看着苏小艺就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林际俞觉得骨子里那点阴暗都快喷涌而出了。而且,他开始有点后悔惹上这样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巴着他不放说白了主要是觉得他能理解,能从他这里找到安慰。这个世界上还有和她一样也身处如此不正常家庭的人。 自私自利,丝毫不考虑他的立场。 林际俞的同情心并不是无期限的,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天天阴沉着脸匆匆穿过校园的少年了。他已经工作了,职业技能合格,懂基本的交际应酬,还在为自己将来的生活努力奋斗着。 他不想要过他父母那样的生活,他觉得自己虽然性格上有点小缺陷,但是还是有寻找幸福的权利的。而在他看来,家庭生活则是幸福生活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萧潇实在是太咋咋呼呼,太粗鲁了一点。 可是这个姑娘胆大心细,心地也不错,还背着自己上楼梯。林际俞回想起她刚才打乒乓的样子,心里还挺惦记的。 苏小艺还在那抱怨:“鱼都不咬钩了。” 林际俞沉思了一会,果断地站起来:“你在这里坐会,我等就回来。” . 林际俞在门口的转角处卖了两罐碳酸饮料,还特地要了根吸管。 萧潇喜欢喝这种甜腻腻又刺激喉咙的东西——她好像没什么不喜欢的——至于吸管,他相亲遇到的女孩们喝冷饮都挺喜欢用吸管的。又优雅又方便,还不怕弄脏衣服。 他拎着饮料走回到刚才的地方,萧潇他们已经换成了男女混合双打。 萧潇换到了背朝门口的一边,马尾被她用发箍全部扎了起来,从后面看着像个歪歪斜斜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巍巍颤颤的抖动。做她搭档的就是那个第一个和她打的那个高中男生。林际俞进来的时候,对面的女生正好没接到球,萧潇拿乒乓拍敲敲桌面,吹了个得意的口哨:“六个球了!换人!” 高中生比她还嚣张,直接拿手拍桌面:“换人!换人!”说完,拿了块毛巾擦了把汗,顺手用手里的矿泉水浇了一遍,又递给边上的萧潇。 萧潇也十分迅速地接过来,在脸上抹了一把,又还给他。一连串的动作熟稔极了,哪里像是才认识几小时,简直亲昵到了暧昧的程度。 林际俞不大理他们这种战斗中产生的惺惺相惜感,只觉得这场面扎眼,声音刺耳,看了一会就重新走了出去。经过垃圾桶边时,把手里的饮料也塞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19第十八章、中暑 苏小艺正坐着发呆,就见林际俞黑着脸快步走回来了,一只手还湿漉漉的。苏小艺迅速从小书包里摸了块纸巾出来:“林叔叔,给。” 林际俞接过来,一边擦手,一边坐下来。 苏小艺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竟然在走神,还不时去看对面的小房子。 苏小艺抿住嘴巴,拿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林际俞听到动静,扭头来看她:“怎么了?” 苏小艺摇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明天要开家长会。” “哦。” “我不喜欢舅舅去我学校。” “哦。” “林叔叔你陪我去好不好。” 林际俞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我要上班。” 苏小艺的视线落到他缠着纱布的胳膊上:“你都受伤了,还要上班呀?” 林际俞点头,对面的欢呼声猛地传来,唯一的几个顶着太阳的钓客也感兴趣地朝里面走去——天气实在太热了。 林际俞觉得手掌黏糊的不行,满满的都是易拉罐壁上冰水的味道。 苏小艺也被晒得晕乎乎的,却还是强忍着要说服他:“上班不能请假吗?你流了那么多血,万一上班晕倒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白也越翻越多。 林际俞等她把脑袋搁到自己膝盖上了,才发现女孩中暑晕过去了。 他赶紧抱起孩子往里面跑,找了张椅子把她放下,手指掐着颈下的一点皮肉揪了两下,很快显出一道紫红色的痧痕。 听说有人中暑,工作人员也马上围了过来,领着林际俞往楼上的医务室走。那边的双打比赛已经结束了,萧潇正和高中生们一起坐椅子上喝饮料,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正看到林际俞抱着女孩往楼梯处走,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工作人员。 萧潇吓了一跳,急匆匆和男生交换了手机号码,小跑着跟了过去。 北溪的医务室简陋非常,连吊针都没法打。萧潇进去时,女医师正给苏小艺擦酒精。人倒是醒了,就是神情还有些迷糊。 林际俞胳膊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正单手在那拆纱布。 萧潇走过去想帮忙,刚伸出手,林际俞就躲开了。萧潇的手尴尬地在空中顿了一下,缩了回来:“小艺中暑了?” 林际俞“嗯”了一声,解开最后几圈绷带,露出有些狰狞的伤口。孙安那一刀扎得结结实实的,足足缝了四针,刚才抱着苏小艺跑了那么远,果然有一针裂开了。 林际俞仔细瞄了瞄,自己在案上拿了消毒的棉球,擦洗干净,又拿干净的纱布重新裹好。 他这边忙完,那边苏小艺也终于清醒了,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侧头过来看他们。 林际俞把纱布固定好,冲她笑了笑:“头还晕吗?”苏小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萧潇。 萧潇也冲她笑,苏小艺撇了撇嘴巴。 林际俞的伤口裂开了,孩子当然还是要萧潇来抱下去。 苏小艺别别扭扭地趴到她背上,抿着嘴巴不说话。林际俞在前面走,萧潇跟在后面,经过一楼时,正遇上那群高中生打闹着一起出来。 男生见萧潇背着人,马上跑了过来:“哎,小朋友怎么了?”不等苏小艺回答,伸手就从萧潇背上把孩子揪了回去:“我来抱吧——哎呦,还挺沉的。”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似的自然,等林际俞回过头,男生已经把苏小艺打横公主抱抱在怀里了:“往哪儿走?” 萧潇往林际俞的指了指:“车子就在外面,跟他走就行了,我去把东西拿来。” 他们的鱼竿和水桶还有中午吃剩下的鱼都还在外边放着呢。 林际俞瞅着男孩和他怀里的苏小艺看,越看越不顺眼,走过来要抱孩子。苏小艺也不喜欢这个汗津津的陌生人,挣扎着扑到林际俞怀里:“林叔叔——” 这一扑差点扑到他伤口上,林际俞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晃两下下才稳住身体。男生看得笑出声来。 那边萧潇已经拎着鱼竿和水桶过来了,头上还戴了好几顶帽子。 男生忍不住嘀咕了句:“还是她厉害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际俞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青笋笋的,单手抱着苏小艺往子走去,连伞都没撑。 萧潇远远地跟男生挥了挥手,把鱼竿什么的放进后备箱。林际俞刚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被萧潇一把拉住:“你胳膊受伤了,我来开吧。”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坐到了驾驶室后面的位子上。苏小艺马上挨了过来,声音小小地嘀咕:“头还是晕乎乎的。” “那先送你回舅舅家吧。” 苏小艺“嗯”了一声,林际俞向萧潇报了地名,萧潇就又开始折腾导航了。电子地图上显示的距离是不远,真正开起来却一点儿都不近,隧道、天桥、十字路口一个接着一个。把女孩送回家后,还得送负伤的林际俞回家。 一想到他家那豪迈的两位“长辈”,萧潇也忍不住有点犯嘀咕,可千万千万别再遇上了。 林际俞倒是没想到这个,他自从苏小艺下车后就闭着眼睛在那养神,瞧都不多瞧她一眼。偶尔听到导航发出警示提醒,才微微睁眼侧头看一下路况。 暑气渐渐散去,天色却还很亮,路边的紫薇花开得花团锦簇,伴着傍晚的霞光看来,像是一层层粉色的雾气绕在绿树上。 萧潇对这些没什么研究,顺口就问:“这什么花,开得真好看。” 林际俞心里不大痛快,晾了她好一会儿才说:“紫薇花。” 萧潇惊奇地感叹了一句:“这个就是紫薇花啊,我以前看电视剧,还以为跟牡丹花一样,很大一朵呢。” 林际俞扭头看了眼窗外,把车窗摇下来一点,都说风送花香,紫薇花却是没什么味道的,扑鼻而来的都是盛夏的暑气,还夹着浓浓的尾气的味道。 林际俞就又把车窗关上了。 车子转过一个弯,紫薇花也没了踪影,入目全是碧绿碧绿的梧桐叶子。梧桐萧潇还是认得的,没话找话也实在累得慌,就干脆专心开起车来。 后排的林际俞却突然冒了句话出来:“你乒乓球打得挺好的。” 萧潇眉毛一扬:“那是,我还拿过奖呢。” 林际俞“哼”了一声,没回答。 萧潇接着说:“这我还是我爸教的,他以前也厉害,杀遍全市各兄弟单位无敌手,那才叫厉害。” 萧文江的事情林际俞是知道一点的——省级十佳刑警,枪法一流,立过一等功,抓过的犯罪分子排起队来能绕市体育馆好几圈,后来因为腿伤严重,不得不病退…… 打乒乓球这个事情,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萧潇这么一绕,他肚子憋着的那点火气渐渐就散了。到家之后,他便主动请萧潇上楼喝个茶。 萧潇见楼上灯亮着,迅速地摇了摇头:“不早了,我妈还等我吃饭呢。”林际俞便送她走到小区门口,萧潇冲他摆摆手,刚走出去几步,墙角猛地开出辆破旧的桑塔纳,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一把掀开衣服,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 萧潇愣在原地,正想转身的林际俞也呆住了。 车主取得预期效果了,迅速拉上车门。猛踩踩下油门,一溜烟跑了。 萧潇反应过来是遇到露(和谐)体癖了时,车子已经开出去好几米了。林际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回去?” 萧潇摇了摇头,心想再让我遇上非把你从车上踹下来不可! 还没在脑海里把这个事情演练完呢,前面又人“遇害”了。两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尖叫着喊了声“变态”,沿着斑马线跑向马路对面。 停在路边的,赫然就是那辆破车。 萧潇咬咬牙,拔腿就往那车的方向奔去。绿灯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那辆糊了牌照的破车,就这样轰轰轰的汇入车流,迅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第十九章、失踪 一大早来到办公室,一进门就听到黄浩近乎咆哮的吼声:“什么叫宣传不够到位?到现在还有市民投诉说咱们队的号码是空号!你们的宣传告示都贴自家厕所去了?” 黄浩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脚步声又重又响,屋子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一时间鸦雀无声。 被训话的协警一声不吭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黄浩吼完,拎着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大杯水,抬头看到萧潇:“站那干什么,当门神?” 萧潇赶紧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对面的季志敏悄悄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果然,倒完水,黄浩又开始找茬了:“韩小颖你桌上都什么东西?上班还要照镜子,别再给我看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韩小颖瞥了自家组长程建云一眼,迅速把带小镜子的电子日历塞进了抽屉里。 “刘非你垃圾桶里塞着什么,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刘非迟疑了下,黄浩已经一把把垃圾桶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本沾了点烟灰的杂志,封面上巨大的女明星摆着冷酷的表情冲着他做了个诱惑的按唇动作。 “我看你们今天是皮痒,个个都打算上房揭瓦了是吧!”黄浩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猛地一拍桌子,“全部给我下楼跑步!跑不满三十圈别给我上来!” 大家都站了起来,瞅瞅程建云和司桦林,起身往楼下走去。萧潇跟在季志敏后面,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季志敏也轻声跟她解释:“昨晚有家长报案,说孩子在公园玩被掳走了,报警电话没打进来。” 萧潇吓了一跳:“被掳走的?” “具体情况我也还不清楚,那家长网上搜了咱们的旧号码,发现打不通,直接打到市支队去了。” 萧潇这才恍然,办公室改号码这个事情已经有好几星期了,内部人员都是知道的,也都贴了宣传告示和通知,估计宣传不够到位,才出了这么个岔子。 这时已经临近上班时间,大楼下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刑侦队一行人一列好队,就有不少人扭头来看。黄浩却不管,大手一挥,就带着他们开跑。 司桦林和程建云紧跟在他们后面,萧潇和几个女警跟在队列后方,也跟着迈步往前跑。一圈、两圈、三圈、四圈……绕到第二十圈的时候,几个协警先败下阵来,远远地被甩在了后面。黄浩一边跑一边骂:“跑不动,跑不动就给我练!以为这儿什么地方,来当少爷小姐享清福的?” 扭头见萧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好几个男警员,跑到了司桦林身后,脸色更臭:“队伍呢!季志敏!叶拓!你们那两条腿都是棉花糖糊的?” 季志敏和叶拓咬咬牙,跑到了放慢速度的萧潇前面。 跑完步,接着又是训话。孩子失踪的公园就在离林际俞家不远的地方,萧潇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露(和谐)体癖,还是主动提了下这个事情。 黄浩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字之后突然问:“你没事去那干嘛?” 萧潇噎住。 黄浩没空跟她废话,翻了翻笔记本:“私人时间做什么我管不着,工作认真点就行,都给我用心点。” 说完,他便开始指派任务:“这个失踪案的影响很不好,市局那边很重视,老程对这类案子有经验,就由b组负责,a组协助,争取早日告破。派出所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力配合的。技术那边一大早已经做过勘察了,我和b组几个人也去过了现场,人来人往太多,时间又拖延了,就找到只孩子的鞋子,目击者提供的情况也不够详细,目前也就这么两条线索。” 黄浩站起来,往小黑板上写上“白色旧面包车”、“碧水公园”、“碧缘小区”、“开桑塔纳的露(和谐)体癖”等字样。 . 跟在警犬训导员后面,萧潇都怀疑这只叫黑凯撒的警犬是不是迷路了,整整三个小时,它就一直绕着公园在转圈。 训导员也没办法:“早上黄队就让试过一次了,这里人流量大,嗅源不好找,我都换了三只狗了。” 程建云叹了口气:“不然就先去小萧昨天说的地方,查查那个变态的线索。” 司桦林点头:“那还是分两个队吧,你抓这边的,我们协助你,我们查那条线,刚好小萧也熟悉情况。” “行吧,”程建云拍了拍训导员的肩膀,“还有没试过的狗不?” 训导员那脸都有点发青了。 到了碧缘小区门口,萧潇就把那辆桑塔纳出现的几个地点都指认了一下,可惜经过了一夜,连可供警犬辨别嗅认的车辙都找不出来。 倒是门口的保安拉着他们一番倾诉:“警察同志,这附近的变态实在是太多了!都吓到好多姑娘孩子了!” “大概都什么时间?” “前天傍晚,就在对面的小巷子里,那边小学放假,好几个孩子都骑车从那条路过的,结果就给遇到了。哦,对,昨晚晚上也有一个!一对小情侣这边门口站着说话呢,突然就冒出个开桑塔纳的,拉开车门就把衣服脱了。哎呀,那男的还是咱们这儿的住户呢,吓得脸色刷就变了,姑娘胆子倒还挺大的——跟这位警官差不多高——追着那变态的车子跑出去老远。估计也给吓到了,没留宿就打车走了。” 司桦林瞄了眼神色怪异的萧潇,接着问:“那你看清那男的脸了没?车牌……” “车牌全糊上了,隔那么远,脸我哪儿看得清。”说着,又加了句,“那对小情侣我倒认识一个,男的就住二栋一单元,302室,叫林际俞。” 司桦林睁大眼睛:“叫什么?” “林际俞,好像当医生的,老爸很有钱,还有个特漂亮的洋妞后妈,当模特的。前段时间那个老婆掐死风流老公的案子,听说跟他后妈也有关系,特乱……” 萧潇觉得司桦林和季志敏的眼神都能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了。 有了这么一出,在这附近蹲点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她身上。季志敏把车子停在几十米开外的十字路口,司桦林则带着叶拓他们在小学附近排查,顺便守株待兔。 那人一出现就脱衣服,又是侧脸,模拟画像出来的照片也不够理想。萧潇自己倒是觉得挺神似的,林际俞则完全没印象:“只看到一个大约的轮廓,身高估计不超过175,年纪应该在四十岁上下。” 一连两天过去,线索没有找到,孩子父母也没接到任何勒索电话,情况开始不乐观起来了。林际俞一连在回家必经路上遇到他们好几次,就主动跟黄浩提了下,换岗的人员可以到他家休息,有空客房。 司桦林等人想起他那个冷飕飕的态度,都纷纷谢绝。叶拓肠子最直,还傻兮兮地说:“我们大男人不怕累,萧潇住那好了,反正也熟悉,都一家人。” 林际俞那脸瞬间就黑了,扭头去看萧潇,萧潇一副绝望的表情,连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一家人啊—— 季志敏还在工作之余跟她取经:“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这么大一块冰山都给攻陷了——也给我传授点经验呗,小颖还是对我爱理不理的。” 萧潇咬着面包:“我说是误会你信不?” “不信。” “……” “什么眼神啊你,姑娘家要温柔。” “算了,”萧潇继续埋头苦吃。季志敏却不肯放过她:“哎,冰鱼那个小妈,又是怎么回事?” “冰鱼?” “简称啦,”季志敏往车外看了一眼,“你吃快点,我看司组在那抖腿了,肯定想上厕所了。” 萧潇打开矿泉水瓶子猛灌了一口,还不是你一直拉着我问东问西,要不然我能这么……季志敏突然猛撞了她肩膀一下:“来了!” 萧潇半口水都喷到了玻璃上,一边擦嘴一边往前看去,就见挂着本地牌照的桑塔纳越开越慢,在距司桦林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司桦林显然也注意到了,腿都不抖了,只盯着路面慢吞吞的抽烟。那车主却从里面探出脑袋:“喂,你去那儿?打车?” 居然是辆黑车! 司桦林皱着眉头挥手:“走,走,走!” 司机嘀咕了句“穷佬”,开车走了。司桦林转身往这边走来,萧潇赶紧把东西收拾好,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准备下车——她今天是难得的一副乖巧女孩的打扮,碎花及膝裙子、小皮鞋、双肩包,用司桦林的话说:“就是得要那种看着就很文静,踢一脚还不敢哭的感觉。那种变态就喜欢这种!” 司桦林从后面上了车,一边关车门一边骂了句粗口,显然被那司机气得不轻。 萧潇说了声“我过去了,”跳下车,特地背着包从小巷子里绕过去,转到书店里买了支笔,然后才慢吞吞地沿着人比较稀少的人行道慢慢走。 耳塞里一直沉寂,季志敏突然来了句:“哎,抬头笑一下。” 萧潇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抬头露出笑容,迎面开过来好几辆车,正对上来不及关上车窗的林际俞那张熟悉的冷脸。 他显然没想到萧潇会在这时候抬头,眼神惊诧地瞅了她一眼,车速稍微降了一点,很快又重新加速,呼啦一下过去了。 季志敏的笑声贴着耳朵响起,很快又被司桦林的声音打断:“别笑了!小萧,别低头,注意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21第二十章、偏差 听到司桦林的话,萧潇刚低下去的头迅速地又抬了起来。长长的车流尾部,正慢吞吞地跟着辆脏兮兮的桑塔纳。 她只瞥了一眼就重新把目光挪向了中间的一台出租车,只用余光留意着车子的动向。 车子一辆辆呼啸着过去了,桑塔纳还是慢悠悠地开着,萧潇已经能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的模样了。 穿着风衣,没系安全带。 果然是他! 萧潇装着换歌的样子低头按了按夹在包带上的小mp3,对着线上的小话筒说了声“是他”,接着拉拉包带子,抬头去看桑塔纳后面空荡荡的马路。 车子果然缓缓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萧潇一脸茫然地扭头看向车主。 车主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拉开风衣衣襟,就在身体□的瞬间,萧潇一脚踹了上去。 这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他从驾驶座摔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腰卡在换挡杆,车子发出咔咔的声响,猛的震动了一下,熄火了。 萧潇在他倒下的瞬间就已经冲上了车,按住他的腿往车座上狠狠一砸,拔掉车钥匙,扑上来铐住他双手。 男人这时才有点反应过来,挣扎着扭动了一下,铐着的手差点打到她左脸。萧潇调整了下位置,拿膝盖抵住他,“啪”的甩了他一巴掌:“死变态,还不老实!” 那边季志敏和司桦林也赶了过来,帮着她把人从车里拖出来。 下了车,司桦林才发现男人竟然失禁了,裤子湿了一大片,连萧潇的裙子都湿了不少。季志敏失笑,押着人上了车,再打电话通知人来把那辆车也拖回去。 萧潇扯扯裙子,一脸的嫌弃,司桦林拍拍她肩膀:“行了,这次反应很快,时机也抓得紧,回去让黄队好好夸夸你。” 萧潇瘪瘪的:“他早上还骂我是门神呢。” “门神怎么了,那是夸你厉害!小丫头片子,力气不小,火气也不小——林主任,有什么事?”司桦林的声音蓦然提高了。 萧潇也看到林际俞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调头回来了,大约怕干扰到他们工作,远远地把车停在一处巷子的入口处,只留一个车屁股露在外面。人倒是下来了,手插着兜,站在车屁股前面朝这边看过来。 司桦林加快脚步,萧潇有些尴尬地扯了下裙子,也跟着上前。 “抓到了人了?”林际俞的口气挺自然的,眼神却不住往萧潇那条湿漉漉的的裙子上门飘,尿味确实够大的。 司桦林点点头,顺势就把萧潇往前推了推:“不然萧潇你先去林主任家换个衣服,我和小季先回去。” 萧潇“啊”了一声,连忙摇头:“没事,我包里就有衣服,回去一样能换。”她还等着听那变态小子怎么说呢。 林际俞皱了皱眉:“先去我家吧,还有浴室,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你也回去?”萧潇扭头看向他,又没尸体,痕迹和照相也都在那待命,他去了也没事。那边季志敏在催了:“司组,咱们走不走?这小子身上全是尿臭,能熏死人!” 司桦林扭头应了一声,在萧潇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行了,那就这么着,我先过去了,你们也赶紧!” . 萧潇跟着林际俞上了车,坐下前特地拿纸巾在位子上铺了两层。 林际俞显然还是很在意的,又冲着那个裙子瞄了好几回,这才发动车子。 “你一女孩,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 萧潇十分流畅的“嗯”了一声,把耳塞什么的摘下来塞包里——看那样子就知道,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际俞有些气闷地继续往前开,拐弯进入小区,直接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萧潇单手拎着包,打开车门跳下车,裙子其实已经干了不少,跳下时裙摆翻动,看着真有点岌岌可危的感觉。 林际俞按下电梯,忍不住又嘀咕了句:“穿着裙子就不要一直跳来跳去的,姑娘家……”他没继续往下说,回想起她扑进桑塔纳时的那个饿虎扑羊的姿态,别说走光,没跟电影里一样把裙子撕了方便行动就已经很收敛了。 萧潇终于觉察到了他的不满,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对上林际俞那挑剔的眼神,再看看自己那皱巴巴的裙子,一时间也有点窘迫。 萧潇扯了包带子,干笑道:“我下次注意,平时不大穿裙子,不怎么习惯——挺别扭的吧,呵呵。” 那干巴巴的“呵呵”两个字跟仙人掌上的细毛似的刺得林际俞心里老大不痛快,女孩子穿个裙子有什么好别扭的,哪儿别扭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有什么不好的! 两人沉默着进了电梯,萧潇心里可真后悔和他一起回来了。都忘了他是当医生的,当医生的可不对卫生什么的都有点讲究,就说家里的那位皇太后,连抹布都要用专门的洗涤剂,拖地不拖两遍绝对不罢手。 林际俞见她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心里也有点后悔,非亲非故,不过是同事兼相亲对象而已。 而且…… 林际俞盯着电梯上倒映着的女孩身影,披肩的黑色长发、素色上衣、碎花裙子,要是像再像刚才在马路边那样灿烂地抬头一笑,还真有点小淑女的感觉。 萧潇正丧气,冷不丁听林际俞说了句:“不别扭,挺好看的。” 进了林家大门,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的这一身打扮。这句简单的夸赞饱含了大量的安慰成分,不知为什么让她联想起了司桦林那句“变态就喜欢这样的”。 大约真的只有变态才诚心诚意地喜欢吧。 换洗的衣物背包里就有,浴室却不大好选——林家就两个浴室,主卧一个,次卧和客房共用一个,楼下的卫生间不带浴柜。之前来借宿不知道有林思翰、唐安娜这样的人物,直接用的外面那个,知道有这两号人物之后,再要她用那个浴室,心里就多少有点别扭了。 林际俞便领她去自己的主卧。萧潇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浴室,又大又宽敞不说,浴缸大的简直能养鱼了,和外面那个规规矩矩的浴柜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林际俞又去柜子里翻了新的浴巾浴袍出来:“这些都是新的。” 至此,萧潇才终于明白自己上一次受到了多大的冷遇。 作者有话要说: 22第二十一章、出击 回到刑侦大队,季志敏他们已经结束了对那变态男的讯问,萧潇过去翻了翻资料,季志敏指着资料跟她嘀咕:“工资这么高,有房有车的,居然还这么想不开——看他老婆照片,还挺漂亮的。” 男人对自己在附近扰乱治安的事情供认不讳,问到掳走小孩这个事情却是完全的茫然无措,只说自己不知道。 b组接到居民提供的线索,在一家超市后面的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满是油污的旧面包车。 车里只找到颗衣服扣子,拿去给孩子母亲一辨认,果然就是孩子身上掉下来的。 这对小夫妻投诉时态度强硬,见到自己孩子相关的证物却哆嗦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圈通红的坐在大队的接待室不肯离去。 劝不走人,他们也没办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技术室的技术人员身上。 林际俞领着夏褚他们把车子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找到几个烟头和指纹。 那边程建云又找警犬中队弄了两只警犬,从发现车子的地方出发,一路追踪到隔了两条街的公交车站,再一次失去了罪犯的踪影。 公车站附近又没有监控镜头,唯一的排查办法就是向那天停靠过那个站点的出租车、公交车司机了解情况。 既然那凶手还带了个孩子,总还是有一定辨识度的。 结果却仍然让他们大失所望,所有司机都表示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七八岁的孩子,能藏到哪儿去呢? 季志敏比较悲观,直接就怀疑孩子已经被杀害了:“超市那么大,要藏个人多简单,藏死人就更简单了。” 司桦林瞪眼:“那个超市老程已经翻了三遍了!除了厕所,几乎各处都有摄像头,那么大一个孩子,能往哪儿藏?就是……就是真那什么了,总也需要一个处理的地方,小汪带着警犬转悠了那么多遍都没发现问题,你倒是说说怎么藏?” 季志敏闭嘴不说话了, 萧潇忍不住插嘴问:“嗅源用的什么?” 司桦林抓了下头发:“那孩子的鞋、衣服扣子,还有烟蒂。” 萧潇“哦”了一声,季志敏还是觉得超市有问题,司桦林也懒得跟他废话:“你觉得有问题就去查,拿到了证据,再跟我说——” 话音未落,叶拓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连南的建筑工地里挖出来两具尸骨!” . 连南是l县新开发的镇区,因为靠近深水码头,近年新迁了工业园过去,居民区住户却不多,地价虽然连年上升,房子大多也还空置着。 车子驶入连南之后,周围的绿化带就开始带上了连南特色,大片大片的棉花地和甜菜地,空气里也开始夹杂上了海风与化工企业特有的古怪味道。 建筑工地在一大片棉花地后面,工地边的泥地上还长了不少开着白花的棉花。 尸体就在数米深的地基里被发现,被挖土机破坏了一具,剩下一具倒是挺完整的。 林际俞戴好手套和欧阳晓一起下到地基深处,白杨也跟了下去。 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显然也吓傻了,一见黄浩就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工地那边小跑了过来:“警察同志,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地皮原先是属于一家制药厂的,今年刚刚卖掉,根据建筑公司的说法,要建楼造小区了。 这么大的消息很快惊动了市局,市支队也派了人过来。 林际俞他们一下去就是好几个小时,再上来时全身都沾满了泥点。 欧阳晓过来和黄浩汇报情况:“初步判断是一男一女两名成年人,死亡时间肯定超过三四年了,死亡原因……像是自杀。” 黄浩和市支队支队的都睁大了眼睛:“什么?” 欧阳晓扭头看了林际俞一眼,接着道:“按初步检查来看,两具尸骨上面都没有明显外伤,但是股骨头都坏死了,男的穿着西装,女裙子大部分虽然都腐烂了,头发却梳得特整齐,指甲上还涂了指甲油。” 市支队的那位先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说两瘫痪病人一起打扮好了来这边自杀?这里大开发还没几年呢,环境又那么差,要自杀也找个风景名胜,再不济安安静静躺自家床上不就行了?” 黄浩也觉得不可思议,就是搁今天,这儿也绝对不是个好的自杀选址。 “查查那个倒闭了的制药厂,哦,对了,这个案子宋支这边接了,咱们主要做辅助工作。” . 萧潇叹了口气,夹了片茭白塞进嘴里,觉得脑子里挤满了各种各种的念头,再要仔细一深究,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林际俞把自己饭盒里的茭白一片不剩地夹到她的盒盖上,拿筷子头点了下桌面:“吃饭!” 萧潇“哦”了一声。 “怎么了?” “哎——”萧潇放下筷子,“我现在算是明白我爸以前干嘛老是蹲卫生间悄悄抽烟了,还一抽就是一整包,都是给那些案子愁的吧。我真不怕什么打架抓人,但是遇到这样费脑子的案子,就特别头疼。” 林际俞把青菜叶子拨到米饭上,再耐心地剔除菜梗:“才两个案子就愁成这样,那我们当技术的都不要活了。” 萧潇“咦”了一声,林际俞接着说道:“每年有这么多非正常死亡的人,我们只能尽力不让他们枉死——你把他们全部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道理我是懂,可是……” “习惯了就好,”林际俞打断她,低头吃了一会,又说,“慢慢你就习惯了。” 慢慢就习惯了,类似的话萧潇听以前学校的老师说过,也听萧文江说过,甚至黄浩、司桦林都把这话挂在嘴边,从林际俞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的就让她心头一跳。 慢慢就习惯了,工作也是,父亲的性格,母亲的死亡……也是? 坐在一边的季志敏终于忍受不住这诡异的亲密氛围,捧着盒饭朝黄浩和司桦林的桌子走去。 萧潇还奇怪地抬头喊他:“你去哪儿?” 季志敏狠狠地瞪她:“你们吃你们的,我不当电灯泡,换个地方吃。” 萧潇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林际俞,林际俞连头也没抬,十分平静地把自己从角落里搜到的几片茭白夹出来,放到她的盒饭盖子上。 习惯果然很可怕,她现在都习惯吃他挑出来的各种蔬菜了,甚至连当着季志敏的面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林主任,咱们这样,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林际俞的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萧潇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板,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林际俞含糊地“唔”了一声,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没回答。 萧潇没得到答案,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的,伸手拿过一边放着的罐装饮料,拉开拉环插上吸管,慢慢地吸了两口。 被她的动作感染了似的,林际俞也放下筷子,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茶杯喝了口水。 夕阳正好,从他后面的窗户透进来,映得屋子里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昏黄。林际俞背朝着窗户坐着,脸上的表情有点朦胧,头发稍和衣服边缘却都被昏黄所笼罩,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萧潇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初恋在学校的顶楼上牵手,也是这样的黄昏,先是站着随意的说话,说着说着就挨近了,手和手自然而然地拉在一起,一直聊到太阳西沉路灯亮起,才意犹未尽地挥手告别…… 那个时候,最后悔的就是不够主动出击了。 明明一样动了心,却被说不懂感情,只知道傻兮兮的笑……那个小男生谴责的话萧潇至今还记得:“我说喜欢你,我们交往好不好?你就说好,好了之后呢,成天跟别的男生一起玩!还在晚会上唱情歌!你其实压根没当我是你男朋友吧!我看你跟唐磷跟赵远都更像在谈恋爱!” 唐磷是他们班长,赵远是班里的团支书,她是班副,当然和他们联系密切……但是男朋友,萧潇再大大咧咧也知道,这个是有点特殊的,有点不一样的…… 所以说,喜欢了就得主动点,免得被误会啊。 萧潇干咳了一声,看向林际俞:“咱们其实也挺配的。” 林际俞扭头看向她,“什么?” 萧潇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小了不少:“我说……咱们也挺般配的。”林际俞显得有点茫然,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怎么配?” 萧潇捏着吸管,眼睛亮亮的:“你姓林,我叫萧潇,林黛玉不是住*馆的嘛。” 林际俞一口茶噎住,咳得眼泪都下来了。 萧潇连忙走过去拍他后背,拍了几下,毕竟还惦记着主动出击抢占先机,于是又加了句:“你别激动,我的意思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呢?” 林际俞刚有些停歇迹象的咳嗽又重新严重了起来,萧潇便体贴地给他把茶杯递过来。 林际俞推开杯子:“你……你怎么……” 怎么能这么不矜持!这不应该由他来说吗?! 还有,林黛玉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有事耽搁了,接下来会努力保持日更~~~ 23第二十二章、先机 吃完午饭后,季志敏总觉得萧潇有点过于亢奋,连整理材料都在那轻轻地哼着歌。那声音又轻又腻,都飘飘然要飞到天上去了。 季志敏忍不住问她:“干嘛,吃错药了?” 萧潇眨巴下眼睛,自顾自笑了一会,然后小声跟他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追男人,一击正中,高兴一下。” 季志敏听得眼睛都直了,连忙出门去看技术室的人,正瞅见林际俞和连南派出所的所长站一起在说话,侧脸冷漠沉着,完全不像是恋爱中的模样。 他走回来几步:“真的假的,到今天才刚追上?你不早就住人家家里了。” “话不要乱说啊,乱说我告诉小颖你悄悄看她手机短信。” 季志敏连忙告饶。 萧潇哈哈直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跟他计较,刷刷刷把制药厂的新地址抄下来,“咱们等会是去制药厂,还是那孩子的学校?” “看你那个得意劲!咱们还是等司组通知吧,那个不是说市局支队接了嘛。”季志敏朝窗户那看了一眼,隐约瞅见有人过来了,“女孩子要含蓄一点!你就不怕把人吓跑了?” “跑了拉倒,我再追一个。” “哈哈哈哈哈,那你追我好了,我很好追的,只要每天帮我洗衣做饭按摩铺床,不乱花钱不随便发脾气,过节记得买礼物,生日记得买玫瑰……我就一辈子都属于你了!” 萧潇合上本子,刚想说话,“啪”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林际俞一脸阴沉地走进来,萧潇噤声,季志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林际俞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转身就走,萧潇连忙追上去。 季志敏跟着走了几步:“别给误会了,我们开玩笑的啦。”声音拉得老长,听得林际俞火气更大,脚下都快生风了。 萧潇扭头冲季志敏做了个“你害死我了”的表情,小跑着追过去:“林主任,林主任!” 林际俞一直走到连南派出所的公告栏边上才停住脚步,回头瞪着眼睛看她。萧潇被他盯得有点心虚:“真是开玩笑。” “你跟着我干什么,不是跑了拉倒吗?你再去追一个好了。” “……” “季志敏就比我好追多了。” “……我们说着玩的……” 萧潇正好背对着公告栏,从林际俞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头顶上那个上掉了一个角的写真标语。 “遵纪守法”,“遵”字上方完全垂落下来,看着像个被压扁的“过”字。 他越看越觉得生气,忍不住又说道:“还有,你什么时候追过我?” 萧潇还在那组织语言给自己争取机会,听到他这么问,有些诧然地“啊”了一声。 林际俞眉头紧锁,表情难得的有些激动:“明明是我先提‘相处看看’的吧?大部分时间不都是我主动在联系你?去钓鱼不是我主动约的?” 萧潇点了下头:“是啊。”但每次都是她在活跃气氛,她更主动在经营啊! “相亲爽约的也是你吧!” “……” “……你怎么好意思说你追的我?” 萧潇终于有点明白他愤怒的重点了,恍然地看着他:“可是,先表白的是我啊。” . 季志敏第五次走到门口张望,差点撞上端着水杯的司桦林。 “鬼鬼祟祟干嘛呢!” 季志敏冲外面扬扬下巴:“看见小萧和冰冻鲫鱼了没?” “什么冰冻鲫鱼,好好说话。”司桦林不满地坐下来,“没见着,怎么了?” 季志敏又朝外瞄了瞄:“……没事,小萧不是我搭档嘛。” “哎,”司桦林拉着他坐下来,“你不是在追小韩嘛,别老盯着其他的女同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们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没道德。” “我没道德?”季志敏不乐意了,“司组,我碗里都还空着呢!” “空着就慢慢找,干嘛非得跟冰……跟林际俞过不去,他年纪也不小了,难得有个对上眼的,你就非得给人家使绊子?” “我干嘛给他使绊子,我巴不得他早点解决个人问题,免得吊着人家青葱似的小姑娘发花痴。”季志敏拉过椅子靠过去,“我跟你说司组,那完全是他的问题。我跟小萧是搭档,搭档一起吃饭不是很正常的?我们中午在那吃饭,他就端着个饭盒巴巴的过来,也不说话,就跟我们一桌子坐着,我和小萧聊案子,他就使劲扒拉那个菜,把什么肉丝啊茭白啊往小萧饭盒里放,还冷不丁冲我放眼刀——他那个眼刀你知道的,板着个脸,就跟看死人一样看你……刚才也是,我们就在那随便开了几句玩笑话,他就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没准心理有问题,思想忒龌龊忒封建。” 司桦林中午也瞄到了几眼,若有所思地朝外面看了一眼。 “也就小萧、小颖那些傻女孩,才会被那么一张脸给骗了——那脸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面部神经还跟坏死了似的。” 这话司桦林不赞同了:“那差别还是挺大的,你看那女明星跟门口小卖部卖茶叶蛋的大嫂,五官数量一样,质量就不同。” “再不同也就是鼻子眼睛嘴巴,看东西闻味道吃饭,难道还能喷火喷水吐闪电出来啊。” “那你怎么净盯着小韩?我看小萧脾气就比小韩好。” “……那不是有主了嘛。” 司桦林笑着推了他一把:“知道就别废话了,你去把小萧喊来,等会你们俩去二小附近了解下情况。” “那制药厂呢?” “制药厂我自己去,连南这边的兄弟单位帮忙联系了以前的一个老工人,我和宋支一会再找他聊聊。”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起来,司桦林接起电话,才听了几分钟就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孩子找到了,尸体被分割成了好几块,在超市的肉食冷冻区发现的。” . 萧潇和林际俞接到电话就往回赶,司桦林已经发动好车子了,几个人急急忙忙上了车。林际俞忙着查看解剖勘查箱里备着的东西,之前刚刚出过现场,箱子里物证袋、物证瓶和物证标签都没剩下多少了,干净的乳胶手套也没有了。 夏褚也缺了好几样东西。 萧潇主动请缨:“你们先打电话跟技术室的说清楚缺了什么,我打车回去,给你们把东西送来。” 司桦林同意了,车子回到室内,到去往超市的分岔路口把萧潇放下去。 萧潇跳下车,冲他们摆了摆手,拦了车子赶回刑侦大队。她去技术室拿了东西,正要往楼下走,就听见一孩子尖锐地哭声从他们自己的办公室传来。 因为出了这个案子,她对孩子的哭声尤其的敏感,又加快脚步折了回去。 短短几天时间了两起大案,办公室里几乎只剩下协警在留守,b组更是走得干干净净,一背书包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孩子坐在屋子中央,嘀嘀咕咕地唠叨着:“你们不告诉我林叔叔去哪儿了,我就不走了。” 居然是苏小艺! 萧潇还记得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但这时也顾不得这么多,走上前问:“怎么了,找林主任有事?” 苏小艺看到是她,闭紧了嘴巴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裙子上粉色心形胸针。 协警跟她解释:“她说林主任答应了陪她开家长会,结果上午没去,她来找人。” 萧潇把手里的东西换了个手:“林主任这几天太忙了,晚点让他来找你吧,今天是真抽不出时间。” 苏小艺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着头玩弄胸针。 协警无奈地冲萧潇摇了摇头。 萧潇叹了口气,“那你乖乖坐着,我要是看到他就告诉他你在这儿。”苏小艺还是不吭声,萧潇只好装作放弃,边往后退边用口型无声跟协警说话:“打电话给她家长。” 协警点点头,她便拎着东西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4第二十三章、虚惊 萧潇赶到超市时,整个超市已经被封锁了,相关人员也都在接受调查。 夏褚见她进来,迅速的跑过来:“终于来了!东西带来了吗?”萧潇连忙把箱子拎给他,夏褚也不废话,说了声多谢,接过去就走。 肉食区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方言腔极重,条理倒还清楚。 “我们这个区一共就五个人,做三休一,今天有三个员工上班,加上我四个人,另外今天休息了。” 黄浩翻动着档案:“王信雅、朱实绩,我们去他们宿舍找过了,宿舍人说他们昨天就没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 胖男人紧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他……他们是老乡,去年来的这边,工作还是挺尽心的,就是有点好赌。”他顿了一下,想起了什么:“王信雅有个女朋友,就在南苑路上做导购。” 黄浩立马让叶拓去查,瞥了不远处的林际俞等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有点发寒——分尸案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残忍的手法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把尸体分割后伪装成普通的肉类装盒贩卖! 要不是遇到爱较真的女顾客投诉“猪肉颜色不对,标签错误”,造成的影响就更大了。 胖男人跟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正好看到林际俞把小小的尸块装进物证袋里,胃里登时一阵翻腾,连忙扭过头。 萧潇也隐约猜到是什么东西,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呢? 黑凯撒又被带了过来,这次直接用尸体做嗅源,警犬对着冷冻区的柜台狂吠了一会,笔直地冲向一楼的某处拉门,大声地嚎叫起来。 这是超市的冷冻库,超市经理连忙让人去开门,拿了钥匙的管理人员摁了半天没把电子锁摁开,黄浩一把接过来。 “哗啦啦”,卷帘门被打开,黑凯撒的兴奋的叫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脑神经,训导员都差点拉不住它。 搬开几十箱冷冻牛肉后,一只明显大过其他箱子的纸箱暴露在大家面前。 黄浩戴上手套,一脸沉寂地打开箱子。 韩小颖吓得尖叫出声,叶拓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箱子里是个浑身赤(和谐)裸的□岁女童,喉管被割开,血液已经被放空,腹部被打开,部分躯体遗失,大部分脏器也被取出来摆在一边。 黄浩低低骂了声“畜生”,大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试了这么多次,警犬一直没有反应——这具尸体压根就不是那个失踪的男孩! 技术们开始整理勘察现场,一个个保护框出现在冷冻的地面、墙上、纸箱上,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萧潇小声提醒林际俞:“苏小艺刚才到了咱们大队的办公室,我让小黄打电话给她家人了。” 林际俞将一处已经凝固的血迹做好标记,然后才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这边要准备尸体初检了。”萧潇瞥了眼被打开的纸箱,“嗯”了一声。 死者身上没有衣物,现场分析就要大打折扣,尸体初检却省略了好几个步骤。欧阳晓忍着不适正要动手做尸表检查,被林际俞阻止:“还是我来吧,你来做记录,白杨呢?”白杨早拿着相机在一边做好了准备。 林际俞与平时没两样的冷漠态度意外地安抚到了这些成天和各种尸体、物证打交道的技术人员,白杨随着他的动作快速地按动快门,欧阳晓也飞快地做着记录。 “右侧面部有卵圆形擦伤,距右外眦3.4厘米,右鼻唇沟5.3厘米……三根肋骨断裂……” 一直走到冷冻库外面,萧潇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林际俞那冷淡却又沉稳的声音。 人已经死了,受到摧残伤害地尸体却已它独有的极端方式控诉着犯罪份子的罪行,她的脸擦伤了,骨头被打断了,甚至连眼睛里都增长出暗示死亡时间的薄云…… . 黄浩翻遍了全县的失踪人口档案,也没有找到女童相关的任何信息。而尸检报告里提到的各种体征,也证实了她流浪儿童的身份。 让大家都觉得意外地是,林际俞否认了孩子被故意谋杀的判断。 “死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生前经常遭到殴打,手足都有明显的厚茧。死因初步判断是巨大的恐惧导致的心脏骤停,肋骨是做胸外按压时断裂的。” 超市里没人认识这个孩子,按经理的说法,失踪的王信雅和朱实绩也没有孩子,一个没结婚,另一个则是婚后多年没有孩子。 王信雅的女友二十出头,打扮的十分时髦,对于男友失踪的事情也一无所知。“我们店里这几天搞活动,我都是夜班,根本没时间去找他。上次见面还在三天前,那次他说超市给他涨了工资,带我去绿翡翠吃了顿饭。” 萧潇一言不发地做着记录,司桦林却突然拍了她一下:“记录我来做,你再去联系下超市,问问这几天有没有调薪。” 萧潇应了一声,离开讯问室,意外地在办公室遇上了林际俞。 林际俞正脸色难看地站在昨天值班的协警小黄边上:“你确定接她回去的是她舅舅?”小黄脸色发白地看着他:“是啊,我让户籍科的人查的号码,那孩子也认识他。他自己带孩子出去的,弄丢了怎么也不能怪我吧……” 萧潇心头猛地一跳,加快脚步走上前:“苏小艺怎么了?” 林际俞皱着眉头:“她舅舅说孩子闹脾气,出了大楼就跑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协警看了萧潇一眼,小声提醒:“她一直说要找林主任你,会不会去你家了?” 林际俞转身朝外走,萧潇跟上两步,想起司桦林吩咐的事情,还是走回到办公桌前打电话。 超市经理一口否认了调薪的事情,“我们下个月才出年度调薪方案,他又是新人,压根不在大幅调薪的人员名单里。” 朱实绩的妻子在老家,程建云带着刘非风尘仆仆地赶到当地,意外地又扑了一次空。 按他家邻居的说法,朱实绩妻子早在半年多前就进城享福去了。朱实绩不过是个超市肉食区的工作人员,那点微薄的工资连付个郊区房子的首付都不够,妻子能跟着享什么福? 还是村里八卦的老人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不会生,老婆跟人跑了!” . 得知超市里发生了命案,男孩的父母又一次找上了门。不过几天时间,夫妻俩都憔悴了不少。 萧潇越看越觉得不放心,打电话给林际俞探问苏小艺的消息。 林际俞在电话连声音都有点变了,满满的都是忧虑:“找不到,才失踪几个小时,就连派出所也没法立案。” 苏小艺在这时候闹离家出走,要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正因为几个案子的迭发,警力严重不足,要警方投入大量的警力寻找一个才失踪几小时的孩子,也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萧潇看了眼日历上的“周日”两个字,咬咬牙,翻出手机开始联系本市的几个朋友。亏得她人缘好,一说有孩子离家出走,好几个男同学都自告奋勇地要帮忙找。 “潇潇你一句话的事情,包在我们身上好了!” 连那个爱打乒乓的高中男生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一点儿都不麻烦,我们周末没课!你把照片传给我,我发动同学一起找,你乒乓打得那么好,下次来给我们班做外援好了!” 人多果然好办事,叛逆期的大男孩也更容易猜到别扭小孩的心思。 经验丰富的高中生们用了不到几个小时,就在林家附近的私人网吧找到了正戴着耳麦,一边哭一边打游戏喝啤酒的小女孩。 萧潇打车赶到那时,几个大男孩正围着苏小艺做思想教育,一口一个“不懂事”、“没出息”、“游戏操作太臭”,说得苏小艺都不知道反驳了。 萧潇一边打电话感谢帮忙找人的同学,一边挤进人群。苏小艺一见是她,脸色就更苍白了,抿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林际俞和他舅舅已经在火车站找了好几个小时了,得到消息后赶来,都是又惊喜又气愤。舅舅毕竟是亲舅舅,抱着孩子又哭又笑的,林际俞就没那么温柔好说话了——他是直接从解剖室出来的,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诡异的味道,丢下一堆没做完的工作这么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结果苏小艺居然躲在网吧玩游戏! 他只远远地瞥了眼生龙活虎的孩子,扭头就要走。还是萧潇的同学赵远给硬拉住:“哎,哎,一大男人别跟孩子置气,小孩子就是要哄的嘛!再不听话也是你孩子,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林际俞憋得一脸青紫:“她不是我孩子。” 赵远转了下眼珠子:“不是你孩子你生什么气,也不是我孩子,我还不是跑了大半个城区赶过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以及人之幼。” 网吧老板早在看到萧潇和林际俞的警服时就怂了,赶紧让工作人员把网吧里未成年的孩子往后面赶。 高中生对此十分得意,拉着萧潇跟自己同学介绍:“这就是萧潇,我哥们。”能和配真枪的女警察做哥们,几个大男生都有点羡慕,纷纷要做自我介绍。 高中男生更得意:“干嘛啊你们,人家忙着呢,你们别捣乱。下次等她有空了,我让她给咱们做乒乓球赛的外援,见识见识人民警察的技术。” 萧潇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孙老板晚上请大家吃饭,多多谢谢你们的帮助!” 孙平抱着苏小艺连连点头:“我让司机来接,去滕王阁,怎么样?” 豪车接送,帅气的门童开门,漂亮姑娘引路,高中男生们兴奋地连声赞叹。赵远也搭着萧潇的肩膀嘀咕:“啧啧,潇潇你看到没有,嫁人就得嫁这样的,嫁给我这种教书匠,就只能回家啃猪蹄了。” 萧潇瞄了眼不远处的林际俞,把他手搬开:“你注意点影响,我男朋友在呢。” “男朋友?”赵远的眼睛亮了,迅速回头重新打量林际俞,然后冲萧潇摇头,“你都什么眼光啊,以前那个初恋也是,都娘们兮兮的。” 萧潇赶紧扯了他一下,反驳:“哪儿娘们兮兮了!” “跟你对比起来就娘们兮兮了呀,”赵远坏笑,“小心思都特别多。不过你们女生就吃这套,什么忧郁美男——哎,别打别打,动手动脚的,你男朋友在后面看着呢。” 萧潇放下已经半举起来的手,跟着人群进了电梯:“你懂什么,人家是法医,胆子可不小,比你爷们多了。” 赵远一副你就吹牛吧的表情,其余几个朋友也不相信:“还有比咱们萧哥更爷们的,我们不相信!” 林际俞被热热闹闹的人群挤到了角落里,费了半天劲才硬挤到萧潇身边:“欧阳他们还在加班,我也得回去,你呢?” 萧潇看一眼众人:“咱们先一起上去,跟大家敬个酒再走吧。” 林际俞沉着脸不说话,高中男生倒是挺善解人意的:“没事,你们有事就先走,我们不用你送。” 萧潇还是执意把人都送上去,孙平出手大方,包了最大的包厢,落地窗出去一整片的蓝绿色水池,在霓虹照耀下异常漂亮。 林际俞要开车不能喝酒,萧潇便干脆利落地连喝了两大杯红酒:“今天谢谢大家帮忙,我和林医生还要赶回去加班,就先干为尽了!” 赵远哈哈大笑,一副你看你还是那么男人的表情,高中男生们更是热血沸腾,要不是时间不等人,恨不得拎酒瓶和她对吹。 “萧姐姐下次咱们一定喝个够啊!” 萧潇放下酒杯:“满十八了没啊你?” 大家一通大笑,说话的那个男生脸都红了:“我下个月就满了,下个月过生日跟你喝!” 孙平要让司机送他们回去,林际俞果断地拒绝了,苏小艺跟他道别,他也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直到车子驶入机动车道,林际俞才放松似的叹了口气。 萧潇喝了酒,话就有点多:“明明那么担心,就不肯直说,小姑娘见你不理她都快哭了。” 林际俞没吭声,隔了一会说:“她这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有什么好委屈的。” 萧潇抿嘴笑,林际俞瞄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揉了她头发一下:“我要是养孩子,肯定喜欢养你这样的。” 萧潇给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很快就笑得更夸张了:“人家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下辈子没准你真能养我呢。” 林际俞被她逗笑了,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又犯懒拖拉了,不过今天的份比较足,粗长粗长的~~~ 25第二十四章、孩子 林际俞要赶回殡仪馆,萧潇却要回刑侦大队。车子开到公安大楼楼下,萧潇开门下车,才关上车门,正撞见两个孩子背着书包,在楼下蹑手蹑脚地转悠。 萧潇觉得奇怪,跟上去几步,正要出声,一个孩子扭头看到了她,登时就站直了身子,顺手扯了扯另一个。 另一个正踮脚朝里张望,被拉了一下还有点不耐烦:“你老拉我衣服干……” 他也看到了萧潇,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萧潇认出他们身上的二小校服,她记得二小到这里不近来着。 “小朋友,你们有什么事情?” 两个孩子欲言又止地互相看了一眼:“我……我们是王哲瀚的同学,王哲瀚还没找到吗?”王哲瀚就是那个失踪的孩子,萧潇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孩子进了大楼:“你们是他同学?这么晚了,爸妈不担心吗?” 矮点的孩子迅速去看高个子男孩,男孩拉了拉书包带子:“我们和王哲瀚是好朋友,想来打听打听他的消息。”对于她的第二句话,则明摆着自动忽略了。 萧潇摁下电梯:“王哲瀚的案子我们还在查,他爸妈也很关心,你们还太小,晚上不要随便在外面逛——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高个孩子左右看了看:“我妈妈玩牌去了,没空接我,爸爸也不在家。” 另一个也立马接口:“我认识路,能自己坐公交回去。” 萧潇挨个看过去,等电梯停了,重新按了一楼:“那阿姨送你们回去。” 两小孩便不再说话。 等到了公交站,高个孩子又问:“阿姨,王叔叔和王阿姨也在你们单位吗?” 王哲瀚父母被那个女孩的事情吓到,确实在这边好几天了——他们还分了工,家里爷爷奶奶守着家门和座机,夫妻俩来接待室坐着等消息。现在还不到十点,肯定还在接待室等着。 萧潇于是“嗯”了一声。 高个孩子便大人样地安慰道:“您让他们也别太担心了,王哲瀚成绩那么好,人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 矮个孩子也在边上点头附和。 萧潇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谢谢你们,我一定转告他们。” 矮个孩子家在电影院边上,萧潇一手一个拉着他们,下了车再步行五六分钟,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看到他妈妈开门才松了口气。 本市的家长们显然都知道了最近的女童分尸案,一见穿警服的萧潇就是一悚,知道来意之后便连声道谢。 萧潇随口问了几句王哲瀚相关的事情,矮个孩子妈妈瞬间就有点紧张起来:“王哲瀚还没找到?他挺乖的,来我家做过几次课,还会帮忙收拾水果盘。” 萧潇点点头,笑着跟她道别,拉着高个男孩往楼下走。 “你家在中河新村?你叫什么名字?” “柳盛辉,”高个男孩轻轻答了句,温热的小手轻轻搭在她手心上,微微沁出点汗渍,“阿姨,杀那个女孩的凶手找到了吗?” 萧潇摇摇头:“马上就能找到了。” 柳盛辉“哦”了一声,又问:“你们会给她报仇吗?” 萧潇愣了一下,笑着点头:“会的。”柳盛辉便跳了一下,做了个胜利的姿势,书包因为这个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路灯把水泥路面照得发白,孩子小小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像是棵矮矮的松树。萧潇帮他把书包摘下来:“我帮你拿吧。”接过来的瞬间,手臂不由自主往下坠了一下,这书包实在太沉了,起码有好几公斤。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才的公交站牌。 柳盛辉家隔得远,足足转了两趟车才到家,萧潇看着他拿出钥匙开了门开了灯,再让他把防盗门锁好,这才安心离去。 这么一耽搁,再回到大队就已经快十点了。 王哲翰父母果然还在,大家经过接待室都觉得压力重重。正式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王哲翰没找到,王信雅和朱实绩两个最大的嫌疑犯还没落网。 悬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踪的孩子一直没有音讯。完全不和家长联系,基本已经排除了绑架的可能,那么是为了什么呢?单纯的变态虐童杀人狂? 技术室在王、朱两人的宿舍搜到了不少头发,正忙着和烟蒂上提取出来的dna做对比。黄浩画了一小黑板的线,最后也忍不住开始打呵欠。 程建云还留在朱实绩老家,白天跑了一天,这时就通过笔记本给韩小颖传在当地拍到的照片和各种资料。 季志敏拄着下巴嘀咕:“抽烟的也未必是女人,不是超市里的人,也可能……会不会是王信雅女朋友?” 司桦林摇头:“不像,不过为防万一,给她也验一验。” 十一点多,王哲翰的父母终于打算起身离开。 萧潇想起楼下遇到的两个小朋友,便顺口跟他们提了下。夫妻俩显然是认识柳盛辉他们的,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谢谢他们关心。”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两人往外走了一会,丈夫王廉又转了回来:“警察同志,我还有个事情想和你们说一下。” 萧潇有些意外:“请坐。” 王廉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哲翰,上个月跟我们吵过一次架……我本来以为没什么关系,就没提。” “没关系,不管有用没用,能多点线索总是好的。” “他上个月跟他妈妈要两百块钱,说是捐助灾区用。捐助灾区小朋友这个想法是挺好的,但是这个数额也确实有点大,他妈妈不放心,就打电话去学校确认了一下。结果他们班主任说没有这回事,我们觉得他小小年纪竟然骗人,就骂了孩子一顿。孩子情绪当时有点低落,还在柳盛辉家住了一晚上。后来,孩子又开始不吃早饭攒钱,被老师看到了跟我们反映情况,我们就问了孩子原因……”王廉顿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看向萧潇,“孩子说是认识了一个身体不好的小朋友,爸爸是个酒鬼,每天都靠捡垃圾赚钱,拿回家的钱不够,就总是挨打。我们……我们觉得那是人家家事,就不许他多管闲事……他唠唠叨叨跟我们提了几次,也就消停了。” 萧潇坐直了身体:“你们知道那个孩子家住哪儿吗?叫什么名字?” “哲翰叫她小珍,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你们没见过那个孩子?” 王廉摇头,表情有些惭愧:“我们工作忙,家里的条件也不是特别的宽裕,一方面怕惹麻烦,一方面也怕增加额外的经济负担,就没怎么关心……听到超市那个事情,我们开始以为是哲……就顾着着急了。后来听你们说不是,那个死了的孩子又挨过打,绑架哲翰的车子也停在超市附近……我们就觉得可能跟这个事情有关系。” . 黄浩把小黑板上的字擦了又写,最后揉揉脸坐下来:“咱们先梳理梳理啊。”他拿根棍子点了点王哲翰的“名字”,“王哲翰,二小四年级学生,学习成绩好,不逃课不打架,在同学老师间评价都很好。父母是普通上班族,邻里关系和睦,最近也没有和谁起过什么大的纠纷。孩子于本月8号下午四点左右在二小附近的碧水公园失踪,有目击者称看到一个男人把他虏上一辆就面包车绑架了。面包车现在在天合超市后门发现,车内有王哲翰的纽扣和一些指纹、烟蒂。 赵建民,六十三岁,碧水公园义务园丁,8号下午目击王哲翰被绑架的目击者。 余至,三十二岁,食品公司销售员,9号左右在碧缘小区附近开着旧桑塔纳暴露身体吓唬女孩子,自称9号下午一直在碧缘小区附近,没有去过碧水公园,dan检测也与烟蒂上提取到的不符,现在被已经被行政拘留。 无名女童,大约八(和谐)九岁年纪,流浪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死前曾遭到殴打,死因初步判断是受到惊吓后导致心脏病发作,尸体在天合超市冷冻仓库被发现,少量身体组织被放入肉食制品盒内,在超市柜台销售,于13号中午被发现。死亡时间推测大约在一星期前,也就是本月6号左右。 王信雅,二十五岁,在天合超市肉食区工作,于本月12号左右失踪,女友是导购员,称其失踪前曾经得到大笔不明来历的收入。 朱实绩,三十九岁,r县莲花童村人,在天合超市肉食区工作,因为不孕不育而导致夫妻关系破裂,喜欢赌钱喝酒,于本月12号左右失踪……” 他一口气归纳完,又把王廉新提供的线索向大家说了一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都说说你们的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了总觉得不对,今天重新改了下,于是就拖到现在了…… 另外谢谢1124519tx的地雷~ 26第二十五章、女童 黄浩说完,迅速扫了在场的大家一眼。 司桦林打了大大的呵欠,季志敏托着下巴靠着椅子,叶拓一脸的呆滞,萧潇拿着笔低着头……b组更惨烈,包括韩小颖在内,看他的眼神都快泛绿光了。 黄浩失笑:“算了,我和老司值班,你们先都去宿舍眯会。” 大家左右看看,只有几个起身去宿舍,大部分还是找了外套在自己位子上,甚至是接待室沙发上打盹。 孩子没有找到,凶手又如此的残暴,这个事实让他们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司桦林洗干净茶杯,张望了下,从黄浩桌上的铁罐里抖了两大撮茶叶扔进去。黄浩肉疼地阻止他:“哎,哎,差不多行了!我这是好茶叶!” 司桦林干脆又抖了点进去,这才提起热水瓶,冲了满满一杯,风扇前晾凉。 “牛嚼牡丹,德行!”黄浩把本子往他方向拖了拖,“别管茶叶了,咱们聊案子,聊起来打开思路就不困了。你看这个,王信雅、朱实绩重大嫌疑,可是这个王、朱和王哲翰之间,还差了一个环节。” 司桦林靠着椅子瞅着被他划得乱七八糟的本子:“什么环节?” “车上的dna和他们对不上,指纹估计也悬,说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绑架王哲翰的人。”黄浩调整了下坐姿,“这人还很熟悉二小的放学时间,王哲翰他们平时是四点二十五放学,这天搞才提前半个多小时放学。” “也可能随机,就是在那守株待兔。” “不大可能,”黄浩摇头,“绑王哲翰那车子就停超市后面,那孩子还认识死了的女孩,应该是有预谋的……” “哎,”司桦林打断他,“你就不觉得挺蹊跷的?” “什么?” “那俩提供线索的孩子,还有那个车。就跟有人一个劲地在努力暗示咱们,这两个是一个案子似的。” “那破车的来历还查不到?” “没牌,又是旧车,早过报废年限了,零件都没几个新的,谁都怕惹麻烦,全装傻不吭声,只能一家家修车厂跑。” 两人越聊越是疲惫,黄浩靠着椅子眯了会,勉强嘀咕道:“暗示不暗示的,确实有点那么个意思——哎,老了不行了,我睡会,你也闭会眼睛。”说着,把自己往椅子里缩了缩,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办公室里寂静下来,司桦林也懒得找地方了,灌了一大口茶叶,端过条凳子搁脚,靠着椅子休息。 凌晨五点多,门被重重地敲了几下,黄浩给震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睁开眼睛一看,韩小颖正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脑袋探进来:“黄队,隔壁省的兄弟单位来电话,逮着个特像王信雅的。” 黄浩和司桦林瞬间清醒了。 . 萧潇是给韩小颖那一声惊呼吵醒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王信雅”是谁,“抓到”两个字却跟火钳似的把她激醒了。 抓到了,凶手还是帮凶,有眉目了! 黄浩点着人要去押人,b组的艾诗然车开得好,萧潇格斗好,司桦林有经验,负责带队。一行三人上了车,赶在上高速前找到家早餐铺子吃了早饭,风风火火赶去接那个王信雅。 王信雅是因为嫖(和谐)娼证被抓的,一个兜里放了五六张身份证,其中就有真证,抓他的民警和内部收到的照片一对比,直接就通知黄浩这边了。 司桦林他们把人押上车,他还一个劲地装傻:“不至于吧,我就睡个鸡,还拉我去枪(和谐)毙啊?” 艾诗然个子不高,脾气却挺火爆的,差点从驾驶座上冲下来给他来一下:“装个屁,孩子给你藏哪儿去了?” “孩子”两个字一出,王信雅表情就有点畏缩。 坐在他两边的司桦林和萧潇感觉到了,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点兴奋:果然没抓错! 车子呼啸着驶出市区,朝着来路开去。王信雅是认识路的,开始时候还往外面张望,后来就低着头瞅着手上的手铐看了。 司桦林对这类人的心态最熟悉不过,一路上旁敲侧击地开始问话。 王信雅开始还狡辩,到后来就开始忍不住诉苦了:“我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倒霉孩子——我还以为你们问的得……” 话说漏嘴,他自己也变了脸色,缩着脖子一副悚然的表情。 “你以为我们问的得什么?问得你们藏在柜台藏在冷冻库的尸体?!” 王信雅不吭声。 “铁证如山,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我们是看证据说话的,你……” 王信雅沉默了几小时,临下车,终于还是抓住了司桦林的衣袖:“警察同志,我坦白,我没杀人——我就是帮忙出了个馊主意。” 讯问室的地毯柔软而沉闷,脚踩上去,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王信雅坐在那儿,多动症似的不住挪动双腿,不时要口水或者要根烟,交代起事情却异常地缓慢。 “人是朱哥打死的,我跟他住一个宿舍,他成天就做梦发财,想赌钱,抠门抠得要死。老婆还不是个正经人,一回老家就吵架——他有那个病,就是生不了孩子的病。光播种,不收割,今年年初吧,老婆就跟人跑了。他还死要脸,跟我说他老婆生不了,他退货了。给我揭穿了还不承认,又怕我把这个事情说出去,请我了顿饭,特没种……” 司桦林皱着眉头:“说重点,挑跟案子有关的说!” “这就到了嘛,他啊,两个多月前,捡了个小孩——跟我说是自己很多年前跟野女人生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这人就是这么要面子,那小孩还有病——没病也轮不着他捡。不过小孩听话,让干嘛干嘛,平时也不怎么来找他。老朱不让她来找,那孩子长跳蚤,脏,手脚也不大干净,晚上都不知道睡哪儿,就每周蹲郊区建筑工地那等他去见面。他开始还克制着,后来就不行了,给孩子买衣服,买吃的,花完钱完又心疼,喝酒,喝完就打孩子。老朱想要孩子啊,想老婆,那个孩子他其实特嫌弃,老跟我说自己不要了。可一到时间,又坐车去了。”王信雅摆出一副说到重点的样子,“前几天,他神神秘秘带了一大包东西过来,悄悄藏在冷冻仓库里。我看见了,就跟过去想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他把那孩子给弄死了。” 他最后那句话声音有点尖锐,明显也是被吓到的样子,司桦林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王信雅借着道:“他说孩子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自杀?我要报警,他就心虚,给我塞钱……我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不过,我就随口一说,拿了钱就跑了,什么都没参与啊。” 司桦林沉思了一会:“你会开车吗?” 王信雅摇头。 “朱实绩呢?” “会开摩托,四轮的就不会了。” “你跑的时候,朱实绩在干嘛?还在柜台上班?” “我都没留意,”王信雅歪了下着脑袋,“我就想避避风头——警官,我这样,不算犯罪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都实话实说了。” “……你带我们去那个建筑工地那看看吧。” . 建筑工地在二小去往连南的路上,荒凉一片。王信雅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土坡后面:“大约就在这个地方见面,下雨的话就在那边的公交站牌那。” 土坡上稀稀落落长了些野草,茎都吹断了,迎着风一抖一抖的。 公交站也不是城区那种干净整洁的站牌,简陋陈旧,上面仅有的一趟公交早已经停开,都已经改道从另一条路过了。 “那孩子住哪儿?” 王信雅摇头:“不知道,听说是住铁皮屋的,估计不远吧。” 司桦林对这一带是有点印象的,有名的流浪汉聚集地,整顿了几次都不怎么见效。之前判断孩子是流浪汉,b组也马上有人来附近排查过,可惜没什么线索。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果然在一处垃圾厂附近找到了几间铁皮屋。住的几乎全是流浪汉和底层打工者,这时是白天,几乎没几个人在。问到女孩的去处先是说不知道,最后才勉强给他们指认了个地方:“她不跟我们住,她一个人住那边,人不来,就给占走了。” 所谓的占走,就是有另外的人住进去了。 小小的铁皮屋,最多只能容纳两个成年人的地方,即使在大白天也挤了好几个人在里面,一副占位子的样子。 司桦林敲了敲铁片做的墙壁,问起什么全是一问三不知。说到举报有奖,才有点怀疑地说:“先给钱,我们再说。” 司桦林从兜里掏出钱包,抽了张一百出来,一脸脏兮兮的男人一把抽了过去:“你找的是小珍吧?她死了,电视台放了。” 王信雅已经被带回去了,萧潇跟边上站着,忍不住问:“你们知道她的事情,怎么都不告诉警察?” 男人翻了个白眼,很无所谓的态度:“告诉警察有钱吗?我们也只知道她死了,又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你们知道她有个爸爸吗?” “不知道。” “她……” “她有几个好朋友,读书的小孩,来过这里,给我们买过饭。” 萧潇掏出王哲翰的照片,男人瞄了几眼:“是这个娃娃,还有几个。”窝在最里面的小孩这时插了句话:“小珍藏了好多吃的,都让我吃了!” 男人扭头狠狠地拍了她一巴掌,回头见萧潇他们盯着自己,也有点尴尬,悉悉索索地在小屋里翻了几包还没拆封的吃的,两本连环画。 女孩又说:“我的衣服也是小珍的,那边大伯的碗也是小珍的。” 男人气得骂娘,还要打,给司桦林拦住。 “怪不得你们不肯告诉警察,孩子一条命,还抵不上这么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深蓝tx的地雷~ 27第二十六章、惩罚 从那女孩手里拿过被翻得脏兮兮的几本书,扉页上还有几行祝福语,什么“风雨过后总有彩虹”、“这个世界并非不可救药,我们一起为止奋斗”,笔记稚拙,署名是柳盛辉、王哲翰、杜小宇。 萧潇认识那几个名字:“柳盛辉和杜小宇都是二小的,王哲翰同班同学,来我们我们大队楼下。” 司桦林眼神一动,正要说话,萧潇却注意到马路那边过来个满头黄毛的小青年,明显是往这边走的,对上她目光,迅速地扭头就跑。 萧潇下意识拔腿就追,司桦林也反应过来,跟着追上去。 这一片几乎没有什么高的建筑,一眼看过去一目了然,那人干脆使劲往工地跑。 萧潇年纪轻,跑得也快,没多久就追到他身后了,小青年别跑别回头看,一不留神绊倒在地上,额头磕了一个大包。 萧潇扑过去扭住他,司桦林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你跑什么?!” 小青年耳朵上夹着耳钉,嘴唇上打着唇环,仰着那张满是青春痘粉刺的脸:“我……你们追,我就跑咯……” “我们追你就跑,干了什么亏心事?”司桦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看这模样就没干好事,“偷了什么?还是打群架?” “打……打架。” “打谁了?” “……就打了同学,赔过钱了……” 就这副模样还是学生,哪个学校收这样的学生?司桦林不放心,带着他回到铁皮屋那,男人和小孩一下子都认出他来了。 职校的在校生,没事就喜欢在这边附近晃悠,除了爱打架,倒是没什么特别不好的,还给这片的小孩买过点吃的。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譬如捡到废旧电器、自行车电瓶车什么的都要卖给他家——小青年父母是回收各种废旧电器的。 听到废旧两个字,萧潇和司桦林心里都不由一动,“你认识这里的小珍?” 小青年得知他们不是找他打架的,加上他们又没穿警服,就又恢复了油腔滑调的模样:“这儿的小孩我全认识,都卖过废品给我家,有意见?” 司桦林看着他那晃动的耳环就觉得手痒,萧潇掏出警官证:“认识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她一亮证件,小青年就有点怂了:“也不是很熟……她、她有干爹的,你们找她干爹去吧。” 司桦林盯着他:“什么干爹?” “叫朱实绩,特没出息一男人,你们找他去。” “他已经被通缉了。” “……那还找我干嘛,我跟她又不熟悉。” “不肯跟我们走一趟,那就去你家。你家在哪儿?” 青年紧张地抖了下腿:“干嘛?” 司桦林拉着往外走:“执行公务,了解情况,你好好配合就行了。” 小青年被他往前拖着走了几步,死命想要站定不动:“饶了我吧警察叔叔,我妈在家呢,看到你们肯定以为我闯祸了,还不得骂死我!” 铁皮屋的女孩又忍不住多嘴了:“他家就在那边!我认识!我和小珍一起去玩过!有大汽车!” 小青年扭头斥责:“别瞎说,那是跟人借的!” 司桦林更加不肯放了,推推搡搡地拉着他往女孩指的方向走去。萧潇跟在他们后来,有些无语地看着小青年那条五颜六色,还在屁股处锈了条金龙的牛仔裤。 他还跟司桦林打商量:“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说你们是来收废品的怎么样?就说收点矿泉水瓶子演习用。” 司桦林瞪着他,他抓抓头:“我知道你们派出所每年都要演习的,就那个维持村民委选举,要用矿泉水瓶做道具的,是吧?” “……” “也不用买多,就买个四五十个,我给你们批发价。” 萧潇跟在后面都忍不住想踢他屁股,这小孩别的不学好,做生意倒是挺有头脑的。 他家也果然不远,穿过建筑工地再过个桥就是了,明显的自建房钉子户,小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废品。 司桦林和萧潇都注意到了院子角落里堆着的一小堆发动机的配件——果然也收购废弃汽车配件。 小青年当先站在门前,一边掏钥匙一边喊:“妈,我回来了!有警察说要跟咱们买废品,价格很不错!” 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个女人有气无力的声音:“怎么了?摔倒了?”小青年握着钥匙的手哆嗦了一下,使劲旋转。 萧潇一把抓着他的手,吧嗒一把拧开钥匙,接着就捂住他嘴巴,把人拉到了一边。司桦林掏出配枪,拉开保险栓冲了进去。 屋里一片寂静,小青年拼了命的在萧潇怀里扭动挣扎,急得脸都红了,瞪着眼睛看着她。司桦林把里面的几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除了一只小学孩子的书包,还在卧室找到个瘸腿的女人。 司桦林拎着书包边走边冲门口的萧潇喊:“找到孩子的书包了,把他铐起来!”女人发出凄厉的哭声,厨房里传来响亮的“乒乓”声,司桦林赶紧往厨房跑去,才拉开厨房门,就看到一剃着平头的孩子正努力把自己从装油盐酱醋的柜子里弄出来。 司桦林登时就有点傻眼,那孩子边往外爬边抬头,赫然就是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王哲翰,“你这个坏人!你不要欺负我哥和阿姨!” 孩子四肢健全,脸颊丰满,身上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唯一狼狈的大约就是外套上掉了的那颗扣子和沾了点酱油的手指。 柜子离地起码有一米多高,他犹豫着想往方桌上跳,司桦林赶紧迎上去:“别乱跳,小心!” 孩子就跟个秤砣似的落进了他怀里。 萧潇已经把小青年拷上了,女人还在大哭,小青年见王哲翰自己出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还安慰自己忙着哭的老妈:“别哭了,没事,他们是警察,都是好人。” 女人哭得更加夸张:“他们是好人,那就是说你是坏人?你又给我惹祸了!”说着就拿枕头扔那小青年。 枕头是冲小青年方向扔的,砸却砸在萧潇肩膀上。 司桦林怀里的孩子还跟那帮腔:“叔叔你们别怪我哥了,都是我的主意,你们把我关起来了,我是主谋,是我想惩罚我爸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事,只写了这么多(总感觉哪里不对,可能会修)~ 28第二十七章、七夕 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儿子,王廉夫妇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儿子不是被绑架了吗?什么叫自导自演?什么叫惩罚他们没有同情心,什么叫她爸爸对她不好给他点小教训? 