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医神你不要这么冷》 第01章 当池小墨知道自己暗恋了五年的人有了女朋友的时候,心脏处猛的一抽,险些不能呼吸,翻身将手机压在肚子下,脸埋在枕头里。 抽抽搭搭的酝酿了半天愣是没能挤出半滴眼泪来,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即使曾经再喜欢,五年过去了,这些感情就像不断被稀释的茶,已经由浓转淡了。 看着手机里的那条彩信,池小墨差点就气晕过去,里面的是一张相片,一男一女搂在一起。 那个男的就是她暗恋的五年的人,“……啊!” 她猛的捶床,心里大叫着,郑嘉君,你个死人。tmd找女朋友就算了,天底下那么多女的,为什么偏偏要找费梓,啊…… 她和费梓并没有过节,相反,高中时还是要好的朋友。也怪她不懂得低调,当年追郑嘉君时,几乎是弄的众人皆知了的。 这下好,暗恋多年的男生有女朋友了,不是别人,恰巧是她的好朋友。 如此狗血的八点档剧情她却成了主角,天啊…… 嘴上说着不伤心,绝对不伤心,心里却像是被十万只草泥马踏过,连朵小小的初恋之花都没有了。原本生机勃勃的原野瞬间荒芜。 整整一夜都是高中时自己追在郑嘉君屁股后面跑的身影,身后隐隐还传来费梓的嘲笑声,这是一场恶梦,绝对的噩梦。 当她被贺子如的咆哮声惊醒的时候,她已经濒临迟到了。 她刷牙洗脸时耳边全部是贺子如的碎碎念:“劳资上大夜班回来你竟然还没醒,真心服了你,你昨天上的是a班耶,姐姐,难不成你是从三点睡到现在的吗?” “池小墨,你上辈子是猪托生的吧!” “…………” 本就因着郑嘉君的事情头疼,贺子如现在碎碎念,她的头更像一个要炸开的西瓜,晕晕沉沉的。 好在学生公寓是改的医院以前的老住院部,就在现在医院的后面。医学院的学生总是最不好当的,本科就要读五年,现在她的实习期快满一年了。 就算是迟到,对于一个标准吃货来说,早餐,是无论如何都要吃的,包子当然是最便利首选的食物了。 医院门口有几个摆摊的,包子铺更是被人重重叠叠的围在里面。池小墨秀致的眉头一拧,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成功挤入包围圈,将手中的零钱递给包子铺老板娘。 “十个青菜香菇包。” 还没待她开口,身边轻轻糯糯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池小墨不悦的抬头。是一张绝世帅气的脸颊,堪称完美的脸部线条,肤如软玉凝脂,眉如远山之黛,削薄带着嫩粉色的嘴唇,怎样看都是好看的。 长得帅就了不起?难道不懂得先来后到么?扫了他纤长手指,真是一双天生就该拿手术刀的手,说不定这孩子也是医院的实习生。 转头扬声对老板娘道:“老板娘,两个香菇青菜。” 因着池小墨常常是掐着点儿进科室,所以变成包子铺的常客,几乎只要上a班,早餐都是在这里解决的。 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么点关系,老板娘先给她装了包子。池小墨接过包子,甩给那人一个挑衅的眼神: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那人面部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很自然的将目光从她脸颊上掠过。这倒让她觉得是自己小人得志,说不定人根本就没有要和她争的意思,落了个没趣。 还没往医院大厅走,手机铃声便大作。 “小墨,给我送碗面条上来。”贺子如才不管她迟到不迟到,反正迟到的不是她。 “你不是刚上去吗?” 贺子如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含糊的回答:“刚下大夜班,昨天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做人流,都四个多月了,我可是忙了一整天,不洗一下怎么吃啊。” 池小墨思忖了半晌,妇产科和麻醉科的孩子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更何况还是上的非人类的大夜班,二十四小时轮着,可不是好受的。 心下一软,还是决定给她端一碗面条上去。 好人往往是没有好报的,等她给贺子如送完面条,她已经华丽丽的迟到了。气喘吁吁的跑进大厅,眼看电梯就要关上,里面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低头看病历的男人。 池小墨扬着手大喊:“喂,等等我!” 电梯里那人抬头扫了眼池小墨,她心中狂喜,本以为那人会等她一会儿的,可等她跑到电梯门前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显示屏上显示着电梯正不断上升,最终停在了20楼。 池小墨站在电梯前,凌乱了一把,暗暗在心里画圈圈咀咒对方十万次。 “不要再让本小姐看到你。”却恍惚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就像刚才在哪里见到过一样,等她到八楼的妇产科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上班迟了半个小时。 她正准备换衣服上班,俞兰宜正静坐在医生值班室里看她的观察报告。没等池小墨说话,径直将手上的报告递给她。 什么?只迟到了半个小时就要炒鱿鱼? “主任,我就只是迟到了一会儿,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都怪那个该死的郑嘉君,如果不是因为他就不会迟到了。在心里骂了对方一百多次,把所有的错都归在他身上。 景和医院是全佳木市最好的医院,她和她的好朋友贺子如能在这家医院实习,那是送礼红包拉关系,一样没落下,才弄进来的。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而丢了这份实习的机会,回去一定会被池菲骂死的。 光想想池菲那一张黑得像包公的脸,池小墨就一个寒噤;好冷。 俞兰宜拢上谦和的微笑,和蔼的盯着池小墨,轻声说:“小墨,你是学麻醉的,在妇产科虽然能用得上,但我毕竟不能交给你更多的东西。前些天来了一个年轻的麻醉科主任医生,还只有28岁,是留学回来的,我观察了几天,觉得很好,就跟你说了,今天就把你转给他带。” 什么?不是炒她。 池小墨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傻呵呵的乐了半天,本以为是霉运,却没料到是个惊喜。 然后池小墨抱着自己的观察报告、医院发的白大褂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开心的踏进了麻醉科所在的二十楼。 她盯着电梯的时候想了想,一个二十八岁的主任医生?天才啊! 池小墨读书读的早,所以即使已经在大五的尾巴上了,也只有二十一岁。 一般医学专业本科是5年,毕业都23了,考执业医师1年,主治5年,副主任3年,主任医师又3年,到最后得36岁啊。 而俞兰宜口中那个年仅二十八岁的麻醉科主任医生冷然,绝对是天才。 她站在值班室门前,朝里瞄了几眼,确确实实有个人在里面。 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背带裤,可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敲门朗声说:“冷主任,我是池小墨,俞主任要我来报告的。” 话音刚落,便从里面传来冰冰凉凉的声音:“请进。” 池小墨绷着脸上的肉,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还有对冷然本人的好奇心。 她将观察报告递给冷然,偷偷的瞄了一下冷然,轮廓清晰深刻,高挺的鼻梁,卷翘的睫毛,还有一双削薄的嘴唇。 池菲说过,男人嘴唇薄,心也必定凉薄,负心人多一些。 池小墨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的真心好看。看,这鲜红自然的唇!看,这鼻梁多有型蛮多立体!看,这眸子…… 这双眸子美则美矣,浓黑的眼眸像一个深深的漩涡。 怎么,这么…冷啊! oh my god!这个不就是她拼命抢着包子后还甩了个挑衅眼神的人么?完了完了,这些真完了,还没成为他手下的学生就成了仇人,这下有的苦受了。 池小墨忙低下头,冷然冰凉不含一丝感情的视线落在池小墨因尴尬而泛红的脸上,淡淡说道:“不管医院给我排的是a班、p班还是n班,或者是大夜班!我希望我每次到值班室时,你已经到了。” 她抬头,先前尴尬地神情也不复存在了,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满是不解,眉头微锁。 “你早上迟到了半个小时。” 池小墨盯着冷然愈来愈熟悉的轮廓,和电梯里的那张脸不断重合,失声道:“刚才电梯里的那个家伙是你?”难怪觉得电梯里的人会有点眼熟,现下真是得罪小人后还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冷然原先就没有丝毫笑意的脸上,像结了一层冰棱的湖水,一直寒到她心底。 果然,他爸妈给他取得名字还真是正确啊! “马上有一台手术,你去换衣服,先去病房了解情况。” 虽然她很想问为什么不等她一起乘电梯,像正常情况,不是一般都会等一下的吗?可面对千年寒霜一样的冷然,池小墨还是瞬时歇菜了,直觉告诉她,冷然不好惹。 其实不问她也能猜到那么点,不就是她抢了他的包子么? 她换上白大褂跟在冷然身后到了骨科所在的十七楼,冷然熟练的问了一些术前问的一些问题,记录了一些数据后就走了,仿若他身后的池小墨是隐形的。 在手术室里也是,甚至都没有跟池小墨说过任何一句话,不对,说过一句。 池小墨也不知道该干嘛,冷然不说,她也只能跟着冷然,而冷然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我是去上厕所的,你不用跟着了。” 临近三点快要下班时,送来了一个因车祸上臂骨折的病人,只需要单纯接(肱骨)骨折,用臂丛阻滞就能完成手术。 等这个手术结束,冷然终于正眼瞧了池小墨:“我虽然是主任教授级别,但我没有带过学生,也没有做硕导博导的打算。由于你是院长亲自要求我带的,我也不好拒绝。我可能不是一个好老师,往后手术中,我可能会告诉你一些基本的东西,也会从易到难,逐步加深难度。月底我会给你出一份卷子,八十分为合格,低于七十了自己拿出一半的实习工资和科室分红,捐给慈善机构。学医的人,是不允许有失误的。我已经退了二十分,如果你不满,自己去找院长换人。” 池小墨被冷然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冷然换了白大褂走出值班室,池小墨才回过神。跑到冷然办公桌下压着的排班表,往后三天都是排休,然后连着一星期深夜班。 这也证明了,池小墨的往后三天都没有事儿干,所以她决定回家一趟。 想到冷然这副讨人厌的模样,真想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以后她去当主任,专门折磨他孩子,把对他的不满,都加注在他孩子身上。 池小墨想着想着就笑了,窗外是五月四点正灿烂的阳光,映照在她脸上,呈现出淡淡的光晕。 第02章 贺子如依旧上的夜班,只不过人性化了一点,换成了n班,十一点到早八点的。 池小墨在公寓里蹑手蹑脚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转身就见贺子如半倚着门框,性感睡衣衬着身材愈发的妖娆,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干嘛呢?这表情活生生就像死了三天没有埋的一样。” 她也没停止手中收衣服的动作,继续道:“往后三天都排休,我回家一躺。要是想我,可以打电话给我哦,但是,亲,记得别太想我了。” 她觉得奇怪,若是往常,以贺子如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不是和贺子如吵成一片就是打成一片了。 池小墨转身,见到她那张原本如花似玉,现在却纠结成麻花一样的脸,着实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子如,你今天?是不是中邪了,我怎么觉着你像被林黛玉附身了?” 贺子如还是那样一副表情,池小墨真心被吓到了,忙跑上去准备抬手给她一巴掌。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反正她都被炮灰了,加一出戏,也是正常的。 “那件事你知道吗?”辅一到贺子如面前,就听到她悠悠的问。 池小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事啊?”心下一紧,是她家破产了还是渣男林微白又惹事了?没道理这些事贺子如知道她不知道啊! 贺子如的脸瞬间由阴转晴,阴霾倏忽之间消失的无无影无踪,豪气的拍了拍池小墨瘦弱的肩,“没事没事,不知道就最好了。” “是不是郑嘉君和费梓的事情?”池小墨也不知道是短路的二极管突然之间不堵了,还是怎么了,脑子里这个念头就像一个闪电,她就脱口而出了。 都说贺子如翻脸很快,没想到这么快,脸上的表情就是晴雨表,满满的全是惊愕。 “你怎么知道了的?” “这个世界,有种东西叫互联网,还有种东西qq还有彩信。”其实她也很纳闷,是谁无缘无故给她发郑嘉君和费梓的亲密照啊? 池小墨故作轻松说着,她应该早点想到的。郑嘉君最好的朋友就是岑洪,而岑洪又是贺子如男友,郑嘉君和费梓在一起的事情,没理由她会比贺子如早知道。 贺子如也没说什么,只是发挥了她的毒舌嘴,把费梓说的一文不值,来借此抚慰池小墨受伤的心。 池小墨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费梓和郑嘉君很配,我和他从未开始,费梓就自然称不上是抢我男朋友,由她们去吧!反正他们都不在佳木市,眼不见心不烦!” 贺子如也没再说什么,池小墨想要回家的一腔温暖荡然无存,耷拉着脑袋,拖着行李箱挤上了回家的地铁。 池菲是池小墨的亲妈,货真价实的亲妈,林志逸是她亲爸,她还有个亲哥叫林微白。 林微白的窝太多,如狡兔三窟一般,呆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池菲和林志逸上班,所以等她艰难的打开门,迎接她的是她家的大黄狗,很简单的名字,小狗。 将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剪不乱理还乱的思绪。 郑嘉君啊郑嘉君,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你干嘛非要啃费梓? 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再次醒来透过空洞的窗户,霓虹灯闪烁着微光,一点一点的晕开,弥漫着在黑夜里散开。 池菲和林志逸还没有回来,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身累还是心累,也可能是心力交瘁,有种虚脱般的感觉。 手机铃声大作,一个陌生号码,所在地为佳木市。 “我好朋友怀孕了,孩子是你男朋友的。”电话那端先发制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池小墨无奈的说:“你要林微白接电话。”声音里没有多少愤怒与埋怨。 “喂,亲爱的,我在奚永酒吧,你快点过来解救我。”声音里全是满不在乎的嘻哈语调。 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声音熟悉到只要对方发出一个音节,她就能听得出,怒吼道:“林微白,劳资才不会管你的破事,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能换点新招么?” 林微白轻笑:“怎么能换新招,这招我都还没有玩腻味,再说了,搞大别人肚子这不也是头一次么。” 池小墨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说:“林微白,你就是天下第一渣男。” 说罢挂了电话,往奚永酒吧赶去,如果她不去,等林志逸知道后,林微白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的,她去了,这件事林志逸事后也必定会知道,但总归会给林微白留一个全尸。 奚永酒吧并不远,开车只需要二十分钟。 池小墨将车窗开到最大,凉风倒灌进车窗,她清醒了不少。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池小墨原先满腔的怒火,被这一路的凉风吹得无影无踪,林微白是不是渣男,作为妹妹的她,比谁都清楚。 她来救林微白也不是第一次,那张未成年的脸也被保安给记住了,没有多阻碍就顺顺当当的进去了。 还是那个包间,池小墨推开门,林微白正半靠在沙发靠背上摇晃着手中高脚杯里的红酒,随着他纤长的手指的晃动,一次次撞击在玻璃壁上,也将杯壁染得鲜红。 林微白的那张脸在不断变换的灯色中如梦如幻,嘴角轻轻拉起,宛若桃花下的仙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林微白对面坐着两个女的,粉色衣着和白色衣着的女子,姿色还可以,却也比不上夏谣的三分之一,想必这两个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当事人。 “亲爱的,你终于来了,这两个女的找我麻烦,你要帮人家主持公道。” 林微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脸色笼着桃花色泽的微笑,本应该一直暖到心底的,却连半丝暖意也没有。 池小墨给林微白一个白眼,也优雅的落座在林微白旁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她这一次,是来谈判的。装?谁说她装,就是要装。不给点气势,哪里真像镇得住小三的原配。 池小墨没有开口,只是含笑着看着对面一直低着头拨弄指甲的白衣女生,不像往常滋事的女人一般咆哮着,陈诉着林微白的累累罪行。 娴静的坐在那里,略微带着一丝不安。 “我……我……其实……也没准备怎么样……”涨红着脸没再说话,末了抬头对上池小墨含着冷笑的眸子,怯怯道:“我和这位先生那天只是意外,你也不要太在意。” 说完就抓起身边粉色衣衫的女子,往包厢的门外拖去。 “蓝婷,你疯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混蛋,你就这样走了吗?孩子怎么办?”粉衣女子显然不买账,却还是被强行拖了出去。 池小墨望着包厢已经合上的门,不明所以的望着悠闲品酒仿若这些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林微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都没开始,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林微白嘴角还是轻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淡然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林——微——白——你能正视现在的问题吗?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真的没有那么一点的动容?” “你想要我怎样正视这个问题?把她娶回家?就算把她娶回家,云老头会同意吗?” 池小墨紧锁眉头,揉了揉被林微白气得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说:“我去趟厕所,你等我一下,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冲出包厢就是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月上中天,来这里的人,都各自寻找着每个人的目的,那她呢?