王哲瀚期待的悔过自新并没有出现夫妻俩脸上,羞愧倒是有的,更多的是茫然。正义感爆棚的儿子,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至于为什么把车子停在超市附近,孩子的想法更加天真烂漫,“我们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小珍,新闻上你们一直在找那辆车子,我们就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对小珍好一点……” 看着大人们明显不大赞同的眼神,王哲瀚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藏在心里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他果然不是个好人,怪不得生不了孩子,怪不得老婆不要他,你们会给小珍报仇的吧?” 报仇,朱实绩已经被通缉,他虐待小珍的事实板上钉钉,当然不可能逃脱法律制裁。但是假如真的是误杀,量刑显然轻的多。 可潜意识里,萧潇却希望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面对这样可怜可爱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呢? 林际俞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他分尸的手法干脆利落,处理尸体的手段残忍异常,这种人眼里的世界早就已经残缺不全了。正常人会想到送医院急救、报警自首,甚至抛尸荒野,哪里会像他,一听到提议,就这么冷静正定的实施了。” 七夕临近,朱实绩就像泥牛入海,始终没有消息。刑侦大队的生活也仍旧继续着,季志敏在七夕这天下班前,给韩小颖准备了个大大的惊喜。几个花店服务生在楼下用上千朵玫瑰花摆了大大的一个爱心。 虽然老土,对韩小颖却非常有用。整座公安大楼也因为这一举动,洋溢着粉色的节日气氛。 下了班,林际俞试探着问萧潇:“你想要花吗?” 虽然不够浪漫,好歹有心,萧潇痛痛快快的点头:“要!” “什么颜色?” “红色,大红色!” 车子于是拐了个弯,在一家挤满人的花店前停了下,七夕节的花店已不是单纯的花季,包在漂亮包装里成一束的,除了各种鲜花,还有各式趣内裤、安全套。 真是世风日下! 林际俞匆匆忙忙买好花,又在店员的推销下买了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杀出人群,挤回车上。 七夕节要找个吃饭的地方也不容易,两人各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遇见林思翰的那家店。 大约因为装修太过古怪,里面情侣倒不多。店长难得看到对情侣进门,也忽略了林际俞那张紧绷的脸,领着他们去了当天特设的情侣专座。 那一次还学人家做成了秋千,一坐上去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仿佛一刻就要崩断。 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受足了苦。 那么早回家肯定要被林思翰取笑,而且林际俞也确实不想回去,于是又选择了老套的看电影。 影院也人山人海,甜蜜主题的票根本抢不到,萧潇倒是不介意,主动提议去看异形为主题的引进片。 两人于是排队入场,临近于学生时代错过了学习恋爱的机会,工作后又只点了相亲技能。 对看这类电影唯一的经验就是主动男子汉气概十足地安慰保护女伴。可之前的相亲都没有进行的到这一步的,实战经验为零,再看看萧潇,看得兴趣十足,不保护别人就已经很好了,哪里需要他安慰。 电影进行到了这系列电影的关键情节——女主角被异形□了,要生孩子了! 前前后后的小情侣们都依偎在了一起,借以躲避对生殖的恐惧,和表达对两情相悦式身体接触的向往。林际俞扭头看了萧潇一眼,正犹豫要不要随波逐流一下,萧潇误解了他的意思,主动握住他有些发热的手掌,安慰着解开解他:“假的,生孩子哪有那么恐怖。” 林际俞的脸在黑暗中有些扭曲,生孩子他还不知道,他以为他是干什么的! 他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借着镜头黑下来的时机,侧身覆过去亲吻她。 萧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倒是没退缩,过了一会儿见林际俞一直只是贴着她的嘴唇厮磨,就有点暗暗着急——果然是没经验,动作幅度那么大,舌头却完全没有伸进来的意思,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纯情,珍稀物种啊! 她的感慨还没完,他们身后的人不干了!光棍容易吗,满大街的粉色闪光弹,上个游戏还七夕活动,开个网页都logo上都画着牛郎织女。都躲到这种片子的2d小影厅里了,居然还有这么多情侣! 而且人家其他的情侣都知道自己目的是干嘛,不是挑角落就是条边缘地带,就前面这俩,挑个这么好的中间位置不说,亲就亲呗,那男的还几乎要站起来了。素质呢!再接下去是不是要脱衣服了! 愤怒的光棍狠狠地踢了一脚萧潇的椅子:“你们要发(和谐)情出去开(和谐)房,别在这儿影响别人观影!” 林际俞迅速坐了回去,两仍旧还牵着手,都有点小尴尬。 隔了一会儿,林际俞小声说:“我们出去吧。” 萧潇赶紧点头,两人趁黑弓着腰退场,又在大厅的候影厅坐了会,到底是情绪高涨,一杯饮料都没喝完,就急匆匆回到车上。 林际俞也不急着发动车子,等萧潇坐好,又凑过来吻她。萧潇这回有了准备,充分发挥了早恋的优势,在他的舌头犹豫着扫过嘴唇的时候,主动微微张开了嘴。 林静云明显愣了一下,一边从善如流的把舌头伸进去,一边小心眼的狠瞪了她一眼。 不大熟练的吻,变的有些凌厉,技巧虽然不足,气势却十分惊人,咬得萧潇舌头都麻木了。 乖乖缩着不动,再不敢逞强。林际俞终于有点满意了,手也慢慢抱住了她,坚持不懈的吻了将近半个小时,虽然没有前人经验,好歹敢于实践,技术从无到有,身体的燥热也进一步升级。 他终于放开她,坐在驾驶坐上平缓了一会儿呼吸,发动车子,尽量平静的说:“有点晚了,明天还上班,我送你回家。” 萧潇“哦”了一声,只觉得嘴唇火辣辣的。她也是记吃不记打的人,不然当年就不会被甩,忍了一路,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林主任,刚才是初吻哪?” 虽然努力压抑了,还是喜滋滋的,跟占了便宜似的。 林际俞沉默着不理她,最后反问:“你呢?” 萧潇老实交代:“不算啦。” 林际俞一口血噎在喉头,果然!大约是受家庭的因素影响,在感情问题上,他的父亲毫无节操可言,她的母亲隐忍退让,他却意外的小肚鸡肠,容不得一点沙子。 喝起陈年老醋来简直得心应手,一整个晚上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他甚至都忘了开锁让萧潇把后座的花拿走,他给车子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家,又撞上林思翰和他的新女朋友,被父亲狠狠地用眼神嘲笑了一顿。 这个儿子实在太没出息了,七夕节竟然一个人回家,这还是有女朋友了的人呢。怎么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自己的优良基因,就是他妈妈,也年纪轻轻就和自己结婚了。 对于那场意外的婚姻,林思翰其实是有些忌讳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可离结婚确实还差着点距离。 又或者说,他其实压根就不适合结婚。要不是有了林际俞,连那唯一的一次婚姻,可能都不会发生。 回想起俞静,林思翰还是很感慨的。那怕是奉子成婚,俞静也让人挑不出错来,温柔、体贴、明理,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好太太。 这场爱情里,他是个施暴者,哪怕他是无意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林思翰到后来也清醒了,疯狂地想要摆脱这场婚姻,出格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俞静却像是能包容百川的大海,任何风波到了她那里都只是淡淡一笑。 她看似文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韧的心,认准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伤痕累累亦在所不惜。 她的病林思翰是最后知道的,彼时他正在外国参加新女友的画展,其实也是在躲避这桩摆脱不了的婚姻。 噩耗传来,他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回到久违的家中,儿子迎上来就是一拳,连他的行李带人一起锁在门外。一连十几年,父子俩形同陌路,要不是…… 林思翰看着站在玄关处的儿子,身形挺拔,外貌上像极了自己,那双眼睛却像死去的妻子俞静,盯着人看的时候,又黑又幽深,跟要把人看穿似的。但俞静从来不会当面这样看他,只在他背过身时,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观察他——他第一次偶然在镜中发现妻子这样严厉的审视眼神时,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甚至怀疑她故意隐瞒了病情,他是多情寡情,但不是没人性。 这一根刺,伴随着淡漠的父子情,一直扎进了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午夜梦回,还是很容易就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哀怨情伤。 林际俞长成了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人,他才三十出头,却这样的古板严肃,像个死气沉沉的老头子。 林思翰几乎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会爱的,他的爱似乎被他们夫妻俩透支完了,一个爱得“博大”,一个爱得幽深。他连在少年时期都对恋情异常冷漠,熏酒、抽烟、打架,唯独没有性,连少年人最感兴趣的黄(和谐)片都不看。 他不知道林际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亲的,儿子对婚姻和家庭有着异常执着的热情,第一次发现儿子在相亲时,林思翰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这么古怪的儿子,竟然也会在看到女孩子与人相谈甚欢时流露出明显不悦的情绪——那看人的眼神恍如玻璃门倒映中的俞静,安静、克制,又带着凌厉的审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 29第二十八章、聚会 季志敏的那番浪漫举动终于打动美人心,终于确立恋爱关系不说,连吃中饭都动不动跑去附近的餐厅过二人世界去。 司桦林忍不住告诫他:“谈恋爱可以,不能误事啊!” 季志敏回答的声音都比往常温柔了不少:“不会的啦。”转头见韩小颖抱着东西进来,马上迎了上去:“重不重,我来拿!” 司桦林叹了口气,转身见萧潇正对着电脑屏幕噼噼啪啪打字,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这个倒是挺乖巧的,就是……也没见技术室那边送什么东西过来啊,莫非情路不顺? 萧潇打完一页翻过去又打,手指头跟跳舞似的,心里面也很雀跃——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中午吃饭,她照例端着盘子去找林际俞,林医生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节能状态,除了把芹菜挑出来放到她碗里,就连话都吝啬多说一句。 萧潇乐颠颠地把芹菜夹进嘴巴里,差点笑出声来。 林际俞觉察到了她的诡异,“怎么了?” “今天芹菜好甜。” “甜的?”林际俞不大相信地看了眼绿油油的芹菜,虽然不爱吃,可他记得这个菜是咸味的,起码留在自己盘里的豆腐干是咸的。 萧潇自然而然地夹起芹菜,往他的方向一送:“你尝尝?” 林际俞愣愣地看着芹菜,犹豫了一下,低头咬进嘴里,只嚼了两下,就吐到了桌上,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他们不远处就坐着叶拓和司桦林,叶拓早在萧潇夹芹菜的时候就留意到这边的情况了,看到他们当众喂食更是震惊,直接伸手去拽身后坐着的几个技术。 技术们早知道自家主任搞办公室恋情这个事情了,一边把叶拓的爪子扒开,一边小声安慰:“别激动,别激动,低头!” 夏褚和欧阳晓更是练就一张处惊不变的淡定脸,一边偷瞄一边还神色自若地讨论哪个菜好吃哪个悬案更加有传奇色彩。 林际俞满嘴都是古古怪怪的芹菜味,吐掉之后却又有那么一点点小怀恋。 他干咳了一声,问萧潇:“晚上去哪儿吃饭?” 萧潇的筷子顿了一下,仰头看着他笑:“晚上几个同学聚会。” 林际俞“哦”了一声,低头吃饭,一连吃下去大半碗饭,还能感觉到芹菜的味道:“什么同学?” “高中的,你也见过,就那个赵远,我们班团支书。” 林际俞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一整个下午,都跟泡在芹菜汤里似的全身难受。赵远,赵远,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到底还是说服不了自己——萧潇都没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呢。 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从手机里翻了个号码出来…… . 萧潇口中的同学聚会其实是唐磷的单身告别会,唐班长毕业后下海经商,三起三落,如今终于小有所成,商场得意,情路通达,和当年的初恋女神趁着七夕节订了婚。 单身告别会嘛,总是要喝点酒的,也总是要耍耍酒疯的,萧潇自然没敢和古板的林医生细说。 而且真要敢带家属去,那几个生猛的光棍不把她锤出血来。 下了班,萧潇小跑去厕所换了衣服,还掏出睫毛膏刷了刷,边回赵远电话边往电梯那走。不锈钢轿门一开,满满地挤满了人,林际俞就跟尊佛像似的站在电梯一角。 不打招呼无表情,视线倒是把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通。 白杨以为两人是要去约会,大着胆子逗趣:“萧潇打扮这么漂亮,晚上去哪儿呀?” 萧潇扯扯嘴角:“……同学聚会。” 白杨迅速用眼角余光看电梯轿壁上林际俞的倒影,表情果然有那么点诡异。技术们都不吭声了,只有二愣子似的叶拓继续搭话:“同学会打扮那么好看,见初恋啊?” 萧潇弯起的嘴角有点下垂,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自己男朋友在啊! “没有,就是普通的同学聚会。”叶拓还要再问,被欧阳晓打断:“小叶你昨天拿来那份血迹的检测结果好像出来了,拿到了吗?” 叶拓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林际俞却没这么好糊弄,出了电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萧潇看看时间,一边打了车赶往聚会地点,一边发了条q版小人亲吻的彩信给林际俞。 林际俞非常硬气地没有回复。 聚会地点在以前的学校附近,地方虽然不大,气氛却很好。萧潇一进门就给喝得满脸通红的唐磷洒了一裤子啤酒:“班副来了!哎呦,我的班副大人!哈哈哈哈哈!” 萧潇认了好几遍才认出唐磷,还没开始呢,主角怎么就喝成龙虾了? 再往屋里一看,赵远、成辉、段婷婷就跟大爷似的坐那,每人桌前都摆了好几瓶酒。见萧潇进来,三人的眼睛都跟狼似的亮了起来。 赵远最先开腔:“晚上的规矩啊!光棍是大爷,不是光棍的就得接受处罚,让喝酒就喝酒,让裸奔就裸奔,让告白就告白——总之,就是没有人权。” 萧潇大惊失色,这是入了豺狼窝了,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来之前明明同窗友爱说是给老唐庆祝,祝贺他告别单身,抱得美人归的啊! 见她想溜,段婷婷迅速起身关门。 萧潇盯着唯一的女同胞施展怀柔政策:“婷婷,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段婷婷大义凛然地看着她:“姐姐我昨天刚把他甩了。” 昨天不是七夕? “他妈的七夕节居然陪老娘不陪老娘,不蹬他我蹬谁!” 这话说得虽然有歧义,萧潇倒是听懂了。段婷婷咕哝完,拿起桌上的倒得满满的杯子给她递过来:“长夜漫漫,来日方长,班副,先喝一杯暖个场吧。” 萧潇苦着脸:“我也是光……” 赵远跟那敲桌子:“别听她瞎说,她男朋友就是她同事,天天黏糊在一起。” 段婷婷于是把杯子往前送了送,萧潇又看向成辉,成辉一脸坦然:“我空窗一年零八个月,非要我喝酒的话,现在给我找一个吧。” 敢情除了唐磷第二个倒霉的炮火集中点就是自己了!所以说,秀恩爱,死得快。她都没秀呢,从头算到尾也就牵了个小手接了个吻,这么快就要付出代价了。 七夕果然害人不浅! 一个个光棍都跟从地狱杀回来似的,一晚上不知道受了多大刺激。 一杯啤酒下肚,二轮也展开了。 唐磷早就喝高了,让干嘛就干嘛,打开窗户吼了几句女神我要和你睡觉,接着就脱了外衣学日本男人把领带绑脑袋上出门物色告白人选去了。 大家嘻嘻哈哈跟出来,段婷婷一边围观一边死死地拽着萧潇:“班副不要跑啊,班长完了就该你了,告白记得要深情点,不然裸(和谐)奔也行,允许你留一条内裤哈哈哈哈哈……” 那边唐磷转悠了一圈也没找着肯停下来听他说话的人,最后就只好委屈地回头看他们:“他们都不听我说话!” 成辉叼着烟,靠着玻璃门撺掇:“那就裸(和谐)奔呗,再不奔就变成已婚男了,班长您要抓住青春的尾巴。” 萧潇干咳:“差不多行了吧。” 赵远当老师,也怕在学校附近闹出什么话题来,也有点犹豫:“不然先算了,留着他结婚那天一起算总账。” 段婷婷揽着萧潇的脖子眯着眼睛摇头:“妇人之仁,结婚是结婚,七夕是七夕。” 唐磷又瞄见有人过来,马上晃晃悠悠过去了:“我喜欢你!嫁给我吧!”声音又响亮又含糊,跟打闷雷似的。 那个小小的人影原地站住,似乎被吓到了。 成辉远远地看了一眼:“怎么了,逮着什么人了?”萧潇拖着段婷婷往前走了几步,一看清什么人,脸刷得白了。 苏小艺背着个装长笛的长匣子,看敌人似的盯着唐磷。唐磷哪里分辨地出她的眼神,还回头要成辉他们打分:“我成功没?” 成辉还没开腔呢,苏小艺先开口了,声音又尖又利:“萧潇,你竟然和男人一起去裸(和谐)奔,我要告诉林叔叔!” 她这一句虚实交错,直接把未发生的事件糅合加工,得出了个惊天大结论,吓得萧潇脸都白了。 “我没有啊——” “你有!”苏小艺往后退了两步,指指一边站着的男人,“我们家司机也听见了!你就是要去裸(和谐)奔,还要和人告白!怪不得林叔叔要我来看着你,你这个坏女人!” 说着,小姑娘还从裙子兜里掏出儿童手机,啪啪啪开始按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文要入v了,入v当天双更~ 无论留不留下都谢谢你们这一个多月的耐心陪伴~~╭(╯3╰)╮ 30第二十九章、间谍 成辉和段婷婷都呆呆地看着苏小艺,唐磷更不能指望了,只有赵远帮着萧潇说话:“小妹妹你确实误会了,咱们老同学开玩笑呢。” 苏小艺指指唐磷:“那他呢,他刚才那也是在开玩笑?” 唐磷打了个酒嗝,呆呆地看着她。 司机也劝她:“是开玩笑呢,小艺咱们回家吧,你叔叔还等你吃饭呢。”苏小艺瞪着萧潇:“你呢?你还不回家?” 萧潇觉得太阳穴都在抽搐了:“我……我还没吃饭呢。” “那我和你一起吃。” 几个人于是坐回到屋里,段婷婷和成辉坐一起,萧潇挨着段婷婷,苏小艺就坐她边上,再接着是司机,然后才是唐磷。 有未成年人在场,大家都收敛不少,不但让服务员撤了酒,还真捧起饭碗乖乖吃饭了。唐磷醉得厉害,吃起东西来完全像个小孩子,握着只螃蟹腿咔嚓咔嚓啃,连肉带壳一起嚼下去。 成辉叹气:“祖宗喂,你这什么臭毛病啊!缺钙也不能这么补吧。”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拿纸巾把螃蟹腿从他嘴里夺下来。 赵远也叹气:“算了,这都是命——”掰了截螃蟹,拿筷子把肉剔到小碟子里浇上醋,推到唐磷面前:“班长,老赵这回可厚道死了,记得让嫂子给我介绍女朋友,要皮肤白脸盘亮身材好的。” 段婷婷不屑地看他:“看你那个狗腿样,想傍大款?” 赵远理所当然地点头:“款爷是唐磷,能不抱吗?你不抱?”段婷婷斜眼睨了唐磷一眼:“马马虎虎。” 萧潇虽然死里逃生,可是背了大黑锅,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拿筷子剔了两只虾蛄,一只夹给唐磷,一只送到苏小艺碗里。 唐磷非常给面子地全吃了,苏小艺则嫌弃地把虾蛄夹回到她碗里:“我不爱吃这个。”段婷婷瞪了苏小艺一眼,胳膊直直地伸到萧潇面前,夹起那一大截近乎完美的虾蛄肉,连醋都不沾,一口吞下。 “她不吃我吃,才几岁的人,矫情成这样。” 苏小艺扭头瞪她,段婷婷毫不犹豫地瞪回来:“看什么,没见过美女?” 苏小艺被吼得震了一下,眼眶湿润,萧潇暗暗扯了段婷婷一把,刚想开口安慰,女孩自己先跳起来去拿长笛。 总算是要走了! 司机赶紧站起来给她开门,萧潇跟着他们往外走:“路上小心啊。”司机是认得萧潇的,之前还多亏了她帮忙找人呢,边紧跟着跑得跟兔子似的苏小艺,边回头跟她道谢:“谢谢萧小姐,今天真不好意思。” 萧潇便也冲他摆摆手,段婷婷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一手揽住萧潇肩膀,一手抓住她还没放下的手掌:“挥什么挥,这种小孩就是缺家教,欠抽。”她说话时候一股浓浓的烟酒味,萧潇皱着眉头推她:“你还学会抽烟了?” 段婷婷懒趴趴地挨回来:“男人真是太讨厌了,萧哥咱们去结婚吧。” 萧潇失笑:“好啊,你敢嫁我就敢娶。” 段婷婷比她矮小半个头,闻言就往她怀里钻了钻:“还是萧哥好,都不嫌弃我。” “你那么好,嫌弃你干嘛。”萧潇拉着她往屋里走,回到房间,段婷婷又恢复正常了,坐回自己位子上:“唐磷酒醒了没?” 赵远和成辉都靠着椅子在那抽烟,闻言一齐看向脸红肚饱,捧着碟蟹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唐磷:“醒不了,给他弄个房间睡觉吧。” 段婷婷也从包里掏出烟,刚点燃,就给成辉夺了过去,萧潇也顺势把她的打火机收起来。段婷婷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突然起身夺过成辉嘴里的,塞进自己嘴巴里,狠狠地抽了一口。 萧潇眨巴眨巴眼睛,成辉也愣了一下,嗝了好一会儿才失笑:“哎呦,好男不跟女斗。” “吹牛吧你,”段婷婷叼着烟,“以前就斗不过我,再说了,让我们抽二手烟,还不如我自己抽。” 烟雾缭绕里,只觉得那张漂亮的嘴唇一开一阖,眼睛却完全看不清了。成辉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说:“婷婷,我给介绍个人怎么样?” 段婷婷看都不看她:“不稀罕,我有咱们萧哥就行了——萧哥,明天晚上去我家,让我妈给你做红烧鱼。” 萧潇点头,成辉起身往萧潇这边坐下来:“果然还是咱们班副好啊,把男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呗,看看谁这么有福气。” 萧潇警惕地瞪他们:“别捣乱啊,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成辉“啧”了一声:“什么男人啊,不会又像那娘娘腔似的吧?” 说起萧潇那位初恋,这几个人倒是挺同仇敌忾的,连醉醺醺的唐磷都嘀咕:“娘娘腔不好,歪腻,我老婆好。” 说完,侧身吐了赵远一裤子。 赵远欲哭无泪地跳起来:“我白给你剥螃蟹了唐磷,你全吐我裤子上!” 其余几个人哈哈大笑,段婷婷更是连他以前的绰号都喊出来了:“萧哥你看赵妈,哈哈哈哈哈!” 赵远连蹦带跳着去了厕所,唐磷东倒西歪地继续夸老婆,成辉跟管理员拿来毛巾、凉水,给他擦了脸漱了口,扶到沙发上去了。 “哎,唐磷这个大老板怎么当的,一灌就醉。” 段婷婷也觉得不可思议:“酒品还这么差,灌了他,遭罪的还是我们。” 萧潇蹲下去数了数酒瓶子,立马反驳他们:“你们还好意思,给他喝了多少啊!” 段婷婷不吭声了,隔了一会端着酒挨过来:“萧哥你也吼我,刚刚还说要娶我,现在就翻脸吼人了。” 萧潇压根不理她说什么,注意力全集中在她手里的杯子上:“这是什么酒?” “低度的干红,喝不死你。” 萧潇于是接过来一口干了,唐磷靠在沙发上给她鼓掌:“再来一个!” 萧潇放下杯子,狐疑地看向他:“班长,你不装醉吧?”赵远正好洗完裤子回来,两条大腿都湿漉漉的:“肯定是装的,这个孙子!” 成辉比较大度:“赵妈,给咱班长再送点酒过去,看他喝不喝。” 赵远瞪了他一眼:“你才事妈,你怎么不去送?” “我送就我送,”成辉拣了瓶度数高的草原白,特地给亮了瓶身给唐磷看了,才倒进杯子里,慢慢地踱过去,“班长,喝点水?” 唐磷只是傻笑,笑了一会往里翻身装死。 成辉把杯子往地上一放:“还装是吧!”和赵远两个人扑过去就掐他。唐磷给压得喘不过气,只得告饶:“我真醉了!五分醉,五分醉!” 这下,连萧潇和段婷婷都不干了,敢情被耍的是他们呢! 几个人一直闹到十二点多才散场,唐磷有秘书来接,赵远去找学校的老师挤宿舍,成辉跟老板熟悉,开了房间休息,段婷婷则赖上萧潇了,抱着她“萧哥萧哥”喊个没完。 萧潇自己也喝得半熏,好不容易才拦到车,把半瘫的段婷婷塞进去,然后让司机开车。到了家,段婷婷还跟她抱怨:“这床太小了,枕头太硬,被子太薄。” 萧潇揉揉被她压得发麻的大腿:“下车!” 两人跌跌撞撞下了车,走到小区门口,老远就看到一个欣长身影在边上站着。萧潇眼皮一跳,没看错吧?林际俞? 她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段婷婷不高兴了:“走啊,萧哥!”见她盯着前方看,也跟着醉眼朦胧地看过去,迷糊中只觉得似乎是个男人,个子倒是挺高的,脸却看不清楚。 段婷婷于是下了个定论:“丑男!别理他!” 萧潇扶抱着她,心里想着苏小艺这是告密了没有啊,忐忑地看着林际俞朝着自己走过来。林际俞瞅瞅段婷婷再打量打量她,眼神跟小钢针似的戳在她沾了不少汤汁的衣服上。 “你……怎么来了?” 林际俞走到一边帮忙扶住段婷婷,声音闷闷的:“不放心。” 萧潇“哦”了一声,和他一起扶着人往里走。 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扫过小区大门,扫过绿化带,扫过花坛。段婷婷哼哼唧唧地说着醉话,萧潇其实也醉得不轻,刚才是给吓他的突然出现吓得有点清醒,这时候放下心来,就又有点糊涂了,走着走着差点撞到墙。 林际俞叹了口气,把段婷婷从她身上扒拉下来,拉到花坛边坐下:“你坐着等会。”然后走过去在萧潇前面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萧潇盯着他后背看了会,笑嘻嘻地扑上来。 “还是我自己的男朋友最好了。” 林际俞深吸了口气压抑怒火,把人背起来,再去牵段婷婷。段婷婷瞅着他背上的萧潇一阵伤心:“萧哥,你不要我了?” 林际俞背上背着,手里牵着,脸都黑成锅底了:“你们还上不上去了?” 段婷婷理都不理他,伸手扯着萧潇的腰带要把人拉下来:“连你也要抛弃我,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萧哥,呜呜呜呜呜呜……” 林际俞尴尬地站着,段婷婷把萧潇的腰带都扒下来了,还在那死命地拽,一副拉不下来就把人扒光的架势。 萧潇则死死地揽住他的脖子,一声不吭在那闭着眼睛暗爽。 愿意背她上楼的男朋友,真是太爷们了!纯的! 31第三十章、闹剧 林际俞最终还是把萧潇放到了花坛上,段婷婷也跟着坐到萧潇身边,还死命往她怀里挤,一直把萧潇挤得往后仰摔进花坛里为止。 林际俞努力把两人从乱七八糟的小灌木里拉出来,一手扶着一个,想走又狠不下心,就这么坐着发愣。 段婷婷闹了一阵,终于累了,趴在萧潇膝盖上睡了过去,萧潇也朝着他膝盖上倒下来。林际俞瞪瞪这个看看那个,伸手狠狠地在萧潇脸上拧了一下。 他下手击中,把她脸都拧红了。 可要这么把人放着不管,也实在不行。 把任何一个姑娘单独留花坛上都太危险了,要他一个人背两个上去,就太强人所难了…… 出门前林思翰的那番话幽灵似的在脑子里回荡,差点就压不住心里的阴暗了。 “女朋友是要宠的,不检点没关系,要以柔克刚,实在觉得吃亏,你也可以不检点啊!” 林际俞对林思翰口中飞不检点丝毫没有兴趣,看着萧潇那副睡得甜蜜蜜的模样,火气却还是一簇一簇地往外冒。 她怎么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又是高中生!又是老同学!再过几天是不是还要来个初恋老情人? 林际俞越想越觉得来气,又伸手在她胳膊上重重地拧了一下,萧潇疼得忍不住往边上躲,看人要掉下去了,他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抓着胳膊把她扶回到自己怀里。 那边看门的老孙遥遥地观察了一会,见他一个大男人守着俩大姑娘坐那不动,心里也惴惴不安,一边给萧潇他们家打了电话。 庄松雅晚上值班,家里只有行动不便的萧文江,一听说有陌生男人在楼下搂着自己昏睡的女儿和另一个大姑娘,萧文江赶紧摇着轮椅挪到窗户边,这样远远的一瞅,还真有几个人坐在花坛上。隔着花木看过去,隐约就是老孙描述的两女一男。萧文江气得差点摔电话——要是以前,他不得一拳捶死这个小杂碎! 他萧文江的女儿都敢欺负! 萧潇也太不争气了,一小流氓都解决不了,还当屁个警察! 可萧文江现在身残志坚,再气也不能重新长出健壮的双腿来,英雄末路,只好求助组织,拨了110报警。报完警他还不放心,又给好哥们黄浩打了个电话。 “我女儿好像喝醉了,正在我们小区楼下给流氓占便宜呢,你赶紧过来看看!” 黄浩也吓了一跳,不应该啊,什么流氓能占萧潇的便宜?这是袭警啊!不过毕竟是姑娘家,吃亏就不好了,他一边自己穿上衣服往萧文江家跑,一边又给离萧家最近的叶拓打了电话。 “萧潇在楼下被性(和谐)骚(和谐)扰了,你家近,赶紧先过去帮忙!” 叶拓这人最大的特地是实在,一听说这么能打的女刑警都被性(和谐)骚(和谐)扰了,吓得冷汗都出来,断定歹徒又凶残又难对付。 他身上又没配枪,只好翻箱倒柜找了根旧棒球棍,再带上手铐,开着摩托轰轰轰往河源小区而来。 林际俞正在那苦苦纠结原不原谅小女朋友的原则性错误呢,小区门口方向突然警笛鸣响,好几个带见习肩章的民警冲了进来:“流氓在哪儿?” 老孙连忙挥舞着手电把林际俞他们的位置给照出来,中气十足地大喊:“就在那!一人抱了两个!好几小时了!” 林际俞都还懵着呢,那几个小伙子就冲过来把姑娘们搬开的搬开,扶起的扶起,顺便把他扭住,咔嚓一声拷了起来。 接着就是重型摩托的声音,叶拓在警车刺眼的灯光里扛着棒球棍,骑着摩托跟个再世英雄似的冲了进来。 看到被两个小伙子扭住的林际俞,表情瞬间有点茫然:“林医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是我们刑侦大队技术室的主任啊。” 说着,掏出了警官证。 几个民警都有点糊涂了,不是说一流氓在小区内公然性(和谐)骚扰俩大姑娘吗?怎么变成刑侦大队的技术室主任了? 叶拓放下棒球棍,从睡得人事不知的萧潇包里摸出警官证,亮给他们看:“你看,这是我们大队的女警,是他女朋友。一定是误会了。” 小民警还不放心,把警官证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又指指睡得露出一大截小肚子的段婷婷:“那还有一个呢?他有两个女朋友?” 这种问题叶拓也回答不了,只好扭头去看林际俞。 林际俞还被拷着呢,黑着脸回答:“我根本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你还抱着人家,不是性(和谐)骚(和谐)扰是什么?”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抱着她了?”林际俞咬牙切齿地瞪他,“我什么时候抱着她了?” 一直围观的老孙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陌生姑娘确实一直挨着萧潇,没往他身上靠。刚才搬人的民警也作证:“他就抱着一个,另一个抱着他怀里那女的大腿。” “男女朋友抱一起你们报什么警?浪费警力啊?到底是谁报的警?!” 老孙缩缩脖子:“我什么都没,我就打了个电话通知他爸爸……” 众人于是抬头看向小区楼上,三楼的窗户大开着,见众人抬头,一个明显坐着的男人突然关了灯,举起手电打起了摩尔斯电码。 叶拓盯着那手电光的明暗发呆:“两个短亮,一个短亮一长亮,两个长亮,一个短亮两个长亮,四个短亮,两个长亮……” iamwhistleblower. 我是举报人? 专业的啊! 膜拜归膜拜,教育还是要的!等黄浩赶到,叶拓和民警们已经把两女一男都送到了楼上,并且由叶拓出面向萧文江介绍了他女儿的男朋友林际俞。几位民警得知这位会摩尔斯电码的残疾人是前刑警队长,原先准备的一大堆批评教育的话就不那么好出口了,加上有黄浩在边上调解,只意思了几句就回去了。 等民警们一走,黄浩关上门就冲萧文江来气了:“老萧,你这是干什么?对女婿不满意,也不用浪费警力,欺负兄弟单位吧!” 萧文江也一肚子苦水,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女婿,怎么就对女婿不满意,还上手迫害了? 他揉揉打电码打得手酸的胳膊,瓮声瓮气地反驳:“我压根不认识他?他什么时候跟我女儿好上的?好上了怎么不上楼来?躲楼下偷偷摸摸的摸摸抱抱,干什么?” 叶拓扭头去看一直坐沙发上沉默的林际俞,林际俞盯着地板抿着嘴巴。他当然是想把人送上来的,可是有两个,虽然都是姑娘……他力气没那么大,没办法一口气全抱上来。 但这话现在说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萧文江见他不吭声,悄悄打量了会,觉得长得倒是还挺正经的:“喂,你叫什么?干什么的?” 黄浩替他说了:“他是咱们连城刑侦大队的法医,技术室主任,今年三十四,未婚,本地人……” 萧文江听到是法医,看他倒是顺眼了不少,但要道歉可说不出口。 他要是光明磊落一点,能给当成流氓被拷住? 就算是技术人员,作为一名警察,给手铐铐了,那就是耻辱! 当然萧潇也是!真是太不争气了!还敢酗酒!看等回人走了不好好拿皮带抽她一顿!就是大了也得打! 黄浩也憋着劲,这一个晚上把他们刑侦大队的脸都丢尽了!不管是林际俞还是萧潇,都得接受处分,好好写检查! 不过现在在萧文江家里,总不好胳膊肘往外,他努力给林际俞争取个好印象:“小林工作挺负责的,去年调到我们大队,帮着破了好几起大案,连山派出所那个案子,他就出了很大力气。短短一年,拿了两个三等功了。年轻人了不得啊,对同事也友爱照顾,萧潇跟他就挺有缘分的,呵呵呵呵。” 叶拓在边上听得寒毛都立起来了,什么叫友爱照顾,就是拿那个看尸体的眼神看人嘛。 林际俞也被夸得浑身不对劲,又不能否认说我一点儿也不优秀,只好继续坐着以不变应万变。 萧文江瞅瞅林际俞,又拿眼神暗示黄浩:怎么一直不说话,搞技术玩解剖刀的看不起咱们大老粗? 黄浩眯起眼睛耸了耸鼻子:别那么小肚鸡肠,年轻人害羞。 三十四也不小了啊? 没结婚嘛,都是年轻人…… 这两人当年是好搭档,一双眼睛光看着就能对话,默默无语地交流了半天,最后决定来日方长,先放人回去,日后再议。 林际俞跟着黄浩下楼,一直出了楼道才暗暗松了口气,一摸手心,才发现自己手掌心上全是汗。 叶拓跟他向来不怎么打交道,和黄浩道了别,扛上棒球棍骑上摩托走了。 黄浩瞅瞅林际俞,干咳一声:“这个小林哪——” 他一般是喊他职务名的,但是经过今天晚上这个事情,怎么着也觉得自己是个长辈,称呼上就亲切了不少。 “谈恋爱是个好事,没必要瞒着家长啊,老萧人还是挺开明的。别看他现在这个熊样,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他当队长的时候啊……” 林际俞对这个倒是挺深信不疑的,看萧潇那个手劲和力气就能看出来。 女儿像老爸,一点儿没错。 32第三十一章、信件 萧潇一觉醒来,就觉得全身上下从太阳穴到屁股全身都疼得不了。 她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看了一会,迷迷糊糊想起来林际俞背着她回家的事情——哎呀真是太甜蜜了! 她一边笑一边想要爬起来,才微微抬胳膊,就觉得后腰连着尾椎都剧烈的疼痛起来。怎、怎么了? 这是她自己屋啊,睡衣也穿得好好的——不对,睡衣什么时候换的? 萧潇吓了一跳,连忙去摸胸口,内衣果然不在了……难道他们……她努力把注意力往下半身放去,除了屁股和小腿,其他地方倒是不疼。 那什么那什么的话,应该是那种地方疼吧? 而且这是在自己家……老爸一直在家…… 她犹豫着爬起来,拿了镜子小心翼翼地褪下裤子照了照,屁股上赫然几个大掌印,都有点肿了,左边臀部似乎还破皮了,贴着块创口贴。 脸上和胳膊上也有被虐待的痕迹,脸上是两个发青的指印,胳膊上则有四五个,跟被拽着肉使劲拧了似的。 萧潇努力想要回忆昨晚的事情,除了聚会喝酒遇上苏小艺被林际俞背着上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正坐着发呆,门被敲了几下,段婷婷穿着她的睡衣,探进来脑袋:“醒了没?吃饭了。”萧潇“哦”了一声,扶着腰爬起来,每走一步屁股都火辣辣的疼。 下这么重的毒手,只有萧文江了吧……她都被打成这样,林际俞岂不是要挨拳头? 林医生这么文文弱弱的,能经得住萧文江几下打? 萧潇满腹心事地往外走,饭厅里萧文江、庄松雅都已经就坐,段婷婷头发乱蓬蓬的,也在庄松雅边上坐着。 萧潇走过去刚想坐,就给庄松雅“啪”的拍在手臂上:“先去洗脸刷牙!” 她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萧文江,他垂着脑袋在那喝粥,看不大出来表情。 洗脸时候用冷水一激,萧潇终于觉得清醒多了,再到饭厅,庄松雅已经收拾掉自己面前的东西,一副消消食打算睡回笼觉的样子。 段婷婷忙着狼吞虎咽,萧文江也头也不抬地继续吃饭。 萧潇拉开椅子,一边斟酌用词一边往下坐,话还没出口屁股先挨着椅子了:“啊——” 段婷婷吓了一跳,捏着包子抬头看她:“怎么了?” 萧潇脸色通红地看着萧文江,萧文江理直气壮地看回来:“不吃饭叫什么叫?” “……我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萧潇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说出口了,“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屁股?” 而且下手还那么重! 萧文江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到站在卧室门口的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原本理所当然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想起妻子昨晚回家后发现女儿被打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和那句“林际俞是李主任师弟”……萧文江最后还是埋头苦吃,女儿大了,打不得了…… 萧潇只当他愧疚,站在桌边边吃早饭边打量老爸,借着洗碗的时机,悄悄问段婷婷:“我爸有没有打我男朋友?” 段婷婷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拜托,我醒来就已经躺在你家客房了,连你男朋友脸都没看到——他昨晚来接我们了?” 萧潇于是又去找萧文江。 萧文江见庄松雅进屋去了,压低声音:“我打他?我什么时候打他?你自己去单位问!哼!” 到了办公室,她还没来得及瞅空往楼上跑呢,黄浩先把她喊进去了。 “昨晚的事情怎么说?” 萧潇睁大眼睛,昨晚什么事情?黄浩皱紧眉头,嘿,这还不认账了。黄浩于是把昨晚怎么接到萧文江报警,这么多人怎么为他们忙碌,怎么把她们弄上来楼一一道来,完了最后总结:“你们家的事我不多管,这个浪费警力的错误必须批评,先给我写两万字的检查上来——一直站着干什么?还有情绪了?” 萧潇连忙摇头,苦着脸坐下来,屁股刚挨到椅子就不敢往下坐了。黄浩多聪明,乐了:“挨揍了?” 再一看萧潇脸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老萧下手可真没轻没重的。 萧潇默认,黄浩心情好了不少,挥手放行:“行了那你去吧,下班前把检查交上来,写的深刻点。” 萧潇回到自己位子上也没法坐,干脆上楼找林际俞。 林际俞已经在忙碌了,见她进来迅速就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屋里不少人也听说了自家主任差点被当变态铐走的事情,见另一事主上门,纷纷悄悄围观。 萧潇跟着他进了小办公室,小声跟他道谢:“昨晚谢谢了。” 林际俞瞪着她脸上那两道明显青紫的掐痕,没说话。 萧潇摸了一下脸,解释:“没事,大概是我爸掐的,大老粗下手没轻重。”林际俞的表情瞬间有点诡异。 见他一直爱理不理的,萧潇有点小尴尬:“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下,”林际俞总算开口了,“你坐一下,我给你脸上擦点药水。” 擦药水萧潇倒是愿意的,坐就敬谢不敏了。 林际俞拿了药水见她站着不动,干脆伸手按着她肩膀往下坐:“坐下来,不然方不方……”萧潇屁股一挨着凳子,瞬间就变脸了。 “怎么了?” 萧潇有点不好意思:“我爸啦……大老粗嘛……” “他打你?”林际俞的语气有点震惊。 萧潇干笑。 林际俞下意识就扯她起来要查看,扯到一半想到位置尴尬,走到门口喊欧阳晓:“欧阳你来下。” 欧阳晓正竖着耳朵听动静,迅速地过来了。林际俞把房间让给她们:“你帮我看下她……她背上的伤。”说完就掩上门出去了。 萧潇人缘一向好,欧阳晓瞅着她直笑:“好关心你啊?背怎么了?” 萧潇苦着脸:“不是背啦……”说着解了裤子让她看。 庄松雅值班回来后帮她处理过伤痕,但是那些青紫高肿还是让欧阳晓变了脸色:“怎、怎么这样严重……林……林主任打的?” 萧潇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林际俞在同事面前都什么形象啊。她边扣皮带边摇头:“不是,不是,林主任是文明人,挺好的,这是我爸打的。” “啊,是真的啊,”欧阳晓想得更岔了,“你爸真这么不喜欢林主任?”为了棒打鸳鸯直接对亲生女儿下手了? 那林际俞肯定也挨打了吧,就可惜不知道伤哪儿。 萧潇也觉得萧文江对林际俞的态度有点阴晦不明,庄松雅倒是挺听之由之的。被她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担忧。 等林际俞再进来,萧潇就又忍不住旁敲侧击了一会,最后说:“你是不是也要写检查,不然我帮你写吧,都是我害你的。” 林际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摇头:“不用,你把晚上空出来,我们到时候谈。” 语气严肃,表情认真,喜怒虽然不形于色,想来心情也不会多好的。 萧潇惴惴不安地回去了。 回到办公室,正有个年轻女士在那做笔录:“我们不是说要你们来保护,只是要求彻查这个事情——我们叶子不是没有收到过恐吓信,可是这次确实完全不同。你们看,这种信完全就是变态才能写出来的。” 萧潇凑过去看,那年轻女士便把装着塑料袋的信纸一封封摆到桌子上,足足有七八百封,订起来都能当本厚厚的书了。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各种黄(和谐)暴段子,主角一无例外都是“我”和“叶子”。 萧潇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季志敏:“叶宛,是那个写小说的叶宛吗?”季志敏点头,接着低声道:“美女作家呀。” 美貌红颜多俗世,叶宛在本市也算风云人物,不知为什么非要挑他们这座县级市做居住地,还一住就是好几年,好在叶小姐活动虽多,保镖也多,除了两年前一起粉丝尾随事件,几乎都没闹出什么事来。 看完黄(和谐)暴信,年轻女士又掏出好几张粉丝寄来的表白信:“你们看,正常粉丝是这样的,像刚才那种……就肯定不正常。” 在萧潇看来,这些信也不大正常,什么“维纳斯女神”,什么“看不到你的脸我就不能呼吸”,什么“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叶宛不是写小说的?怎么搞得跟女明星似的? 这位自称她经纪人的郭小姐又介绍:“我们叶子这个月还有签售会,但是有这样的威胁在,实在……” 郭小姐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拓老老实实把她提的各种可疑点都记录下来,郭小姐便打算出门回去了,才刚走到楼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好几个记者,对着她和司机就咔嚓咔嚓拍照。 郭小姐倒是挺适应的,还跟开记者招待会似的就地回答起问题来:“关于这次的骚扰事件,我们叶子工作室绝对不会软弱,一定会给拿起法律武器维护叶子的权益,给叶迷们一个交代。也请某些在暗处的小人记住,人在做天在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拎着小包扬长而去。 韩小颖在楼上趴着窗户边看边评价:“黄队,她其实是来炒作的吧,都带好记者了,就为拿咱们的大楼做个背景板。” 黄浩叹气:“先拿去验验指纹笔迹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比较忙,更新可能会晚~ 33第三十二章、权利 送走这位郭小姐,大家各自忙开。叶拓拿着那些情书去了技术室,萧潇拿了个本子,蹲在座位边开始吭哧吭哧写检查。 检查这种东西,颠来倒去也就这个意思,她昨晚又喝醉了,大部分事情还是听人转述的,兢兢业业写了好几个小时,也才凑了一万字。 韩小颖觉得奇怪:“小萧你有椅子不坐,蹲着干嘛?哎,脸怎么了?” 萧潇呵呵直笑:“蚊子咬的。” 到了中午吃饭时,萧潇就有点心那么点不在焉。 林际俞觉得奇怪:“怎么了?” 萧潇虚虚地坐在位子上:“检查还没写完……你写完了?” 林际俞点头。 萧潇瞪着他:“两万字?” “嗯。” “……” 最后还是靠了林际俞的帮忙,萧潇才把字数凑足。黄浩把他们俩交过来的检查随便翻了翻,本来是打算要再多叮嘱两句的——年轻人,做事就是太冲动。 姑娘家家喝酒多不好。 男子汉大丈夫的,大晚上抱着姑娘在人楼下不上去,被误会也是在所难免。他虽然谈恋爱的经验不多,可是教育教育小辈,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刚喝了水,酝酿了两句话,叶拓就啪叽一声把门推开了:“黄队,逮着了!” 黄浩差点呛到:“什、什么?” “朱实绩逮着了!” 黄浩嗖的站了起来,萧潇和林际俞也不由面露喜色。 虽然被逮着了,人却还押在他老家的派出所,程建云对朱实绩老家熟悉,带上刘非赶了过去。办公室里大家都喜形于色,连局长孙耀明都接到了消息,专门打电话来了解情况。 黄浩便挥手把两人放行了。 朱实绩这番逃亡也算费了大周折,先从本地坐火车去了外省,靠着□打了阵子黑工,还和一带孩子的寡妇一起过起了小日子。熬了一段时间,耐不住寂寞,带着寡妇和孩子回了趟老家。 也就是这趟归途,暴露了他的行踪。 程建云赶到当地派出所时,那寡妇还抱着孩子在门口哭闹。程建云把女孩小珍的事情和她说了,那寡妇才有点悻悻然,抱着孩子将信将疑地走了。 朱实绩一路上倒是配合得很,问什么答什么,对分尸的事情也供认不讳,王信雅落网的事情他早知道了,于是只一个劲反应:“把尸体藏到柜台去卖是王信雅给我出的主意,刀子也是他给我的,他……他还跟我敲诈了五万块钱,说不给钱就要把我举报了。” “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孩子也是他让你打的?人也是他让你杀的?” 朱实绩被吼得应不出话,嗫嚅着解释:“我……我……她偷东西,我才……才打她……没想到她这么……这么……” 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程建云最烦这种明明害了别人,还一副委屈样子的罪犯,干脆理都不再理会他。车子一路从烟尘滚滚的泥路驶上宽阔的马路,再转入高速公路,赶回刑侦大队。 车子才刚刚驶入院子,程建云就被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惊到了。 一大群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举着牌子穿着统一的制服等在大楼底下,还有不少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程建云把车子绕到后面停下,压着朱实绩往里跑,那些人倒是不敢阻拦地,只隐约听到有人问:“叔叔,你知道给我们叶子写威胁信的坏人抓到了吗?” 程建云累了一路,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闷头就往里面走。 这是搞什么,不是早上才来报案,早上报案下午就能抓到人,那他累死累活是太蠢了没本事? 把朱实绩关进置留室,程建云连水都顾不得喝,开门见山地问:“楼下这是怎么了?”办公室里大家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还能怎么样,就是早上那个郭小姐引起的。 据说她回去就开了什么记者发布会,那个美女作家的小粉丝们群情激奋,就跑来这边等消息了。 程建云灌了一大口水:“怎么跟追星似的。” 韩小颖点头:“还真是,那就是颗星,长得也够得上星的范儿了。” “那就这么不管?” 韩小颖耸耸肩:“里面不少学生,孙局已经让通知各个学校了,一会儿就来人。” 正说着,黄浩从里面出来,见了程建云,大手一挥就往讯问室走:“人带回来就赶紧忙活起来!” 脸色发黑,看得出来心情差到了极点。 程建云跟在他后面:“那外面那群小娃娃呢?就让他们闹?” 黄浩一听就头疼:“一群小王八蛋,要是我孩子我不打断他腿!” 程建云歪了歪嘴巴:“吹牛吧你,真是你儿子就舍不得打了——你上个月不还给他买了好几千块钱的模型?” “那是兴趣爱好?”黄浩拉开门,“我跟你说正经事,你扯哪儿去了?去提人!妈的!” “不先提指纹验dna” “这不是废话!验啊!” …… 这边的工作稳步展开,外面的学生们也终于感觉到不对了,学校的老师们怎么都来了! 一时间,不少人扛着叶宛的各种海报、大幅照片拼命遁走,从楼上看下去,满目都是涌动的绿色。 季志敏靠着窗边嘀咕:“绿油油一片,动起来还挺好看的。” 萧潇忍不住问:“检测结果出来没?这个案子哪个组接?”司桦林不吭声,b组老大不在,韩小颖他们更不吭声。 大家都在瞬间达成了共识,烫手山芋,不想要。 . 面对详细的尸检报案,朱实绩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孩子先是被重物集中头部,脸部撞在墙上擦伤,手掌被狠狠地用皮带抽过,小腿上更是踢得乌青——这还是把尸块拼合后检查出来的。 “我就是生气,我给她买衣服,给她买吃的,她就这么不争气,非得去偷。我本来就想吓吓她,没想……看到她不对,我还给做了那个心脉复苏。” “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打她,还不是第一次。”黄浩手指头点在桌子上,“别说她不是你孩子,就是你孩子,你也不能这么打孩子!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她的生命?啊?人死了你也下得去手,你不是把她当女儿?是你女儿你下得去手把肉切下来卖?” 朱实绩被他骂得把头低了下去,外面却又传来敲门声。黄浩扭头,萧潇从外面探出头来:“黄队,那位郭小姐又来了。” 黄浩差点把笔捏断了:“来了你们就接待,有情况就让她反应!老司不是还在?让老司负责!” 就这么着,叶宛的案子落到了a组身上。 郭小姐带来的无非是另一批威胁信件,居然还有不少吃的,手工小零食到地方特产都有。 “我也不知道那些是有用的,哪些是不搭界的,反正我都送来了,你们都给检查检查吧,看看有没有毒什么的。” 萧潇拿着笔刷刷刷把东西记录下来,又听她讲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废话,这才终于把人送走。 季志敏帮着她一起把这堆东西送到楼上,夏褚看到这些眼睛都发白了:“天啊,这到底是来报案的还是来折磨我们的。” 连脾气最好的欧阳晓也忍不住抱怨:“那位叶小姐真的是收到了威胁信?还是单纯要炒作啊,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她被骚扰的消息,据说过几天就是她新书上市的日子了。” 萧潇也很无奈:“人家来报案,也确实反应了情况,我们总不能不管。” 朱实绩罗网的这个好消息因为这场闹剧,大大地降低了大家的兴奋度。甚至连晚上聚餐为庆祝案子告破聚餐的时候,大家才勉强一扫郁闷之气。 这类聚会林际俞往常是不会参加的,这次却不得不得屈尊“与民同乐”——吃完他还得找萧潇谈话呢。 萧潇早把这茬忘一边去了,嘻嘻哈哈吃了好几只螃蟹,还跟季志敏抢盘子里最后一只生蚝,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要是屁股没问题能坐踏实,战斗力估计还得再往上提个几层。 一顿饭吃得飒爽无比,直到坐上林际俞的车,萧潇才终于觉察到林际俞那超低的气压。“怎么了,刚才的饭菜不合胃口?”都没见他怎么动筷子。 林际俞闷声不响地开着车,一直把车子开到她家小区外面停稳妥了,才扭头看她:“现在算是有空了,咱们好好谈谈吧。” 他这句好好谈谈已经是第二次提起了,萧潇也连忙挺直腰杆,认真看向他。 “你说。” “我……”林际俞干咳了一声,“我认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一定的权利和义务的。” “嗯。” “譬如咱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嗯。” “我们互相都应该要履行适当的义务,遵守一定的规定,同时也享有一定的权利。”萧潇给他说得都有点晕乎了,有些茫然地点头:“挺……挺有道理的,具体是哪些?” “譬如情侣间的一些亲昵举动,那就是权利,当然要双方都同意。至于义务——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谈恋爱的最终归宿是婚姻,最终要组成家庭一起生活。婚姻是需要双方一起维护的,应该要多考虑对方的想法,多了解,多沟通……”他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最后总结为一句话,“总之,要尊重对方。” 萧潇又“嗯”了一声,两人在车里呆坐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能说的再明白点吗?” “……” “生气了?” “……” “因为昨晚的事?” 林际俞又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大概是吧,我要是和你不认识的女人去喝酒,你不会吃醋?” 萧潇哑然,愣了一会,伏在椅背上笑得全身都抖动起来。身体你的抖动牵动屁股上的肿痛,又欢喜又痛苦,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林际俞盯着她:“笑够了没有?” “够、够了……”萧潇咧着嘴巴抬起头,然后问,“那现在咱们能不能履行下情侣间的权利?” 林际俞简直想把这样厚脸皮的姑娘瞪下车去,身体却不听使唤,本能一般凑过去,双唇交叠,然后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再抽了让我发出来吧!!!!!! 34第三十三章、孟忻 萧潇第一次恋爱时候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学会如何不在对方拉着自己手时脸红,如何在对方视线投过来时自然回视,如何在不小心打掉对方的球之后再随口遮掩掉尴尬。 记忆里的少年纤细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看人时候眼睛像是浸了水,连萧潇这样大大咧咧的假小子都忍不住在对上他眼睛时把笑得大张的嘴巴抿起那么一点。 热恋期时,正赶上月考将至,小男友挂在嘴巴的就是“潇潇,跟我去图书馆”、“潇潇,复习得怎么样?”、“潇潇,跟我去吃宵夜”…… 赵远和唐缺将此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段婷婷称他为“伪君子林平之”,无论损友们的嘴巴到底有多损,两人还是跌跌撞撞牵起了手。 除了分手那一次争吵,萧潇几乎没见过他大声说过话。那么斯文安静的人,看着你说“喜欢”,怎么能不动心呢? 萧潇侧头去看身边的林际俞,路灯打在他脸上,更加显得五官俊朗深刻,她想起来的,却是他一脸认真地说我们试着互相了解的那个模样。 林际俞见她一直看自己,有点别扭地晃了下脖子:“你要回去了?” 萧潇“哦”了一声,拉开车门跳下车,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林际俞坐在驾驶座上看她,到她进门就发动车子走了,视线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后视镜那不断后退的景物移动。 其实,除了开头那几秒,很快就连小区都看不到了。但他毕竟知道她在那个方位,眼睛盯着,心里便总觉得踏实一点。 一直错过了本该拐弯的路口,林际俞才猛然震了一下。 踏实,光看着就能觉得踏实?! 他瞪着前方的路面,陡然觉得红灯都刺眼起来。 路边有临时停车位,他打着方向盘转进去,熄了火,解了安全带靠在椅子上发呆。那一瞬间的恐惧像蛇一样咬噬在他心口上,又尖锐又疼痛,他想起俞静死前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冷得蚀骨。 他真的……爱她? 他也要变成母亲那样的人? 萧潇一早上班,又见到了阴魂不散的郭小姐——或者应该说,人家就是盯着她来的,还没等她停稳自行车呢,就抓着车把挨过来了:“女警察同志,听说你徒手抓过变态?” 萧潇颇有些受宠若惊:“……就抓过那么一个吧。” “一个也很厉害!”郭小姐松开车把,改抓在了她胳膊上。 想想她昨天惹出来的一堆麻烦,萧潇可不敢随便消受她的热情,冲她笑了笑,刚要挣脱,郭小姐先开口了:“我们叶子又收到诅咒信了,她养的仓鼠都被毒死了……现在精神状态太差,压根就写不出稿子——你们是警察,要保护市民的安全吧?” 萧潇眨巴了下眼睛:“我对你那个情况不大了解,不然我们先……” “你想了解什么?你问,我告诉你。” “……我们先上楼,按流程来。” 郭小姐不大情愿地跟着她上了楼,见萧潇和这位郭小姐一起进来,大家都有点震惊,司桦林更是连眼皮抽了起来。 郭小姐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进了屋子之后,直接就奔着司桦林去了,接着又是那套摆证据,录口供,要求提供保护。 “你们刑侦大队不是有身手很好的女警察嘛,让她假扮成我们叶子,把坏人引出来,你们再一举抓获,不就行了?” “等等,”司桦林打断她,“你刚说你们那个叶子,参加完朋友的生日会,在路上被偷摸屁股——这跟那个写信的不是同一个人吧?不是已经抓到了?” 郭小姐一副跟你这种大老粗说不清的表情:“我就是举个例子——我们叶子最近已经不碰任何粉丝寄来的东西了,那个仓鼠粮是有人从窗户里塞进来的。她以为是我买的,才喂给了普罗米修斯,没想到就害死了它。” “普罗米修斯?” “就那仓鼠。” 司桦林噎了一下,看一眼装着低头忙碌,却都竖着耳朵的家伙们,斟酌道:“是这样,郭小姐。你反应的这个情况,确实挺危险的,但是依照我的判断,让我们的去现场勘查一下,应该就有些眉目了。” “这样啊。”郭小姐有些犹豫,“我们叶子的*……” “我们是警察,不是八卦记者。” . 叶宛的家住在植物园边上的高档住宅区,小区里绿化做得极好,假山、人工湖一应俱全,一江之隔就是全市最大的植物园,遥遥望去,满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绿。 萧潇和夏褚跟着郭小姐进了单元,进了电梯,郭小姐在电梯里给叶宛打了个电话,语气宠溺温柔,简直能腻死人。 叶宛还在睡觉,听说有外人要来,就表示要先梳洗整理一下。 三人在屋里站了半天,深色的防盗门才终于被小时工打开。夏褚一看到这阿姨满头大汗的样子,心头就是一跳,进屋一看,屋里地板光可鉴人,桌子一尘不染,连屋里的各种植物也都浇好了水。 叶宛穿了一条宽大的青色棉质连身短裙,松松垮垮的设计更显得她锁骨突出,纤细俏丽。她的话倒是不多,见了他们也不说话,就甜甜地笑了笑,然后便由郭小姐来介绍。 别说夏褚被惊艳到,连萧潇都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干净斯文,确实就如她的那些小粉丝们形容的,像是一杆初夏的芦苇。 可漂亮归漂亮,现场到底还是被这位爱干净的主人和勤劳的阿姨给破坏掉了。她们不但收拾了屋子,连之前剩下的仓鼠粮和仓鼠尸体都已经早早的处理掉了。 连郭小姐也忍不住埋怨:“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去报案了嘛,你怎么这么心急,脏那么一天半天,有什么关系。” 阿姨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叶宛倒是挺主动承担责任的:“不关阿姨的事,是我让她收拾的。” 郭小姐悄悄跟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也没注意到,只顾着招呼夏褚和萧潇坐下来吃她自制的布丁。 郭小姐只好主动开口问:“叶子,今天有没有接到电话?有没有收到奇怪的信?还有快递,快递不要随便拆,都先留着交给我。” 叶宛马上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电话接过一个。” “啊?谁打来的?录下来没有?”郭小姐的声音又尖又利,简直扎耳朵。 叶宛摇头:“我刚想到要录下来,他就挂了。”说着,有些担心地问,“很麻烦吗” 夏褚还没开口,郭小姐先安慰了她:“不要紧,都可以查到的。”仿佛那个激动的人不是她似的。 接着,郭小姐又死命跟叶宛推销介绍萧潇:“你说保镖在这儿找不到了灵感,这位是警察,总不会了吧?” 萧潇忍不住打断她:“郭小姐,我们……”我们来的时候可没商量好给你们家大作家当什么保镖,只是例行勘查,不要误会好吧! 倒是叶宛先接了话:“不用了,多耽误人家工作。” 叶宛的态度,加上干净的现场,不过一个小时,夏褚和萧潇就打算起身告辞了。对面和楼上楼下的邻居他们也大致了解了,今天全部没人在家,要走访也要等有人在的时候。 书房却突然传来了“哗啦”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 萧潇和夏褚都是一怔,叶宛急急起身:“是我的哥哥。” 郭小姐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站起来。打开书房一看,果然有个一脸憔悴的年轻人坐在电脑桌前,碎玻璃和烟灰洒了一地。 见他们进来,一脸坦然地看向他们:“手碰到了。” 他这么一动,萧潇才注意到他一边左边的脸似乎受过伤,脸颊和五官都有细微的变形,右边的脸倒是挺精致帅气的,可惜神色萎顿,没什么精神气。 夏褚则留意到了开着的电脑屏幕上,上面赫然是一份打开的文档,密密麻麻满是文字。 “这是我哥孟忻,他也是位文字工作者,写过《轻雪》。” 夏褚和萧潇都露出一副久仰大名的表情,其实倒是完全没有印象。 本来不过是善意的谎言,孟忻却不客气开口:“你们真的都看过?那我笔名叫什么?”夏褚本来就是假客气,被这么一顿抢白,就懒得遮掩了:“没听过——孟先生电脑里的这个,主角是个女孩子?” 他只看到一小段,隐约是“莫河提起裙摆跳下台阶,脚步虚浮,高跟鞋踩得落叶们发出碎裂的哀鸣……” 萧潇也冲孟忻笑笑,算是默认:“我不大爱看书的。” 孟忻就盯着他们冷笑,叶宛打圆场道:“我哥身体不是很好,工作又忙,下次有空再聊吧。” 郭小姐皱了皱眉,孟忻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叶宛的照顾,把视线挪回到电脑上,噼噼啪啪地打字。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昨晚的份,今天的晚上来发~~ 35第三十四章、光影 夏褚和萧潇一起上了车,夏褚才突然有点反应过来。 “怎么哥哥不和她同姓?” 萧潇想起孟忻那张半边漂亮,半边丑陋的脸:“叶宛是笔名啊。” 夏褚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叶宛原来是叫孟姝。 “都快三十了,完全看不出来嘛。” 对于他们的一无所获,司桦林倒像是猜到一般,挥手让他们忙自己的去。季志敏和韩小颖给萧潇看他们刚看到的,大标题加大幅照片,全都是在讲叶宛的新书和这次威胁事件的——这个事情到了网上,又被染上了新的颜色,被毒死的仓鼠死前居然还看着主人“潸潸落泪”了。 “这也太假了,”萧潇看得连连摇头。韩小颖跟她打听八卦,“真人漂不漂亮?” 萧潇边看新闻边随口回答:“清丽逼人、出水芙蓉、秀色可餐……总之形容美女的词都可以往她身上放了,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视线落到一张配图上,却有些茫然了。 身边的韩小颖还在狐疑地嘀咕:“有这么好看吗?” 配图是叶宛自己的新书海报,印着大大的“叶宛带你跨入青春的河流,寻找少女莫河遗失的美好”字样,背景是侧立着回眸微笑的叶宛。 白裙翠衫,黑发披肩,像是刚刚从校园梧桐树下经过的文艺女孩,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莫河,萧潇默念了一遍,这不是孟忻电脑上的人名? 难道……萧潇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去找司桦林商量,司桦林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正常吧,两人用一个笔名,反正一家人……你说叶宛那哥哥精神状态很不好?” “有点愤世嫉俗的感觉吧,他有自己另外的笔名,还出版过诗集和小说,不过反应好像都很一般。” “笔名叫什么” “艾弗里。” “那边再要是有情况,得多注意他。” . 萧潇趁着吃饭的时候像林际俞形容这位美女作家的形貌,林际俞垂着眼睛,不大感兴趣地听着——萧潇说得眉飞色舞,大眼睛又黑又亮,嘴唇不断开阖,整张脸上都是勃勃的生机。 他把一片青菜叶子放到她的盘子上,暂时阻止了她那源源而来的热情。 “青菜叶子你也不吃了?”萧潇把菜叶塞进嘴巴里,“不能这么挑食啊。” 林际俞默然,低头夹了片叶子塞进自己嘴巴里。 “你爱吃的就不要给我嘛!”萧潇的语气又活泼了起来,“我还发现啊,他哥哥居然喜欢紫荆花——那个诗集名字就叫《紫荆》,二十首诗歌里有十首在描述这个花。” 林际俞“哦”了一声,挑挑拣拣又拨了点菜到小碗里:“紫荆可不是什么好花。” “挺好的啊,我特地查过,代表家庭和睦,手足情深……” “还有一个意思。” “哎?” 林际俞抬头看她:“它还有一个别名,叫背叛之花。” 萧潇给他说得哆嗦了一下:“什么别名啊,这么阴暗。” “阴暗”两个字刺得他心里一阵不舒服:“你自己做功课不认真,我说实话就是我阴暗?”萧潇连忙道歉:“我就随口抱怨一句……生气了?” 林际俞慢慢地嚼着嘴里的米饭,脸色如常,萧潇却觉得他是带了情绪的。 那情绪淡淡的,也不像是在针对谁,倒似是在自我厌弃。 听说他这两天在协助市法医室的做尸检,大约是从解剖室带出来的煞气吧。 萧潇刚安慰完自己,手机就响了,居然是那个叫高维的高中生。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她才刚说了声“喂”,那边就嘻嘻哈哈笑开了:“通了,通了,维子快点!” 声音大得一边坐着的林际俞都听得到。 高中生们生活娱乐丰富,找萧潇无非就是为了校际乒乓比赛,萧潇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就见林际俞盯着她刻薄地问:“你去打高中生的比赛?” 萧潇还没认识到他不爽的根源,拿着筷子笑嘻嘻的:“我就打一场” 林际俞不再说话,埋头苦吃,吃完端着盘子就走了。 剩下萧潇一个人呆坐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匆匆把盘子端去厨房,小跑着去了技术室。 林际俞果然一个人在主任室对着黑漆漆的屏幕发呆,见萧潇进来,脸色刷的沉下来,跟夏天刚打过闷雷的天色似的。 萧潇厚着脸皮走过去,一手插着兜,一手揉了揉鼻子:“晚上一起去吧。” “不去。” “去嘛。” “不去。” “不怕我跟人跑了,被哪个小帅哥电晕了?” 林际俞到底还是没忍住,嫌弃地看着她开口:“姑娘家脸皮怎么这么厚,你要跟谁跑?”除了我谁乐意要你?那么黑!那么不安分!手劲还大! 萧潇拖过椅子坐下来,跟不经意似的咕哝了句:“那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你,都没什么人追过我,情书也只收过一两封……” 林际俞瞪着眼睛看着她靠过来,笑嘻嘻的,两只眼睛里都倒映着自己那张冷峻的脸,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不由自主地,他顺着她的话回了句:“我也没什么人追。” 萧潇明显不相信:“瞎说,我就追过,韩小颖也想追你。” 韩小颖?b组那个女警察?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反驳:“你那个不算。” “怎么不算啦,”萧潇凑过来,“那现在算不算?”说着,往外面一瞥,飞快地在他嘴唇上轻舔了一下,“算不算?” 林际俞一把扣住她脑袋,刚想往自己这边按,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欧阳晓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几秒钟之后露出恍然的表情:“抱歉,抱歉!你们继续午休!午休!”马上关上门退了出去。 林际俞的手还按在萧潇后脑勺上,进退不得,一脸纠结地盯着已经合上的房门。 萧潇伸得脖子都酸了,忍不住劝导:“咱们晚上继续吧,脖子酸死了,我先回去了。”林际俞这才放手,放完手又有点遗憾的样子,再要他主动却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送上门的太甜太腻,主动出击又显得太丢面子。 一直熬到下班,林际俞都没能理清自己那番曲折心思——他原本是冲着结婚生子构建和谐家庭去的,没想到出师未捷,先把自己赔了一半进去,一把年纪了忐忑不安地谈起了恋爱。 就像现在,坐在闹哄哄的体育馆里,身边全是青春洋溢的小女生,等着自己的女朋友和别人一起上场大杀四方。 这种留守角色一向是他厌恶的,学生时代就对这些成群结队在观众席上尖声大叫,热情加油的女生敬谢不敏。 身边的小女生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穿着皮鞋西裤,便以为是哪个班级的老师,甜甜地喊了声“老师”,给了他一个小旗子一个哨子,和一个一晃就响的助威棒。 林际俞摆了摆手,那女生干脆把东西直接送进他怀里,然后踮脚朝场内看了一眼,挥动助威棒:“三中加油!大杀四方!称霸全市!” 林际俞抱着那堆东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臭着脸尴尬地捧着。 比赛是五场三胜,四场单打加一场双打,第一场就是那个高维。萧潇换了身运动服,头发束得高高的,在场边坐热身,蜜色皮肤在灯光下跟镀了层光似的。 女孩很是兴奋,干脆跳下场到围栏边去观战了。 乒乓球比赛不比大球,比赛场地小,战局也要站得近才能看得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往前挤,很快就只有林际俞一个人还坐着。 前方人头攒动,别说萧潇,他现在连球桌都看不到了。 林际俞只得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场边去观战——好在他个子够高,在一群男生女生间犹如鹤立鸡群。 高维已经跟对手你来我往的较上劲了,萧潇做完热身之后就站边上围观,看到林际俞,还冲他笑了笑。 刚才给他助威棒的女生随即转过头来:“老师,那位学姐是你们班上的呀!好酷哦!” 林际俞嘴角刚刚溢出的那么点笑意就冻结住了。 另一个女生插嘴:“还是高维帅啦,喂,他有女朋友了没啊?” 女生脸色绯红,声音瞬间低了不少:“没有的吧,都没见他和谁走得特别近的。”小女生们清脆的嗓音像是夏日浓荫里的黄莺啼叫,一声一声似乎永无止歇,围绕着懵懂的情愫潺潺流泻而出。 高维一个转身引拍都引得她们尖叫不已。萧潇也笑得连连鼓掌,还跟着那群女生一起大喊:“高维高维你好帅!加油加油杀四方!” 对方的拉拉队也不甘示弱,助威棒哗啦啦直响,颇有点金鼓齐鸣的味道:“六中加油,金辉必胜!金辉像太阳,照耀冠军台!” 两边的加油词层出不穷,吵得场上塑料小球撞击球台的声音都被掩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二更什么的果然是白日说梦话…… 36第三十五章、嫌疑 到了第五局,记分牌上的数字变成了两个10,萧潇深吸了口气,握拍的手指调整了下角度。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高中生比赛上遇到这样难缠的对手,使劲擦了擦球拍,拉拉裤子,开始发球。 许是比分太接近,两边的拉拉队都默不吭声了,小球过网触到台面,再被萧潇快搓了回去,节奏越来越快,萧潇几乎不再引拍,速度快的来球也直接靠调整球拍角度挡回去。 对方上手没她快,步伐和技术配比却比她好多了,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四十来个球,萧潇先丢了一球。再打萧潇还是抢攻,林际俞看得心惊胆战,差一分就要输了,还这么不要命地往前冲。 高维他们却很兴奋,这球打得比他们男生还狂,大有一番输就输了姐姐爽快了再说的气势。 对方显然也受到了萧潇节奏的影响,稳健的节奏不由自主加快了,发球引拍都连连失误,比赛最终以12:10结束。 萧潇把球拍往球台上一扔,转身和几个高中生抱成一块,笑声几乎把体育馆的顶都给掀了。 林际俞也松了口气,这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挤进了全是女生小地盘,怀里抱着的助威棒也被他手指捏坏了。 高中生们都是有门禁的,比完赛已经很晚了,高维他们纷纷骑上单车和他们告别,萧潇坐上林际俞的车,额头上汗津津的,摇开车窗吹凉风。 林际俞直接把车窗锁上了:“出了这么多汗还吹冷风。” 萧潇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刚才那个女外援的表情你看到没有,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都豁出去了,没想到她自己失误了。” 林际俞这时却已经想起了她跟那几个男生习以为常的搂抱庆祝,心里酸气直冒,好歹知道这时候说这种话太破坏气氛,没接腔。 中秋临近,街面上已经随处可见各种节日宣传,,萧潇家小区附近种了不少桂花树,车门一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就飘了进来。 萧潇拎着大袋子下了车,林际俞下车帮她把折叠自行车从后备箱拖出来,老孙就在门口坐着,冲他们笑:“小伙子不上去坐坐?” 萧潇和林际俞都吓了一跳,萧文江上次可把两人折腾怕了,短期内是不想再搞什么翁婿会的。 . 中秋节到来这天,叶宛那边真正出了点不小的事情。 叶家养的两只小猫被毒死了,还被剥了皮扔在叶家厨房的料理台上。家里的门窗都是开着的,叶宛和孟忻忙着写稿子,各自呆在房间里。临近中午,钟点工来做饭时才发现家门开着,猫血流了一地。客厅的物品有被翻动的痕迹,还丢了一块手表和几千块现金。 郭小姐吓得不轻,当天就让两人搬到了她的小公寓里,随即就报了案。 现场勘查结果还是那么不容乐观,厨房除了钟点工和两个屋主的脚印指纹别无他人,窗户是从里面正常打开的,指纹是叶宛的——叶宛也承认自己隔天临睡前开了窗户没关。大门有撬过的痕迹,指纹和脚印却都没有,玄关处收集到的带腥味的尘土也只是钟点工从菜场捎回来的。 林际俞检查了两具猫尸,发现两只猫死前都食用了足够致死量的安眠药物。 叶宛和孟忻都有失眠症,安眠药物几乎是这家的常备药,客厅药箱里就放了不少。郭小姐只看了一眼药箱就确定猫吃的是他们药箱里的药。 “他们的药我一向都记得的,数目不对。” 药箱上只有郭小姐、叶宛、孟忻和钟点工的指纹。 司桦林拿着装药瓶子的物证袋检查:“这个是处方药吧?哪儿搞来这么多?” 郭小姐尴尬地笑笑:“他们职业特殊,有特殊需求。” 孟忻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他既有作案时间,也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叶宛觉得可笑:“如果他有作案时间,我也有。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帮我炒作吗?那我也一样有作案动机,还更直接。” 司桦林两手交叉着拄在桌面上:“你新小说的主人公叫莫河?” “是。” “一个系列的,已经出了三本,这是第四本?” “是。” 司桦林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是你写的吗?” 叶宛直接站了起来。 司桦林把话接着说了下去:“你哥哥孟忻在给你做枪手,叶宛这个笔名后面其实是两个人对不对?” 叶宛没吭声。 “明明是两个人出的力,只有你一个人站到了台前。我说的作案动机……” “他是我亲哥哥,”叶宛打断他,“我站到台前仅仅是出于营销策略的考虑,这个是我们商量讨论之后一起决定下来的。我从没有在经济上亏欠过他,他要独立著作也完全没有问题。” 叶宛极力否定了这个推测,郭小姐却明显有些相信了,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把自己家监控起来。 因为同一天,工作室又收到了好几封寄给叶宛的疯狂示爱信,与之前一样,满满的写满了各种黄(和谐)暴段子,甚至还有一张偷拍到的叶宛抱着猫从车上下来的照片。 照片是俯拍的,用普通的喷墨打印机打印出来,装在自制信封里,邮戳也是本地的。 司桦林按着照片背景和叶宛的描述找到了拍照的地方——叶家公寓楼下的拐角处,要拍出这个角度的照片,应该就在同小区的b幢。 b幢一共有16层楼,季志敏按着吩咐拿着手机一楼一楼试过去,很快找到了拍照的楼层。 “应该就是在三楼过道的窗口拍的,看,照片底下还扫到了一点灰色的东西,应该就是窗台。” 三楼一共就两家住户,一户主人常年不在家,一户住了三口之家。三口之家的夫妻俩一个做翻译,另一个在一家私营企业做软件工程师,孩子只有一岁,由乡下来的奶奶在照顾着。 谈起叶宛,做丈夫的一问摇头三不知,妻子梅可嘉却兴致勃勃:“叶宛我知道,写莫河系列小说的,写的很棒!” “她住这边附近你知道吗?” “住这边?这边!”梅可嘉又惊又喜,随即想起他们的身份,“……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桦林便把照片给她看了看:“有人偷拍她,还把照片寄到她的工作室——根据我们的勘查,照片应该是两星期前在这边三楼东面的窗户边拍的。你有什么印象吗?” 梅可嘉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走廊那边的窗户边谁都能去,我们楼上楼下就有这么多住户——没有监控录像吗?” 司桦林没接口,这边物业监控录像最多也就存个三天,因为杀猫事件倒是查过门口的进出人群,虽然有几个陌生面孔,但时间点似乎并不大对的上。 加上作案人对叶家的熟悉,他们还是倾向于熟人作案。 告别这家人,他们又按着从居委会大妈那拿来的名单,继续往楼上走。四楼也只住了一户,单身的年轻女人,开门时还披着浴巾,一脸的不耐烦:“干什么?” 季志敏亮明身份,她也只是懒洋洋地把门开得更大一点,放他们进门。 屋里装修虽然精致,却乱的一塌糊涂,墙角的狗窝里蹲着只肥得吓人的黑猫,阴恻恻地瞅着他们。 女主人换上浴袍,坐沙发上一边涂指甲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上周?上周我不在国内,我男朋友住这里,帮我照顾阿胖。有什么事情就问我男朋友吧。” 萧潇眼尖,留意到那本夹在衣服堆里的月白色封面小书:“你也喜欢看莫河啊?” 女主人不屑地瞄了一眼:“我男朋友爱看,哄小女生的东西。” 她那男朋友似乎是个高校老师,教美学研究的,住得还挺远的。萧潇和季志敏一起坐上车,心里都有些雀跃。 文化人,喜欢看叶宛小说,有独立犯案时间。车子呼啸着开向大学城,沿路的秋色被迅速忽略在了风中。 司桦林独自留在了那里,继续排查楼里的其他人。 萧潇把配枪掏出来检查了一遍,季志敏忍不住笑了:“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干吗?” “那两只幼猫死的那么惨,谁知道凶手有多变态。”萧潇瞥了他一眼,“再说了,我越认真,你的人身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你应该觉得庆幸。” 季志敏不可置否:“我可不需要你保护,你还是保护好你的那条冰冻鲫鱼吧。” “对了,听说他爸又换女朋友了?” 萧潇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 “小颖跟我说的,说昨天看到他爸带着两个年轻姑娘在酒吧喝酒,左拥右抱,放浪形骸。” “小颖……” “别误会啊,她是捧朋友的场,去听歌的。” 萧潇把枪弹匣装好:“小颖亲自去了你都不担心,他爸去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又不是他爸爸。” “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跟他爸爸不一样,”萧潇看了眼窗外,“过头了,从这儿拐进去。” 37第三十六章、甜吻 第三十六章、甜吻 这位高校老师叫钟松,人缘显然很好,门卫一听到他名字就满脸笑容:“你们找钟老师?他刚下课呢,应该在宿舍。” 萧潇和季志敏一起上了电梯,到了钟松的宿舍门口,还没敲门,大门自动从里面打开了,钟松拎着一大袋垃圾出来,见了他们,显然有些惊诧。 “你们……有什么事?” 季志敏也不和他废话,掏了证件出来亮明身份,钟松显然有点尴尬,把垃圾放到门边,将两人让进门。 “那个‘莫河系列’我也就随便看看,现在孩子兴趣广泛,我当老师的要和他们沟通,也得多多了解他们的喜好。”话里话外都是辩解,不过一个高校老师喜好看少女读物,也确实不算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 教师宿舍虽然是单人间,却也只有简单的一室一卫,房间里除了床和基本的一套桌椅衣柜,接着就是几大书架的书。 季志敏一进门就把目光投在了桌上的喷墨打印机上,萧潇更是眼尖地看到了书架上成堆的署着叶宛名字的书籍。 “您还挺敬业的,每本书都收集了好几个版本嘛。” 钟松笑得有点腼腆:“都是学生送的。” “上周你一直都住在女友家里?” “对,她出差,家里的猫没人照顾。” 季志敏看了眼萧潇,继续问:“怎么不带你家这边来?” “我这儿不能养宠物,”钟松还是那副斯文害羞的样子,“而且,也怕猫把书咬坏了。” 季志敏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把照片拿了出来:“见过这个照片没有?” 钟松只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叶宛小姐吧?这张照片倒是没见过。” 叶宛的每本书上都印了自己的照片,有些甚至干脆就拿写真当封面,认得出倒也不奇怪。萧潇把照片收回来:“这张照片是偷拍的,有人悄悄将这个照片和一些污言秽语一起塞到了叶小姐的工作室邮箱里——经过我们的调查,这个照片是有人在你女朋友家附近的走廊窗边拍下的,用的是彩色喷墨打印机。” 钟松听完,脸色渐渐有点变了:“你们怀疑我?” “你是叶宛的书迷,恰好住在那附近,家里还有喷墨打印机——我们确实在怀疑你。” 钟松长长叹了口气:“书真的是我学生送的,不信你们来看,上面都还有赠言。”说着,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下来,翻开。 扉页上写着“祝小茜早日收获幸福”几个字,署名是经常在海报上出现的十分秀气的“叶宛”字样。 “上学期一批学生刚毕业了,一个班起码有三四个迷叶宛的,临要回家了彩泥发现买了一大堆闲书,就送了我一些。”见他们都不大相信的样子,钟松又走到书架的另一边,“你们看,这边也都是。” 萧潇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赫然是一大片花花绿绿的书脊,不时能看到“蜜糖”、“忧伤”等等字样。 钟松甚至还在书架里扒拉出一张巨大的男明星挂画,一脸魅惑地抚着□的胸膛看着他们。看得季志敏都虎躯一震,差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谁啊,跟韩小颖一个爱好!喜欢这种搔首弄姿的男人! 萧潇还要再问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司桦林焦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孟忻的水杯里被人投了过量的安眠药,刚刚送到医院催吐去了。” 萧潇和季志敏都吓了一跳,钟松则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 脸上神色茫然,不像是伪装的。 孟忻等于叶宛的事情,确实也没几个人知道。 为防万一,钟松和打印机还是被一起带回了大队。 夏褚见着那个打印机就摇头:“肯定不是,那个打印机用的应该是原装墨盒,这个都改连供了。” 司桦林那边也有新消息传来,孟忻催完吐,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和叶宛大吵了一架,独自搬回了叶家公寓。 “你们回去盯着,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司桦林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我在这边守着郭小姐和叶宛,都哭了一个多小时了。” 萧潇和季志敏只得再次返回叶宅。叶家还是和上次搬离时差不多,孟忻靠着床头躺着,盖着条薄毯,看起来一脸的虚弱。 郭小姐让工作室的一个小助理跟了过来,小姑娘显然领教过了孟忻的喜怒无常,正在客厅默默地扫着打碎的杯子。见他们进来,就跟求救似的拿眼神往床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小声嘀咕:“孟老师在里面休息呢。” 孟忻水杯里的安眠药物正好是他和叶宛平时吃的东西,按司桦林的说法,他们自从搬完家之后,就一直待在郭小姐的公寓里,水杯是孟忻随身带着的东西,里面的水也是从这边带过去的。他脾气怪异,郭小姐就没敢乱动,午饭一过,孟忻就开始恶心呕吐,被送进了医院…… 至于吵架,这个郭小姐和司桦林都不在现场,只知道孟忻醒来后,两兄妹突然就爆发了。 水杯已经送去技术室检测了,孟忻靠着床躺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纸笔,皱着眉头在上面写写画画,当他们两人不存在似的。 季志敏看得都心累,跑了一天,饭都没顾上吃,这位倒是架子很大,看着似乎还诗兴大发了。 萧潇拖了凳子过去,试图和病人交流两句,刚开口就被孟忻打断了:“出去。” 萧潇只得把凳子拖远一点:“那可不行,我们是来保护你的哎。” 孟忻白了她一眼:“那你滚出去,他留下。” 萧潇看看季志敏:“为、为什么?” “我看到女人就难受,不行?”孟忻嫌恶地瞪了她和在门口晃荡的助理一眼。 萧潇只得配合地退了出来。 客厅里不少东西都作为现场物证被带走了,之前放过死猫的料理台已经被处理过了,洗得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曾经有生物在上面丧生。 药箱也被带走了,柜子虽然空了,整个客厅却还是整洁的。整齐的摆设,舒适的装修配色,明明应该是静谧优雅的环境,萧潇却觉得危机四伏,像被暗中的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 拉开落地窗,可以看到碧绿的河水和对岸郁郁葱葱的植物园乔木,夕阳把白云晕染上层层叠叠的颜色,仿佛溶在一起未曾调匀的暖色染料。 七点左右,他们叫了外卖过来,林际俞的问候短信也进来了:“还没下班?吃饭了?” 萧潇嚼着不合胃口的快餐,单手拿着手机按键回消息:“是啊,还在加班呢,正吃饭。” 林际俞隔了一会儿又回:“注意安全。” 萧潇喝了口汤,看着短信笑得牙都露出来了,啪啪啪回过去:“亲一下呗。” 季志敏踢了她的椅子一脚:“吃饭还笑这么恶心!讨不讨厌你!” 萧潇调戏完自家男友,心情舒畅,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埋头扒饭。不出她的预料,手机果然不再震动了。 孟忻的晚饭小助理早就准备好送进他房间了,可惜孟大诗人丝毫没有胃口,一直在那写写画画,表情专注,翻了一页又一页,就是不肯吃饭。 郭小姐没办法,又花钱找来医生上门给他挂点滴,本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孟忻不肯让医生碰自己:“我没这么容易死,想弄死我,让孟姝自己来!” 小助理整个脸都垮下来了:“孟老师你别生气,先吃点东西吧。” 孟忻理都不理她。 到了晚上十点多,孟忻勉强睡了一觉,起来晃到客厅,要季志敏给煮粥。季志敏看怪物一样看他:“我给你煮粥?” “不行?” “不会!”季志敏一脸的悲愤,“我也是独生子女,我也是爸妈宠着来的!我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还这么骄傲。 小助理和萧潇都很狗腿地表示自己可以胜任,孟忻挑剔地在她们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稍微顺眼一点的萧潇:“粥要稠一点,上面搁点肉松。” 萧潇认命地去煮粥,煮到一半,手机震了,打开一看,居然是林际俞回的短信。 “早点休息。” 短信只有四个字,难得的是后面还跟了个小小的图片,一张q版小人亲脸颊的图。 萧潇差点把手机扔粥里,连忙把短信存下来,顺便一个电话拨了回去。林际俞的声音听起来挺清醒的:“什么事?” 萧潇对着话筒一阵傻笑:“我收到了!”林际俞镇定地“哦”了一声。 萧潇边搅拌白粥边笑:“你晚上吃了什么?那个吻是什么味的呀?” 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刚刚吃了块慕斯蛋糕。” 萧潇倒没想到他这么直白,自己也觉得脸皮有点发烫,耳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不大好吃,不过很甜。” 很甜啊—— 38第三十七章、伤害 孟忻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熄灯睡下,季志敏在屋里打地铺,萧潇在楼下车上坐着,隔着车窗观察路灯下静谧的公寓入口。 整个晚上都没什么异状,早上七点多,叶拓来和她换班。 萧潇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车回家,一觉睡醒已经到中午吃饭时间了,萧文江把人推醒:“先吃饭,吃完再睡。” 父女俩对坐着吃饭,萧潇越想越觉得投毒人行踪诡异,便跟老爸请教。 萧文江呼噜呼噜吃着面条:“你不说了,熟人作案,不但熟,还熟得厉害。” 萧潇托着下巴:“你也觉得孟忻嫌疑大?” 萧文江往碗里倒了不少蒜泥:“那药箱里药的数目核对过没有?” “核对了,和第一次检查时一模一样,没有再少。” 萧文江慢腾腾地拌着蒜泥:“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第一次拿药时候就拿足了份量,二是有别的渠道来源。” 萧潇叹气:“药都是郭小姐买的,我们也去了解过了,她20天前一共买了四瓶,一瓶100片,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共是469片,装在五个瓶子里。孟家兄妹每人每天晚上都要吃四片,按常规也就消耗了160片左右。幼猫死后药箱里已经只剩下三个瓶子,其余两瓶不知去向。” “也可能孟忻的药不是那时候少的部分,”萧文江夹起拌着蒜泥的面条,“他天天都吃药?万一攒下来不少呢?” “你说他自己给自己投毒?” 萧文江忍不住揉了揉女儿的脑袋:“一个推理方向而已,怎么这么笨呢。” 萧潇叹气,她在这方面确实很弱,开始时觉得是孟忻,后来又觉得可能是那位高校老师,再后来孟忻中毒,就一门心思想是不是叶宛和郭小姐的阴谋了。 毕竟,这两人下手的机会最多。 吃过饭,萧潇趴在桌上翻孟忻那本薄薄的诗集——诗集的装帧很漂亮,飘零的紫荆花像一簇待熄灭的火苗,上市时间是一年前,出版发行方与“莫河系列”的一样,版次却不像“莫河系列”那么华丽。 “影子的出路, 大约永远都不存在了。 要死亡, 才能浇灭那希望。” 萧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拿铅笔在上面标了一大堆圈。孟忻确实心里阴暗,就这么薄薄的一个小册子,动不动就提什么死亡啊乌鸦啊腐花啊,每一句话随便一看都像是要去自杀。 下午三点零七分,司桦林打来电话:“叶宛死了。” 萧潇正在图书馆翻书,闻言一震,手里的书落了一地,把边上的几个学生都吓了一跳。 她有些慌乱地弯腰把那一地的“莫河”捡起来,书封上叶宛的笑容依旧,佳人却已经香消玉殒。 图书馆距离郭小姐家足有半个多小时车程,萧潇试着打林际俞电话,没人接听,想来应该在现场 萧潇赶到郭家时,前两轮勘查已经结束了。 地板上还有明显的血污,尸体的位置也被标记了出来,从门口到尸体脚边有一串明显的带血脚印——叶宛并不是当场丧命,人死在医院的救护车上,整张脸都被硫酸毁了,胸口中了三刀,刀刀致命,最深的一刀直接捅破心包,血在地板上流成了河。 司桦林和郭小姐一直守着她,叶宛也一直是足不出户的,这一次却突然提出来要吃自己家附近的小甜点,郭小姐便开车去买。 司桦林揉了揉脸,跟黄浩道:“是我的责任,郭小姐走了她就说常听的cd坏了让我帮忙去买,我找了同城服务送货上门,她也说不对,要自己去挑,我想着省点麻烦,就自己去了……前后不过半小时,我真的……” 黄浩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叶宛的电脑开着,除了一份修订状态的文档,还开着邮箱,打开的邮件里赫然便是各种叶宛的偷拍照片,从她家附近到各种签售现场,甚至还有她在超市买生活用品的近照。 文字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我知道你的秘密,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的秘密。”接着便是约见面的时间。 见面时间和她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通过ip搜到的地址是郭小姐家。 叶宛遇害时,季志敏和叶拓都在孟忻身边,郭小姐也有甜点店的店员作不在场证明,钟松还在置留室接受调查讯问…… 这样一来,排查工作等于要从头做起。 排查范围从叶家附近的住户扩展到郭家附近的住户,甚至是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还有最近和叶宛走得比较近的圈内外人士。 叶宛没有写日志的习惯,却有在个人官方站发过不少言,萧潇随便搜了搜,就发现好几条描述近况的内容。 最近的一条则是关于搬家的: “马上要搬去郭姐家里了,希望一切都能很快好起来。” 大部分读者都认为是之前那个骚扰狂又出现了,除了各种各样的安慰性话语,便是大片大片的诅咒和谩骂,哪怕管理员禁言也没能控制住气氛。 叶宛的正面信息多,负面消息也十分夸张,各种批评她靠着形象卖书,背后有团队运作,甚至是□手作文的声音一样抢眼。 她的死讯一出,网络上更是突然冒出一大堆自称了解内情的知情者,各种乱七八糟的“秘辛”、“爆料”层出不穷,刑侦大队也收到了好几个匿名电话。 与此同时,各家书店网店架上的叶宛作品都被抢购一空,连刊载过她照片的杂志都卖得特别好。 郭小姐的手机压根不敢开机,一开机就是各种讨论版权事宜的电话。 逝者尸骨未寒,稍纵即逝的商机却没有那么多人情味。 甚至由她作品改编的电影、电视剧都提前放出了预告片,已经上映的片子的碟片销售也迎来了再一次的黄金销售期。 萧潇好不容易才在吃饭的时候联系上林际俞,对方的声音也十分疲惫。 孟忻作为家人在旁“监督”了尸检过程,开始时候还算正常,到了打开颅腔时突然情绪失控,袭击工作人员,被暂时置留了。 萧潇早见识过叶宛粉丝的恐怖,紧张地问他:“你没事吧?” 林际俞“嗯”了一声,又问:“你在负责什么工作?”萧潇声音低低的:“我在帮请来的网络专家一起搜集整理各种网络讯息。” 林际俞微微松了口气。 海量的信息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一个笔名为“砂石”的男作者,他本人和叶宛认识,也认识孟忻。叶宛遇害之后,一个跳出来把叶宛夸了一通,顺便拐弯抹角地把孟忻骂了一顿。 不知情的人看着像胡言乱语,萧潇等人看了却觉得他是知道孟忻和叶宛关系的。郭小姐也是认识他的,砂石本名石厦,三年前和叶宛谈过几个月有始无终的恋爱,现在不但已经移籍常年定居国外,也已经有了婚姻和家庭。 “叶子为人单纯,应该和他说过孟先生给叶子代笔的事情。” 三年前,也正是“莫河系列”开始上市的时候。 “‘莫河系列’是孟忻代笔的,叶宛的成名作《潜海》呢?也是代笔的?”季志敏忍不住开口问道。 郭小姐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开始不是代笔,开始时候,我们是和真‘叶宛’也就是孟先生合作的。但是书的销量一直打不开,恰好叶子刚刚大学毕业,让哥哥给介绍实习工作,跟我们有过接触。当时的总编觉得可以试试借美女话题炒作,所以……” 季志敏张大嘴巴:“所以她其实没写过一个字?不是说兄妹俩共用笔名吗?” 郭小姐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孟忻脸受过伤,形象确实不大合适,要是早几年写出《潜海》,早几年和我们合作,我们也不至于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他的才华我们一直都是认可的,但是不管是文化公司还是工作室,我们都不是做慈善事业。《潜海》首印时我们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去宣传,收效一直不好。叶子帮她哥哥从我们公司抱了大批样书的照片一经曝光,话题度立马就起来了——而且一开始,这个营销策略孟忻本人也是同意的。” “后来他不同意了?” “他……叶宛这个牌子已经打响了,这么毁了确实太可惜。他提出另外用笔名出版作品,我们也尽力为他去做了,但是市场不吃这一套,无论是诗歌的还是类型书,《轻雪》写得比‘莫河系列’好多了,还有叶子帮忙宣传,照样打不开市场。叶子是个好女孩,我了解她,她一定是看到那封信了,怕孟忻受到伤害,所以才支开我们,想自己解决。” 一直沉默着的萧潇突然嘀咕了声:“对孟忻来说,冒名就是最大的伤害吧?” 屋里一时寂静下来,季志敏转着手里的笔,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卡文睡过去了,一觉睡醒就到今天了…… 39第三十八章、爱恨 一直到晚上,萧潇才知道林际俞其实受伤了,在和孟忻的推搡间撞到了解剖床,腰部扭伤。 她风风火火赶到医院,林际俞正被林思翰扶着上车准备回家。见她赶来,林思翰满脸笑容的和她打招呼:“萧潇来了?来来,帮忙搭把手!” 他边上还站着个萧潇不认识的漂亮女孩,拎着一大篮子花和水果。 林思翰和她介绍:“这是贾琳,linda,我女朋友——这是小俞的女朋友,萧潇。” 贾琳笑得甜丝丝的,“你好!” 萧潇没好意思问唐安娜哪儿去了,扶着臭着脸的林际俞坐到了后座。贾琳自然而然地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亲昵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林际俞靠着椅子深吸了口气,问萧潇:“你怎么知道的?” 萧潇见他脸色发白,想也是刚才坐进来时牵扯到腰伤了:“很疼啊?黄队告诉我的。”林际俞没吭声,隔了一会儿问:“案子怎么样了?” 萧潇摇头:“还在排查,暂时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贾琳转过头来看他们:“晚上想吃什么?” 林际俞瞪了她一眼,没吭声,萧潇客气地摇头:“我吃过了。” “那小俞呢?” 林际俞脸色更难看了:“你叫我全名就行了,我比你大。” 林思翰听得弯了下嘴角:“什么拿手做什么,他随便吃就好——萧潇,你平常怎么称呼他的?”语气挺随意的,用心却有点恶毒。林思翰都听到好几次了,“林主任”,都男女朋友了还这么生分,更别说从没见林际俞带她回家过过夜。 萧潇这名字倒不错,怎么喊都显得亲近。 萧潇看了眼林际俞,非常给面子的临时改口:“际俞吧——”坐她边上的林际俞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倒没反驳。 贾琳要笑不笑地坐在前面,“tony你真会取名字。”林思翰意外地有了点不自在:“是他妈妈取的。” 贾琳“噢”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前面有超市,我去买点菜。” 这时的超市停车场正是最拥堵的时候,林思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停车位,只好放贾琳下车,然后带着萧潇他们在马路上跟着车流兜圈。 林际俞勉强坐了一会,不大舒服地朝萧潇这边靠了靠,萧潇立马挺直身体——身高的差距摆在那,要想让他舒舒服服不弯腰地靠到她肩膀上还是太难办了。 萧潇便帮着他把椅子慢慢往后仰,手指一下一下地按在座椅下方的按钮上。林思翰放了个曲子,跟没看到他们举动似的专心看路况,还和明显不是贾琳的女人通了个电话。 萧潇突然福至心灵,想通了林际俞的名字。 林妈妈芳名俞静,“林际俞”不就是“林”记“俞”吗? 她不由想起林际俞隔着门安慰苏小艺的那个话:“你爸爸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带别的阿姨回来了。” 林际俞半阖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林思翰背朝着他们,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对上他那张与林际俞十分相似的侧脸。 父子俩不说话沉思时,还是十分相像的。 贾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买完东西,他们已经在超市外面绕了三圈了,再耗下去,估计到家就要半夜了。 贾琳把推车推到护栏边,绕过护栏,打开后备箱把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去。林际俞闻到了浓重的醋味,还有羊肉的臊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林思翰等小女朋友上车了,踩下油门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贾琳兴冲冲地和萧潇罗列自己打算做的大餐,萧潇尴尬地听她报出一大串对林际俞来说犹如枪药的东西,拿眼角余光去看林思翰。 林思翰笑眯眯的注视着前方,偶尔瞥向贾琳的目光温柔而沉静,对上自己的目光,便用更大的笑意来搪塞。 林际俞还饿着肚子呢,当爸爸的在宠溺自己“新女友”的同时就不能多顾忌下儿子的感受?萧潇心里隐隐有些替自家男友不值。 要是自己不来,他们就打算这么边秀恩爱边回去做一大桌又辛又辣的东西给林际俞当晚饭? 萧潇觉得躺在阴影里的林际俞身形都黯淡了不少。 林际俞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平情绪,右手伸过来抓着她的左手,先是松松地牵着,渐渐地就把四根手指都挤进了她温热的指缝间,五指紧扣,用力地有点发疼。 经过广场时贾琳看到一男一女拉着一黑一白两只狗在散步,笑嘻嘻地和林思翰商量:“tony你看那个狗,hungarianpuli,好可爱啊!” 林思翰瞥了一眼:“你看错了,那个体型那么大,毛发还是白色的,是可蒙犬。” 萧潇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男人拉着一大坨拖把一样的玩意在那慢慢走着,边上的女孩牵着的狗她倒是认识的,很普通的一条黑色土狗串子。 两只狗的感情似乎很好,不时在绳索范围地小小地嬉闹一下。贾琳忍不住可惜:“怎么和串子一起玩,这么好的血统,可惜了。” 萧潇却留意到那男人眼睛似乎不大好,大晚上也带着墨镜,牵黑狗的女孩不但一直拉着他的手,还不时留意他前面的路。 灯光把两人两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拖在地上像是林立的建筑群,虽然不停地颤动变形,倒也颇有点难分难解的意思。 林际俞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微微抬头朝着萧潇这边的车窗外看了过去。萧潇便帮他把座椅重新调高,可惜车流太多,时机稍纵即逝,等他坐起来,那两人早已经被车子远远抛在了后面。 萧潇便跟他描述:“没什么了,一对小情侣在散步,男的眼睛不大好,女的一直拉着他。” 贾琳刚才看留意到了,听她这么讲,顺口就接了下去:“好浪漫啊,tony你要是没有眼睛了,我也要牵着你的手一路回家。” 林思翰古古怪怪地笑了:“我要是生病了,就要像风筝一样,扯断线飞得高高的,在举办葬礼前看够风景。” 萧潇觉得林际俞猛地抓紧了她的手指,比刚才的力道都大了很多。她扭头看他,他却只是低头看着前方的座椅发呆。 贾琳夸张地大笑起来:“你要是举办葬礼,一定有一堆人穿上婚纱来给你送行。” “那你来不来?” “不来咯,你太受欢迎了,我不要和人争,我们开开心心一起做开心的事情就好了。不开心的事情,我从来不去记的。” 这话显然很对林思翰的胃口,笑声舒畅悠长,回荡在逼仄的车厢里。 . 贾琳买了整整一箱调味品,最多的就是醋,白醋、米醋、熏醋、香醋、苹果醋满满当当摆了一溜。 海鲜和肉类也买了不少,蔬菜则全挑不常见的款。 林际俞只瞥了一眼就扶着萧潇的肩膀往楼上走。林思翰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不吃饭就上楼?” 林际俞懒得回话,半个人都压到了萧潇身上。 等萧潇扶着他进了房门,他突然就张臂把人整个箍进了怀里。萧潇吓了一跳,整个人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楼下的林思翰他们肯定听到了。 林际俞把人抱住了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拿下巴抵着她头顶闭着眼睛发呆,那姿势颇有点像她小时候养过的大狗撒娇的模样。 林际俞说:“我真讨厌他。” 萧潇不用问也知道他口里的这个“他”说得谁。 林际俞又说:“可他真的要死了,我还是难受,我跟我妈一样的贱对不对?” 萧潇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林际俞自暴自弃地松开她要往床边走去,萧潇连忙扶着他。 好不容易把他安顿到床上,不但林际俞出了一头汗,连萧潇后背心都出了点薄汗。 林际俞晚上的状态不大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们不是说那个孟忻很讨厌妹妹吗?看到我们把她妹妹的尸体像对待动物一样的解剖,他还是不能接受。” 他苦笑着朝着萧潇仰起脸:“他也快死了,你别看他刚才说得那么轻松,他怕死怕得不行,连检查报告都不敢看。第一次检查出来身体有问题时,拿着病例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找我,还坐在我妈妈坟前哭,求她饶过他,让他多活几年……我竟然就接纳他了……” 灯光照得他的眼瞳有些失神,萧潇却觉得他是在伤心。明明满口讥讽,却还是在难过。就像是突然爆发的孟忻,叶宛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妹妹就此消失了。 她想起孟忻诗集上的那句短诗: 利爪托举我,利爪摧残我, 爱与恨已经不能分离。 萧潇不由自动地低头把贴近林际俞,蜻蜓点水似的亲他苍白的脸颊。林际俞闭上眼睛,手按着她的脑后勺往下轻按,张开嘴唇含住她温热的唇瓣,轻轻地吸允,像是个没长大的孩童。 萧潇弯得腰部酸软,想要换个姿势,动作幅度太大,一手拍在壁灯尖锐的装饰上,登时就流血了。 林际俞松开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受伤的的手掌:“你就不能……算了,抽屉里有纱布和碘酒,拿来我给你包扎。” 作者有话要说:这部分要交代的东西有点多,节奏确实慢了很多 40第三十九章、夜宿 林际俞帮她把伤口包扎好,楼下贾琳就在那催着吃饭了:“萧潇,小俞,来吃饭呀!” 林际俞坐着不肯挪窝,萧潇下楼帮他拿饭,果然满桌子都是各种林际俞不吃的菜。她没好意思认真挑,拿了几样道了谢直接上楼。 林际俞盯着那些菜,神情瘪瘪的。萧潇拉了小桌子过来,拿筷子把他能吃的菜一样一样挑到小碟子上,林际俞看了一会嘀咕:“西兰花也不要。” 萧潇从善如流地拿掉,然后把碗塞到他手里:“吃饭。” 林际俞低头慢慢吃饭,筷子在小碟子上挑了挑,拣出根沾了糖醋的小葱段。萧潇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干脆低头一口吃了。 林际俞捏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萧潇嚼巴嚼巴咽下去,催他:“快吃啊,都冷了。” 林际俞“嗯”了一声,扯了张纸巾给她擦嘴,萧潇厚着脸皮隔着纸巾在他手心亲了下:“快吃饭啦——” 林际俞的嘴角终于弯了起来:“你怎么跟猫似的。” “你养过?” 林际俞不回答,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来,一手拿筷子夹菜,一手跟顺毛似的在她后颈上摸:“养过啊,养了几个月了。” 萧潇从小就皮实,怕痒是从来没有的:“几个月了?” “你自己算。” “算不出来……” 两人歪歪腻腻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门突然被推开了:“饭菜合不合胃口?” 林际俞和萧潇一起抬头看向门口,林思翰搂着贾琳进来,贾琳还拿了瓶红酒,顺手放在桌上。 “这么晚了,萧潇就不要回去了吧。” 萧潇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了。 林思翰说得十分冠冕堂皇:“小俞晚上得要人照顾,我身体不好,linda也不方便。” “我……”萧潇扭头去看林际俞。林际俞却不看他,只是一脸嫌恶地盯着林思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林思翰跟没听见似的:“那我们就先回房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说完,从兜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动作熟稔地拉开抽屉放进去。贾琳咯咯直笑,被林思翰揽着出去了。 萧潇好奇心大起,起身去开抽屉,里面赫然是几只水果味的安全套。 林际俞不用看也猜得到是什么东西:“你明天一早还得上班吧,没关系,我让林思翰送你回去。” 萧潇扭头看他,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林家这棵桃树上结出来的却是颗核桃。还是那种皮厚肉薄的古董核桃。 “其实也没关系啦,我明天……” 林际俞却很坚持,打了电话过去。 林思翰又转回来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对萧潇倒是挺温柔的:“夜里风大,把外套穿上。” 贾琳披着浴巾从房间里出来,趿着拖鞋趴在栏杆上冲林思翰飞吻:“tony我做夜宵等你回来。” 林际俞抬眼就瞥到她那两条白大腿在门前晃悠:“出门前帮我把房门锁上。”贾琳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故意扒着门掐细了嗓子说话:“小俞要不要吃夜宵?” 林际俞干脆扶着腰往下躺,才一动,冷汗就下来了,靠着床头不住地哆嗦。 贾琳于是冲着楼下喊:“小俞扭到腰了,tony!” 林思翰于是理所当然地带着萧潇又杀了回来,三人合力架着他去洗漱,又一起架着他躺回到床上。 林思翰还十分客气地把自己的便携气垫床搬进来,摆在林际俞床边:“这床睡得很舒服的,被褥小俞房间里就有。” 贾琳立刻把顶层的几个柜子打开,果然整齐地摆着几床被褥,每条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跟林际俞一丝不苟的性格倒是挺像的。 萧潇都看傻眼了,林际俞人又动不了,只好看着他们折腾。 铺好了床,林思翰便跟忘了萧潇回去的事一样,搂着贾琳回房去了。 萧潇瞅瞅林际俞,对方正一脸厌恶地盯着那张新铺好的大床。 萧潇干咳了一声:“不然我还是打车……” “晚上太不安全了,把这床搬开点,睡我边上吧。” 萧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晚上不大安全可以理解,为什么非得把床搬开,睡你边上啊?刚才不还巴不得自己赶紧回去吗? 萧潇瞄了眼抽屉,开窍了?欲迎还拒?可腰不是扭伤了吗?而且我都没答应呢,再怎么说也是黄花闺女…… “萧潇,萧潇?” 萧潇回神:“啊?” 林际俞已经努力把自己往边上挪了,床上空出一大半:“早点休息吧,明早让林思翰送你回去。” 萧潇难得有点小别扭:“……我睡那张床就好了,万一碰到你伤口就不好了。” 林际俞皱紧了眉头:“你要睡林思翰睡过的床?”萧潇咀嚼半天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看那床的感觉立马不一样了。 林思翰睡过的床,林际俞只用一句话就把今晚这诡异的父爱给否定了。 . 两人规规矩矩地并肩躺下,萧潇不大自然地转了转脖子:“要不要关灯?” “好。” 关了灯之后,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萧潇拉了拉被子:“晚安哦。” “晚安。”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连天花板上小灯的位置都能辨认的出来;窗帘拉得不是很紧,漏了一线昏黄的光进来,孤零零的横在地板上、天花板上;偶尔有车子经过,隔着几幢楼投过来已经过滤得十分微弱的一点光线和引擎声…… 萧潇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石化了,肌肉因为保持着紧张感而酸痛不已,到最后,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身边的人也没有呼吸,盖着被子的身体连自然的起伏都没有。 萧潇无端地有些紧张,手臂微微朝着他的方向抬了抬,还没触到衣摆,林际俞突然就动了。 他一把抓住她被子底下的手,推回到她身侧,语气无奈而懊恼:“睡觉。” 萧潇“哦”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睁着。林际俞僵硬地躺了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松松地覆在他眼睛上:“睡觉啊——” 萧潇乖乖地闭上眼睛,柔软的睫毛从他温热的掌心刷过去,痒得他整个手掌都震了一下。 林际俞跟被火烧到似的迅速松开手。 萧潇被他的动作惊到,迅速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林际俞的声音闷闷的:“没事,睡觉。” 两人于是继续僵硬地躺着失眠。 这一夜过得异常的缓慢,凌晨的时候贾琳和林思翰还跑到了楼下做点心,暧昧的笑声不住地从门缝里传来。 萧潇尴尬地看向林际俞,林际俞被她盯得撑不住了,只好伸手去抽屉里掏了对睡眠耳塞给她。 萧潇摸黑边戴边问:“你呢?” 林际俞拿手臂盖住脸:“我习惯了。” 外面笑闹的声音愈演愈烈,明明只有两个人,竟然愣是折腾出聚众(和谐)淫(和谐)乐的气氛来。林际俞最后忍无可忍,抄起床头的座机扔了过去:“让不让人睡觉了?” 座机砸在门上发出“滴滴”的哀鸣,叫了几声就没气报废了,屋里屋外一片寂静。林际俞却还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萧潇觉得不对,打开灯一看,果然又扯到腰上的伤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次比较严重,连躺都躺不下去了。 萧潇只得爬起来喊林思翰帮忙,林思翰也吓了一跳,帮着把儿子弄下楼,再次送往医院。贾琳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好奇地往林际俞房间瞄了一眼,凌乱的床上明显有两人睡过的痕迹。 贾琳吹了声口哨,晃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 . 值班医生正是白天给林际俞看伤的那位,一见这位不听医嘱硬是要不肯住院的同行就来气:“我说你得回来吧?‘治’死人靠你们,活人还得听我们的!” 林际俞连话都不肯说了,躺到病床上就闭上眼睛沉睡,相比刚才倒是没了什么煎熬。天也快亮了,萧潇去洗了把脸,给他留了张字条,干脆直接回大队。 值班的季志敏看到她吓了一跳:“现在才几点,你来干嘛?” 萧潇揉着太阳穴:“好困啊,我去趴会,一会儿好上班。”季志敏直摇头:“困还来这里——黄队屋里有个折叠躺椅,你把那个支起来,睡那儿去,时间到了我喊你。” 萧潇“嗯”了一声,打着哈欠进去了。 没了林际俞躺边上,那股紧张感和期待感陡然消失,睡意迅速袭来。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各种梦境纷至沓来,一会儿是叶宛青涩美好的笑容,一会儿是孟忻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一会儿又是林际俞满是冷汗的脸庞。 醒来已经九点多了,黄浩坐在桌边翻阅案卷,司桦林也在那叼着烟发呆,萧潇猛然惊醒,从椅子上跳起来。 黄浩抬起头:“醒了?去洗个脸,回来大家开会。” 萧潇连忙答应,一脸慌乱地起身往外走,经过季志敏身边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季志敏一脸无辜:“黄队他们让我别喊你的。” 41第四十章、硫酸 出乎萧潇的意料,与会人员极少,只有她、司桦林、叶拓等几个人。 黄浩在地图上把郭家和叶家圈了起来:“大致上凶手的行动范围已经圈定了。这两家他都很熟悉,从他盗用郭家无线网络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在郭家附近租了房子——排查工作还是要继续,主要由叶拓这边负责,包括那些空置的房子都不能放过。萧潇这边呢,还是继续配合网络专家的工作,他提供的那些线索也很值得注意,那几个每天都要在叶宛的官方站停留很久的固定ip要一一查证。季志敏继续跟紧骚扰信件的排查工作……” 司桦林一直没吭声,这时却忍不住问:“那我呢?”自从叶宛遇害以来,司桦林的状态一直不大好,人是在他眼皮底下没有的,他还是名老刑警。 黄浩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去查硫酸的来源,最近在本市拿过批文的都要排查一遍,黑市也一样……哦,对了,还有学校,初高中开了化学课的学校都得查。” 说到学校,萧潇的眼睛亮了:“那个钟松不就是学校老师?” 黄浩笑了:“变机灵了嘛,这个你们司组也想到了——不过钟松不是化学老师,没办法直接接触到硫酸,但比普通人是方便不少的。” 网络专家提供的几个ip全是本市的,一个基本在晚上出现,一个上下午都有出现,还有一个像是手机ip,开头全是218,白天晚上都经常进来,偶尔还登陆一下账号。那个账号已经注册了好几年了,发言全都围绕着叶宛展开的,每次有新书或者签售的消息就会登陆发几个简单的“支持”。 叶宛遇害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这几个ip就轮流泡在祭奠怀念的贴子里,有时甚至同时在线,看得人心中发悚。 从内部网络进去,几个ip的详细地址一一显示出来。 xx大学北校区,xx大学南校区,东方世纪家园…… 萧潇眨了好几下眼睛,猛地跳了起来——xx大学不就是钟松任教的学校?东方世纪家园则是叶家所处的小区…… 她一边和司桦林通了电话,一边去枪械室领了枪,a组大部分人都不在,b组也抽调了一批人协助市局办案,办公室空荡荡的。韩小颖见她一个人拿了枪就往外冲,抓起外套跟了上来。 “你怎么一个人去?去哪儿?要不要等志敏回来一起?” 萧潇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制服外套,把她往回一退:“没事,我跟司组汇报了,我去下xx大学——今天是周一吧?” 韩小颖点了点头,往回走了几步,到底不放心,跟了上去。 下了楼,正好撞上刘非从外面回来,韩小颖拉住萧潇:“让刘非送咱们去吧。”刘非边倒车边问:“去哪儿?” “xx大学。” 萧潇掏出电话联系赵远:“能不能帮我查查xx大学美学研究的课表?” 赵远小声嘀咕:“我这儿监考呢?什么课?” “美学研究。” “等着。” 刘非开车极快,车子呼啸着上了高架,萧潇想起叶宛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里无端地有些紧张。 xx大学分了好几个校区,南边主要是教师学生的住宿区,北边则是教学区,两个校区相隔一条街,被热热闹闹的店铺硬是分割成了隔街相望的两部分。 她和季志敏上次去的就是南校区的职工宿舍,车子到了街口,赵远的电话回来了:“美学研究上午四节课,在4号楼403教室,八点到十点半左右两节,十点五十分到十二点二十五左右两节——你要干嘛?” 萧潇无暇和他多说,道了谢挂了电话,时间正好9点10分。 “咱们去北校区。” 刘非开着车子从小巷子口进去,抄了近路过去。 韩小颖穿着警服,和车子一起留在了门卫这边,刘非和萧潇一起往4号楼走去。第二节课还没有下课,一些空着的教室已经有勤快的学生在等待上课了,开课的教室则都紧闭着门。 萧潇昨晚在林际俞家过的,衬衫也没换,贴着皮肤有些不大舒适的粘滞感,裤子内口袋里的枪硌得大腿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一楼,二楼,三楼,四楼……萧潇往前几步走到了刘非前面,刘非赶上几步:“我才是男的吧。”萧潇冲他笑笑,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面上倒还冷静,慢慢地走到了403教室门口。 钟松穿了件白衬衫,挽着袖子,正拿书指着大屏上的投影图片在讲课,隔着窗户看到他们,腼腆地笑了笑。 萧潇也露齿一笑,刘非手插着兜,眼看着他和学生说了几句,放下课本,打开门走了出来。 “萧警官,找我有事?” 萧潇点头:“想找你在了解点情况,不打扰吧?” “我上完这节课就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能不能等等我?” 萧潇点了点头,钟松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才迈出两步,她就和刘非一起快步赶上他,一左一右地拧着他的胳膊将人制住。 满是学生的教室瞬间沸腾了,萧潇把人铐住,钟松只微微挣扎了一下,就配合着他们往楼下走:“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萧潇抿着嘴唇没说话,三人一路朝下走去,好几个教室的学生都趴着窗户盯着他们看,甚至还有大胆的学生冲出来问:“你们干什么,干嘛抓我们钟老师?” 韩小颖已经和校方联系过了,年级组组长和副校长远远地站着,没敢直接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钟松押进了车里。 刘非正要开车,萧潇又下了车,回去把他用来上课的笔记本装进证物袋,带了回来。他的办公室那台彩色喷墨打印机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被搬到了车上。 钟松的手机也被她从兜里搜了出来,依样装进袋子里。 钟松手被铐住,有些尴尬地问:“能不能跟我说说……” 萧潇隔着袋子打开他手机的浏览器,进历史记录,很快就翻出了叶宛官方站的地址。 钟松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萧潇直接点了进去,缓冲过后,黑白主色调的网页就刷新了出来。 右上侧登陆信息那里果然就是那个萧潇看了好几次的熟悉id,“白色风絮”。 钟松坐着没动:“这能证明什么?我只是个书迷,我没有杀人——我有不在场证明,叶宛死的时候,我还被你们关在置留室里。我昨天下午才重获自由,凶案现场的脚印也和我的核对过了,根本不是我。” 萧潇盯着他:“你没有杀人,但是你在监视她,你偷拍了照片,寄了匿名信,对不对?” 出乎他们的意料,钟松干干脆脆地承认了:“是,但我没有杀人。” “你给凶手提供了硫酸?” 钟松摇头:“没有。” “撒谎,昨天上午那个ip还登陆过叶宛的官方站,那时候你还在置留……”萧潇猛地反应过来,扭头冲刘非大喊,“开回去,凶手还在学校!” 钟松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车子转了个大大的弯,朝着来路重新开去。 警笛鸣响,路边的店铺转瞬就被抛到后面。 萧潇和网络专家通话:“吴老师,那个ip还在线吗?” “在。” “您帮我看着,电话别挂断,断了就赶紧告诉我。” 校门口这时围了不少学生和老师,见警车去而复返,都有些紧张地让到一边,眼睛却朝着他们直看。 韩小颖问:“到底是谁?” 钟松抿紧了嘴巴不说话,萧潇直接开门下车,大步朝着他办公室走去,电话里却传来了吴祥匀的声音:“断了。” 钟松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二楼,屋里一共两排桌子,六个位置,喷墨打印机放在钟松的桌子边上,隔壁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对面的桌子空着,其余四个位置上也只坐了两个人,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女教师,一个三十出头的男老师。 萧潇一边在脑海里回忆,一边小跑向行政楼,快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二楼突然摔了个笨重的花盆下来。 萧潇往边上躲了躲,被溅了一身的泥巴。 她加快脚步往上跑,第一个办公室锁着,没人;第二个办公室里只看到弯着腰的背影;第三个办公室也没人,第四个就是钟松那个屋了…… 萧潇快步经过第二个,朝着第三个办公室走了两步,余光瞥到窗台上明显的一块放过花盆留下的泥印子,又猛地折返过去开第二个办公室的门。 屋里的格局和其他没什么两样,墙上挂着张半旧的元素周期表,靠墙的桌上放了一些实验器材和投影仪。 那背影正半弯着腰,似乎在整理柜子里的东西。 萧潇伸手按住了枪,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 楼下猛然传来韩小颖的声音:“萧潇,那边是化学组的办公室,小心……”她的声音突然断了,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司桦林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这么丢三落四的,手机找到没有?” 萧潇站着没动,整理柜子的人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有什么事情吗?” 萧潇眼尖,早看到了他手里那个装着液体的瓶子,有些干涩地回答:“没事,我找我的手机,您有看到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完毕,晚点来二更~ 42第四十一章、生命 那人摇了摇头,手上瓶子里的液体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那打扰了,”萧潇有些失望地冲他笑笑,转身往回走。窗玻璃上隐约地映出他站起来的身影,依旧拿着那支瓶子,嘴巴歪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萧潇的左手够上了门把,右手也借着衬衫的掩护摸到了枪——身后的人明显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猛地抬起胳膊做了个投掷的动作。 萧潇一把拉上门,同时掏出枪上了膛,跑向最近的窗户。有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又落到了地上,木板与硫酸接触后产生的脱水灼烧的声音清晰可闻。 萧潇刚在窗户边冒头,又有东西被摔到了窗户上,玻璃破裂,发出哗啦的响声。萧潇举枪朝着屋□击,一枪打在他胳膊上,另一枪落空了。 那人顺势瘫坐到了桌子下面,扔了个灌了酒精和汽油的自制燃烧弹,萧潇一瞄到瓶口充当引线燃烧着的脱脂棉就缩…… 萧潇才往走廊那跑了两步,就人一把拽过来扑倒在楼梯上,两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燃烧弹走廊上爆炸,火光映得整个楼梯间都绯红一片。 一直滚到拐角处,萧潇才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司组?” 司桦林一脸扭曲地拉着她爬起来,显然刚才当肉垫的时候撞到什么地方了,他往楼梯口的窗外看了一眼,示意她在这边等着,自己则继续往走廊这边走:“你在这儿守着,没准要从这跑出去,另一边已经有人守着了——不用顾忌,直接打下来。” 萧潇“嗯”了一声,举枪瞄准了窗口。 没过几分钟,果然有支粉笔被扔了出来,又隔了半分钟,一个脑袋从窗口那冒了出来。 萧潇摒住呼吸,手指微微勾下扳机——脑袋之后是身体,一只脚跨了出来,接着另一只脚……他似有所觉,突然扭头看向萧潇的方向。 萧潇浑身一震,手指直接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窗台上的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落了下去。 萧潇愣了半天才恍然清醒,她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那人有些扭曲地躺在地上,面部朝下,看不出表情,身体却痉挛似的抽搐着,身下慢慢淌出深黑色的血迹。 她,杀人了。 . 萧潇揉了揉太阳穴,拿笔认真地在本子上坐着记录。 钟松坐在屋子中间,戴着手铐,表情平静,偶尔看向她,眼神带了一点畏缩和惊惧。司桦林撞伤了好几处地方,全身都是膏药味:“陈辰已经被现场击毙了,你把你知道的好好跟我们交代一下吧。” 钟松没动,嘴巴张了张,又紧紧地抿上了。 “钟松?” “我想见见‘叶宛’。” 萧潇愣了一下,司桦林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钟松抬头直视过来,又被灯光刺得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我想见见真正的叶宛,那个写书的叶宛。” 萧潇看了司桦林一眼,司桦林点了点头,她起身开门出去,过道里的凉风吹到身上,有股入秋后特有的凉意。 黄浩一个人在办公室呆着,见她进来,就笑了:“交代了没有?我跟孙局提了你的事情,争取给你记个三等功!” 萧潇脑子里闪过那个浑身是血的曲扭的身影,心里一悸:“谢谢黄队,那个……钟松说他要见孟忻。” “见孟忻?”黄浩皱起眉头,“孟忻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现在还在医院吧?” “是。” “你和他们工作室联系一下,那边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见见——注意保护他的安全。” 萧潇点头,关上门出来,给郭小姐打了电话。 郭小姐犹豫了会,勉强道:“他的状态你也知道,我先问问他吧?” 萧潇不抱希望地回了置留室,钟松还是那副样子,一点儿实料没交代。叶拓倒是在陈辰家搜出了和匿名信一样的信封及不少偷拍设备,甚至还有一段孟忻兄妹在楼下吵架的视频。 视频拍得有些模糊,两人的影像清晰可辨,争吵内容却听不见,到孟忻推了一把跟在身后的孟姝时,拍摄人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 在郭家提取的脚印也和陈辰家的一双鞋子相吻合,让他们不解的是,他居然还把凶器清洗干净,认认真真地放在厨房的刀架上。 凶器上的刀刃因为刺入多次皮肉撞击骨骼而留下了缺口和卷刃,血迹倒是没擦洗得干干净净。柜子里藏着未及清洗的血衣血裤,陈旧的血色好像生锈的机器,有股诡异的恶臭。 叶拓把u盘□电脑里,各种各样的孟姝影像扑面而来。微笑着的孟姝,低头签售的孟姝,拿着书和书迷合影的孟姝……萧潇盯着屏幕上的笑脸,阴阳两隔,女孩的笑容却不知疲倦一般,美好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萧潇忍不住猜测第一次想到将她推往前台的策划人,大约也是被这样的笑容感染了,感受到了这样柔软的魅力,才想出了这样的营销手段。 书迷称“叶宛”早期的文字“青涩而安静”,又说“她”近期的作品带着股“春花败落时的忧伤”——美好与美好相加,怎么能不打动人心呢? 可惜谎言永远是谎言,再好吃的佳肴,被浇上工业酒精,怎么也没办法入口了。 翻到后面,却开始出现孟忻的身影。有时是两兄妹一起出现,有时是孟姝或者孟忻的单人,几乎全是各种偷拍。其中有一张是孟忻靠着阳台扶手抽烟的照片。 碧空如洗,孟忻披着浴袍,嘴里叼着烟,侧着头看着手里的书,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狠拍了巴掌又刚刚亲吻了一般的纠结,丑陋的左脸在日光下无所遁形,和书封上孟姝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拓摁了下鼠标,猛地跳了起来:“天哪,真是个变态!” 那是孟姝死前的照片。 女孩全身是血,捂着脸躺在地上挣扎,手臂和脸上正在被硫酸侵蚀,哪怕只是一张照片,都彷佛能清晰地听到她痛苦的呼喊声。 萧潇不由自主地想起陈辰中枪坠楼的那一瞬,厌恶和愤怒之余,又忍不住生出喜悦和恐惧。 凶手对着被害人的痛苦欣喜,她对着被自己杀死的人喜悦……她也不是好人吧?好人怎么能对生命这么漠视…… . 出乎他们的意料,孟忻竟然同意见钟松——孟姝遇害之后,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每天要靠大量的药物才能入眠,郭小姐陪着他,有些同情,有些无奈,也有些狼狈。 原来叶宛名下那本最新的书稿,还在他手里。 预售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挂出去了,如今孟姝死了,预定的名单早已经超过了原定的首印数。书却连稿子都没见着,更不要说审批和下印厂了。郭小姐也曾悄悄在他工作用的电脑上翻找过,那个稿子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孟忻披了件又长又厚的外套,被满腹心事的郭小姐送来刑侦大队。 萧潇领着他去见钟松,他隔着门朝里望了很久,才伸手拧开门。 钟松依旧戴着手铐,手铐还被铐在了椅子上,孟忻的位子安排得挺远的,司桦林穿着警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间的桌子上。 扶着孟忻坐下后,萧潇自动自发地往边上站了站。 钟松自从孟忻进来就一直盯着他打量,等孟忻坐下来,他就有点迫不及待地往前挪了挪椅子。 被萧潇大声喝止了也不生气,嘴角微微往上弯了弯,笑容腼腆而克制:“你的《轻雪》我看了。” 孟忻之前一直回避着他的目光,闻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钟松的笑容更加明显:“‘白江站在窗边,看着忙碌着在雨中与人狂欢的少女,想象落下来的雨里饱含了毒液,每一滴都蚀骨噬心,雨过天晴,她也就尸骨无存了。’——我背的对不对?” 孟忻盯着他,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钟松犹似未觉,继续说道:“‘莫河喜欢下雨天,雨水包围着她,亲昵而温柔——温柔要是变成了刀,往往最能致命。’” “‘白江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太阳能永远占领世界,什么四季轮转,什么雨雪风霜,通通都不要有。他只要夏天,只要晴天,只要光,只要温暖,不要任何的阴霾和潮湿。但他不是神,主宰不了世界,只好没日没夜的诅咒,诅咒这与他梦想相悖的一切……’” “你找我想干什么?”孟忻打断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钟松笑着低了下头,晃了晃手腕,手铐撞击椅背,发出清脆的声音:“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陈辰都很懂你。” 孟忻嗤笑了一声,偏头去看司桦林。司桦林面无表情地拿笔在纸上写着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萧潇站在两人中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思想是无罪的。”孟忻跟辩解似的说了一句。 钟松呵呵干笑,调整了下坐姿,然后向司桦林道:“警官,我什么都交代——不过能请他也在这里听一下吧?” 司桦林看了孟忻一眼,孟忻把自己往椅子里窝了窝:“我迟早都能知道的,我是孟姝的家属,我有权知道,我当然也想早点知道。” 钟松于是开始讲述: “我从三年前开始看叶宛的小说,陈辰比我更早,他年轻,毕业前就很痴迷。我们俩的宿舍在隔壁,经常一起串门,有空就互相借书看。你们也看到了,他屋里有一柜子的小说,叶宛的书是最齐的,各种版本都有,带签名不带签名的都很齐,不少还是高价从学生手里买的——他还有叶宛的写真集,比我的还全。后来,我偶然发现叶宛搬来了东方时代小区,就开始经常住在女友家,他知道后,也经常来串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们偶然拍到叶宛和他吵架”,他看了眼孟忻,“他推了叶宛一把,还把猫摔了。陈辰说要报复欺负叶宛的人,我们就暗地里调查了他的身份。” 他笑了笑:“我们开始以为是叶宛的男朋友,以为又是一个新的‘砂石’,直到看完了他写的书,我们俩都觉得叶宛在给他代笔。” 孟忻扒拉了两下头发,扭头跟萧潇要水。 萧潇起身倒了杯水,钟松的声音就从她身后娓娓传来。 “我们悄悄买了设备,开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注意到,他每天都会在书房坐一会儿,打字、写稿子。他们的责任编辑,或者说叫经纪人更合适,还和他一起在阳台讨论稿子,甚至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那样子那么认真,完全不像是假装的。反倒是我们的叶宛,每天除了逗猫,就是和经纪人一起逛街,折腾房子——哦,偶尔还做点甜点送到书房,然后再被他赶出去。” 萧潇把水递给孟忻,孟忻接过来喝了一口,很快放到了一边:“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钟松又笑了一下,“笔名艾弗里,作品是《紫荆》和《轻雪》,真名孟忻,妹妹是著名作家‘叶宛’。” 孟忻没接话。钟松又接着道:“我们又你那两本书,还有叶宛的所有书,从头到尾读了几遍——很奇怪吧?明明素不相识,我们却知道心里的想法。你有时候是白江,有时候是莫河,有时候是想要害死莫河的医生,有时候是嫉妒莫河的年轻女孩,有时候是深爱莫河的母亲或者哥哥……江白隔着窗户看的那个女孩,其实是孟姝吧?” 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名来称呼“叶宛”,语气笃定而讥讽。 “‘白江站在窗边,看着忙碌着在雨中与人狂欢的少女,想象落下来的雨里饱含了毒液,每一滴都蚀骨噬心,雨过天晴,她也就尸骨无存了。’” 他又背了一遍,颇有些自得的意思。 “我们帮你实现了愿望,你难道不开心吗?” 孟忻低着头不说话,钟松又道:“你不不是喜欢仓鼠和猫吗?不对,‘叶宛’在官方站说喜欢的东西,你都不愿意去喜欢。我们都看到了,你悄悄把仓鼠弄死了,孟姝帮你遮掩,把你的‘凶案’现场全收拾了。你还把安眠药藏起来,悄悄搅拌在喂给猫吃——我们不过是帮你把尸体处理了,顺便在帮你把叶宛这个名字还给你。”他说得激动,几滴唾液溅了出来,“你能不能再还给我们一个叶宛呢?” 孟忻有些受惊地站起来,往后退了退。 萧潇也站到了他身前。 钟松不断地扭动脑袋,去看萧潇身后的钟松:“你别躲,你总是要出来的,叶宛现在是你的了,你得把叶宛复活,再还给我们。你躲什么?别躲了。” 孟忻被他越来越诡异的话惊得直往后退,退到了门边,手碰到把手,这才猛然惊醒,一把拉开门退了出去。 钟松还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落下来的雨里饱含了毒液,雨水包围着她,每一滴都蚀骨噬心,雨过天晴,她也就尸骨无存了。只要光,只要温暖……” 孟忻快步往外走去,郭小姐见他出来,快步跟了上来:“好了?” 孟忻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还是没有二更,所以今天的份粗长一点…… 43第四十二章、拥抱 庄松雅刚把菜做好,萧潇就拎着包开门进来了。 “今天不用加班?” 萧潇“嗯”了一声,换了鞋,往自己屋里走,进去好一会儿了,突然又趴着门冒出头来:“妈,你觉得……嗯……觉得我善良不?” 庄松雅斜了她一眼,解下围裙挂在架子上:“去洗手,再把你爸推出来,吃饭。” 萧潇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去洗了手,然后去书房找萧文江。萧文江正打电话,见她进来,迅速地把电话挂了:“回来了,毛毛?” 萧潇的小名是萧文海取的,庄松雅在她上小学之后就不用这个“幼稚”的名字称呼她了,萧文江更是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偶尔会冒出句“毛毛”来。 这时突然喊了这么一声,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萧潇瞅着自家老爸有些硬挤出来的笑脸:“黄队给你打电话了?” 萧文江把手机往边上放了放:“人家那也是好心,担心你……没事吧?”萧潇抿了下嘴巴,走过来推他的轮椅:“没事。” “跟爸爸还客气什么?” 萧潇于是又问了一遍刚才的傻问题:“你觉得我善良不?” 萧文江诡异地扭过头:“什么?” 萧潇一边推一边有点自暴自弃:“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潜在的犯罪……” “等等,”萧文江示意她停下来:“什么玩意?你不是刚立功,击毙歹徒了吗?”“击毙”两个字一出口,庄松雅手一抖,大半盆热汤倾倒在桌上,黄瓜片洒了一地。 “小心!”萧潇惊呼,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汤碗夺下来,拉庄松雅去冲水,“妈你干嘛呀!” 庄松雅任由女儿拉着自己的手往水龙头底下凑,冰凉的水冲在微微发红的手掌,好似绵延的透明纱布:“你杀人了?” 萧潇低着头没敢抬起来。 萧文江不大高兴的声音从饭厅传来:“那是杀人犯,会拿硫酸泼人的歹徒,这是正当的防卫行为,不负刑事责任。” 庄松雅没应声,只用红肿的手反握住萧潇的右手,轻轻摩挲。 萧潇安慰她:“我没事,带我的司师傅倒是受了点小伤——真的,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拿枪,咱们吃饭吧。” 庄松雅“嗯”了一声,和她一起把地上的菜汤收拾了,一家三口在围着桌坐下来。 萧文江接了黄浩的电话,本来还有点担心女儿,见她行止如常,也就放宽了心,吃饭的间隙还问了萧潇一些案子的情况。 庄松雅一直低头默默吃饭,末了突然说:“能不能请黄队帮帮忙,把你调到类似户籍管理这类的文职岗位上去?” 萧潇愣了一下,萧文江干脆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气氛一时僵硬到了极点,庄松雅看也不看丈夫,只盯着萧潇看:“听李主任说,小林也受伤了,你们干这行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也劝劝小林,他要是有换工作的想法,我这边还是可以帮点忙……” “你就这么看不起当警察的?”萧文江打断她的话,“看不起还嫁给我干什么?” 庄松雅冷笑了一声,边站起来边叮嘱萧潇:“我晚上还要值班,碗筷你来收拾——别忘了和小林提这个事情。” 对于萧文江,却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萧文江阴着脸,眼睁睁看着妻子进了房间关上门,又拿着包出来,开了门出去。 萧潇这段时间忙着加班,竟没发现父母的关系到了这么剑拔弩张的程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爸,妈……” “你别多管,她就是这个脾气!”萧文江长吁了口气,自己转着轮椅往屋里走,肩膀因为转轮椅的动作而不住耸动,从背后看来颇有些萧瑟。 萧潇跟着往前走了两步,肩膀塌了下来,弯腰收拾碗筷。 整理完料理台已经快七点了,她洗了澡换了衣服,敲了敲萧文江的门:“爸爸,我去医院看看林主……看看际俞,你也早点休息吧。” 萧文江在屋里含糊的“嗯”了一声,隐约能闻到一点儿不大明显的酒味。 “您少喝点,不然妈妈又不高兴了。” …… 屋里没有声音传来,萧潇看看时间,只得出发。 再磨蹭,医院的探视时间要过去了。 . 林思翰推开门,林际俞正在那看手机,表情凝重,跟看什么卷宗似的。 “时间还早,那个案子都破了,晚上肯定会过来的。” 林际俞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下,自己抬手调了调枕头高度。林思翰没话找话似的问他:“这次……不会是初恋吧?” 林际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林思翰对讨女人的欢心颇有心得,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他的儿子在父子情分上和他对待逝去的感情一样弃之如敝屣,在记仇方面却比俞静还要偏执顽固。 “我是关心你。” 林际俞颇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连话都懒得说了。 林思翰便走过去帮他把没拉紧的窗帘整理好,顺道把床头柜上残留着开水的杯子洗了一遍。其实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但是不做点什么,又实在太过难捱了。 林思翰对幼年的林际俞是没有多大感情的,那时候只觉得累赘和压力,等到孩子已经开始显露出儿童特有的稚嫩和纯真时,他又已经给林际俞留下了太多无法挽回的印象。 小大人一样的孩子会踮着脚给母亲煮白粥,却连正眼都不大乐意给他这个当父亲的。再往后,父子间的嫌隙也和这段婚姻一样见风就涨,俞静成了他们间唯一的联系,也成为了他们间最大的毒刺。 血缘的关系又是这样奇妙,拿到病例的瞬间,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这个疏离的儿子。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敢拿着病例就哭哭啼啼回国来找他。 出乎他的意料,林际俞居然在看过检查报告之后就那么平静的接纳了他,只是不肯开口称呼一声“爸爸”。 情人们喜欢叫他tony,也有亲昵得给他取各种只有彼此了然的爱称的,俞静叫他思翰或者“darling”,连名带姓叫他的,除了各种单位机构,就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林际俞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难堪的气氛,开口问:“凶手抓到了?” “直接被当场击毙了,”林思翰从善如流地接上话,“刚才看新闻看到的,好像是萧潇开的枪。女孩家挺了不起的。” 林际俞愣了一下,伸手就去摸手机。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萧潇的声音虽然依旧清亮,听在他耳朵里却总觉得有些强颜欢笑:“女骑士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要上楼来了,王子殿下快点装睡等我来吻醒你吧!” 林际俞“嗯”了一声,又说:“林思翰也在。” 已经进了电梯的萧潇有些无奈地垂下了脑袋,和她解释这个干嘛。伤患林际俞人缘太差,唯一来探望他的就只有亲爸爸和几个屈指可数的朋友亲戚,现在都这么晚了,当然只有最亲的林思翰在这儿。 推开病房门,林思翰已经收拾好等她换班了。 “辛苦了,晚上小俞就交给你了。” 萧潇努力让自己开心点:“林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际俞的。” 林思翰于是在林际俞嫌弃的眼神注视下走了,萧潇还带了点楼下超市买的水果上来,挑得是刚上市的蜜柚。 林际俞只看了一眼就摇头:“没胃口。” 他的胃不但挑剔,还要看心情时间,难伺候到了极点。 萧潇倒也习惯了,放下东西坐到床沿:“我心情好差,好难受啊。” 林际俞看着他不说话。 萧潇只好只说:“你抱抱我安慰安慰我吧。”林际俞打量了自己一眼:“我坐不起来,你自己弯腰好不好?” 萧潇直接拿出实际行动,树懒似的直接趴了上去——顾忌到他的腰,没敢压实。 林际俞也从善如流地回抱住她:“刚才还说要来拯救我,现在就知道撒娇了。”萧潇愕然:“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刚不是说要吻醒我?” “你已经醒了嘛。” 话是这样说,还是主动把脸凑了过去,林际俞也抬手勾着她脑袋往下轻压,触手处潮湿而柔软,发丝都没干透。 “怎么不吹干头发就出来?”林际俞把手指□发间检查了下,果然没干透。 萧潇含糊地“唔”了一声,躲开他在脑袋上揉个不停的大手,缩回到他胸前:“我杀人了。” 林际俞“嗯”了一声,手掌安慰似的抚在她后颈上:“我知道。” “我爸妈吵架,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林际俞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萧潇趴着没动:“我要是再早点知道就好了,我真没用,连自己父母斗殴能忽略——我拿一枪直接打在他脑袋上,收拾尸体的时候……” 林际俞拿他那特有的不大热情的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萧潇出门前洗了澡刷了牙,林际俞只觉得舌尖都是薄荷的清香,鼻间则全是柠檬沐浴露的香气。 他觉得难得脆弱的小女友像只淋了雨的奶猫,连说话都比平时低了好几度,喁喁细语萦绕耳畔,让他的心也像被什么蛰了似的隐隐疼痛。 那疼痛算不上剧烈,却绵软悠长,像要把彻底拖入牢笼一般——许是关于家庭的抱怨让他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值得同仇敌忾的东西,她的家庭也并不幸福,她也与他一样对父母的婚姻无能为力。 他突然就勇敢了起来,嘴唇沿着脸颊一路闻到耳后,再绕回到颈部、锁骨,甚至还不够庄重的轻柔了一下她不够挺翘的臀部。 萧潇被他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要爬起来。林际俞便顺势拉住她的手腕,指腹触到脉动,直觉自己摸到了她的心跳,忍不住反复轻轻拂过,感受这勃勃的生命力。 44第四十三章、测验 萧潇被他摸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你这样安慰我就很有用了,不用非要拿身体来安慰啦。” 林际俞瞬间跟吃了苍蝇似的沉下脸,挪开手,把人往自己身侧揽了揽,扯了点被子盖在她身上:“睡觉!” 萧潇于是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侧过身,眼睛亮亮地盯着他:“那个……” “什么?” “真的不用?” 林际俞一把扯起被子,将她整个脑袋都盖住。到底谁才是女孩,谁才是容易吃亏的那个!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懂事点别来惹他吗? 林际俞愤愤地闭上眼睛,刚才手指触到的那点体温却始终残留着。 萧潇在被子里笑得直发颤,白天的阴云终于散去一些。她隔着被子朝他的方向挨了挨,脑袋抵着他肩头:“我怎么这么幸福,遇到这么可爱的男朋友。” 林际俞没搭理他,眼睛看着白得有点吓人的天花板,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明明是句傻话,却引得他鼻头发酸,心中温暖。 说话的人尤不自知,奇怪地问:“干嘛关灯?”说完,见他不吭声,便伸手想要去够灯,被他半途拦住,滚烫的手抓重重地抓住她手腕,拽回到被子里。 “你别闹我,咱们安静地待一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萧潇不是傻子,乖乖地躺回到他边上,小心翼翼地把手抽了回去。 林际俞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对她避之如蛇蝎,手在被子下再一次找到她的,紧紧地扣住。 他也觉得幸运,遇到一个喜欢自己,也被自己放在心上喜欢的人。 . 护士小姐一早来查房,就见那个声称来陪护的女孩裹着被子,跟个饺子似的横在病人肚子上。 这个叫林际俞的病人也够能忍的,被这么压着居然也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饺子中间,呼吸绵长平稳,明显睡得很熟。 护士小姐干咳了一声,又一声,最后只好直接去摇那饺子:“喂,醒醒,醒醒!” 她这么一摇,饺子没醒,压在下面的林际俞先惊醒了。 萧潇虽然不胖,体重还是在的,护士这么一晃她,一下子就把人晃得往前滚了滚,正好压在他受伤的腰上。 林际俞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护士连忙把萧潇往下拖,林际俞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把护士吓得松开了手:“怎……怎么了?” 林际俞抖完后就死死地盯着仍旧熟睡的萧潇发呆。 护士小姐隔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萧潇躺在了不该躺的地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低头使劲地摇了摇萧潇:“快醒醒,快醒醒啊!” 你压到人了! 压到了啊! 这番暴风骤雨似的动荡摇得林际俞的身体更加僵硬,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护士小姐,能不能别晃了?” 护士小姐纠结地松了手,萧潇没了束缚,很自然地把脑袋往被子里埋了埋,更加努力地在他腿间蠕动,想要找个舒服点的窝。 林际俞忍着呻吟喊了声:“萧潇。”萧潇跟土拨鼠似的只露了一截头发在被子外面。 林际俞只得和护士商量:“麻烦……麻烦你出去下,行吗?” 护士小姐这个灯泡当得极不是滋味,闻言连忙点头,风一样哧溜出去了。 林际俞躺那平复了会呼吸,压抑了一夜,蓦然又受到这样的刺激,身体里的热浪潮水一样不断上涌,那股抓心挠肺的痒和渴望像是充满诱惑的果实,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偏偏身上趴着的人还极不安稳,一会儿翻到左边一会儿翻到右边。 真是场磨难。 他抬了抬右边的腿,把人往边上让了让,萧潇也从善如流地翻了个身,趴到他左边的大腿上。动作间被子散开了不少,凉飕飕的空气让她的背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她换了几个姿势,始终没办法把被子重新裹回来,折腾半晌,终于有些茫然地睁开还混沌着的眼睛。 入眼先是林际俞身上宽大的条纹状病号服,然后是白色的床单,最后才是林际俞那张表情诡异的脸。 不像是生气,但也不像在高兴,眉头纠结,脸颊微红,连喘息声都比平时粗重不少…… “你不舒服?”她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趴起来,一手撑着床一手掠过他腰侧去按空着的床板,视线落在他胯(和谐)部,陡然愣住了。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林际俞无端有些恼怒——昨晚还说遇到他是幸福、幸运,今天就这个反应。 他是情不自禁,萧潇那神情却明明白白写着“不可思议”,他迅速地想到了父亲林思翰关于他们关系的那些暗示。 没上(和谐)床,在林思翰的想法里,似乎就还是未完满的情侣。 或者说,连情侣都算不上。 可他是他,林思翰是林思翰。他一向自诩自己是与林思翰不同的,这时的反应却与他毫无二致。 林际俞觉得自尊受挫,他和林思翰怎么能一样呢? 林思翰是个彻彻底底的下半身动物,而他,而他…… 他难道是林思翰那种随便占人便宜不负责任的人? 林际俞拧着眉头看着她爬起来,抖开被子重新盖到他身上。身体里的热潮迅速消退了,作为男性象征的某个部位却还是不肯消停。男人大约都是这样的吧,坚硬、易颓、受不得诱惑、耐不得寂寞、忍不了奚落…… 林际俞有些自暴自弃地侧过身缩起身体,腰间酸疼入骨,冷汗淋漓直下,终于把这股难言之欲残忍地压制了下去。 他不想变成母亲专情到偏执的一样的人,更不想变成父亲一样滥情到伤害至亲的人。爱不能太深,不能太广,足够支撑一个家庭就好,足够让人坚守婚姻的责任就好。最好可以有一个测量标准,你付出多少克数,我回报多少克数,分毫不差,谁也不吃亏。 可现在明显是他陷得更深,感情不知不觉像是冲开闸门的洪水,远远没过了他定好的水位线。而且,还像林思翰一样管不住下半身。 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狼狈了。 萧潇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曲曲的小道道,见他不顾腰伤弓着身体,便小声劝解:“医生说不要这样躺……我去给你打点水——不然,我过半个小时来找你?” 林际俞躺着没动,她的话却听进去了,心里五味陈杂,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林思翰不一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却没办法解释出口。 他会敬她爱她,她爱他有几分他一定就能回报几分,他不会背叛,当然她也不能背叛,两个人拉住了手,就像轨道与轨道相接,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但是这种话又太沉重,先说出口的人,似乎马上就输了一截,矮了一寸。 俞静和林思翰的例子像两块巨大的阴影,不知不觉已经渗入到他的骨髓深处。 “我知道不一样啊,”萧潇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是我们在谈恋爱,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比他好多了,”萧潇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来一种既能夸到林际俞,又能不那么严重地贬低下未来公公的说法,只好拿出对付父母的那套撒娇打滚的方法搪塞,“总之我就只喜欢你啦。”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医生和林思翰、护士一齐涌了进来。 大家显然都听到了她的大嗓门,医生还伸手鼓了鼓掌。 林思翰笑眯眯地瞅着她,也不知听了多久。萧潇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没有说他坏话。 . 黄浩破例给了萧潇两天假期,萧潇便理所当然地在林际俞身边待了下来,颇有点贤惠妻子的风范。 林际俞除了专业书不爱玩手机不爱看杂志不爱看电视,除了盯着吊瓶看就只好盯着自家小女友瞅了。 萧潇努力开发他的兴趣,在医院超市买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杂志,翻出谜语给他解闷。 “哈腰弯背老公公,身体发红游不动,打一动物名!” “虾。” “一条腿短,一条腿长,长腿尖尖带锋芒,短腿踏实画圈圈。打一文……” “圆规。” 萧潇放下杂志:“很无聊啊?” 林际俞摇摇头,看了眼床头柜,萧潇立马狗腿地把削好的苹果拿牙签戳了一小块,送进他嘴里。 “那玩心理测试吧,”萧潇又给他塞了一块,换了一本。 “你喜欢吃榴莲吗?” “不吃。” “跳到第三十题,洗澡时喜欢用凉水还是热水?” “……温水。” “算了,这个肯定不准,咱们换一个,”萧潇又换了一本,“有一天,你被出海旅游,不慎流落到了一座无人岛上。你的腿受了伤,躺在沙滩上,这时,潮水开始上涨,你会——a被海浪冲进大海里;b逃到沙滩上等待救援。选哪个?” 林际俞慢慢地嚼着苹果:“a。” “怎么这么悲观,”萧潇不大认同地摇摇头,继续往下念,“你再一次回到了大海里,风浪巨大。a你会被海豚救起来,遇到船只脱险;b你晕死过去,沉到了深海里。选哪个?” “b吧。” 萧潇古怪地瞄瞄他:“你沉到了深海里,a遇到了美丽的小美人鱼;b被海鱼吃掉……选哪个?” “b吧。” “你觉得你会被什么鱼吃掉?” 林际俞沉思了一下:“深海里的话,带鱼或者鲨鱼吧……” “……” “我说错了?” 萧潇无言地把杂志收起来,“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柚子了,想不想吃?”林际俞点点头,萧潇便拿了钱包下去了。 林际俞百无聊赖地盯了会点滴,眼睛余光瞥到那本杂志,好奇地拿过来翻了翻。 里面充次着哄小女生的各种美容养生小窍门和星座八卦,翻到心理测验那一部分,第三面就是萧潇刚才给他测的那题。 上方写着“测试你的性(和谐)心理健康”。 林际俞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一遍,还是那几个字。 他又去翻测验结果,找了半天才在页面底下找到“被深海鱼吃掉那一项”的结果。 可爱的卡通字体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里:“你的性(和谐)生理和性(和谐)心理都有着巨大的隐疾,不要讳忌就医,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告诉医生你的困扰。不然,你将会一辈子都像吃掉你的深海鱼一样的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来太晚了,所以就没更…… 45第四十四章、情敌 林际俞正盯着杂志发呆,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林际俞一抬头,就瞅见贾琳背着个形状古怪的小包,穿了身跟没穿差不多效果的连衣裙,婷婷袅袅地进来了。 林际俞看到她就头疼胃疼全身难受——这姑娘倒是活泼,但是自我起来也是十分夸张的,自诩厨艺过人,从来不看他贴在厨房的那张提示,做的东西没一样是他能吃的。 还非得次次霸占着他家厨房捣鼓,搞得他宁可在外面吃也不乐意和他们同桌吃饭。 贾琳不知道自己这么被嫌弃,觉得既然自己和林思翰谈恋爱了,好歹也算半个长辈,摆了个自认为成熟的坐姿,语重心长地开口:“小俞,萧潇呢?” “买水果去了。” “噢,买水果去了啊,”贾琳拉长声音,“可我刚才看到她在楼下和一男的坐咖啡厅聊天呢。” 林际俞面上没什么变化,耳朵却迅速地竖了起来。 男人? 喝咖啡? 她不是去买柚子了? 贾琳见他无动于衷,于是八卦地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喏。” 照片是从侧面拍的,萧潇背朝着镜头,但那身衣服是不会错的,朝着镜头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一脸笑意地看着萧潇,那表情那眼神,怎么看怎么暧昧。 林际俞盯着看了几眼,默默地把手机还了过去。 “大概是她同学吧。” “这样啊,”贾琳见他没什么反应,无趣地应了一声,把保温罐放下,“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个是tony让我送来的。” 林际俞点点头,低头翻着杂志。 “测试你坠入爱河的深度”、“伴侣忠诚度小测验”、“爱情水灵的佩戴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盐水打完了,萧潇才慢吞吞地拎了袋子水果上来。林际俞暗暗心算,一共两小时零三十一分,都够吃顿完整的晚饭了。 萧潇倒是挺主动解释的:“刚才在楼下遇到同学,聊了一会——现在要不要吃?” 