池小墨来这里,也不过是妄图想要拯救林微白而已。 将水花开到最大,双手捧着冰凉的清水一次又一次机械的扑在微热的脸颊上,望着镜子里那张清丽的眉眼,脑子里全是夏谣充满魅惑的脸庞。 镜子后反射出现一张玩味的脸,池小墨猛然间回头,盯着倚门浅笑的男子,说:“这是女厕。” “哈哈哈……”那人笑开了,指了指门牌说:“这可是穿着裤子的门牌,并不是穿着裙子的啊!” 她忙冲到门外,盯着门框上的牌子,当看到隔壁穿着裙子的门牌后彻底风中凌乱了。 天啦,她居然跑到男厕所来了,僵硬的扯了一个微笑,牵强的说:“我也是穿着裤子的,头发也是短的。”说吧拨弄了一下齐耳的短发。 没等那男人有所反应,像常败下阵来的灰太狼,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跑了。然后拉着林微白的衣领,扯着拽着除了酒吧! 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艳,林微白身上浓烈的酒香被拂过的微风冲淡了不少,池小墨叉腰站在人行道上,并没有现在就取车走人的打算。 她面朝着高悬的明月,朗声说:“哥,忘了夏谣姐吧!” 林微白的笑意瞬时僵滞在脸上,上弯的嘴角也渐渐恢复了原先有的位置,停顿半晌后继而转身,朝着与池小墨相反的方向愈走愈远。 林微白的背影在阴黑的夜中想的越发孤寂,落寞,晃晃悠悠的踉跄着往前走。 池小墨手呈喇叭形,大喊:“林微白,忘了夏谣,她已经是别人孩子他妈了,你还想着她干什么?至于为了她堕落成这个样子吗?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夏谣她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林微白,你不是渣男,你在我心中,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我最亲最爱的男人。” 她知道她所说的话,林微白一定能听得到,这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池小墨差点把自己给感动到哭了。 “是啊,那个叫夏谣的不值得他付出,那你呢?这么一场告白,我都被感动了,要不你换个对象,我绝对要比前面那位对你好。” 池小墨闻声回头,玩世不恭的微笑,飞扬的眉角,朗如晨星一样的黑眸,略微带些狂野的韵味。 靠,是厕所门前的那个家伙。 池小墨给了个白眼,转身去取车,想要追上林微白,却被那男子拉住手臂,带着酒气的脸靠近池小墨,吹了一口气:“我叫聂易江,你呢?叫什么?” 她不断后退,却难以摆脱聂易江的钳制,不得已,支支吾吾回道:“贺…贺子如。” 聂易江望着池小墨有些闪躲的眼睛,明知她在说谎,却也没有拆穿,能在林微白身边提及夏谣而林微白却没有半点反应的人,想查出来,并不是难事,便松了手。 池小墨的手了无束缚之后便撒腿往车库跑去,火星上陷阱太多,她还是快点回到地球去吧! 第03章 池小墨谨记警察叔叔的教诲,从来不开快车,更何况,她这驾照,还是林志逸托人才办成了的,说白了就一水货。 还记得考驾照的那年暑假,贺子如悲戚的控诉:“一放暑假,为什么你们都去学车了!以后我还怎么过马路!好害怕,好害怕!!!” 收回思绪,她远远的就看到了林微白晃悠着前行的背影,放缓车速后,摇下车窗,车子以林微白前行相同的速度前行着,说:“上来不?” “那我可走了?” “真的不上来?” “……” 不管池小墨怎么搭讪,林微白就是不吱声,池小墨心底和明镜儿似的,虽然林微白没有说话,但他先前的阴霾心情,估计已经被这一路的时间净化的差不多了。 “池小墨,你烦不烦?”林微白轻佻眼角。 “你觉得我烦我自然就烦了,你不觉得我烦,那我肯定就不烦啊!” “你……” “我怎么了?” 林微白深吸一口气,旋即换了衣服笑脸,桃花眼一闪一闪的:“你车都不停,我怎么上车?” 林微白上车后也没说什么,池小墨在他脸上甚至看不到丝毫伤感的情绪或者是表情。 他,或许早已习惯了悲伤。 池小墨抿着嘴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他:“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重视一下刚才的问题。” 林微白瞬间也变得正经异常,淡淡的回答:“她长得和谣谣有点像,那天晚上就误事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月前吧!公司和翔舞酒店的供酒合同到期了,订立新合同时她在现场,我不确定她到底是我带过去的人,还是翔舞酒店里的人。我是喝醉后才看到她的,之后的事情,就自然不用我说了。” 池小墨思忖了很久,转头对林微白说:“不管怎样,先把她找出来。感觉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女生。” 速战速决般的将车开到了翔舞酒店,问话这种事情,林微白肯定是做不来的。她找到了翔舞的负责任,借口自己在里面丢了东西,想查看一下两个月的监控视频,却被果断的拒绝了。 最后无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上了车,撒气的在林微白身上踹了一脚。 “你还是男人么?遇到困难了把你亲妹妹拖出来挡风雨。” 林微白笑嘻嘻的盯着池小墨,挤了挤眉眼:“我不是男人那女人能怀孕么?” “……” 池小墨吃瘪,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只差没有气到吹胡子瞪眼。在看到冷然从车上下来时,黯淡的眸子瞬时间闪烁着星光,满满的全是八卦的味道。 他这么晚来这干嘛? 冷然下车后绅士的驾驶座后面的车门,里面出来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裙裾在夜风中飞扬,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是看点。 池小墨呆在驾驶位上,那女的美则美,可最明显是,她没有左臂。 “你认识他?”林微白看着前面的冷然问道。 她回过神,耸耸肩:“算是认识吧,他叫冷然,是主任医生,我刚从妇产科出来,正式交由他接管,明面上也算得上是半个老师。” 路灯照进车窗,洒落在林微白狡黠的脸上,他越过池小墨,将头伸出车窗,大声喊道:“冷主任,池小墨找你有话说!”说完认认真真的坐在副驾驶位上。 当时那女子唯一的右臂挽着冷然的手,两人脸上尽是笑意,冷然闻声回头,正好和池小墨呆滞的视线来了个效果明显的对冲。 等池小墨明白什么事之后,杀死林微白的冲动都有了,也只能死踩油门,快速离开案发现场。 “林微白,你tmd会死啊……” “啊……我要杀了你。” “……” 池小墨将所有不满的情绪全部由响亮的分贝发泄出来,精神几乎崩溃。 “你自己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劳资不管了……” “别啊!千万别,你都不站在我这边了,你还想让我活着么?” “你还知道紧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老师,更何况我还得罪他了。你还给我喊,喊你个毛线啊!”池小墨见林微白有了反应,火苗没有半点变小的意思。 “他也不算是老师啊,只不是带你的指导医生而已。” “林微白,你得寸进尺啊!” 最后碎碎念的回到家时,池菲和云志逸已经回家了,池小墨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憋一肚子火跟自己生气。 将身体摔在沙发上,小步蹭到林志逸身边,委屈的撅着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谁欺负我们家宝贝了?”林志逸放下手中的报纸,摸摸池小墨细碎的短发。 她把嘴撅得愈发高了,伸手指着林微白:“还不是你宝贝儿子……” 林微白没吱声,就着月色走到阳台上。池小墨不知道林微白在闹哪一出,以为林微白生气了,也跟着踏上了阳台。 “哥,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胳膊。 林微白抬头迷茫的看着满天繁星:“没有,我只是想,很多年前,谣谣也是你这般欢脱。” 池小墨听着不是滋味,半晌后才缓缓道:“很多年前,你都是唤她夏谣姐的。” 他像被电击一样,久久靠在栏杆上没有说话,忽而又自嘲的扬起嘴角,微不可见的叹息声响起,却重重的砸在池小墨心底。 直到晚饭做好,两人之间都没有任何一句话。 饭桌上也是很沉默,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池小墨像松了一口气般,主动跑去接电话。 “您好,请问您找谁?”在池小墨的印象中,家里的电话,压根就从来没有她和林微白的。 等了半天没有声音,疑惑的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搞什么?打电话了不出声?电话坏了还是肿么了? “喂,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啊?”她池小墨从来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主。 “你找我有事?是不是今天手术中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声音冷冽清晰,池小墨须臾回过神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见到鬼一般。 靠,冷然怎么知道我家电话? “冷,冷,冷主任啊,那个,那个,我这个问题啊,对!就是今天手术的时候,我想起那个危重要控制降压的病人,能不能让左右肺隔离的双腔气管导管和封堵器,用动脉穿刺置管,控制降压。然后中心静脉导管置入为必要时快速补血、补液和输入高浓度离子。”池小墨顺着冷然给的问题,成功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能。”简介明了的一个字。 池小墨甜着嗓音道:“谢谢冷主任。” 之后也便是冗长的沉默,池小墨酝酿了很久的话却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冷然已经在她之前挂断了电话,半句话都没说。 她举着听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撇撇嘴抱怨道:“真心没礼貌,在国外呆久了果然就失去了中国的味道,基本礼仪都不懂了。” 刚挂断电话,上面显示屏上就显示了冷然发过来的短信:“看你没出声就挂断了,把我号码记着,有事直接问我,我最不喜欢公众场合从别人口中嚷嚷出我的名字。” 池小墨看完后忍不住翻了一个明亮的白眼,这算个什么事啊?前半段关切,后半段算是警告吗? 虽然怨气很重,却还是用手机记下了冷然的电话号码。 然后哒哒的转身,还未走远,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她瞄了一眼,还是冷然:“冷主任,还有什么事情吗?” “雷医生刚给我打电话了,家里有事要我顶班,雷医生今天是p班。” 池小墨迟疑的扫了一眼手表,为难的说:“可是,现在已经九点钟了!” “有问题吗?” 冷然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温度,却比平常要冷上一两分,池小墨打了个哆嗦,憋了半天没说话,最终还是妥协般唯唯诺诺的回答:“知道了,我马上赶去医院。” “爸妈,医院有事,我要先回去了!”她蹲在玄关处换鞋,高声喊道。 池菲还在厨房刷碗,探出头对林志逸说:“都这么晚了还要去?小墨越来越有医生味道了,志逸,你送一下小墨!” 池小墨忙摇手,“还是不要了,我最怕你们俩送我了!等会儿十一点就下班了,我开车去,也不用你们接。” “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 第04章 等池小墨将车停好,赶到麻醉科时已经是九点半了,离下班也只有一个半小时。 冷然在科室里看病历,池小墨蹭过去,低低的喊了声:“冷主任。” 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桌子上的病历,却还是很微小的点了点头,池小墨最讨厌的,就是冷然这副要理不理的样子。 “以后不要叫我冷主任了,我听着不喜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科主任。”他知道即使是在医院,也和在职场上一样。全院最年轻的主任医生,能不招人嫉妒吗?而他,只是想当一个最普通不过医生而已。 池小墨心中将冷然诅咒了个十遍八遍的,不是因为他所说的称呼问题,而是她扫了一下值班表,雷珍雷医生虽然有班,但是一直到下班时间,根本就没有手术是需要盯的。 她敷衍道:“可你本来就是主任医生啊!你叫主任叫什么?” “不知道!” 池小墨回头,盯着冷然的话真心是无语到极点,随口道:“那就冷老师吧!” 他翻病历的手一顿,迟疑了一下,良久后沉吟:“嗯,也可以。” 十点钟查房,她抱着记录本跟在冷然身后,逐一询问刚手术后的病人,对麻醉手术后麻醉恢复情况。 查完房后池小墨脱掉白大褂,冷然还在医生休息室,并没有走人的打算,池小墨试探着问:“冷老师还不回去吗?” “你先走吧!我把这些资料看完了再走。” 池小墨没再说话,耸耸肩后溜达到妇产科准备去看看贺子如,还没出电梯就见贺子如往电梯里走。 “你干嘛去?今天不是n班吗?” 贺子如揉了揉太阳穴,透露着一丝疲惫:“岑洪明天要我陪他去接机,我只能调一下班了。” “我走的时候就已经是三点了?难道你从我走之后就开始上吗?昨天你可是上了大夜班的。” “我累倒是有点累,就是今天看到一个怀孕四个月的女学生药流,帮着清宫,有点吃不消。” 池小墨拍了拍贺子如肩膀,宽慰道:“没事没事,她们做父母的都不疼,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步挪到贺子如身边,好一阵挤眉弄眼:“坦白从宽啊?要你亲自去接机,此人一定不一般,是不是准备见家长了?” 贺子如冷眼一扫,扒拉一掌就落在了池小墨头上:“你想太多,我觉得应该是我们的一个同学的。” 池小墨心中一滞,再次将思绪和郑嘉君牵扯在了一起,垂着眸子半天不再说话,直到电梯到一楼,贺子如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踏出电梯时豪气的将胳膊搭在池小墨肩上,扯着嗓子说:“喝酒去,走起!” 池小墨心中也确实不舒服,就跟着贺子如买了一打啤酒,拖到学生公寓的顶楼喝了起来。 月色皎洁的洒下,楼顶上的事物清晰可见。学生公寓只有四层,顶楼的周边都装上了不锈钢的栏杆,刚好和池小墨的腰比高,学校为了方便学生晾衣服,上面也是和双杠形式差不多的钢铁。 柏油铺就的顶楼上有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池小墨坐在冰凉的地上,猛灌了一口啤酒,对着月亮碰杯,朗声道:“干。”然后将易拉罐中的啤酒全部喝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喃喃的吟唱着,末了望着悬在天空皎洁的圆月,轻声说道:“郑嘉君,我说过,你若离去,从此天涯不相逢。” 郑嘉君已经和她好朋友在一起了,她还能有什么幻想呢?高中三年同桌,她从来不懂郑嘉君对她那份若即若离的感觉。 从前还傻傻地以为,郑嘉君那样倾心的为她补习功课,即使没有到爱得地步,至少也不是一点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可现在看来,她想太多了,或许郑嘉君喜欢的,就是她追着他跑得那股劲,却又不愿意少一个人仰望他。 贺子如躺在地上,目光有些迷离,显然是喝多了,用脚踹了一下池小墨,舌头有些打卷,说话却不含糊:“小墨,那郑嘉君真心没眼光,我们家小墨这么好,怎么偏偏就选了费梓那个贱人呢?” 池小墨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仰头盯着清明的月色,悲伤不可遏制的袭来,就如这五月最后一天的夜晚更深露重的寒气一样。 低语道:“是啊,我这么好,郑嘉君还是不要我,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贺子如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好声劝慰道:“没事,往后姐姐给你找个比郑嘉君好个一千倍、不对,是一万倍的男人。再说了,这郑嘉君真心配不上你。” 刚说完贺子如就痴痴地笑了起来,抬起葱白的小手指着头顶的月亮,喊道:“我知道有哪个极品男了!那个……你那个指导老师不就很好么?叫什么来着,对……冷然。” 池小墨不想和贺子如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下贺子如这副模样,忙给岑洪打了电话:“你快点来我们学校顶楼吧,子如喝醉了,正准备要跳楼呢!” 站起来活动筋骨,住院部瓷砖上装点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很是好看,路灯里的微光照亮透过香樟树浓密的树缝斑驳的洒在地面上。 忽然从住院部出来一个纤长的身影,往学生公寓前的停车位走来,池小墨觉得有点像冷然的,便往前走了两步,靠在栏杆上趴着想要努力看得真切些。 贺子如躺在地上,脑子里嗡嗡直响:“跳楼?小墨要跳楼?”说完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头重脚轻的扶着额头,见无数个池小墨的身影趴在栏杆上意欲跳楼的样子,那么点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上去就从后抱住池小墨,高声喊起来:“救命啊!跳楼了,有人要跳楼了!” 池小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的晕头转向,贺子如还一个劲地把她往后拖,为了避免自己不被贺子如摔倒,只能死死的抓住护栏。 “小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不要这么想不开,郑嘉君那人渣真不需要你这么为他,让他去死好了。” 贺子如的力气很大,大到她都快觉得自己要拦腰被折断了,忙大声喊:“我没有要跳楼啊!” 贺子如问:“那你跑到这边上干嘛?”却还是没有送开抱着她腰身的手。 “我刚好像看到冷然了,因为太黑,怕看不清,所以就准备趴在这儿看清楚一些啊!”池小墨话音刚落的时候,在晾着衣服的那一边,清晰的看到了冷然那张肃杀冷峻的面孔。 贺子如从她口中听到冷然的名字后很是欣慰,忙不迭的点头:“不错不错,我刚说冷然这人不错,你就这么上道。赶明儿开始,包在我身上,我会想着办法帮你把你这冷老师追到手,实在不行打包了也要捆到你床上去……哎哟,你掐我干什么?害羞了?这不是你的作风啊,那会儿追郑嘉君的时候不就弄的满城风雨么……” 池小墨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冲着身后的冷然,朗声喊了声:“冷老师好,你怎么在这儿啊?” 贺子如右手手劲一上来,啪的一下重重的打在她胳膊上,霸气道:“别逗我了,要是冷然在这儿,我现在就把他弄上你的床。” 她脸色更黑了,拿着板砖撞头的冲动都有了,贺子如都这样说了,以后在冷然面前,她还怎么活啊。 “刚准备去取车,听到有人喊跳楼的,就跑上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冷然脸上看不到太多表情,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贺子如僵硬的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看了很久冷然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孔,委屈道:“岑洪,他们欺负我!” 岑洪也是刚赶来,身上还有些汗,忙扶着贺子如,开口训斥:“不是要你以后少喝点酒的么?