林际俞放下杂志:“哪个同学?” “哎呀,你不认识啦,”萧潇语气有点飘渺,“我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那语气说怀念不像,说留恋也不算,就是无端地有点忧伤缅怀。林际俞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前男友?” 萧潇吓了一跳:“什么呀!” 语气虽然夸张,却没并没有正面反驳。 林际俞陡然觉得床头的柚子都碍眼起来了,心口跟被针扎似的难受。 偏偏萧潇在这方面又有点死心眼,见他一直不吭声,还给来了个坦白从宽:“那个……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呢。” “叫什么名字?” 萧潇被他那查户口似的语气伤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闷闷地开剥那个柚子。她随身带着小刀,绕着柚子划了一圈之后,再两手扒着上下一分,柚子皮就整个脱落了出来。 林际俞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这柚子皮似的分成了两半,一半说要信任,另一边却满溢出各种恶意的遐思。 她说“已经结婚了”,那假如没结婚呢?没结婚就可以重新开始继续发展了吧! 萧潇递过来一瓣剥好的柚子,林际俞抿着嘴巴凝视着她。萧潇叹气:“你要问就问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十五岁,有过感情经历不是很正常的。难道你没有吗?” 林际俞的凝视迅速变成了盯。 萧潇猛然想起两人第一次接吻时某人那个生涩的技巧,声音开始有些犹疑,“就算没有,那我又不知道……”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不知道现在会遇到你,那个时候遇到了他,他又那么优秀,当然就会以为是缘分……”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坦白:“那时候是很喜欢他,但是现在只喜欢你啊。” “真的?”林际俞看着她,心里却完全没办法这样超脱地想开。现在只喜欢我不是因为人家已经结婚了吗?结婚了还能聊这么久,要是没结婚…… 林际俞不由自主地想到林思翰和俞静的冷战——他们是很少吵架的,哪怕关系再僵的时候也还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和平。林思翰整晚整晚的不回家,俞静就每天晚上亮着灯等到天亮,有时候他半夜醒来经过客厅,就看到俞静端着酒杯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跟欣赏什么美景似的靠在沙发上翻看各种工作相关的资料。 要是林思翰偶然开门进来,估计也只会以为妻子忙碌地在工作吧。 但是林际俞知道,她就是在等待而已,为了不那么狼狈,伪造了这么一个轻松的情景努力把自己融入进去。 林际俞觉得自己也要陷入这样的“等待”里去了。 她的过去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爱,这些人事和情感的存在年限比她们认识的时间都要漫长好几倍,他怎么能赢得了时间呢? 他对男女之情向来没什么信心,越看萧潇的态度就越觉得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 萧潇主动示好,那明显是心虚;萧潇避而不谈,肯定就是觉得自己小心眼猜忌;至于现在为什么还老老实实陪在这里,那位前男友已经结婚了,当然没必要追过去…… 而且,她放得下对前男友的感情,总有一天也会放下对自己的感情。 爱情这种东西,生来不就是等着被磨砺到消失殆尽的吗? 林际俞钻进死胡同之后就颇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觉悟,表面上不再追问萧潇,心里却已经将这段感情打上了缓期执行的死刑。 . 萧潇还得按时上班,他的腰上也渐渐好转,不再每天来他家照顾,隔天带点小点心什么过来。 林思翰对这两人的关系十分猜不透,明明女方都这么□裸表白了,儿子到底还在矜持个什么劲呢? 肉都送到眼前了,居然不吃?! 林思翰万分不解,就有点怀疑儿子的生理健康。贾琳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不然带他去检查检查呗?” 林思翰摇头,儿子跟他现在的关系可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直说肯定是要坏菜的。 儿子这边不好下手,就只好从萧潇这边旁敲侧击了。 一次晚饭,林思翰便开始不住打探:“潇潇啊,你们家还有兄弟姐妹吗?” 萧潇捧着饭碗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哦哦,”林思翰微笑,“跟我们小俞一样呢,哈哈哈哈哈。” 林际俞瞄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贾琳夹了块颜色诡异的咕噜肉放到林思翰碗里,给亲爱的tony鼓劲。林思翰把肉放进嘴里,还冲贾琳笑了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互相多了解了解,你们年纪也不小……”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林际俞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不是很讨厌结婚?既然婚姻是牢笼,这么急着送我进去?” 林思翰愕然地看着儿子,萧潇也被林际俞突如其来的刻薄攻击吓到,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衣袖。 林际俞放下筷子,扶着腰直接回了房间。 萧潇尴尬地笑笑,上楼去敲门。林际俞很快就把门打开了,侧身让她进去。萧潇斟酌着开口:“他毕竟是你爸爸,你不要这样一直和他闹啊。” 林际俞“嗯”了一声,有些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椅背被萧潇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靠垫,温暖而舒适,可这温暖又能持续多久呢? 林际俞抬头去看萧潇,对方最近显然也被自己折腾得够呛,一向阳光灿烂的脸微垮着,还要努力挤出笑容。 林际俞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想象她是怎么和那位前男友相处的:也是这么忍让温柔?也是这么懂事乖巧? 萧潇靠着桌子陪他站了一会,看看时间,又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了。 林际俞便也十分自然地起身打算送她出去,萧潇拉开了门,又猛地把门关上了:“林际俞,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林际俞没吭声,她站在他和门板之间,身体小小的,声音却不小。 “我不是罪犯,我和别人谈过恋爱,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吧?”她转身靠着门,仰头看他,“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直白地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烂打,我们……” 林际俞看着她嘴角翕动,表情越来越无力,声音越来越低,“分手”两个字却始终没有从她嘴里清晰的吐露出来。 他张了张嘴,喉头发紧,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的话不知为什么就说不出来了。 萧潇说完便盯着他发呆,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好转身去开门。 她还要回家,还有一堆的事情,隔天一早还要上班……感情归感情,生活还是要沿着轨迹继续的。 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了,开门带起的那么点风都能吹得人一阵哆嗦,林际俞看着人迈步走出自己的房间,一霎时觉得自己的胸口也空了一大块。 就因为这种毫无缘由的猜测,就要放弃掉吗? 他蓦然觉得心跳如雷,连楼下还有人都顾不得了,伸手揽住马上就要走远的小女友:“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我也知道你在忍耐……”走廊尽头的窗户大约也没关紧,吹进来的风一阵又一阵,他有些哆嗦着把头埋进她颈项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像我妈妈一样去爱一个人,这样沉重的感情,给谁都会被嫌弃吧。” 林思翰一直关注着楼上的动静,听到开门声就探头在看了,听到这一声自言自语一样的告白,浑身一震,手里的筷子也落到了桌上。 这就是他们带给自己孩子关于爱的教育? 萧潇被林际俞一抱住就没能忍住心里的委屈,眼眶都红了,听到他说像俞静一样爱一个人,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甚至哭出了声。 爱不是柔软温暖的吗,为什么他给的拥抱要像荆棘丛一样惨酷。嘴里说着爱,她感受到的却只有冷漠和忽视。 你说你爱我,可我现在只感受到了冷漠,爱怎么会是这个模样的? 即便这样,也终于算是有点狼狈地和好了。 . 唐磷的婚期定在九月初,随着日子临近,段婷婷他们也开始更加频繁地联系萧潇。 这几个旷男怨女的目的无非是怎么给唐磷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非得要折腾出点花样来不可。 结婚怎么能不闹洞房,闹洞房怎么可以少了萧潇。 当年萧姑娘可是往教导主任脑袋上扣过足球大的雪球的,虽说英雄不提当年勇,可也不能一谈恋爱就忘本,脱离人民的海洋啊。 萧潇被烦得没办法,只得答应:“没问题啦,我一定参加的!” 韩小颖唏嘘着拿了报纸来给萧潇看:“叶宛代笔的事情爆出来了——你看?” 萧潇凑过去一看,孟忻的身份果然曝光了,还宣布了封笔。韩小颖抖着报纸叹气:“搞不懂这些人什么想法,据说他连已经预售的书稿都销毁了,和工作室打官司赔了一大笔钱,一副鱼死网破要闹翻天的架势。啧啧……” 萧潇瞅着报纸上的照片发呆,确实是鱼死网破,叶宛这个笔名毁了,工作室的声誉也倒了,他自己也一样。 看这照片里的神情,却有股已然摆脱一切的无所顾忌感。 这之后,孟忻这个名字,便再没在大众视线里如此耀眼地出现过。真假叶宛像是同生共死一般,一齐沉寂了下去。 秋风渐起,酷暑消融,小区里开始飘逸出醉人的桂花香。唐磷专门请他们几个老朋友吃了顿饭,大意就是,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他的新婚之夜。 赵远对此十分不屑一顾:“你们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怎么就不能醉了?浪费一下怎么了?大家兄弟一场,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让我们乐一乐嘛。” 唐磷冷汗都快下来了:“怎么就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我这是新婚,头婚!我又不是二婚的,我想好好和媳妇在有意义的日子里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有什么错?要乐也是我乐,你们要乐没问题,不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他对这位初恋是其心可鉴日月,想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结婚了,领证时候手都激动得抽筋,婚礼是一定要大操大办的,洞房也是一定要留下美好回忆的。 唐大班长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你们也别太坏了,谁不得结婚?你们也都有这么一天的,把我的新婚之夜搅黄了,我将来一定也饶不过你们——萧潇,你说是不是?” 他记得这几个人里就萧潇有男友,找她拉帮手准没错的。 萧潇一脸苦相:“我饶你他们也不饶你啊。”他们闹洞房小组会议都开过好几轮了,要他们放弃,这也太难了。 再说洞房嘛,闹一闹等于添点小情趣,也挺好的嘛。 唐磷于是换了个语气:“不闹洞房的我退红包。” 大家都端坐着不吭声,唐磷加价:“我倒给红包。” 还是没人吭声。 唐磷绝望了:“那你们就折腾我,别欺负我们家淘淘啊。” 淘淘是他家媳妇小名,自从订婚之后,他就只用这个称呼媳妇了。萧潇其实还挺感动的,准备结婚礼物时都加了不少预算。 她跟林际俞是这样形容的:“我好哥们要结婚了,我得去喝喜酒,可以带家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际俞的腰伤已经大好了,就偶尔弯腰什么的稍微有点障碍,最近两人好不容易和好,也挺期待一起同进同出促进感觉的:“好啊。” 萧潇于是封好红包,在上面用小字甜甜蜜蜜地标注上自己和林际俞两人的名字。 婚礼在唐家别墅小院里举行,按着当地的风俗,新娘要到下午傍晚才进门。赵远和成辉作为首席伴郎,代替新郎上门接人。 唐磷一边西装革履地在门口招待客人,一边忍不住不停地张望:“怎么这么慢啊!” 还是唐妈看不下去,跟儿子解释:“吉时还没到,现在进来就错了!” 唐磷这才有些消停。 段婷婷开始时候还一直和萧潇他们坐边上瞧热闹,看到一串帅哥过去后就有些骚动起来,小声跟萧潇嘀咕:“唐班长真够义气的,请来的嘉宾这么多高富帅。你守着你们家小法医,我得去抓抓青春的尾巴了!” 萧潇正担心她和林际俞处不好,闻言连连点头。一扭头见林际俞正盯着自己,连忙解释:“婷婷没男友呢。” 林际俞瞅着她:“你不去?” 萧潇死皮赖脸地笑笑:“我有你了嘛。” “我又不是高富帅。” “怎么不是啦,”萧潇被他那个酸溜溜的语气逗乐了,“我觉得挺帅的呀。”正说得开心,又有客人进来了,边上一个女客人发出惊呼:“哇哇,刚进来这个,美男啊!”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唐磷正领着个男人进来,米黄色的v领薄线衫,深色亚麻裤子,五官精致柔和,果然配得上美男的称号。 林际俞脸色瞬间黑了下去,萧潇也有点傻眼,唐磷不是跟他一直不对付嘛,怎么结婚把他给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感冒睡早了,今天这章比较粗长~~ 谢谢carol妹子的地雷╭(╯3╰)╮ 46第四十五章、周简 唐磷把人往附近一带,就又折返到门口去了。 萧潇心里发虚,拉着林际俞往边上走,林际俞瞪她:“干什么?”萧潇干笑:“那边有鲜果汁,我想喝果汁。” 林际俞这才跟着她走。 萧潇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葡萄汁,又给林际俞弄了杯橙汁,狗腿异常地递过去。林际俞接过杯子才喝了一口,段婷婷就晃了回来。 “萧哥,过来!” 段婷婷隔着长桌跟萧潇招手,萧潇绕过去:“干嘛?” 段婷婷幸灾乐祸的地冲她微笑,压低声音:“我看到周简了,刚刚唐磷带他进来的。” 萧潇赶紧往林际俞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也莫名其妙地回看她,她冲他笑了笑,拉了拉段婷婷衣摆:“你小声点!我男朋友在边上呢,你别给我捣乱啊!再说,周简都结婚了。” 段婷婷瞥了桌对面的林际俞一眼:“他结没结婚你都知道了?还惦记着呢?” “我哪儿惦记了?别瞎说!” “不惦记着你知道他结婚了?” 萧潇灌了一大口葡萄汁下去:“段婷婷,你别乱说话,再跟以前一样捣乱,我真会跟你绝交的!”段婷婷不大情愿地撇嘴:“重色轻友啊萧哥,哎,说曹操曹操到,他往这边来了。” 萧潇扭头一看,周简端着个酒杯,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果然冲着这边来的。 萧潇顾不上段婷婷了,拉起林际俞又要往里挤,林际俞不动声色地甩开他手,挑挑拣拣地拿了碟点心。 萧潇愣了:“这里面放了榴莲,你不是不吃榴莲吗?” 林际俞听了果然皱起了眉头,拿叉子戳了两下,递给她:“那你吃吧。” 萧潇才接过盘子,身后就有声音响起:“萧潇?”萧潇差点把盘子摔地上,心里叫苦不迭,扭头一看,果然是周简。 “真的是你,我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像。” 萧潇呵呵直笑,眼睛余光往林际俞那扫了扫——这醋坛子面上倒是挺平静的。 她于是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周简——这是我男朋友,林际俞。” 林际俞板着脸看向周简,那眼神那表情,跟看死人似的。 周简倒是挺有风度的,谈笑如常:“你好,听潇潇说起过你——听说你们是同事?那也挺好的,不但是工作上的搭档,还是生活中的伴侣。” 萧潇拿着那碟榴莲蛋糕陪笑,林际俞只“嗯”了一声,就算是寒暄了。 周简却没走开的意思,继续找话题:“城市的发展真快,我不过几年没回来,几乎都认不得了。” “是啊。” “以前咱们经常骑车去玩的小公园,现在全拆了重建了。还有那个梭子蟹湖,已经被填平了,那时候你还说想在湖心买块地盖房子……” “时代在发展嘛,”萧潇隐约觉得话题往不安全的地方转移了,连忙拉回来,“对了,你和唐磷一直有联系呀?” 说到唐磷,周简就笑了:“你是男方亲友,我是女方亲友。” 萧潇“啊”了一声,周简解释:“你不记得了?我和淘淘是邻居,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萧潇这才有点回忆起来——周简和她恋爱时候,陶昕吃过醋,故意当着自己面说脚扭伤了,撒娇要周简骑车送她回家。周简怕自己生气,就悄悄把自己的自行车气门芯拔了,最后周简走路,她载着陶昕回家。 那件事情传到老师耳朵里,还大大夸奖了她一番,说她是勇于助人的好学生。气得陶昕从此以后见着她就绕道走。 段婷婷虽然不喜欢周简做好姐们的男友,却也十分护短,于是拉着唐磷去看“作怪的妖女”到底长什么样。 这一看,就把唐磷的魂给看跑了。 这么一算,她和周简还真该来喝这顿喜酒,明明是他们间接促成了这对新人的相遇。 段婷婷不知什么时候也挨了过来,周简读书时候和她关系极其恶劣,段婷婷对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意挖苦,周简则完全当她是空气。 如今再遇见,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段婷婷冲他举举酒杯:“老同学。” 周简也笑了:“老同学。” 林际俞在边上站着,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扫,拿着叉子不知在沉思什么。 离新人进门还有一段时间,唐妈妈过来邀请他们上楼参观,几个人便跟着她往楼上走。 唐家新房的装修完全是按陶昕的喜好安排的,白色和紫色做基调,随处可见各种独具匠心的小摆设,客厅里悬着两位新人的合照,唐磷穿了一身白,搂着新娘子一脸陶醉地躺在洒满阳光的沙滩上。 段婷婷拉拉萧潇:“你看唐磷那傻样,哈哈哈哈。” 萧潇也看乐了,再翻相册,唐磷果然全程都在陪衬陶昕。新娘气质太出众,怎么拍都是一副美人范,唐磷要么笑得太夸张显傻,要么表情僵硬不够自然。 好在摄像和后期技术高超,色调倒是一等一的舒服。 段婷婷凑边上看了一会,起身去看花园的景色,才走开两步,就见站一边看画的周简慢慢踱到了她刚才站的位置,微微俯□,凑在萧潇边上看相册。 萧潇正指着张照片和林际俞说话,不留神他凑过来,吓了一跳。周简便笑着退开两步,赞叹似的说了句:“你们感情真好。” 萧潇冲他笑笑,边上坐着的林际俞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段婷婷扯了扯嘴角,继续往下看。 几个气球被顽皮的孩子扯断线,悠悠然地从下面飘了上来。 周简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在看什么?新人进门了?” 段婷婷浑身一震,不大自在地走开两步:“你现在走路都没声儿了?”周简想不到她反应这么大,有点尴尬地往后退开一步:“是吗 ?你看得太专注了。” 段婷婷耸耸肩膀,往边上让了让,好让他可以看到窗户外面的景色:“听萧潇说你离婚了?” 周简“嗯”了一声,笑得有点失落:“太早结婚确实不好,人总是到了一定年纪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什么。” 段婷婷冷笑:“适合什么?你觉得适合就一定适合?” 周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人生不如事十之□。我只是有点感慨——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牙尖嘴利,我都不敢和你多说话。” 段婷婷瞥了萧潇那边一眼,林际俞似乎想要下楼,萧潇拉着他在楼梯口嘀嘀咕咕说话,两颗脑袋都快凑一起了。 “那现在怎么想到来和我说话?不害怕了?” 周简笑笑,没回答,反倒问她:“你们几个还和当年一样要好,刚才进来看你和萧潇站一起,就好像回到学生时代一样。” 段婷婷不由自主摸了摸脸:“真的假的,我妈都说我和以前完全变样了,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周简两手插着兜:“认出的,感觉还是没变,萧潇也是,还是那么的……唔,跟小太阳似的。大老远就能感觉到光和热。” 他虽然五官漂亮,读书时代却一直是个公认的好学生,上学必穿校服,暑假必上补习班。和萧潇早恋已经算是最出格的事情了,对和唐磷、赵远这样带“官职”爱管闲事的学生凑不到一起,跟段婷婷这样叛逆爱闹的学生也不是一路的,甚至连谈话都少有。 老师和同学的评价也多数觉得周简好学有余,团结同学不足。 这时却已然完全成长,无论面对谁,说起话来大方自信,给足了对方面子。哪怕段婷婷摆脸色出来,他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段婷婷忍不住试探:“你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周简脸上的笑意更浓,眉头舒展,随着她的目光去看那边凑在一起的两人:“你也说了光觉得适合没用,缘分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段婷婷听得牙疼:“你不是刚离婚?” 周简跟没听到似的:“说起来也奇怪,明明这么多年没见了,她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呢——她男朋友在生气,她好像完全没感觉。以前是这样,我气得发抖,嫉妒得要摔书了,她还能和你们一起嘻嘻哈哈捉弄人,谈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有这么多精力,却长了那么粗的神经。”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比划了下,两手虚张,好像抱住棵一人合抱的大树。 段婷婷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她现在有男朋友了,而且……你孩子都有了吧?”言下之意就是,你已经算二手的了,跟人家不在一个起跑点上了。 周简这才扭头看她:“我开玩笑的——人家恋爱谈得好好的,我就是想搀和,也要看有没有机会。我看起来像这么像坏人吗?” 段婷婷一脸严肃地点头:“我当年就不觉得你是好人,现在更坏了——你当年跟萧潇谈恋爱的时候,还没忘跟老师打我们的小报告,是吧?” 周简无奈:“作弊不是个好习惯,而且对认真复习的学生来说,确实不公平。” “所以你就打小报告?” “我于心无愧。” “所以我们才讨厌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复制错了一段,orz! 47第四十六章、酒量 周简对她的话不可置否,那边新娘子已经准备进门了,段婷婷跟着人群往下走,周简跟在她后面,中间还夹着几个闹哄哄的亲友孩子,嘈杂得不得了。 萧潇和林际俞早就站到了门口。 唐家这婚姻办得中西合璧、风格杂糅,陶昕拖着长长的婚纱从红布口袋上踏进门,唐磷就跟傻子似的只顾傻笑。 赵远和成辉为了把新娘子接出来费了不少力气,一个脸颊上留着唇印,一个腰带都没有了,看起来狼狈异常。 段婷婷一瞅见赵远那个窝囊样就笑岔气了,赵远拎着裤子找人弄了跟皮带,还得过去帮新娘招呼客人——周简看着他们几个,总觉得好像时光倒流了。就连一直跟萧潇形影不离,满脸阴云的林际俞也跟自己当年似的。 原来自己那时候在旁人看来,是这副模样。 总是格格不入,总是小尾巴一样跟在这个满身阳光的小女生后面……他想得入神,冷不防林际俞瞪过来,眼神里的怒意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得到。 周简十分友好地冲他笑笑,正好萧潇回过头,笑容就更大了。 这番举动在林际俞看来,无异于挑衅,心里那股酸味更加的掩藏不住。 俗话说眉目传情,这位前男友一看就是个中高手,虽然不像林思翰、唐安娜那么寡廉鲜耻,跟贾琳比还是够得上分量的。 新娘那边的送嫁娘足足有十六个,除了压阵的一位是已婚姐姐,其余全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看得年轻的小伙子们热血沸腾,纷纷跟蜜蜂见了花蜜似的往前凑。 萧潇被这气氛感染,见段婷婷冲过去了,也想跟着凑热闹,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林际俞的手。 林际俞哪里挤得过这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雄性生物,没多久就落到了后面,连萧潇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和他一样遭遇的就数周简了,年纪大点的不爱凑这个热闹,年纪轻的早往前冲了,就他们俩一个矜持一个离婚男犹犹豫豫地跟在队伍的尾巴上。 林际俞站他边上全身的刺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加快脚步往前走。周简连忙也快走几步跟上:“林先生和萧潇是怎么认识的?” 林际俞没好气地回了句:“我们是同事。”他不早知道他们是同事,明知故问得也太明显了。 周简于是感叹:“跟我一样,我们当年是同学。” 林际俞连瞪都懒得瞪他了,脚下生风,很快跟上了那群要闹陪嫁娘的小伙子。周简两手插着兜,慢悠悠地跟上来:“还是咱们本地的婚礼热闹,快点,姑娘们要关门了,关了就进不去了。” 说完,还推了林际俞一把。 林际俞觉得拳头都痒了,两人跑上楼梯口,楼上的小厅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显然他们没赶上。 小厅是玻璃门,落地窗帘没拉紧,两人隔着门也能看到里面的大致模样。 十五个陪嫁娘站成了一边,另一边则是年轻的小伙子,段婷婷和萧潇也夹在其中,突兀异常。 陶昕由伴娘和本家姐姐陪着,拉着裙子隔着门喊:“你们开开玩笑就好了,不要太过火啊!” 楼下摄像机什么已经就位,除了刚才新娘进门的镜头,还要拍一些花园里的外景。陶昕只得忧心忡忡地下去了。 林际俞看着挤在男人堆里满脸兴奋的萧潇就觉得青筋乱蹦,偏偏还进不去,隔着门敲了两下,完全压不过里面的声音。 他隐约听到几个小伙子提议唱歌,那几个妹子也不是好惹的,瞪着眼睛让他们先唱。 还真有大胆的主动请缨,唱得居然是意大利民歌,声音嘹亮浑厚,听得好几个姑娘眼睛登时就亮了。 接着妹子也派了个代表,为了不被比下去,挑了普契尼歌剧选段,人美声美,一开口就知道是专业的。 林际俞见他们闹得挺文艺的,也有点镇定下来,周简还评论上了:“这个萧潇也会唱,以前学校搞文艺晚会,演恶搞小品,就唱过,可惜每句都跑调。” 林际俞终于侧头看向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女朋友的事情,听说孩子今年要上小学了?” 周简眨了下眼睛:“他和他妈妈一起住,在香港念书,暂时没有回大陆的打算。” 不回大陆就不是你儿子了? 把老婆和儿子远远抛开,果然和林思翰一个德性。林际俞的目光里登时就多了几分轻视,连话都懒得接了。 小厅里的比赛已经开始有点变味了,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找来的红酒,满满放了一桌,幸好唐妈妈来阻止,开了门把几个人都赶出来。 萧潇显然也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见林际俞和周简站一起,心里蓦然就有点紧张,十分警惕地看了后者一眼。 那一眼看得周简都有点无奈了:他一直不是特乖的好学生形象?怎么现在人人都觉得他是坏人? . 新娘子敬过酒行过礼,接着就要和新郎一起去酒店和大批宾客汇合了。 陶昕换了身红色的婚纱,唐磷也跟着换了西服领带,把赵远、成辉还有段婷婷、萧潇拉到一边叮嘱:“哥哥我今天的幸福就交给你们了,婷婷和潇潇酒量也不差,我们家淘淘就拜托你们了!” 赵远嘀咕了声“回头找你算账”,成辉没应声,看样子是已经被说服了的,段婷婷虽然惟恐天下不乱,护短的脾气还是在的。萧潇更不用说,都有点后悔带林际俞来了。 谁也没想到陶昕找的两个姑娘居然这么没用,在小厅那就喝得有点烧脸了。陶昕瞅着一脸豪气干云的萧潇,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每次英雄救美都是她呢? 周简这时候倒是挺讲义气的:“还是我来吧,淘淘的酒我帮着挡。”说完,似笑非笑地瞅了眼林际俞。 林际俞从来不受这种低级挑拨的,可这时候除了萧潇这么多双眼睛一齐看向他,心里就莫名有点不爽了。 他的女朋友,需要别人来保护? 林际俞于是毫不犹豫地跳坑:“我酒量也还可以。” 萧潇吃了一惊:“你不是不爱喝酒?” 周简笑着打断她:“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我以前和也这么和你说的。”林际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没有随口骗人的毛病,不爱喝不代表不会喝。我会喝酒,但是不喜欢喝。” “不喜欢就不要逞强,咱们一人一人陪几桌,好不好?”萧潇的语气柔柔的,还带着点诱哄的意思。 周简讪讪笑笑,目光落在萧潇和他互相拉着的手上,一时竟然有点恍惚。 她似乎和以前也并不是完全一样,至少现在……不会在忽视身边的男友,虽然显得有点保护过度,那股亲密劲是以前没有的。 他们那个时候,说是早恋,其实更像两个半大的孩子找到了特别的玩伴,明明性格天差地别,却还是忍不住互相吸引。放学后一起骑车去堤坝边吹海风,休息天一起去图书馆复习,春游时一起悄悄躲过同学和老师过一过短暂的二人世界。 二十岁不到的高中生虽然热情,却还太过羞涩,周简完全不记得他们曾在人前如何亲密,就连一起在图书馆写作业,还隔着小小的一段距离呢。 酒店距离唐家不远,司仪和工作人员早把流程和他们演练过了,唐磷和陶昕就跟演戏似的上台致辞、接吻,看短片时候唐磷先红了眼眶,播到唐磷跪下求婚那段,陶昕也哭了,下面掌声雷动,司仪煽情的声音更是把气氛推向了□。 接着就是挨桌子的敬酒,唐磷酒量本来就好,又有两位大将护航,倒还应付得如鱼得水。那边陶昕就有点扛不住,她脾气又有那么点娇气,对气质稍微猥琐点的宾客的热情就有那么点排斥,几乎全是靠林际俞和周简在喝。 萧潇坐桌子边不时地昂头去看,看得段婷婷饭都吃不下了:“我说,你到底在看哪一个?新欢旧爱,别一个都舍不得吧?” 萧潇头都不转:“什么新欢旧爱,我看林际俞呢,他前阵子腰受伤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段婷婷试探着问:“那周简……那个娘娘腔,你就完全没感觉了?那可是初恋。” 萧潇把自己面前的斟满酒的杯子推到她面前:“乖,别闹了——你要看上周简,我给你牵线。” 她说得随意,目光也没从林际俞那边挪开,段婷婷却有了短短的一瞬间僵硬,拿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 “他都二婚了,配得上姑奶奶么。” 林际俞又喝了一满杯的白酒下去,看得萧潇也跟着晃了下脑袋。看他那脸色,还挺正常的,应该不搭界吧? 周简这小子也太坏了!以前都没觉得他小心思这么多,怎么一直喝红的,陶昕也完全不帮忙劝两句。再这么喝下去,再好的酒量也扛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还没过渡完,对自己绝望了t t…… 第四十七洞房 第四十七章、洞房 唐磷装醉的功夫一流,明明清醒得很,走起路来却已经东倒西歪,被赵远和成辉扶着,摇摇晃晃地努力念叨着要喝个痛快。 宾客是来喝喜酒的,也不是专门来为难新郎的,见他这样,都开始偃旗息鼓。 陶昕见丈夫撤退了,也急着想离开了,林际俞看起来还好,周简就有点站不稳了。林际俞是不会去扶他的,陶昕没办法,只好自己帮忙扶着他:“周简,没事吧?” 周简晃了晃脑袋,努力站直,“没、没事。” 他嘴上说得轻巧,新娘的脸已经在眼前旋转了,边上的林际俞更是朦胧难辨——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喝不过他。 明明看着就不像能喝酒的。 周简最后是给萧潇和段婷婷一起扶下去的,在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陶昕找酒店服务生给他要了杯红糖水,周简见着那个颜色就发悚,连连摆手。 林际俞敬完酒之后就坐回到了席上,看得段婷婷和萧潇都一愣一愣的。 深藏不露啊! 段婷婷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连看他把葱花挑出来都觉得顺眼多了。 普通男人绣花是爱好特殊,东方不败绣花那就别有深意了——总之有实力,脾气古怪一点,爱好特殊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潇给他倒了杯橙汁醒酒,林际俞二话不说就喝了,喝完继续低头吃菜,夹一筷子鱼肉,要挑好半天葱花才能塞进嘴里。 萧潇看得眼皮直跳:“头晕不晕?” 林际俞没搭理她,仍旧埋头苦吃,看那动作那神情,不像是醉了,像是在生气。 段婷婷往卫生间方向瞅了瞅,周简去了那边半天没出来,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记忆里,周简就跟没印格子的作业本似的,虽然有点小狡黠小阴险,和下午那种若即若离的风流做派简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这不一喝酒就显出原形来了,倒是对面这个一直在那吃青菜的林医生,看着挺正经的,居然还挺有故事的样子。 这酒量,都快能秒唐磷了。 萧潇那傻帽还在那穷担心,明摆着立完下马威回来秋后算账,吃陈年老醋嘛。 段婷婷看得不忍心,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萧潇立马毫不客气地回踢过来,把段婷婷气得差点跳起来。 蠢死算了! 林际俞吃起饭来哪怕速度快,动作姿态还是优雅好看的,面前盘子上更是整齐地堆了一小堆葱花、姜丝、香菇、蒜末、鱼刺鱼骨。粗粗一看,搞得跟什么日料似的。 萧潇怎么跟他搭话都得不到回应,也只好默默吃饭,段婷婷不知为什么脸色也很差,吃个糖醋排骨还要窥空瞪她一眼。 这顿喜酒吃得一点滋味都没有。好在喝完喜酒后还有节目,而且是重头戏,闹洞房。 年轻小伙子有不少是唐磷公司的,当然不敢来惹新娘子,何况新娘子已经名花有主,逗也逗不出什么姻缘来。难得送嫁的姑娘们漂亮时髦,全都一窝蜂似的再一次涌了过去。 新房里除了赵远、成辉、萧潇、段婷婷这几个老朋友,就剩下公司里几个元老和作为家属一起“观礼”的林际俞。 陶昕早听说赵远他们要闹洞房的事情了,早早地坐床沿低头闷坐着装乖巧。 唐磷闭着眼睛靠沙发上,脸色绯红,一副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 赵远一脚踢在沙发上:“行了别装了,我都听见你打嗝了——婷婷,关门!”段婷婷笑嘻嘻地去把门关了。 成辉坐他们穿婚纱的的大照片下面摇头:“等别急,先等馄炖皮上来嘛。” 说到馄炖皮,陶昕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那个我不会,红包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成辉对姑娘还是很客气的:“咱们不为难新娘子,都这么晚了,哥几个今天这么辛苦,让新郎官给咱们包几个馄炖总没什么吧——是吧,班长?” 他说得又慢又客气,把唐磷秘书都逗笑了。 唐磷酒早醒了,听到那熟悉的笑声恨不得起来抽人,一想到赵远和成辉今天喝下去的酒,又心虚了,闭着眼睛硬着脖子装死。 洞房花烛夜包馄炖是本地的习俗,说白了也就是个闹新娘的老传统。馄炖皮是事先擀好的,一共20来个,每个都要比平时吃的小上一半,薄上一圈,还要求新娘子用左手包了下锅煮给大家当点心。 完不成的新人就每人发个红包,算是讨个吉利。本来也没有哪对新人会认真对待,红包倒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可现在看成辉的口气,还真要他们包好。 婷婷冲萧潇眨巴眨巴眼睛,萧潇走到门口往楼梯口那边看一眼,好家伙,足足好几大盘,起码有好几百个放好馅料的馄炖皮被端了过来。 陶昕看得眼睛都直了,直接伸手掐装死的唐磷。唐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媳妇生气,可怜兮兮地爬起来,瞅着那几百只馄炖皮发呆。 “快包吧,再晚了就天亮了。”段婷婷提醒他。 大家都有默契地搬了凳子过来,连陶昕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想看自家老公怎么挑战极限,左手包馄炖。 唐磷才拿起一个,就被赵远纠正了:“班长你用的右手,得用左手包。”唐磷瞪了他一眼,换到左手去。 这么一换手的功夫,薄薄的馄炖皮就破了个洞,本来就不多的馅料登时就漏到了盘子上。 唐磷觉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么小这么薄的皮,神仙也不会包啊! 萧潇看得摇头,小声嘀咕:“班长手太粗了,一下子就弄破了。”林际俞看了她一眼,心想你现在乐得看热闹,等到咱们结婚时候,估计他们也得给你来这么一次。 想到结婚,他迅速地又想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周简——幸亏醉趴下了,要不然还得在这儿膈应人——心里那压抑的怒火又噌噌噌冒了出来。 谁爱结谁结去,最好让你一晚上包一千只薄皮小馄炖。 他这边在腹诽,萧潇还浑然不觉,见唐磷又捏碎一个,跟着大家一起咯咯直笑,还拿胳膊捅他:“哎呀我不行了,你看他那个手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磷迅速投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见威慑无效,又把眼神挪到了林际俞身上,眼睛里满满都是“快管管你女朋友不然你们结婚老子玩死你们”的警告。 无奈林际俞虽然看得懂,心里正闹着别扭,一脸大无畏地看了过去。 随便你威胁,我跟不跟她结婚还是个未知数呢。 而且她是自己作死,最好新婚之夜包馄炖包到天亮。 萧潇不知道两人眼神厮杀间就把她未来的新婚夜定好了节目,见段婷婷剥了只橘子在那吃,还伸手要过来半个,分了一半给林际俞。 林际俞十分鄙夷地瞅了瞅这个经了好几个人手的橘子,坚定地拒绝了她的示好。 赵远觉得这么多人,唐磷起码得单手包两百个完整能下锅的小馄炖出来。成辉说自己今天运动量大、胃口好,一个人就得吃几十个,算算这屋里的人,起码得四百个。段婷婷说外面还有十六个送嫁娘、两个陪新娘的、十几个大小伙子没有六百个估计吃不够。秘书和唐磷公司的执行总监比较厚道,说不然多煮点汤,保证每个姑娘碗里起码有三个完整的,男同胞们也克制点,每人五个,吃不够的让唐老板叫酒店外餐。 这么一轮统计下来,唐磷至少还得包五百个。 算完数,唐磷咬死他们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典型的越帮越忙,听成辉的他还能少包一百个。什么技术骨干、高层精英,通通都要扣奖金扣福利! 陶昕看自己老公可怜,咬咬牙说:“我包一百个吧。” 唐磷眼泪都要下来,想到自己和媳妇可能整个晚上就守着这堆粉皮过*,心里就一抽一抽得难受。 陶昕食指如葱,上来就捏碎了七八个,最后抹了抹沾满面粉的手,讪讪地坐了回去:“还是老公你来吧。” 屋子哄笑成一团,唐磷他们公司那个加拿大裔的老外还吹口哨,成辉用力鼓了几下掌:“明知不可而为之,弟妹真是有情有义,简直就跟历史上那些女豪杰似的。谢谢弟妹肯收了我们班长——赵远,给咱们弟妹打个折吧?” 赵远摇头:“我该喊嫂子呢,一口价,两百个!” 秘书赶紧鼓掌,执行总监也连忙跟着:“一口价,两百个!” 陶昕被夸得脸都红了,努力再给唐磷争取:“他又不是左撇子,让他用两只手一起包吧,那个确实太难了。” 这下别说其他人,连萧潇都被感动了:“哎哟,她对唐磷可真好!”感叹完,还扭头跟一直不冷不热的林际俞倾诉了下自己的感悟:“我将来也会好好帮你的,包馄炖我很在行的。” 林际俞都不忍心告诉她将来主要的被攻击对象肯定是她自己——包馄炖很在行……你就没瞅见唐磷刚才看我们的眼神? 咱们要是结婚,一人起码得包八百个。包完都不用洞房,煮好馄炖能直接当早饭了。 唐磷两个手悬在盘子上方,跟搞雕塑似的终于用两张皮成功黏出了一个完整的馄炖。大家都挺欣慰的,陶昕更是激动得连连鼓掌。 执行总监是个时尚达人,在玩什么内测期的微博,特地拍了张照片发上去好好地夸了夸他们老板。 唐磷也有点小兴奋,擦了擦手,依样葫芦又黏了两个。段婷婷有点看不下去,借口去卫生间,溜出去找水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盘子上的馄炖缓慢地成形着,赵远都开始打呵欠了:“先煮几碗吧,等你包完大家都睡死了。” 这么一说,萧潇就起来把那包好的二十几个馄炖端了下去,厨房已经没有人了,一进去就是一股浓重的煤气味。 “谁呀,怎么忘了关煤气!”萧潇嘀咕了一声,捂着嘴巴把门窗打开,顺手去拧阀门。这么一拧她才发现,阀门居然开到了最大。 第四十八章 青春 林际俞见萧潇下去半天都没上来,起身打算下去看看,才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煤气味。他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往楼下走,却见萧潇在那关厨房门。 “怎么了?” “大概是阿姨忘了关煤气,我把厨房窗户都开了,通通风,等会再煮。” 林际俞“哦”了一声,萧潇问:“你怎么下来了?”林际俞沉默不答,萧潇便发挥想象力:“肚子饿了?” “……” “还是……想我了?” 她刚才急着开窗,头发给夜风吹得乱糟糟的,林际俞越看越不顺眼,伸手把她头顶翘起的那几根乱毛抚平:“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萧潇拉长声音“噢”了一声,明摆着不信的样子,盯着林际俞要笑不笑的。 林际俞看得牙痒痒,想起周简的事情,心里更是万马奔腾,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萧潇却觉得他是恼羞成怒,凑得更近:“不要老是皱着眉头嘛,容易长皱纹的。” 说着,还要抬手去够他眉心。林际俞一把抓着她手,刚要斥责两句,楼上有人探头出来看,看到他们俩,连忙摆手:“继续,继续,我就进去了。” 继续什么啊! 林际俞干脆拉着萧潇往外走:“出去说。”萧潇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远远看过去,就是对蜜里调油的小情侣。 花园里那些装饰都没拆掉,月色下一簇簇的粉色气球像是怒放的花卉,和矮小的绿色灌木相映成趣。 林际俞松开手,把萧潇按坐在秋千上,自己则两手插兜一脸严肃地俯视着她。萧潇总算是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了,脚尖在地上蹭了蹭,问:“干嘛啊,搞得跟审讯似的。” 林际俞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颇有点教导主任的风范,说出来的话也一样跟照本宣科似的:“你跟我说说那个周简是怎么回事。” 萧潇仰头瞅着他:“你不都知道了嘛,就以前交往过,咱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这样有什么意思嘛。” 林际俞岿然不动,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萧潇只得妥协:“那你问吧——这可是你自己要我说的,不能生气啊?”林际俞那神情分明就是我偏要问问完了不满意理所当然是要生气的,不答反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中。” “一共在一起多久时间?” “……大概一年左右吧。” “谁先主动的?” “他吧。” “怎么分手的?” “……总之就是他甩了我。” 林际俞瞅着她:“然后呢?” “然后就分手了。”萧潇刚想站起来,又给他重新按坐下。“初吻也是和他?” 萧潇在这方面是迟钝,可不傻,迅速地摇了摇头。林际俞这下有点不淡定了:“那是谁?还有几个?” 萧潇后悔不迭,连忙收回刚才的话:“没有啊,就他嘛,初吻也是和他。年少轻狂嘛,呵呵呵呵。” 林际俞可没这么好骗,也不反驳,就这么脸色难看地盯着她。萧潇给盯得心慌,刚想再给自己找点理由或者撒娇糊弄过去,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突然有人打了声喷嚏。 林际俞还没直起身呢,萧潇借机发挥,跟小炮仗似的跳起来,风一样冲过去:“谁呀!” 灌木丛里那人才冒出头,就给她一把揪住了——萧潇眨巴眨眼眼睛,这人也尴尬异常:“是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 段婷婷衣衫凌乱,衣服扣子都扣错了,唇彩沾得脸颊上都是,一看刚才就在做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萧潇迅速扭头在四周逡巡了一下,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身进了大楼。 “你……” 段婷婷挣开她的束缚:“行了,管好你自己吧。”说着还白了她身后的林际俞一眼,“知道的说你们在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搞刑讯玩演习呢。” 说完,一边解开扣子重新扣扣子,一边往外面走。 萧潇追上去几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段婷婷摆摆手:“回家——” 萧潇一把把人拉回来:“回什么家,这附近连车都打不到,你还想走回去?”说着手上用了力气,把段婷婷拽得整个人一个趔趄。 段婷婷歪了一下,站稳了又要往外走,萧潇拉着不放,她突然就爆发了,回过头“啪”地甩了她一巴掌。 萧潇被打得整张脸都偏了过去,一手在嘴角擦拭了下,一手飞快地回了她一巴掌。她的手劲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能比的,段婷婷脸上立马肿了起来,那一抹晕开的唇彩就更显眼了。 段婷婷疼得落下眼泪,还想动手,林际俞赶过来把两人拉开,一手一个拖着往里面走。 段婷婷打不着萧潇,抹了把眼泪,骂骂咧咧地踢了林际俞一脚。萧潇挣开林际俞的手,冲过去回了她一脚。 “你他妈为个臭男人打我!”段婷婷又要往萧潇那边扑,林际俞一把把人拽回去。她打不到萧潇,就只好在林际俞身上撒气,低头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林际俞疼得龇牙,只得把人推开。 萧潇瞄了眼林际俞的伤口,手刚抬起来,段婷婷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萧潇你这个混蛋!你打死我算了!” 萧潇那手就挥不下去了,三人僵持着立着,还是林际俞最先不耐烦,捂着手抬腿往里走。 萧潇跟着走了两步,又回过来把段婷婷拽上。段婷婷恨恨地瞪着她:“就你幸运,次次都比我幸运!我喜欢的人从来就不喜欢我,我喜欢谁谁就喜欢你!你到底哪里好了!” 萧潇抿着嘴巴不吭声,段婷婷又加了句:“凭什么!周简喜欢你!成辉喜欢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死板老处男还喜欢你!” 她这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不但把前面的林际俞震住,还把萧潇也震傻在原地。 “你刚说什么?” 段婷婷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咬着牙沉默。 萧潇抓着她胳膊,问:“你说成辉喜欢我?” 段婷婷抽回自己的胳膊:“你听错了。” 萧潇这回没再去追她,呆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灯火通明,人声隐约可辨。成辉和他们不同,刚作为体育生转学来他们班时,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每天就独来独往。 唐磷本着团结同学的思想,拉着萧潇和赵远每天都往他跟前凑,段婷婷也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和他们几个关系又好,自然也紧跟大家步伐。 无奈成辉这人天生就有股自带威严的疏离感,他们的示好一律无视,参加学校各种体育活动倒是挺积极的,篮球、足球、田径全都玩得转。唐磷就撺掇大家选他当体育委员,赵远还开玩笑让同样是校队的萧潇多多借机开导这位不合群的新同学。 萧潇别的没有,团结同学的热情那是很足够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傍晚都跟他后面一起跑三千米。 成辉能够被他们吸引进小团体里,还真少不了他的努力。 后来萧潇和好学生周简打得火热,唐磷他们都一个劲排斥周简,只有成辉成熟冷静地表示一起玩也没事。不过,去水库游野泳的时候就别让他掺和了,体质太差泳技太烂出事故就不好了。 萧潇回忆了半天,也没想通成辉什么时候表示过对自己的好感了。 就是一起溜出去打游戏被小混混勒索,那也是各自努力揍人,从来没有见他保护过自己啊。 她萧潇还帮周简骂过卖盗版复习资料的奸商呢。 她在这儿苦苦思索,段婷婷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发什么呆,现在动春心也晚了。人家现在早不稀罕你了!你男朋友不要了?” 萧潇这才回过神,四下一张望,哪儿还有林际俞的身影。段婷婷提醒她:“去厨房了。” 萧潇欲言又止地瞅了瞅她那张凄惨的肿脸,段婷婷瞪她:“你以为自己现在好到哪儿去?嘴角都裂开了!”说完还不解气,跟炫耀似的说道:“你也别太得意,成辉现在喜欢我,追我大半年了,姐姐我不稀罕别人不要的次货而已!” 萧潇张张嘴巴,实在找不出话来说,只好闷头去厨房找林际俞。 段婷婷等她走远了,才苦笑着捂住了脸。怎么这么蠢呢,还挑着听人说话的——就没听出她也喜欢周简和成辉? 那个炎热的夏季,少男少女突然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开窍了,各种朦胧美好的情愫喷薄着破土而出。萧潇之于周简,周简之于萧潇,唐磷之于陶昕,段婷婷之于成辉,成辉之于萧潇…… 那些青涩而美好的情愫,可能只因为一个笑容一首歌就疯狂滋长,也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一件难看的衣服而突然湮灭。 段婷婷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如何突然转移了自己对成辉的好感的——成辉和隔壁学校高年级的拉拉队女生发生关系了。 这个事情除了她就只有赵远知道,萧潇和唐磷正好被初恋情怀整得成天晕乎乎的,一有空就不见人影。赵远和她百无聊赖,要在成辉书包搜秘密。 赵远是出于玩闹的心理,她却完全在拿到包时候就开始紧张——她的爱慕之心隐秘而微弱,并不足以支持她将其公之于众。 在掏出那只没拆开的安全套时,赵远我惊呼声和成辉的无所谓彻底得打碎了她的少女心。 成辉说:“没事别和唐磷、萧潇说这个,他们那两个人白痴,肯定得大惊小怪闹得其他同学都知道——一个就知道写情书,一个谈了小半年都没接吻,跟办家家似的。” 段婷婷对他的好感瞬间就消失了,甚至还有厌恶,几经起伏之后,完全只能将他当做普通的好朋友来对待了。 也是这一次的事情,让她对那个安静、礼貌的周简产生了好感。可那又太过有违于她平时对他的态度,萧潇还是她的好友,于是就只能更加鄙夷地对待周简。 成辉倒是对她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长大后聊开了,他还会笑着调侃:“我知道你那时候喜欢我,可我那时候喜欢的是萧潇——没想到吧?” 那一脸的戏谑,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完全是一副开玩笑的口吻。 成辉却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只是一边这么坦然说出曾经的少年情怀,一边态度敷衍地要求自己成为她的女友,段婷婷怎么也认真不起来。 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珍惜,等我早就忘了你又来撩拨。一个个全是混蛋! 周简也一样! 不过就是一个离婚男,看他白天那模样,活脱脱又一个成辉。 男人结了婚,甚至只是过了一定年龄,一个一个全都跟熟过头的果实似的,外表看着光鲜诱人,内里早已经坏透了。 不过……她想起萧潇家那个林际俞,又觉得大约还得把这类不正常的怪人排除在外的。 段婷婷又想起白天的时候,周简站到她身后的那一瞬间。他那么温柔地问话,自己居然又一次心跳如雷,四肢僵硬了。 她段婷婷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呢?她摸了摸脸上高肿的部位,把萧潇拉这一团乱的青春回忆里,意外的有种接近于报复的快感。 我们都是一样的,一起疯过一起快乐过,那些悲伤和隐秘也要一起承担吧。 . 厨房的煤气味已经基本散尽了,萧潇靠着门站着,看着林际俞往锅里加好水,拧开闸门,开火。 等水开了,再把馄炖倒下去。 顶得锅盖噗噗作响的蒸气马上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苗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舔舐着锅底。 萧潇站得累了,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林际俞终于回头瞄了她一眼,萧潇努力挤出笑容,肌肉牵动破掉的嘴角,表情就有那么点诡异。 林际俞四下看了看,去小饭厅那抽了张纸巾,板着她脑袋给她擦拭。 萧潇仰着头任由他动作,大眼睛又黑又亮,倒映着他肃然的脸。 萧潇想缓和一下气氛,讨好地问:“你手上的伤口没事吗?有没有破皮?” 林际俞沉默着加重了擦拭的力道,萧潇疼得直抽嘴角:“好疼啊。” “不说话就不疼了。” “……” 擦完血渍,馄炖也好了。拜唐磷那糟糕的手艺所赐,馄炖没一只完好的,全部碎成了片片,馅料散在汤里,看着像过面片糊。 林际俞丝毫不觉得奇怪,一勺勺全给舀起来,足足装了七八碗。虽然热气腾腾,那卖相却差得惨绝人寰。 萧潇正打算端起来,成辉端了新包好的馄炖下来,见林际俞扎着围裙,麻利地吹了声口哨。 林际俞抬头看见是他,直接就回头去看萧潇。萧潇被他那眼神逼得头皮都发麻了,心里又憋不住好奇,可怜兮兮地看向成辉。 成辉先看到的是她嘴角的伤,脸色迅速就变了,冲着林际俞问:“怎么回事?” 那语气听着就挺不客气的了。 林际俞现在看到他就烦,被这么质问了更加不乐意搭理,一边解围裙一边就往外走。成辉抄着手里的盘子就想往他身上砸:“还是不是男人啊你,打女人……” 萧潇赶紧拦住:“不管他的事情,我刚和婷婷吵架弄的!” 成辉诧异地看向她:“什么?” 萧潇夺下盘子:“我跟婷婷打架了,她……”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萧潇表情有点尴尬:“也没什么,就说了点咱们读书时候的事情,还说……还说你最近在追她。” 成辉愣了一下:“她这么和你说的?” 萧潇讷讷的:“还说你喜欢过我。” 成辉失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你还真信了?我逗她的。”说完,见那锅水还沸着,直接把盘子里的馄炖倒了下去。 油腻腻的沸水里迅速浮上来一层新的破碎面皮。 成辉啧了一声:“这都什么玩意啊。”然后把盘子往桌上一放:“你们赶紧把东西送上去吧,赵远都瞌睡完一轮了,我去找找婷婷。” 他转身往外面走,林际俞就在饭厅坐着,见他走过去,投过来的眼神完全是被入侵地盘的雄狮子看另一只狮子的气势。 成辉早听说萧潇这个新男友喜欢吃干醋,这时就觉得挺可笑的,也懒得解释,加快脚步往外面走去。 等他走远了,萧潇才去看林际俞:“他都说了是误会啦。” 林际俞靠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眼神盯着桌上餐巾那繁冗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今天很让你为难是不是?” 萧潇没敢接腔。 林际俞继续道:“我也觉得挺可笑的。那个周简出现,我就嫉妒难受,你讨好我,我又觉得自己气量狭小。可再看到你们一起说话,挨得那么近,我还是控制不住……刚才段婷婷说成辉喜欢你,我又开始担心,你没有跟上来,我走到厨房里,心就跟掉进冰窟窿似的。现在他又说我误会了,说……萧潇,我太累了。这种感情游戏我玩不起,我大概压根不适合去谈恋爱。” 萧潇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林际俞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似的接了下去:“所以,我们分手吧。” 说完,他也不管萧潇是什么反应,拉开椅子站起来,把叠好的围裙放到桌子上,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萧潇愣了好几分钟才想到要追,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走了? 就这么分手了? 她有些哆嗦着掏出手机拨号,那边显示手机已经关机了。 赵远在楼上等得不耐烦了,从楼上下来,见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奇怪地推了她一把:“你傻坐着干嘛?馄饨呢?成辉呢?” 萧潇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赵远,我刚刚分手了。” 赵远吓了一跳:“怎么就分手了?”刚才还不你侬我侬的互相咬耳朵分吃的,就是那男的老爱摆脸色不大搭理人。 萧潇的表情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不敢置信,冲他十分难看地笑了一下,低头摆弄了下手机。 太累了,和她一起很累?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成辉的惊呼声:“快来人!” 赵远和她都一起往外赶,刚跑到门口,就见成辉抱着全身是血的段婷婷跑了进来。萧潇浑身一颤,嘴巴都抖了起来。 段婷婷被她打过的脸还高肿着,眼睛紧闭着,喉管被割开,大量的鲜血淋漓而下,把成辉半个胸膛都染红了。成辉的手死死地捂着她的颈部,血却仍旧喷涌而出。 赵远吓得脸都白了,掏出手机来想要报警。门外却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萧潇抬头去看,就见林际俞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段婷婷的伤口,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伸手在风衣口袋里掏,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止血钳,没有医用的缝针,甚至连纱布都没有……他努力按住动脉近心端,想要止住这疯狂喷射出来的鲜血。 连萧潇也看出来了,这不过是在做无用功,因为段婷婷的颈动脉,已经被整个切断了。 第四十九章 分手 “我动手打她是因为觉得她不自爱,她那时候还还手了,进到屋里之后她还和我待了一会儿,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萧潇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说着话,手指有些神经质地在之桌子上摩挲着,“成辉听到我和她吵架了就出去了,我和林主任……吵了句,他也出去了,然后我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以为他开车走了,就没往外走。然后,就听到成辉的喊声。” 韩小颖低头刷刷刷快速做着记录,程建云干咳了一声,公事公办地问:“你们为什么吵架?” 萧潇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婷婷说起了我们读书时候的事情,我以前的男朋友今天也来了。” 程建云问得更详细:“她具体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喜欢的人都喜欢我,说自己……”萧潇顿了顿,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这时候终于也意识到了段婷婷那天话里的意思了,“她说她自己喜欢周简和成辉,结果他们都喜欢我。还说成辉已经不稀罕我了,追了她大半年。后来成辉下楼,我问他,他就是说自己是骗她,开玩笑的。听说她和我打架受伤了,他就挺着急地出去找她了。” “那林际俞出去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他说他自己在车里坐着发呆,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们直接问他吧。”萧潇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分手了。” 韩小颖有些吃惊地看向她,萧潇实在没力气解释,就那么坐着发呆。 她是第一次转换身份,从办案人员到接受讯问的涉案人员,死者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再怎么乐观的性格也不得不沮丧起来。 结束讯问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程建云见萧潇一直没什么精神,便劝她:“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个案子我们会尽力的。” 萧潇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拉开椅子起身离开。 隔壁几个房间也都亮着灯,连外面的大办公室都坐了不少人,见她出来,季志敏冲她轻轻招了招手:“要回去了?” 萧潇点头,季志敏压低声音:“你也别太难过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对了,让你妈给你用老银戒指煮个汤,能压惊的。” 萧潇道了谢,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萧文江已经睡了,庄松雅披着衣服在沙发上等她。萧潇一开门,她就站了起来。萧潇走过去回抱住她,嘀咕了声“怎么还不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她想起刚才段爸段妈的哭声,唐磷和赵远悲恸的表情,就连关系一般的陶昕,从楼上冲下来看到人之后,也在愣了半晌后泪如雨下。 她还穿着新嫁娘的衣服,脸上的化都没卸,只吓傻了一般一边淌泪一边问:“这是怎么了?快送医院啊——” 成辉抱着人不肯放,被赵远揍了一拳才勉强被拉开…… 一直自诩最好朋友的她呢? 萧潇把整张脸埋在庄松雅的怀里,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动手打了婷婷。婷婷在受到歹徒袭击时,她在忙着和林际俞酸唧唧地讨论什么爱不爱。 她只是嘴角破了,便等着林际俞来帮忙处理伤口,段婷婷顶着那张肿脸出去,她却完全忘了阻止。 要是自己当时能够拦住她帮她处理下伤口,要是自己当时能够多关心她一点,问一问那个和她在花园里胡搞的人是谁,问一问她心里到底藏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庄松雅已经接到消息了,抱着女儿抚慰了一会儿,把人拉到椅子上:“这不是你的错,婷婷家就她一个孩子,你们关系这么好,以后要和成辉他们一起好好照顾他们。你回来了,成辉呢?” 萧潇摇了摇头,抿着嘴巴没有吭声。虽然作为涉案人员避嫌了,大约的情况她还是能猜测到的。她和楼上的唐磷他们一样,有不在场证明,成辉却不同,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既是目击证人,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段婷婷遇害的第一现场离别墅很近,就在系满气球的一株桂树边上,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粉色的气球上斑斑点点,连米粒一样的桂花上面都满是血迹。 那一刀割得异常凶狠,不但整条大动脉被切断,气管也一并被割开了,可以说是一刀毙命。 成辉一路把人抱回来,喷溅的血迹洒得到处都是,现场的勘察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每个人都能有足够冷静的头脑去处理,也是不切实际的。 成辉甚至还不顾血污,在段婷婷已然没有了呼吸的嘴唇上亲了好几下。 造成这么大伤口的凶器是一把开了刃的藏刀,根据唐磷的指认,应该就是他挂在书房墙上那一把。 唐磷的书房摆了不少枪械、军舰、车子的模型,当天来参观的客人数都数不过来,连林际俞都曾经踱过去瞄了一圈。 至于那把藏刀是什么时候丢的,大家居然都没什么印象。 藏刀被丢弃在草地上,上面只有段婷婷的指纹,不但刀柄上有,刀刃上也有好几个指头的指纹,想来应该是被袭击时下意识的抵抗。 现场的脚印就更加凌乱了,白天的客人太多,傍晚时候还有不少人在楼下散步聊天。与段婷婷私会的男子也像泥牛入海一样,除了因为醉酒而一直在客房睡觉的周简等人,男客们极少单独行动,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等待尸检报告的时间异常的漫长,萧潇对着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看了好久,到底还是没拨出去。 她又去和黄浩提了煤气泄漏的案子,黄浩说了会留意细节,再一次把电话挂断了。 萧潇突然就无所事事起来。 她在床上躺了半天,爬起来换衣服,赶去唐磷家别墅。 唐磷家楼下全给拉起了警戒线,昨晚她坐过的秋千边上就有明显的被圈起来的痕迹,再走过去就是段婷婷遇袭的地方。阳光洒在沾满铁锈色血迹的草地和桂树上,萧潇远远站着朝那边眺望,虽然看不清细节,却也觉得悚然和恐惧。 这么近的距离,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别墅里亮着的灯光,她却在这个不被灯光照到的阴暗角落里丧了命。 她正发着呆,手机响了,萧潇接起来,是唐磷的声音:“你来了。”声音同时从耳畔和身后响起,萧潇一怔,转过身,就见唐磷和赵远一起穿了一身黑,站在不远处。 她放下手机,小跑着过去:“你们来多久了?” 赵远苦笑:“刚来。” 三人一起并肩走了一段,唐磷先开口:“找个地方坐坐吧,在这附近走着,我心里发慌。”于是决定换地方,这种事情平时都是赵远在张罗的,今天却没什么性质:“去哪儿?我知道的地方咱们都去过了,不大合适。” 他口里的咱们,自然也是包括段婷婷的。 萧潇这么一想,还真想不出哪一个常去的地方是没和段婷婷一起去过的。 唐磷开着车子沉思了一会:“那去我新买的房子那吧,本来想等装修好了,带你们一起去玩的。” 气氛沉闷,赵远没什么生气地骂了句“土豪”,骂完想起段婷婷就喜欢这么骂,心里更觉得难受。 “对了,成辉呢?” 唐磷摇头:“不知道,昨晚之后就跟魔障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手机也不通。” 唐磷的新公寓在商业街附近,距离陶昕的公司极近,明显是专门为妻子上班方便买的。房子只是简装,新砌好的吧台甚至还露着红色的砖。 三人拖了几把椅子靠墙坐着,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赵远先打破沉默:“你们说会不会是成辉?” 唐磷冷笑:“可能吗?他干嘛杀婷婷?他这段时间对婷婷……你都没感觉?”赵远不吭声了,萧潇更加沉默。 连他们都知道成辉和段婷婷之间的关系,就只有她完全蒙在鼓里。 既然赵远他们都知道,他们也就是没瞒着人——那么,就是她再一次的忽略了。 赵远觉察了她的异样,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肩膀,起身揉了揉肩膀:“早饭都没吃,有什么吃的没?”唐磷苦笑:“你看这像有东西的样子?后备箱里还有箱矿泉水,你翻翻看有没有别的吃的。”说着,掏出车钥匙。 赵远又坐了回去:“那你去吧,我饿得动不了了。” 唐磷看看他,又看看萧潇,欲言又止地下去了。 等他走了,赵远就凑到萧潇边上:“那个……潇潇,你那个男朋友……” 萧潇扭头看他,咀嚼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赵远显得有点尴尬:“我们刚才就商量了下,总觉得……那个林医生既然在现场,也不是没有嫌疑,突然就跟你提分手,又突然离开,等婷婷遇害了,又突然回来……”他斟酌着用词,“我也不是怀疑你们,你我们是相信的。你打她是因为真拿她当朋友,你的脾气我们都知道……但是……尸检他参加吗?” 萧潇觉得靠着椅子的骨头都有点僵硬了,张了张嘴,有些沙哑地说出话来:“法医不止他一个,这种大案子一般都……我都没有参与案子的侦查,他应该也不会参加的。” 赵远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 萧潇拿手机拨了个号,没一会儿就被黄浩接通了,她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得自己都吓了一跳:“黄队,林主任参与段婷婷的尸检吗?” 黄浩明显愣了一下,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知道事情经过的老刑警却马上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没有。” 萧潇于是转告赵远:“没有。” 她其实想接着说,林际俞不是这样的人,林际俞和她分手并不是因为段婷婷说了什么,林际俞…… 她咬了咬下唇,想起段婷婷带着哭腔的声音,“你为了个臭男人打我!” 房子没装窗帘,抬眼就能看到对面楼,一户人家在阳台上种了吊兰,密密麻麻的绿色垂落在半空,攀满了整个阳台,甚至还伸到了隔壁人家。那户人家要么和这家关系不错,要么也是爱花之人,特地用竹片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那几簇蔓延开来的绿色缠上去,形成小小的一片绿意。 赵远说完这个事情,唐磷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几瓶水,一大盒披萨。 赵远拆开就吃,唐磷也拿了一块,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萧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西红柿和洋葱就想起林际俞列给她的自制披萨清单,不用西红柿,不用洋葱,芝士条也不能多放,鳕鱼和培根倒是可以,但是前者保证一根刺都没有,后者的厚薄也有讲究…… 这样的披萨,去哪儿都买不到,除了自制没有第二条途径。林际俞的厨艺一大部分都是因为挑食而不得不锻炼出来的。 赵远见她愣愣的,把披萨往她嘴边送了送:“发什么呆?” 萧潇回过神,问他们:“婷婷说成辉追她有大半年了,那时候她不是还没分手吗?” 赵远咬了一口披萨,拉出好几根长丝:“她和他男朋友早就有问题了,一直在闹,成辉他……他也就是跟玩笑似的一直逗她,我们开始也没当真,后来婷婷跟那男的吹了,成辉才开始认真起来吧。” 唐磷把只咬了一口的披萨扔进充当垃圾桶的纸盒盖里,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和手:“你不是说遇到了婷婷和人在花园约会吗?那个人……”他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又全吐在了盒子上。 赵远受不了地端着东西站起来:“唐磷你什么毛病,存心不让我吃是吧!” 唐磷也很无奈,昨晚那事情之后,他见着红色的东西就犯恶心,不由自主想起浑身是血的段婷婷。 十几年的朋友,说没有就突然没有了,几个人的反应都有点失常。 赵远嘟囔了几声,抱着盒子走远了几步。 萧潇看着唐磷拿塑料袋把垃圾一股脑儿往里塞,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凶手很快就能抓到的,咱们也别瞎想,瞎想也没什么用。” 唐磷“嗯”了一声,忍不住问:“怎么就是她呢?她除了爱疯爱闹点,真不是什么坏人。怎么就有人对她下这么狠的手——会不会是别人想要报复我?结果害到了她?” 萧潇沉默,会动手杀人的人,早就没有人性了。那伤口割得那么深,绝对不可能是过失杀人。而且那把刀是挂在书房墙上的,婷婷又没有如何挣扎,几乎可以断定是宾客甚至是熟人作案。 唐磷这样的猜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之前厨房还发生了煤气泄漏的事情,负责厨房的阿姨在一楼小房间里打盹,一口咬定自己睡前关掉了煤气。 假如那人其实是专门来触唐磷的霉头的,引起爆炸杀死一群人和杀死一个人,一样都打击到了唐磷。 唐磷随身带着pad,列了一排的人名出来,大部分都是商业上有些纠纷的,虽然能找到动机,却几乎都没有来过别墅,个别的几个也都早早告辞了。 想到段婷婷说喜欢周简,白天又和他有过接触,唐磷就把他的名字也列了上去。 说是喝醉了在房间睡觉,那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又没人监视着,拿了刀悄悄下去再趁人不备溜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那个和婷婷在花园约会的人,也有可能是他。 萧潇本想反驳的,想想周简与当年完全不一样的谈吐的笑容,又闭上了嘴巴。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到了下午,萧潇从季志敏那探问到了一点案情的进展。周简后来确实和婷婷还有过接触,却矢口否认了和她曾经在花园幽会的事情。 那辆在婷婷遇害之后离开别墅的车子也有了线索,附近有居民看到了车子离去的背影,虽然没有记下车牌号,按目击者的形容,却似乎不像是在附近参加婚宴的。 因为那车子提前一天就在附近停着了。 萧潇还想问得再详细点,季志敏尴尬地打断她:“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你也知道,咱们这工作……萧潇,你体谅体谅我吧。最近倒是又出了好几起小案子,你要是真的不想休假,就和黄队申请一下,他应该会同意的。” 赵远听了立马撺掇她:“那还等什么,回去啊,都在一个办公室,多多少少也能知道点。你又不是凶手,这么防着你干嘛?” 萧潇于是又打电话去和黄浩申请,黄浩对她想归队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告诉她不能加入季志敏他们。 萧潇受到赵远他们的鼓励,努力为自己再争取一下:“黄队,我……我和婷婷是很好的朋友,可我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我不会让自己的警徽蒙羞的!” 黄浩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是这样,死者家属要求相关涉案人员全部回避,闹得挺厉害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把萧潇的耳膜刺痛了。 段叔叔和钱阿姨? 他们也不相信自己? 再想想他们见到突然横死的女儿,得知女儿在遇害前刚刚和自己打过架,脸上还留着这么明显的伤…… 也并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举动。 赵远安慰她:“没事,不让参加就不让参加。咱们自己查,咱们和婷婷熟,还有唐磷在,总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唐磷也跟着点头:“等会我们就去找他们解释清楚,段叔叔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这么糊涂的。” 萧潇“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作为这样一个不合格的朋友,她要怎么面对她的父母? 第五十章 旧人 段婷婷家和成辉家不远,按唐磷的意思,先去段家探望过段爸段妈,然后再去成辉家找他商量。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段家大门紧闭,压根没有人。打二老电话,他们也拒绝接听。再赶到成辉家,物业干脆地告诉他们,他一个月前已经搬家了。 成辉老家不在这边,这几年跑生意也经常出差,可搬家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一次都没听他提起过。 唐磷打他电话,半天没人接。萧潇接着打,这一次倒是接通了。听说他们找他,成辉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口报了个地方。 一行人到了地方,打开包厢门,房间里云雾缭绕,成辉叼着烟,跟个神仙似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赵远看着就来气,刚想开口骂人,被唐磷拉了一把,忿忿地找了地方坐下来。 这地方还是段婷婷找的,各种仿古装修,连烟灰缸都整得跟香炉似的,椅子也没有,要坐下来就得盘腿或者干脆跪坐在放了垫子的席子上。 唐磷最近增肥不少,坐下来时候只觉得西裤刺啦啦发响,似乎马上就要绷线分解。赵远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问成辉:“你没事搬家干嘛?搬哪儿去了?” 成辉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住烦了就搬了。” “婷婷那事……” 成辉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就让我安静会,行不?” 赵远闭上了嘴。 唐磷伸手去够成辉放在桌上的烟,够了两下没够着,萧潇捞过来抽了一根,再顺手扔给她。 成辉瞅了她一眼,冲她摊手:“还我。” 萧潇犹豫了下,还到他手掌上。 成辉把烟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开口问:“潇潇,婷婷那天到底和你怎么说的?” 萧潇愣了下:“就我和你说的那些,你不都知道了?” “再没说别的?” 萧潇摇头,成辉于是又沉默了。 唐磷干咳了一声,把他之前的想法说了下。成辉反应不大,只嘀咕了句:“那你找警察反应一下,他们现在一直死缠着我,就差在我脑门上盖个嫌疑人的印了。” 赵远叼着烟,靠着墙仰头看头顶上的木质宫灯:“警察怎么就不去找那个跟婷婷在花园鬼混的人?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人的嫌疑最大,没准煤气阀门也是他开的。” 成辉明显怔住了:“婷婷跟人在花园鬼混?” 赵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这时候不说更不行,就拿下巴朝萧潇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自己问她吧。” 萧潇知道成辉的脾气,有时挺能看得开的,有时却有点认死理,斟酌着语气和他解释:“也不一定真有什么,就看着挺暧昧的……就在秋千边上的草地上,天又那么黑,我一出声,那男的就跑回屋去了,没看到脸……” 成辉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你们那时候打架,就是为了这个?” 萧潇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那煤气阀门呢?” “我下楼煮馄饨时,厨房的煤气阀门被人开到了最大。我以为是阿姨忘了关,就把阀门拧上了……”萧潇顿了顿,“后来就出了婷婷那个事情。” 成辉的声音显得有点疲惫:“你都跟警察说了?” “都说了,”他的眼神又沉又锐利,萧潇被他看得无端有些紧张,“这些线索黄队他们肯定都会注意的,我们一般都是分线同步进行排查的,像我在花园看到那个人,肯定也有人在查。” “那你怎么不去?”成辉打断她,“你当时在场,你知道的比其他人都清楚,你跟我们泡一块干吗?” 成辉声音越来越大,唐磷把烟头摁在那香炉似的烟灰缸里:“你发什么疯?她要是能去还在这坐着?” 成辉看了他一眼,再一次回头看向萧潇:“他们也怀疑你?” 萧潇没接话,低头看着席子上蜿蜒的折枝花纹。 唐磷看着气氛不对,便把之前列的那个名单拿了出来:“这个是我们几个列的,已经交了一份给警方了。” 成辉接过去,一行行扫下来,看到最后的周简,皱了皱眉,最后什么也没说,把名单还给了唐磷。 没有验尸报告,没有现场的勘察报告,一切都只建立在怀疑的基础上,显然是行不通的。 但是难道要他们干等着? 唐磷连蜜月都没去度,赵远已经调了好几节课,成辉现在这个样子,明显也没余暇顾及生意了…… 萧潇学着黄浩的样子,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比较明显的线索。除了最明显的煤气阀门和那个偷情男,紧挨着就是婷婷的前男友和唐磷的那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林际俞还有成辉也都列了上去,最后还有周简。 唐磷指了指那几个朋友的名字:“这几个我去联系吧,我熟悉。” 赵远便主动选择和几个老阿姨联系的工作,成辉指了指婷婷的前男友:“他那边我去吧。” 这样一来,周简和林际俞就成了萧潇的工作。 唐磷倒是觉得挺好的:“我们找他们也挺奇怪的,你和他们反正都那么好,就当叙旧也行。” 赵远还给她出主意:“不然你就说你想复合——他们甩你,你再甩回来,也不算过分。” 萧潇越听越不对劲:“有你这样的吗?” 赵远往身后的墙上一靠:“哪样?去不去一句话。” 萧潇再去看唐磷,唐磷也赞同地点头:“赵远说得挺好的,也不一定就得说自己想复合,你随便找个理由和他们一起喝个茶,顺便问一问婷婷的事情。” 萧潇只得点头。 . 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半天,萧潇下意识地调出了林际俞的号码,最后却还是选了周简。 自从那天之后,她和林际俞就几乎断了联系。 林际俞主动说得分手,不联系是理所应当的;而萧潇自己,则有点近于自虐的惩罚心理:就是因为她那些“恋情”至上的举动,才害得婷婷落单遇害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她得有多自私才能厚着脸皮放着凶手不找,去找林际俞谈感情? 哪怕赵远给她找好了理由,也还是让她心虚不已。 真的只是为了找出杀害婷婷的凶手才想要去联系林际俞? 萧潇把话筒放到耳边,周简的声音温温柔柔地从话筒的另一侧传来。 两人约在她家附近的咖啡厅。 周简显然是知道萧潇约他的目的的,但萧潇没主动开口,他也乐得绕弯子,从咖啡豆的烘焙说到当年两人一起在公车上悄悄的牵手。 初恋的回忆虽然美好,却终究已经是回忆。 萧潇这时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感受初恋情怀,直接不大客气地打断了他:“我找你主要是想问问婷婷的事情。” 周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问?” “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听她说起什么人?” 周简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我跟她并不算熟悉吧?” “我知道,”萧潇拿小勺子无意识地搅拌着,“但是……她前阵子失恋,最近才走出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几天也不够关心她,就想能够多……” “你这是以萧警官的名义来要求我配合?还是——”周简拖长了声音,“还是以老同学的身份来问?” “这有关系吗?” “没有,但我想知道。” 萧潇低头沉默了一下:“你和以前变了很多。”以前的周简,虽然信奉“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却没有现在这样的冷漠。 周简点头:“对,人都是会长大的。” 萧潇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从口腔流入喉头,苦涩而又醇香:“你就当我是前者吧。” 周简的神色果然严肃疏离了不少。 “我跟她当年是同学,现在也只是泛泛之交,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昨天下午见到她,你一直都在场,就聊了些家常。再一次见面就是晚饭前,她随口问了我一些读书时候的事情,其他也没什么了。” “……能不能说详细点?” 周简点头:“傍晚的时候,她觉得我现在还想追求你,并且将这个想法评价为痴心妄想。后来,她又问我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你,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还纠缠不休。” 他把这几句话说得认真且深情,不像在转述,倒像在反问自己。 萧潇没接话,他又自问自答似接了上去:“我跟她说你还跟以前一样,大老远就能感受到光和热,跟小太阳似的。当年我是怎么被吸引的,现在应该还是一样被这样吸引了吧。” 这样的娓娓道来,对他似乎并不是怎样的困难了。 萧潇却记得他们确定交往的那一天,不要说表白,连稍微暧昧的话都没有一句。他们一起靠着顶楼的栏杆聊天,漫天的火烧云,他自然而然地拉她的手,她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隔天周简要她陪他一起去图书馆,她拒绝说自己和段婷婷约好了,周简就理所当然地给自己争取权益:“有你这么当人女朋友的吗?” 他现在真的是长大了,完全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优等生了。而经常和她一起打闹玩乐的段婷婷,却已经和她天人永隔。 她如今自称以警方的身份来向他了解死者生前的一些讯息,他却借着这样沉重的话题和他谈论早已经结束的年少恋情。 属于少年的慧黠和深情成长之后,却并没有蜕变出更加叫人惊奇的东西。若在平时,那或许还能和风流搭得上边。这时在萧潇看来,却只剩下了自私和隔阂。 哪怕是个陌生人,那也是一条人命。 段婷婷说自己当年曾经对他心动,却不知道她在知道他现在的反应后,会不会后悔曾经的心动。 周简说完,长久得不到萧潇的回应,这时才又加了句:“除了这些,她真没和我谈过别的。不过,我倒是有听到她和唐磷公司的法律顾问咨询,要是因为身体不好买了大量的处方药囤积着,算不算违法。” 婷婷身体不好?需要哪种大量的处方药? 说到这个,萧潇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那还是林际俞住院的时候,婷婷一次约她出去,她说了自己得在医院照顾人。 段婷婷随口让她帮自己带几瓶感冒药,还特认真地发了一大串药名过来,结果全是处方药,医院压根不给随便买。 等她不放心赶去段家看望,却发现婷婷只穿着件小吊带在那练瑜伽。对她没到药似乎也早已经预料到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能买?那算了,反正我还没感冒呢。” 难道,她后来真的想办法囤积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卡得厉害,昨天的份分散到明天和后天来补啦 今天好萎靡,粗长不起来…… 第五十一章 手术 赵远从老阿姨家出来,一点儿劲都提不起来了。 他是唐磷家的常客,这位老阿姨跟他也算都熟悉,一进门除了拿水果就是拿饮料,不吃还要被说不给面子。 短短一个多小时,他肚子撑得鼓鼓的,足足跑了三趟厕所还觉得尿意不断袭来。 虽然牺牲了肠胃,却没换来什么有用的讯息。老阿姨那天也喝了点小酒,回忆起事情来颠三倒四的,只一个劲地夸唐磷如何大方如何有出息。 赵远苦哈哈地上了公交车,这时正是上午放学,一上车就撞见好几个学生,嚷嚷着要给他让座。赵远连忙把孩子劝坐下:“老师下一站就下车了,你们坐,你们坐。” 不得已,他又在闹市下了车。 头顶上大太阳火辣辣的,9月的天气早晚风大天冷,正午时候温度却不低。赵远怕冷,早上出门还特地加了个背心,这时候就觉得热汗从后背不断外渗了。 再走几步,头也开始晕了,还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赵远知道不对了,摸出电话翻了半天,找到唐磷的电话打出去:“班长,我好想中毒了,赶紧跟警察举报那个陈阿姨!” 唐磷吓了一跳:“你人在哪儿?” 就说怎么几句话的功夫,赵远觉得肚子也开始绞痛了,他连忙走回到公车站,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我在公车站啊,哎呀疼死我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得找医生救命了。” 说完,也不管唐磷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哆哆嗦嗦地翻通讯录。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庄松雅,当年他们几个没少磕着摔着,萧潇一律领着人回家找纱布找碘酒给包扎起来。 在赵远心里头,庄松雅的形象还是异常可靠的,起码她在家里备着的那些日常药品就挺有效的。 庄松雅一接通,赵远就跟得救似的喊了声:“庄阿姨,我赵远,救命啊——” 庄松雅吓了一跳:“小远,怎么了?” 赵远不住地擦汗,肚子又冰又疼:“我好像食物中毒了,啊,不对,我好像吃了罪犯家的东西,吃完就一直流汗一直疼了。” 庄松雅问了地点——好在医院离他这儿不远——带了救护车赶过来。 赵远见着庄松雅,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庄阿姨——” 庄松雅赶紧指着他喊:“就这孩子,老王快给看看。” 庄松雅口里的老王也不敢怠慢,一边指挥担架抬人,一边拔开赵远的眼皮啊手掌啊口腔啊查看。医生特有的宽大手掌按到腹腔上方,赵远疼得直吸气:“疼!疼!疼!” 老王的神情有些古怪,把庄松雅拉到一边:“不像是中毒了,好像是急性阑尾炎。” 赵远已经做好了洗肠洗胃催吐的准备,听到这一声,有些艰难地仰头看过来:“不是中毒?” 护士连忙把人拉回来:“你坐好,不要乱动。” 王医生和庄松雅都一起上了车,庄松雅有些无奈地看了赵远一眼,无论什么病,先拉回去再说吧。 赵远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没告诉唐磷具体地址,唐磷急得火烧眉毛,都快把电话打爆了。 赵远请护士帮着拿到耳朵边,才解释完是误会,唐磷就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赵远你个蠢货!疼死了算了!啊!疼不死你!蠢货!还人民教师!蠢吧你!” 骂完就“啪”的挂了,等他们到了医院,却发现他已经在医院急诊室门口等着了。赵远被抬下车时,唐磷正好扒着另一台车打听:“哎,医生,你们这儿有没来一个姓赵的病人?” 庄松雅跳下车,喊他:“小唐,我们在这儿。” 唐磷有些尴尬地走过来,见赵远一副大爷样躺在担架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躺着!你他妈不是中毒了吗?” 赵远肚子又疼,又心虚,耷拉着脑袋干脆不搭理。 唐磷气哼哼地掏出手机通知萧潇他们:“没事!阑尾炎!” 虽然是小手术,萧潇和成辉还是赶了过来。几个人陪着赵妈妈在手术室外面坐着,都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段婷婷那个事情真的把人吓到了,简直杯弓蛇影。 手术不过一个小时,庄松雅拿来外套过来给赵妈妈。 赵妈妈今年带了高一,正在上课,听到儿子住院,课都没上完就赶来了,一来就是阑尾炎手术家属签字,折腾得心力交瘁。这时也就感激地点点头,接过外套穿上。 庄松雅冲萧潇使了个眼色,萧潇跑去护士站那边要了杯温水送过来。 赵妈妈接过水感叹:“小远有你们这几个朋友,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就可惜了婷婷那孩子。” 成辉咳了一声,低着头没出声。 萧潇想起周简提到的处方药,就顺口问:“唐磷,你们那个法律顾问,那天来你家别墅了吗?” 唐磷点头:“来了,闹新房时候也在。” “周简说自己看到婷婷跟他咨询买处方药的事情,她上次也让我给她带处方药,她要这个干吗?” 庄松雅觉得奇怪:“什么处方药?” “就是些感冒药,像复方盐酸伪麻黄碱胶囊这些。” “这药里面有麻黄素成分,今年六月份已经改成处方药了。”庄松雅想了想,“咱们家之前备了不少,效果是还可以的。” 唐磷觉得奇怪:“麻黄素是什么?副作用很大?” 庄松雅沉默了一下,解释:“麻黄素可以用来加工苯丙胺和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称的冰(和谐)毒。”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登时就沉默了下来。 唐磷抓了抓头发:“我问问他,也不一定……她不是没买么,可能就是好奇。”可两件事情相隔这么近,要说完全没有关联,也不大像。 “也可能是担心我,”成辉站起来,“我有跟她提过想投资药厂的事情。”这个事情唐磷是知道点的:“瞎想什么呢,这个还是我扛大头的,我们家淘淘都不担心,她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了?再说咱们做的是正规生意,跟制(和谐)毒有什么关系。” 成辉便又沉默了。 萧潇犹豫了下,打给季志敏:“你们去过段婷婷家了没?” “这不废话嘛,”季志敏在的地方似乎很嘈杂,“你就别担心了,我们这边都查着呢。” “不是,”萧潇边说边往走廊外面走,“我是想问问……你们在她家有没有看到什么处方药,类似于感冒药什么的。” 季志敏没回话,接着“砰”的一声,似乎关上了门,那些嘈杂的噪音总算被隔断了:“你再说一遍,什么东西?” “处方药,就是那种含麻黄素的感冒药,有没有?” “有,”季志敏的声音显得有点警惕,“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生前和人打听过大量购买处方药会不会犯罪……还让我帮忙捎过。” 季志敏叹了口气:“萧潇,我实话跟你说,她似乎有接触过软性毒(和谐)品,现场勘查的情况也比较复杂——你那个姓唐的老同学,也没那么简单。” 萧潇拿着手机,脚下的瓷砖白得泛光,和四周围的白墙相互呼应,单调、枯燥、冷漠。 萧潇回过头,唐磷还在那打电话,外套耷在手上,短短的头发有点微微翘起,带着点乱糟糟的俏皮感。 唐磷的生意做得很大,他们几个老同学都是知道的。他从大理石切割行业起家,现在的资产涉及房地产、纺织、橡胶、制药,母公司正筹备着上市,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陶昕之前工作的那家公司就是被他收购的,如今直接就挂在了陶昕名下。 假如…… 萧潇不自然地打了个寒战。 无论是他的竞争对手,还是和他本人的公司业务相关,脱不了干系是肯定的。 成辉见她一直呆呆站着,便走过来询问:“怎么了?问到什么了?” 萧潇挂了电话,摇摇头:“我现在不方便过问案情,我就把我们刚才发现的情况和他们反映一下,能有点帮助就好了。” 成辉比她高不少,闻言似乎想伸手在她肩膀上揽一下,见庄松雅拿余光看过来,又改成了揉头发:“庄阿姨在看咱们,先过去吧。” 萧潇“嗯”了一声,两人并肩走了回去。 庄松雅看了成辉一眼,突然问萧潇:“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去小林那,他腰上养好了?” 萧潇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唐磷却有点看不下去:“你‘唔’什么,庄阿姨,萧潇还没告诉你呢?那个姓林的发神经,要跟她分手。” 萧潇迅速瞪了唐磷一眼,庄松雅在她膝盖上拍了一下:“你瞪人家干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闹分手?” 唐磷被她一瞪,就闭嘴了。庄松雅转而问成辉:“小成你说。” 成辉瞅瞅萧潇,萧潇认命地叹气:“妈,赵远还在做手术呢,咱们回去说好不好。” 话音刚落,那边门就开了,医生先出来,护工也推着床跟在后面。 庄松雅悄悄在萧潇腰上拧了一把,跟着赵妈妈一起往前走。 第五十二章 沟通 赵妈妈在手术前就给儿子请了一星期的病假。赵远学生缘不错,手术才结束没多久,就来了一大串半大的孩子。 领头的那个似乎是班长,抱了一大束康乃馨,几个女生见赵远这么虚弱地躺着,眼眶都红了。赵远在学生面前十分的要面子,一个劲地说自己恢复得不错,阑尾这玩意不割掉还留着祸害啊哈哈哈哈哈。 唐磷和成辉一起出去抽了根烟,又走了进来,冲萧潇招手。 萧潇跟着他们出去,成辉身上还带着明显的烟味:“赵远身体这样,赵阿姨又一个人,还得上班,我和唐磷的意思是帮他请个护理,婷婷那事还是咱们几个来。唐磷手下人多,让他找人帮忙一起查查。” 萧潇看了唐磷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季志敏刚才在电话里的那些话,她沉默了会,点头:“行吧,你们安排吧。” 庄松雅还惦记着萧潇和林际俞的事情,见他们在外面待得久了点,还跟了出来。萧潇只得抽空跟她解释:“我们吧,就是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直接闹到分手?” 萧潇摸摸鼻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庄松雅朝病房看了一眼:“不是跟成辉他们有关系吧?”萧潇猛地抬头看她:“什么呀,成辉喜欢婷婷,唐磷都结婚了。” 庄松雅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成辉喜欢婷婷?” “是啊。” “那他还跟你走这么近?” “我们关系一直都挺好的好不好,”萧潇忍不住有点暴躁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能乱想,我对唐磷、对成辉,就和对婷婷一样,都是好朋友而已。” 庄松雅盯着她没吭声,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是这样想的,别人呢?成辉怎么想?小林怎么想?” 萧潇的肩膀耷拉了下去。 庄松雅看了看时间:“我等会还有个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还有,别和成辉他们走那么近了,再好的朋友也要保持一定的交往距离。人家有自己的家庭,你也一样,怎么这么大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说完,又去看手表。 萧潇开始时候还想反驳,听她说到后面,却不由自主想到了婷婷那晚上的反应,还有季志敏的话。 是不是真的距离太近了呢? 因为靠得太近,人在局中,所以什么都看不清了。 婷婷说自己喜欢周简,说成辉曾经喜欢她。 婷婷接触过软性毒(和谐)品,还咨询过能提炼毒(和谐)品的处方药。 唐磷和成辉在投资药厂。 唐磷商场上树敌无数。 成辉是最后一个见到婷婷的人。 林际俞那天在嘴敏感的时间里诡异地失踪了一段时间。 …… 萧潇边整理思路边往病房走,赵远还被那些学生围着,整个病房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她突然就有点多愁善感起来,要是一直十八岁多好,不用面对生离死别,不用怀疑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这么想着,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她摸出手机,没再犹豫,拨了林际俞的号码。 如果她是局外人,她最先怀疑的两个人一定是林际俞和成辉,现在再加上一个唐磷。 如果她是局外人,她现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现场勘查和尸检的情况。 林际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瞬间,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际俞显然还记得她的号码,讯问似的唤了一声“萧潇”,也没再说话。萧潇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地上白色瓷砖不大明显的花纹,心跳声渐渐快起来,久违的酸涩感涌了上来。 林际俞沉默地等待着,却没有挂电话。 萧潇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轻松点:“是我,萧潇,你吃过饭了?” 电话里一阵诡异的静默,林际俞说:“现在下午两点半了。” 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后面的就没那么困难了,萧潇也没管他话里的讽刺意味:“那个,一会儿有时间吗?” “有。” “能聊聊吗?” “行。” “那就……” “我现在在环城路,去绿翡翠吧。” 挂了电话,萧潇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不少汗。相对于林际俞的镇定大方,她真是太丢人了。 林际俞选的不但是老地方,还是老位子。 唯一不同的是桌上没什么主食,就点了饮料。萧潇早在进门时候就看到他侧影了——他今天没穿制服,简单的深色裤子浅色上衣,椅背上搭着风衣,袖子习惯性地挽起,露着一大截消瘦而有力的手腕。 见她进来,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来了。” 萧潇拉开椅子坐下来。 林际俞面前放着最简单的椰汁,几乎完全没动:“喝点什么?” 萧潇随手要了个新口味的雪泡,林际俞皱了皱眉:“天气这么冷还喝冰的。”说完似乎又有点后悔,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萧潇倒不是非这个不可,只是性格使然,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带了点好奇心,听他这么说,就换了柚子茶。 这一点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林际俞不但挑食,对饮料的选择也近于苛求。除了最常见的椰汁、橙汁,几乎就没几样接受的了的,一见各种花里胡哨的名字就头疼,生怕掺了什么自己讨厌的奇怪东西。 说得不客气一点,他们完全是南北极,能够互相吸引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又自然而然的矛盾重重。 萧潇还记得他提分手时候那决然的语气,没敢提这茬,先问了婷婷尸检的情况。林际俞虽然不参与,对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这时的表情却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像是被塞了最不喜欢的荔枝味饮料似的。 “这个事情你直接问技术室就行了,我手上没有详细的报告。” 萧潇的语气有些可怜:“我也算相关涉案人员,不是很方便参与侦查。” 林际俞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来找我?” 萧潇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林际俞自言自语似的加了一句:“就为了这个?”那语气里的失望连萧潇都感觉到了,她一时有点无措,庄松雅的话在自己脑海里打转,那些服软求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死者为大,婷婷尸骨未寒,她的事情当然是放在第一位的。 难道要放着案情不问,先讨论讨论自己和他那点感情小的小事情? 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破案的时机却不是那么容易抓住的,有时候只是一个疏忽,一条重要的线索就被遗漏了。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婷婷死得太惨了。”说完后见林际俞还这么盯着她,一直存在心里的那个疑问就那么脱口而出了:“你那天出去那么久,又没离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林际俞拿起椰汁,又放了下来,白色的液体因为他的动作在透明的杯子里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你怀疑我?” 萧潇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 “不是你问什么?我没有和你解释过?” “我……” “你以为我说分手时开玩笑的?”他盯着她,那种无力感和绝望感又来了。他说分手,她的小女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离开,她也只是欣然接受。段婷婷只是和人一起厮混,就能激起她斗鸡一样的保护欲,大晚上的在草地上拳脚相加…… 他坐上驾驶座的瞬间,手指抖得发动不了车子,明明是自己主动先说了分手,这把主动刺出的利刃,手柄上荆棘遍布,先把他自己伤得满手鲜血。 萧潇却还完全没回过神来。 这么多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估计不是因为怀疑他和案情有关,这次见面也未必能有。 他心里觉得讽刺,心里倒是镇定下来,说出来的话条理分明,简洁明了得跟报告似的:“尸检的时候在段婷婷身上找到了不属于她自己的口红,对比分析之后确认是女宾项芸,她也承认了自己就是那天和段婷婷在花园里被我们看到的那个人——但是她有不在场证明。” 女、女人? 段婷婷居然是跟女人一起鬼混? 萧潇在这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怪不得段叔叔他们怀疑自己。 争风吃醋,情杀的最常见的动机。 但从这个角度来说,成辉也一样可疑。他身上那些夸张的喷溅血迹,因为他将段婷婷带离现场的举动而有了合理解释,顺便还破坏了现场。 林际俞说自己当时是坐在车里发呆,也可能是撒谎——但是只要一找季志敏求证,就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不假。 他完全没有杀人动机,杀成辉的可能都比杀段婷婷要高。 萧潇怔怔地咀嚼着他的话,千言万语都到了舌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际俞早猜到了她的反应,心里想起初见段婷婷时,段婷婷扒着她不放的模样,语气不由自主就有点嘲讽:“你的这位好姐妹不但男女通吃,前段时间还打过胎,玩过k(和谐)粉。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问季志敏,他最近都在调查这个,听说把她交往过的男女朋友几乎都盘查了一遍。一夜情对象太多,光统计就费了不少时间。” 他赌气似的说了一气,跟服务员要了杯温水,喝了几口,又说:“唐磷的公司也有问题,他年前投了一大笔钱批下来一个药厂,还专门申请了蛋白同化制剂、肽类激素的定点批发资质,接触的好几个买方采购员身份都有问题,甚至有一部分含麻黄碱的药品流出境外——你暂时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没准他们心里比你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潇坐在那,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却又觉得恍惚遥远。 之前是人在局中,现在站到局外,看到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吸(和谐)毒,甚至是制(和谐)毒……这样陌生而肮脏的词突然就跟身边的人扯上了关系。 林际俞喝完了温水,起身打算离开。 萧潇这时才有点回过神,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林际俞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她微垂着头:“这些是你帮我打听的吧,谢谢,我……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林际俞明显看到她拿手揉了下衣袖,情绪倒是控制住了。 这难得的脆弱看得林际俞有些心疼,想起她刚才的质问,又有些报复般的快感。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用的力道不大,却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萧潇强忍着的眼泪终于给打掉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下,吸了口气,仰头来看他:“能不能,不分手?” 林际俞愣愣地看着她还沾着眼泪的脸,手放下来不是,继续按在她头上也有点奇怪,心跳却渐渐快了起来。 哭了,为他哭的? 他忍不住为自己这一瞬间的心软而自我唾弃,可一边唾弃,一边还是忍不住看着她心里发软。 萧潇又在脸上抹了一下:“婷婷吸毒也好,*也好,就算犯了要判死刑的错,也不应该由哪个个人来动手惩罚。唐磷他们我已经有在注意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不想失去更多,也不想失去你。” 她说完,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天来一直隐约悬着的危机感和恐惧也一并落到了实处,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拉林际俞的手。 林际俞被她这样拉着,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扭头朝门口看了两眼,这才微微抬起了另一只胳膊。 萧潇十分自觉地主动依了过去,这个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拥抱,便这样拼凑着成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法律法规和现实中存在时间差,和一些暗示时间的小细节相冲突,不能在时间上一一对应上,不过对案情没有影响。 第五十三章 卧底 吵架就和赌博一样,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萧潇和林际俞虽然和好了,两人却还是明显感觉双方相处时的变化。萧潇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林际俞也更加沉默了。 唐磷和成辉那边几乎都没有什么进展,萧潇回去队里上班,虽然接触没办法直接参与侦查,讯息倒是比之前通畅不少。 中午两人还是一起吃饭,但气氛总叫人看着奇怪。 韩小颖还和季志敏咬耳朵:“不是说分手了嘛,怎么还一起吃饭呢?”季志敏难得硬气一回,先说“人家小情侣闹别扭而已”,完了接着抱怨,“你那什么语气,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我可是要生气的。” 韩小颖瞅瞅林际俞那看着挺美好的背影,再瞅瞅季志敏塞着萝卜块咬得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低头扒饭。 季志敏忍不住小声喊她:“喂。” 韩小颖在桌子底下踢他:“干嘛呀你!” 这一声又甜又温柔,娇嗔笑骂大约就是形容这个,季志敏于是满意了,把盘子里剩下的鸡丝都拨到女朋友碗里了。 萧潇他们那边就没这么融洽了,林际俞自顾自把萝卜什么的留下,萧潇偶尔夹个一两块到自己碗里,吃完盘子一端一倒,都完全没什么交流。 对唐磷药厂的调查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刘拓负责的煤气阀门那条线有了新进展——之前那辆停在别墅附近的车子终于查到了车主,居然是唐磷公司某个高管的。按之前的讯息来看,这位高管下了酒席就喝醉了,早早被专程赶来的儿子接回了家。 唐磷不知道刑侦队在暗地里查他,听这个消息登时就有点愤怒,这位高管年前因为调任的事情和他闹过一次,他还专门好好找他沟通抚慰了一番。没想到他居然因为一个调任就记恨到现在,既然煤气阀门可能是他找人打开的,那么婷婷的死肯定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萧潇听着他在电话里愤愤的声音,却想不出劝解的理由。她没办法和他解释这个案子市局已经插手了,重点也已经从单纯的找出凶手变成了“找凶手、抓毒(和谐)贩”了。 高管一被刘拓堵到,心里大约就点明白了,仗着没有出什么爆炸之类的严重后果,带着儿子大着胆子配合着回来了。 程建云对这样虽然未遂却心怀恶意的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又奈何他不得,最多也就从轻处罚一下。 都直接下手了,要不是因为意外中断,其实和真正的罪犯有什么区别? 这位高管就是典型案例,他自己明面上已经走了,却让儿子借口丢了东西回来一趟,临走前就把阀门打开了。 他儿子还没满十六周岁呢,说起来心智都还没完全成熟,听自己老爸说自己被老板如何剥削迫害,满腔的偏执血都起来了,能够控制着自己只拧开阀门已经很客气了。 高管第一次“走”的时候压根就没离开,提前把自己老婆的车子停在了附近,等司机开着车子走了,自己就和儿子坐车后座等待时机。 他儿子年纪又小,回来拧阀门时几个阿姨都已经昏昏欲睡了,楼上的唐磷他们又忙着闹腾,还真没人注意到这么个半大的小子是不是回来过。 少年人胆大心细,不但开了阀门,还把指纹都擦干净了,和自家老爸一起等着异动发生。没想到异动没起来,反倒是看到萧潇和段婷婷打了起来,接着花园里人进进出出一堆,林际俞那车就停在他们车子的不远处。他们自己做贼心虚,见林际俞与他们一般上了车也不发动,又不出来,心里一紧张,就开着车子率先离开了。 这么漏洞百出的计划,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觉得天衣无缝的,居然敢大着胆子在原地等效果。 而且唐磷对他的调任,说白了也就是区域性的调动,从本地调往北部两年,职位也小有上升,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记恨。 高管耐着心思解释:本地市场全是他认识的老客户,每年来去走动就能带给他将近半年的保底业绩,至于北部,那边的副总和他不对盘,去了肯定是被当球一样踢来踢去的节奏,唐磷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调他,明显是对他有意见。 但是唐磷找了他那么多次,人选也已经定下来,木已成舟,他就起了报复心思。反正调任等于离职,对他来说,在这家公司的日子也已经算到头了。 一份工作到头了,他却要人在婚礼上难堪,甚至连累不相关人的生命。 萧潇不参与讯问,也没办法问出这样的问题,婷婷的死因却更加显得扑朔迷离。和那天的引擎声也没有关系,和煤气阀门也没有关系,甚至连花园里那个女宾也被排除了。 . 临近中午,黄浩说要找萧潇谈话。萧潇原以为是要说段婷婷的事情,结果到了那边会议室,才发现孙耀明和市局的几个领导都在。 孙耀明见她就笑了笑,和气地让她坐下。 萧潇无端觉得有些惶恐,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局长这个态度就是一副找你有事的样子。 “这个就是萧潇,老萧的闺女,来这边也小半年了,挺好一孩子,懂事、能干,公私分明——这位是市局的刘支,这位是宋指导员,都是老前辈了,宋指导员和你爸爸还是战友呢。” 萧潇和他们一一握手微笑,心里的不安更大了。 宋指导员看着比较和蔼,话题也是他先打开的。 “老萧身体还好吧?” 萧潇连连点头:“挺好的,就是总戒不了烟酒。” 刘支几个都笑了,男人的那么点爱好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宋指导员还笑着说:“当然你才那么大,你爸爸那时候才威风,抱着你还能跑赢我,没想到后来出这么个事情——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他这么拉家常似的扯了几句,话题就往萧文江受伤的事情上去了。 萧文江的腿其实是被车子压断的,当年那次抓捕行动,本来几个毒贩都被包围了,没料到提前被他们发现了警车,几个人跳上抢来的货车就想跑路。萧文江守的位子离货车最近,上去阻拦时候就被他们撞翻了…… 说来说去,话题还是围绕着“毒贩”几个字。 萧潇先忍不住,主动道:“宋指导,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宋指导看了孙耀明一眼,又去看黄浩,然后才去看刘支,最后点点头,把面前的茶杯往边上推了推:“是这样,明唐公司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怀疑他们和几起疑似从麻黄碱药品中提取毒品的案子有关,而且还涉嫌到一些麻醉剂的出口问题。现在没有合适的线人,加上最近明唐公司老板家又出了命案,公司上下都比较不好打开口子。我们想要安插人员进去,以协助破案。”末了,他又问了一句:“听说你和明唐的老板私交不错?” 这是想要她去做唐磷公司的卧底? 萧潇低着头没吭声,黄浩在边上犹豫着加上了一句:“段婷婷的死因和这个应该也是有些关联的,两个案子其实是拔根带土的关系。” 宋指导见她不吭声,拿起茶杯又放了下来:“这个事情呢,不强制要求,我们还是尊重你个人的意见。但是,从维护法纪、严惩罪犯、缉拿凶犯的角度来说,我们希望你能同意,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刘支也开口了:“也不用急着下决定,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听老孙说,你身手很不错?” 萧潇浅浅地笑了下,刘支和孙耀明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辈可畏啊。” 孙耀明于是也接口:“是啊,这孩子今年才来,一个三等功已经记在账上了,现在我们的队伍里,就是需要这样的年轻人。他们组还有一个叫季志敏的,小伙子脑子特灵活,也是块好料子。” 寒暄结束,萧潇被黄浩带着出来。 黄浩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好好考虑考虑,不要让我失望。” 萧潇点了点头,黄浩见这么活泼的丫头这么沉静,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撸了一下:“精神气呢?” 萧潇于是挤出个比哭还难看得笑容。 黄浩叹气,又把人拉进自己办公室:“觉得委屈,有情绪?” 萧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原来以为当个好警察就是胆大心细,秉公执法……” “没想到还要大义灭亲?”黄浩打断她,“从来没想过身边人可能犯罪?这次就是很好的一课,别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五年前我把自己外甥送进大牢,我妈气得心脏病发,送到医院抢救回来,一看到我的脸,还是生气。硬是一年多不肯给我好脸色看。罪犯可不会因为有个当警察的朋友就对受害者心软,他们想到的是怎么才能瞒天过海,甚至因为知道一些内部情况更加聪明,懂得掩饰。” 萧潇不由自主想起唐磷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的模样,想起他通知他们自己要结婚了时的那种隔着电话线都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之情。 这样的人,真的会对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下手?真的会去做贩(和谐)毒、制(和谐)毒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唐磷这几年的发展确实很好,宋指导口中的明唐公司,其实应该称作明唐集团才对。下属的子公司一增再增,大有跻身大企业行列的苗头。而那家制药厂,虽然起步不久,注册资金和规模也已经不小了,假如真的有j□j,危害也是非常可怕的。 萧潇盯着桌上有点陈旧的座机半晌,终于开口:“黄队,我同意你们的安排,也谢谢你们队我的信任。” 黄浩看着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了句“我果然没看走眼”。完了自己也觉得那么年轻一女孩子,就得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是挺唏嘘感慨的,要不是出于工作,他也不乐意萧文江的孩子去冒这样的险。 可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穿上了这身警服,有些事情就不得不为之。 黄浩伸手在抽屉里摸索半天,摸了个黄澄澄的橘子出来递给她:“昨天刚买的,尝尝味道。” 萧潇接过来拿着,觉得那橘子上带着的那点体温简直有些灼热,让她的手心都有些发汗。 作者有话要说:10.30和31的份今天12点半左右发 第五十四章 登门 萧潇突然又要开始放长假一样的休息了,连林际俞都觉得有点奇怪:“我都没事,怎么你不能回去?” 萧潇咬着口香糖,拉着他胳膊慢腾腾地跟着他走在马路上。 “不知道,主要还是段叔叔他们吧,就像你之前说的,他们觉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拉着他加快了脚步,“要开始了,快点。” 林际俞不大高兴地跟着他继续往前,不就是一个喷泉,有什么好看的? 萧潇没应声,脚步却还是越来越快,林际俞被拖着走了几步,直觉自己小女友的手劲似乎又大了,脸上虽然没什么精神,脚下却虎虎生风,跟被什么横冲直撞的野兽附身了似的。 他也只得加快脚步。 今天是周三,广场附近没多少人,只有两队学轮滑的孩子跟着几个年轻人在靠近围栏的地方滑圆圈练走步。喷泉这边人更少,除了三三两两的几个学生情侣,就只有萧潇兴致勃勃地要来看七点钟的灯光变化。 这个喷泉建得有些年头了,变来变去就几个花样,既不独特也没多大气势,和市中心新建的音乐喷泉比起来,就显得很不够看。 萧潇却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走得太近,连头发都湿了一圈。 林际俞等着这轮变化放完,伸手在她脑袋上抹了一把:“全湿透了。”萧潇便顺势拿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好几下,把水渍都留在了他价值不菲的外套上。 那动作十足十就是只炸了毛的猫。林际俞心里觉得好笑,之前的隔阂也似在这样亲昵的动作里渐渐消融了。 看完喷泉,两人散着步往回走,萧潇嘀咕:“这里刚建成的时候风头可劲了,那时候连南那边还没怎么开发,市中心也没转移,这个喷泉算是最大的,我们全班一大半人都跑来这边看喷泉。我脚摔伤了,唐磷和赵远他们轮流背着我上下车,终于凑上了热闹,回去后就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 林际俞那刚刚柔软下来的心登时就拧巴起来了。 萧潇说完也想起来他的心病了,连忙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相撞,都有那么点愧疚感。一个觉得自己太管不住嘴了,另一个则觉得自己似乎确实小心眼了一点。 但是反省反省,管不住嘴的心里还是很想继续抒发一下对昔日单纯生活的怀恋的,小心眼的那个也仍旧小心眼,甚至在想你腿折摔伤了怎么不是你初恋背你过来? 那个周简对你这么忽略这么不关心的?怪不得要成为过去式。 但是再想起自己不但没照顾过女友还三番两次被她背上背上,又觉得自己似乎输得更彻底。 林际俞有那么点泄气。 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喷泉事件也是周简和萧潇恋情出现危机的导火索,周简本来也打算约女友一起去看看喷泉吃吃冰淇淋的,还跟人借了后座特别舒适的自行车好载人,没想到被她的那些哥们捷足先登。萧姑娘还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这么瘦,肯定背不动我,让成辉他们背我吧,我们在喷泉前面的奶茶店会合!” 周简当场就不高兴了,回去越想越愤怒,干脆连奶茶店都没去,在图书馆看了一夜奥数题,萧潇找他他也只说学习忙没兴趣去了。 唐磷、段婷婷他们都心知肚明,就萧潇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自己被甩的命运,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回忆主体居然还不是倒霉催的周简。 萧潇自从接了卧底的任务之后,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和人倾诉,最好还能给她些建议,可是情况特殊,又不得不连最亲密的人都保密。 这时就忍不住不断地想起几人读书时候的快乐光景,只觉得年少单纯,什么都美好,现在要是唐磷他们这么背来背去,林际俞肯定又得吃醋了。 这点上来说,周简还是比林际俞成熟一点的。 成熟一点的周此时简正和孩子进行每周固定的视频电话,孩子正把新做好的手工泥塑作品举到摄像头前给他看,冷不防手一松,小泥牛“吧嗒”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孩子哇的大哭出来。 前周太太于是就趁势要拉孩子去洗脸,趁势把视频也给切断了。 周简对着黑乎乎的屏幕叹气,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和萧潇一起在图书馆做作业时,自己刚把辅助线画到一半,萧潇同学突然拿着手边的东西凑过来:“我没用圆规,这个圆画得怎么样?有没有数学老师的水平?” 她凑得太急,那个明显变形了的圆是到了他眼前了,笔下的辅助线也彻底挪位,自动笔的笔尖也被撞断了。 真是又可爱又磨人,连想生气都找不到出口。 幸亏他不知道萧潇居然这么理解当年的事情,要不然更加郁闷难遣了。 换做是当年的周简,肯定也要暗暗腹诽一句:这种夸奖要来干什么!我又不去选皇后,要那么大方干什么!自己女朋友被别的男生背来背去,还说自己瘦弱没力气,是男人都会生气的好不好! 广场附近的奶茶店虽然换过几轮,模样也早已经彻底改变,热销品也变成了双皮奶,萧潇还是拉着林际俞进去坐了坐。 林际俞看她那模样就觉得奶茶店跟她的火热青春脱不了干系,而且他也不喜欢双皮奶,只要了杯橙汁,脸色阴阴地和她一起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萧潇果然忍不住嘴贱,巴拉巴拉了一串我们以前读书时候的生活习惯,顺口问他学生时代的娱乐。 林际俞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打架吧。” 萧潇一口双皮奶直接从喉头滚了下去。 林际俞于是又加了一句,“那时候看到穿警服的就跑”。 可想而知场面有多不和谐。 萧潇当小民警的时候也处理过几起聚众斗殴事件,战斗主力虽然是成年男性,往往能最终决定战国的还是要靠妇女、儿童、老人这些奇兵。 哪家要是有老人家上阵,那必定是要受伤倒地的,哪怕她只是在战场边拿棍子捅了跟自己儿子战斗得酣畅淋漓的汉子几下,也一定会因为棍子的“后挫力”而缓缓摔倒在泥地上。接下来就是老人要在医院躺几天,医药费怎么赔偿的问题了。 至于青少年的斗殴,她见到的几乎都是为了抢女朋友之类的少年人特有的烦恼,倒是不知道林际俞那时候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架好打。 林际俞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于是问:“干嘛?” 萧潇拿小勺子戳了戳碟子里的泡芙,戳出来一小股白嫩嫩的奶油:“那你都打赢了没有?” 林际俞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都是赢。” “一次都没有输过?” 林际俞瞪她:“你那么希望我输?” 萧潇把戳得破破烂烂的泡芙拿起来,咬了一大口:“没有啊,随便问问怎么了,那么敏感。”言下之意,既然不乐意正面回答,那肯定是输过了。 林际俞觉得手痒痒的,很想捏住她那鼓起来还不停动来动去的腮帮子摁量下,又觉得嘴唇也痒痒的,想在她沾着奶油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一口。 萧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吃东西,顺手就又拣起来一个:“这个也不喜欢吃?” 泡芙他倒是能吃的,不过这样的气氛,如果由女朋友喂到自己嘴巴里就更好了。可惜店里还有好几个人,讨人厌的老板娘也老是端着东西走来走去。 林际俞有些郁闷地拿起橙汁喝了一口。 萧潇见他不回答,默默地把泡芙也归到他不爱吃的食物里,两口吃完,又去喝她要的那杯五颜六色的饮料。 两人好不容易和好,又一起手拉手出来约会,林际俞原本是感觉需要找个好时机亲一下抱一下的,譬如等会送她回家,下车前的时机就挺好的。可是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把那杯塞满了芒果葡萄西柚山竹,杯口还插着他讨厌的火龙果的饮料三两口喝完,林际俞又觉得兴致淡下来不少。 而且那堆甜点里居然还有榴莲口味的,这种东西居然也能做夹心塞在甜甜圈里面! 萧潇觉得他脸色变来变去的,正觉得奇怪,就听他说:“我们早点回去吧。”萧潇“哦”了一声,打包带了点东西,起身跟他后面一起离开。 林际俞的车子停在广场的另一边,他大迈步在前面走着,萧潇吃得太饱,又塞了那么多小零食,慢吞吞在后面跟了一会,就拎着袋子小跑着跟上来:“一会儿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要是别的女孩这么邀请,男方肯定觉得有暗示意味,暗暗窃喜了。可林际俞一来婚姻观念传统,二来也知道她家有萧文江这位被迫的留守父亲,就有那么点不大情愿。 “去你家干嘛?” “我都经常去你家,你从来不去。” “不去。” 萧潇挽住他胳膊:“我妈前几天还提到你,说……”她差点把庄松雅那天的真话说出来,临时改口,“说你怎么都不来家里玩。” 林际俞扭头看她:“庄阿姨说的?” “是啊。” 林际俞考虑了下,点头:“那好吧。”说完心里想,那接吻的时机还是要往后排一排,去萧家坐一会儿,萧潇应该是要下楼送他的吧,临走前…… 他慢慢想着,就走到了车子边上。萧潇自己去了副驾驶座,他就摁了钥匙开了门,才坐上去,萧潇突然扑过来,手速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个泡芙,一脸坏笑。 林际俞愣了下,把东西慢慢咽下了去。萧潇于是评价:“说是讨厌的东西,其实也并不那么难吃对吧?”接着凑过来,在他还沾着奶油的嘴巴上亲了一下,“奖励一下。” 林际俞本来想说我哪里讨厌泡芙了的,听到奖励一下,顺势就伸手揽住她脖子把人拉了回来,唇舌交缠。 萧潇嘴里果然满满的都是各种奇怪的味道,林际俞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放开。计划什么的在萧潇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她就跟条鱼似的,虽然一直在身边转悠着游动,要逮住游动的规律可就太难了点。 . 临到她家,林际俞下车找水果超市挑了些水果。萧潇看到他挑的那些东西就直摇头,你不能只拿自己喜欢吃的,那也太单调了呀。于是萧姑娘自己动手,挑挑拣拣选了两大袋。 林际俞拎着沉甸甸地水果,心里虽然不明白丈母娘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吃哈密瓜这种味道奇怪的东西,心情倒是不错的。 萧潇也挺得意的,和他一起进门时候直冲物业大爷笑。 庄松雅早接到她电话了,在家折腾咖啡机要煮地道的夏威夷咖啡出来。 萧文江捧着自己的大茶杯嘀咕:“都是中国人,喝茶不就好了,房间里还那么多好茶叶呢。” 庄松雅理都懒得理他,门铃一响,就自己过去开门。 有庄松雅在场,林际俞的待遇明显比之前好过很多,受到了女主人热情的欢迎。但欢迎完之后,林际俞还是得坐到捧着茶杯的萧文江边上的。 萧文江皮笑肉不笑地看他:“要喝茶还是咖啡。” 林际俞其实在外面灌了一肚子饮料,嘴里还残留着从萧潇嘴里带过来的榴莲味道,听到液体的东西就有点反胃。不过未来老丈人这么问,他还是很客气地表示:“都可以。” 萧文江“哼”了一声想又是个软骨头。 萧潇把切好的猕猴桃和哈密瓜端过来,还专门给萧文江拿了个小勺子。 萧文江对猕猴桃还是挺偏爱的,拿起切成两半的果子,拿勺子一插一转,半个完整的果肉就被他起出来了。 林际俞的目光在毛茸茸的猕猴桃和浅黄色的哈密瓜上转了一圈,果断选择了不吃。 庄松雅又捣鼓了一会儿,终于折腾好了,给女儿和林际俞各倒了一杯,一副等待品评的样子。 萧潇吹了吹就很喝下去一大口,舌头尖烫得直颤抖,还是不忘拍庄松雅马屁:“这个口感好,比上次好很多!进步好快啊!” 林际俞心里觉得疑惑,她什么时候对咖啡这么有研究了,明明中度深度都喝不出来的人啊。 他也喝了一口,心里立马把萧潇嫌弃了一顿:什么口感好,酸得都能酿醋了好吧!就算人家夏威夷咖啡原本也有酸味,可完全不是这个味啊! 何况就算是地道的他也不喜欢! 不过林际俞还是跟风夸了一下。 庄松雅满意了,自己也尝了尝,隐约觉得似乎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但是毕竟亲手煮的,感情成分占太大,还是给自己的手艺打了九十分。 萧文江在这种话题上插不上嘴,于是就只好问他们工作近况。林际俞看了萧潇一眼,萧潇没打算说的样子,便只提了提自己的工作。 听说市局那边有具尸体手、足、脑袋都没找到,萧文江就忍不住感叹:“这么着就不好确定身份了,没脸,指纹掌纹都没有,尸体冻了多久了?” 林际俞答了句快一个月了。庄松雅顺口说:“所以说你们公安系统的dna数据库还要继续完善,别说什么储存数据大,世界第一,我们国家人口这么多,数据库数据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成天宣传我们的数据库是全球最大的,真正实用起来也未必就能解决问题。” 她这个想法林际俞倒是赞同的,挺诚恳地点了点头。 庄松雅又问到段婷婷的案子,林际俞和萧潇都闭嘴了,萧文江也不大高兴:“人家工作的事情,你问这么多干吗?” 庄松雅总算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看一眼。 萧文江北她看得有些情绪低落,段婷婷的事情虽然关心,也知道案子没破不好乱打听,于是就问起了唐磷他们的情况。 萧潇含含糊糊地回答:“都挺好的。” “听说赵远住院了?” 萧潇看了眼母亲,她没什么反应——但这样看来,两人虽然不对盘,沟通还是有的。 “他那是吃坏了,阑尾炎,我明天就去看看他。” 萧文江点点头,想起那几个小朋友,自己其实最欣赏的还是成辉,年纪差得也不多,就数他最沉稳。 庄松雅却先一步问了出来:“听说成辉和唐磷他们在投资药厂?” 萧潇“嗯”了一声。 庄松雅又说:“他们的医药代表上个月来过我们医院,推销的那几个新药都挺不错的,普药价格也算公道。” 萧潇眼皮跳了以下:“那医药代表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陶天云?你认识?” 萧潇摇头,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黄浩给的名单里就有他,陶昕的远房表哥,那批无端失踪的麻醉剂就在他手上过的。 庄松雅见她神色有异,追问了句:“不认识怎么还阴着张脸,难不成有案底?” 萧潇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他是唐磷老婆的表哥。” 庄松雅恍然:“那可以试试他上次推荐的那个药,其实我们科都感觉挺不错的。小伙子嘴皮子利索,专业素养也够硬。” 萧潇拿了片哈密瓜递给她:“现在就别谈工作的事情了,吃哈密瓜。” 要是一切都像庄松雅想的那样该多好,陶天云没有问题,她再高些没有。至于段婷婷的死,既然和那个煤气阀门没有关系,那应该就是和那些处方药有关了。 药厂不存在大量储存处方药违法的问题,那么她指的应该是某一个人,难道是陶天云? 可是,陶天云那天压根就没有来,出差没赶到,礼金都是提前直接交给陶昕了的。 一直到林际俞告辞离开,她送他走到小区门口,心里还惦记着这个事情。 林际俞看了眼门卫的方向,突然把人往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拉了一把,微微俯身,在她脸上亲下。 萧潇回过神:“哎呀,都忘了你要走了。” 林际俞的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了,他就觉得她一直在神游天外,果然没 第五十五章 黄雀 唐磷一大早就接到萧潇的电话,说是要和他们一起查段婷婷的案子。唐磷事情多,其实也没有自己到处跑,主要还是花钱找人在查,就和她商量:“你还是先好好上班吧,赵远那事就是前车之鉴,我找的人都挺有经验的,一有消息马上通知警方。婷婷出事了,我可不希望你们再出事。” 萧潇沉默了下,然后说:“我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们队长让我再休息几天,可我……” 唐磷叹气:“那行吧,我早上有个挺重要的会议,先把那家调查所的联系方式给你。” “你找调查所查刑事案件?” “那怎么办?” “调查所哪儿来的刑事侦查权?” “哎呦我的人民公仆大人,那要怎么办?你可别到处乱说,人家明面上也是不接的,但是成辉和他有交情,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的。” 萧潇无奈:“那我和他见个面。” 唐磷报了个电话和地址给她:“千万别说自己是警察啊。” “知道。” 唐磷想想不放心:“算了,找成辉带你一起去吧。我下午开完会,再和你们联系。” 萧潇同意了,想了想又说:“你要是实在忙,我们下午来你公司找你好了,另约地方还麻烦。” 唐磷立马反驳:“你们来我公司我一样得招待你们,怎么可能不打扰我工作?还不如约在外面呢!” 萧潇嚼着口香糖,又在卫衣外面加了个薄马甲,把录音笔塞在马甲口袋里,装得一脸轻松地准备出门。 庄松雅还奇怪:“今天怎么不穿警服?” 萧潇摆手:“今天有特殊任务。” “什么任务?” “扫(和谐)黄打(和谐)非啦。” 庄松雅有些担心,还要再问,萧潇就关门出去了。庄松雅咬了两口三明治,走到窗户边往下看,萧潇那穿小红马甲的身影正晃到门口,不但没骑车,还和门卫大爷聊起天来。 过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一辆银灰色小车开了过来,萧潇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 庄松雅认得那是成辉的车,心里咯噔一下,面色登时就有点不好看了。 工作日和成辉去扫(和谐)黄打(和谐)非?这是要变成被扫(和谐)黄打(和谐)非的节奏啊! 她拿起手机拨了几个号码,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拎上包,噔噔噔跟着下了楼。 成辉带着萧潇往郊区开去,道旁种满了巨大的铁树,隔着车窗看过去,觉得花坛里黄色的土都像变成了海边的沙滩。 萧潇陡然想起有一年,段婷婷家的那株仙人掌突然就死气沉沉起来,成辉摸着下巴分析说肯定肯定是土不对,要用沙子种才好。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去附近的建筑工地偷沙子。 段婷婷和她骑着车子望风,成辉和赵远拿塑料袋装上满满一袋子,跳上她们后座,在看守大爷的叫骂声里飞快骑远…… 时光匆匆而过,一些记忆却并没有远去。回想起来,就更昨天一样。 车子又往连南的方向开了一段路,萧潇觉得自己都快闻到海风的味道了:“那个调查所开那么远?” 成辉“嗯”了一声,专注地开着车。 萧潇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庄松雅的号码,顺手就接了。 庄松雅劈头盖脸就问:“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萧潇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成辉一眼,成辉也用余光讯问似的扫了她一眼,萧潇用口型回了句:“我妈。” 庄松雅又问了一声,萧潇只得回答:“我上班呢,当然和同事一起。” 一声剧烈的喇叭鸣响从侧面传来。 成辉一看后视镜,并没有看到车辆。萧潇好歹是干刑警的,先注意到了绿化带边上的一条小道,路口完全被林木挡住了,没几秒果然冲出来一辆红色马自达。萧潇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庄松雅的车。 庄松雅直接把车压着人行道开出来,端端正正地横在路中央。 成辉无奈地停下车——要绕过去也不是不行,可这车他也认得,萧潇刚才讲电话的内容他也听到了。 家庭内部矛盾,逃避也没办法。 萧潇下了车,成辉自顾自去找地方靠边停车了,庄松雅先下来硬把萧潇拉上车,这才把车开到一边。 萧潇很无奈,她撒谎也不是第一次,何况也真不是什么大事,有必要搞成这样? 庄松雅阴着脸开车,气得手都有些在发抖:“你还撒谎!撒谎!” 萧潇也发现母亲情绪有点失控了,惊疑不定地安慰她:“妈你别激动,我……我……停车,慢点慢点,停下停下。” 庄松雅情绪虽然激动,技术还是很好的,车子稳稳当当地停进临时停车位。 成辉早已经下了车,见她们停好了车子,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庄松雅摇下车窗冲他很勉强的笑了一下:“成辉啊,我和潇潇有点事情要谈,麻烦你了,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谈吧。” 她的说话声里已经带了点隐约的哭腔,成辉显然有点怔忪,马上点了点头,冲萧潇摆了摆手,开车离开了。 车子只剩下母女俩,庄松雅眼眶通红,把车子熄火了。 萧潇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担心地看着母亲。 “妈——” “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庄松雅打断她,“有些事我不该管,但是……”庄松雅深吸了口气,“你今天为什么要骗我?你和成辉到底怎么回事?” 萧潇拿手掌拍了下额头:“我和他就好朋友的关系,妈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要是有什么早就有了。婷婷刚刚去世,我现在还有男朋友,我是这样的人吗?” 庄松雅沉默,半晌后又问:“那你们是要去哪儿?” 萧潇当然不好说自己是在调查唐磷公司,连和唐磷一起有合作关系的成辉都要留意,只好拿出明面上的借口:“婷婷的案子我不方便参与队里的侦查,唐磷他们找了调查所,我想跟去了解下情况?” “就那种专门调查人家商业机密和感情状况的调查公司?” “……差不多吧。” “你一个警察和这种调查公司搞到一起去?调查公司根本没有侦查权吧?” 萧潇无奈,不愧是警嫂,庄松雅在这方面还是很拎清的,完全不会被骗到。 “我那也是没办法,”萧潇含含糊糊地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和黄浩申请过这次行动了,庄松雅什么人,一听黄浩居然会同意这种行为,肯定能猜到自己在做特殊任务。 萧文江那种老油条还都只能靠出差什么的借口糊弄她几天,更不要说萧潇自己了。 对刑侦队工作了解不浅的庄松雅这时候的推测却是完全错误的,她质问完萧潇,见她不回话了,直接就把自己的判断抛了出来:“你和成辉私下在交往对不对?” 萧潇被她丰富的联想能力击败了。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样?我从小对你的教育是这样的吗?我教过你这样欺骗别人的感情了吗?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小林,你就直接提出分手,我和你爸爸也不是这样不开明的人,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脚踏两只船?” “不、不是,”萧潇终于打断了她的话,“真不是,妈!那个调查所真在那边,不信你问成辉,他没准还没走远呢。” 庄松雅显得更失望:“你们早串好供了,以为我不知道?”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萧潇这样的初级小兵被能说会道还爱联想的庄医生缠上,那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圈,谁也不肯听对方的话,最后终于还是小规模的吵了一架。庄松雅操纵着车子,掌握着领主权利,一路飚着速度把车子开回了家,萧潇见抗议无效,只得靠着副驾驶座开始发消息。 先是发给成辉道歉,然后是发给唐磷问他开完会没有,最后发了条消息给萧文江,抱怨庄松雅这诡异的敏感和神经质。 明明是最后收到消息的,萧文江却是第一个回复的,可想而知有多闲。 “更年期,别搭理她,最近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成辉也很快回了句安慰的话,语气里倒没生气的迹象。唐磷隔了好一会儿,才简短地回了一句:“快了。” 萧潇于是和庄松雅打商量:“不让我和成辉见面,那唐磷行吧?我去他公司有点事情。” 庄松雅阴着脸开车,一声不吭。 萧潇抓了下头发:“那你送我去我亲爱的男朋友的家里行不行?我今天请假了,不去上班,总不能一直关家里不出门吧?” 她们走的这条路正好是连南回市区是一条路,林际俞家确实离得不远,虽然不是必经之路,也不算绕路了。 庄松雅终于瞪了她一眼,把人在碧缘小区门口放了下来。萧潇下了车,她还不肯走,萧潇无奈,只得拎着包往里面走。 庄松雅一直等她那件红马甲在楼道口消失了,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手机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庄松雅看了屏幕一眼,萧文江几个字赫然在目,她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再一次看向小区,然后驱车离去。 都说婚姻是决定女人一生的选择,庄松雅坚信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怎么也不肯放弃萧潇的希望——她选择错了,未必所有人都会选择错。 她的女儿还这么年轻,还有无数个希望,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网崩了,折腾半个多小时了,这次再发不上来就只能和3号的一起发了 第五十六章 谎言 萧潇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时候林际俞家是没有人的。 人可没那么空,在家蹲着发呆。 庄松雅一走,萧潇就立马联系成辉,结果电话打过去却一直都是正在通话中。她无奈地发了条短信:“怎么了,还不去不去?” 短信也没有回复。 萧潇于是再联系唐磷,唐磷倒是联系上了。他们说了几句,唐磷顺口问她到了没,萧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磷觉得奇怪:“还没到,地方不远啊,你现在在哪儿?” “……在碧缘小区。” 一听这个地名,唐磷果然有点不淡定:“你跑那儿去干吗?” 萧潇尴尬死了,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那成辉呢?” “他……”萧潇绞尽脑汁想了个词,“人刚和我走散了,好没联系上。” 唐磷的声音再一次大起来:“还走散了,你当逛街呢!” “……” “算了,先来我公司吧,我在这边等你。” 萧潇小声的叹了口气,连忙挂了电话,拦车上路。无论那家挂羊头卖狗肉的调查所到底是什么模样,唐磷的公司显然更重要。 哪怕那里不是制药厂,总还会有千丝万缕联系的。 到了唐磷公司,萧潇很不客气地直接往上冲,那些人是被唐磷吩咐过的,倒是不敢阻拦,前台小姐还和她说了唐磷的具体位置。 唐磷果然是刚刚才开完会的,她上了电梯,一到三楼,猛地涌出来一大群人,想来就是参加会议的。 萧潇赶到唐磷办公室,正看到唐磷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抽烟,见萧潇进来,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萧潇四下打量了一圈,干脆就靠着门没进来:“你现在这样,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了?” 唐磷弹了下烟灰:“刚开完会——嗓子都喊哑了,生意做大了,队伍不好带。”萧潇“哦”了一声,手插在马甲兜里,还是没进来。 “站门口吹风啊?”唐磷失笑,“还是怕吸二手烟?” 萧潇对他这些带点挑衅的话完全免疫,要是以前肯定是要争辩一下怕不怕的问题的。唐磷于是又说:“撩不起来了,长大成熟了啊——对了,刚才就想问你,你和成辉一起,怎么反而跑那边去了?别跟我说你迷路了啊!” 萧潇实在不乐意提起这个茬,含含糊糊地想要糊弄过去:“ 别提了,都是我妈妈闹的。”庄松雅的脾气唐磷是领教过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怎么了,但是提到她妈妈的“干扰”技能,唐磷显然也是印象深刻的,看萧潇那表情,就知道肯定过程惨不忍睹了。 庄松雅要是较真起来,还真有点偏执的神经质气质。 萧潇搪塞过去庄松雅的事情,马上把话题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带:“听我妈说你们那个药厂的新药、普药都不错,她昨天还夸你们那个药厂来着。” “是吗?其实这块我也不太懂,还是成辉有眼光,一挑一个准。说能做还真给他做出来了,他才是大功臣。” 萧潇留意着他的表情,除了疲惫,倒不见别的什么,夸人也夸得挺实在的。不过这个时候当着她的面和药厂撇清关系,死命往成辉身上推…… 萧潇努力不让自己往阴暗处想,却又不得不想。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个的。 谁都有嫌疑,就因为他们和她关系好,所以就不需要怀疑? 黄浩说,你没想到当警察还需要大义灭亲? 她当然想过,但那种想是带着距离感和英雄主义的,美好向上,却安全无害。而如今,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冲她疲惫地微笑。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坐在一起喝酒大闹,像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话题绕着药厂打转,却始终转不进去,唐磷今天显得特别感性,说到什么都感慨一番。萧潇又问到庄松雅赞扬过的那个医药代表陶天云。 提到他,唐磷抬抬眉毛看了她一眼:“干嘛,看上人家了?” 萧潇无语:“我是这样的人吗?” 唐磷一副那可说不准的表情:“淘淘表弟,盘亮条顺,就小你两岁,能力也不错。” “……” “不是这个意思你提他干吗?多的是姑娘来打听,不争取可就赶不上了。” “是我妈夸他,”萧潇跟他强调,“我妈难得说人好的,我听到了随口问你一句,你哪儿来那么多联想。” “那不一样,那些姑娘一般也托人来问的——就你是帮你妈问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好在唐磷也不计较这些,靠着椅子休息了会,又打成辉电话,还是不通,他干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算了,不指望他了,咱们自己去。” “去哪?” “调查所啊。” 萧潇哦了一声,两人刚走到门口,秘书小姐急匆匆赶了过来,拿着一叠文件。唐磷翻了翻,随手签了几份,留下几份在桌上。又走了两步,回转身打开屏幕,啪啪啪输入几个密码,开了几个文件浏览了下,看完关上电脑,把那几份也签了。 萧潇在心理默默将那几个密码背诵了一遍,跟着唐磷上了车。 唐磷却没把车子往南边开,径直往市区去了。 萧潇奇怪:“不是去调查所?” “是啊。” “那怎么走这个路?” “不然走什么路?飞过去?” “……” 萧潇面上没吭声,心里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她又拨了一次成辉的号码,这一次倒是通了。听说她和唐磷一起,成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你们在哪?” “去调查所?” 成辉沉默了一下:“去哪家?” 萧潇奇怪了:“还能哪家,你们找了好几家?” 唐磷接口:“一共找了三家,一家一直没信,主要和两家在联系。” 成辉要求和他通话,萧潇就把手机凑到了唐磷耳朵边。唐磷“嗯嗯哦哦”了两声,突然说:“你说老许搬了?搬去连南了?怎么不早说!” 说完,找了个路口,就打算调头,车子刚刚横过来,唐磷的声音又变了:“一次说完!又还没搬?你存心的吧!” 后面已经有车子在排队了,唐磷厚着脸皮把车子往回退了退,留出一个车位的距离让其他车子通过,然后重新打过方向盘,继续往前开。 “这个成辉,连人家到底搬家没搬家都搞不清楚……”他嘀咕了两声,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早上不会也去连南了吗?” “……还没到。” 唐磷啧了一声:“我就奇怪了,大早上跑那边去干嘛,原来是成辉那家伙,地方都不问清楚就瞎带,越活越回去了他。” “……我还以为你问我为什么去碧缘小区。” “碧缘小区不就在连南那边方向嘛,”唐磷嘀咕。 萧潇也终于恍然自己误会了,唐磷可不知道林际俞住哪儿,原来是她自己心里心虚。 车子绕过一个路口,就能看到广场上的白色雕像了。唐磷熟门熟路地减慢车速开始扭着脑袋四处张望,瞅见有人从停车位出来,立马一踩油门赶到附近,漂亮地把车子滑了进去。 光看那动作,就知道是长期抢位子练出来的。 萧潇忍不住打趣:“唐大老板经常玩抢车位?” 唐磷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抢车位是泡妞爱妻必备技能,不靠我抢,难道靠我们家淘淘来?” 萧潇想说你不是有司机,又想一人小夫妻俩出去逛街吃饭,捎个司机等于多带个灯泡,确实影响心情。 两人下了车,拐进一个商业楼的里面,就看到了“许善调查事务所”几个字。唐磷指着给她看:“老许这人挺不错的,我们开药厂,也靠了他不少帮助。” 萧潇“哦”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看来,这个调查所查的东西果然也只能做参考了。要是能套出点药厂相关的东西,倒是挺不错的。 他们推开门,小厅上挂了个大大的“善”字,守在门边的女孩见他们进来,鞠躬说了声:“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唐磷点头:“约了,一早就和许老板约好了。” 女孩怔了怔:“您说的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 唐磷眨巴下眼睛:“当然是……大老板咯。” “大老板今天不在呀,”女孩显然有些无奈,“我们大老板的行程安排得比较紧,您没有预约的话我们也没办法。不过我们小许老板一直是在的,需不需要……” “算了算了,”唐磷摆手,“我们下次来吧。” 说完就要往外走,萧潇却站着没动:“找另一个不行吗?” 唐磷摇头,看了女孩一眼,把她拉到一边:“这活人家私下接的,那个小许又不是他儿子,徒弟而已。” 萧潇恍然,唐磷又嘀咕了句:“成辉搞什么,说了让他把人先约好的——他带你去时候没说约人的事情?” 萧潇摇头,唐磷一脸的狐疑,她看着他,却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到底是成辉在撒谎,还是唐磷? 成辉在她一上车之后就直接往连南开,他却直接往这边开。他们找的真是一家调查所所? 谁在撒谎? 唐磷解释完,又要往外走了,萧潇跟在他后面,越走心就越往下沉。婷婷已经死了,现场是当时就被成辉破坏了的…… 成辉刚刚要带她去人烟稀少的连南,假如唐磷没有撒谎,那么连南压根就没有调查所,他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萧潇在距离唐磷车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可能和成辉无关,唐磷在撒谎。如果婷婷不是成辉杀的,像唐磷说的,因为有人想要对付他而成了牺牲品……那唐磷就是在刻意拖延时间,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去调查,那就只能尽力把他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顺便拖住时间及时处理掉各种可能会被看出端倪的东西。 药厂就是关键。 而查出连南到底有没有调查所,应该就能确定到底是谁在撒谎了。 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里面藏着冷冰冰的录音笔,冻得她手指冰凉,微微颤抖。也可能,也可能一切都和他们没关系吧。婷婷是意外被害,唐磷和成辉做得是正经生意,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是一个思路,一个推理方向。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他们在撒谎,不心虚为什么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月初比较忙,过几天还要出远门,尽力保证每天的份,1号和2号缺掉的份会尽量早点补齐 第五十七章 调查 萧潇跟着唐磷一起回到了车上,唐磷又开始和另一家调查所联系了。两家调查所离得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萧潇跟着一起进去,听说是约好的,立马有人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到了负责人办公室,才刚进去就能听到响亮的鼠标按键的声音。 负责人手指啪嗒啪嗒飞快地摁着,脖子上却夹着电话,正“嗯嗯啊啊”的答复着:“没问题,没问题……早上太忙了……是啊,行吧,就这么说定了。” 接着整个人一歪,下巴一松,话筒就落回到机座上,“啪嗒啪嗒”,鼠标还在一刻不停地点着什么。 看起来还真的挺忙的。 挂了电话,那人也看到萧潇和唐磷了,客客气气地招呼他们:“唐总来了,快坐快坐!小刘,倒茶倒茶!” 说话的功夫里,手指自然也没停下来,啪嗒啪嗒,哗啦哗啦,那声响怎么听怎么奇怪,节奏也十分诡异。 唐磷坐下去正想开口说话,那负责人自己先惊呼出声:“居然给我脸!给我脸!太卑鄙了!” 萧潇和唐磷都愣了愣,这是怎么了?给你脸还不好,喜欢人家不给脸? 典型的给脸不要脸啊! 负责人这么一说,手又啪嗒啪嗒响了起来,这样鼠标一想又是好几分钟。唐磷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快步走了过去,萧潇也连忙跟过去几步。 这么一走,就看到这位负责人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中间一个硕大的黄色笑脸道具标志,居然在打对对碰! 唐磷瞬间就有点不高兴,这也太敷衍人了。 那负责人也知道坏菜了,站起来表情尴尬地解释:“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去那边谈。”说话间,攻击他的笑脸道具时限到了,他很是可惜地瞥了一眼,到底知道工作为重,没再继续坐下去。 唐磷脸色臭臭的,手也痒痒的,成辉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把把关! 这都什么人啊! 找这种人能查出个鬼线索来! 这位负责人却一改刚才舍不得放下鼠标的样子,满脸严谨地坐了下来,完全不像是会在上班时间打小游戏摸鱼的人。 唐磷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他进展。他们找这家调查的是明唐公司手下几个高管的情况,负责人又招呼那个小刘去拿资料,哗啦啦报了一大堆过来。 “我们正打算和您联系呢,没想到您就来了,您先看看,后续我们也跟着呢。” 萧潇和唐磷各拿起两份文件翻了翻,查的确实够详细的,近期见的人、去的地方,甚至小夫妻哪天为什么吵架了摔了什么东西都列得一清二楚。 负责人又说:“还有一些语音文件和视频文件。” 这一下,唐磷又觉得还是挺可靠的了,虽然工作态度不行,完成的倒是还不错的。 萧潇飞快地把文件全部翻了一遍,眼尖地注意到好几份材料里提到了陶天云。 唐磷却跟完全没看到一样,还拿一张偷拍到的法律顾问和某个年轻女孩的私会照片给萧潇看:“你看这个家伙,果然喜欢勾三搭四,会不会是他辜负了婷婷,然后……” 负责人见状连忙把下面的几张打印的照片也翻出来:“这儿还有呢,他还常换人。” 唐磷一看,可不了得,坐他边上的那个不是财务部经理的老婆?! 婚外情啊!还是窝边草! 再翻,连他们公司好几个年轻姑娘都有份,有些是吃过饭,搞搞暧昧的味道,再有一些可就不简单了,不是回家就是开房间。 就连出差都没错过艳遇。 唐磷看得眼皮直跳,萧潇也有些无语,现在的已婚男真挺没节操的啊。 但是按查到的这些东西来看,他和段婷婷还真没什么接触。除了那天婚宴上的偶遇,压根就不认识。 怪不得警方做完笔录就没怎么找他了。 陶天云唐磷是没让查的,毕竟人家压根人都没来过,而且还是陶昕的表哥,萧潇也不可能直说陶天云可能和什么制(和谐)毒贩(和谐)毒案有关。 但是这些名单上却还是频频出现了他的名字,说出现其实也算不上亮眼,一般也就是和这个人一起进进出出,和那个一起喝个酒吃个饭。 总之,人缘还是挺不错的。 回到唐磷公司,成辉已经到了,靠在办公室沙发上,抽了一屋子浓烟。 唐磷推开门就破口大骂,成辉显得有点无奈:“我又不是神仙,人家搬个家都出尔反尔,怎么能怪我。” 萧潇一看到他就想到了庄松雅,表情有点不自在地跟他道歉,成辉失笑:“咱们什么关系,没事。” 说着拆开他们从调查所带回来的一大袋文件,一份一份看过去。 那边秘书又来敲门,唐磷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还是走了出去。屋里这下便只剩下成辉和萧潇了,成辉仍旧低头忙碌着,萧潇走到他边上瞅了几眼,装着伸懒腰的样子走到窗户边往下看。 铝合金窗框上倒映出屋里的景象,成辉安静的侧脸像是凝固了一样,隔了一会,突然说:“这个陶天云怎么跟谁都有交情,人缘挺好的嘛。” 萧潇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很快又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也怀疑陶天云? 难道……她正想着,门再一次被推开,唐磷看了萧潇一眼,然后看向成辉:“药厂那边出了点问题,你和我一起去看下吧。” 成辉有点意外地抬起头:“怎么了?” 唐磷的表情有点尴尬:“先去看看再说吧——潇潇,我们有事要去处理,要不要顺道捎你去医院看看赵远?” 萧潇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起下楼。 到了楼下,萧潇摸了摸包,向唐磷道:“我手机落你办公室了。” 司机把车都开过来了,唐磷拉开车门:“那我们先走,你让小孙给你开门拿下东西,再安排车子送你过去。” 