怎么今天还喝了那么多?小墨刚给我打电话,说你喝醉了要跳楼,吓死我了。” 池小墨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偏头佯装欣赏月色,还是抵不住贺子如的霹雳无敌眼,只觉得芒刺在背。 贺子如扑向岑洪怀中,指着池小墨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坏人!小洪洪,快点带奴家走吧。” 岑洪点头后就扶着贺子如准备走,池小墨望着她的背影,感慨道:“电视剧里的悲剧女主角之所以悲剧,是因为她们太懦弱了,要是换了子如,肯定就不会了。” 要是她抢了贺子如男朋友然后成功的和岑洪在一起了,放心,贺子如绝对会拿着菜刀和她拼命的,估计往后的人生目标就是拆尽天下有情人。 本来还小鸟依人的贺子如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转头盯着池小墨,眸中闪烁着凶光:“谁让我成为悲剧女主角,我就让他成为僵尸片男主角。” 这话虽然是对着池小墨说的,可她却觉得这完全就是刺裸裸的说给岑洪听的。她不禁同情起岑洪来,要是哪天不能将贺子如的泼辣当成有点想换个飘飘欲仙的类型了,也决计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等岑洪扶着贺子如走后,池小墨拾起地上散落的易拉罐,装在盒子里,转头对冷然,压制住心中的尴尬,面上却不自觉有些微醺:“冷老师,要不要一起下去?” 面上平静,心下却似巨浪般翻涌,她以后真心没脸见冷然了。初次见面抢包子而后迟到,现在更是……唉…… “嗯。”说罢毫不留恋,转身往楼道里走。 池小墨抱着易拉罐跟在冷然身后,磨蹭着下楼,等出了学生公寓后她将抱着的东西尽数归于垃圾篓,心脏还是凸凸的跳着。 “你今天不在宿舍休息?” “嗯,现在就回家去。” 冷然沉默了一会儿,指着不远处的一辆车道:“我送你吧,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她忙摆手:“谢谢,我自己开车来了的。” “你喝酒了,还是我送你吧!” 最后她还是跟着冷然上了一辆白色的车,从后视镜中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的颜色,一直是酡颜无疑。 想起贺子如说的那些话,她使劲咬了咬下唇,缓缓道:“冷老师,我同学刚才喝多了,您也不要放在心上,今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 冷然的手一直把着方向盘,目光也落在前方,道:“放在心上我现在就不会送你回家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呢?” “盛世大厦公寓10栋。” “嗯。” 池小墨想了很久,总觉得冷然这款车在哪里见过,倏忽之间想起,惊喜的问:“冷老师,你这辆车是宾利欧陆gt v8!” 冷然回头,有些讶异:“你也懂车。” “不是不是,我哥前几个月刚去这款车的试驾会,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感慨w12的动力。最主要的是,我觉得它的外型很好。” “嗯,一般女孩子都很喜欢!” 冷然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在来医院前看到的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池小墨从来就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人。 更可况,八卦可是天下所有女人的天性:“冷老师,我今天看到的,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美女,是谁啊?” 第05章 池小墨这句话说完后就明显的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因为冷然的脸色倏忽之间变成了黑色,像极了被鬼附身的感觉。 她往车门旁缩了缩脖子,那股寒冰般的感觉还是没有减少半分,她忙识趣的转移话题:“冷老师,冷气开得……太足了一些。” 此后便是一路沉默,冷然半句话都没说,更别提主动解释她所问的问题。道路两旁的路灯转瞬即逝,形成余光里的一道光影。 周围的环境愈渐熟悉,而冷然却没有一点要减速停车的意思,她指着路边的一条道,还未开口,就看到车道闸感应升起。 她横着手半天没说话,良久后才惊讶的问:“冷老师也住在这里吗?”虽在问,心里的答案却是明亮亮的,这蓝牙门禁,不是住在这小区,也不会刻意办一个的。 “嗯,我住的比较靠后,在18栋。” 她心中像被猫抓一样,真特么想问一下冷然的家境情况,一个28岁的主任医生,开着宾利住着豪宅,这身后要是没有财团的支撑,哪里来这么多钱? “冷……” “你到了。” 她辅一开口,就被冷然无情的打断了。她撇撇嘴,也是,冷然要是除了学术上的事情,哪次能正面回答她所问的问题,那估计是一个奇迹了。 不对,刚才回答过住几栋了。 她打开车门,不情不愿的下了车,刚扬起手准备道别,冷然就留下一地尾气,还有……卷起的香樟树落叶。 花坛里的映山红开得正艳,朵朵都彰显着它的青春与活力。月色清明如许,银白色尽数泻下,给植被镀上了一层光。 池小墨摇摇头,嘀咕道:“28岁也正是一朵花的年纪啊,他怎么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手机滴滴的响起,她掏出来一看:“雷医生最近有事,我还要顶一天班,明天是a班,别忘了,记得不要迟到。” 她仰天长啸:“啊……不是刚排休吗?” 耷拉着脑袋歇菜般的蹑手蹑脚的进了门,明天a班,意味着她明天七点就要起床了,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多了,草草的洗澡后睡了。 第二天起床时已经是七点二十了,她悲恸的嗷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洗脸刷牙,急冲冲的跑到林微白的房间,硬生生将他从被窝里拖出来。 “哥……哥,我快迟到了,你快点送我去医院。” 林微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对着池小墨笑得奸诈无比:“对啊,你上班要迟到了,但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她险些被林微白这么一句话气得背过去,扯了扯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冷声说:“我去告诉爸,他快要有孙子了。” 此话一出,林微白立刻妥协,穿着睡衣就跟着池小墨下楼。 “小墨,你越来越有能耐了啊,还有胆子威胁你哥。” 林微白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池小墨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凑上去抱住林微白胳膊小幅度摇晃:“哥,妹妹我这不就让你送我上班嘛,也是被你那句话气急了才口不择言的,我的好哥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微白推搡了一下她,笑闹着回道:“好了好了,我还在开车呢!” “谢谢哥。” 好在林微白车技好,人品也好,这一路上连个红灯都没碰到,等她站在麻醉科医生休息室门前时正好八点钟。 值a班的冷然和苏玉秋已经都在办公室了,苏玉秋见池小墨后咧着嘴,道:“我前几天找俞主任把你给要过来她都没肯,这一转身,就给你找了这么个厉害的老师了。” “苏医生说笑了,在实践操作上,我的经验绝对和您不能相比。”冷然中肯的回答。 池小墨也没继续和他们谦让,对苏玉秋说:“苏姐姐,你是不是怀宝宝了?” 她刚进医院的时候,虽挂着妇产科的门牌,却实实在在的跟的是苏玉秋,关系也一直很好。或许当医生的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表面年龄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虽然苏玉秋已经三十三岁了,看上去说成二十三也不为过。 苏玉秋脸上无限温柔,扬着嘴角的那抹浅笑,是一切准妈妈都有的幸福感:“嗯,才三个月,也没什么感觉,就只是饭量大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各方面也都要比普通孕妇注意些。” 池小墨忙不迭的点头:“嗯嗯,想要吃什么、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苏玉秋穿着白大褂,转头望向初升的太阳:“都还好,就算医院的医生全部都忙死,里面一定没有我们麻醉科的人,更可况最近早餐什么的,都是冷医生帮忙带的。” “这倒是,麻醉科没别的科室累!”而后睨着眼睛瞄了瞄冷然,难怪平常买那么多东西,感情是当起了跑腿的,难道她错怪他了? “马上有一台手术,我先去手术室了,待会儿聊。” “嗯,好的。” 冷然抬头,突兀的冒出一句:“你怎么不继续聊了?” “嗯……苏姐姐都去手术室了,难道我还跑到手术室去专门找她聊天?”等她傻不拉几的说出口,才明白冷然其实说的是反语。 上午排了几个手术,也都是小型手术,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的,转眼就到了中午,她本来就没吃午饭,这样一折腾,只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苏姐姐想吃什么东西?我打电话订。”值班医生一定不能擅离岗位的,也可以留下一个医生提供紧急事件的处理,但是他们基本上都懒,所以都是订餐了别人送过来的。 “小墨,天天吃那一家的你不腻么?” 她握着话筒半天没有反应,苏姐姐难道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她是从来不挑食的? “那吃什么?” 苏玉秋也不客气,说:“小墨,这里我和冷医生盯着,你帮我去买时代广场三楼那一家的土豆咖喱饭,还顺带给我买一个西瓜。” 池小墨挠了挠头,回道:“多买一些吧,去那一次不容易,我看着办了,觉得你喜欢吃的也都买一点。” “嗯嗯,谢谢小墨。” “没事,刚好给我个理由出去遛弯呢。” 她拎着包就准备出去,冷然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刚好要去那边有点事。” 池小墨和冷然在一起帮苏玉秋买了吃的,外带把她喜欢吃的也卖了进去,整个过程,一直是池小墨拿着东西问冷然。 “冷老师,这个你吃不吃?” “冷老师,你吃什么?” “冷老师……” 冷然除了摇头之外,没有和池小墨说一句话,冷然的唯一作用就是,还能推个推车,这也算是不错了。 倒是排队结账时冷然说了句话:“你去外面等我吧,天气热了,人群集中的地方细菌多。” 然后池小墨就很听话的站在外面等冷然,她盯着冷然排队的身影,很高,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米八二的个子显得悠闲鹤立鸡群。虽然冷然平常的话不多,她却敏锐的察觉,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而这背后,或许还有一个故事,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有些人,或许就是用冷漠和决绝来隔离和拒绝一切外来因素,只想圈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让任何人进来,那冷然,是不是刚好就是这一类人呢? “你在想什么?”冷然拎着袋子,走到她面前。 她尴尬地硬扯了个微笑,才说:“冷老师不是说有事吗?” “嗯,你去广场旁的那个亭子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买张机票。” 她顿住脚步,疑惑的问:“老师这是要去哪里?” “帮别人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浮现出那个独臂的绝色女子,望着冷然愈发走远的背影,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了,为什么冷然连解释一下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都不肯呢? 她坐在亭子里踢了一下脚边的易拉罐,望着天上的太阳,“才六一,就有股夏天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冷然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这么久了都还没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心想:去买杯水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 池小墨从来都是行动派,说风就是雨,一方面已经和冷然说好了在亭子里等的,怕冷然先到了她挨骂;另一方面实在有点渴,最终还是被打败了。 “老板,两杯鸳鸯奶茶,打包。”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亭子里,冷然没有她手机号,要是冷然找不到她,打电话都无门了。 池小墨拿到奶茶时松了一口气,因为亭子里并没有出现她相对熟悉的身影。 第06章 慌忙火急的拎着塑料袋就往亭子方向走,身后却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夹杂在略微有些沉闷的空气中,却仍然显得清晰无比:“小墨,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是贺子如的,等她回过身才发现,昨天晚上她和贺子如的预感果然没错,岑洪口中重要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郑嘉君,而郑嘉君身边的位置上,正是费梓。 她惨白着脸色站在原地,别说抽身离开,就连手中的那两杯奶茶,她都险些拎不住。快五年了,他们再次相遇,在繁华的大街上,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没变,连她那颗爱他的心,也不曾改变。 “小墨,我和嘉君在乔木乡都很想你的。”费梓说这句话的时候,上前一步挽上了郑嘉君的手臂,将上半身的重量不经意的偏到郑嘉君那边,呈现出依偎的模样。 她还记得郑嘉君鼻梁上深蓝色镜框的眼睛,一袭白衣飘飘的衬衫,还有嘴角微扬的弧度,不算太帅却很干净的脸庞,这是她青春中最初的记忆。 池小墨盯着费梓飘扬的长发,而她的短发被初夏的阳光折射出明亮的光线。 她一直记得郑嘉君说过他喜欢短发的女生,心生苍凉,原来并不是喜欢短发而喜欢人,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她是不是短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小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男朋友呢?” 池小墨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被贺子如抛来得炸弹炸的心神俱碎,她去哪里找个男朋友出来啊? “他……他……还在买东西,没出来……”说完举着手中的奶茶,这样更有说服力一下:“我给他买喝的来着。” 郑嘉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秀丽的脸上,想说什么,蠕动嘴唇后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对了,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费梓脸上虽拢着笑,可池小墨却没有感受到朋友多年不见的温暖。 池小墨紧攥手心,硬着头皮准备把林微白拉出来挡枪,反正知道她有个哥哥的人并不多。 “他是……” “他男朋友是带她的医生,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是主任医生了,完全是高富帅的类型。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命的。” 贺子如话音刚落,池小墨不用猜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还有后面含沙射影的那一句,吓得她浑身冷汗。 她以前是喜欢郑嘉君没错,可现在郑嘉君身边的位置留给了费梓,就算她伤心嫉妒,却也不想失了费梓这个朋友。 “我们也难得见一次,他不是就在这儿吗?让我们这些老同学也都开开眼。”费梓的穷追不舍让池小墨越来越觉得贺子如给她起砌了个台阶,还不给她顺着能下来的梯子。 贺子如使劲掐了一下岑洪的胳膊,说:“这就不用了,岑洪昨天才见过的,要是今天又要他过来,保不齐以为我们都是些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一样。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这一见,我们小墨的男朋友,又该变成别人男朋友了。” 贺子如说完这句话之后,五人之间再无其他声音,只有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拥挤的人潮。 脑袋里快速闪过冷然的那张死人脸,忙说:“完了完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有时间再聊。” 才转身,冷然的脸就撞进了视线,轮廓分明的脸颊上镶嵌着如星辰一样明亮的眸子,却热腾腾的飘着火。 “不是让你在亭子里等我的吗?谁让你乱跑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冷然这句话是吼出来了,怒容满面,虽然她确实没有按照他所说的留在亭子里等他,可发这么大的火,也没有必要啊! 他总是让自己不去想那次的意外,却还是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了。 池小墨一下子就被吼懵了,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盯着冷然。 “小墨,这个是你男朋友吗?” 池小墨瞬间回神,也不能管冷然现在的想法了,冲上去就抱住冷然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胸前,细声软语道:“我是去买鸳鸯奶茶了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然后用只有冷然才能听真切的声音说:“求你,不要推开我。” 冷然身子一僵,左手边还拎着购物袋,抬起右手不自在的轻拍她的后背,温声道:“这些是你的同学吗?也不介绍介绍。” 池小墨被冷然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险些当场飙泪,转身指着贺子如和岑洪道:“这两个你见过,男的叫岑洪,佳木市日报有报导过,新一代金融界后起新秀,和我青梅竹马。这女的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实习医生,从高中开始就和我厮混在一起,和岑洪是一对。” 手一转,语调也低了几度:“这两个是一对,郑嘉君和费梓。” 冷然礼貌的和他们握手,办事一点也不拖沓:“我和小墨正当班,出来买东西,得回去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贺子如很狗腿的点头,握着冷然的手一直不肯松开,池小墨尴尬,上去才强行将她的手掰开,才对板着脸的岑洪说:“管好你的人。” 人冷然能出面帮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冒出个出豆腐的。 贺子如浑然不觉岑洪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还是一副花痴表情,努力点头,还伸出兰花指娇嗔一下,道:“冷主任可千万别忘了啊!” 池小墨跩着冷然离开,率先钻进车子里,却突兀憋红了眼眶。等冷然坐在驾驶位时她已经是捧着脸大哭起来,从知道郑嘉君和费梓在一起之后,她就一直憋着自己的情绪。 今天的一场闹剧就是一个导火索,直直将她心底的悲伤全部显现出来了。这次相遇,郑嘉君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时光晃晃悠悠,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郑嘉君在草稿纸上划着一道道线条,给她讲解那些棘手的几何题。窗外是盛夏惯常的骄阳,香樟树像士兵一样守卫在花坛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她和郑嘉君认识的第一天也是如此,他白净的脸庞透露着稚嫩和书卷气息,伸出手对她说:“你好,我叫郑嘉君。” 往后三年,不管班主任的座次表怎样变动,她就一直和郑嘉君是同桌,所有的记忆就像洪水一样,一点点将她湮没。 轻抚年华,有时会痛的咬牙。 “你那么喜欢他?或者说,已经到了爱的地步?” 池小墨被冷然这一句惊醒,抽抽搭搭的回头,顶着红肿的眼睛说:“要说高中时也就是好感,郑嘉君给我讲解习题还有就是在生活方面特别照顾我,给了我一种哥哥的感觉,有好感,充其量也只能被称之为喜欢。” 冷然纤长的指间轻敲在方向盘上,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还哭的这么伤心?” 池小墨擦了擦眼睛,口中碎碎念:“去tm的郑嘉君,缠绕老子五年的噩梦终于还是来了。 我那个时候小,不懂什么叫喜欢,看贺子如和岑洪在一起后一心想要把郑嘉君追到手,以至于整个高中都知道我和郑嘉君的事情了。他现在和费梓在一起了,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就连贺子如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我。” 末了吸了吸鼻涕,重复道:“好丢脸啊……” 冷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本以为是一场爱恨离歌,不说催人泪下好歹也感人肺腑吧!可池小墨眼泪里泡的,全是她的自尊心,真是……令人无语了。 冷然什么也再问,将抽纸放在她膝盖上,本想安慰她一下的,可奈何他这个人就不是这方面的料,挤了半天脱口而出:“你哭一会儿吧!哭了估计也就好了。” 最后硬是没憋住,补了句:“女孩子还是不要满口脏话的好。” 池小墨盯着冷然递过来的纸巾,再结合他所说的话,呆楞片刻后接过纸巾嗷嗷的哭了开来。 等她和冷然穿过医院住院部一楼的药房和icu中间的大厅时,清晰的听到身后的声音,还便随这指指点点:“你看你看,就是这个女的,昨天晚上为了一个男的要跳楼,闹的我都没睡安稳。” “真的吗?我看她的样子这么小,也不像我们医院的实习生啊?” “哪知道,说不定读了个三流大学,然后托关系进我们医院的。” “……” “……” 池小墨关上电梯,实在受不了了,撇撇嘴,真心有挠墙的冲动,小声嘀咕着想要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去你妹的三流大学,劳资虽然不是北大清华毕业的,好歹是佳木大学毕业的……” 刚说完就忘了冷然说过的,女孩子还是不要说脏话的好,便立刻噤声了。 “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呢?你就是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你。作为一个医生,好或者不好,最有资格评判的,永远是他所接手过的病人。” 等池小墨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停在了二十楼,而冷然,已经走出了电梯,她愣了两秒,也忙跑出了电梯。 冷然这个人,实在是让她看不透。 “冷医生、小墨,幸苦你们了!” 冷然坐在椅子上,淡然回道:“举手之劳。” 池小墨顶着微红的眼眶,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举个手看看能不能变出这么些吃的来。 然后池小墨只是打了个盹醒来,冷然和苏玉秋就已经不在休息室了,她还是被交接班的医生叫醒的。 抬表一看:靠,都已经下班了,一个个走了都不叫我,真不厚道。 桌子边有个便条,她拿起来扫了一眼,字体刚劲有力,即使是字,都带着和他本人一样的疏离感:从明天开始,三天无班。 落款署上他的名字:冷然。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照着他的笔迹一点点在他上面临摹着,一下又一下。 “小墨,你在干什么?”潘雪是麻醉科的护士,和她也算熟识。 她的手指还在比划着,一下子僵在半空,呵呵的笑着:“潘姐p班?我这不是字写得丑吗?冷老师这字写的好看,我想跟着练练,看有没有什么起色,能不能挽救我那快羞愧到投河自尽的字体。” 潘雪也没继续,只道:“你还是快点走吧!要是被李医生看到了,小心被留下来帮忙!” “哪里的有的事,我成天闲晃李医生也不会把我留下来。” 李医生全名李锦,追潘雪算是追的明目张胆了,可潘雪就像少了心眼一般,死命想不到这层意思,她也不好去戳破这层纸,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也就打了打马虎眼闪人了。 她从住院部出来时也有些医生在指指点点,想必昨晚的事情,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了吧! 第07章 “嗨,贺小姐,原来你是医护人员,从事着白衣天使的工作啊!” 池小墨直接忽视,径直往停车位上她昨晚开来的车走去,聂易江穷追不舍:“怎么我们是昨天见到的,不会贺小姐就忘记了吧!” 池小墨权当没听到,常去奚永酒吧里的也不会有好货色,当然,林微白除外。 “要是我在这医院一宣传,说你昨晚进了男厕,你说,会有什么反响?”聂易江还是一副无害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却愈发奸诈了。 她听到后高兴坏了,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她为情跳楼,那让别人都知道贺子如进男厕所也不错,这样心理会平衡很多的。 “去吧,去吧!你随意!” 也不理一旁的聂易江,越想越开心,蹦跶着往停车位走去。等她坐在驾驶位上,聂易江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池小墨警惕的扫视了一下他,提防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聂易江单刀直入:“这辆车我有印象,是林微白曾经开过的,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问你和林微白之间的关系。” 她衔着嘴角的笑,愈发有官腔的味道了,冷哼一声:“那你觉得我和林微白能是什么关系呢?” “你连真实姓名都不告诉我,我还能继续往后猜吗?” “告不告诉你那得看我心情了,很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还请你下去!” 即使她语气里没一点善意,聂易江也不恼,从口袋中不慌不忙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池小墨扫了一眼,没接,沉声道:“我和林微白没有关系,要是你想找他帮忙,很抱歉,你找错人了,恕我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他帮忙的?”聂易江有些不可置信,他只是递了一张名片,她便知道的如此清楚。 “华晨副总裁能找林微白,不就是为了套套近乎,解决进军房地产中城北的那一块地皮吗?” 聂易江尴尬地咧开嘴,憨厚的挠了挠头:“小姐真聪明,倒显得我呆笨了一些。” 她一拍方向盘,乌黑的眸子含怒盯着聂易江:“你说谁小姐呢?” “我没有恶意,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既然不肯将名字告诉我,那和你交个朋友吧!” 池小墨也觉得自己刻薄了些,不情愿的接过名片:“池小墨!” “这个姓很少见的耶!” “嗯!我要回家了……”一个没忍住,还是下了逐客令,更何况和这个人,她还不怎么熟。 聂易江脸上都漫上了红晕,这才扭扭捏捏的下了车,待到池小墨的黑色四圈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他才正了神色,先前憨厚的模样不复存在。 “林微白、池小墨,白墨集团的后继接班人!”他身手拂掉身上的浮土,轻扯嘴角:“池小墨到手了,只要林志逸那老东西下台了,被林微白那废物掌控的白墨集团也算是到手了。” 因为是周日,池菲一直在家,等她到家时池菲正在厨房里做饼干。 “妈,我回来了!” “弄那么大响声,谁不知道你回来了,怕是小狗也知道了吧!” 池小墨摸了摸摇着尾巴迎接她的小狗,揉搓它头顶的毛,嘟着嘴不满道:“那要是哥或者是爸也不一定啊!” “你爸刚来电话,晚上要我们直接回老宅,你哥要是现在就回来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要我直接去奶奶那,白跑一趟了。” “我刚才这不是一忙给忘了么。” “……” 池菲和林志逸结婚多年,并没有住在老宅,只是偶尔会回去住,池小墨和林微白算是被池家老太太习娴带大的,而池菲和林志逸的居所反倒像旅馆,她偶尔会住几天。 池小墨和池菲回到池家时林微白和林志逸已经到了,林志逸看新闻,林微白正陪着爷爷林松鸿下象棋。 她屁颠屁颠的挤在林微白旁边,佯装不满道:“就你最狗腿、最讨我们家太上皇高兴了。” 林微白抬头,嘴巴吧唧一下表示不满,蹙着眉头:“小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什么叫太上皇?爷爷正年轻,明明就是皇帝啊!” 池小墨撅着嘴,长长的出了两下气,附带送了一个白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林松鸿摸了摸她头顶,哈哈大笑:“咱家小墨还是和以前一样,斗嘴永远没有你哥哥强。” “那是,谁脸皮有他厚啊!” “不能这么说,我也没说多少脸皮厚才能受得住的话啊,这个是需要技巧的,技巧你知道吗?” 池小墨站起来,叉着腰俯视着林微白:“懒得和你说,我去帮奶奶做饭。” 这是林家的规矩,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除了特殊情况,饭菜必须家人亲自动手做,一个月再忙,也必须有四天在老宅吃饭。 “奶奶,想我没有?” “怎么会不想呢,天天都在想,就看我乖孙女想我没有?” 池小墨上去环住习娴的腰,左右摇晃:“当然有想了,只不过最近医院一直没有给我排休,有空了老爸又要我去他那里了。” 习娴转身盯着她:“小墨,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你上大学后除了寒暑假,几乎都不在奶奶这,我看你最近不是已经都实习那么久了吗?那医院离这儿也不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要是不愿意开车,就让你刘叔叔去接你。” 她随手顺了根黄瓜,忙不迭点头:“这个好,不管是在医院宿舍还是在我妈那,衣服永远是自己洗的。”说完往习娴怀里,“还是只有奶奶对我最好了,在这边什么都不用想的。” 习娴作势拉开她,玩笑道:“平常又不是我做饭洗衣服,那你最喜欢张妈了。” “没有的事,最喜欢奶奶了。” 晚饭后众人也都散了,池小墨在林宅住也算是敲定了,池菲倒是没意见,池菲没意见林志逸就更没意见了,倒是林微白假惺惺的说了几句话。 假期永远是过得最快的,也就池小墨吃了九顿饭的功夫,便要上班了。 在老宅就是好,早晨七点钟,习娴就和上学一样准点叫她起床,吃的也老早就准备好了。 到医院时也差不多刚刚好,冷然照常已经到值班室了,她衔着吃的挤进门时他也只是将视线扫了一下,不咸不淡,伸手递给池小墨一张单子。 “你准备一下,九点钟有个人流手术。” “不对啊!冷老师不是除了重大内外科手术,不会处理这种情况的啊!” 冷然终于拿他那没有多少温度的眼神和她来了个交流:“我前些天看了一下俞主任给我的资料,你先前在妇产科又呆过那么长时间。想培养独立手术能力,就先从妇产科开始吧!” 池小墨倒是浑不在意:“哦哦。”点头一会儿后猛然惊醒,指着鼻子不可置道:“你……你……你……是说让我独自完成手术?” “嗯。”冷然也知道她的疑惑,毕竟一个没有拿到医生资格证的人,很难想象自己独立手术,即使是麻醉这一块的。 “可是,我还没有拿到资格证。” 他将她眼中闪烁的微光尽收眼底:“我在旁边指导你,你也不用太怕。” 这件事算是敲定了,在八点到九点的等待中,她边看着病历单一边紧张地啃着本来就光秃秃的五个手指,额头都沁出了一圈细细的汗。 喃喃道:“不对啊!这个病人急性盆腔炎发作期,是不能做人流的。” 忙拿着病历问冷然,冷然扫了眼病历,脸部的肌肉一块都没动:“我也问过妇产科那边,她们说是病人强烈要求做的,并且已经签署了协议。” 池小墨焦距挪到姓名上:“蓝婷?” “你认识?” 她摇摇头,有些困惑:“不是,我总觉得这么名字在哪里听过!” 八点五十五,池小墨换好手术服,清洁好双手,举着手走了进去,同旁的护士道:“池医生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个人流,消毒没有大型手术那么重要。” 池小墨皱皱眉头,虽然她学医师因着池菲的原因,可从来就不讨厌这个行业,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不能这么说,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对病人负责。” 冷然也换好手术服站在一旁,嘴角有一丝不经意的微笑:“我很高兴你这么回答。”估计池小墨也没想到,这其实是冷然给她下的一个套。 她现在根本无心欣赏冷然唇角的微笑,紧张地对冷然说:“冷老师,我要是有错了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纠正啊?” “嗯,会的。” 刚往前迈了一步又退了回来:“可是要是弄错了真心很丢人的。” 虽戴着口罩,可冷然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倒在冲锋的路上,不丢人……” 她瞬间充满了力量,自信满满的踏着步子往手术台上走去。 按照医院的规定,对于特殊病人,在手术前,都是要询问病人关于手术医院的。 “蓝婷吗?” 那女人眉眼清秀,看上去就还是个学生模样,可病历上显示为二十三岁,见她问话,忙点点头。 “因为你有急性盆腔炎,而且正处于发作期,我们一般是不能做手术的,这样会导致宫腔感染的可能性增大。我现在问你,手术还有必要继续吗?” 池小墨愈发觉得这个女子的眉眼特别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轮廓也和自己比较熟悉的人有些相像,可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这个手术一定要做。”声线柔柔的,带着淡淡的感伤,也带着不舍。 “准备手术。”听到蓝婷的回答后,冷然在池小墨身后发放号令。 第08章 也就是在这一个晃神的瞬间,池小墨脑海中的记忆像闪电一样的过了一遍,关于蓝婷所有的印象宛如被王子吻过的睡美人,瞬间全部复苏。 蓝婷的轮廓有些像夏谣,而眉眼之所以熟悉,那是因为她就是上次以林微白女友身份出面想要帮忙摆平的事情的女主角,那个自称怀了林微白孩子的女人。 怕是因为她戴着口罩又穿着手术服,才没将她认出来。 她一个激动,连手都有些哆嗦了,按照林微白所描述的时间,这蓝婷肚子里怀着的,十有□就是林微白的孩子,是她未来的侄儿。 池小墨完全顾不上,忙摘了口罩,抓住蓝婷的胳膊将她拉起来:“这个手术你不能做。” 蓝婷还没有转过弯,直愣愣的盯着她:“为什么?” 池小墨急红了脸,手术室里的医生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俩,她凝视着蓝婷,一字一句道:“五月三十一号晚上,你去奚永酒吧见过我,有印象吗?” 蓝婷恍然大悟道:“你是……林微白的女朋友?” 池小墨长呼一口气:“你对我有印象就好,有什么事情,也要等他来了,才好做决定。” 说完就拉着蓝婷往外走,走了两步忙转身急急忙忙对冷然说:“冷老师,手术做不成了,我今天想请假。” 冷然虽心中疑惑,却还是点头示意,她就拉着蓝婷往停车位方向走去。 蓝婷还是一副娇娇弱弱地模样,手术室门外不知道是没人还是有事去了,池小墨就这样成功的将蓝婷拉上了车,并且觉得没有受到多少阻力。 “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蓝婷气喘吁吁的应道。 成功发动引擎后车子便飞速蹿上了路面:“当然是去把这个事情解决好了。” 她忽然觉得她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而后又不觉发现,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直在林微白身后处理那些有的无的烂桃花。 趁着空档,池小墨问了一些惯常的问题:“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三岁。” “在哪里工作?” “佳木大学法学院研究生二年级在读。” 池小墨心惊,道:“你学法的怎么就不记得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原来是学姐啊! 蓝婷倏忽之间羞红了脸颊,像一根藤蔓轻轻爬上树梢,并与之融为一日,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里透红。 “其实,你男朋友那天并不是有意侵犯我的,他……看着也不像坏人。” 她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件事情曝光,对白墨集团股票走势绝对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冲击。 “他确实不坏,谢谢你能给他这个改过的机会,还有就是,我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亲妹妹。”须臾之间,池小墨忽然被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占据了所有思维,那就是她眼前柔弱娴静的女子,或许是林微白摆脱往事的关键性人物。 蓝婷面部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忽而噙着嘴角的笑:“难怪,不过你们真的长得不怎么像。” 池小墨也不恼,她确实长得跟林家人不符,总感觉欠一点,少了点灵气,多了份呆笨:“这个简单,他长得像爸爸,我长得像妈妈,就连姓名和职业,我也都是跟的妈妈。” 语罢复而问道:“对了,我能问一下你的家庭背景吗?” 蓝婷也不隐瞒:“嗯,我父亲是佳木市市长蓝龙豪!” 她一个手不稳,车子在路上走出了个s曲线,惊呼:“你说什么?” 我的天啦!林微白这下死定了,竟然惹上了这么人物的千金,要是被蓝龙豪知道后,还不拿着刀追着他砍啊! 蓝婷倒是被她的惊呼声弄的不好意思了,扭着衣角温声重复:“我父亲是佳木市市长蓝龙豪。” 池小墨好一阵碎碎念:“完了完了,我哥这下死定了,老爸是不会放过他的。” 本来是准备直接奔到白墨集团总部找林微白的,看来这件事还需要妥善处理,一个不留神,估计也会引火烧身。 “哥,我现在找你有急事,你立刻、马上,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统统丢掉,快到你在西塘的那个窝来!”说完就挂断电话,一点不给林微白反应的时间。 蓝婷也是一脸纠结,安慰道:“没事的,处理好我爸不会知道这件事的,也没必要非要找你哥说个明白。” 池小墨转头,无奈的盯着她:“你就不会为自己考虑的么?”她见过不少心地好的姑娘,像这般好得姑娘,她哈市头一次遇到,心中的那点罪恶感也渐渐的膨胀开来,毕竟,她是林微白的妹妹。 窗外是早晨九点多的太阳,从小到大,形容她们年纪的时候,就是用这□点的太阳。虽是初夏,却也不会太热,给人无限的光明和温暖,一如坐在她身边的蓝婷一样,也给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葛梅抱着文件夹,来来回回在值班室踱步很久,视线一直落在稳坐办公室填写病历的冷然,眼眶微眯下定决心后才走到他面前。 “冷主任,我觉得对于池小墨今天手术室里的事情,要进行严肃的批评。” 冷然行云如水的字迹一滑,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尾巴,不疾不徐的将笔帽盖在笔上,抬头盯着葛梅,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尽窥心中:“池小墨也算是我的学生,今天手术室出现的状况,我也又责任,自然会找她了解情况,有问题自然会批评她,也不劳葛护士费心了。” 葛梅本想通过挑拨冷然对池小墨的态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冷然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说完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便也只能悻悻然走出了值班室。 盯着池小墨挂在冷然值班表旁边的名字,葛梅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不自觉目露凶光:“池小墨,以我的势力,就算在妇产科被你处处压制,现在来麻醉科了,我也照样有能力让你混不下去。” 转身,步调铿锵而坚定的踏进院长工作室。 林微白推开门时想了一万种可能性,从小到大,小墨常和他开玩笑,这样的情景也是百试不爽,可能怎么办呢?他是她的亲哥哥,就算这只是场游戏,他也甘愿奉陪。 “小墨,你是不是又惹祸了想要我帮忙收拾残局啊?”林微白开门后随手将钥匙搁在玄关的鞋柜上,话到嘴边视线却落在了玄关处两双女式鞋上。 池小墨忙探出头,小跑到玄关处,小声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林微白心中一沉,面上却没有多大变化,他知道,是他欠那姑娘的。他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装,信步走进客厅,优雅的落座在蓝婷对面,两人中间隔了个茶几,上面镂空花纹的桌布上只有一束装饰用的花艺向日葵。 “你有什么想法?”林微白率先开口。 她紧张地攥着衣角,生怕他误会了她:“我……没什么想法,也……也不是,找你麻烦的。” “你既然没什么想法,那就由我决定了吧!” 蓝婷抬头,似水的目光里满满的全是疑惑:“决定什么?” “我们结婚吧!” 林微白的话让她一下子慌了,忙站起来,不住的摆动双手,急切道:“不是,我不是来找你负责的,我……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池小墨在一旁看着眼眶中略带水雾的水翦眸,感叹着摇头,不愧是大家闺秀,像她这种放养的孩子,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是搁她身上…… 完全不敢想象。 林微白心中一痛,一种莫名地感觉自心底渐渐升腾起来,声音慢慢放柔:“你冷静点听我说,小墨刚才也把你的问题给我说了一下。你有急性盆腔炎,就不要做手术了,等到把你把病治好,孕期也超过十四周了,就只能做药流,对身体的伤害也大,所以生下来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你父亲,我和他见过几次面,这个事情也就由我来说。也请你相信我,我会负责的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承诺,就算是夏谣,也是不曾有过的。他想过给她承诺,只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细碎的光线洒在林微白略黑的肌肤上,一双桃花眼不再满含笑意却没有温度,而是满满的认真,池小墨不得不感慨,她这个哥哥认真的时候还是很有魅力的。 蓝天蓝婷迟疑道:“你……见过我父亲?” “我父母和你父亲都相识,但是交情不深,我也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见过两次。” 蓝婷还是很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决定了。”蓝婷每天说完的话全部被林微白的决绝果断给截住了。 池小墨也懂蓝婷的犹豫,在这件事上她虽然不算是真正当事人,却也不是全无关系的。连她都觉得仓促而荒唐的事情,蓝婷怎么可能接受呢? “好,我答应你!”蓝婷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她想,为了孩子,她其实也可以赌一把的。 池小墨张大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微白示意蓝婷就在这里住下去,晚一点的时候准备带着池小墨来个先斩后奏。先去和蓝龙豪将事情讲清楚,并决定婚期,等蓝龙豪那边谈妥了,再回去和林志逸他们谈。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蓝婷家也就住在盛世公寓,是18栋一单元2102。 第09章 才刚下楼,池小墨就接到了冷然的电话:“你回来一趟,医院说一个紧急会议,院长说你必须参加。” 阳光已经强烈了,晒在皮肤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想要遮住太阳。即使冷然不说,她也知道是什么事,也不过是手术室里的事情,指名了让她出席,就是批评她的。 他低敛眉眼扫向办公桌上的一株仙人掌,缓缓道:“你有事就不用来了,院长问话我可以顶着。” 听筒里清晰的传来冷然的声音,虽然还是没有任何温度,可池小墨听着却觉得异常的温暖,她明白,他其实也是想保护她的。 摇摇头:“不了,我回去一趟吧!” 冷然也没强求,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哥,你先去盛世公寓那等我,我先去一趟医院。切记,不要私自行动,有我在身边你底气也足些。” 林微白拍了拍她的肩:“没事,我等你。” 池小墨赶到医院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它瞅准冷然的方位后猫着腰从后方很准确的坐在冷然旁边的位置。 “这个等会儿上去念念就好了。”冷然伸手递给她。 她展开纸,冷然刚劲有力的字映入眼球,上面的标题赫大的显示着:检讨。 只差眼球没有出来了,搜刮了心中所有骂人的话,却想到冷然的性格,硬生生只憋出四个字:“纳尼,检讨?” 她的反应全在他意料之中,这种风风火火的个性,月底的山区义诊,到底要不要带上她呢?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可以不用来的。” “我不来你怎么办?” 冷然转头,终于将视线由台上正在发言的医生身上挪到她脸上:“我自然说你有急事,不能来,特此表示真切的歉意,然后将你的这封检讨,交给院长秘书,由他来念发言稿。” “我勒个去,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现在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冷然倒是从容:“你也没问啊!” “那我先回去了,冷老师帮忙把这个递出去吧!”说完将检讨信塞进冷然手中就想开溜。 冷然一伸手拉住池小墨后背上的衣领,轻轻跩一下,她便只能无奈坐回椅子上,不解的回头:“有问题?” “你既然来了,就将这检讨亲自交给秘书,我和她不熟。” “可是我也不熟啊?” 冷然站起身整理衣装,道:“我去外面等你,你交检讨了快些过来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完全没有给她退路。 池小墨盯着冷然走远的后背,茫然的想了几秒钟,也就照着他说的做了。 池小墨交了检讨后蹦跶到门前:“老师找我什么事?” 冷然抬了抬手,指了指楼下的池小墨停靠不规范的车:“车没停好。” 她不无鄙视的瞥了他一眼,才道:“就这事吗?” 他脸颊处有些微微的红晕,不知是背着太阳光折射的,还是因不好意思而晕红了脸颊:“不是,我的车刚被苏医生开回去了,你载我回去吧! ” 她狐疑的瞄了一下冷然:“今天不是有班的么?” 冷然嘴角升了个弧度:“托你的福,我要在家休养几天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相信吧。 本来还略带嘲讽的话语在心中百转千回后变成了内疚:“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心中一悸,却瞬间锁了眉:“还好,只是被骂的狗血淋头而已。”一边说罢,两人往停车位方向走去。 “雅安地震时老师怎么没有去那边支援啊?”池小墨试着在他们俩之间找一些话题,避免无聊尴尬。 他有些尴尬,本是因着月底为期一个月的义诊才放的假,框了她不说,她还一点都没察觉:“我那个时候还不在景和。” 池小墨在脑中搜刮了千年的话题,就准备来烦冷然,抬眼就看见路前方的聂易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进去,好在聂易江在和别人交谈,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 伸手小幅度的扯了一下冷然衣角,靠近了小声道:“老师,我们绕过前面那个人。” 冷然也没问原因,掩护低着头的池小墨直往车上蹿。 待到安全上车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那个人要找我哥帮忙,我哥工作上的事情,我毕竟不太好意思插手,还是绕开了避免纠缠。” “嗯!” 原本池小墨澎湃的心情被冷然这么一句不温不火的话给瞬时浇熄,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都没心情交谈了。只能无力的发动车子认真开车,来抚慰她被冷然伤成玻璃渣渣的心。 “对了,你的住址在18栋哪里,我正好今天也要去那里的。” “一单元2101。” 哇靠,蓝婷家就在冷然家对面,搞错没有?这也不会太巧了吧,她认识的人难道都在盛世大厦扎堆了吗? “那老师和蓝龙豪熟不熟?”她试探性问着,要是冷然和蓝龙豪很熟,那林微白和蓝婷的事,说不定冷然还能帮得上忙。 “算是熟悉吧,他老婆上个月心脏病突发是我过去急救的。”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你今早带走的,就是他的独生女儿。” “你认识蓝婷?”完了完了,蓝婷老妈有心脏病,也不知道等会儿林微白把事情说出来后她妈妈会不会心脏病发作,不会还闹出人命吧。 他虽不知道林微白是谁,可她和蓝婷的那些对话,他也大概能将事情了解三四分:“没有,见过几次面而已,有些印象。” 池小墨霎时扭头,酝酿了半晌情绪,瞪圆了眼睛可怜兮兮的冲冷然眨眼睛,声音也有些撒娇的韵味:“老师,你等会儿陪我一起去蓝家吧!反正也近,要是蓝夫人出了什么意外,你还可以帮着急救。” 冷然也没答应或者拒绝,沉声道:“开车时视线不能挪开路面,仔细开车。”感情他就是一个急救箱? 他这样的回答让池小墨以为他是不想过去找的一个话题,有意绕开她的请求。 她也不会强人所难,既然冷然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世上最无用,却也是必须有的自尊心作祟,开口求人就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了。 她一不说话,整个车厢内便再无声音,只有马达运作的声响。 对于冷然的拒绝,她还是有些伤心的。虽然和冷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也常常臭着一张死人脸,可她却一直感觉他对她还算好,就如刚才的检讨一样,不问原因的掩护。 这个软拒绝就像一枚钉子,深深的扎进了她心中。他们难道真的只能是师生,不能是朋友吗? “喂,你别急,慢慢说。”是蓝婷打来的电话。 蓝婷声音很急促:“我也正在赶回去的路上,你快点来吧,你哥去我家了,我爸恰好在家,气得不轻,对你哥已经动起手来了。” “啊?好好,我马上到。” 挂断蓝婷电话后就一个劲地踩油门,好在冷然还在旁边不时的提醒下,否则她都不知道该闯了多少个红灯了。 地上停车位还有空着的,停好车就和冷然一起往楼上冲。她站在蓝婷家门前听了很久,半天都没有声音,还在纳闷时冷然纤长的手直接跨过猫着腰的池小墨按了门铃。 她回头,愣愣地指着对面的房门:“老师家不是在那边吗?” 冷然掀动薄唇,面容微僵:“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蓝家么?”这样的理解力,怎么就考上佳木大学了呢? “额……哦哦,老师最好了。”想了两秒才明白,冷然先前的意思,其实已经是答应了的,只是她相较敏感,曲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一阵窸窣的响动后门开了,开门的是蓝夫人,眼眶微红,看到她之后是一脸的不解,等视线落在冷然面上时才强扯了一丝笑意。 “冷医生有什么事?家里有点乱,今天就不请您进来坐了。”蓝夫人的声线很柔和。 池小墨也知道,林微白在里面,谈论的还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个市长家,要是传出去,蓝龙豪的面子往哪里搁? “阿姨,对不起,我是林微白的妹妹,也是为了蓝姐姐和我哥的事情来得。冷然……是我的……表哥。”池小墨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蓝夫人微红的眼眶,就不自觉的想要道歉。 本来想据实相告的,可有哪个谈这么私密的事情时还带着自己老师的,想了想,还是按个亲戚的身份要好。 蓝夫人也没再多说,后退一步有礼的将他们请进家门。池小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自己女儿都遇上这种事情了,竟然还能保持礼节,要是换了池菲,估计得换菜刀来砍他们。 蓝家的装修很朴素,一朵朵白莲花素洁的盛开在墙壁上,沙发桌椅等装饰也是以黑白为主,简练却又不失温馨,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却有预料中的大气。 林微白和蓝龙豪坐在沙发的两边,中间隔了个茶几,上面摆着几个果盘和一束富贵竹。 她能感觉到蓝龙豪的气场,剑拔弩张,只等号令然后上去和林微白拼命,而林微白这边的气场就弱爆了,弱到池小墨完全感觉不到硬气息。 也对,林微白不是过来打架的。 她和冷然很自然的落座在林微白身旁,站起身伸出手:“蓝叔叔好,我是林微白的妹妹。”等她开口后才想起,因为来得急,竟然连见面礼都没买。 “真对不起,来的急,就忘了带东西。” 蓝龙豪也不应声,池小墨尴尬地收回横着的手,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拉了拉冷然的衣角。 冷然道:“蓝夫人最近身体怎么样?偶尔会不会有心悸和紧缩的感觉?” 蓝夫人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点头:“嗯,都没有,谢谢冷医生关心,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就不给你倒茶了。” “礼节上的事无所谓,蓝夫人切记操劳,情绪也不要大起大落,这样对身体都不好。” 池小墨只差没有捧着红心献给冷然了,在他不知道任何事情的情况下,她竟然就放心把冷然拖出来挡冷箭了,而冷然也破天荒的应对自如了。 蓝夫人只是点头,池小墨看的清清楚楚,在蓝夫人点头的瞬间,眼泪也随着脸颊一起滑落,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蓝叔叔,对于我和蓝婷的婚事,您有什么看法?”林微白的声音很平静,却也让人挑不出刺。 蓝龙豪听后骤然起身,宽厚的手掌砰的一下拍在茶几上,插着富贵竹玻璃瓶中的水左右荡开来,冲林微白吼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我能有看法吗?” 林微白起身,对蓝龙豪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躬,饱含歉意道:“都是我错,让蓝叔叔难做了,我会低调处理的。” 林微白躬身的那一刹那,池小墨忽然恨死自己了,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林微白,她心中最伟岸的哥哥,何时有过这样的低声下气呢?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手术照常进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不会要求上台检讨,冷然不会因此被院方批评,不用强制休假;蓝婷不会如此纠结,也不用因为孩子而跟林微白结婚;林微白自然也不必卑躬屈膝,在蓝龙豪面前低声下气的了。 她难道都做错了吗? 第10章 她沮丧的拉着林微白的衣角,满满的全部是自责和心疼,她就这么一个哥哥,从小习惯被他呵护在掌心,便总是习惯将自己处于中心地带,是她自私了。 林微白一直没有起身,仍然弯着腰,蓝龙豪脸上也有些动容,蠕动嘴唇还未开口,蓝婷便已经站在了客厅里。她脸上是因着急而泛起的红晕,装点得皮肤越发显得白里透红,额头上是细密地汗珠,微微地喘息。 “微白,你来这里见爸,怎么忘了你买给他的东西呢?”说完将手中的两瓶上等白酒放在桌子上。 蓝龙豪坐下来,面上还带着一些愠色,却也缓和了许多:“你就知道撒谎,他刚来时带了东西的。” “啊?”蓝婷有些窘迫,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起来吧,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要你对婷婷好,我也没什么意见了。” 林微白站直身子,再次鞠躬:“谢谢叔叔。” 蓝龙豪一扬手,眉眼间全是无奈:“我最近比较忙,婚礼的事情就只能麻烦你父母了。” 林微白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宜,只差我和蓝婷去挑礼服和婚纱照了。” 蓝龙豪一挑眉,明显不相信:“噢?说来听听。” 林微白看着蓝婷坐在了蓝夫人身旁,自己也坐了下来,据实相告:“这个月十五号是蓝婷二十三岁生日,婚期就定在这一天,找人看过了,日子也不错。近来天气渐热,户外不太合适,地点就定在了翔舞酒店宴会厅,请帖也设计好了,您要请什么人,给我拟一份名单就好了。关于婚房,考虑到蓝婷有孕,新房也不放心住,就安排在林家老宅,家妹也住在林宅,下班了还能陪陪她。” 蓝龙豪点点头,“虽不是什么棘手的事,现在离婚期只有十来天,若能妥善安排也需要些能力。”语罢转头凝视着蓝婷,“蓝婷是我的独女,平日里工作忙,总觉得以后多的是时间来相处,只一个转眼,我的宝贝就要嫁人了。” 这也不是什么煽情的话,却瞬间让蓝家三人红了眼眶,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其余三人瞬时无声,气氛霎时变得更尴尬了。 