萧潇“嗯”了一声,两人风驰电掣一般上了车,绝尘而去。 她回身往楼上走,才到门口,就看到秘书小姐站在门口等她:“萧小姐,我刚帮你找了下,实在没找到手机——您号码是多少,我拨一下?” 萧潇摇头:“我的手机设置静音了。”秘书小姐只好陪她一起再找一遍。 唐磷的这间办公室分了三个部分,外间的小厅摆了屏风、古玩和一套圆桌,中间这个放着书桌和办公桌,最里面的那间则是小卧室带卫生间。 两人把小厅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没找着手机,那边助理又来找秘书,萧潇便顺水推舟地客气着让她先忙去。秘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已经帮您联系好司机了,车子就在楼下等您。” 萧潇点头道谢,秘书就急忙忙出去了。 萧潇掩上门,直接走到了内间,一手打开电脑,一手拉开了抽屉翻找起来。屋子里寂静一片,硬盘转动的声音异常的清晰,第一个抽屉里只放了打火机之类零碎的东西,下面几个却全都锁了起来。 屏幕亮起,她熟练地输入密码,果然进去了。 唐磷的习惯和学生时一样的好,硬盘里各种文件分类十分清晰,萧潇没顾得多看,直接把药厂相关的全部都拷了一份到u盘里。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关上电脑,随手把盘塞进衣兜里,掏出手机,装作刚找到的样子退到了外间的小厅。 脚步声越来越近,又不停顿地渐渐远去了。 萧潇打开门出去,经过助理室时遇到秘书小姐,微微一笑,继续往外走。 短短的一段走廊,不到五分钟就能走远,萧潇却觉得异常地漫长,口袋里的u盘冷冰冰的硌手。 出了大门,司机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萧潇上了车,报了刑侦大队的地址。 司机稍微有点疑惑,也没多问,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天阳红艳艳地挂在头顶,好在已经是深秋,哪怕是正午也已经没有了夏天的热浪。 到了刑侦大队,正赶上吃饭的时候。萧潇快步往楼上走,一路上遇到的全是赶着去吃饭的同事。 电梯里黑压压放出来一大群,上去的却只有她一个。 空荡荡的轿厢壁倒映着她的脸,萧潇忍不住冲着它笑了笑,轿厢壁也回给她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脸。 虽然不知道案子的真相会怎么样,他们的友情却已经无法挽回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萧潇刚想迈步往外走,看到外面的人,蓦然愣住了。 林际俞制服外面的白大褂都没脱,正拿着手机在看什么,抬头看到她也有点意外:“你今天不是休息了?” “临时有点事。” 林际俞回头朝里看了看:“找谁?” 萧潇这才发现自己按错了层,不知不觉到了他们技术室这里了。萧潇只好改口:“我是想找黄队来着,按错了。” 林际俞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拉着她走回到电梯里:“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完了一起去吃饭。” 林际俞的手瘦而有力,大约是刚洗完手,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体温也偏低,这时候被这样的手掌握住,萧潇却意外地觉得有些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份,晚上补1号和2号的,明天11点左右补5号的 第五十八章 真凶 第五十八章、真凶 短短几秒钟过去,电梯又停下了。这一回,楼层算是没有再弄错了。 林际俞还是那副和往常一般冷冰冰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倒是没有放开,抬脚就往里走。 萧潇却在办公室门口停下了脚步:“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林际俞也看了她一眼,也没反对,自己找了张椅子拉开坐下,等着萧潇进去。 黄浩的办公室门还半开着,人显然还没走呢。 萧潇迟疑了一下,捏紧手里的u盘,迈步走了进去。 房门很快被紧紧地关上了。 萧潇甚至都不用多说什么,交了东西,任务好像就完成了。 黄浩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把文件一个个点过去打开,然后脸色很快就变得有些诡异了。他招呼萧潇过去一起看,手却已经把话筒都抄在了手上。 萧潇拷文件的时候压根没有仔细看,一个大文件包拖过来,里面除了真正有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体积最大的几个文件夹里自然是药厂的题图啊构架图啊之类的东西,一个名叫“备”字的小包里却放着几份一看就和大包里的报表完全不同的文件。 黄浩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老刑警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粗粗一浏览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几张表上的东西,有两批和被我们拦下来的药粉数目对上了。” 这种数目明细当然不会对外公布的,连萧潇都不知道被拆解的伪麻黄碱药粉一共有多少被查,到底在哪儿被查到的,但是这个表上的片区和数目却十分接近了。 萧潇原本还以为会要等到电脑专家分析提取什么,没想到就这么几分钟,就发现问题了。东西是在唐磷电脑上发现的……那么,唐磷才是撒谎的那个人? 黄浩已经开始和市局的人联系了,同时把在吃饭的b组主力也召了回来。 这是要准备逮捕了? 萧潇头一次面对忙碌的队伍感觉到了茫然,那么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刘非他们已经去枪械室了,办公室里人人都忙碌起来,这种忙碌又是有目标有节奏的,风一样扫过去,鱼贯而出。 林际俞早在办公室门被打开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黄浩出来就开始大嗓门地指挥人跑来跑去,萧潇等人都差不多出去了才慢腾腾走出来。 垂着头,神情迷茫。 黄浩扭头见她还傻站着,也有点不忍心,转移话题似的问了句:“还没吃饭吧?” 萧潇却跟抓到了稻草似的点点头:“那我先去吃饭。” 说完就往外走,林际俞几步跟了上去。 萧潇却又想起了调查所的事情,那个许善的调查所一看规模就不是很夸张的那种,连南那么大,随便租个写字楼还是很方便的。 她又回去跟黄浩提这个情况,黄浩也很快吩咐人去查,查出来的结果却挺无奈的。 人老板还真说自己有搬家的想法,太忙就没顾得上。 至于调查内容,那人家自然完全矢口否认了——普通的调查公司没有刑事案件的侦查权,搁谁身上也是直接否认的。 萧潇哪里吃得下饭,但是不去吃饭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那个“卧底”的身份转瞬之间就结束了,她心里总还是有点惊疑不定的,甚至希望能够出现个转机。 譬如她拷来的文件是有人刻意伪造的,譬如市局那边掌握的线索有些差错…… 赵远打了电话过来,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问她:“你是不是迷路了,班长公司到医院要这么久?人呢?” 萧潇拿着电话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赵远又说:“快来快来,我刚让我妈先回去了,等你来给我打饭呢。” 食堂的午餐是要自己去领的,赵远虽然有护理照顾,不时还是要来骚扰骚扰他们的。 萧潇想放下筷子就想走,被林际俞拉住:“到底怎么了?” 萧潇这时候最怕人问这个,手跟被火烫到似的收回来:“我……我去下医院。”林际俞看看时间,他下午还要去一趟殡仪馆,这个时候赶去医院,再过去就有点来不及了。 萧潇又慌乱又心虚,医院其实也是不想去的,可听到赵远和平时一样的口吻,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关心一下。 林际俞还没开口说话呢,她就扭头往外面走了,连餐盘都没收拾。走到门口,还和人撞了满怀,洒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萧潇连忙蹲下去帮忙收拾,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完全是个陌生的号码。 萧潇接起来,陶昕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来,居然还带了点哭腔:“是萧潇吗?” 她们两人虽然是校友,交情是没多少的。 “你知不知道唐磷被抓了!”陶昕哭得话都有点说不清,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公安局的人说他涉嫌制(和谐)毒售(和谐)毒,可我们家老唐我知道的,他压根不是这样的人。你也知道的啊,你不是警察吗?你和你们领导反映一下,救救他啊!” 萧潇蹲在那,觉得膝盖的酸疼都加倍了。 虽然她接到任务时,人家市局那边早已经开始部署了,段婷婷的案子也因为段父段母的要求而回避了,可真正带回来这么份材料的,的确就是她。 她也没想到能那么巧,随便打开电脑一拷,就把犯罪证据也拷出来了。 她声音干涩地问陶昕具体情况,陶昕显然也不在现场,只隐约得到了消息:“律师我已经找了,关系也在找了,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老唐早上还和我说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陷进这种案子里……” “他是在哪里被抓的?” “药厂的仓库里,当时天云和他们都在,有批货被盗,正请了警方商量办法呢,突然就……” 那现在人到哪儿了呢? 带到楼上置留起来了?直接送市局?带到药厂辖区内的派出所去了? 萧潇脑子乱糟糟的,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注意听陶昕到底说了什么。那边林际俞已经赶过来了,把她拉到一边,拿了抹布拖把在收拾地面。 他收拾完了,萧潇也已经把电话挂了,林际俞就问她:“还去医院吗?” 萧潇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林际俞把车子开过来,萧潇上了副驾驶座,握着手机看着外面的马路发呆。林际俞也没多问,直接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车子才开出去不远,后面的马路就传来了明显的骚动声。 萧潇忍不住扭头去看,开进来的赫然是刚才刘非他们的车子。唐磷在上面?成辉在上面? 林际俞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询问似的看了她一眼。 萧潇却终究没阻止,车速于是又徐徐升起,仍旧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手机又响了起来,仍旧是陶昕的号码,萧潇握着手机发了会愣,再一次接了起来。陶昕的状态却比刚才好得多了,起码哭腔是没有了,这一次,询问的是陶天云的情况。 萧潇早猜到陶天云肯定是涉案嫌疑人,这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她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说了句:“政府不会冤枉好人,别太担心了。” 这话一说,气氛明显就变了。 她说话的语气太平静,陶昕果然感觉到了异样。 “连你也不相信老唐?” 萧潇没有回答。 “亏他还当你是他哥们,好朋友!你这个……” 萧潇没能听完下面的话,一直忙着开车的林际俞突然伸手过来,把手机拿过去,按了关机键顺手把手机扔到了后座。 萧潇扭头看他,他还是和平常一个表情,认认真真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就跟刚才扔手机的人完全不是他似的。 “要不要顺便再买点水果上去?” 萧潇没回答,林际俞就自己做主,在附近比较大型的水果超市停了车,也不招呼她下车,按着上去她家的单子拿了一大篮子水果。 拿回到车上,整整占了半个后座。 萧潇扭头看他,他放好东西,见她直直地看过来,淡淡地笑了笑:“这样行了不?” 萧潇连忙转过头,眼泪迅速落了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吸了口气,林际俞又重新上了车。 医院那幢标志性的大楼其实都已经能看得到了,从后门进去就是离住院部最近的路。医院附近车位紧张,林际俞有经验的把车子提前停好,带着果篮下了车。 萧潇掩饰着擦了下眼睛,也跟着跳下车。 “走吧。” 林际俞头一次这么主动的陪她来看望赵远,虽然什么都没问,却像是知道了一般。萧潇忍不住问:“你……都知道吗?” 林际俞脚步不停:“什么?” 萧潇暗暗握了握拳:“唐磷他们……” “刚才听到了一些。” “……” “对黄队他们有信心一些,不会冤枉好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既然不怀疑,那就耐心等结果——如果真的是他,你会愿意他逍遥法外?” 萧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摇完头自己也被这自然而然的动作吓到。 她已经早已经有了怀疑,有了决定,所以才这样难以接受吧。她难以接受的不过是这个推了一把的过程而已。 那么多年的朋友,一路走来,如今却要她自己亲生葬送这份友情。 时光如梭,谁都回不去了,却没想到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赵远见他们进门,就笑嘻嘻地打趣:“哎呀,不敢当不敢当,*医亲自给我送水果来。”语气虽然还带着点嘲讽,恶意倒是没有的。 林际俞把果篮放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萧潇问他:“好点没有?” “快了!明早就出院。” “午饭吃了吗?” 赵远其实早就能下地了,打电话给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着着急急而已,这时候就有点得意地说:“当然早吃过了,赵老师我桃李满天下,随便打个电话就一群孝顺孩子来伺候,还真以为我没你不行啊?” 见萧潇有点心不在焉,顺口又问:“班长他们呢?怎么都不来看我,早上还说明天来接我出院的,不会说话不算吧。” 萧潇不知道怎么接口,干脆就低着头不说话。林际俞这时倒是开口了:“他们来不了了。” 赵远终于注意到了萧潇的异常:“怎么了?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林际俞还要再说,被萧潇暗暗拉了一把:“没什么大事,明天我来接你吧。”赵远连连摇头:“我可是伤患,你那技术,还是请庄阿姨帮帮忙吧。” “……好。” 萧潇终于还是没敢再医院多留,生怕赵远再问到什么不该问的话。 林际俞得去解剖室了,萧潇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家,干脆和他一起去了殡仪馆。 刑侦大队设在这里的解剖室萧潇是来过的,段婷婷的尸体暂时也还保存在这里。越是靠近殡仪馆,车里的气氛就越压抑。 林际俞也想到了这点,犹豫着问她:“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 萧潇摇了摇头,等到了地方,却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林际俞把钥匙什么都留给她,拎着东西下车了:“这边外面那条路开到底,就是白云潭,你无聊就去那边逛逛,五点钟左右在这儿等我。” 萧潇感激地点点头,林际俞心眼虽然小,人还是挺温柔的,这一路捎着她,虽然不会安慰人,却把她从那种无措的慌乱里拯救了出来。 是啊,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耐心等待结果不就好了? 她眼看着林际俞的人影消失在门口,又坐了一会,跳下车,却没像林际俞说的那样开车出去,只慢腾腾地朝着他说的方向走去。 白云潭其实也不算什么风景名胜,原来只是一处较开阔的河道,小小的水库完全是为了蓄水人工挖凿起来的。这地方又偏僻,哪怕节假日也没多少人来玩。 倒是有不少钓客喜欢这里的清净,经常来这边垂钓。 林际俞别的爱好没有,对这个白云潭却挺情有独钟的,提到野钓时候说到过这个地方。 萧潇对钓鱼没兴趣,说到玩还是挺积极的,两人吵架前还约过带着苏小艺一起来这边野钓。 结果苏小艺被舅舅送进全寄宿的女校去了,这个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萧潇一个人朝着马路的尽头走去,越往前路的坡度越大,看得出来之前这块地方应该也是山脉蔓延下来的山坡一部分。 白云潭后面就是白云公墓,殡仪馆、火葬场、公墓,这一带最出名的标志性建筑全是和死人有关的,市区房价猛蹿,这里缓和得多,住户虽然较以前多了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少的。 萧潇这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看到刻在山脚下用竖放的岩石上的白云潭几个字。 兜里的电话却又一次响了起来,赫然是赵远的号码。 萧潇连忙接起来,赵远劈头就问:“你人在哪儿?” “白云潭这边。” “去那边干嘛?不是坟场就是殡仪馆——老唐出事了!”赵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好像是药厂那边出了问题,说有好几批处方药货账面上走的医院渠道,实际上却供给了个人。” 萧潇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成辉打完电话了,说自己也被喊去问话了,”赵远顿了顿,“好像全是含麻黄素的处方药。” 麻黄素几个字,冷冰冰的钻进她耳朵里。 在黄浩给她的那些材料里,这被称之为麻黄碱,萧潇也特地查过不少资料,甚至咨询过庄松雅。 这段时间的恶补,让她知道这是神经系统用药,知道麻黄碱是制作冰(和谐)毒的主要的原料,提取方便也并不困难。 国家对这类药品的管制本来就不宽松,都有最高限购数量,发生过几起利用麻黄碱类感冒药制(和谐)毒的案子之后,大部分非处方药都已经改成了处方药,购买条件更加苛刻,要大批量购买的难度也升高了不少。 明唐公司的生产批文早就下来了,明面上的销售渠道也一直没有问题,最近这段时间,却还是有大量的成品药非法流入市场。 市局那边早有人在关注,所以段婷婷案子一发生没多久,市局这边就和黄浩取得了联系。 萧潇因为死者家属的要求而回避案情,婷婷那个案子的调查进度了解的不多,明唐公司的情况却知道不少。 这时被赵远这样明摆着问出来,萧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真相确实就是这样,说证据是她从唐磷办公室拿出来的? 赵远没听到回答,反复“喂”了几声,继续追问:“听得到吗?喂?潇潇?” 萧潇回神:“哦,我在呢……成辉现在和你一起?他不是和唐磷一起去药厂了?” “是啊,”赵远的声音有庆幸,“去药厂的路上他家小区那闹火灾,他临时赶回去了,回头就知道药厂那边出事了。现在正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和陶昕一起帮忙走动关系呢。” 萧潇“哦”了一声,赵远又自顾自地加了一句:“他也真不小心,听说是忘了关煤气,结果意外发生爆炸,哎——” 萧潇的脚步停了下来:“煤气爆炸?” “是啊,”赵远还没意识到,“估计又得找我借住了,那个傻帽……” “怎么爆炸的?” 赵远奇怪了:“啊?” “我问是怎么爆炸的,他一直一个人住,又不爱开火做饭,怎么想到接煤气管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没准人家最近想要学好了呢……”赵远说到一半,也有点回过神,“你想什么呢,哪儿这么晦气的事情!” 萧潇还没开口,他又自言自语地紧张起来:“不过确实奇怪啊,老唐家也发生煤气爆炸,成辉家难道也……上次他们公司那几个混蛋是不是放出来了?” 萧潇没吭声,确实早就已经放出来了。 可已经被抓过一次了,难道还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人? 赵远却越想越怕:“哎呀不行,我赶紧和成辉说下——成辉!成辉!”赵远喊了几声,电话被成辉接了过去。 “潇潇?” 萧潇“嗯”了一声,已经返身往回走了:“你没事吧?家里情况怎么样?” 成辉苦笑:“我没事,损失的也都只是身外物,倒是家里有人的邻居受了点伤,都去沟通过了——唐磷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萧潇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成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陶昕一直在联系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药厂那边我虽然也有股份,很多东西都不是我能掌控的。你那边……” 他没继续说下去,萧潇听懂了,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这是涉(和谐)毒案,要她怎么掌控? 她敷衍着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安,煤气爆炸,又是煤气爆炸,真的这么巧? 她又打去那片辖区的派出所问了问,按他们的说法,确实就是粗心大意造成的后果。引起爆炸的原因是电线短路,成辉出门时候走得太急,空调电脑什么的全部没关,电压负荷不住,害得整栋楼跳闸了,结果其他住户一开电闸,就出现了爆炸事件。 这样一桩小小的意外,导致的后果虽然严重,却也没有什么曲折。 萧潇却还是打电话和黄浩提了提这个事情,黄浩也是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回到殡仪馆,林际俞还在解剖室里忙碌,萧潇把钥匙还给他,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赵远正坐那一脸焦急地翻打电话,见她进来赶紧招手:“快来!快来!” 萧潇走进去,赵远干脆连电话也不打了,冲着卫生间大喊:“成辉,萧潇来了!”转头又冲她说,“老唐肯定是被陷害的,那几个孙子上次没折腾成,这次又来!对了,婷婷没准也是被他们害的!据说警方在老唐电脑里查到很多证据,哪个傻子会把秘密放在搁办公室的电脑里。老唐那屋你也知道,人来人往那么多,谁知道是什么人放的。” 成辉却犹豫了一下:“他那个屋也就我们几个随便点,其他客人一般都是去会客室的。电脑也有密码,没那么随便。” 赵远眨了下眼睛:“你什么意思?” 成辉的表情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愤怒,但刚才的那些话,明显没有像赵远那么信任唐磷了。 他和赵远毕竟不同,生活范围不限于学校圈子,在社会上打拼这几年,还是得到一些锻炼的。 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单纯的人,要不然就不会拿萧潇吊着段婷婷了。加上出事的药厂还有他的一些股份,这时候就显得头脑清醒多了。 赵远想反驳,见他那个脸色,又把话咽了下去。 和唐磷关系再好,那也确实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唐磷公司发展的这么快,到底有没有触及到一些边缘问题,他还真不好猜。 而且,还涉及到了钱。 唐磷和成辉在朋友的基础上,还是商业上的合作者。 赵远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要求成辉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作出无条件的信任的。 成辉果然是比赵远要成熟一些的,黄浩他们虽然也查了之前的那对父子,他们却连成辉家到底在哪儿也不知道,更不要说混进什么人到唐磷的办公室来放什么陷害文件了。 倒是之前那个调查所的查到的资料,帮了他们不少忙,把几个涉案的业务员都暴露了出来,其中就有陶昕的表哥陶天云。 陶天云等人早在药厂仓库失窃的时候就逃了,按警方的估计,没准那批失窃的药品就是被他们转移出去的。 他们似乎更早发现了警方的部署,闻风而动,提前窜逃了。 唐磷对摆到他面前的证据不屑一顾,只说要找律师,取保候审却始终没有批下来。陶昕也和成辉哭诉:“他有这么傻吗?他要是真做,还把这种东西随便放公司电脑里等警察来查?” 可无论他傻不傻,所有的证据却都集中指向了他。 赵远当然是积极张罗着要寻找证据的人,萧潇完全没了头绪,一时觉得唐磷真是冤枉的,一时又觉得真相都摆在眼前了,只是自己情感上过于偏颇而已。 段婷婷父母在得知唐磷的情况后,又一次闹了起来,这一次矛头笔直对准了唐家。 两个家庭闹起来,就完全不是别人能控制得住了。 段家找人去唐家大闹了一次,唐家虽然资产雄厚,儿子还被拘留着自然不愿意闹大,陶昕和唐妈妈干脆又搬了一次家,闭门谢客。 段婷婷的死又一次被提了出来,甚至流传出段婷婷因为知道唐磷贩毒制毒而被杀人灭口的流言。 萧潇自己去找了一次许善,仍然找不到人,却在那里碰到了成辉。 两人沿着路边的林荫道走过去,都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萧潇低头看着脚下一格格铺满落叶的地砖:“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印象里的唐磷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他根本不需要靠这种办法去赚钱,他一点儿也不缺钱,犯不着这么铤而走险,利润没有高到这个程度。你还记得那次婚宴后的煤气泄漏吧,和你家前几天遇到的多像。” 成辉没吭声,她接着说道:“而且唐磷是老板,药厂你也有投资,他要是真的打算做点什么,何必要一直拖着你一起,还容易暴露目标。” “这些话,你和你们那边领导提过没有?” “和黄队提过了,可是那几个医药代表都没抓到,证据又那么明显,当然不是说其他人没有嫌疑……婷婷的案子,现在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也很棘手。”萧潇的声音低了下去,有嫌疑的人包含的可就多了。从她自己到周简到她自己身边的成辉,但是那仅只是有嫌疑。 他们需要证据,而证据只指向唐磷。 “或许,等抓到那陶天云他们,真相就能浮出水面了。” “其实,你不觉得我才是最像凶手的人?”成辉突然笑了一下,自嘲似的说,“我是第一个见到她的人,我还破坏了第一现场。至于药厂,药厂也有我的份。” 萧潇把头转了回来,专心地盯着地砖,一格一格,好像能绵延到天边去。 成辉又说:“那边的巷子进去,有家小酒吧,挺有味道的。” 萧潇仍旧专心地盯着地上的地砖,每一步都落在地砖的石缝上。 “要不要去看看?” 萧潇“嗯”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加快,依旧慢腾腾的。 成辉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别想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总能被抓到的。” 萧潇偏头避开他的手掌:“别闹了,走吧。”说完,加快脚步往小巷子里走去。成辉的脚步在她身后响起,一步一步,规律而沉重。 进了巷子之后就是背光的环境了,她能清晰的看到成辉高大的影子从后面投射过来,影子的膝盖投在她脚踩的地面上,头部也只是一个隐约的轮廓,看不清楚面目,她想要赶上几步离那个黑影近一点,马上又被重新甩回到成辉膝盖的位置。 成辉个子高,脚步也大,要赶上她当然是很方便的。 萧潇又想,自己跑起来那么快,爆发力好,哪怕每一步跨出去都没有他那么大,正的要比速度,倒是未必就比他慢了。 但是段婷婷肯定是不行的,她虽然活跃,却一向好偷懒,一周的早跑五天有三天是请假的,还有一天是她给代签到的。 她要是跑起来,肯定是跑步过成辉的。 巷子很深,极目望去之有黑乎乎的墙壁,萧潇突然说:“成辉,其实是你杀的吧。”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有节奏地跟着她,语气有些无奈:“咱们不提这个了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应该忽视她,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坦白真诚,可我早不是十几岁的小男生了。我就是开口了,她也一样是拒绝的。我现在当然后悔,可是就算重来一遍,还是一样的。” 萧潇“嗯”了一声,然后说:“你那天问我,婷婷和我说了什么,你记得吗?” 两人已经快走到巷子尽头了,拐个弯过去,就算成辉口中的小酒吧入口了。这种带点神秘色彩的酒吧,总是喜欢搞点特别,把门口设在在马路上一眼望过来看不到的地方。 “记得啊,她和你说了什么?” 萧潇却没回答这句话,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其实,重来一遍未必就会一样。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以为可以尝试的,走到底了才发现是死胡同。” 她说完这句话,明显看到身后的影子把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抬得不高,幅度也还不大,这个角度,最多也就是一刀捅进她后背,想要割断她的脖子,还是差了一些距离。 起码,她要再走点神,天色也要再黑一点,最好已经走过了拐角处。 然后他把刀举高一点,按着他这个身高差,从后往前一刀狠狠地割去,足以一口气隔断动脉。 身后的影子果然又把刀子放下了,垂在袖子和手掌的中间,看起来那么不经意。 萧潇突然就后悔了,她刚才不应该进那家店,进去了又怎么样呢? 身后的人还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巷子实在太窄了,萧潇想,自己要是失手呢? 那刀子那么锋利,刺在身上,哪怕只扎在背上,也够疼的。 按着原来的计划,她应该远远站着,看着他和许善一起上楼,然后等到他们谈到要紧的时候,看着刘非他们举着枪冲上去就好了。 现在,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巷子实在太窄了,只能容纳一个人,刚才的马路上又没有遮拦,刘非他们不可能从埋伏的地方出来。 都是自己太心软了。 不过现在的话,只要自己够稳重,拐弯后留意好他的动作,要避开其实也并不是不可能。 萧潇再往前走了一步,终于走到了拐弯处,从这里看过去,就可以看到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酒吧,一条死胡同而已,墙上全是斑驳泛黄的青苔。 萧潇又往前走了一步,她和成辉的影子一起投到了墙上,微微倾斜,像是少年时候一起骑在车上的模样。 她不再看地面,也没再去关注墙上瞬间变得狰狞的影子,而是快速地往前跑动了一步,转身一脚踹在了他手腕上。刀子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成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往前再冲两步,看到墙上突然冒出的人头时,迅速地放弃,扭头朝外跑去。 萧潇追了两步,就看到他停住了,高举起双手,把高大的身影整个投射在她身上。 “不要开枪,我投降。” 萧潇掏出身上的手铐,利落的把人铐住了。 刘非举着枪从巷子口慢慢走进来,成辉果然一点儿都没反抗。季志敏也终于从墙上爬了下来,快步走过来,声音急促而慌乱:“萧潇你干什么!你疯了!黄队回去肯定扒了你的皮!” 刘非比较稳重,没吭声,只是举着枪眼睛一瞬也不瞬。 季志敏挤到萧潇前面,制住已经被铐住的成辉,和刘非一起往巷子口移动。 萧潇跟在后面,把刀捡了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一直安静配合的成辉突然问了句:“你知道是我?” 萧潇没接话,刘非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成辉坚持着问:“知道是我你还把我往这里引?你脑子坏掉了?” 季志敏狠狠地在他头上推了一把,几个人加快脚步走出小巷子。 外面已经站满了拿着枪的便衣,黄浩脸色铁青的站在最前面,看也不看萧潇,冲刘非他们吼:“带走带走。” 另外有几个人赶过来帮刘非一起拉住了成辉,半推半拉着往车上走。 成辉努力扭过头,似乎还想追问那个答案。 萧潇站在原地,黄浩看都没看她一眼,司桦林过来拉了她一把,她这才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 一直到坐进车里,萧潇才跟晃过神一样抖了一下。 她想起刚才那截一直蛰伏在身后的黑影,鬼魅一样,不知道段婷婷当时是否看到了行凶人的脸。 她在转身踢飞刀子的瞬间看到了,其实也并不可怕,只是曲扭得分辨不出模样了而已。 原来,段婷婷真是他杀的。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黄浩终于把气理顺,骂得出口了:“你明天就给我滚回连山派出所去!你这样还算个警察?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萧潇!我问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他是在贩(和谐)毒,我让你进去了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我们布置这么久,你说心软就心软,把一个毒贩子从包围圈里带出来?我怎么没把你刚才一起毙了!空手打赢一个拿刀的大男人很威风是不是?够带种?!” 黄浩骂了一会,喘了口气,接着扭头继续骂:“说你呢听到没有?” 萧潇“嗯”了一声。 黄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带这死胡同来干嘛?你还想跟人同归于尽啊?人是以为你来抓现场要灭口,你跟我说说你跟着他——啊呸,你带着他进这小胡同干什么?” 萧潇又“嗯”了一声,抬头看向他:“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亲手砍下去了……他怎么,下得了手呢?” 黄浩一时间愣在那,接着就见眼泪从萧潇眼泪里流了出来,她还重复了一遍:“他怎么下得了手呢……” “你还有脸哭!哭个屁啊!” 第五十九章 真相 黄浩一路骂回侦查大队,连在电梯里都没住口,一时要把她踢回连山,一时又要她滚蛋回家,甚至让她回学校回炉再造去。 骂归骂,倒也没让她真走。 审讯时候到了,还是让她一起在边上做记录。 成辉靠着椅子坐着,见他们进来,就盯着一边的萧潇看。萧潇已经洗过脸了,除了眼角有点发红,板着脸没什么表情。 黄浩拧开茶杯盖子,啜了两口:“废话就不提了,你把你偷卖麻黄碱,杀害段婷婷,再嫁祸给唐磷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萧潇低着头,刷刷写着,表情木然。 成辉虽然带着手铐,还是忍不住笑了:“有这样审人的吗?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坦白从宽。” “怎么从宽,死刑改无期?” 按他的情况来说,确实没必要交代,交代不交代,都躲不过死刑。既然都躲不过,又何必交代? 黄浩这边掌握的证据还是挺多的,他瞒着唐磷供货的证据,私下交易的证据……当然,今天之后,本来还可以再加上许善贩毒的证据。 这张大网无声无息地张开,各种琐碎的细节连当事人都未必能马上反应过来。成辉沉默着坐了一会,突然又改了主意:“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怎么样?” 黄浩看着他皱紧了眉头,成辉一脸的坦然:“我又走不了,你们就全告诉我了也不吃亏啊。” 黄浩没点头也没摇头,先把问题问了出来:“许善什么时候开始和你合作的?” “一开始就是一起的。”成辉答得十分痛快,眼睛瞥向萧潇,“你们怎么知道段婷婷是我杀的?” “猜的,现场勘查确实没有找到证据,但也没找到不是你的证据。”黄浩翻了下卷宗,“7月23号,有一批含麻黄碱的药粉在海关被查封,也是你们这边的货源?” “是啊,”成辉动了下有点麻木的右腿,“你们怎么知道唐磷没参与?他也和你们串通好了演戏引我出来?” 黄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潇,她低着头,笔尖在纸上快速地移动着。 “不是,今天才刚刚知道,你的那些伪装很管用——你家的煤气爆炸是你自己搞的鬼?你知道我们会在这天有行动” “两个问题了吧?” “少废话。” “是,煤气提前拧好的,燃气灶设了定时,时间一到自然就会爆炸。”成辉转了转脖子,并不打算回答第二个问题。 黄浩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只觉得额头青筋跳起,违法犯罪的时候丝毫不心虚,这个时候倒挺说一是一的。居然还谈条件! “你还有什么问题,说吧!”黄浩瓮声瓮气地说。 成辉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了会:“有烟吗?” 黄浩瞪了他一会儿,让刘非给他递了根烟过去。 成辉叼着烟,慢悠悠地看向萧潇:“婷婷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黄浩和刘非迅速看了一眼萧潇,萧潇倒是挺端正地坐着,听到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仍旧一个字一个字记录着。 黄浩正想提醒,突然留意到她一直写到纸的边缘了还没换行,眼看就要写到桌上去了。他伸手在纸上轻敲了一下,萧潇一震,手指摩挲了下笔杆,换到了下一行,清晰的字迹快速地流泻而出。 成辉刚才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婷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这已经是成辉第三次问这个话了,难道…… 萧潇觉得手指有些僵硬,接着连半边胳膊也僵硬了。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你以为她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萧潇挺直背脊,声音平静:“她没说有关药厂的任何事情。” 成辉叼烟的嘴角带点嘲讽地往边上扯了扯,明显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她要是真说了什么,我们到现在才抓到你?” 成辉沉默了,他还记得自己那天隔着窗户俯视到花园的景象。两个平时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女孩扭打在一起,一路从草地上拉扯到他看不到的死角为止。 “她没说?”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她骗了我?” “她说我怎么这么幸运,怎么次次都比她幸运。她喜欢的人从来都不喜欢她,她喜欢谁谁就喜欢我……她说她喜欢周简,喜欢你。结果你们一个个都……现在追着赶着要爱她,她也不稀罕了。” 成辉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嘟囔着说爆了句粗口。 那个从少女时代就一直在眼前晃悠的女孩脸庞,一时间有些朦胧模糊起来。 段婷婷,什么都没说? 他被段婷婷意外发现药厂的秘密,已经将近半年了。段婷婷的脾气他还是料的准的,是非观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关系是否亲密。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成辉心里对段婷婷还是有好感的,感情虽然没那么纯粹,但也不仅仅只是友谊。要是能再拉一位“贤内助”下水,他心里还是愿意的。 段婷婷,七八年的老朋友了,知根知底,再没有更放心的。是以他非但没痛下杀手,反倒加紧了追求的攻势。 两家人一旦变成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呢? 段婷婷也真没让他失望,虽然嘴上说着不稀罕,到底还是守口如瓶,连几个朋友都不曾透露一点风声。 让他觉得不安的,主要还是段婷婷和萧潇的关系。 段婷婷暗恋过周简,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女人的友谊在爱情面前就跟粉团捏的城墙一样,段婷婷不时地就要攀比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赢面稳胜了,动不动就往萧潇那跑。 萧潇什么人,直肠子死脑筋的臭警察一个。 万一段婷婷一个酒后失言说多了,再不然炫耀话讲多了漏了口风……成辉承认自己卑鄙,他实在没办法对两个女孩这种“深刻”的友谊放任不管。 偏偏段婷婷还喜欢威胁人,动不动在两人意见产生分歧地时候把话题往萧潇身上扯:“你可别惹我,把我惹火了,我就直接把你的事情捅给萧潇!大不了鱼死网破!” 成辉想出的办法也异常的简单粗暴,女人和女人之间,要是插个男人,那不就够热闹了? 他装着无意向段婷婷透露了自己曾经暗恋过萧潇,随即又表示那时候年少不懂爱,现在爱的是段婷婷。 段婷婷表面上没说什么,对萧潇的态度却的的确确改变了不少。 至少,不再主动在成辉面前提起她。 唐磷结婚那天,成辉隔着窗户意外看到两姑娘在楼下打架,初时还是平静的。情敌打架,天经地义嘛。 等看到萧潇也不顾一切地动手了,就隐约有点担忧起来了。 段婷婷这人,冲动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萧潇生这么大气,是不是段婷婷说了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怀疑,赵远喊了他好几遍才把他喊回魂——他在一瞬间下了决定,去书房取了刀,借着送馄炖的机会下了楼。 段婷婷不在,萧潇却和林际俞一起,他忍不住探了探口风,最后只得追出去问段婷婷。段婷婷的回答倒是干脆:“说了,全说了。” 萧潇问他怎么下得了手,成辉也只能苦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多好的朋友,多亲的恋人,又哪里比得上自己重要? 萧潇不也一样在怀疑自己,明知道有埋伏圈,仍旧跟没事人一样和自己一路散步一路闲聊? 他陷害唐磷是为了自保,萧潇呢?就为所谓的工作,也不照样私下翻他的东西,找他的漏洞? 成辉只觉得自己运气太差,却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说“我错了”。 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非黑即白,不过是立场不同,利益分配不同。 他又想起段婷婷那天的疯狂,瞪着眼睛,讥笑着说:“害怕了?你猜得一点都没错。我说了,全说了,你等着坐牢,等着死刑吧!” 说完,还赌气似的背过身去。 再好的感情,怎么能拿这种事情来赌气呢? 成辉始终不能理解女人的一些思维方式。这种身死关头,还背过身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听到段婷婷嘟囔着说:“我这次没有说,下次也一定会说的,你这个毒贩子,混蛋……”这些话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在黑暗里听来却尤其的刺耳,尤其的难以忍受。 死了,不就什么都说不了了? . 唐磷坐着发呆,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萧潇快步走进来,然后伸手给他解开手上的手铐。 唐磷一时有些茫然:“萧潇?” “嗯。” “这是……” “案子查清楚了,和你没关系。” 唐磷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那……太好了。”说完迫不及待地想要站起来,这一站起得太急,差点摔回床上,幸好被萧潇扶住了。 “我能走了?” “嗯。” 唐磷高兴起来,也顾不得头还有点晕,立马站了起来。 “我已经通知陶昕了,她马上就来接你。” 唐磷点了点头,往外走了两步,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被萧潇扶着,不由自主地就把胳膊抽了回去:“弄清楚了就好,那我就走了。” 说完,他加快了脚步。置留室外面的走廊又长又窄,两人就沉默着走了一段,快要到头时,刘非他们正带着成辉进来。唐磷站定:“成辉?你怎么……” 成辉冲他笑了笑,很快擦肩走了过去。 萧潇早退到了一边,唐磷看看成辉又瞅瞅她:“不是弄清……”他到底不是傻瓜,话才说到一半,隐约就猜到了,嘴巴半张着,有点震惊地看向成辉离去的方向。 萧潇把手j□j兜里,轻轻地说了声:“走吧。” 唐磷往外走了两步,忍不住停了下来:“你们这回查清楚了?” 萧潇点了点头。 唐磷看她的眼神明显还带着怀疑:“抓我的时候不也说证据确凿?” 萧潇低着头没接口,唐磷又说:“他也是被你抓到把柄了?” 这语气说得十分不客气,萧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磷却也没真打算听她解释什么,说完就又往外走了。 萧潇连忙跟上去,这么慢了几步,他已经走到过道处,直接往电梯门那去了。 要和他说什么,说成辉杀了段婷婷,说成辉嫁祸给他,说…… 萧潇停下了脚步,迟早都会知道的,急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六十章 火锅 林际俞把手搁在方向盘上,在车库里等着萧潇过来。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萧潇在套头衫外面加了羽绒背心,走路时候套头衫的帽子就跟小旗子似的在脑后抖动。 悉悉索索,像是背了个灰色的小袋子。 远远地看到他,萧潇加快了脚步,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伸出来拉开车门,动作迅速地蹿进来,车门几乎是贴着她脚跟关上的。 虽然莽撞了点,毕竟有底子,动作的确还是很流畅很漂亮的。 “好冷啊。” 车里开了暖气,猛得这么一激,萧潇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 林际俞慢慢踩下油门:“那晚上吃火锅?” “好。” “想去哪家?” “小颖说连南那边新开了一家,叫九月初十,酱料调得特别好。” 林际俞没再吭声,专心致志地开车。 车子转入车流,上了高架。城市的夜空看不到什么星星,四周围的灯光却也不甘寂寞,白色的圆形灯球远远看着都跟列着队的月亮似的。 萧潇百无聊赖地拧开了车载广播,主持人欢快的声音立马跳了出来:“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不要走开,一段广告之后再见。” 接着就是一段铿锵有力的止咳药水广告词,为了突出效果,还特地把产品名念了三遍。 主持人说一段广告,当然实际上并不只这么一个,止咳药水刚刚播完,马上又跳出来一个房地产广告。 萧潇耳朵尖,迅速地就捕捉到了关键词,明唐花都。 林际俞瞥了她一眼,伸手调了调,关掉广播,改播音乐。 车子里登时就剩下有些沉闷的大提琴声,林际俞又切了几首,终于出来一首稍微欢快点的曲子。 萧潇安静地等他调完,这才嘀咕出声:“刚才是不是该转弯了?” 林际俞看了下路面,果然错过了转弯的路口:“没事,这条路也过得去的。” 萧潇“哦”了一声,到底还是忍不住:“唐磷这家伙越来越厉害了。” 林际俞含糊地“唔”了一声。 自从成辉被抓之后,唐磷几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她了。错的明明只有成辉,受到影响的却是全部人。 就连赵远,也被唐磷冷落了不少。 林际俞单手把住这方向盘,右手伸过在她脖子轻揉了一下。 他的手冰得吓人,萧潇迅速地挺直了背:“干嘛呀你!” 林际俞给她炸毛似乎的反应逗笑了,手缩回去,那点浅浅的笑意却残留着。萧潇斜眼看他:“你好像挺开心的嘛。” “……” “我和唐磷他们处不好,你很开心啊?” 这话就太诛心了,林际俞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萧潇笑得把安全带都拉长了不少,笑过了,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那天之后,她并不是没有找过唐磷,人家也像以前一样好好招待,但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开玩笑似的问他:“咱们还算朋友吗?” 唐磷笑得有些无奈:“算的吧。” 那语气也不能说是在责备,但和以前那肆无忌惮地喊着“是不是朋友!”的相处模式对比起来,就显得尤其的尴尬。 朋友,从来都不是用好听的言语装点起来的。 赵远安慰她:“你要理解他,他家大业大,这次又这么……哎,多包容多包容,过阵子他就能想通了。” 感情这种事情,只能越想越通透,又怎么可能越想越感性呢? “九月初十”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终于出现在了眼前,林际俞见缝插针地把车子停进去,萧潇刚要开门,被他拉了回来:“背心扣子扣上,外面风很大。” 萧潇叹气,林际俞自己也把风衣穿上了。 真是一丝不苟啊。 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了车,迎面果然一阵刺骨的寒风,萧潇忍不住赞叹:“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 林际俞干脆把她连帽衫的帽子也拉了上来:“不要站在风口说话,嗓子要哑掉的,我们先进去。” 一进到餐厅里面,温度陡然上升。服务生领着两人转了一圈,包厢全满,只剩下大厅的位子。 萧潇倒不挑剔的,林际俞闻着空气中明显的各种食材的味道,面色就有那么点嫌弃。 嫌弃归嫌弃,来了总还是要吃的。 萧潇爽快地点了一堆东西,林际俞则在琢磨底料:“要个鸳鸯锅,对,一边放麻辣的,不要太辣,适度就好,清汤的这边不要放蒜,姜也不要。” 服务生本来直接用pda点单的,被他这么细致的一唠叨,只好拿出笔来飞快地记下来,密密麻麻写了好几行。 萧潇拿了小碟子给自己配酱料,桌上有的通通往里放,还专门跟服务生要了芥末,挤了一大团出来。 林际俞瞅着那绿油油的东西就难受,酱料只要最基础的酱油和醋,连芝麻都不要。 瞅着沸腾起来的水面,萧潇异常勇敢地想要尝试自己来做墨鱼滑,无奈技术实在不怎样,差点把整只盘子都扔下去。 服务生赶过来救场,熟练地把剩下的半盘东西滑下去。 林际俞也没心思吃东西了,等服务生一走,把椅子拉近了些:“还想着唐磷的事情呢?” 萧潇的眼神有些躲闪:“什么呀,是水蒸气太大了,视线受阻……”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林际俞却干干脆脆地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还是凉凉的,一点儿温暖的感觉都没有。 萧潇忍不住往他肩膀上倒了过去:“哎,你不要管我,这样就好像一直在提醒啊,我当然会忘不了,顺其自然嘛。” “我不提醒你,你也一样忘不了”,林际俞丝毫不为所动,“做人不能自欺欺人。” 萧潇的脑袋跟电钻似的在他肩膀上撞了两下,然后坐好:“不跟你扯了,饿了,吃东西。” 林际俞却拉着她不放,还学着她平时撒娇的样子和她十指相扣:“我没有庆幸你们的友情破裂,但是……我庆幸你那天没有跟着去连南,庆幸你对他们并不是无条件的信任。” 萧潇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啊,要是那天自己去了连南…… 她想起成辉有些无奈又肆无忌惮的笑容,那天下午在小巷子里感受到的寒意又一次冒了出来。 他是下的了手的,她早在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 连段婷婷他都可以狠得下心对付,她又算什么呢?要不是庄松雅误打误撞的阻拦,现在能否这么完整的坐在这里,还真是个未知数。 林际俞见她呆呆地不说话,松开手,轻推了她一把:“怎么了?” 萧潇这才回过神:“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正在消化吸收嘛。” 林际俞的表情跟噎住了似的,半晌,拉开椅子坐开了一点:“吃东西吧。” 说到吃,萧潇还是很有战斗力的,一整盘墨鱼滑没多久就全进了她肚子,林际俞还在那往清汤锅里慢悠悠地放娃娃菜呢。 萧潇忍不住感叹:“林医生,你今天是来吃素的呀?” 林际俞的筷子顿了一下,夹了片切得细细的鱼片放下去。 萧潇拿起勺子,足足烫一满勺子的羊肉,热腾腾的放进小碗里。正要开吃,见林际俞皱着眉头看过来,十分自然地笑着说:“我带了口香糖了,你喜欢的薄荷味,没问题的。” 林际俞刚才还皱着的眉头瞬间就打结了,什么没问题的!什么我喜欢的薄荷味!我看起来像这么饥渴的人吗? 我明明是在担心你! 这么个小身板,这么胡吃海塞的!知道的说你性格豪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车上倒也备了口香糖,也是薄荷味的。 雾气腾腾里,萧潇又把小半盘血肠倒了下去。在这半锅严严实实食材的托下,就更显得他这边的清汤寡水,服务生经过都忍不住问他要不要加汤。 萧潇知道他挑食,那些一看就是他不吃的东西通通都是估摸过了份量才往下放的,捞起来也能独立解决,反倒是林际俞,越吃越慢,视线还不时地往她这边飘移。 萧潇开始以为他在看自己,渐渐地就觉察到了不对——那视线是冲着自己身后去的。 她心里觉得奇怪,扭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后面那桌的客人也朝这边看来,竟然是周简。萧潇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想要扭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周简笑眯眯地打招呼:“巧啊!” “……巧。” 周简那桌还坐了两个人,他这么一笑一招呼,同桌的其他人也迅速地扭头过来看,男的女的,足足三双六对眼睛,聚光灯似的把他们围观了个彻底。 林际俞的视线这回倒是不飘了,直直地落在萧潇半侧着的脸上。 萧潇被他盯得难受,打完招呼就迅速坐直,“呵呵,好巧啊,在哪儿都能遇到。” 林际俞蒙头吃菜。 作者有话要说:送兔子出门花了十几分钟,结果就过零点了。 这章算15号的,明天要出门陪客人,尽量早点发~ 第六十一章 偶遇 萧潇想着速战速决,林际俞却仍旧吃得不紧不慢。那边周简端了个杯子,晃悠晃悠着就过来了。 人都过来了,总不能太失礼的。 萧潇于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周简也真不客气,拉开椅子就坐了下来,还冲林际俞微笑:“林医生,又见面了。” 林际俞放下筷子:“你好。” 周简就又去看萧潇:“听说婷婷那个案子破了?” 萧潇的脸色有点尴尬:“是啊。” 周简提这个事情倒不是恶意的,说完表情也有点哀恸——少年时相识的朋友最是珍贵,过了这个年龄,关系再好,总也没法那么纯粹了。 周简作为他们这份友情的炮灰,对他们的感情还是深有感触的。毕竟是一条人命,也不至于拿这个事情来调侃。 “咳……找到了凶手了就好。”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还是萧潇主动转移话题,拿眼神往后面示意了一下:“你朋友那边没事?”说着,眼睛余光扫了一下——那几个人还真挺能自得其乐的,开始时候朝这边看了两眼,没看到什么热闹场面,就自顾自吃了起来,连多余的眼神都不往这边扫了。 周简就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萧潇这时才注意到,他杯子里装的居然是温热的牛奶。 周简解释:“肠胃不大好,不敢喝刺激性的东西啊。” 火锅还不刺激? 萧潇很想回他这样一句,但是周简这个人,还真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明明在乎成绩在乎的要死,却还是要来招惹她。他们当年的事情可没瞒过班主任,可他就是能一边甜甜蜜蜜的谈恋爱,一边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给自己布置的各种课外任务,学习恋爱两不误。搞得连班主任都无话可说。 这么懂事的孩子,能说他什么呢? 林际俞却显然不这么认为,冷冰冰地插了一句:“牛奶喝多了胃酸分泌过剩,对你的胃也不好。” 周简“啊”了一声,林际俞又加了句:“火锅也别吃了,不然迟早复发住院,你还是快走吧。” 要说前面那句还带着点克制,这句话就实在太j□j了。 醋味大得附近的服务生都忍不住扭头往这边看了看:怎么了,那俩客人要准备打架了?两男一女,狗血八卦剧标准配置啊! 周简“呵呵”干笑了两声:“还是你们当医生的懂得多啊。”接着他便放下杯子,冲萧潇道:“过两天是朱老师六十岁生日,我琢磨着想给她搞个生日会,你觉得怎么样?” 萧潇愣了下:“朱老师,朱芸老师?” “是啊。” 朱芸是他们那一届人的老克星,政教处主任兼带好几个班的政治课,虽然未必教过所有人课,所有人却都和这位老教师打过交道。 走读生每天总要进出校门的吧,那个校徽校服总是要检查的;住宿舍每天早晚总是要在教学区和住宿区来回的,必经之路上也经常有带着学生干部检查着装什么的朱芸。 周简这种对每门课都严肃认真对待的学生当然是很得她欢心的,尤其让她满意的是小周同学连校服衣襟都拉得笔直——虽然那种宽大的运动服款式一动就几十条褶子,可那就是态度啊! 周简也没有让他失望,多年以后还惦记着她的生日。 萧潇对这位战斗力惊人的政教处主任也是印象深刻感情复杂的,每次她和周简在楼顶拉个小手什么的,朱芸晃着晃着就过来了。南方的冬天难得下个雪,学生和比较放得开的外教一起组队打个班级为单位的雪仗吧,朱老太太能把他们两班人撵得从一楼穿过走廊冲上顶楼天台再灰溜溜地从侧面逃下来。 没办法,逮着一个就要扣分,扣分多了就要去公共场所打扫卫生。 他们可不敢和老太太当年挑事。 段婷婷当年还给老太太专门取了个花名,叫做毁天灭地朱小芸,与校医室的“衣冠禽兽”并称高中部两大杀器。 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当年战斗力彪悍的老太太也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 周简都提出来了,萧潇也觉得确实应该要搞一搞,朱芸还是本地的呢,现在在本地发展的同届老同学也不少,组织组织,也给老人家个惊喜嘛。 萧潇于是点头:“这是应该的,算我一个没问题!你打算怎么搞?” 周简摇头:“我也没头绪呢,想找人商量,但我刚回来,和大部分同学都不怎么联系了,这个还是要靠你挑头才行。” “……” “呵呵,我感觉还是你合适点,不然唐磷、赵远他们也行。” “……”萧潇沉默了半分钟,最终还是点头:“那行吧,我回去上班级群问问。” 周简点点头,端着他那杯牛奶起身告辞。 人虽然没留下来,两人世界的气氛已经彻底打破了。林际俞一边夹了筷子粉丝到萧潇碗里,一边自己都感觉到了萧潇的心不在焉。 看她那个反应,估计都已经想到邀请名单上去了。 粉丝到了碗里她也不拒绝,两三口解决掉,热乎乎的东西下了肚子,才恍然回神。萧潇拿起捞勺,烫了热乎乎的大半勺小青菜放到林际俞碗里:“你也吃呀!” 林际俞很想告诉她这个勺子刚刚还烫过牛肉,但是这时候说出来也太嫌弃她的好意了,动动筷子,还是把菜叶吃了下去。 吃完饭,两人沿着外面的河堤散步,冷风呼呼的吹,两只手这样牵着,倒也颇有点寒风中相互依靠的味道。 林际俞干脆抓着她的手塞进自己风衣口袋里,这个姿势不但抗寒,还把两人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小情侣在一起耳鬓厮磨那是再正常没有的事情,林际俞走着走着就松开了大衣口袋里的手,改搂着她肩膀。萧潇仍旧把手插在他衣服兜里,半靠着他慢吞吞地走着,还在经过灯光暗淡的地方时偷袭似的踮脚亲了他下巴一下。 林际俞心里有点小得意,前男友算个屁,手拉着人搂着吻收着这才是真正的地位。 早就成为过去式的前男友,连区区一点儿友情都战不过,算个什么威胁嘛! 但说到要靠爱的力量战胜友情,林际俞自信心还不是那么足够,胳膊微微用力,把人往自己这边更用力的揽了揽,正要说话呢,萧潇先开口了:“你说我是先把人联系起来呢,还是先通知唐磷和赵远呀?” 林际俞觉得秋天的夜风真的挺冷的。 萧潇如今也长进了,一边问一边还半转了个身,一手插在他兜里,另一只手揽住他腰,面朝着他倒退着走:“我要是直接和他们说,赵远应该没问题,唐磷会不会找借口不来了呀?” 姿势是十足十的亲昵,小脸这么仰着看他,跟撒娇似的,嘴巴里说出了来的话却十分的煞风景。 林际俞在这之前的谈恋爱经历就是零,相亲经历也都基本维持在互相介绍完一起散个步喝个茶的程度,和人姑娘这么近距离的聊这种琐事的经验,那是完全没有的。 他不爽归不爽,心里也暗暗检讨,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毕竟不是拍电视,哪儿有那么多情话好说,关系都确定了,当然聊来聊去都是生活琐事了。女朋友既然把自己烦恼的事情和自己分享,还求助了,那自然是把他当自己人,这该是关系亲密的表现了。 都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了,这个现象他可从来没在自己父母或者林思翰以及那些新欢的相处中看到过。 萧潇见他不说话,拿脸在他胸口滚了两圈,还踮脚咬他嘴唇:“发什么呆呢?帮我出出主意呀。” 萧潇下嘴也没个轻重,林际俞觉得下嘴唇都有点发麻了,话就那么出来了:“那就先不要叫了吧。” 萧潇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松开抓着他腰间衣摆的手,退回到他身侧,恢复了之前的正常走路姿势。 总是倒退着走其实也挺不安全的,她再这么走下去,林际俞一定是要制止的。可现在,嘴唇还疼着呢,话一说完她就退回去了。 林际俞总觉得她刚才那一下就跟切换似的,仿佛预知了这个话题并不会让他开心,所以切个模式把气氛调动得更加好一点,然后就顺风顺水地把话说了出来。 归根到底,她的重点还是解决那些问题。就跟一个人决定站着吃饭还是坐着吃饭似的,姿势不是重点,重点是要吃饭,怎么吃才够让自己舒服。 可她现在这么做,其实也是在乎他吧。因为担心他不开心,所以要用亲昵的举动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和以前比起来,简直进步太多了。 林际俞生不起气但是也绝对开心不起来。 他也在努力调整呢,都不会再摆脸色了,心里不舒服就默默在一边陪着,要是以前…… 自从和好之后,两人都挺努力维持关系的,最近更是每天不拉的睡前短信下班独处,连林思翰都挤眉弄眼地跟他探听好几次了:“这么晚了还回来啊?酒店都没房间了?” 林际俞对于父亲的这种关心向来都是无视的,关上门后却也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有时还夹杂着点不大纯洁的念想。 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上班、下班、相亲,最主要的应该就是这三个事情,偶尔要嘲讽一下林思翰,偶尔也会带上钓具放松一下,偶尔也会……生活好像也不是很单调,但那独来独往的气场虽然霸气,却还是有些冷清的。 林际俞觉得自己谈恋爱之后就敏感脆弱了很多,想想以前,相亲他都能自己一个人把流程走完了。 那才是真正的茕然一身,了无牵挂。 牵挂牵挂,真是折磨。林际俞看了一眼身边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萧潇,再一次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第六十二章 客房 这样走走停停逛了一路,回到车上已经快十点了。 林际俞开车,萧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那拿手机开始联系人了,林际俞就听她几分钟一个电话的切换,语气时而熟稔时而无赖时而霸道,几公里路程就约了起码小半班的人了。 林际俞告诫自己开车要专心,可是听到那边什么“爱妃”、“萧哥”越来越乱七八糟的称呼时,心里还是淡定不能。 连南毕竟是新开发区,各种基础建设都还在火热建设中,经过一处修缮的柏油路时,林医生终于尝到了一心两用的苦果。 车子驶过一处不大平缓的路基时,直接冲进了沟里,轮子呼呼呼打着空转。 萧潇正在那和人回忆青葱年代,刚说到“怎么不记得,衣冠禽兽楚维平嘛”,“禽兽”两个字还没出口呢,车子猛然一震,手机就直接被震飞出去,差点砸到一脸郁闷的林际俞脑门上。 “怎、怎么了?” 萧潇惊恐地看向他,自己也没笑很大声啊,不至于笑出交通事故吧? 林际俞把方向盘打死,换挡,踩油门,不行。 熄火,慢慢松离合踩油门…… 萧潇自告奋勇地下了车,顶着大风指挥了一阵子,车子跟中风似的狂抖,就是不动。 萧潇于是挽袖子:“把有重量的东西卸下来,你慢慢倒,我试着帮着推吧!”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角色似乎有点不对啊! 林际俞还没说咱们换个位置我来推你上来开呢,萧潇已经脱了鞋子袜子,挽起裤管下到泥沟里了。 “我数一二三啊,数完咱们一起使劲!” 林际俞只得点头。 “一、二、三!”话音刚落,车子又一次猛烈地震动起来,萧潇也俯□,两手按在车头上使劲往前推。 冷不防边上突然传来一声呼喝,“你们干什么呢!” 林际俞一震,脚下一松,车子最后苟延残喘一样哆嗦了一下,熄火了。他有点懊恼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两人影走得也挺快的,没多久就到了眼前,都穿着警服,人他们也认识,是连南派出所的两个片警。 萧潇也认出来了:“呵呵,是我,刑侦大队a组的萧潇,你们好啊。” 俩片警显然也认出她了,一边打招呼一边拿手电照车轮胎和车里的林际俞:“怎么了,车子陷下去了?” 林际俞被手电晃得差点睁不开眼睛,也跟着打开车门下了车:“你们有什么办法没?” 他这一下来,他们也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特别不爱搭理人,特别高傲目中无人的那个林法医嘛! 啧啧,一大男人也好意思,自己暖呼呼的坐车里,让一姑娘家赤着脚在泥水里给你推车! “哟!原来车上还躲着个熟人啊!林主任!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呢!” 萧潇听出来他们话里挤兑的意思了,连忙解释:“林主任刚才想下来推来着,可惜我车技太差,你们来了正好,一起搭把手吧。” 女警同志这么客客气气地求帮助,他们俩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们可不是林际俞这种禽兽,大晚上的让一姑娘家独自在冷水烂泥里站着。小片警们也迅速地脱了鞋,下到水沟里。 林际俞皱着眉头在一边站着,心里多少也有点内疚。 但他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在发射冷冻光波,其中一个片警忍不住又开口了:“我说,林主任你快上去啊,早点把车倒出来,水很冷的。” 林际俞只得转身上车,呼噜噜,呼噜噜,人多力量大,车子终于摇晃着往后退了退。 趁着休息喘气的时候,较年轻的小片警和萧潇套近乎:“真有缘分,这样都能遇到,你手机号多少来着?” 萧潇利索地报了个号码,小片警默默背诵了一遍:“挺好记的,我回去打你电话——我名字你还记得吧?” “记得,伍小钟,和白云南同一届的,是吧?” 伍小钟眨巴眼睛:“你还认识白云南啊。” “那是,我以前在连山实习,云南哥很照顾我的,教了我不少东西。” “他就知道吹牛,特迷季冰——季冰你知道吧,就那个唱‘望着你憔悴的目光,我心如刀割’的那个美女歌唱家。” 萧潇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边上那个也趁机插话进来:“你唱错了,是‘望着你憔悴的目光,我心如刀绞’。” “你才记错了!” “你错了!” “就是心如刀割!” …… 林际俞在车上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百味陈杂,都不知道要生气还是要吃醋还是要高姿态的鄙视一下算了。 “我们再试试吧。”他最终也只这么提醒了一句,顺便再一次发动了车子。 萧潇连忙开始推车,伍小钟他们也不吵了,跟炫耀似的亮着胳膊上的肌肉开始发力:“一、二、三,嘿哟!” 车子终于退回到了平地上,一下子失去施力点的三个人差点摔进水沟里。 林际俞这边还没下车呢,萧潇先感谢他们了,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赤着脚上了岸。 林际俞扯了一大把抽纸,又去后备箱里拿了三瓶矿泉水和几条干净的毛巾,送到脏兮兮的三个人面前。 伍小钟不客气地接过来就擦,另一个却只接了水:“我带着手帕呢,用我自己的吧。” 萧潇也伸手来接,林际俞避开她的手,拧开瓶盖蹲下来:“你坐好,我帮你洗。” 伍小钟的眼睛迅速睁大了,萧潇十分坦然地把两只满是泥水的脚伸到他面前,由着他冲洗,擦干。 “……”伍小钟眼睛来回在他们身上瞅,心里渐渐回过味来了。 是呀,大半夜的还穿着便衣,又不是出来勘察现场,一男一女,能是什么关系嘛。 伍小钟有些失望地把自己收拾干净,那条白毛巾被他擦得黑乎乎一片,他嗫嚅着开口:“我洗完了,寄给你吧。” 萧潇直接一把抢了回来:“洗什么呀,林主任家离这儿不远,让他自己带回去洗好了。” 伍小钟瞅着车灯下萧潇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庞,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们回去了,你们也小心点。” 萧潇十分热情地跟他们挥手道别。 林际俞把空瓶子装进垃圾袋里,和脏毛巾一起扔进后备箱里。 萧潇跟在他后面笑嘻嘻地问:“干嘛又皱眉头,我多给你面子呀。” 林际俞关上后备箱,无奈地赶她上车:“快上去吧,还没冻够?”萧潇却不依不饶:“别转移话题嘛,我魅力大不大,见第二面就被搭讪哟,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林际俞都想把人重新拎回臭水沟里了,不过那股憋屈劲倒是没有了。人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纠结什么呢? 再一次发动车子之后,林际俞也忍不住回敬了一句:“你和人见了第二次才被搭讪,追我的都是一见面就来问号码的。” 萧潇转过头来瞅他:“那你告诉她们了没有?” “……” “肯定没吧,经验都没我丰富……” “……” “到底有没有呀?” “我又不是你。” 萧潇大笑,果然还是吃醋了! 到了碧缘小区,林际俞直接把车开了进去,萧潇惊奇:“不送我回家了?我袜子都湿了,还得回家换呢。” 林际俞就跟没听到似的,车子直接进车库,一点儿停顿都没有。 “晚上林思翰不在,你住我家吧,我把楼下客房收拾过了。” 萧潇刚刚起了一点儿期待,迅速地就失望了。 客房啊—— 还专门收拾的…… 这准备让人摸不透什么意思啊,林医生。 林际俞似乎完全没留意到她的期待,进了家门直接就带着她去了精心准备过的客房,装饰干干净净,衣柜里还准备了新的睡衣浴袍,连枕头被褥都是崭新的,原来闲置的卫生间也修整过了,各种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萧潇拿起只抱枕捏了捏,一屁股坐下来:“这枕头跟我家一样嘛。” 接着,她发现墙纸也似乎是一样的,床垫的牌子也是一样的,拖鞋也是一个色系的…… 林际俞的声音挺平静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照着你家有的买的。” 萧潇仰头看他,高大的男人背光站着,看起来就特别可靠,可靠得她都想直接把人扑倒在地板上滚几滚亲几下了。 林际俞被她看得有些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时候不方便要留宿的时候,有个地方给你休息。你要觉得不合适,换完袜子我送你回去。” 萧潇连忙摇头:“合适的!合适的!” 说完还怕他反悔,迅速打电话通知萧文江自己晚上不回家了。 萧文江那雷达多灵敏,迅速提高了嗓门:“不回家,不回家你住哪儿?!” “朋友家啦……”萧潇半捂住手机,“我们几个老同学聚会,中途退场多扫兴啊……我知道,我你还不放心啊……哎,哎,知道,明天晚上给你带蟹黄汤包啦。”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萧潇心里暗暗唏嘘,老爸你这可猜错了,你未来女婿一点儿都不禽兽,你女儿都比他禽兽不少呢。 自制力这种东西,林主任一点儿都不缺乏嘛。 作者有话要说:寡人今天没有迟到~~~ 谢谢红烧肉妹子的地雷╭(╯3╰)╮ 第六十三章 求婚 林际俞交代完就回自己房间了,萧潇在客房洗漱完,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开始继续打电话。 朱芸的大名当年威震一中,人气虽然不高,知名度也是杠杠的。大家回忆起来都是唏嘘一片,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到场。 打到最后,就剩下赵远和唐磷没联系了。 萧潇抱着枕头滚了两滚,先给赵远拨过去。赵远一接电话就在那吼:“几点了!现在几点了!我明天要去检查早自习呢!” 萧潇一看时间,十一点五十多分,对赵远来说,确实稍微晚了那么点。 “咳,朱芸老师生日,你来不来?” “朱芸……”赵远挺迷茫的,“哪个朱芸?” 萧潇熟稔地换了个称呼:“朱小芸,毁灭大师。” “哦哦哦哦,”赵远来劲了,“朱小芸啊!那得去的!” “行了,你早先休息吧!”萧潇这就要挂电话了。 “急什么你?”反倒是赵远不干了。 “你不是要早自习嘛。” “都给你闹得没睡意了,”赵远无耻地推卸责任,“也不差这几分钟。你和唐磷最近还没和好呢?” 萧潇沉默了。 赵远那边传来了易拉罐打开的声音,声音挺无奈的:“这次就别喊他了,他去国外散心去了。昨天刚走,肯定回不来。” 萧潇“哦”了一声,赵远接着说:“陶昕也一起去了,我和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准备个礼物。人不到,心意到就行。” 这边还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萧潇立马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一男一女轻轻的说话的声也隐约传来。 什么人? 进贼了? 萧潇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客厅只开了盏小灯,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围巾大衣扔了一地。 男的她认识,赫然就是据说不在家的林思翰,女的金发碧眼,个子几乎和他并肩高,正在用力地扯林思翰身上的衬衫。 “砰砰砰!”扣子四处乱蹦,有一颗甚至弹到了她脚下。 萧潇迅速关上门,手忙脚乱下用力过猛,房门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萧潇隔着门都能感觉到两人停下了动作,一齐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客厅的灯被彻底打开了,林思翰瞅着客房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眼,果断决定上楼。金发美女明显有些不高兴,拎起短裙扔给他,用俄语抱怨了句,大步往楼上走。她才走到楼梯口,二楼的主卧门就被打开了,林际俞穿着睡衣,一脸怒气地瞪眼看过来:“你不是明晚才回……” 林际俞注意到了只穿着内裤的陌生女人,咽下余下的话,“啪”的关上门。 金发美女兴奋地扭头冲林思翰说:“还有一个,要一起的?” 林思翰干咳了一声,走过来带着她往二楼走,经过儿子的房间时,他停顿了一下脚步:“那个……复查结果还不错,呵呵。” 屋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于是又问:“楼下是萧潇吧?” 林际俞这才冷飕飕地回了他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是啊,这是林际俞,又不是他林思涵。能被他林际俞带回家的,当然只有正经在交往的女朋友。 父子俩的沟通这就算结束了。 客厅的灯光重新暗了下来,小跃层里又恢复了平静。 萧潇却睡不着了,捏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开始刷微博——这个新奇玩意还是段婷婷教会她的,韩小颖对这个也热衷的很,吃个饭都要发上三四条,从室内环境拍到餐具和食物,偶尔还要上一张她和季志敏的合影。 段婷婷的最后一张微博是陶昕包的几只馄炖,下面一堆人回复“天堂梦好”。 萧潇看得心里抑郁,突然就进来了条短信。 林际俞:“睡不着。” 萧潇眨巴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啊? 接着房门就被敲响了,萧潇犹豫着走到门边:“谁啊?” “是我。” 萧潇拉开门,果然是林际俞,穿了身条纹的居家服,站在黑暗里,意外地有些孩子气。萧潇一时猜不透他什么意思,连忙先把人让进来。 林际俞这身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裤管上居然还印着只同色系的撅屁股小熊,走动起来那熊屁股就一晃一晃的。 萧潇被晃得母性泛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林际俞就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萧潇吃了一惊,心想莫非自己猜错了,婚前性(和谐)行为毕竟不好呀,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呢。 结果林际俞也只是这么抱着,抱了一会一只手还松开了,似乎在兜里掏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儿,萧潇觉得左手被握住了,接着左手无名指接触到了一样凉丝丝的金属物。她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林际俞却用双手抱紧了她:“萧潇,我们结婚好不好?” 萧潇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求婚! 那刚才,是在给她戴戒指? 可戒指不是等人同意了再戴上的?! 而且,这时候连朵花都没有,男方还穿着超级不严肃小熊条纹居家服啊! 林际俞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只好把人抱得更紧。 萧潇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更觉得晕乎,耳边的声音简直跟千里万里的梦境里传来似乎的。 “我会好好照顾你,会履行好丈夫的义务,会一心一意只爱你一个人,不会和任何其他女人不清不楚,不会骗你……萧潇?” 萧潇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不大白皙的脸看着也没红起来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是挺好的,似乎并没有理由不同意。 萧潇于是应了一声:“好啊。” 林际俞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呆了半分多钟才托着她脑后勺吻了上来。 屋里开了空调,两人衣服又单薄,这么亲密的搂在一起,渐渐地就有点起火。萧潇就觉得自己心跳愈跳愈重,林际俞则直接把手从她衣服下摆处伸了进来。 萧潇只觉得那双手又凉又有力,一路从后腰沿着脊椎骨往上,又痒又冰,滋味古怪。 然后……林际俞就松开手了,打开门,拉着她往楼上走。 萧潇人还晕乎呢,跟在他后面越走越慢,被拉着的左手上的戒指在黑暗里几乎看不清,一直到了二楼才靠着主卧里透出的灯光才折射出璀璨的亮光。 主钻附近还镶了几颗小钻,在灯光下异常的晃眼,萧潇觉得连走廊上的地板缝都似乎在摇晃——她最后几乎是被拖着进门的。 林际俞我房间里还是老样子,被子半掀着,露出一截同色系的被褥。 林际俞动作熟练的反锁上门,然后就去书架边拿书,一口气抱了一叠过来。 萧潇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这是要现学现用了?有那么难吗? 一般这种事情要学习观摩,不都直接看碟片的? 林际俞把书放到书桌上,然后招呼她过去。 萧潇觉得脚都似乎踩在云层上,太诡异了啊,气氛完全被破坏掉了!两个人一起抱着书看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啊! 她慢腾腾地往前挪,林际俞已经急性子地把书摊开了,她远远地瞅着,居然发现上面似乎已经做了笔记了,还是用那种大红色的荧光笔标注出来的。 一条一条,鲜红耀眼至极。 萧潇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虽然是处男,可是这么好学……她不由自主地就有点怜悯,都是这种不健康的家庭害得啊! 萧潇鼓足勇气加快脚步,厚着脸皮凑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排排鲜红的“宜嫁娶”、“闰年闰月”、“属相凶吉”…… 林际俞一脸严肃地指着被他画了红线的地方说:“这个怎么样?” 萧潇瞅着明晃晃的的“12月”,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挑日子吗?现在就要挑日子吗? 而且这么多笔记!每一本都折了角!这是研究了多久啊! 我才刚刚答应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会答应?” 林际俞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答应了?” “……” “你觉得太仓促了?” 萧潇一晚上受到的冲击太大,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我们先休息好不好,这种事情……还得问问长辈吧?” 