池小墨盯着冷然,眨巴着眼睛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之后就是各种交谈,林微白和蓝婷真心让池小墨觉得佩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这个谎话圆了过去。 池小墨也和林微白他们一样迷茫,她到底成就的是一段怎样的婚姻呢?是情浅缘深的情感升华还是一段孽缘? 三人出蓝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林微白脸上还是挂着浅笑,真真假假的她也分不清,冷然倒是淡定,整个场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hold住。 林微白忽然想到什么,对她说:“小墨,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和蓝婷商量一下,有些决定不能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点头,咧着嘴想给林微白更多力量,然后目送他再次进入蓝家。蓝家房门阖上之后,池小墨满是笑容的脸瞬间垮了,耷拉着脑袋毫无支撑,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嘟哝着问冷然:“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冷然扫了眼她沮丧的脸,淡然回道:“对或不对的界限本来就很难以界定,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简单的,既然你已经促成了这桩婚事,那也只能祝福他们能幸福的走过一生。” 池小墨抬头,诧异的盯着冷然如黑色漩涡一样的眸子:“老师听懂了?” “嗯!”他懂了,却还是为林微白的勇气和临危不乱给折服了,一个世家公子,能担当起这样的责任,该要有怎样强大的内心啊! 而最令他动容的,是蓝父蓝母给予蓝婷的爱,倘若他…心底的嘲讽蔓延开来,怎么可能? “噢,那老师进去吧。”说着指了指2101的门。 冷然掏出钥匙,上前开门:“进来喝杯茶,今天刚好没事,你把这个月的试卷做了。” 试卷?哪里来的试卷?她脑子短路两秒之后才猛然想起,冷然独家试卷,他之前说过,而且考卷合格分数为八十分,有压力。 “嗯嗯,好的。” 她跟着冷然进了门,在玄关处发现了女士拖鞋,也没多想,直接给换上了。 冷然这边的装修和蓝家风格差不多,也是黑白两色的,只是显得更加冷静深沉,远远没有蓝家透露出来的温馨,但也不会令人觉得不舒服,只是严谨些罢了。 冷然问:“喝什么?” “橙汁,谢谢。” 冷然家的整洁程度让让她有点受不了,这一期房子是四年前白墨集团推出的顶端商务住房,开盘当日立刻脱销,按照那个时间算来,也有三四年了,竟然要比池菲打理的还要干净。 他从房间拿出试卷,伸手递给她:“四十分钟之内做完。” 池小墨接过试卷扫了几眼,还好,不太难,都是平常最基本的知识点,只是并没有局限于麻醉方面的知识。 很单调的滴滴声响起,她好奇抬头,恰好和冷然的视线来了个碰撞,却没有擦出任何火花。他很淡定的掏出手机,应了几声便挂断了。 “我这边有事要出去一趟,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你做完了就在这屋随便逛逛吧!”也不待她答应,就开门走了。 冷然出的题量并不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已经做完了,之后便是百无聊赖的瞎晃。在房门前犹豫了很久,想看一下里面的情况,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咬着手指站在门前踟蹰半晌,最后还是好奇,打开了房门。 入眼全是一片淡紫色,干净整洁,唯一的不同就是墙面上,是一副手绘的向日葵,占据了整个墙面。金黄色的向日葵在阳光下吐露着芬芳,虽不若玫瑰惊艳、牡丹雍容,却别有一番风味,从心中给人一种力量,一直暖到心底。 她微蹙柳眉,这个房间的风格和客厅的格格不入,完全是两种不同性格才会有的,可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房子里了呢? 她复而仔细研究这副画,在右下角的落款上看到了署名:alisa。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很明显的告诉她,这个房间是个女人的,或者,是男人和女人一起住的。而床头柜上摆着的象牙台的镜框上那个咧着嘴,笑得太真无邪的姑娘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个alisa,就是那晚她和林微白一起看到的那个断臂姑娘。 心下就像做贼了一样,没个底儿。她也没再继续看,坐在沙发上等着冷然回来,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宛如向日葵一般向阳的女子,alisa,快乐的姑娘。 池小墨打了无数个腹稿,就是准备问一下冷然她这个师母的情况,譬如:“老师,你是不是已婚男士啊?” “老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老师……” “池小墨,你在那想什么呢?”冷然拎着东西回来就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副呆傻模样。 她完全是被冷然的声音扯回现实的:“啊?噢!没……没想什么,老师回来了啊!” 冷然将手上拎的东西放在厨房后走回客厅,从桌子上拿起她方才写得试卷看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老师……” “嗯。有事?”他将视线从她清秀的字迹上挪到她脸上。 她忙摆摆手:“没。老师继续,我就是紧张,怕不及格。”她上次就问过关于alisa的事情,冷然也没有回答她,她再问,怕是也会被冷然搪塞过去的,还不如不问,免得碰壁。 更何况她还是偷偷瞄的别人房间,她这么一问出口,不就摆明了她再这屋子里瞎晃了很久么?她才没那么笨呢! “你的理论基础学的很好,这一份试卷就只有是非题里将我国和欧美脂肪肝常见的病因给弄混了,我国的是病毒性肝炎,欧美的才是慢性酒精中毒。”他用笔在试卷上圈了几下递给她。 红色的签字笔在白纸黑字上的一个圈圈很是醒目,她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弄反了,便伸手改了过来。 冷然问:“现在已经是六月了,月底就要拿毕业证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毕业后留在景和啊,就算不能独立值班,但小手术我也还是能帮得上忙的,慢慢来吧!” “我给你以前专业课老师打过电话了。” 池小墨惊讶的抬头:“啊?找她干什么?” 冷然倒是沉静,毫无情绪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秀丽的脸上:“问了一下你以前在学校的情况,她说你很刻苦,也很优秀。本来是保研的,后来主动找学校放弃了这个机会,而后来,这个名额,落在了贺子如身上。” 她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这件事她求过王老师,希望学校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的,为什么冷然这么一问就问出来了,那——子如,是不是子如也知道了呢? 黑眸一转,忙打起马虎眼,就是死不承认,你奈我何:“啊哈哈,没有这回事,肯定是老师记错我,我怎么可能优秀了,我马哲挂科了,后来补考也没过,重修的时候还是子如给我考过的呢。” 冷然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起来,就像家长看着撒谎的小孩子一样,看着她努力辩解,心中却很清楚始末。 漫不经心道:“我本硕连读是在佳木大学完成的,博士才出国,王逸王老师就是我当时的导师。” 她的笑脸瞬间僵在那里,冷然这句话就是摆明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就算她再怎么隐瞒,他还是知道了。 须臾变成了温顺小绵羊:“老师,这件事,你不要对外说好不好?”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你是怕贺子如知道吧!”冷然放下水杯,冷声道。 她不停的摆弄着衣角,想了好多个借口,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处理:“老师还记得岑洪吧,贺子如的男朋友?” “嗯!” “他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他和子如认识了八年,在一起六年了。佳木银行的老总就是他爸爸,家大业大,子如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岑洪的妈妈我了解,出了名的势利眼,就好门当户对这口,子如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要是读个研究生博士,最起码学历上可以把岑洪压倒啊,再配上子如是书香门第,说不定岑阿姨会欣然接受子如的。” 冷然先前已经猜出大概有什么原因,却没料到是这等事,无奈道:“池小墨,你要不要想那么多、管那么宽啊?”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愤怒。 第11章 池小墨缩了缩脖子,不知道冷然这无名火从哪里冒出来的,忙转移话题讨好道:“院长前段时间不是将院刊杂志交由老师负责了么,看来院长很重视老师呢。” “也谈不上重视不重视,只是麻醉科的工作量要比其他科室要少,自然就落在了我们头上了。你既然提起了,我也就说了,麻醉科的专题报道就由你写吧!”他将她那点小九九看得真切,却也没打算戳穿。 “啊……”她原本只是想拍个马屁借此搪塞之前的话题,可没料到完全是引火烧身啊,肠子都悔青了。 冷然纤长的手指探出,给池小墨斟了杯茶,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杂志的封面和你文章的插图也要你费心了,我这几天可能有点忙,你没事就去医院转转吧……” 她最后是怎么走出冷然家的都不知道,只知道被他几句话一忽悠,就点头如捣蒜般的答应了杂志稿件的撰写等内容,一时郁闷无比。 这林微白的婚期都快近了,她肯定也要忙一阵子,哪里来的时间写医院宣传文啊,再说了,景和医院是三甲医院,有必要和小医院一样宣传吗? 她拖着步伐回到林宅时日已西沉,胭脂红的落日渲染得整个天空如少女般娇羞。 林微白已经将所以事情向林志逸他们老实交代了,结果很理想,他们都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已经着手布置了林微白以前的房间。 她知道林志逸从来就不是一个看人家境的人,可还是对他能欣然同意这桩婚姻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若是蓝婷家境普通,是不是也能如现在这般容易? 她盯着林微白布置房间的身影,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的哥哥,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回到房间后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往后一个星期,她都致力于院刊杂志的工作,直到连文章标点符号的准确度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时才松了一口气。而此时,林微白和蓝婷的婚礼,也不过只有四天的时间了。 吃过晚饭后闲适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享受久违的闲暇时光。池菲拿着粉色的请柬坐到她旁边,递给她。 池小墨虽不解,却还是接了过来:“老妈,你给我这个干嘛?”她进婚礼场地也不要请帖啊! 池菲唇角扬起狡黠的笑容,还带一丝丝的不怀好意:“给你那位表哥啊!” 她低敛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明白,她老妈口中的“表哥”,指的就是冷然。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池菲也没隐瞒,一挑眉:“蓝市长跟我提到过,说冷然救了蓝夫人,我也就知道了。冷然一是亲家指定的人,二是你老师,再加上你都说他是你表哥了,无论如何,这张请柬你必须送过去。”那点心思,能瞒得住她吗?她可是她妈啊! 她正被剧情吸引,也没继续和池菲讨论这个问题,就满口答应了。直到她拿着请柬站在冷然楼下,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时才恍惚间觉得难办。 既然请冷然参加喜宴,他不表示点他肯定过意不去,难办就在这里,要是冷然根本就没有两家互相来往的意思,她这算不算吸金呢? 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站在冷然门前徘徊了许久,心中还是纠结异常,地砖都被她细细的数了无数遍。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 手中的请帖都被掌心的汗水润湿了些,可还是没下定决心,真有挠墙的冲动了,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冷然从电梯出来就见她拿着请柬在门外踱步,还满脸纠结的样子。漂亮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因着紧张贝齿一直啃咬着下唇,满满的全是为难。 心中宛如平静的湖面投入的一粒石子,娓娓荡漾开来,拉扯着他唇角有些微扬。 “你找我?” 池小墨正纠结时身后响起了冷然的声音,她转身,冷然长身玉立在一旁,右手指尖拖着房门钥匙,此时冷然话音已落,薄唇紧闭,宛若从未掀起一般。搞的她都不知道刚才那三个字是冷然真的说了,还是自己幻听来的。 尴尬之色渐露,磕磕巴巴道:“那个……冷老师好,真巧啊……”既然开不了口,那就只能——开溜了。 “有事吗?”冷然的语气还是平淡,却多了一份暖意,绕过她径直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开门。 她不停的摇手:“没事没事,就是过来找蓝婷姐,然后就顺便欣赏风景。” 他回头,眸子中隐忍着的笑意终于满溢而出,盯着她手中不停挥舞着的请帖,努力压制住嘴角的微笑,说:“你平常去上班都是顺便的吗?” “啊?”池小墨实在没明白冷然这句话的意思。 冷然面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解释道:“你特意来给我送请帖也叫顺便,那平常去上班,岂不更顺便了?” 眼见自己的借口被拆穿了,拿着请柬的手一僵,想死的冲动都有了,怎么就这么蠢,这不明摆着是来送请柬的吗?心一横,反正被拆穿了,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 “我哥哥和蓝婷姐的婚期快到了,时间和地点都在请柬上,希望老师到时候能来。”说完将请柬递至他面前,又怕冷然多想,补了句,“老师来就好了,其他的什么的,就不用了。” 池小墨说的话太明显,他嘴角的笑慢慢衍开,接过请柬:“进来喝杯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等会儿也还要帮着发几家的请柬,就先走了。”她这倒不是在撒谎,本来只答应走冷然这一家的,没想到被池菲硬拉着发请柬,想想林微白结婚,她也没有帮上忙,就应允了。 冷然也没强留,从拎着的袋子中拿出一串五个粽子,将剩下的递到她面前:“明天端午节,这些粽子你带回去吧!” 池小墨瞬间有被吓到的感觉,不停的挥舞着双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老师留着吧!”也没等冷然有所感应,便一溜烟的逃窜了。 她坐在车里有些发呆,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一脸愁容,为什么她一遇见冷然那伶牙俐齿就没了呢?还落得一个落荒而逃,不就是粽子了,接过来不就够了。 又不是僵尸,怕什么粽子啊! 她懊丧的揉了揉短发,一拍脑袋:“不管了,先发完请柬再说。” 她哼着小曲儿看着道路两旁飞逝的树木,时间真快,这一转眼就已经是下午了,发完最后这一张请柬,就解放咯。 这是一栋高档小区,她过去将请柬呈给物业管理人员,那人扫了一眼便礼貌的递还给了她,道:“您顺着电梯到达13楼左手边便是了。” “谢谢。” 先前几家她还要考虑别人不认识她怎么办,到这最后一家时已经是轻车熟路了,门铃按的毫无压力。 噙着浅笑的唇角在下一秒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郑嘉君,她瞬间就傻在那里了,心也沉了一下。 “小墨?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郑嘉君率先开口,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她冷眼盯着郑嘉君柔和的面部轮廓,声音哑哑的,就像猛然吃了一口芥末,那种呛人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我找郑详月郑先生。”那语调冷的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郑嘉君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浅笑,白衬衫牛仔裤,高中时的装装束,却没了高中时的感觉:“进来吧,爸爸在家。” 她心中最后的防线被这句话瞬间击垮,就算她从来没有想要接手公司的意思,可郑详月这个名字她还是知道的,郑氏银行的现任董事长。 池小墨努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极力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你不用紧张,我爸爸很好相处的。”郑嘉君见她深呼吸,以为她紧张。 她没有接话,随郑嘉君走进客厅。 “小墨,还是橙汁吗?” 她讶异的望着郑嘉君,心中不是滋味,只是点点头。原来,他还记得她最爱喝橙汁。 也只是一个晃神的瞬间,郑详月就坐在了她对面,而她面前的茶几上,是一杯颜色鲜艳的橙汁。 “你找我什么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完全和郑嘉君说的不一样。 她慢条斯理的忙从包里掏出请柬,双手递了过去:“叔叔您好,我是林志逸的女儿池小墨,我哥哥林微白这个月15号结婚,具体时间和地点请柬上有,希望到时候您能来。婚礼有些仓促,不周到之处也还请您见谅。” 郑详月仔细看了请柬,唇角一扬,感叹道:“这桩婚事确实妙,自古官商联姻都是互惠互利的啊!” 她听着这句话就是万分别扭,漂亮的柳叶眉都拧在了一起。就算是普通人结婚,加上个利益婚姻,她都会听得不舒坦,更何况还将这件事和她哥哥联系在一起了。 郑嘉君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愣愣地盯着池小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小墨是林家的女儿。” 第12章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腔,从高中到大学,知道她家具体情况的只有三个,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岑洪,另两个就是闺蜜贺子如和韩诗。 “嘉君,难道你和小墨早前就已经认识了吗?”郑详月眉间露出一丝欣喜。 郑嘉君微微点头如实相告:“我和小墨是高中同学,而且是同桌。” “原来是三年同桌,那感情可不浅啊!”郑详月的视线落在池小墨面上,要是郑氏和白墨修成秦晋之好,那佳木银行的地位,就可以直接被比下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郑详月要说什么,可直觉告诉她,必定不是好事,忙起身躬身:“郑叔叔有事就先忙,我这还有几份请帖急着送,就先回去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嘉君,送送池小墨。” 她见郑嘉君依言起身,一下子便急了:“你也去忙吧,我自己能下去。” 郑嘉君却执意要送她下去,她也没再推诿,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 “小墨,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你的家庭。”他本无意开口,却又觉得那三年,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望着显示着楼层的数字,异常平静:“你不也没有告诉我么?”辅一说出口便后悔了,这样倒让人觉得有点委屈的味道。 郑嘉君听后面露急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哦?是吗?我也一样。”不着痕迹的挣脱手腕上的钳制,避免尴尬。 她真的不是在和他赌气,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而已。从小到大,因着和池菲还有林志逸面像上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别人也会觉得自己并不是林家的孩子,说了也白说,还惹来一身腥。 之后便很少提起家里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电梯门一开,她率先走了出去,跟郑嘉君独处一室让她很不自在,加快脚步匆匆往外走。 满脑子里想都的都是各种穿帮的画面,这林微白结婚,郑家肯定会去,至于郑嘉君去不去,她就不清楚了。可万一去呢?去了碰到一个顶着她表哥名衔的男朋友冷然吗? 一个头,两个大。 她走到车门前,有些犹豫,却还是试探着问出口了:“那个……我哥结婚,你去不去?” 郑嘉君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脸颊有些泛红,他早就想过,以小墨的性格,要是他真的和费梓在一起了,必定只有一个结果:从此天涯不相逢! 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去……去,可能,怎么不去呢?”而后见她一脸茫然,高声说:“怎么可能不去呢?” 她盯着郑嘉君很久,哀怨地气息渐渐显露,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其实……其实,你可以不必去的?” 心中呐喊道:我们关系已经这么尴尬了,不去吧!不去吧!真心不用去的! 他迎着花坛里繁茂梧桐树落下的光影,斑驳的落在他脸上,亮着洁白的牙口,温声开口:“我怎么可能不去呢?”语罢抬手,本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短发,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了,横着手僵在那儿。 他忘了,她从来就是爱恨分明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和费梓走在了一起,她决计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他其实,一直记得她的喜欢,只是当时寂寞了不是吗?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和她比肩的机会了。 郑嘉君的微笑,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她心上,有些畏惧的盯着郑嘉君的手,拉开车门便上去了,不留情面,绝尘而去。 她摸摸心口,那里疼得厉害,难道她还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从郑嘉君和费梓在一起的那一刻,他们便不能回头了。 她痴痴的盯着手机许久,到底要不要求助冷然呢? 第13章 下意识拨通电话后传来单调的嘟嘟声,冷然低婉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跳,半晌握着手机没有说出话来,都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微的颤抖。 “有事吗?”冷然拧着眉盯着毫无声响的手机,这是刺裸裸的调戏么? “没……没事儿,就是给老师打个电话,问一下您什么时候能上班?”心中如雷的战鼓响个不停,从后视镜中瞥见自己殷红的脸颊,还是没能将那请求说出口。 她在心中骂自己:真没出息,每次在冷然面前就像个孙子似的。 他顿了一下,踟蹰了会儿,怕她自责,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我最近放假并不是因为上次你在手术室里的事情。” “啊?!那是因为什么?” “月底要以医院的名义带队去山区义诊,为期一个月,这几天也是因为义诊提前给我假期。”他说的平静,只字不提是否带她一起去。 她咬着嘴唇问出声:“几号去?” “24号。” 池小墨心中一紧,重重的失落感接踵而至。她难过并不是因冷然前段时间开的玩笑话,而是已至中旬,冷然只字未提及义诊的话题,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并没有将她这个拖油瓶带去的想法呢? 她张合了几次嘴唇,却最终没有问出口,他如果真的想要带她去,自然不用她去求他。 冷然见她没开口,眉角一扬:“怎么?难道是吃不了苦不想去?”继而声音低沉,带着三分严厉气息,却异常清晰,“你既然是我的学生,那也就由不得你了。” 他确实想过不带她去,她的情绪太过于表面化,感情太露骨。任何人脸上的表情,都有可能对山区人民造成心灵上的伤害。可刚才池小墨电话那头冗长的沉默,让他觉得,她其实并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样,没想象中娇气。 他甚至还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失落感。 “谁说我吃不了苦了,我要是真吃不了苦,怎么可能在景和实习到现在还没有人踢我出去。”她撅着嘴不满他的评价,心中了开了花,比摘到天上的星星都还要开心。 景和的名气之所以一直在三甲医院的前列,也是因着制度,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绝对没有原地踏步的道理。 窗外余晖洒在她身上,唇角微微勾勒着一副静态图,虽是人物肖像,她眉眼间却像极了明净的山水画。 “那就好,现在就可以着手收拾东西了,苏医生不太方便,你哥婚礼过后,我就要回去上班了。” 虽然冷然看不见,她还是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回复:“嗯嗯嗯,知道了,什么时候上班通知我一声就好。” 往后几天她一直沉浸在和冷然一起去义诊的兴奋中,将要带去的东西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有时还神神叨叨的觉得愣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收拾好的。 她的积极却急坏了习娴,她只要一想到她的乖孙女要去山区一个月,心中那种忐忑逐渐升温,还好有林微白和蓝婷的婚事给压着,才转了心思。 不过这事儿在池菲眼中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目光都没离开过手边正在看的资料,眉头一挑满是不屑:“不就是一个义诊么?看你那点出息,我大三的时候就跟着老师义诊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林志逸冲池小墨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在乎池菲的话,暗地里竖起两个大拇指给她加油。 她咧着嘴笑了笑,和林志逸好一阵挤眉弄眼。从小便是这样,老妈的嘴毒惯了,除了家里的两位老人,几乎没有能逃得过她炮轰的时候,每当这时,老爸总会背地里倒在她这边。 当她穿着纯白礼服站在翔舞酒店门前僵着脸上的笑接着来往的客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把郑嘉君和冷然一起参加林微白婚礼的事情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要穿帮才好啊!!!! 冷然来得很早,不穿白大褂的他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衔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却又让人觉得温暖,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眼底里的笑意却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 穿白大褂的冷然就已经能勾走她两魂六魄了,这样稍稍的改变,一下子闪瞎了池小墨的眼,她呆愣着半晌没出声。 帅!很帅!非常帅!真的很帅! 林微白一身白色燕尾服,容光焕发的模样,拂去衣服上的浮土,上前就是一巴掌落在她头上:“快去找个垃圾桶接一下你的口水!” 第14章 林微白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收回目光尴尬地搅着手指,红霞漫布,睨着眼咬牙切齿的狠狠的剜着他。要不是看在他是新郎的份上,她一定要弄死他,报仇雪恨。 冷然还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连唇角的弧度也是刚刚好,和之前相比是不多不少。 他只是含笑看着他们之间的唇舌之战,恍惚之间有些飘忽,继而笑容有些僵硬。只匆匆瞥了眼妆容精致的池小墨,便跟着林微白身后进了大堂。 高跟鞋果断不是池小墨的菜,她没站上一个小时就已经坚持不住了,没一会儿就进了会展间。 超过2000平米的会展间所有的音频、视频设备一应俱全,无柱式宴会厅使整体的视线无限扩大,一直延伸到宴会厅的每个角落,天花板田字形的构架还有井然有序的吊灯让人仿佛让人置身于浩瀚的星空。白色的地毯贯穿了整个宴会厅,地毯周围都装饰着仿嫩绿的藤蔓植物,白毯外是一簇簇花球,上面满满的全部是白玫瑰。 周围都是来往的人,池小墨满眼桃心的盯着宴会厅的布置,就算是女汉子,也会憧憬一个属于自己的婚礼,更何况还是池小墨这种表面真汉子,内心住着弱女子的人呢? 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手在空中扑腾了半晌穿着高跟鞋蹦跶到林微白身边,挽着他的手臂道:“老哥老哥,这宴会厅布置的真漂亮,想必你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林微白的桃花眼一眨,视线落在和冷然交谈的岑家夫妻身上:“不用花心思,你只要花心思挣钱,出钱就好了。” 林微白说完就去应酬了,池小墨的手还悬在半空,轻轻握了握拳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林微白是真心想要娶蓝婷的,也知道是因为婚期紧凑而出此下策的。 可蓝婷也必定和她一样,心中期许这一个浪漫而独特的婚礼,灯光折射成很多带刺的芒球,她突兀的心疼起蓝婷来了。 他们这段风雨飘摇的婚姻,最后的结局到底是怎样的呢? 来参加婚宴的人,大多是蓝家和林家生意工作上的朋友,她大多不认识,只能磨蹭着挨挨擦擦的跟在冷然屁股后面。 岑洪领着贺子如进来时她也正在冷然屁股后遛弯,郑嘉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费梓。 好脾气的冷然此时脸上尽是冷色,许是被她跟着烦了,眉眼有些低垂,不耐之色尽显眉梢。池小墨一把蹿到他身边,呵呵的露出几颗大门牙。 “你牙齿敢再多露几颗,我就敢把你门牙给撬了。”贺子如先声夺人。 要是换了平常,肯定也会回几句嘴的,可她挽着岑洪一起出现在这里,这就证明了一件事——岑洪向家里坦白了他们的关系。 “你父母知道你们俩关系了?” 岑洪拍了拍贺子如手背,一派淡定从容:“前几天。”忽而抬眸,虽是说给她听到,可视线却是落在冷然身上,“你嫉妒?” “却,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她讪讪一笑,只能紧挨着冷然体现出亲密的样子。 郑嘉君只是沉默,没了脸上惯常的笑容,只是视线一直落在池小墨身上,让她觉得很奇怪,却又不好怎么去说。 她皱着眉盯着不远处的蓝妈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真想求个闷棍,砸晕得了,免得穿帮了。撒谎这真心不是人干的事情,别人说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一个谎,可她是连着撒了两个谎,这口供还对不上,想着就觉得心肝胆都跟着颤。 求闷棍!!!求地洞啊!!! 蓝夫人绕过岑洪等人,行至她身侧,顶着红红的眼眶,道:“小墨啊,以后你要帮衬着你嫂子些,她有什么不对你也要多多提点,毕竟自己都没长大就已为人媳。”含泪的眸子轻转,视线落在冷然身上,“冷医生既然是林家的表亲,也还请多多包涵。” 从蓝夫人的视线挪到冷然脸上的时候,她就嗅出了一股味道,然后不断放大,膨胀,呛得她想流泪,那种味道叫绝望。 果不其然,费梓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耳膜:“您刚才说什么?小墨和冷然是表亲?” 第15章 蓝夫人对费梓的问题虽有不解,却还是轻微的点头示意。 贺子如一行人听后也都露出讶异的表情,费梓眼里有些轻佻的嘲讽,只是郑嘉君面上却是兴奋的微红。 池小墨紧抿着下唇,他们之间再无声音,而耳中却充斥着宾客之间相聚时的寒暄,伴随着嘈杂的声响。她纠结了许久,还未开口,一阵失重感传来,继而跌进满是茉莉清香的怀中,略略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蓝夫人,上次骗了你,真是对不起!小墨本是我女朋友,上次去蓝家商量婚事的时候,因着我们毕竟还没订婚,我这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微白和蓝婷事情的独特性,她只好给我安了个‘表哥’的身份,也是不想让你们排斥,那样地场合,有我在,她会安心很多。” 她是半倚在他胸前的,他的声音糯糯的,带着独特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之处,痒痒的有些难受,可心里,确实暖暖的。 在低谷的时候,才会更能记住那些帮助过你的人。此时的池小墨就是落水之人,想要拼尽全力保住性命却是不能,而冷然就是救他的那根稻草,慢慢帮她脱离深渊。 她忽然发现,她其实不怕溺亡,而是怕冷然旁观,就算是隔岸观火,她也怕。 蓝夫人停顿半刻消化了冷然所说的话,继而欣慰的点点头,含笑对着他们,软声细语:“人活一辈子,也就求个老来伴,儿孙满堂。看你们这恩爱的模样,往后肯定过得幸福美满。若是婷儿和微白也能这样,我也算是放心了。” 蓝夫人本来说的好好的,话锋一转到林微白和蓝婷身上,便只剩下叹息,一声接一声,先前的笑容早已不复存在。 池小墨还沉浸在冷然先前那一番周详的回答中,还潸潸的渗着暖意。 冷然道:“您也别太操劳,对身体不好,平常有事没事的,可以常来林家,蓝婷和小墨也好陪您聊天。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林微白的人品也是绝对可信的。”说完环着她腰身的手一用力,召回她的思绪,噙着嘴角的笑低头问,“小墨,你说是不是?” 池小墨被腰间的一股力拖回现实,视线呆滞的望着他如星辰一般的眸子,疑惑的眨巴着眼睛。 他无语,保持着唇角的弧度,重复了一遍:“你说是不是?” 池小墨纠结了,冷然这问题是二选一啊,她都没听到问题怎么知道是还是不是呢?无论是回答是还是不是,她都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打错。 旋即换了笑脸,道:“你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她话音刚落,便明显的感到冷然身子有些僵,面上也有些呆呆的,她不解,心下难免慌乱。 难不成说错话了? 蓝夫人笑道:“希望你们说的对,是我想太多,我去看看婷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说完转身就走。 贺子如脸上是一惊一乍之后的从容与淡定,斜了费梓一眼,话中带刺:“别没事找事,到头来,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费梓和郑嘉君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最后许是因为尴尬,没说一句话,就和别人寒暄去了,郑嘉君临走时,还给池小墨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她半天都没琢磨明白。 冷然的声音轻轻地,气息撩开她的头发,淡淡道:“你还要这样抱着我多久?” 第16章 池小墨一时有些愣神,像是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嗯?” 冷然口中逸出清浅的笑声,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你还要这样抱着我多久?” 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环在她腰侧的手不知道何时早已收回,而现在呈现的姿势,是她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像挂在袋鼠妈妈身上的袋鼠娃娃一般。 她慌乱中推了他一把,自己因着本就没站稳,还穿着高跟鞋,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裙摆刮倒了摆着花球的净白大花瓶,右手正巧落在小孩子吃剩的蛋糕上,落了一层奶油,裙摆上也像盛开的红莲。 耳边传来清脆的瓷瓶破碎的声响,贺子如一个没忍住,指着池小墨笑倒在岑洪怀里,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眼中还带着湿意。 贺子如的笑声更是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她就像聚在镁光灯下的——小丑一般,脸颊上却还残留着冷然方才的那句话带来羞赧的余温。 见宾客都将目光聚集在跌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池小墨身上,贺子如才意识到什么,忙眨巴着眼睛装无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般般的条件反射而已。 当池小墨恶狠狠的目光投向贺子如的时候,岑洪像护犊子般遮住她的视线,含笑盯着她,满满的全是挑衅。 该死的岑洪,到底是重色轻友,劳资可是和你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啊!