林际俞似恍然大悟一样,弯起嘴角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笑:“是啊,我一高兴都忘了……是要先问问伯父伯母的意见才对。” 那笑容又温柔又明亮,在他的脸上出现,竟也不怎么突兀了。再联系起他刚才的举动,萧潇也终于觉察了那些被他隐藏起来的笨拙喜悦。 原来,他只是太高兴了。 第六十四章 寿宴 “你要结婚了?” 赵远差点没坐稳,连忙扶住椅子,视线也很快落到了她手上那颗耀眼异常的戒指上。 萧潇于是迅速把手抬高,让他能看得更仔细一点。 “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话是这么说,可看她那表情,赵远觉得完全是在口是心非。一姑娘家笑成这样,一看就很恨嫁! “哟,戒指都戴上了,你爸妈都见过了?同意了?” “本来就是我妈同事介绍的呀,”萧潇语气十分甜腻,“还没和他们说呢。” 看到萧潇手指上那个戒指,季志敏也十分八卦:“天啊,这么快就求婚了?怎么求的?教教我啊!” “……你应该直接去问他才对吧?” 季志敏连连摇头:“问那条冰冻……问林主任还不如问咱们大队大门把手,谁跟他聊得起来呢。”说完又加了一句,“你排除在外啊。” 韩小颖瞅着那戒指半晌,狠狠地掐了季志敏两把。顺带还拍了个照片发微博:“大家都找到幸福了,我的呢?” 季志敏连忙狗腿地回复:“老婆我在这里!” 韩小颖发微博有个特别,非得把地址坐标什么都选上,刘非一打开手机刷刷看到好几条刑侦大队的地址,忍不住提醒她:“小颖,你这习惯太差了,暴露个人*,当警察还这么没警惕性。” 韩小颖不耐烦地挥手:“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玩下手机怎么了?” 刘非噎住,完全鸡对鸭讲嘛。 季志敏也十分维护女朋友的面子:“就是,真有贼,一看咱们小颖所在的地址就不敢打主意了。” 萧潇笑呵呵地坐在一边,也手贱地拍了张戒指照片,一言不发地发了上去。不过几分钟,下面刷拉拉出来一大串评论。 周简:“真的假的?我真是太伤心了!” 赵远:“靠!你还没完没了了!要脸点啊!” 白云南:“什么情况?不会是和那个xxx吧?不要这么想不开啊!” …… 还有一大帮不知道林际俞存在的,乐颠颠地和她开玩笑。 “萧哥要娶媳妇了?” “求萧哥媳妇裸(和谐)照!” “其实这戒指是我送的,一晚上送了二十多个,只有萧潇肯收,感动得我热泪盈眶啊!” “绝对地摊货!大家不要上当,这家伙来骗红包了!” …… 韩小颖也转发了:“炫耀过头不好的哦。” 刘非对他们彻底无语了,老老实实跟着发了条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萧潇好的坏的通通接受,到了下班时候,还特地拿给林际俞看。林际俞一条一条看得十分认真,还把那几条特别暧昧的提出来问。 “‘爱死了不偿命’是谁?‘西兰花’是谁?这串字母是谁?” 萧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这个是王建宇,我以前同桌;这个是周简,就你认识那个嘛;这个是白云南,连山派出所那个;这个是高维——不记得了?就三中那个喜欢打乒乓的高维嘛。” 一提到乒乓球,林际俞想起来了。 一瞬间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明明也没漂亮到哪儿去,皮肤还不白,怎么人缘就这么好,这么抢手呢? 萧潇在哼歌:“你说你要嫁给我,我要拿你怎么办——喔哦——你说你要嫁给我——” . 朱芸的生日很快到了,唐磷人虽然不到,钱却早准备好了。小夫妻俩霸气地把绿翡翠包了两层下来,六十多个房间,豪华大包厢,门口用喜庆的大红色康乃馨拼出大大的寿字。 朱芸听说要给她过生日,还以为就是吃个饭,结果等一到地方,被大厅里齐刷刷的一大帮子学生吓了一跳。 大厅里灯火通明,整整聚集了一中差不多三届的学生,每个班都来了不少。这么人多,倒也不全是萧潇的功劳。雷厉风行的朱芸代表的那是一中的一个时代,没几个学生没被她扣过分,也没几个学生不认得她。完全够得上一呼百应的资格。 这位一向以强横严肃出名的老教师却完全没料到这样的场面,张大嘴巴愣了下,接着眼眶迅速就红了。 桃李满天下,当老师的多少对这个梦想存在期许的。 朱芸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脾气又臭又硬,别说不讨学生喜欢,连同事之间都常有摩擦,虽然偶尔有学生来探望,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成年后的学生来给她搞什么寿宴。 赵远连忙递上热毛巾:“我就知道咱们老师肯定经受不住我们的热情,要哭,来来,老师擦擦眼泪。” 朱芸和一边接过毛巾一边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就知道胡说!多大了你!你们几个调皮蛋全来了?我记得还有一个小姑娘来着?” 萧潇早在去接人的时候就被认出来了,这一句问的显然是段婷婷。 赵远没料到朱芸退休后消息这么闭塞,一下子嗫嚅起来。倒是萧潇机灵地接了上去:“朱老师婷婷出差了,实在来不了,让我给您带好呢。” 朱芸也只是顺口一提,今天的感动实在太多了,光眼前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都认不过来,哪儿会纠结这话的真假。 大家也趁机一哄而上,簇拥着朱芸坐到了主桌上。萧潇、周简、赵远等人每人拎了瓶酒,一副保护老师大杀四方的架势。 其他人本来没灌酒的意思,一看他们那个架势,迅速地就围了过来。 老师是大家的,这几个人明显欠教训,捧着脸来等人揍的嘛! 朱芸不愧是压榨过这么多届学生的主,不顾他们的阻拦,也豪气地干了一整瓶红酒,说是要回敬这么多学生。 大厅里掌声如雷,原来七班的两个双胞胎喊服务生把大厅中央的钢琴弄下去:“服务员!把那个琴给撤了!上点唱机!咱们朱老师要给大家唱个霸气的!” 朱芸也不客气,撂下酒瓶子就往台子中间挤,大家连忙侧身让道。 绿翡翠这边人也有点吓到,他们这边做生意是讲究格调的,这批客人这架势,完全是土豪风范嘛。怪不得唐老板要包下来整层。 等话筒什么就位了,朱芸上来就唱了段《穆桂英挂帅》,还把“五十六岁又挂帅”的词现改成了“六十岁整又出关”,逗得大家掌声连连。 有她带头,下面开唱的就更多了。 开始时候大家还知道紧扣主题,唱个“生日快乐”、“寿比南山”什么的。到后面就开始乱套,起哄着让当年牵过小手的各种真假情侣上场唱歌。 赵远脸红红的和上一届的学姐来个情歌对唱,中途不停咬字,硬生生把“我对你有一点心动”唱成了“我对你有一点冲动”。 登时全场嘘声如雷,连学姐都忍不住狐疑:“你小子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吧?” 萧潇则更夸张,被周简拉着唱了两首后,几乎被女孩子们抢疯了。大家对散打厉害的女警还是很憧憬的,一有空档就被拉出来,“萧哥咱们也来一首!” 这些姑娘选歌还非得往恩爱粗糙里选,不是什么“那一夜你伤害了我”,就是“嫁人就要嫁萧哥这样”。 加上萧潇在微博上晒的那一圈幸福,还有跟着起哄要求见“新娘子”的。 “朱老师,咱们萧哥要娶媳妇了,新娘子迟迟不肯给咱们看,你说她够不够意思?!” 朱芸毕竟年纪大了,喝多了酒还挺晕乎的,听说萧潇要娶媳妇,还就真当真了。拉着萧潇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男的女的都好,你们这些人啊,跟我们是不一样了,行吧,把那姑娘接来吧,这么多人支持你们呢。这个社会还是很宽容的,也让你媳妇知道大家对你们有多爱护,你们也不容易啊——” 全场登时就疯了,赵远笑得把酒都洒裤子上了,学姐看不过去:“你找服务生换一换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周简则在边上拱火:“对啊潇潇,把你‘媳妇’叫来呗。” 姑娘们更来劲:“萧哥别犹豫!我们不会抢你‘媳妇’的!” 萧潇也被大家鼓舞得脑子发热,脑袋里的酒精分子纷纷发酵,对呀,都要结婚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怎么了?! 萧潇于是站台子上就拨通了林医生的电话,异常嘹亮地喊了声:“媳妇,来绿翡翠见见我们老师吧!” 林际俞正在家煮粥呢,听到这一声饱含爱意的称呼,手一哆嗦,用来搅拌的大汤勺就滑进了炖锅里。 萧潇还在那作死:“来绿翡翠呀!我们大家都等你呢!呵呵呵呵呵呵——”接着,边上还有姑娘凑过来亲她脸颊,“啪叽”一声特别响亮:“萧太太快来,不来萧哥就归我们了!” 环境背景里,还有两个难听的声音在那唱什么“我们跨过爱的禁忌”。 林际俞的脸黑下来了。 她不是去给老师过寿去了? 这一股乱七八糟的k房淫(和谐)乱风是怎么回事? “你喝醉了。” 萧潇揽着妹子摇头,摇得眼前都冒星星了才想起来他看不到:“我没醉呀,快点过来呀,媳妇媳妇媳妇——” 林际俞默默地挂了电话,找来筷子把汤勺捞出来,擦干净继续搅拌。 林思翰复查的结果并不乐观,自暴自弃地闹了几天之后,终于躺下了,在医院没躺几天,又嚷嚷着要回家。 林际俞到底把他屋子里那些白得不吉利的各种一次性用品都换了,林思翰窝在满是家庭气息的被窝里,也终于露出点了居家男人的气场。 林际俞煮好粥,端到他床前,两手插着兜看他喝。 林思翰还是很听儿子话的,一小口一小口把带着中药味的粥喝下去。 “我打算和萧潇结婚了,你觉得你还能熬多久?” 林思翰手哆嗦了一下,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儿子。结婚、死亡,两者于他而言都太过沉重了,光听人提起来就觉得心跳加速。 林际俞冷着脸看着粥碗:“你也可以了,玩了大半辈子,死前就消停点吧——没准能有机会见到我孩子。” 说完,拿起空掉的粥碗往外面走。 林思翰靠着床头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缩进被子里。 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林际俞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萧潇喝醉了,我去接人,你……好好休息吧。” 林思翰隔着被子“嗯”了一声,又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对不起。”林际俞却听到了,关门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把门合上。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际俞穿上大衣,拉开门,走廊的声控灯亮了起来。他笔直地走进电梯里,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少年时带着保温桶从医院出来的情形。 心里空落落的,身后是母亲憔悴的脸庞,前面是全然陌生的人群。 他走在拥挤的人群里,手里拎着空掉的保温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仿佛像是桶里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他可以整个晚上不回家,整个晚上喝酒打架,整个学期都交白卷,也不会有家人觉察。林思翰的钱总能准时打到账上,俞静已经病得无暇他顾了,偶尔做梦,也不过梦见自己爱上的其实是个特别老实忠厚的好男人之类的美梦。 她的儿子一直冷静自持,她是从来没想过林际俞能有这么多坏学生才有的恶习的。 林际俞把车开上马路,霓虹闪烁,路灯仿佛排列整齐的星辰,虽然明亮,却没有温度。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触动了那颗银白色的戒指,像是轻风般的温柔。 . 到了绿翡翠,林际俞直接就奔着顶楼去了。 大厅里气氛正好,几个姑娘搭着肩膀唱“谁人说女人羸弱,抵不住彻骨风寒”。接着高一届的八班学长大喊:“十班的那个萧潇学妹!我们班的运动健儿要和你合唱!来不来!” 萧潇倒是没真醉,但是借着酒精的刺激,矜持什么的早就抛远,放下筷子就又站起来接过话筒:“来啊!” 赵远想要劝阻:“你们家那个冰块不是要来,你还唱呢?” 朱芸靠着椅子笑呵呵地插话,脸上还残留着点刚刚玩闹过的奶油:“没事,找她唱歌的是个男的,能有胆子反抗世俗的姑娘,怎么会介意这个,让他们唱!” 赵远一瞬间泪流满面了,老师您悠着点啊,那真不是个女的,那不但是个男的还是个冷冻库里出来的大醋坛子。 这要是翻倒了,萧潇同志别说娶媳妇了,叉烧包都嫁不着。 那边萧潇已经和人唱上了:“叫声傻瓜你快过来呀,哎哟喂!你替我来把牛放呀,我给你来摘花。” 那运动健儿也真不愧这个外号,人高马大,足足有一九几的身高,萧潇站他边上就跟个小矮人似的,两人唱着唱着还搞起了互动,一起扭腰的时候就跟父女档似的。 林际俞推开门时,就恰好看到小台子上的萧潇和一挽着袖子的高大男人做了个遥遥相偎依的动作:“叫声情郎你走过来呀,哎哟喂!我们俩永相爱呀,相爱永成双……” 这一瞬间口哨声、叫好声连成一片。 甚至有人喊,“亲一个呗!” 接着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很是绝望地说了句:“萧潇,林医生来了。” 然后更大的声浪朝着林际俞扑了过来:“萧潇媳妇来?”“媳妇在哪儿呢?”“媳妇还是当医生的呀!”“萧太太,萧哥这边在出轨呢!赶紧休了她!” 第六十五章 交易 眼看着林际俞进来,赵远已经做好男方暴跳如雷,然后女方当众痛哭流涕或者追着男朋友离去的身影狂奔的准备了。 萧潇吼完情歌,痛快是痛快,看到林际俞,心里也有点惴惴的,醉意都减了不少,下了台就赶紧迎过来。 “你怎么来了?” 刚才自己怎么就敢打这样的电话呢?得意忘形?恃宠而骄? 总之,就是自作孽啊! 萧潇真想回去抽醒自己,林际俞什么人,能开这种玩笑的? 她边走边懊恼,表情都有点儿可怜起来了。 周围嬉笑起哄的声音也低落不少,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潇明显再在紧张嘛。 在感情面前卑微低头的举动,看着总是有点让人唏嘘的。 这样脾气的人,原来也会患得患失,忧虑妥协——让人又是气愤,又是同情的样子。赵远属于同情这一挂的,周简就完全是看得来气类型的。 这就紧张了,我当年可没这待遇! 他正觉得不爽呢,冷不丁边上的赵远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你那是什么表情,羡慕嫉妒恨,还是空虚寂寞冷啊?” 周简“呵呵”、“呵呵”、“呵呵”干笑了三声。 关你屁事!活该单身没人要! 这边暗流汹涌,那边林际俞却只是愣了几秒,很自然地接口问:“不是你让我来的?寿星前辈呢?” 萧潇原本还瘪着的脸瞬间就亮了,拉着他张了半天嘴巴不知道要接下去说什么,然后就一脸喜气地拉着他去见朱芸。 “朱老师,这就是我男朋友,林际俞!” 朱芸这时也知道自己闹笑话了,笑着直点头:“小伙子不错,有精神气,脾气也好,真不错!” 气氛缓和下来了,起哄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媳妇呢?朱老师不了解情况,萧潇你不能这么糊弄我们!” 林际俞笑笑不答,萧潇干脆挽住林际俞的胳膊:“谁糊弄你们了,我是他媳妇!这不就是了!你们看呗!” 大家闹得更欢:“要不要脸!” “自己给自己派名头!” “你说是就是啊,这位帅哥,你认不认她?” “绝对不能认啊,认了就没夫纲了!” 萧潇被喊得紧张起来,忍住不去看林际俞的神情。 林际俞开始只是默默听着,觉察到她的视线,便也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促狭,但也没开口否认。 晚上真的太诡异了!这眼神,什么意思? 萧潇瞬间就把心提起来了,赶紧抢先开口:“当然认的,不认我难道认你们啊。你们不要挑拨我们感情,坏人姻缘要被马踢的!” 这话说得,一股浓重的秀恩爱耍花枪的味道,连赵远都想笑话她。果然,大家闹得更欢了。人声鼎沸里,萧潇却听到林际俞用开玩笑地口吻冲自己说道:“戒指都送了,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潇第一次听他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更加觉得惶恐,这么平静,真的很不对啊。 . 夜越来越深,朱芸毕竟年纪大了,由几个学生扶着先去休息了。能闹能唱的几个大有要通宵的打算,萧潇瞅着林际俞神色不对,找了个借口离开。 两人并排走着出了绿翡翠,一出大门,萧潇就跟他道歉:“那个……刚才都是开玩笑的……不生气吧?” 林际俞没搭理她,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萧潇只好乖乖坐上去。 街上人流已经很少了,只有车子还不时闪着车灯呼啸而过。 车里空气闷热,萧潇伸手开了点窗,冷风吹到脸上像是刀子刮过一样。林际俞看了她一眼,把车速往上提了提,顺便把车窗关了锁好。 刚才在绿翡翠里面他还不时看她一眼,或者客客气气地应付一下场面话,这时则连一句话都没有了。 脸色也伴随着越来越快的车速一起愈来愈难看。 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萧潇忍不住叫停:“超速了,前面有红灯——”话音没落,车速猛地将了下来,过了十字路口,林际俞再一次猛踩油门,拐弯时候萧潇几乎以为车子要飞出去,要不是有安全带,脑袋都差点撞玻璃上。 “停车!停车!” 车子果然慢了下来,却不是因为她的话,红绿灯、监控照相。林际俞对这这段路熟悉异常,一路飙过来,减速加速游刃有余,一点儿把柄都不落下。 萧潇也从一开始的慌乱变成了吃惊——他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对面有其他车子过来时,他一点速度都不减,离有监控的地方已近,就跟雷达似的迅速接收到信号,减档减速,面不改色。 车子并不是朝着林际俞家的方向开的,外面的已经将近十多分钟没有出现其余的车子了,道旁的常青绿化树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张张巨大的雨伞撑在黑夜里。 萧潇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外面的路灯十分稀疏,绿化林木已经换成了海边常见的植物,隔着车窗张牙舞爪地摇曳着。 林际俞把车子拐进小路,然后绕着山道往上,一直到了没路的地方才熄火停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萧潇坐在他边上,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眼泪,手还抓在吊环上。林际俞把车窗打开,让海风吹进来,萧潇觉得背上一阵湿冷,大约是冷汗接触到了空气…… 她自己都没觉察自己在发抖,林际俞却发现了,凑过来在她鼻子上亲了下,揉了揉她有些乱掉的头发。 “你……你……”萧潇反抓住他的手,“经常这样?” 林际俞盯着她,眼神深的看不到底:“你希望我经常这样?” 萧潇的嘴唇动了下,这就是在谴责了,但又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在里面。这种技术和经验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这种近乎疯狂的发泄方式肯定在他们认识前就有了,他却拿今晚的事情来作为他这种疯狂行为的因。 它是一个行为的因,而不是一系列习惯的因。 林际俞还在牢牢地盯着她,大有一言不合心意就发动车子冲下去的架势。 萧潇于是解释:“我没想到你真会来,大家开玩笑……然后……” 林际俞打断她:“我以前也没想带你来这里,我一般都一个人来。” “……” “承诺换承诺,婚姻不是交易,但是不公平的婚姻,我没办法接受。” “……” “只看着我一个人就那么难?” 萧潇转开了视线:“你别这样,我们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情。我可以道歉,可以保证不会再有类似今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这样……胁迫……我觉得害怕。” 林际俞把身体往后退了退,坐回到了驾驶座上,隔了一会儿,他说:“你觉得可怕?” 萧潇没接腔,他于是加了句:“刚才那么多人,我也觉得好可怕。” 萧潇扭头看向他,他苦笑了下:“我不喜欢那样,就像你觉得半夜开车到这样荒僻的地方很可怕一样——我以前,”他伸手做了抬手划动的手势,“我以前恨林思翰恨得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往各种没人的地方跑。你看前面那个礁石,那叫爷娘望,据说以前有对夫妇晚来得子,结果孩子不小心掉进海里淹死了,他们就没日没夜地站在祈祷海神能听见,把孩子还给他们。我那时候没了妈妈,父亲又是个混蛋,我就经常来这里看着那个石头发呆——我还为他们学过游泳,第一次游到哪儿时候,突然就觉得他们好像在等我一样。好像他们才是我的父母,我那时候想,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经常来这里看他们。但是因为太享受看到他们相互依偎依靠着等待自己的模样,于是迟迟不肯回家。” 爷娘望的故事萧潇是听说过的,这时听他这样分析起来,却觉得异常的惊心动魄。 俞静死时他才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独自一人游过十几公里咆哮的海水,想象两块石头是他的父母。 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声“对不起”。 林际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一声说得十分自然,仿佛她才是他那双不负责任的父母一样。 林际俞又说:“那时候我经常打架,其实真的输过几次,对方人多,年纪也比我大很多,开始时候一遇到就打,后来渐渐就熟悉了。他们中有一个小个子,喜欢玩自残,没事就拿刀子在手臂上划刀子,每刀都不深,每刀都见血。这种小孩你见过吧,好像活的很潇洒,好像什么都敢,却没胆子好好读书好好规划人生。我和他不一样,我也尝试过他的玩法,也旷课,也打架……但是,我可不要做林思翰他们那样的人,也绝对不要过我妈妈那样的人生。” “我……” “我知道改变习惯很难,就像我没办法控制住斤斤计较你是不是又和哪个男人走太近了一样,再撒谎骗自己说不在乎都没用——但是,你愿意为我改吗?每次做事前,想想我的感受,想想那件事情是不是会给我们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你愿意给我这个承诺的话,我就保证不再一个人开车来这里。” 萧潇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他也正看着她。 “也保证不一个人游泳去爷娘望?” “保证。” “保证你每次做事前,也都会先考虑我的感受?” “保证。” 萧潇于是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这样约好了?” “嗯。” “要什么仪式或者写保证书吗?” “你心里记得就好。” 萧潇“哦”了一声,重新靠倒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渐渐有点回过味来:“……刚才那些话……其实是想试试我有多在乎你对吗?” 林际俞靠在驾驶座上,并不反驳:“主要还是承诺本身,这个是附带的。” 萧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家的山盟海誓是用烟花、摩天轮、玫瑰、情话做背景的,她被求婚那晚被拉着研究了半天万年历,与人约定百年相守时却刚刚死里逃生,还被胁迫一样做了承诺交易。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这么容易算清楚,交易明白? 第六十六章 弃婴 萧文江一早起来,就见女儿穿着昨晚上出去时穿的衣服,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咬着油条,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文江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回来了?” 萧潇有些茫然地看过来,又咬了口油条,才起身过来帮他推轮椅。她这一起身,萧文江就注意到她身后椅子上挂着的外套了,深黑色,又大又长,明显是男人的衣服。 萧文江心理很有点不是滋味,刷牙时候还挑剔了下庄松雅的品味:“这牙膏什么味道,咸死人了,你妈那个人,还脑外科专家呢,买点东西都买不好。” 萧潇看着镜子里一脸嫌弃的父亲,不禁感慨:“那么嫌弃她你还娶她?真爱哦。” 萧文江的动作有了一丝僵硬,咕噜咕噜漱了口水,把牙刷塞进嘴里用力猛刷。 萧潇又说:“别太用力呀,当心牙龈出血。” “你怎么跟你妈似的,这么能唠叨。” 话是这么说,萧文江自己也知道,庄松雅已经很久没有唠叨过他了——唠叨,也是足够亲密的人才有的待遇。 庄松雅结婚前也不是这样的,对谁都礼貌地保持着距离,一起约会时候总是谦让客气,结婚后他才知道妻子原来并不喜欢脏兮兮的大排档,连劣质烟味都不能忍受。 两人的婚姻是隔着朦胧的美好幻想开始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暴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矛盾,他的病退是个转机,两人有了一个短暂的蜜月回温期,但回温之后,矛盾到底还是存在的。 萧文江想得出神,一直到女儿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爸,我和你说话呢,你在没在听?” 萧文江抬头:“你说什么了?” “我说……”萧潇意外地竟然有点羞涩,“我说林主任跟我求婚了。” 萧文江放下牙刷:“什么时候求的?你答应了。” “就这两天吧,当然答应了咯。” “什么叫当然答应,他灌你什么*汤了?” 萧潇哼哼唧唧地不回答,帮着收拾好亚刷、牙杯,等他洗完脸,推着他往餐桌走:“我这是正常反应,你那态度才不端正,就凭你这种男人为难男人的想法,就应该被开除男籍。你当年怎么追得我妈,难道还求了好几次?” 萧文江瞪眼:“那是肯定的,我当年拿铝片给她黏了一整个帆船模型呢——花了我整整三个月!那个什么林际俞,他呢,送了你什么?” 萧潇冲着自己手指努了努嘴:“你都看它好几眼了,还问什么?” 萧文江显得很不以为然:“就一破戒指啊?俗!” 萧潇忍不住维护:“俗我也喜欢,只要是他送的,越俗我越喜欢。”女生外向,萧文江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忍不住感慨。 “那个,爸啊……”萧潇把保温桶拧开,边盛粥边和他商量,“今年年底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日子?” 萧文江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什么?” 萧潇慢腾腾地解释:“林际俞找了几个日子,看着都挺好的,就在今年年底吧。” 萧文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日子?” “结婚日子啊。” 萧文江忍不住就想拍桌子,这也太着急了,女生外向,这都不是外向,这直接已经自己把自己送出门了。 “你和你妈商量过了?” “还没提呢。” “我不同意,”萧文江把脑袋猛烈滴摇了一下,“你们才认识多久,这就结婚了,要是到时候后悔,看你怎么哭!” 萧潇“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没说就结嘛,这就是在和你们商量呀。” 庄松雅一直到入夜才得知这个消息,也显得十分惊讶:“这么快?这个事情得好好商量,把小林家长也请过来,两家人一起解决才好。” 萧潇一想到林思翰瞬间就有些退缩了,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埋头扒饭。庄松雅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不然,请李主任一起吧。说起来他也是你们的媒人,他又是小林师兄,再合适没有了。” 她想得到,林际俞也一样想到了当天晚上,李主任就打了电话过来,主动提到了订婚的事情。夫妻感情出现危机以来,萧文江就对这个经常在妻子身边出现的男人颇有微词,这时就更加觉得不爽了。 他们倒是有商有量的,女儿明明他也有份,结果反倒是自己被边缘化了。 按林际俞的想法,时间当然,越快越好,年底好日子扎堆,随便挑一个都是良辰美景。可惜萧家不那么想,毕竟是独生女儿,萧潇年纪又不大,还是得从常计议,订婚、扯证,最后才是结婚。 林思翰收起风流姿态后还是挺能糊弄人的,又多才多艺,才见两次面就开始和萧文江“老林、老萧”地互喊了。 连庄松雅都感慨“林先生倒是比小林活泼多了”,萧潇暗暗吐槽,那种活泼她可消受不起。 李主任这个大媒人到萧家的走动也频繁了不少,还留家里吃过几顿饭。 萧潇神经再大条也知道父母之间的婚姻出了问题,悄悄向庄松雅探风声,庄松雅却完全没和她交流的意思。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心里有数。” 萧潇又跟林际俞打听李主任的事情,林际俞回答地异常笼统:“李师兄是很理性的人,非常热爱自己的职业。” “……有多热爱?” “他离婚就是因为太喜欢加班,有时候连着一星期都住在医院。前嫂子觉得他简直不是正常人,沟通不好,感情越来越淡,后来就分开了。” “……”萧潇只能承认林际俞的评价真的非常中肯。 这哪儿是理性,简直是冷血。 不过这么冷血的人,居然会给人做媒,也算是个奇迹了。 “他说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工作之外,每天都跑去相亲,实在看不过去,所以才帮我的。”林际俞的话很快打破了她关于奇迹的幻想。 每天都去相亲…… 萧潇撇了自家男友一眼,这也是种偏执了吧,简直不下于李主任的事业心。 订婚日期最终定在了下个月初,林际俞拿红笔在日历上画了超显眼的一个圈。 刑侦大队的也陆陆续续知道了消息,季志敏就忍不住羡慕:“你们真够速度的啊,我和小颖拍马都赶不上。” 韩小颖于是又发微博:“我的男朋友是一头超级大笨猪。” 恰好黄浩进来,正瞅见韩小莹拿着手机在玩:“小韩,注意点影响,上班时间还玩手机。”韩小颖撇撇嘴,把手机收起来,办公室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黄队,有人在副食品市场边的垃圾桶那发现了婴儿的手指!” 黄浩正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手刚搭上把手,闻言就把手缩了回来:“通知技术,去现场。” 副食品市场在老城区,路窄人多,这时上班高峰期还没完全过去,一路上堵得黄浩脸色黑了又黑,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地方。 林际俞和欧阳晓拎着箱子先赶了过去,蓝色的大垃圾箱被翻到在地,臭烘烘的垃圾散落一地,那两根手指就和一堆腐臭掉的生猪肉一起放在一只黑色垃圾袋里。 垃圾袋已经被撕开了,发出阵阵恶臭,幸好不是夏天,不然光苍蝇就能吓死人。 发现垃圾袋的是个居住在附近的中年妇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被女儿搀扶着:“吓死我了,哪个管生不管养的外地囡,这么狠毒的心!亲生孩子的手指都斩得下手!” 老城区还残留着不少自破旧的建房,她家就是典型的自建房住户,异想天开在地下室养了头小猪,这几天没事就在附近的垃圾桶翻找被人丢弃的残羹冷炙破菜叶子,没想到撞到这么惊悚的一幕。 市场人流量大,光看热闹的人就比别的地方多,大家也中年妇女的想法差不多,那个小的婴儿手指,肯定得是未婚先孕的胆小女孩才能做得出。 关于胆小的定义其实很诡异,明明胆小,却做得出胆子超大的“杀婴”举动。但是假如不胆小,又怎么怕人知道呢?又怎么不敢承担后果呢? 又自相矛盾,又合情合理。 那边林际俞又在腐肉里发现了一些属于孩子的内脏,另外还有两截黏连在一起的小小手臂。 是畸形儿,那么案件的合理性又多了一层解释。 但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么明显的畸形,应该也能及时发现的吧? 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市场里流传,从开始的未婚妈妈弃婴分尸再到母亲不引产却杀死畸形儿还抛尸垃圾桶,各种版本不一而足,韩小颖还在微博头条看到了新闻。 “闹得好大呀!” 黄浩皱眉,勘查现场进行的也不大顺利,人流量实在太大了,环卫工人6点多清理过垃圾,市场这边7点左右开门,他们赶到时已经接近9点了,整整三个小时,光垃圾就堆了两大桶了,要找出扔垃圾的人还真是项不小的工程。 这边附近又没有监控镜头,唯一的排查办法就是找附近的店家咨询打听。 第六十七章 胡叶 弃婴这样的话题,时有发生,人人都关注,但是这种关注度却没办法持久。前一刻还传得纷纷扬扬的热闹话题的,没几分钟就又被另外更加吸引眼球的信息夺去了关注度。 刑侦大队却又有了新发现,林际俞亲自拿着检测结果来找黄浩,声音平静,带来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平静:“从现场带回来的手指、手臂、内脏都不属同一个孩子,三者的dna并不完全一致,应该说,很有可能是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妹或者姐弟。 黄浩紧皱眉头,哗啦哗啦翻动检测报告:“什么意思?三胞胎?” 林际俞摇头:“不大可能是三胞胎,但是应该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结果,把黄浩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都弄蒙了。 三个婴儿,有血缘关系,还不是同一个妈生的,还在同一天被杀,还一起被分尸! 当是屠宰场处理肉鸡呀! 黄浩不能理解,其他人就更不能理解了,好在队里年轻人多,思维够天马行空,开会时候闹成了一团。季志敏嘴巴最快:“该不会是哪个代孕妈妈组团来处理残次品了吧,不有一个是畸形儿嘛。” 你连开动脑筋,还画了示意图:“什么代理妈妈,真是代孕怎么也会随时关注孩子健康的!你当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蛋一样简单?真有问题早就流了。要我说,老城区还有好几家娱乐会所呢,不如直接去那里查,做那种生意的,总是比较容易出问题的。” 季志敏被她逗笑了:“什么呀,这些人才是一发现身体有问题,就直接一把药下去的人。” 司桦林则完全凭经验在推测:“最近的学校是二中附小吧?” 黄浩还是和老同志比较有共同语言:“这个,年纪太小吧,可能吗?” 司桦林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这个世道,谁知道呢。查查吧,最好从那些男老师入手,学校的那些男领导尤其要注意。” 萧潇这时才插嘴:“学校都有定期身体检查的吧,而且要是有孩子怀孕了,怎么瞒得过家长呢?” 季志敏也觉得司桦林这位老同志太能想了点,要是中学还有可能,这可是小学,小学……好吧,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司桦林也是抓住了那点希望不肯撒手:“那你们说怎么办?” 萧潇也回答不上来,最后说:“不然咱们都试试?” “……” 讨论到后来,林际俞又给这排查范围扩了一扩:“再查一查本市的几家医院吧,看有没有新生儿失踪或者器材失窃。那些内脏都还挺完整的,手臂和手指的切口也很整齐,婴儿手指上还检测出了麻醉剂。” “还有市场里的那些猪肉铺子、鸭肉摊子都可以关注下。”欧阳晓也跟边上补充。 本市医院一共五家,市立医院、第一、第二人民医院,剩下一家儿童医院和一家妇女医院。 市立医院规模最大,设施也最齐全,庄松雅自从去年年初开始就调任到了这家。本市的老干部们的医保检查什么却几乎都在第一人民医院,二院距离副食品市场最近,但二院最近刚整顿,调任了新院长,可能性也不大。反倒是次近的儿童医院管理方面并不是那么严格,那些年轻妈妈又喜欢追求时髦,不少人生孩子哪怕排队也要硬挤进儿童医院,按着他们那个繁琐的生产流程迎接自己的新宝宝。 黄浩和司桦林也都觉得儿童医院出问题的可能性较其他可能更大一些。老刑警的直觉有时候并不单单只是一种感觉,而是常年经验积攒出来的敏锐嗅觉。 司桦林带着萧潇去了一中附小,进了校门后,先在校长室待了二十多分钟,校长同志异常地客气,听说他们是来查案的,立马表示自己和学校完全配合,一点儿耽搁都没有的。连南那个学生为了被杀害的拾荒女孩离家出走吓家长的案子他可关注着呢,这种恶*件,出在哪个学校都倒霉,如今虽然没听到什么别的有关孩子的流言,警察同志既然上门了,还是要热情对待、严肃处理、主动配合的。 司桦林就把他们的来意介绍了一下,校长的热情依旧,嘴角却忍不住有点抽搐。 死婴…… 他这儿是小学,最大的孩子都才14周岁。 他们自己还是孩子呢,哪儿来的能耐生孩子? 但是如今小孩儿发育早,开始出现第二性征的女孩倒是确实不少,他也不好铁口直断说不可能,只好陪着翻了一遍学生名单。 “全校的女学生就一个办了休学,那是真的身体有问题,白血病,我们还组织过捐款。剩下的孩子小病小痛是有的,长期请假完全没有。不肯上体育课的一共就这么几个,全是娇气小公主,但是每天早操都还是参加的,要是怀过孕,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校长说到后来,尾音都微微上扬了,就差直接说“我们学校不可能有这样的孩子”了。 司桦林也理解这位校长的紧张感,如今孩子不好带,明知道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心却还是忍不住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万一”可不就是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但这一圈下来,还真没找到任何线索。 倒是韩小颖提出的娱乐会所那条线,有了些微的小小进展。 “小学生招妓?哪个学校的孩子?”黄浩嗓门比平时都高了好几度。 叶拓说得磕磕巴巴的:“就一中的两个六年级……的男学生,一个留过级,另一个似乎挺有钱的,上周在这边的天地玩。” “叫什么名字?” “就查到了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外号,一个叫y哥,一个叫小楷。” “什么破名字,老司麻烦你再跑趟一中附小。” 这一次去是带了证据的,校长对这两个外号毫无所知,但是到学生中一问,马上有人反应过来了:“你们找六三班的杨楷和胡叶吧,胡叶外号就叫y哥,”说完还小声叮嘱,“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有了名字,找人就方便了。 两个孩子个子都还挺高的,尤其是留过一级的胡叶,站起来比司桦林还高半个头,高高瘦瘦的男生脸上还有细细的白色绒毛,一进办公室就呆呆地低头站着。 校长端坐在自己位子上,一看到他身上明显异于其他学生颜色的运动服外套就想咆哮:校服呢!今天上学呢,大家都穿校服你怎么不穿! 还有,你留级一年你也才十五啊!虚岁也就十六吧!怎么就能……怎么就能去嫖娼呢?! 要不是司桦林他们在场,他都想要言传身教地吼一声老师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们才多大! 杨楷紧跟在胡叶后面,校服倒是穿着的,领口露着一截高领毛衣,黑色的短发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微的深蓝色——总之,两位都不是什么乖乖学生就对了。 司桦林是穿着警服来的,萧潇虽然穿了自己衣服,可那站着的司桦林边上的姿势,活脱脱一个女打手。 站警察边上都目露骇色,怎么想不是普通女人吧。 胡叶抿紧嘴巴低着头,杨楷也有样学样,完全保持了坏学生面对老师时候固有的风范。 司桦林单刀直入地问他们是不是去过娱乐会所,两孩子不吭气,接着司桦林又问:“你们是不是认识小玲?” 两个孩子还是低着头。 司桦林去看校长,校长正憋得难受,得到暗示迅速地就想起身把两人都骂个遍,屁股都离开椅子了又觉得不妥,最终拿起话筒打了他们班主任的电话。 胡叶在听到他说出“唐老师”三个字时就有点不动静了,拿眼睛小心地瞟了门口两眼,杨楷倒还是很镇定的样子,一只脚还微微抖了两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唐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没过多久就推门进来了,穿着件深色呢大衣,配着嫩黄色的丝巾,一进来就把目光落到了两个学生身上,脱口就问:“你们又怎么了?” 两个孩子仍旧沉默,校长冲唐老师招手,唐老师也注意到了穿着警服的司桦林,再一联想起在办公室听到的八卦,脸就白了,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两个学生。 杨楷还在那抖腿,胡叶却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心虚,目光一触及到她的迅速就挪开了。 司桦林就打算把这个事情原样和这位年轻的班主任说一说,才说到“这两个孩子上周末晚上”,胡叶就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出声打断了:“你们别和唐老师说了,直接问我行不行?” 他这话一说,杨楷都吓了一跳,唐老师脸上也明显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胡叶的个子是这屋里最高的,这时候却仿佛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一般。 他讷讷的解释了句:“我们就是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窝在被子里用板子打字,不知不觉就过了零点,囧脸 谢谢红烧肉妹子~~我会努力更完的,不用反复扔啦~~ 第六十八章 买卖 “你们哪来的钱?”唐老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两个孩子的家庭她还是知道的,都并不富裕,天地那种地方,虽然不是什么顶级的消费场所,也不是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承担的起的。 何况,居然还认识里面的女人。 杨楷犹豫着看了胡叶一眼,胡叶在这位唐老师面前简直就变了个人,跟见了主人的猫咪似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我们没抢没骗,就是……就是去卖个点东西。” “卖什么?” 这个走向倒是把大家都弄懵了,唐老师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卖肾”,可为了嫖娼去卖肾,怎么也不合理。 而且,这种手术不是需要恢复期,还要配型什么的,起码得失踪几个月吧。 胡叶倒是挺不负众望的:“就是……有个年纪挺大的女人,说自己怀不上孩子,跟我们买……买精(和谐)子。”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司桦林最先开口:“你们去哪儿卖?怎么和她联系上的?” “在电话柱上看到的小广告,打她电话报了名字,然后就约了地方见面,她有个旧货车,后面车厢弄得挺干净的,在里面弄出来装好,就可以拿钱了。” “你们都卖了?” 两个男孩都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似乎也带着一点儿羞涩。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去卖吗?” 两人都直摇头,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们跟我们回去一趟吧,做个nda鉴定,顺便描述下那个女人的模样,让技术室试试画像。” 萧潇跟在司桦林后面小声嘀咕:“孩子父亲不大可能是他们吧,那女的最近才买,没准都还没怀上呢。” 司桦林脚步慢了慢:“她也不像是给自己买的,给自己买的话,直接花钱买个人过一夜不就结了,没准是做黑中介赚钱。” “做这种黑中介赚钱?申请人工授精的费用也不高,还合法呀。” 两人小声讨论着上了车,两个男孩坐上了副驾驶座,都有些紧张,唐老师作为班主任,也跟着上来。 “警察同志,这个事情要通知家长吗?” 司桦林毫不留情地点了点头,杨楷整个人都瘪了下去,胡叶倒是挺无所谓的,就一个劲地留意唐老师的神色。 萧潇他们也听校长说了,唐老师虽然教龄不长,对这个胡叶却是有救命之恩的——这么大的男孩居然不会游泳,上次春游时失足跌落湖里,就是靠这位身量单薄的班主任把他捞上来的。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胡叶为人还是很义气的,这么一来二去,对班主任是彻底服帖了,让干嘛就干嘛,绝对听话。 司桦林这边在学校里取得了进展,干脆也试验着往其余的学校了套,没多久就又找出几个曾经“卖过□”的年轻男孩。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把买家指向了同一个人,一个看装束并不富裕,在车厢里放了只车载冰箱的普通中年妇女。 犯罪嫌疑人肖像有了这么多个目击者的共同检验,出来的效果也尤其逼真。 其中一个自称一年前和该妇女有过接触的男孩,dna检测结果和三个婴儿的符合父系x染色体亲缘关系。 这男孩年纪比胡叶他们要大上不少,但也才十七周岁左右,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茫然无措,隔天才想到跑来要求一睹那些婴儿残肢的模样。 黄浩还犹豫着是不是要带他去殡仪馆呢,他自己却又放弃了:“算了,肯定很丑。”然后就一脸飘忽地回去上学了。 不知不觉有了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里居然还有畸形儿,居然全给害死了,放谁身上都淡定不能。 然后,这个案子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有了肖像画,有了那辆车子的模拟画像,有了三个婴儿的dna数据,其余的居然真的就一点儿实际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开车的“买精”妇女像是凭空消失了,按着几个男孩的描述,一个小区一个小区排查都没发现她。 全网通缉后,倒是有人来举报,说这人好像曾经流窜在自己家附近的小偷。 但是再往细了查,线索却又断了。 靠着季志敏和司桦林两边对接起来的线索像是进了死胡同,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出口,也没有其余的线来补充引导。 转眼十二月临近,萧潇和林际俞两人的订婚日子也近了。 按双方的意思,订婚就不大操大办了,双方家人在场,最多再请几个亲朋好友,坐一起吃个饭,把这个事情订下来。 林际俞和萧潇最近工作又忙,就干脆地决定把订婚宴安排在了晚上。 庄松雅和李主任都特地调了班,林思翰的身体确实差了很多,裹得跟个球一样,早早地被林际俞送到了酒店。 除了他们,剩下的就是双方家长和媒人。 没什么复杂的仪式,两家人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聊得最多的就是两人之后结婚的安排。到了交换订婚戒指的环节,李主任先开口祝福,庄松雅和萧文江都有些感慨,眼眶发红,连一直排斥婚姻的林思翰都有些被感动到了。 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林际俞对这场婚姻的结合是十分认真的,别的不说,光刚才一谈到结婚日子就对答如流把好几个月的“宜嫁娶”日子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那个劲头,就绝对不简单。 正如他所说的,他的人生自己决定,与父母辈的完全不同。 萧潇对这些就没这么多心眼了,但是看向未婚夫的眼神也是甜甜蜜蜜的,虽然少了点含羞带怯的矜持感,好歹足够真诚。 萧文江都想要咳嗽提醒女儿不要那么明显的流露出“我很满意我很想嫁”的态度,萧潇很不理解:“人家都拿了诚意出来,我也告诉人家自己的真实想法,这有什么不好的嘛。” 萧文江被她这么直接的话堵得说不出来了,只得无奈的摇头然后点头:“行了,那就这样行了,你们自己满意,那就是最好的。” 小小一个订婚宴,萧文江居然喝醉了。 未婚女婿自然要肩负起载人回家这样的重任,李主任则推说有事,直接由滴酒未沾的庄松雅送回医院。林思翰和醉醺醺的萧文江一起坐在林际俞的车后座,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在那说话,萧潇坐副驾驶座上,等着林际俞开车。 林际俞也对两个未来亲家的对话很无语,什么“别看我女儿黑,这是现在流行的美黑”、“我儿子那么帅,还是处男,你女儿绝对不吃亏”、“我女儿啊从小就会跑,体力那是一等一的好啊,有个古话叫什么,宜室宜家!娶了她,贼都不敢摸进门了!”、“我儿子可是很有风度的,古语,古语里有个柳下惠,柳下惠知道吧……” 说到后面,就完全变成互相自言自语式的抒发了,萧文江揭发完女儿幼儿班时候尿床嫁祸给隔壁小朋友的罪状,逼着眼睛睡了过去。 车子到了小区楼下,萧潇拉开车门,刚准备好轮椅,扶住萧文江,他突然就有了动作,人还半趴在她身上,手却抓住了她的头发,下意识似的将她往窗玻璃上一撞。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举动,萧潇都愣了一下,脑袋给这一撞砸的有点发晕。 驾驶座的林际俞直接下来了,迷迷糊糊的林思翰也清醒了不少。 “没事吧。” 萧潇也没想到自己老爸喝醉了居然会打人,连忙说没事,和林际俞一起把萧文江搬进轮椅里。才想要推着往里走,萧文江又低声嘀咕了声什么,稍远的林思翰没有听到,他们两人却都听的一清二楚,萧潇抓着轮椅的手不禁紧了又紧。 醉话是当不得真的。 但是他的语气极其自然,自然地让她有点心悸,如果不是经常骂出口或者藏在心里想要骂出口的话,怎么能这么自然呢? 进了电梯,萧文江又重复了一遍类似的话。他说:“□,别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一个蔑称,其中的粗俗和恶意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萧潇不由自主想到他最近这一年醉酒的次数,顺便联想到了自己刚调回来时庄松雅扭伤的脚和家里古怪的气氛。 难道……他曾经和自己的妻子动过手? 喝醉了失手退过她? 电梯往上升,萧文江又断断续续又骂了几声,全不是什么好坏,辱骂的对象也全是女性,中间还对着电梯门砸了两拳。 他是完全喝醉了。 进了家门,萧潇把人连椅子一起推进书房,就一头扎进了卧室。 庄松雅藏东西的习惯她是有点清楚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地方,这一翻,就翻出来一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明显是复印件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些瘀伤,每张上面都标准了日期,还有鉴定结果。 时间居然从七八年前就开始了。 断断续续一直持续着,伤口五花八门,从“醉酒发脾气扔杯子砸伤小腿”到“醉酒将人推落楼梯”,各种各样的原因应有尽有。 严格来说,萧文江发酒疯的次数并不频繁,一年也就一两次,但是这样积累下来,这么多伤口列在一起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所有的暴力诱发条件无一不是醉酒。 这种间歇性的家庭暴力庄松雅显然是式分介意的,光看这些证据的保存就知道了。萧潇也从这些照片里逐渐翻找到了父母关系紧张的真正元凶。 是的,这几乎就记录了两人从正常夫妻到庄松雅单方面断绝沟通的完整程序。 七八年前,那时候正好是萧文江病退的时间? 那段时间的照片也特别多,虽然都是小病痛,庄松雅却都细心地记录了下来,频繁时一天之内甚至会出现两三个淤青。 这个事情萧潇也是有点印象的,萧文江刚刚得知自己要残废时,心心境起伏是非常大的,动不动就摔东西,这些被摔坏的东西偶尔还会伤到自己和庄松雅。 严格来说,这似乎并不能算作家庭暴力。 可是看着庄松雅认真列出来的日期,各种淤青、划伤、红肿的照片,萧潇又觉得非算不可。 家庭成员中体力弱势一方确实受了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并没有因为时间的增加而停止。从逐年增加的一张张照片和鉴定书上就能看出来。 萧潇翻完照片和鉴定书,又一次打开了离婚协议,清晰的两行签名摆在她面前,白纸黑字,冰冷而有力。 第六十九章 离婚 庄松雅送完李主任回来,萧文江已经睡下了。 萧潇的房间半掩着,透出点灯光。 庄松雅脱下大衣,轻敲了下门,推门进去。萧潇果然还没睡觉,穿着睡衣正窝在床上打电话,整个脑袋都快埋进膝盖里了。 庄松雅唤了一声:“潇潇?” 萧潇浑身一震,把头抬起来:“哦,妈妈你回来了。”庄松雅瞄了一眼电话,果然是林际俞的名字:“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上班?” 萧潇笑着挂了电话,爬起来拉着她窝进被子里:“冷不冷呀?” 突如其来的温暖激得她一个哆嗦,靠着床头任由萧潇把她冷冰冰的手包进怀里:“冷呀。”萧潇蹭啊蹭的蹭进她怀里,庄松雅失笑:“哎呦,姑娘这么大了还撒娇,婚前恐惧症?” 萧潇依在她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庄松雅干脆把拖鞋也踢掉,真正钻了进来:“来,妈抱回。” 母女俩并肩躺下来,萧潇毫不客气地把脑袋枕在她伸过来的胳膊上面。话题开始时是非常健康的婚前心理讨论,渐渐地就往不和谐的地方去了。 庄松雅人倒是不古板的,都已经订婚了,有点什么也能理解。何况萧潇又经常夜不归宿,她不再步步盯防,也就是默认同意的意思。 没想到新女婿这么柳下惠,竟然正在等新婚之夜。 庄松雅拍了拍女人后背:“认真讲理的男人好,沟通得起来。” 萧潇“嗯”了一声,仰头去看她。庄松雅已经不再年轻了,额头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皱纹,皮肤虽然松弛了,白还是很白的,嘴唇不算厚,但也不薄,唇形优美,说话时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像一朵已过盛时的兰花,虽然日渐枯瘦,神姿确还残留着美好。 “妈,你和爸……”萧潇迟疑着开口。庄松雅侧过脸来看她,脸上的惊讶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转成了坦然:“是啊,不合适就只能分开了。妈妈希望你没有选错,可以过一辈子是最好的,真的过不下去了,也总不能委屈自己。” 萧潇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直说出来了,自己也说不出什么阻拦的理由,只好继续窝在她怀里发呆。 庄松雅又躺了一会儿,起来洗漱,洗漱完又回来,关了灯,在她身边躺下。 萧潇马上又靠了过去,庄松雅摸了摸头发,说:“等你结婚了,妈妈就搬到医院的宿舍去住。” 萧潇抓紧了她的胳膊,慢慢地又松开了。 这是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决定。 . 南方的冬天始终逃不过阴冷的气候,一早起来,雨水夹着冰雹淅淅沥沥地下着。萧潇打了伞在站牌前等着公交。 天气实在太冷了,她裹了厚厚的围巾,带着护耳,还是觉得雨丝往脸上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顶着红字的公交车始终没来,林际俞的电话却来了:“在哪?” 萧潇一愣:“什么?” 电话断了,接着,站牌后面驶往小区的方向传来了喇叭声。 她扭头去看,林际俞也正好把车窗降下来。 哦哟,居然来接我! 萧潇连忙撑伞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林际俞随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打着方向盘转弯:“顺路。” 萧潇撇撇嘴,一南一北,顺哪门子的路啊。林际俞又问:“你爸妈怎么样?”这大约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 萧潇把手套摘下来,露出那枚闪亮亮的戒指:“不怎么样,等咱们结婚了就离。” 车速明显慢了下来,林际俞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们把婚期缓一缓吧。” 萧潇哭笑不得地看向他:“真的呀,这么有牺牲精神?”林际俞腾出一只手来拍她脑袋:“不稀罕就算了。” 萧潇护着头发退开:“稀罕的啦。”说完靠着椅子发了会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我们过我们的,他们……他们总有自己的理由。” 林际俞“嗯”了一声,说:“我妈能像你一样想得开就好了。” 到了刑侦大队楼下,离上班时间还早,萧潇拎着围巾就想下车,被林际俞拉住,硬是帮她重新裹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楼,就见季志敏和司桦林一起从电梯里出来。一看到萧潇,司桦林直接拽着人胳膊就往外拉:“小萧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 “怎、怎么了?” “林主任也在?正好正好,赶紧走!又发现婴儿的尸骨了!” 林际俞觉得眼皮跳了一下,跟上去走了几步,拨电话去办公室:“欧阳来了没有?白杨?白杨也行,把我的勘查箱带下来……对,赶紧下来就行了。” 他打完电话,季志敏已经发动好车子了。 白杨背着相机和其他技术人员气喘吁吁地冲下来。 萧潇也摘了围巾手套,正紧张地听司桦林在介绍情况:“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似乎是被流浪狗翻出来的畸形儿残肢。和之前那个弃婴碎尸案也未必就是同一帮人干的,不过,总也有这个可能性。” 畸形儿几个字,冷冰冰的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了车内众人的心里。 畸形儿,意味着即使活下来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一般家庭发现胎儿有问题,大部分也会直接选择流产,按法律来说,只要还没出生,结束几条生命都不算犯罪。 但是对于已经出生的畸形儿,社会的容忍度却没有那么高。每年总有那么一些意外出生的畸形儿被悄无声息地抛弃甚至结束生命。 发现死婴和流浪狗的地点十分偏僻,那狗毛发凌乱,身上污秽不堪,一看就经常在各种垃圾堆里流窜。 死婴全身青紫,腹部拱起,整个头部都诡异地歪在一边,一只小脚已经被流浪狗咬断。白杨咔嚓咔嚓拍着照片,林际俞戴上手套蹲了下去。司桦林四处转了转,最后停在了路口,仰头看向头顶。 萧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头顶上天空逼仄,四面都是陡峭的高楼。 司桦林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揉着脖子低下头。萧潇问:“怎么了,司组?” 司桦林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句:“没什么,刚觉得好像有人在往这边看。”萧潇听到这话,迅速就想抬头,被司桦林借着揉头的动作阻止了:“干什么呢?” “不是说……” “我会这么直接去看?第一天干这个活?” 萧潇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装着疲惫的样子揉脖子、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砍,但司桦林所说的目光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 司桦林提醒她:“想想以前几次行动,你和小季他们都选什么位置。” 萧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稀稀落落站着围观的几个路人,这里地方偏僻,行人极少,他们来了这么久也就聚集了大约三四个人,还不时有人加入和离开,大部分人行色匆匆,都是十分偶然的路过。 甚至还有拎着蔬菜的年迈老人。 不是这些人。 她又拿眼睛余光去瞥对面街道,这回留意到了,对面街道是个装修老土的小超市,店长拿着个小平板在门口站着,一脸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他边上还站了个拎着塑料袋的顾客,明显是买完东西打算离开了,却因为看到热闹而想要一探究竟。 隔着玻璃门,还有人在朝着这边张望——这位就没有门口那几位围观得那么认真了,朝着这边看两眼,又把视线收回到货架上,看两眼,又收回去。往篮子里装了点东西,往超市里面逛了过去。 她看起来那边漠不关心,萧潇却觉得她比门口的店长他们还要认真。 门口的这些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超市里面那位,却明显带着遮掩。她有心留意,没过多久,果然发现那人又走到了玻璃门边的货架上,一边挑选,一边又似不经意一般朝着这边看了几眼。 萧潇小声问司桦林:“要不要……抓起来?” 司桦林“嗯”了一声,突然大声开口:“老板,有没有矿泉水卖?” 那老板身上还套着连锁超市的大围裙,看过去倒是挺一目了然的,闻言呵呵直笑:“有的!警察同志要买水?” 司桦林从兜里摸了十块钱,十分显眼地递到萧潇手上:“去给我买瓶水。”说着,还冲她眨了下眼睛。 萧潇了然,接了钱朝着超市走去。 老板和几个客人都十分热心地把她迎进去,顺便还问:“小同志,那边出什么事情了?”萧潇装着腼腆地笑:“都有什么牌子的矿泉水?” 她一往这边走,那人就离开玻璃门边了,似乎钻到放日用百货的货架边去了。隔着好几排货架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截灰色的羽绒服布料。 “什么牌子都有,随便挑。” 萧潇拿了两瓶放柜台上,说了句:“我再拿个一次性手帕。”踱步往日用百货的方向走去,那人正在选纸品,篮子里装了好几包抽纸了,正伸手拿第三包。 灰色长羽绒服,齐耳短发,37-39号的靴子……萧潇简单评估了下她这身衣服藏武器的可能性,又打量了一下附近货柜的商品。全是各种软绵绵的纸,最硬的估计是货架,连个能拿来当匕首捅一下的钢笔什么都没有…… 第七十章 胚胎 一步、两步……那女孩突然抱着两大包纸巾转过头:“啊,麻烦让一让——” 萧潇退了一步,她便抱着纸摇摇欲坠地走到了柜台边,顺便还往外面瞅了一下:“老板,外面怎么了?” 老板正瞅没人一起聊八卦:“不知道啊,大约是捡到死婴了吧!啧啧啧,现在的女人啊,这个心那个叫狠!” 萧潇拿了纸手帕,也走回到柜台来结账。 女孩东西极多,各种零零散散的小东西,饮料、纸笔、安全套、口香糖,几乎什么都有。机器一下一下响着,她十分顺手地从已经刷好的袋子里掏出口香糖剥开,还和萧潇让了让:“要吃口香糖吗?” 萧潇摇头。 女孩付完款,转身离去,萧潇把纸手帕往柜台上一放,快步跟了出去:“小姐——” 女孩停了下来,转回身:“有事吗?” “你住附近吧?”萧潇掏出警官证,“我们想找你了解下情况。” 女孩怔了怔,点头:“你问吧?” 萧潇掏出笔记,女孩大大方方地报了自己的姓名、年龄,还向萧潇指了指自己居住的小区:“我家就住那边,挺近的。” “你是t市医大的研究生?” “是呀,最近在这边医院见习,经常两头跑哦。”女孩还在嚼她的口香糖,抽空吹了个挺大的泡泡。 萧潇记录完,试探着问:“那肖小姐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我们这边再做个检查?” “nda亲子鉴定?”,肖朝君失笑:“你们不至于怀疑我跟那孩子有关吧,我上周才来例假呢。行吧,你给我个地址,我到时候一定过去。” 萧潇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没事,我们有车,送你过去吧。” 肖朝君犹豫了下,随即点头:“好吧,我是好公民,配合你们工作。”萧潇领着她往司桦林那边走去。 肖朝君这样大大方方的样子,倒是让司桦林十分的惊讶。 nda的检查结果自然也如同肖朝君所说的一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至于她为什么盯着他们看,连季志敏都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女孩子比较低调,比较含蓄地多看了几眼吧。” 司桦林没多争辩,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老刑警的直觉就是告诉他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 肖朝君性格开朗,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和韩小颖还聊熟了,互相加了微博好友。 韩小颖翻着她的微博啧啧赞叹:“不愧是学医的啊,连家里的房子都特别干净。” 萧潇凑过去看,是一张肖朝君自拍的照片,本人穿了件米色毛衣,带着顶枚红色帽子,歪着脑袋对着镜头笑。 背景就是干净整洁的房间,看摆设,似乎是学校的宿舍,墙上还挂着张人体脉络图。 肖朝君的微博叫做“绕指手术刀”,头像就是自己照片。萧潇试着搜了搜,果然搜到了她,顺着好友一溜摸过去,居然有几个认识的人。 “她见习的医院和我妈是同一家嘛,好像是李主任带的。” 庄松雅和李主任是没有什么微博的,但是看她拍的一些环境照片,萧潇很快认了出来。 那个明显的粉色斜纹病号服,本市独一无二啊! 萧潇就回家跟庄松雅请教了一下,庄松雅对着她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是有点眼熟,我问问老李就知道了。” 李主任一看照片就认出来了:“是我带我,怎么了?” 萧潇连忙解释:“今天偶然在一个杀婴案的现场认识的,听她说自己似乎是在本市的医院实习。” 李主任“嗯”了一声:“挺聪明的学生,来了有好几个月了,没听说有男友,跟这种案子不大可能有关系吧。” 萧潇对媒人师兄还是很尊敬的,连连点头称是。 反倒是庄松雅有些不放心:“你认识她多久了呀,真要是有点什么,能让人你知道?” 那个娴熟的语气,听得萧潇无端有些别扭。 死婴的尸检结果也很快出来了,死因是窒息,无掐痕,单纯被关在封闭空间里导致的窒息死亡。垃圾桶明显不是第一死亡现场,婴儿身上检查到的各项数据却十分的诡异。 林际俞指着数据跟他们解释:“他这个畸形不应该是天生的,应该是药物干扰造成的。” “药物干扰?” “对,在胚胎形成的过程中就开始受到了干扰。” “是不是像多仔丸一样的干扰?” “这也是其中的一种,这个婴儿体内的各种指数都超标,不知道用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药物。” “之前的几个呢?” 林际俞摇头:“之前的几个肢体残缺,不大好检测。不过那些内脏,跟这一个的情况倒是有点相似,还检测到了一些成人使用的麻醉剂。” 他提到麻醉剂,司桦林马上就想到连山的那起碎尸案:“之前连南那个案子……” “对比过了,完全不同的药,nda也对不上。” 萧潇觉得奇怪:“时间隔那么久,凶手要真是同一个,那换了药物也是可以理解的呀——不过,假如是连环杀人案,从杀女人变成了杀婴,完全没有共同的作案动机呀。” 而且,死去的陌生女人没有人觉察报案还可以理解。婴儿,尤其是畸形儿,几乎可以肯定是父母所为。 干扰药物也可能是婴儿父母出于想要“多胞胎”、希望孩子更聪明等等理由而使用。 出发点倒未必是坏的。 司桦林摇头:“要真有关系,那就不是同一个凶手,而应该是同一批。” . 隔天一早,又有人死婴出现在公众的视线范围内。 这一次较之以前都夸张许多,一连七八具婴儿尸体在凌晨时分顺着入海口漂流而出,结果被附近的渔民意外捕获,吓瘫了一码头的人。 这些婴儿几乎都有些畸形病症,有一个甚至还长着诡异的猪尾巴。 至此,杀婴案震动全国。 这么短时间内出现这样大批量的死婴,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意外。全市乃至全省的各大医院都进行了彻底的调查,查出来好几起恶意注射杀死女婴的案子,对这个案子本身,却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林际俞毕竟是当医生的,下意识就觉得是在搞什么胚胎实验,连庄松雅也嘀咕:“搞人体试验吧,不然怎么会折腾出来那么多孩子。” 黄浩在他的小板子上画了又画,几大线索标出,后续的侦查结果却迟迟出不来。 市局带了一队的法医来协助,还请了专门的专家来一起分析那些干扰药物,意外地在好几名死婴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染色体。 胚胎试验? 这是想搞克隆人,还是想要早人兽混合的怪物? “不是这样,”专家耐心地和黄浩解释,“人兽混合胚胎,涉及到在精子和卵子结合时对干细胞进行的干扰。而克隆实验呢,是利用体细胞进行*生命的复制……这一个呀”专家指着照片里的死婴,“明显是在生殖细胞形成合子之后,不断进行各种药物干扰、基因干扰导致的结果。” “那是图什么,”黄浩皱紧了眉头,“搞药物试验?” “药物试验用人的胚胎来搞,那也太奢侈了,还违法。本来就允许用动物进行实验的呀,临床还能试用,”专家们纷纷摆手,“完全没那个必要。” “那是为什么?” “……我们这边还在研究呢。” 黄浩于是在小黑板上把专家这条线画了条粗线以示重视,接着就改狠抓孩子父母那条线了。 司桦林最近带着组员没日没夜地出入各种*,还真找到几个曾经卖过卵子的女孩。 可惜时隔太久,靠着记忆描述出的影像并不足够精确。 跟之前几个男学生描摹的影像一比,就尤其的明显。粗略一看,也就只有脸型有点相似了。 白杨对着那两张脸瞅了半天,突然开口:“等等啊,把那个眼睛拉出来对比下。” 两双眼睛都是影像工程师一点点调整出来的,一听这话他就不耐烦了:“对比什么,底子就是同一个,当然像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边上站着的季志敏和萧潇,同一个底子,死活找不到人,会不会……整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攒新文,就开始喜新厌旧不耐烦…… 第七十一章 保镖 假如犯罪嫌疑人整容了,那要找起来,确实是非常困难的。 这个女人在这个案子里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那张脸和体型了,体型相似的人千千万万,这个脸要是还是假的,等于最后的一根线索也断了。 黄浩愁得拿着大茶杯在屋子里转圈。 那些专家也净给他找麻烦,原来说什么要召集全国各地的医学界、生物界泰斗研究分析,转头又变成了要远程向国际上出名的专家学者请教讨论研究了。 他们这边在查案,那边差不多变成了学术研讨会了,就连林际俞也经常在工作之余跟着他师兄巴巴地跟过去旁听。 萧潇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私下相处时就忍不住打听:“都研究得怎么样了?有啥进展不?” 林际俞就给她看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萧潇瞬间就被整页整页的英文和各种细胞壁啊什么的图形给搅昏头了。 林际俞跟她解释:“他们分析讨论起来,基本是认定在对胚胎进行微调,也就是基因操控,这要是成功了,就可以像改变实验室的老鼠皮毛颜色一样,改变胚胎的各种属性。” 萧潇惊奇地瞪大眼睛:“这样也行?” “失败的几率很大,这种研究本身就比较敏感,一般都在动物身上进行……”林际俞没往下说,萧潇大致也明白了。 “那罪犯肯定就是业内的人的呀,类似于医生学者这些!” 林际俞点了点头,我已经和黄队提过了,相关工作也已经展开。 萧潇犹豫着开口:“我们都想得到,他们会想不到?” “当然猜得到,”林际俞失笑,“没准凶手们就在专家组里待着呢。” 所以,他才一场不落的参加研讨会?!那也太危险了呀! 林际俞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脸上的笑意马上浓重了一些:“很担心我?”萧潇立马点头,林际俞“嗯”了一声,把人揽进怀里。 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萧潇却一把推开他:“我申请和你一起去吧,要是有个什么情况也方便作出及时反应,而且……” 而且,其他线索几乎都没什么进展。 “已经有人选了。” “谁?” “司组。” 萧潇隔天一早就直奔黄浩办公室,司桦林正端着茶杯和黄浩聊事情。 “干嘛呢干嘛呢,风风火火的。” 萧潇把门关上,有些期待地看向两人:“我……我想申请个任务。” 司桦林看了黄浩一眼,黄浩也是一脸了然:“不用申请了,你本来就要参加的。” “啊?”萧潇愣住了,“我要申请的是……” “参加专家组会议是吧?”黄浩晃了晃茶杯,“今天早上有个布置计划,要是成功了。中午左右,我们这边就会安插大约三名侦查员过去给他们当保镖。老司和叶拓负责男的,女负责那几个女的。有信心吧?” 萧潇点头,有心想问问是什么布置,黄浩已经开口赶人了:“那就快点去准备吧,去枪械室领好枪,防弹衣也穿上,制服就不用穿了,别穿裙子,别穿太亮眼,方便行动的衣服就行。” 萧潇心里咯噔了一下,依言去准备。 赶回家拿衣服时,意外地看到了庄松雅。 庄松雅正和萧文江、萧文海面对面坐客厅沙发上,她一进门,全部人都住嘴看向她。萧潇呆了呆,挤出笑容:“姑姑也在呢,我去拿件衣服,马上还得回队里……你们忙吧。” 一向乐观开朗的萧文海这次也没逗她,见她风风火火地进去又出来,喊了声“毛毛”,接着就没声了。 萧潇摆摆手,关门退了出来。 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夫妻,坐一起能聊什么? 萧潇甩甩头,专心致志赶路。 她赶回队里时,叶拓已经整装待发了,见她进来就招呼:“来了!赶紧赶紧,专家组那边出事了!” 萧潇心里隐约明白是黄浩他们的布置:“怎么了?” “在会议室发现了窃听设备,还有人受伤了。” 司桦林打断他:“有事路上再说,小萧,赶紧的,去枪械室。”枪械室早把东西准备好了,萧潇领了东西就往外跑,一直上了车,司桦林才和她解释:“受伤这个呢是假的,人是咱们自己的人,袭击者也是自己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渗入那些专家组的生活。哎,幸好是几个文绉绉的书生,要是换成别的,要请特种部队帮忙了。” 自己的人,萧潇印象里,专家研讨会上的自己的人还真就只有一个。 林际俞。 . 萧潇等人赶到现场时,会议早已经解散,专家们都被保护在独立的会议室里,受伤的果然是林际俞——右边胳膊被大量地纱布裹住,经过萧潇身边时,居然冲她眨了下眼睛。 司桦林在她耳朵边嘀咕了一声:“假的。” 萧潇这才有点放心。 接着市局那边就来人解释了:出于安全考虑,给每位专家都分派了人员进行保护,萧潇分到一个医学院的大学女教授。 教授姓文,暂时住在研究会安排的酒店里,一听到萧潇要跟着她回酒店,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我不需要保护!你们这样简直就是变相的监视。” 萧潇厚着脸皮抢过她的笔记本包:“文教授,您喊我小萧就行了。” 文教授用英文骂了一声“滚开”。 萧潇英文成绩一般,在这方面抗打击能力特别好,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别别扭扭地回了酒店。 文教授一直固执地不搭理她,直到看到她坐到空着的床上,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骂:“你还要和我睡一起?” 萧潇真希望她能继续飙英文,这么高学历的人,怎么都不会控制下情绪。她们才见面不过一个多小时吧,这都炸毛三四回了。 文教授把门打开,义正言辞地要求她出去。 萧潇和善地笑笑,继续坐着不动。 她身上还带着枪呢,文教授也不是什么肌肉女,在门边站了半天,打电话喊来了酒店的管理人员。 这个倒是好处理的,萧潇带着警官证,上面也早打过招呼了。 文教授折腾了一圈,最后气呼呼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萧潇也整理一下东西,房间里是装了监控的,还试着拿手机往外发了条短信:“她要是说要离开呢?” 指示很快来了:“那最好了,悄悄跟踪就行了。” 文教授洗完澡,情绪似乎平静了很多,见萧潇坐那边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有点咄咄逼人地开口:“你不去洗澡?你打算直接睡?” 萧潇十分自然地就点头了:“我刚来之前已经洗过了。”她当然是没洗的,但是洗澡可以等到明天他们开会的时候,并不急在这一时。 文教授没再说话,开了电脑在那打字,又打电话给什么人,似乎是让人来陪自己过夜。 萧潇靠着床头,一边翻杂志一边拿余光瞄她。 找人过夜,什么人呢,总不是男人吧? 看文教授年纪也不小了,也挺保守的,就是要赶走自己也不至于牺牲那么大,应该是……找个女伴来冷落冷落自己吧。 萧潇的猜测没有错,来的果然就是女伴,还是个萧潇认识的女伴。 肖朝君。 肖朝君一进门,文教授的气焰就高涨了不少。肖朝君看到萧潇,却是一脸惊喜:“萧警官,你和文老师住一起呀!” 文教授的脸垮了。 好在肖朝君还是有分寸的,打完招呼之后就把热情几乎全部奉献给了文教授,两人叽叽咕咕地飙起各种医学术语。 萧潇听不懂也没费心思猜,仍旧看她的杂志。师徒两人一起到晚上10点多才结束交流,文教授显然是遵循生物钟睡觉的,时间一到就打起了瞌睡。 她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肖朝君,接着又去瞪萧潇。 这样都还不走,肖朝君要睡在哪里? 文教授是习惯自己一个人一张床睡觉的。肖朝君显然也知道老师的这个习惯:“文老师您先睡,我和萧警官一起睡吧。” 文教授不大满意地躺下了,闭上眼睛前,还嘀咕了句:“你要是不习惯,让她睡地上好了。” 这个“她”,当然就指萧潇了。 肖朝君冲萧潇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地进卫生间洗漱。萧潇往边上挪了挪,把枪从身上卸了下来,塞进枕头里。 文教授已经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肖朝君带着一身的水汽钻进被子里,小声地问:“洗了澡睡觉好舒服呀,萧警官不去了?” 萧潇摇摇头,朝着沉睡过去的文教授眨了下眼睛,把床头灯拧灭。 肖朝君躺得十分近,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听到,心跳声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萧潇闭上眼睛,手自然地放在耳侧。 假如文教授是幕后的研究人员,那么会怎么办呢? 现在一定很紧张,但是也不会冒险暴露。那么多死婴突然出现,一定是这个地下机构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吧…… 既然有矛盾,那么一定就不止一方势力了。 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出了什么意外,没能来得及遮掩。还有连山村发现的那两具尸体,假如有关系的话,是不是……就是曾经的矛盾方之一呢? 萧潇胡思乱想着,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哪怕只睁开一线,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文教授的呼噜声、肖朝君清浅的呼吸声,她自己寂寞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彷佛连南码头边夜夜可闻的潮汐声。 而那些从海水中捞起的生命,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来二更~~ 第七十二章 电梯 隔天一早,肖朝君就要赶回去医院了,文教授睡了一晚饱觉,脾气也好了不少。 萧潇陪着她一起去了研究所,等她进去了,靠着门无聊打开手机。 韩小颖最近工作压力大,一有空就蹲网上闲逛,一天能发十几条微博。萧潇一打开,就被密密麻麻的刷屏刺伤了眼睛。 再仔细一看,一大早的,居然还有人搭理她。 名字长长的,头像她也熟悉,赫然就是昨晚还睡在一起的肖朝君。肖朝君似乎是上班前抽空发出来的内容,背景是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这么逼仄的空间里,她还有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下方还有所在地点标注。 环城路124号。 林际俞因为昨天的“受伤”,今天就没有参加,另外也有好几个胆小的连夜表示要赶回去忙工作的。本市的几位倒都还在,只有李主任坐下来一会儿之后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站了起来。 “医院临时有事,我得回去一趟。”跟着他的年轻刑警也马上站了起来,李主任摆摆手:“不要紧的,我就回自己医院。”说着又拨通电话:“小肖啊,你稍微等等,我马上就过来了。” 肖朝君? 萧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喊了声“司组”,司桦林皱着眉头过来:“怎么了?” 萧潇把事情说了一下,司桦林当机立断地拨了电话过去:“季志敏?你人还在医院吧,多留意着点。” 季志敏有些没头绪,他在医院是排查死婴线索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交代,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留意什么呀,司组?” 司桦林朝着屋里瞄了两眼:“那个叫肖朝君的见习生,还有李见润——你现在在哪儿?” 季志敏沉默了一小会儿,有些尴尬地开口:“庄阿姨带了点心来,我跟着吃了两口。” 司桦林气得差点摔电话:“吃个屁,赶紧去!” 又过了一会儿,季志敏来消息了:李主任回来了,一个他们科室的一个病人大出血,临时开了会,已经上手术台了。至于肖朝君,压根没看到她人。 萧潇和司桦林都不是搞科研的料,听那些专业术语也异常吃力,更不要说还有个老外总是在视频里唧唧歪歪。 司桦林就一个劲发消息询问其他线的情况,萧潇还惦记着肖朝君那条微博,总觉得各种诡异。 一大早的,挤在人群里发这么张不雅观的照片,跟昨晚那个斯文气质的女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 她忍不住又翻了翻,肖朝君果然还在活跃,这次是一处早点铺前,地址标注着“凤还巷”,这里萧潇是认识的,庄松雅医院的后巷嘛,有不少美味的小点心铺,她还吃过几回。 肖朝君贴了一张自己吃动物煎包的照片,文字写着:“溜出来吃早点,味道好棒!” 她胆子倒是挺大的,这个微博加了不少医院的同事,居然这么明晃晃的的翘班。 还是见习生呢! 这时,司桦林的电话又震动了,他接了起来:“小季?” “李主任的手术出事故了,手术室发生爆炸,两死一伤,好像是可燃性的吸入麻药遇到了明火。” 萧潇下意识就想到了肖朝君那条微博,她在巷子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本来是十分有力的清白证据,可萧潇这时回忆起来,直觉就是她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 爆炸事故里送命的是病患和麻醉师,作为主刀的李主任重度昏迷,抢救了一夜,终于也去了。 医院登时就像被捅过的马蜂窝,找新闻的记者,闹事的家属,事故中丧生的医务人员家属和朋友把医院领导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庄松雅一连数天没有回医院,专家们的研究会议倒是出了结果。 死婴全部是操控基因后的产物,畸形儿是失败品,那几个外表看着正常的死婴,大脑和内部器官也存在着明显的缺陷。 假如操控基因是为了让孩子更漂亮更聪明更强大,明显没有一个是成功品。 这一次涌现的大批死婴,赫然就是这个地下研究机构处理残次品时出了纰漏,导致被人惊觉。 要是冷冻起来,一年处理那么几件,几乎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死婴,在一些偏僻地区,引起的重视程度也就相当于一只死去的流浪猫或者流浪狗。结果一出,这些匆促聚集起来的专家们就急着要回去了。 黄浩他们再怀疑,也不能扣着人不放,只得撤了所谓的“保镖”,放行。 市刑侦支队的刘支闷头抽烟,拉着黄浩脸都皱成了菊花:“妈的!真想一个个抓起来!肯定在这些人里面!说得这么清楚呢!你相信他们一个都跟那个什么破机构没瓜葛?” 黄浩显然也是不信的,可是再不信,没有任何证据,要怎么抓人? 黄浩这边还得帮着查那个手术室爆炸案呢。 爆炸的原因非常明显,手术室内使用了可燃性的吸入麻药,麻药泄露到空气里,手术床底下的有点着的烟头。 烟头的残骸被拿去化验了,没有任何唾液啊dna之类的东西,那就是点来烧的,过滤嘴都没被吸过。 几个护士和助手也都受了轻伤,谁也说不清到底这个烟头是怎么混进去的。 负责手术室清扫的是个年纪颇大的中年妇女,回忆了半天说:“小肖姑娘来过手术室。” 小肖,也就是肖朝君了。 肖朝君一口否认,她还有微博做证据呢,自己那时候压根就在外面翘班。后巷的几个摊主也记得这个年轻的女孩。 护工也有点疑惑了:“我也没太细看,就是背影吧,特别像。” 穿着白大褂的背影,其实也做不得准。 护工做完笔录就要回去了,萧潇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肖朝君心情也不大好,表情阴郁地站起来。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萧潇冲她歉意地笑笑,肖朝君实在也没有了心情和她客套,拎起包就走。正好门被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颇有些莽撞地冲了进来。 撞得肖朝君整个人都一个趔趄。 萧潇愣了一下,喊了声:“哦,是胡叶啊。” 胡叶“嗯”了一声,嘀咕:“真热闹啊”随即看到了摔在地上的肖朝君:“你没事吧?”肖朝君站起来:“我没……” “你不是……”胡叶眨巴了下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呆滞地看着她。 肖朝君干笑着推开他,往外走,脚步越来越快。 萧潇看向胡叶,胡叶摸了摸脑袋:“你们这边还管失足妇女的事故呀。” “……什么失足妇女?” 胡叶有些磕巴:“她不就是在天地那边当公主的……我卖那个……还是她帮忙介绍的……” 他的话没说话,萧潇就已经冲了出去,韩小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你上次没说实话啊!你不是说有钱了才去玩的?感情你们就是玩得没钱了才找的生财之道啊!” 胡叶涨红了脸,站着没反驳。 萧潇一路追出去,电梯已经下去了,她转身就往楼梯跑,才到三楼拐角处,就听到电梯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在这里直接出来?还是继续往下? 萧潇只犹疑了一瞬间,马上又跑了起来:不可能,这里是公安大楼,她没那个胆子,肯定能赶上! 快速跑动的时候,楼梯也比往常陡峭不少,萧潇干脆抓着楼梯扶手往下滑行。等她冲到一楼,电梯却已经去了地下室,刺眼的“-1”横在眼前。 接着电梯灯再次亮起,“1”跳了出来。 萧潇大口地喘着气,电梯门打开,刘非拽着面色死灰的肖朝君出现在她面前。 “真当整个大楼就你一个警察了?” 刘非的语气十分的不爽。 萧潇咽了下口水,心跳如雷,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还有同伴,她追不上,不还有别人? 肖朝君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自如,肩膀塌着,瞅着地面发呆。萧潇迈步走进电梯,摁了重新往上的楼层,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电梯开始上升,轿厢震动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她:“我……我坦白的话,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理?” 萧潇看了一眼刘非,刘非的黑眼圈十分严重——这段时间,队里谁也没敢放松,一堆线索,一次次排查,却始终没有头绪。 而现在,肖朝君说:我坦白,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好吧,今天二更,12点前再更一章。。。 第七十三章 药粥 一切突然就简单到难以置信了。 肖朝君配合到夸张的程度,她把机构的地址、成员名单一一认真默写出来。详细描述自己怎么故意把烟头落在手术室,怎么匆匆赶去小巷子里吃早饭拍照,为的就是制造李主任死亡时,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她说得那么仔细平静,反倒是记录的萧潇手指有些颤抖。 黄浩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李主任?而且,这个机构既然存在了这么久,怎么到最近才抛出来怎么多死婴?” 肖朝君很耐心地解释:“以前都是理论的时候多,最近几年才开始试验的。那些死婴是有人故意扔出来的——你们不是在找那个‘买精’人吗?今年试验了太多次,资金不足,她没拿到自己满意的报酬。她可没有整容,她们是两个人,生意人。生意人就是要钱,没钱就麻烦了,原先的死婴都是内部处理掉的,内脏、尸体,几乎都可以做研究材料,她们想要我们给钱,所以才故意扔出去一些,还特地挑新鲜的扔。” “那他们人呢?” “死了,黑户口的生意人,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一会儿你们的人赶到那边,就能找到尸体了。” “李见润也是你们内部的人?” “当然是了,今年出太多让人失望的事情了,试验结果也一直不理想,很多人都想退出了。李见润不肯,他就是太固执了,我劝了他那么多次,他还威胁我退出就把全部人都捅出去。少数服从多数,所以我们就想干脆把他做掉算了。”肖朝君说着,拿着纸杯喝了口水,“警察同志,我就是实话实说,你们说坦白从宽,不是骗我吧?” 黄浩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按法律办事,你放心。” 肖朝君对“法律”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多说什么,放下茶杯:“你们不是怀疑连山的碎尸案和这个事情有关吗?确实是有关系的,不止那个,还有药厂——就那个药厂遗址。那对小情侣才是最早的提供者,那时候基因操控还是个新词,他们异想天开想要调一调自己大腿的基因,哎,这个显然是行不通的。不过他们是比较厚道的人,虽然知道内情,也没泄露出去,后来熬不住自杀,之前还悄悄给了我们一批药品。那个碎尸案其实是沟通不良造成的,那时候的前辈们比较单纯,居然想到直接跟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买卵子。东西只买一次,麻烦却接连不断,后来想到的办法,也就是直接灭口——这个事情我就是听说,反正凶手肯定是在这份名单里的,才这么几年,躲不了的,藏尸处肯定也还有的。” 她说得累了,就又端起茶杯喝水,喝完了就跟萧潇要:“温水就行了,我猫舌头,特别怕烫。”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挺不可理喻的,可你不理解,只在理论上的东西,突然发现可以实践了,那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想象一下,这个要是成功了,想象一下你们的后代,想要多漂亮就多漂亮,想要多健康就多健康,你们就一点儿都不动心?” 萧潇和黄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肖朝君就知道隔阂极大:“我们只是把大家都在期待的事情努力实践了而已。” “你们用人命来实践?” “做什么事情会没有牺牲呢?每一次世界大战都能使得医学大进步,这个就是事实,何况,国家有计划生育的政策,那么多生殖细胞其实都是浪费的。我们拿来利用开发一下,做的也是造福人类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黄浩咬了咬牙:“你用过自己的生殖细胞?” 肖朝君愣了一下,点头。 黄浩又问:“结果怎么样?” 肖朝君摇头:“失败了。” “进行到什么程度再失败的?” 肖朝君笑了一下:“黄队长,我懂你的意思。你觉得那是一条生命,对吧?我粗俗点说,您每天早上起来,或者用完套子之后,都会缅怀一下那些没能成功着床发育成为胚胎的‘生命’?我承认,杀死成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那都是犯罪,都应该付出代价。可是关于基因操控实验本身,哪怕我退出了,也不认为有任何问题。人也是动物,动物会被人拿来做实验,人当然也可以,弱肉强食罢了。” 萧潇到底还是没忍住:“我没有在名单里看到文教授,她不是?” 肖朝君难得的呆了一下,随即摇头:“她不是,她……”她似乎试图找一个词描述一下自己的老师,“她太感性了,总是强调理论。” 说完,肖朝君又加了句:“她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年花了不少钱,要是我们的研究更早,能成熟起来,普及开来,那就可以避免这种悲剧了。” “只有调整完美了才能出生?” “这是理想状态,可以实现当然是好的。” 黄浩把萧潇手上的记录拿过来翻了翻,越看越不耐烦:“全是废话、狡辩,理想状态,理想状态那就把失败品都杀了,这就是纳粹!” 肖朝君显然还是不赞同的,不过她也没反驳,就那么坐在椅子上。 萧潇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压根不需要人说服的,她现在想要知道的事情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到底能怎么“从宽”。 肖朝君也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学历才到研究生、身材不是黄金比例、五官没有精致到三百六十五度无缺陷……可她还是想活下来。 至于自己这样并不完美的人不符合自己的“理想状态”,似乎早已经被她忽略了。 完美的人,完美的话,难道不需要善良的品德、无私的精神、公正的悲悯? 肖朝君又喝了几口水,提出来要上厕所。 她的身体机能和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一样不能少,也并没有达到完美状态。 轰动全国的死婴案就这样结束了,顺带牵连进来的爆炸案、碎尸案,乃至药厂的自杀情侣,全都串联在了一起。 肖朝君提供的东西全面而细致,警方找到哪家隐藏在地下的“基因研究基地”时,里面甚至还有好几个“专家”在工作。 名单上的人果然和警方找来的专家组有所重叠,手铐铐到手上时,不少人甚至还都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对于肖朝君的供认,他们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研究基地是要靠指纹进出的,一一对应,没有任何可以争辩的理由。 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块和死婴分了好几天才转移处理完毕。萧潇还找到了肖朝君自拍照背后的那副人体脉络图——就悬挂在实验室的白色墙壁上,周围的桌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仔细辨认能够发现是一些婴儿的内脏和器官。 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笑得出来呢? 萧潇没办法理解,她站在这样的地方,哪怕那些器皿都已经被转移了,还是觉得这张图上的红色筋络狰狞可怖。 人也是动物,人也可以拿来作为试验品。 要达到完美的状态,所以就可以强硬的培育出一批生命,然后用以牺牲。 萧潇还在那发呆,季志敏的声音传了过来:“萧潇,赶紧出来!要贴封条了!”她转身往外走,季志敏在出口处和她招手,笑容满面:“总算结束了,哎哎哎,坏人绳之以法,好人长命百岁!” 萧潇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出去吧。” 季志敏走了几步,又说:“哎呀,这样一来,你和林主任也不用推迟婚期了吧?” . 他们原来订下来的婚期确实近了,1月中旬,新年伊始,正好是萧潇生日前几天。因为李主任的事情,萧潇原本是以为要推迟的。 不管是从庄松雅的角度,还是从林际俞的和他的关系上来说,总之是太急太赶了。 没想到庄松雅失落了几天,丝毫没有要女儿推迟婚期的意思。 “一桩事情归一桩事情,你们年纪也不小了,生人总比死人要紧。” 林际俞也不反对,一来自己筹划很久,二来林思翰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下去。萧潇对自己未来的丈夫也满意的不行,自然没有理由要独自反对。 婚期,到底还是端端正正地印到了请帖上。 林际俞把请帖分成两大堆,一人一堆,各人写各人的亲友。 萧潇趴桌子上写了半个多小时才搞定,那边萧文海又来催拍婚纱照:“结婚怎么可以没有婚纱照呢?要等好久才能好呢?都12月末了,你们还不抓紧?” 萧潇也被她说得慌慌的:“我婚纱都还没订呢?” “那也得抓紧啊!还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先登记再摆酒,还是先摆酒再登记?” 萧潇抓紧椅背:“先登记吧,登记最快了!明天周一,我们明天早上请假去登记!” 萧文海听得直摇头:“这也太赶了,姑娘家怎么这么上赶着……” 林际俞倒是早有准备的,萧潇一说周一去登记,他就马上摇头了:“周一不去,周一晚上我们去订婚纱和礼服,周三去登记,周六周日拍婚纱,自己认识的工作室,下周五就能选片了。” 萧潇听得晕乎,好歹抓住了重点:“这么多事情,算起来,其实请帖可以晚点写呀。” 林际俞看了她一眼:“写的时候开心不?” 萧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开心。” “先做比较轻松、比较开心的事情。”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新房的装修也是个问题,林思翰现在霸占了林际俞那个小跃层的二楼,十分大方地表示自己要把原先空着的小别墅让出来给他们做新房。 “儿子结婚,爸爸送房子是理所应当的。” 他最近的身体情况是在是不大好,那么大一个空房子,带再多女伴去也不敢住的。林际俞破例没有在他自称“爸爸”的时候开口打断,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我们现在不用新房子,和你一起住。我会做饭,萧潇偶尔也能陪你在附近走走。” 林思翰得到回应后十分嚣张:“我还缺人陪?我一个电话能有一条街的漂亮姑娘来陪我!” 林际俞默默地关了门出去了。 林思翰的笑声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就有那么几分寂寥。 儿子要结婚了,又一个新家庭要组成了。 林思翰笑了一会儿,扯了扯身上的睡衣,起身开始换衣服。他的衣柜里衣服成排,从里到外什么风格的都有,这时挑拣起来,却觉得似乎都不够庄重。 这件和xx一起去酒吧时穿过,这件在美国时给偶遇的美女挡过风,这件沾过口红虽然洗干净了但总觉得有股甜腻的香味…… 林思翰懒洋洋地把衣柜的推拉门关上,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就见萧潇穿着围裙,正端着只小炖锅从厨房出来:“尝尝看!” 林际俞便凑了过去,两人围着饭厅的小桌站成一个小小的直角。 “怎么这么快就糊了,放了什么?” “糯米!我妈的秘密绝招,怎么样?” “我先尝尝,”林际俞拿着勺子,语气还挺严肃的。萧潇就有点赖皮了:“色香味嘛,先说说看起来怎么样。” 一锅粥而已,能有个什么色香味啊。林际俞一听就知道小情人间在耍花腔呢,这种时候,顺着说两句就得了,哄女人嘛就是要…… “难看。”林际俞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了过来。 林思翰本能地就想去纠正一下,怪不得天天相亲都不成功,这嘴巴里面含毒药了吧! 萧潇倒是挺不女人的,被这么评价了也丝毫不生气:“真的很难看?那我撒点葱花?撒芝麻?” “那就更丑了。” “……那先尝味道吧。” 林际俞沉默了一会,人微微弯了下腰,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尝味道了。 萧潇一脸期待的瞅着他,林思翰也竖直了耳朵。 “难吃。” 简直是属乌鸦的! 萧潇叹了口气:“还是太难了呀。”林际俞这时候倒是温柔了不少:“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了,已经比我做得好吃多了。” 林思翰无不安慰地想,基因的力量还是强大的,儿子虽然嘴巴毒,无意中还是能流露出一两丝他本人的风采的。 不过吧,什么粥那么难做,还得这么隆重的折腾呀?加点水加点米,连唐安娜那种洋妞都能搞定吧。 主要还是自己儿子太严格,太太没有眼力;儿媳妇也不够有女人味。首先不管好不好吃,敢对着自己心血说难吃的男人就得早点休掉嘛! 恃靓行凶,就算不够靓,也可以恃娇行凶,不然还交什么男朋友! 林思翰有心好好教导教导两人,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前辈教导朽木也未必能成材,想想也就算了。 到了隔天晚上,临近饭点了,林际俞一脸阴沉地陪着小女友敲响了他的房门。 林思翰奇怪地打开,就见萧潇端着个漂亮的大盅,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叔叔,我给你做了个药粥,要不要尝尝?” 林思翰登时就感动了,连忙把东西接过来,接过来之后又想到了什么。揭开盖子一看,黑乎乎的一大盅粥,上面还撒了几粒白芝麻,扑鼻而来全是中药味。 “尝尝看吧,她做了挺久的。”林际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思翰迟疑着拿勺子舀了一口,难吃! 他瞬间就下了判断。 “味道还可以吧?”林际俞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你不是不喜欢吃中药么,以后就尽量给你做到平时吃的点心、夜宵什么的里面。冬天吃这些还养胃。” 林思翰想要放下的勺子登时就停滞了,不能让儿媳妇失望啊,自己可不是林际俞那小子。人家做了那么久呢,一句话难吃就推开,多不好。 可要是一次,坚持坚持就过去了。他交过那么多女友,还真没几个厨艺惊人的,这点经验是足够的。 但是现在这个架势,不拒绝就得天天吃了。 以前这姑娘还是隔三差五来一回,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两家并一家,那就是天天见的节奏。 天天吃? 林思翰盯着黑乎乎的药粥傻看,太难吃了!实在是太难吃了啊! 中药不管放进什么东西里,那都是中药! 第七十四章 夫妻 林思翰担心的天天吃药粥到底没有实现——婚前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光拍婚纱就折腾了好几天时间。 最省时省力的就数注册登记了,请一上午假,车轮子往民政局转一转,出来就一人一个小红本了。 萧潇把小本在兜里,觉得那个位置的皮肤都火辣辣的。这么着,就已经是已婚人士了呀。 林际俞比她成熟稳重多了,开着车子一点儿激动的苗头都没有。 萧潇忍不住摸出手机和小本,对着咔嚓咔嚓来了几张,传上去之后果然很快引来一群人围观。 林际俞漫不经意似的说了句:“晚上下班住我那吧。” 萧潇正忙着回复消息呢,闻言手一哆嗦,手机就“哧溜”一声滑到了座位下面。她也顾不得捡了,扭头去看林际俞:“你说什么?” 林际俞握着方向盘没吭声,余光都没往她这边扫。 就跟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萧潇忐忑地把手机捡了回来,车内的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了。刚才是说了吧,萧潇笃定地不时去瞅他,林际俞被看得手心都沁出汗来了,坚持着把车开到大队车库,停好车就要下去。 萧潇紧跟着下来,拎着包跟在他后面嘀咕:“林叔叔在家的话……是不是不方便啊?” 林际俞猛地停下来,脸色诡异地看着她。 萧潇脸微微有点涨红:“不然咱们去酒店吧?” “……” “那去我家?” 林际俞一脸要被烦死了的表情,摁开车锁又把人拖了进去:“你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啊?” 萧潇无奈地看着他:“不是你说……” “那就听我的。” “啊?” “住我家!” 事情算是敲定下来了,可是,要提前准备一下的吧?萧潇整个下午都有点坐不住。她最近在林家住得次数十分频繁,洗漱用具一应俱全,按道理是不应该紧张的。 可林际俞刚才那话的意思,不是傻子都听得懂呀。 萧潇又是忐忑又是高兴,林际俞对婚姻关系的执着,她隐约也是有感觉到的。两人交往以来,不管是甜蜜时还是闹矛盾的时,林际俞始终紧守着一个度。 与其说实在保护自己,不如说是给自己画了个圈——在围城外,林际俞的眼中世界似乎步步雷池。 而现在这个障碍已经解除了,那么,是不是就不用再去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不再那么钻牛角尖了呢? 萧潇不知道,但是林际俞在这种事情上突然就主动了起来,势头总是不错的。 无论期待不期待,夜晚还是要来临的。 在季志敏他们看来,他们不过和平时一样结伴下班,反倒是他们自己,上了车之后,默默无言地去吃了饭,又默默无言地回了家。 林思翰正穿着身居家服在那玩体感游戏,见两人进来,迅速地想到中药粥,呵呵一笑就往自己屋撤退了。 这时都还没到晚上八点呢,萧潇不尴不尬地跟着林际俞上了楼。 林际俞看着是挺镇定的,翻了翻衣柜说我先去洗澡,萧潇难得安静地点了点头。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总觉得这个情形太过诡异。 按法律上讲,两人都已经算是新婚夫妻了呀,可现在这个节奏,完全是电视剧里j□j或者j□j交易的相处模式啊! 或者,自己也去楼下客房收拾准备准备? 那……林际俞出来要是发现屋里就他一个人,岂不是很尴尬? 而且林医生又要面子…… 萧潇越想越觉得纠结,叹了口气扑倒在被褥上,还翻了两翻。 卫生间的水声渐渐低了下去,萧潇爬起来把被褥拉整齐,顺手还从床头捞了本书,装作随意翻开的样子。 林际俞果然还是很古板的,出来时睡衣穿得严严实实的,连头发都吹干了。 萧潇刷拉一声把书翻过去一页,林际俞走了过来:“看得懂?” 书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萧潇早在他拉开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时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摇头:“看不懂啊。” 林际俞笑了一下,凑过来在她嘴唇上蹭了一下——这一类的触碰是常有的,今天却觉得气氛尤其的暧昧。 萧潇觉得脸颊瞬间就烫了起来,唰的站起来:“我、我先去洗澡!” 林际俞被她这一站挤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萧潇已经冲过去了。门“吧嗒”一声被轻快的关上了。 林际俞看看浴室门,又瞅瞅扔在一边的专业书,最后想到了房门——他走过去认真检查了一番,顺便把门反锁了。 小红本就放在床头柜里,两人的合照拍得傻乎乎的,盯着镜头笑得十分僵硬。林际俞倒是挺满意的,就是这样模式化的照片,才有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全感。 他不知道俞静和林思翰当天是怎么样看待这个本子的,他现在拿在手里,却只觉得安心和甜蜜。 从此以后,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了。 卫生间的水声又响了起来,萧潇洗澡一向迅速,这一次却比往常慢了很多,一直到水声完全停歇后很久,也不见人出来。 林际俞隐约有些担心,走过去敲了敲门:“萧潇,没事吧?” 不会温度太高熏晕了吧? 萧潇在里面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林际俞听到了拖鞋拍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一声惊呼。 林际俞吓了一跳,这是摔了吧! 他直接把门拧开了,就见萧潇全身上下只裹着条浴巾,姿势诡异地趴在地板上。 林际俞瞪大了眼睛。 萧潇一手扯着有些松开的浴巾,另一手努力去服墙壁:“哎呦,地太滑、滑……”她一连重复了两声,也没能站起来。 铺着瓷砖又沾了水的地面确实有点滑的,萧潇那模样,明显是扭到脚了。 林际俞那一肚子的幸福和心猿意马登时就冷静了不少,洗个澡而已,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不顾萧潇的挣扎,换了拖鞋进去把人抱出去。 萧潇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语气十分的自暴自弃:“我还没化妆,你不要嫌弃呀。” 林际俞觉得自己思维有点跟不上她:“什么?” “我还没来得急化妆呢。”萧潇声音轻轻的,还冲着洗漱台上那只化妆包努了努嘴。林际俞是真不大了解女人,都要睡觉了,什么妆? 而且,平时也没见她化妆啊。 然后,他突然就想明白她的意思了。 谁不希望自己在心仪的人面前能够多完美一分呢? 林际俞突然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萧潇这样粗心的家伙,也在努力讨好自己呢。不过,林际俞比自己的法定妻子稍微更害羞那么一点,他可完全没想过第一次要在太过明亮的环境下渡过的。 一到床上,林际俞就迅速地伸手把灯“啪啪啪啪啪”全灭了。 这回轮到萧潇目瞪口呆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在他怀里闷笑出声,笑着笑着声音就变大了。 林际俞试着亲她调节气氛,最后把自己也逗乐了,两人衣衫不整地在被子里笑成一团。萧潇先忍不住自爆:“我刚才不是摔了,就是想看看自己趴着时候背部曲线是怎么样的,结果手没撑住才滑倒了。” 说完,又是一阵傻笑。 林际俞伸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摸索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沾到地上没冲干净的沐浴露了。” 萧潇笑不下去了,嘀咕着想要再去洗一遍,却被他搂住:“算了,我不嫌弃你。”林际俞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又说:“你也不要嫌弃我。” 萧潇正要回答,却觉得背上的手陡然往下摸到了尾椎处,林际俞整个人都压了上来。灼热的呼吸轻拂在脸畔颈间,好似一只只蚂蚁在攀爬,带出阵阵微弱的震颤。 那些蚂蚁整个侵蚀了她的脖子之后,又开始往下蔓延,爬得整个胸膛都火热一片,心脏跳跃的又快又急,想是要去要逃亡。 可她知道,这一回,再没有人要逃避。他们的人紧挨着,肌肤紧贴着,唇舌交缠,亲密得像是连体婴儿一般。 两个人都烫得不行,浴巾早不知被踢到哪儿去了,林际俞身上的睡衣也早脱下来了。萧潇头昏脑涨地想,到底是谁脱的呢? 林际俞的动作轻柔而缓慢,手指摸到大腿内侧时候甚至还问了句:“手冰不冰?” 作为即将被入侵的一方,萧潇心底深处还是有点恐惧的,她嘴硬着说了句:“我是在激动啦。”身体却诚实的颤抖和抗拒着。 林际俞毕竟是当医生的,这种时候居然觉察出她在说假话了,跟哄孩子似的在她胸脯、嘴唇、脸颊上亲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开始试探。 萧潇刚觉察到疼,他就又退开了,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动作虽然耐心,身上却出了不少汗。 萧潇咬咬牙,在他的手指再一次入侵时主动挨了上去,痛得差点爆出眼泪。 林际俞也迅速翻到她身上把人按住:“不要乱动,今天晚上乖乖听我的话好不好?” 萧潇龇牙咧嘴的点点头,忍耐了几分钟,哑着嗓子说:“直接就进来不行?不都说怎么着都要疼,你干干脆脆做吧,我不怕疼的。” 林际俞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凑到她嘴边亲了亲她有些耷拉下来的嘴角:“别瞎说。” “难道其实可以不痛?” “……应该可以不痛一点吧。”林际俞的语气也没有很笃定,他是有充分的理论知识的,但是毕竟没有实践经验,也不敢乱说。 “可现在还是痛啊。”萧潇嘀咕了一声。 “……”林际俞更加热情的亲了亲她。 “要是直接把我亲昏过去就好了。” “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昏过去我就得送你去医院了——刚才那种想法也是,真的疼的太厉害的话,一定是受伤了,你要告诉我。”林际俞叹气,“下次我给你找些合人体逻辑的资料看一看。” 萧潇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一大堆类似于公猪母猪配种啊,j□j基础知识之类的玩意。 然后,又一次笑场了。 第七十五章 甜蜜 林际俞腾出手来捂住她嘴边:“萧潇——” 萧潇笑得停不下来,一边“哈哈哈哈哈”一边安慰性地拍拍他后背:“哈哈哈哈哈没关系你继续……哈哈哈哈哈哈哈继续继续……” 林际俞无力了,翻身躺到一边,一副等她笑完的样子。 萧潇笑得捂住了肚子,还厚脸皮地重新往他怀里蹭:“我不笑了不笑了,我就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想你看那种动作片时候是不是跟看动物配(和谐)种似的还做个笔记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际俞无语了,他还真做了笔记。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被她知道那简直就是一辈子的耻辱。 萧潇终于笑得差不多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语气十分的欠扁:“林医生咱们继续不?”林际俞躺着没动,萧潇又问了一句,还是没得到回复。 萧潇有点紧张了,生气了? 她侧过身,伸手想要开灯看看他的表情,林际俞觉察了她的动作,伸手抓着她的胳膊缩回来,然后慢慢地吻了上来。 萧潇这回真配合起来了,不但乖乖躺着没动,还主动揽住了他的脖子。 身体要是可以打开的盒子,吻大约就是最灵巧的钥匙了。林际俞的吻灼热而绵密,像是场细腻的春雨,淅淅沥沥地落着,萧潇觉得自己似乎问到了被这雨滴砸飞起来的阵阵属于泥土的和草叶的芬芳。 路灯的光从没有完全拉紧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来,隐约能分辨得出人的轮廓。被褥散落到了地板上,松垮地堆成小小的一滩,像是正逐渐融化着的冰川。 呼吸声起伏绵延,像是随着暗流飘荡的水母,赤(和谐)裸的身躯越贴越近,到底还是融合在了一起。 萧潇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吃力的咽了下口水。 这一瞬间,林际俞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体温还在、心跳也很急促,就是呼吸骤然停止了。 “很疼?”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动作更加轻柔一点。萧潇没回答,只把脸埋进他颈项间,更加用力的箍住他脖子。 她的发梢蹭过他烧得惊人的脸庞和脖子,又痒又麻,还带着浴室里他熟悉至极的沐浴露香气。 林际俞深吸了口气,没敢继续动,轻轻地揽住她抱,隔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微颤的说:“你知道的……我……很爱你,你也……你这样和我说说,好不好?” 萧潇轻轻“嗯”了一声,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到似乎听不到的声音。 林际俞把耳朵凑到她嘴边,萧潇张了张嘴,声音却还是没能发出来。林际俞明显有些失望,压在她身上的身体都有些许自然的僵硬起来。 她在黑暗里惶急的动了一下,张嘴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一下、两下,第三下则变成了干干脆脆的吻,滚烫的嘴唇在凉凉的耳垂的刺激下,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直觉。 “我也很爱你……你有多爱,我一定比你还多一点。” 萧潇感觉到身体里的林际俞轻轻晃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盛水的铜缶,心房就如同缶中安静的液体,被他这样一晃,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生理上来说,其实也就是只有痛而已。 但因为刚才那一声带着颤音的表白,缶壁被轻击,余音绕耳,那疼痛也似乎有了必须要承受的理由。 “我真高兴遇见你,我……”林际俞凑得更近,要把自己整个揉进来一样,又似乎只是想和她更靠近一点,“我们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羡慕我们的感情——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街;将来有一个人病了,另一个就陪在床边照顾;要是都病了,也不孤单,可以躺一起说说话……等到我们都老了,也这样待一起。” 萧潇又“嗯”了一声,那疼痛却愈加厉害,她开始以为是林际俞的入侵动作太过粗暴,隔了几分钟才觉察更大的痛苦来自自己的胸口。 等我们老了,还像现在一样在一起。 等我生病了,你就一直在床边陪着我。 这样简单的两句话,他们的父母却都没有做到。 萧潇想起庄松雅悄悄藏起来的那份离婚协议,想起那一张张记录着各种伤痕的照片,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林际俞正好加大了些动作力度,她的哭声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呆住,试探着问:“我太用力了?” 萧潇“嗯”了一声,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 “我们以后……”她抽泣了两声,没继续说下去,林际俞却听懂了。这样的担心,他从决定要过正常美满的家庭生活时就开始了。 未来的她朦胧一片,连个影子也没出现时,他就开始担心了。 据说爱情的保鲜期只有几个月,据说爱终究会消失殆尽,据说爱要靠习惯来维持。总之,越是美好就越容易凋零。 他微低下头,在她头顶上亲了一下:“我们以后都在一起,你不愿意也不行,你都嫁给我了,嫁给我的人就得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没办法反悔的。” . 林思翰一早起来,就见儿子和小女友一起和和睦睦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一个在喝粥,一个在喝牛奶。 林思翰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林际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表情虽然冷淡,眼睛倒是很亮。 精神奕奕的那种亮。 林思翰干笑着拉开椅子坐下,萧潇马上站起来:“林叔叔你吃什么?三明治还是粥?” 林思翰笑眯眯地看向她:“一个鸡蛋,一杯牛奶,还要块热的黄金糕。” 林际俞斜眼看他,林思翰正直地回视过去,等萧潇进了厨房了,小声说了句:“恭喜啊!”林际俞瞪了他一眼,觉得有这样的爸爸真是太讨厌了! 有这么明显吗? 这样都能看得出来? 萧潇已经回来了,步伐轻快笑容明亮,端着小碟和玻璃放到林思翰面前。林际俞不由自主就把目光移了过去,虽然只是个小动作,林思翰的眼神就更加促狭了。 萧潇放下东西就又坐回去了,吃了两口见两人都盯着她,奇怪地问:“怎么了?” 林际俞干咳了一声,低头去解装包子的塑料袋。 林思翰嘴巴就不受控制了:“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际俞还没开口呢,萧潇先说话了:“都安排好了,酒店也订好了!”林际俞瞄了她一眼,男方这边是他在准备,女方那边是庄松雅,她也就是通知了下自己那帮狐朋狗友,答应的倒是挺痛快的。 不过,她要是不接腔,林际俞自己是懒得解释的,肯定又得冷场了。 林际俞掰开只包子,把里面的素菜馅抖在小碟子上,然后给萧潇递了过去。萧潇也接的十分顺手,往馅料上倒了点醋,用筷子拌了拌就倒进自己的粥碗里去了。 林思翰张了张嘴,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萧潇吃得还飞快,脑袋微微颤动,简直就跟接了主人扔过来的猫似的。林际俞吃完一个,又掰了一个——萧潇还主动把碟子推了回来,林际俞瞄了两眼:“这个没萝卜,我自己吃。”说完就塞自己嘴里了。 林思翰连忙朝着碟子看,果然残留着一点细碎的白色萝卜丁。 萧潇便自己伸手去拿包子,咬了一口发现是没萝卜的馅,询问似的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朝着林际俞方向递了一下:“这个也没有。” 林际俞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林思翰,伸手接了过去,萧潇又挑了一个,咬了一口,大约是有萝卜的,没继续问,一口一口吃下去了。 林思翰以前也没少和他们一起吃饭,这两人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忘形,林思翰越吃越觉得自己手里的黄金糕没滋没味。 牛奶也太烫了,舌头尖都发麻……林思翰暗暗腹诽,最后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羡慕的。 当年他和俞静也是过过几天这样黏糊的日子的,当然等到步入婚姻之后,那滋味就完全变了。 林思翰不是会当面冷淡女人的男人,当面永远是温柔亲昵的,但是他一旦离开,那也是跟阵风似的一溜烟儿就没了。 他突然想,假如俞静还活着,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也会想现在一样,做好了早餐等他起床? 应该一定会的吧? 林际俞和萧潇很快吃完饭了,林际俞穿上围裙去刷碗碟,萧潇走到冰箱边打开拉门,扭头冲林思翰笑:“林叔叔,冰箱里有际俞做的布丁,放在这里——有橘子味和奇异果味的。” 林思翰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厨艺不错,不过做布丁,还做奇异果味道的,那可就挺不寻常了。 林际俞是从来不在家做自己不爱吃的东西的,林思翰喜欢的就更不做了。家里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应该就他自己吧,专门为他做的? 林思翰有点小激动。 那边林际俞也洗完碗了,解下围裙挂到衣架上。小两口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在玄关穿鞋的时候,萧潇还故意在林际俞鞋子上踩了一脚。 林际俞跟没看到似的,关上门进了电梯,却突然说:“刚才踩得好疼。” 萧潇鄙视地看着他,林际俞板着脸盯着她。 萧潇看看楼层:“那怎么办?” “补偿吧。” “怎么补偿?” 林际俞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抬头去看楼层,已经下到车库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萧潇跟着他往外走:“怎么补偿啊?” 林际俞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萧潇小跑着追他:“喂?” 林际俞拉开车门,不紧不慢地问:“都能跑了,不疼了吧?”萧潇含糊的“唔”了一声,林际俞发动车子:“赶紧上车,有什么事晚上再说——今天还要去看看喜糖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睡不着妹子的地雷~~ 这几天会努力把正文写完,应该能写完吧,嗯! 新文是体育竞技的,应该会在番外结束之后开始放正文章节~ ?novelid=1966160 第七十六章 婚宴 萧文江扳着指头数啊数,女儿的婚期终于还是临近了。 这天一大早,萧潇就和几位送嫁娘一起去化妆准备了,出门时候还是普普通通的短袄长裤运动鞋打扮,几小时之后就白纱曳地回来了。 萧文江隔着窗户往下看,觉得自己都认不出人了,女儿有这么漂亮的? 萧潇下车时候走得还算淑女,进了电梯之后就有那么点不耐烦了,跟赵远抱怨:“我就不应该先把裙子换上,太长太重了,出门前换上就行了。” 赵远嗯嗯啊啊的,不时去瞅手机。 萧潇一看就猜到他在等唐磷了:“算了,他都说没空过来了,肯定是不会来了。” 赵远讪讪地放下手机,转移话题一般:“伴娘是谁?” 萧潇摇头:“这个是男方准备的嘛,我这边……”萧潇扫了一眼站了一电梯的姑娘们,全是送嫁姑娘。 庄松雅其实已经不常在家住了,这几天却一直在家,她也早看到他们了,大门开得大大的,生怕把女儿卡门外了。 萧文海迎出来:“哟!哟!新娘子回来了!” 萧潇冲着小姑就扑过去了,高跟鞋差点踩她脚上。萧文海哈哈大笑,还真把萧潇给抱了起来,退了一步,然后连声呼救:“哎呀,要摔了要摔了!帮忙帮忙!” 还是新娘子自己有本事,淡定地扒开她紧搂着的手稳稳落地,把人扶住:“喊什么呀,松手不就得了。” 几个姑娘却开始着急了,看看时间新郎也快到了,赶紧催他们关门,顺便赶新娘子进卧室。 萧潇趴着门叮嘱:“你们别太过分啊!” 赵远挥手:“有我呢,你矜持点,别那么恨嫁,赶紧进去。”等她一进去,赵远立马问萧文海:“萧姑姑门能从外面锁着不?” 萧文海十分配合地掏出了钥匙。 姑娘们已经纷纷占据有利地形,门上的小猫眼上还被人拿小dv堵上了,正好让外面人没法窥测,又顺便能拍他们吃瘪的样子。 林际俞做事果然十分果敢,一秒钟都没迟到,捧着花由几个朋友——他的朋友实在不多,刑侦大队的男同事们都被拉来凑数,一眼看过去季志敏、叶拓、刘非等年轻的纷纷在侧——围着从电梯出来了。 姑娘们等他们敲了门,隔着门问:“谁呀。” “是我,林际俞,来接萧潇。”林际俞回答地十分老实。 姑娘互相瞄着憋笑:“你说是就是呀,先唱个歌让我们听听里面有没有诚意吧。” 门外一片寂静,季志敏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林际俞,连他自带的那几个朋友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餐厅老板尤为过分,笑得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了。 林际俞倒是挺有准备的样子,估计萧潇暗中没少交代那些损友的损招:“你们想听什么?” 姑娘们严肃地回答:“要诚意么,就唱《今天我要嫁给你了》好啦。” 外面又是一片寂静,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林际俞说:“这个我不会唱。” 姑娘们纷纷摇头,太滑头了,萧潇还说新姑爷老实,哪儿老实了呀!其中一个就拿手机搜了搜这歌,隔着门放给林际俞听:“那就现学吧!” 歌声倒不是太嘹亮,门外的汉子们却听得一清二楚,坑爹的伴郎团胳膊肘往外拐,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林际俞。林际俞抿着嘴,眼睛盯着门,一副沉思的模样,一直这么着站到一首歌放了两遍,才犹豫着开口:“我就记住了几句,试着唱唱行不?” 大家这才恍然他刚才是在学歌,伴郎团啧啧称奇,冰冻鲫鱼要媳妇不要face啊,学得那么起劲! 白杨混在队伍后面,猥琐地开了手机录音,摄像师也严阵待发,扛着机子眼睛都不眨巴一下。 林际俞微微侧了侧身,凭着记忆轻轻地唱了几句。 他嗓子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毕竟初学,唱得磕磕碰碰的,调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白杨冲刘非眨眨眼睛,刘非也笑得十分内涵。 门内的姑娘们却都感动了,哎呀这个新郎官好温柔啊,说让干嘛就干嘛! 萧文海也听得感动,还敲门问萧潇:“听到没有?” 萧潇在里面声音闷闷的:“我都说了,你们别欺负他呀——” 一曲唱罢,姑娘们都纷纷鼓掌,外面伴郎团也跟着噼噼啪啪拍了几下。然后就有人把折好的信封从门里塞出来:“听说新郎官以前是高材生,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帮我们家小侄子做几道题目吧!” 餐厅老板率先蹲下去把信封拿起来拆开,“哗啦”一声抖开,然后就有点腿软了:“妈(和谐)的老林媳妇真是太……你来,你来!”说着还特地把纸冲着摄像机展示了一下。 大家也都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图形和看不懂的数字啊符号啊。连白杨都觉得有点不厚道,你们家小侄子做这个题?这题我都不会啊! 季志敏比较实在,已经摸出手机开始百度了:“这么难的题肯定网上下的,没准能搜到标准答案呢。” 这么一说,好几个都开始掏手机搜了,虽然不待见林际俞,可现在是一体的啊,伴郎团伴郎团,那就是伴着哥们一起去狼穴里把媳妇抢出来! 哥们不够哥们暂且不提,狼都冲上来撕咬了怎么着也得杀回去嘛。 摄像的汉子有点纠结了,这么拍到时候不好做纪念短片啊。看这一群大老爷们握着手机狂搜答案的猥琐劲,太不美好了。 唯一没搜答案的就剩下新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眼上的dv对着他所以要保持形象的缘故。 摄像师只好扛着机器往前往前然后尽量把镜头只对着林际俞一个人。 林际俞拿着那个卷子正研究,看了几眼还问边上搜答案的:“有笔吗?”人家正忙着,都懒得抬头:“急什么,答案还没有呢,先搜到了再抄。” 摄像师傅看不下去,主动掏了支笔递过去。 林际俞说了声谢谢,刚要写呢,猛然发现师傅给的居然是支橡皮头的电容笔:“这个……”师傅面红耳赤地抢回来,肩膀上的机器疯狂晃动,又从上衣口袋摸了支水笔出来,这才退回原位继续拍摄。 林际俞拿着笔就把纸摊在门板上开始演算了,伴郎团还在努力搜索,门里的姑娘们的也没留意——她们也看不到,dv正堵着猫眼呢。 摄像师开始也就是为了找点好看的镜头,对着林际俞认真的侧脸瞎拍,拍了一会儿见他都往下做了好几题了,这才觉得估计有戏,扛着机器开始往正面挤,刘非正搜到一个卷子打算和那纸对比呢,一抬头发现那题下面已经赫然列了一串数字符号,答案都写上了,也呆了一下:“哎,算好了?” 这一声把大家都喊回神了,纷纷抬头去看:“靠,真会算?”叶拓还有些不敢相信,心里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不是瞎写的吧?” 季志敏连忙拉他:“说什么呢,你看得懂吗就瞎写的!” 摄像师傅正拍得来劲,心里也很不舒服:干嘛呢这帮废物,帮不上忙不说就知道说拆台话,他要是新郎官,直接把他们全踹回去自己一个人上了。 伴郎团,有发挥一点儿狼属性吗? 太没用了! 该叫绵羊团! 摄像师傅热血澎湃地随着林际俞的手一题一题往下拍,等他做到最后一题时还十分给面子地来了个问答:“都快做完了啊?” 林际俞“嗯”了一声。 摄像师傅又问:“最后这个什么题啊,怎么全是格子。” 林际俞说了声“独数”,动作飞快地又在格子里添了几个阿拉伯数字。摄像师傅于是夸了句:“真厉害啊!” 林际俞没再说话,就埋头在那算。 里面的姑娘们也听到动静了,纷纷面面相觑,这个环节可没真打算让他们算的,新郎官这么配合,本来打算对方服个软,然后意思意思就过的,哪晓得人家真在算了。庄松雅也有点着急,会不会误了时辰啊? 赵远把猫眼上的dv拿了,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帮男人张着嘴直着眼睛看着门,摄像机也正对着——那位置是死角,显然站了人。 可赵远看不到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看到死角里的人。 站着谁呢?林际俞? 站那个位置干嘛?也不能穿门而过啊! 正这么嘀咕着,死角那猛然就闪过一个影子,接着林际俞的脸就瞬间很近很近了,赵远吓得“啊”了一声。姑娘们纷纷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赵妈?” 赵远面前的林际俞又跟翻花似的把写满字的卷子也摊到了他眼前,赵远刚被他贴得超近的脸唬了一下,猛然又看到这么多鬼画符似的字符数字,心跳都骤然加快了不少,赶紧撤下来:“写完了,写完了。” 林际俞没得到门里的回应,就又把卷子依样装回信封里,重新塞进门里。 赵远是不想再看一遍了,远远地退开,姑娘们把信封拆开,登时声音就叽叽喳喳响亮起来了。 “全写完了!” “过程好详细!” “天哪,萧哥找了个学霸!” “啊啊啊啊,我怎么就没找个学霸!” “喊什么喊,我先对对答案,没准瞎写的呢。” 果然也有人和叶拓一个思维,门外的叶拓听到声音,还小声和季志敏嘀咕了句:“心有灵犀啊,是不是我缘分快到了?” 季志敏十分鄙视,韩小颖也在里面呢,那声音那么熟悉,肯定就是自己家小颖!他于是就特别霸气地回了句:“心有灵犀个屁,那是我媳妇!” 叶拓眼睛瞪大:“小颖在里面吧,你就这么出轨?”季志敏十分得意,出轨,瞧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模样,连我女朋友声音都听不出来。 里面的韩小颖却听得咬牙切齿的,她好歹也暗恋过林际俞,自然不会为难林际俞的。萧潇这些姐妹气势又这么足,她早被挤到一边观战了,季志敏居然这厮外头大小声精神出轨! “季志敏你王八蛋!”她隔着门缝磨着嚎了那么一句。面季志敏登时傻眼了,叶拓还傻不拉几的跟拍他肩膀:“我都和你说了吧,你还不信。” 季志敏无力解释自己心里的小道道,默默内伤。 那边姑娘们也核对完了,纷纷隔着门板表达赞赏之情:“新郎官好厉害呀!” “一道题都没错,好强啊!” “我替我侄子谢谢你!” “萧哥眼光真好啊,要是男人也肯定能把女神娶回来!” 赞赏完,又十分抱歉地说:“新郎官再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求婚的吧!”这下就不算为难了,单纯就是八卦而已。 伴郎团也纷纷竖起了耳朵,摄像师傅知道这里是可以煽情一下的,扛着机器也十分专注,还小声招呼林际俞:“不要背对着我,稍微侧过来一点点。” 林际俞果然微微侧过身,然后开口说:“我就和她说,我们结婚吧。” 大家都睁大眼睛等待着,摄像师傅思索了下觉得这里可以插入一点点诸如逐渐怒放的花朵啊、迎风摇曳的蒲公英啊,当然最后的镜头还是要定格在新郎回答完,然后门被打开新娘子一脸幸福的进来的时刻。 林际俞闭着嘴巴凝视着镜头,摄像师觉得奇怪:怎么不说了,气氛正好呢。 姑娘们都把耳朵贴门上了,伴郎团最先撑不住:“快说啊,说完好让新娘出来!” 林际俞有些诧异:“我说完了啊。” 说完了? 就那么一句? 我们结婚吧,然后就结婚了? 季志敏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不可能吧,求婚这么没技术含量的? 餐厅老板也觉得不可置信:“这样人家就嫁给你了?” 林际俞点头,伴郎团这回真化身为狼了,口哨声起伏不歇,人才啊!脸长得好果然有优势,还求婚呢,人家那就是个通知吧! 我们结婚吧,多霸气! 萧文海和赵远跑去和萧潇求证,萧潇在门里回答:“是啊,不然还要怎么样?” 赵远呐呐不知怎么说,韩小颖先开口了:“总要人家发个誓永远不出轨不背叛,然后手捧玫瑰单膝跪地,然后深情一吻,最后再戴上戒指吧。” 门里安静了一小会,然后传来有些迟疑的声音:“他不会出轨的啦,他都担心我出轨,吻的话……我们也吻了,戒指你也看到了,钻石不挺大的嘛。”萧潇最后一句明显还挺得意的,尾音上挑,要是能看得到脸一定十分欠扁。 韩小颖一时也接不上话,萧潇又在里面说:“差不多放我出来了吧,再不下去等会来不及了。” 韩小颖扭头去看萧文海,萧文海又去看赵远,赵远茫然:“看我干嘛,我又没求过婚。”萧文海于是拍板:“那就这样吧。” 说着,拿钥匙开了门。 萧潇立马拎着裙子出来了,穿着高跟鞋笃笃笃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客厅坐着的萧文江和远远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庄松雅,神情也有一些哀伤不舍。 萧文江粗声粗气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庄松雅眼眶红红,冲女儿笑了笑,也附和着点点头。 萧潇喊了声“爸”、“妈”,又拎着裙子扑了回来,在两人脸上各自用力亲了几下。萧文海把米升倒扣在门口,那几个姑娘也把门打开了。 林际俞见门开了,也终于露出了点喜色,有点拘束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接走进去。 按着本地风俗,新娘子是要踩着升出门的,寓意步步高升。一般新娘子穿得累赘,有些先上车的甚至还大着肚子,得好几个人扶着才能安全踩上小小的红色米升。 萧潇动作利索,萧家本来也就准备让萧文海和另一个姑娘搀扶一下的,哪晓得萧潇拎着裙子直接就上去了,单脚立着再往林际俞身上一扑,那就成功出门了。 林际俞跟她私下练习好几次了,抱着媳妇往后退了好几步,终于稳稳站住,然后手在她膝弯里一捞,终于把新娘子牢牢抱住了。 这几个动作连贯下来,简直跟耍杂技似的,伴郎团纷纷鼓掌。 萧潇揽着林际俞脖子,林际俞和里面的岳丈岳母问了好,抱着人往外走。 好在这公寓是有电梯的,不然还真有些难办。 林际俞抱着人往下走,萧潇窝他怀里小声问:“重不重?” “还好。”林际俞走得挺快的,伴郎团也紧跟气候,季志敏老早就挤到韩小颖身边了,韩小颖瞪着他:“回去找你算账。” 季志敏苦哈哈地求饶,这时刚才隔着门和叶拓心有灵犀的姑娘正经过,笑嘻嘻地拍了下他肩膀:“有空一起喝个茶呀!” 姑娘浓眉大眼,还挺漂亮的。 韩小颖狠狠地踩了季志敏一脚,季志敏幽怨地看着她。叶拓却反应过来了,声音不大地嘀咕:“和你心有灵犀的是我啊。” 刘非推了他把:“那你赶紧上去啊!” 叶拓看看那姑娘的背影,又看看季志敏,暗暗握了握拳,大步往前挤。 第七十七章 喜宴 叶拓才挤了几步就上不去了,电梯满员了,摄像师冲他摆手:“你们等等吧,我们先下去。” 叶拓一眼就瞅见心有灵犀姑娘站在萧潇和林际俞边上,笑嘻嘻地在那说:“萧哥你这样我太不习惯了,哈哈哈哈哈。” 然后电梯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 叶拓有些失落地站在剩下的几个伴郎身边,季志敏还在那哄女朋友。一直到了酒店,叶拓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刘非悄悄踹他:“坐过去啊!” 伴娘们伴郎们是和新娘坐一桌的,那姑娘挨着萧潇坐着,边上一排下来全是姑娘,叶拓挤在男人堆里,一副想上不敢上的模样。 萧潇知道接下来要喝酒的,抓紧时间再那吃东西垫肚子,那姑娘帮着倒了杯温水。坐在林际俞边上的是餐厅老板,正在那开红酒瓶子:“我说,你喝酒就不用我代了吧?我记得你酒量不错的呀。” 林际俞还是那么闷葫芦,萧潇抓紧时间给自己老公夹了点吃的放进碗里,讨好地看向伴郎:“他酒量没有很好的,而且……你们不是好哥们嘛。” 餐厅老板嫌弃地看了一眼林际俞,一副谁跟他是好哥们的表情。白杨和刘非几个倒还厚道,纷纷保证:“没事,有我们呢!” 萧潇鼓着嘴巴道谢,她边上那姑娘就把水往她面前送了送:“慢点,别噎着啊。”叶拓鼓足勇气开口:“我也挺能喝的,我也一起帮忙!” 姑娘果然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叶拓心花怒放。 那边赵远突然凑了过来,一下子挤到萧潇和林际俞中间:“唐磷那小子来了,和淘淘挤在一堆老太太中间。” 萧潇吓了一跳,然后就一脸惊喜地站起来:“在哪儿?”林际俞当然知道唐磷心里的芥蒂,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替萧潇高兴的,但是萧潇本人也这么高兴,他又有那么点不舒服。 不舒服归不舒服,两人还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唐磷果然一身西服地端坐在淘淘身边,看着比伴郎团还像伴郎,淘淘先看到萧潇他们,笑着站起来:“新娘子今天好漂亮!” 唐磷跟着也抬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句:“今天真漂亮,恭喜啊。” 萧潇眼眶都红了,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赵远凑到唐磷这边,悄悄踢了他一脚:“客气个屁啊,假模假样的。” 唐磷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杯子塞到林际俞手里,自己也倒了一杯:“我们萧潇就交给你了,以后对她好点,你要是欺负她,我和赵远可不放过你。”说完顿了一顿,瞄了眼在那悄悄抹眼睛的萧潇,接着说,“她要是家暴里,你就打110报警吧,我们也拦不住的。” 大家哄然大笑,萧潇也乐了,林际俞歪了歪嘴角,把酒给喝干了。 唐磷也是一口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看他们这边喝上了,长辈那桌不干了!“新娘子、新郎官,敬酒要先到这边来呀!”萧潇答应了一声,和林际俞一起往那边挤了过去,伴娘团和伴郎团紧随其后,季志敏暗搓搓地拎着跟服务员悄悄要来的红糖水,往前挤了挤:“哥们,用我这个。” 餐厅老板一看他那表情,心里就有底了:“搀着点啊,这也太明显了。” “突发状况,我以为一会儿才开始呢。司仪都还没讲话,谁知道这么快。” 这话一说,大家都猛然回神了,是啊,司仪还没讲话呢! 冲到半路上的敬酒队伍于是又往回撤到自己那一桌,那边的司仪擦擦汗,赶紧上台。大屏幕亮了起来,原来设计好的各种温馨片段也开始播放了,司仪拿着话筒煽情地开口:“在初春的一个早晨,阳光还没有洒满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和她相遇在连山一座荒凉……” 萧潇听得一个哆嗦:“他在说什么呀,好肉麻,我们那天见面都快中午了吧——谁写的稿子?”林际俞镇定地看着:“我写的。” 萧潇默然。 “现在,有请我们的新人,一对即将成为百年爱侣的这对新人,上台。” 大家开始哗啦哗啦鼓掌,萧潇脸涨得通红,瞥了一眼林际俞,还是那么镇定,估计也是他写的。 两人一起上了台,一人拿到个话筒,司仪“吧啦吧啦”说了一会,又问到了求婚的事情,林际俞的回答还是那么的简单干脆,司仪也有点愣神,一时间还冷场了,下面大家哈哈大笑,庄松雅的手在红包上摩挲了一下,也被这个死板得有点楞的女婿逗笑了。 林思翰就坐她边上,笑嘻嘻地和亲家母解释:“我们家小俞就是不大会说话,哈哈哈哈,你看他手,把话筒握得那么紧,肯定很紧张。” 最后是双方父母上台,林际俞先冲着萧文江、庄松雅改口喊了“爸爸”、“妈妈”,两人笑呵呵地一人给了个大红包。萧文海和哥哥家关系亲密,也带着红包上去,林际俞也喊了声“姑姑”,萧文海心满意足地把红包送出去,揉了揉萧潇j□j着的肩头:“姑姑不会说话,就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林家就只有林思翰一个,萧潇喊完“爸爸”,他挺高兴地应了一声,给完红包后,却又从身后司仪那拿过来一个:“小俞妈去得早,要是现在还在,肯定也高兴得不得了。你再喊声妈妈,我将来……将来带给她。” 林际俞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红包有些愣神,萧潇已经喊出口了:“妈妈。” 林思翰把红包递了过来,林际俞却把头垂了下去,萧潇侧头一看,就见一颗大得有些夸张的眼泪从他眼中掉了下去,再抬头,却也只是眼眶有些湿润而已。 接着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和接吻的环节,萧潇还好,林际俞总是一脸刻板的模样,刑侦大队的众人都期待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互相给对方戴上戒指,萧潇微微踮了点脚,林际俞很自然地揽着新娘低头吻了下去。温柔而水到渠成,一点儿爆点都没有。 赵远忍不住和唐磷感慨:“人家表现比你当时自然多了,你那时候胳膊都僵硬了,戒指还差点掉地上。”边上的淘淘也听得点头:“是啊,你给我戴戒指的时候不知道多用力,把我手指都抓红了。” 台上其实也没那么和谐,林际俞一边吻,一边看时间,还和萧潇商量:“你喜欢比别人时间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萧潇争强好胜地咬了一下他下嘴唇:“长!” 一分钟、两分钟,下面开始尖叫了,这对新人不简单啊!现在几分钟了?打算创个记录? 淘淘想往地感慨:“好浪漫啊。” “一会儿嘴巴肯定要肿了。”唐磷的语气挺有经验的,淘淘瞥了他一眼:“那是你技术不好。” 赵远干咳一声:“你们也可以了啊,我还单身呢——走走,那边结束了,要开始敬酒了!” 唐磷期待的肿嘴唇并没有出现,萧潇脸红红的,林际俞眼神更加霸气,两人一人一个酒杯,这就要开始征途了。 季志敏已经把糖水和红酒混合好了,一队人马轰轰烈烈地一桌一桌开过去。萧潇本来酒量就不错,林际俞更不用说,加上有给力的伴娘团和伴郎团,一轮过来,两人拿筷子的手都没哆嗦。 唐磷心里十分不服气,他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惨呢?都沦落到装醉才挺过这一关。 林际俞这边吃菜,眼睛却一直往一个方向瞅。萧潇没注意到,赵远却留意到了——周简那厮,今天穿得真骚包啊,那发型那衣服那鞋子,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的。幸好萧潇心大眼大,刚才敬酒时还傻兮兮地夸了句:“周简你越来越帅了哈哈哈哈哈。” 等于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林际俞心里十分的不爽,这个初恋还真是阴魂不散,都结婚了还骚包兮兮地跑来! 他这么嘀咕着,又有几批客人到他们这边来敬酒,周简也端了个酒杯往他们这边来了。萧潇拿筷子夹了一筷子干净的龙虾肉,把蒜泥什么拨掉,放他碗里:“再吃点垫垫肚子吧,不然胃要受不了了。” 林际俞夹起龙虾肉吃了下去,等周简走近了,伸手舀了一小碗甜羹放到萧潇面前:“你也吃点。” 萧潇还没留意到周简过来了,开开心心地舀了一口吃下去,从嘴巴一直甜到心里。周简看得明明白白的,但还是勇敢地凑了过来:“萧潇,新婚快乐!” 萧潇连忙站起来,还拉了端坐着的林际俞一把:“谢谢!” 周简也是一杯干到底,萧潇喝了一口才想起来自己的酒是掺了糖水的,但也没细想,直接就干了,林际俞却不肯了,另外拿了个杯子,直接倒了杯白的一口喝干。 “谢谢。” 一桌人纷纷鼓掌,连白杨都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谁啊,咱们冰块主任这么敌视?”赵远小声嘀咕:“情敌,新娘初恋。” 狗血啊! 听到的几个更用力鼓掌了,那边伴娘团几乎都是知情的,当然也很卖命很八卦,各各眼睛锃亮双掌如风。 周简还想说什么,赵远起来拉他:“老同学!好久没见你了,我也和你喝一个!”说着就挽着人往外走。 “差不多得了,你不也都结过一次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呀。” 周简苦笑着被他半拉半推着往外走,最后回头的时候,就见萧潇已经坐了下去,正侧头和林际俞说着什么,笑容甜蜜,满脸幸福。 赵远见他似乎还不死心,于是又瞎编了一句:“看什么呀,人家孩子都有了,好几个月了。” 周简下意识就去看萧潇的肚子,隔着桌板看不出来,不过,确实比以前多了很多女人味。 大约那就是母性的力量吧。 第七十八章 美满 第七十八章、美满 周简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位子上,下面的流程他也很清楚,吃完饭,就到了回林家的时候。 年纪大的一批亲戚朋友肯定是要早点回去休息了,留下来闹新人的自然全是爱热闹的年轻人。 林际俞一脸正经,又不爱笑,加上和他也不熟悉,可萧潇不同,这姑娘身体好、心态好、心胸开阔不记仇,大喜的日子,怎么着也要闹她一闹的。 眼看已经到家了,赵远也不拦着了。新娘子醉一醉,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黄浩等人拉着萧文江喝得晕乎乎的,直接就睡酒店里了。 一帮人把酒瓶子敲得震天响:“萧哥,萧哥!吹一瓶,吹一瓶!大喜的日子,怎么也不能不喝痛快呀!”季志敏等人也不甘示弱:“林主任!对吹!对吹!” 萧潇也够痛快,拎起酒瓶子仰头就喝,林际俞无奈,也跟着喝了一瓶。 大家一片欢呼叫好,接着要求就更甜蜜了:“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说要不要拥抱一下?” 新婚小夫妻俩搂在了一起。 “抱都抱了,是不是再亲一个?” 林际俞不干了,侧头瞪了提议的姑娘一眼——那姑娘嗓门立马大起来:“新郎看我干嘛!看新娘呀!” 林际俞只得转回头去,“亲一个”的哄笑声更大了,萧潇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刚才那一瓶又灌得太急,这时候脑袋就有点晕乎,抱住林际俞之后就把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眼睛都半合上了。 林际俞变微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蹭了一下。 这个吻虽然清浅,却足够温柔,一干女孩子尖叫不已,男人们当然不满意的,可再不满意也敌不过女人们的嗓子。唐磷如今也放开了,一个劲地在催馄饨皮。 赵远在端盘子的阿姨上来时候特别留意了下,好家伙,足足能包五六百只。 唐磷看着这些馄饨皮,表情又是怀恋又是忧伤,不用猜就是想起了段婷婷和成辉。赵远也有点感慨,小馄饨皮一一摆好。 萧潇还赖林际俞身上呢,瞅见馄饨皮,豪迈地站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个我行!” 说着拎了下裙摆,飞快地走到前面,还真只用一只左手。 这一下把众人都震惊到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都能上本市新闻了:真有能左手包小馄饨的新人? 摄像师傅也赶紧地选好位置架好机器,接着就见镜头正中的萧潇单手拿起一块皮,揉进手里,搓吧错吧,搓成了一个小小的面团。 “切!” “赖皮呀!” “萧哥太赖皮了!” “这是醉了吧?” 萧潇确实醉了,揉完面团她还挺得意的,把那团面结结实实放在盘子正中,丑陋的椭圆形小面团无声地嘲笑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大家都有份,呵呵呵呵!”萧潇说着又祸害了另一片馄饨皮,再一片,再一片。 第一个面团摆得挺那么回事的,后面的就不行了,歪歪扭扭,有时候粘一起,有时候隔着老大一片距离。 屋子里笑闹成一片,赵远突然轻撞了唐磷一下,唐磷斜眼看他:“干嘛?” 赵远努努嘴,唐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就见林际俞站那,挺平静地看着萧潇完面团,那模样,还挺掌控局势的。 唐磷想起刚才大家说到新郎接新娘时候的耀眼表现,压低声音:“让他来,他会?” 赵远声音也低低的:“不知道,萧潇也满脸自信呢。” 唐磷掳袖子:“管呢,我还真不信有人能做的了!— —哎哎,新娘子醉了!新郎帮忙呀!光站着干嘛!” 大家于是鼓掌,摄像师傅也拍够了萧潇的面团,转着镜头把林际俞收进了视野里。 的林际俞倒是挺不客气的,人家那么说,他就也过来了,拿起个放了点馅料的馄饨皮,托在左手上,灵巧地靠着手指的把皮卷了几下,裹住馅料,拇指托着一头叠到另一头,捏紧。 一个馄饨就包完了。 屋子里静了起码好几秒,然后掌声雷动。 “好厉害啊!” “天!再来一次!” “我没眼花吧!啊!真的是左手单手包的?” “新郎是厨师吧?” 唐磷和赵远也傻眼了,赵远嘀咕:“练了多久啊,真把自己当新媳妇大家嫁给萧潇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心里也意识到了,这一天下来,林际俞准备是挺充分的,一丝不苟,光那份诚意,就叫人肃然起敬了。 林际俞又表演一样包了几个,姑娘们还是围着疯狂问诀窍,林际俞看了眼边上眼睛有点发愣的妻子:“我练了挺久的,你们回去多练练,也能学会的。” 那眼神温柔宠溺,看得大家都挺感动的,新房都有点闹不下去了。 一个这么认真严肃,另一个干脆醉得跟个木头似的,不得劲啊。明明是传统项目,怎么搞得他们跟欺负小夫妻的王母娘娘似的。 一帮人终于渐渐觉得乏味,纷纷一小队一小队的下楼吃点心去了。 那些面团和包好的没包好的馄饨皮,也都被撤了出去。 林际俞关上门,还没锁好呢,一直傻呆呆坐着的萧潇就蹿起来了:“终于都走了!” 林际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萧潇于是闭上嘴巴,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四下乱转,得意非常。林际俞看了眼自己沾了不少面粉的手掌,拉开浴室门进去,刚挤上洗手液,脱了外衣只穿着短裤的萧潇就跟着进来了:“我先洗澡好不好,化妆时候化妆师给我肩膀上扑了好多粉,怪难受的。” 林际俞瞪着镜子,萧潇已经把爬进浴缸开始脱身上仅有的贴身衣物了:“你……我还在洗手呢。” 萧潇奇怪地扭过头,隔着镜子和他对望:“又不是没看过,怎么了?” 林际俞深吸口气,低头继续洗手,萧潇变继续脱衣服,脱完了往脏衣篓里一扔,舒舒服服地躺进渐渐满起来的浴缸里。 哗啦啦,哗啦啦,浴室只剩下蔓延不绝的水声。 萧潇泡在热水里,全身的毛孔都舒畅地张开,正眯着眼睛感叹呢,林际俞吧水龙头拧上了:“水要满出来了。” 萧潇张开眼睛:“没有啊——”接着她就看到林际俞干脆地伸手把她往里面推了推,迈步踏了进来,挨着她一起躺了下来。 哗啦啦,水果然满了。 这一瞬间,萧潇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温暖的水流填得满满的,暖暖的。 她早就留意到这个浴缸了,一个人太空,两个人正好。 他一直在等待,她恰好赶上,再美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感情线的结局了,当成正文结局也可以~~ 明天发最后一章和新文第一章~~ 第七十九尾声 婚礼之后,马上就要到圣诞了,圣诞之后是元旦,元旦之后还有除夕、春节……庄松雅把搬家的日子定在了圣诞节前一天晚上。 她也不愿意平安夜搬家。 萧潇赶回家帮着整理东西,萧文江避去了书房,房门一直紧闭着。 庄松雅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收拾进箱子里,萧潇就负责帮着把箱子搬到客厅。几十年的共同生活,要连筋带骨的一次撕开谈何容易,庄松雅也却固执地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收拾到位。 九点多,搬家公司的人准时赶到,看着一箱箱东西消失在电梯里,萧潇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忍不住问:“真的一点挽回余地都没有了?” 庄松雅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上的一件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 萧潇无奈,抱起箱子搬了出去。 卧室整理完了,客厅也有不少东西,庄松雅一丝不苟地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一样一样装箱打包,最后还给窗台上的吊兰浇了点水。 萧潇看看书房,又看看她,叹气:“书房我帮你整吧?” 庄松雅点头,坐到沙发上。 萧潇敲了敲书房门,喊了声“爸爸”,推门走了进去。 萧文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腿上盖着毯子,正扭头看着窗外发呆。萧潇进来他也没发觉,直到她喊了好几声,他才表情茫然地转过头:“走了?” 萧潇心里也不好受,摇头说:“我帮妈妈整理一下书。” 萧文江“哦”了一声,又一次扭头看向窗外。 萧潇于是折了几个新的纸箱,用胶带纸贴好,开始把书架上医学相关的各种书籍搬下来。一箱、两箱、三箱……书架也和卧室一样,没多久就空了一半。书架顶层放着整套的精装版外文书,又厚又重,萧潇拖了椅子过来,小心翼翼地一本一本往下搬。 搬到第三本的时,一张纸片晃悠悠地飘了下来。萧潇也没在意,搬完剩下的几本,跳下椅子,捡起纸片。 一张小小的手工地图,连标尺都没有。 一个大约是小山的拱起,两条小路,山侧还有湖和河,周围似乎是田野,小字注着个小小的“田”字,再过去是马路、四方块表示的房屋。 萧潇在一片四方块里找到了“派出所”几个字,字迹很熟悉,那条小河虽然没有标注名字,她却也认了出来。 河不宽,水也不怎么深,夏天时水位高一些,有时会有鸭子和孩子下水野泳。冬天时候水位就很低了,白云南曾经带着她悄悄电过鱼,大冷的天,穿上厚厚的靴筒,带电的网兜往水深处兜去,没几分钟就能捞到几条窝在水底的鲫鱼…… 那条马路就更熟悉了,一天三班乡镇公交,经常有赶车人沿着路大喊着让司机停车,追上了欢天喜地,追不上则跳脚大骂。她倒是没追过这趟神奇的公交,平时回家,也都是直接去车站坐车的。 小山包上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红叉,萧潇伸手摸了一下,彷佛摸到了那两只恶臭不绝的黑色塑胶袋。 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回忆的全是庄松雅来派出所看她的模样,灰色风衣、深色丝巾、及踝的黑色短靴,手里一般还拎着点水果和点心…… 那车子的后备箱呢?后备箱里装了什么? 萧潇努力回忆,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其实压根就不会有记忆,她从来就没去关注过,自然不会知道。 坐在派出所的小院子里,是能够看到这座小小的荒山的,地方还是萧潇指点给庄松雅看的,庄松雅那时候说:“这地方这么幽静,养老倒是不错的选择。” 基因调整案告破时,那几个主要负责人承认了连山碎尸案的罪行,至于尸体是怎么运去连山村的,他们直接推给了李主任。 李主任已经死了,但是毕竟已经知道结果了,所以当然不会影响案子的判决。世界上哪儿可能没有秘密呢,有些秘密哪怕永远没有答案,也并不会影响结局。 偏偏这样不凑巧,被她知道了这样一个并不会影响结局的秘密。 属于庄松雅的秘密。 她蹲得脚都麻痹了,才把纸塞进口袋里,整理好书,抱起箱子走了出去。萧文江还在那看风景,依旧那个茫然的神情。 书房门“吱呀”打开,庄松雅的身影映入萧潇的视野——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呢大衣,里面的深灰色毛衣领子挺高的,衬得整个脸庞都有些苍白。 萧潇把书一箱箱搬到了客厅,定定地看着她。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李主任曾经用非正规渠道向成辉他们的医药代表买过一批麻醉剂,死人不会说话,大家都一致指认了李主任。 庄松雅呢?完全没有参与? 应该也是知情者吧,不然,那一天怎么那么着急呢? 萧潇记得庄松雅那天的疯狂模样,要是自己不下车,她还真可能飙车从侧面拦上来。原来不是更年期,原来只是拿表面上的歇斯底里掩盖更加难以言说的疯狂吗? 庄松雅见女儿呆呆地站着,神色凄惨,伸手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子:“过来坐会,休息一下,搬家公司一会儿就到了。” 萧潇有些麻木地走了过去,庄松雅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嘀咕了声:“心跳怎么这么快?刚才搬太急了吧?” 萧潇点了点头,把眼角刚刚渗出的一点眼泪蹭在了她肩膀上。 庄松雅失笑:“傻丫头,又不是不见面了。” 萧潇没吭声,声音有些哽咽地问:“妈,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允许合法合理的基因调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小孩?” 庄松雅愣了一下,笑得更开心了:“我就希望要个像你这样的呀,眼睛长这样,鼻子长这样,嘴巴长这样——喏,皮肤也要这样,不要太白,也不要黑,健健康康就好了。” 萧潇没接话,就那么靠着她。 庄松雅接着又说:“不过,我希望小林再开朗一点,再温柔一点,再能干一点,再专心一点,能够让我把你完全放心地交给他。” 萧潇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爸爸呢?” 庄松雅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拍了拍她脑袋,起身:“车子估计要来了,我下去看看。” 萧潇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插在兜里,一手拽着那张纸片,另一手却已经握住了冰冷的手铐。 她跟在庄松雅身后,慢腾腾地走到了门边。 庄松雅正要开门,却听女儿在身后又喊了一声:“妈妈。” 她转过头:“又怎么了?” 萧潇眼睛垂着,没敢看她,一只手从衣兜里伸了出来,拿着张薄薄的纸片:“这个是你的吧?” 庄松雅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笑意蓦然冻结了。 萧潇又说:“知道这个事情的,只有李主任?” 庄松雅还维持着打算开门的动作,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萧潇等着她的回答,一直等到了门外传来搬家公司工作人员的敲门声,庄松雅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萧潇有些木然地掏出另一只手,冰凉的手铐被温柔地戴到了庄松雅有些消瘦的手腕上,咔嚓,声音清脆而刺耳。 敲门声固执地响着,庄松雅也抿着嘴唇一声不发,萧潇还握着她的手腕,手指攥得比手铐还要紧,没多久就把她的手腕攥得通红。 庄松雅叹气:“就让妈妈走不行吗?” 萧潇的手指攥得更紧了。 “我向医院申请了出国交流的名额,下周就能动身了——就是一张小小的地方,妈妈无聊画着玩的。” “你们蜜月不是打算去德国,妈妈要去的医院也在那边,到时候还能小聚一下。” “妈妈和李主任的关系很好,和其他人几乎都完全不认识,李主任知道的事情,他们也都不知道,只要妈妈出了国……” 萧潇的手抖了一下,庄松雅还想在说什么,萧潇却已经仰起头,神色震惊,出声打断了她:“所以你就杀了他?” 庄松雅转开了视线:“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 萧潇瞪着眼睛看着她:“肖朝君扔的烟头已经被护工打扫了,引起爆炸的是另一个烟头,是你扔的,是不是?” 庄松雅挣扎了一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搬家公司的人都在外面等了,别闹了。” 萧潇松开了手,眼泪掉了线一样落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庄松雅把手拷往衣袖里藏了藏,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门。 门外并没有什么搬家公司,黄浩、司桦林、叶拓、季志敏……庄松雅只怔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了书房。 书房门半开着,萧文江不知何时已经推着轮椅挪到了门口。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向黄浩身上的警服,还是向已经被包围了的妻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还是要说完整的,所以不要拍我…… ---------------------------------- 新文已开,竞技言情:《上垒吧!》 地址:?novelid=1966160 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