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她艰难的避开碎瓷片爬了起来,盘好的头发也有丝丝缕缕搭在额前,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狼狈,管他三七是多少,先遁了再说。 她伸手遮住脸,直直往出口方向走去,却结实的撞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上,挪了两步,还是撞了上去。她有些恼怒的从指缝中露出水翦眸,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挡住她的去路。 吓!怎么会是冷老师? “女朋友,我不送你回去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他掀开薄唇,眸中是满满当当的笑意。 她困窘到没话说,却也觉得是这样,拉人做了挡箭牌,还一声不吭的在他脸上抹了黑。她忽然有点同情他起来,这还没有想出多久就这么倒霉了,那以后不就是倒霉催的倒霉蛋了吗? “那个……” “走吧,你继续呆在这里的话,那今天的风头都被你占尽了。” 冷然上去拉住她还算干净的左手坚毅的往门外走去,她小跑着跟着他的大步伐,额前的刘海飘飘的遮住她的视线,她却从这遮住的视线中,发现了世界上最帅的人。 他轻扬的唇角给整个深刻的轮廓添上了几分柔和,卷翘的睫毛恰如其分的在亮如星辰的眸子上,面色白皙却不让人觉得娘气,还有高挺的鼻梁。 池小墨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姑娘们心中对王子的定义其实并不是只局限于在一方城堡里的王。而是当你遇到困难时勇于和你肩并肩面对困难;当你身陷泥泞时愿意伸出双手义无反顾的救你,这便是王子。 池小墨觉得,冷然就是她心中的王子。 暮色深沉,原本灰色的暮色被厚重的黑色层层拉开,像黑色的锦缎,上面点缀着星星,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路灯昏黄的映衬着路边的香樟树,上面装点着彩灯,和今夜的星星一样明亮。 左手突然一凉,他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阵尴尬,支支吾吾半天想要找话题,指着漫天星河道:“你看,星星一闪一闪的好漂亮……咦,怎么好像还在动啊?” 冷然:“那是飞机。” 池小墨:“……” 第17章 花坛里的白玉簪开的正茂盛,纯洁白皙,朵朵小花将这个月色妆点的更加迷人,远处万家灯火跳跃着穿梭在憧憧树影中。 此时的池小墨正低头盯着脚尖,为刚才的话自己跟自己赌气。冷然盯着她的侧脸很久,隐隐能从她面上探出红晕,这白玉簪,不就和她一样么? 脱俗、冰清玉洁。 他将视线挪到远方,婆娑的疏影,黑曜石中的星火尽数熄灭。 冷然送她回去换了套装备,将自己整理的像个人样之后才返回翔舞酒店宴会厅,好在婚礼还未正式开始。 贺子如也格外疯狂,举着酒杯,故作忧伤道:“池小墨,我觊觎你哥那么久了,今天他要娶别人了,新娘却不是我,心碎了啊!”语罢将杯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岑洪微微蹙眉,却还是没说什么,贺子如的性格他了解,也不过口头说说,要是真看上林微白,用抢的也绝对要抢过来,这才是贺子如该有的作风,而不是光动嘴而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池小墨给了个白眼,懒得搭讪,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人有三急,哪一急都让人难受。 走廊里是橙黄的灯光,倾泻在富贵大气的装潢上,整个色泽顿时浑然一体,上面挂着各个名家的字画,给奢华中增添了不少书卷气息,辅以明黄为主色的走廊,让她倏忽之间有些晃神。 她隐约像听到了林微白的声音,肯定是听错了,她这样想。却还是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屏息敛眉,一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猫腰着往前走。 “微白,我离婚了。” 她听后完全怔住了,女声?哪里来的女生?方才不是哥哥的声音吗? 她发誓先前真的不是打算偷听的,只是想吓一吓林微白而已,可现在,却生生出了想要偷听的想法,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藏于阴影中。 此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继而才听到林微白不含半点感情的声音:“我知道。” 林微白说完后,便是尖锐的女声,满含愤怒:“你知道为什么还结婚?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的吗?我现在回来了,你今天就应该不结婚的。” 池小墨紧贴在墙上,满是怒火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个人影上,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却恨得牙痒痒。从刚才那句话,她便知道了那女的是谁,正是他哥哥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夏谣。 贱人,没离婚时心中就完全没我哥,等现在被人抛弃了,就跑回来找我哥?贱人啊!真真是贱人啊! 要说对夏谣,池小墨是完全持没意见的态度。夏谣大她九岁十岁的,基本上也没怎么相处过,但逢年过节的她还是常见到她的,对她的感觉完全可以归于三个字——没感觉。不过现在对夏谣的感觉,那就只有‘作死’这两个字了。 池小墨都能听到胸腔里猛烈的心跳了,一下一下的,她真的很紧张,紧张着林微白的回答。 从小她就跟着林微白,林微白就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男生,是她择婿的标准:有担当、成绩好、长得好,外带温柔细心还体贴。可对于林微白的爱慕之情,夏谣是油盐不进,或许是因为林微白比她小五岁,从来都未拿正眼瞧过他。 而林微白自夏谣结婚后,一蹶不振。也是从那时开始,让她隐隐恨起了夏谣。 而此时林微白的回答,是她最关心的。 “以前确实如你说的那样,但现在,我们已经是各自有家庭的人了,也是绝对要对家庭负责的。”林微白的声音还是低低冷冷的。 夏谣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个孩子么?她要是不怀孩子你能娶她吗?那么多和你上过床的女人你是不是都要娶了。” 他冷眼盯着夏谣精致的妆容,这里面,有三分和蓝婷长得像,可这心肠,却是不一样的。 第18章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得,但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就算是以前的你,没结婚之前的你,我今天也是定要娶蓝婷的,更遑论是现在的你。”说完转身,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全是失落,他忽然不明白,他这么些年对夏谣的执着,是真的爱着,还是不甘心。 他眼中逸出不忍,却仍旧决绝坚定:“你我以后,好自为之。” 夏谣浑身气得乱颤,上前一把抱住林微白的腰,嘤嘤切切的哭了起来:“微白,我这些年过得真的不好,所以才放弃了果果还有他陆家的家产来找你。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就算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不应该求我,应该去求陆寒,他若是原谅你,不管是因为什么,好好照顾果果。我们俩,此生早已无缘。”林微白掰开紧扣在他腰间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谣怀中落空,绝望的匍匐于地,恸哭开来,一阵接一阵的抽泣,不绝于耳。 夏谣这边正伤心难过,池小墨心中只差没手舞足蹈的去外面点上几个礼花给林微白加油打气,然后非常不厚道的称赞一番。 丫的,敢勾引我哥,活腻歪了吧!就算我哥不收拾你,看我不整死你。拆散别人家庭的小三,搁谁都想上去给几个大耳光。 这场戏也就算落幕了,她踮着脚,往后退了几步,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若是被夏谣发觉她一直在听墙根,她脸皮倒是厚,没关系,就怕闹大了蓝婷和林微白都尴尬,毕竟今日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池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啊……” 待她回头,发现是华晨副总裁聂易江,原本愉悦的心情瞬时不耐的拢起了眉头:“猿粪?确实有粪,每次见你都是在厕所门前,怎么可能没有粪呢?”还都是刚出来的时候。 如果她没有记错,此次婚宴,并未邀请任何华晨的相关人士,而聂易江出现在这里,不外乎就是来套近乎的。 他硬生生被池小墨的话憋红了脸颊,尴尬地挠了下头顶的短发,嘿嘿笑了几声:“真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你的,要是你不喜欢,以后我在厕所门前时就不和你打招呼了。” 她从小被池菲训练的牙尖嘴利,除了在林微白那边讨不到甜头,基本上没怎么输过,当然,现在多了冷然一人。本是想三下五除二把聂易江这人打发了的,可现下他一副憨厚模样,她准备的那些像无数把回环弯刀一样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换了种婉转的语气,语重心长的想和他说明白:“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医学院毕业生,明天就去领毕业证了。这林家生意上的事情,我是半分都插不上手,你看我姓池而不姓林,也就该懂了吧!” 聂易江心下阴沉,冷笑一声,他确实没有听过关于池小墨更多的信息,可那又如何?这种情况,越是藏在身后的人,就越是能当作筹码的人。 他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愣了片刻,忙从兜里掏出请柬,委屈道:“你误会了,真的是林伯伯邀请我们来的!” 纳尼?又自作多情了? 池小墨只扫了一眼请柬,讪讪的笑了声,这下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想继续和他纠缠,道了声再见就和贺子如汇合去了。 整个婚礼的全过程温馨而浪漫,一点都不像一个只相处不到半个月的人。刚开始她心中还有些忐忑,就怕像所有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婚礼到一半,夏谣出来搅局,索性她幻想的事情并没有成为事实。 婚礼后的日子过得平平稳稳,连冷然说好的班次都给取消了,期间除了去学校拿了个毕业证,就再无事情了。 女人之间的友谊是怎样产生的,你永远也无法估量。就像池小墨和蓝婷的友谊一样,来的莫名其妙,虽然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但几日相处下来,甚觉投缘,撇开妯娌这层关系,两人相处的相当融洽。 时光太瘦,指缝太宽。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然和冷然处于飞往云南的飞机上了。 第19章 此次义诊的队伍由原计划的十人扩张到二十二人,时间也延长到三个月。其中职位最高的是冷然,资历最深的,却是骨科的一名副主任医生肖超,现年四十岁才爬到这个位置,对于冷然这种新晋主任医生,难免心生嫉妒。还有其他的几位医护人员,也都是一边倒,表面上是冷然带队,实际决策人却是肖超。 池小墨倒是忿忿不平的嘀咕了几声,冷然像没事人一样乐得清闲。 她虽然在靠窗的位置,却了无兴趣欣赏窗外的奇观,咽了咽口水,偏头对冷然道:“冷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呼吸不顺畅?” 他正在看杂志,纤长的手指映在书面上,指骨清晰可见,就像是照的x光,却不想x光那样毫无美感,相反,却让人想要一握探究竟的冲动。 他声音轻轻冷冷的:“放轻松,只是一个义诊,不用太紧张。” 她手指聚拢,不停的碰撞,心下还是觉得不安:“可是……我总有不祥的预感。”其实她也就随口一说,为她紧张地心情找个借口。 只是她没想到,此次义诊,却是是她人生经历过的一个坎,同时也成就了她对冷然的一颗心。 他放下手中的书盯着她清澈带着慌乱紧张地眸子:“没事,不还是有我在么?我是你老师,你要是真发生什么事情我铁定脱不了干系。” 她听到前半段时心里还是很明畅的,可后一句话出口,她便再无兴奋之色,原先熠熠生辉的目光倏忽之间变得黯淡无光,撅着嘴巴再也没说话。 下飞机后又转了几趟车,暂时落脚点定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青城。 麻醉科只来了两个人,便是她和冷然。景和偌大的一个医院,医务人员全部认识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一个才刚进景和,一个早前也只实习不到一年时间,所以随行的人中,她便只认识他一人而已。 颠簸了一日,她收拾完东西后倒头就睡。因着时间充裕,肖超决定在青城呆一天,用以适应与平原完全不同的高原。 “冷老师冷老师……” 他回头,不解的盯着她,却未开口询问原因。 池小墨玩心从来就不浅,咧着两颗大门牙装和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师啊,今天都没有行程的。来的路上见郊外油菜花开的正好,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是她非得找冷然一起去,可这剩下的二十人中,没一个她熟悉的啊! 冷然扶着旅社的楼梯,顿了一下脚步,没应声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她失落的盯着冷然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只觉心中委屈异常。这是她头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的就只认识他一个,倘若连冷然都不搭理她了,还有谁能陪她呢? 她盯着自己白球鞋的鞋尖,难掩凄凉的氛围,她其实真的很在乎他的想法。 冷然换好衣服下楼便见她低着头搅手指,心中五味杂陈,却略感甜味更深,不动声色行至她跟前。 “走吧!” 她讶异的抬头,对上他深如漩涡的眼睛,仿佛要吸进所有世间的东西,努力攒出笑意,问:“去哪里?” 冷然不得不承认,池小墨有着其他人没有的傻气,却又不失天真,还有一股让他无法拒绝的力量,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牵动着他的心。 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淡:“你不是说要去看油菜花的,难道不去了?” 她呆若木鸡的盯着他的后脑勺,在心中临摹他的眉眼,半晌后咧开嘴笑了,蹦跶到和他并排,奉承道:“还是冷老师最好了。” 她跟在冷然身边,见他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渗出了红晕,然后蔓延到耳后、脖颈。她心中也有一样东西越长越大,长长的藤蔓逐渐侵占吞噬着她的内心,酸酸甜甜的。 青城此时的温度正好,和佳木市相必甚是怡人,只有正午太阳大的时候才褪去外套。 黄灿灿的油菜花像一望无垠的毛毯,一直跳跃延展到远方,入目之处全是一片暖色。池小墨从未见过这种景况,宙湖边盛开着成千上万的油菜花,在微风中不停的摇曳,冷然长身玉立在宙湖旁,清亮的倒影映在湛蓝的湖水中,成了她此次西行最美的记忆。 第20章 看完油菜花路过市集时见到很多卖玉石的店家,门前也都摆着各种形形□的石头,她偏着头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这些石头的作用。 “冷老师,你说把这些石头摆在摊位上是干什么的?” 冷然走在她前面,仅仅只有一臂距离,不疏不离,不远不近:“那个石头是用来卖的,叫赌石。赌赢了一夜暴富,赌输了,一夜之间也有可能倾家荡产。” “我们去看看吧!”她知道冷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可是她真的很感兴趣。她拖着冷然的衣袖走到一个摊位前,观察了很久也没得出个什么结论。 店家见有人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喜上眉梢道:“姑娘对赌石在行吗?” 她随手在摊位上拿了一块石头,外面已经风化了,她比划了一下,石头的大小正好和冷然的手掌心差不多大。听到店家的话后摇摇头,她除了知道佳木大学珠宝设计专业的学费是她的三倍还多之外,对玉石完全是一窍不知。 店家道:“那姑娘不如黑赌,既然姑娘对翡翠玉石毫无研究,只是图个乐,黑赌不需要技术,这样要好很多。” 池小墨不懂店家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她确实没技术,就算手上这块石头中藏着上等翡翠,她也只当是块石头罢了。 店家见她没说话,去店里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她:“要不姑娘照照,看有没有绿。” “不用了,我们黑赌好了。”池小墨拿着强光手电筒找了半天,横竖没有看出个门道来,便只好顺了块黑色原石。 冷然站在池小墨身侧一直没有说话,她用胳膊戳了戳冷然,道:“老师,我们一人选一块石头,看谁运气好。” 原本纹丝不动的他伸手拿了块离他距离最近的黑色原石,伸手递给店家:“给我开这块原石。” “一千元,我免费开这两块原石。” “这么贵?”池小墨顿感手上的石头沉了许多,原本以为一两百玩玩而已,竟然要一千块。 店家忙解释道:“赌石!赌石!当然是一刀穷,一刀富了。我们这是小摊位,像那些大的赌石市场,随随便便一块石头就好几十万,里面还不一定有翡翠呢。” “两百。”一直立在身旁的冷然淡然开口,语气却是坚定,毫无再次抬价的可能性,他气场原本就大,加上脸上没多少笑意,相当有威慑力。 卖家听后真的有点哭笑不得,这价钱也杀的忒狠了点,他哪里还有赚的啊!“哎哟,小哥啊,这真的不行,我这些原石买来都比这个价钱高啊!” 冷然也不强求,将池小墨手中的石头和他手中的一起放回摊位上,转身欲走:“小墨,我们去隔壁那家店看看。”他这句话是说给店家听的。 店家无奈,连声称好,拿过摊位上的石头去开了。池小墨暗地里给冷然比了两个大拇指的手势,她倒是没想到,冷然这般会砍价。 冷然付钱后店家才肯开石,池小墨蹲在旁边,满目期待的盯着自己选的那块原料,目送它一点点进入高速运动的机器中。结果很遗憾,两块原石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的石头而已。 池小墨带着冷然几乎把青城镇大大小小的巷子全部逛完了,而且很有肚量的吃了所以她想要吃的东西。她过得很开心,除了冷然一直不怎么说话之外。 她抓着羊肉串啃着,还惦记着方才赌石的事情,含糊的开口:“老师,你说真的可以赌到翡翠么?” 青城镇有些历史了,城镇道路上铺就着古老的青石板,窄巷两旁立着很多镂空窗花的浮雕,因着长久风吹日晒,上面的朱赤之色已经失去原本的清晰,变得模糊不堪,难辨其本貌了。窄巷里穿梭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都是些年轻的学生模样。 “肯定是能赌到的,但这事一靠技术,二靠运气。”他望着高原瓦蓝的天空,朵朵白云映衬得天空更加蔚蓝。 她想也是,要是都不能堵到石头,也不会激起人心底最初的贪婪,赌石行业也不会兴起。《华尔街》里的一句话说的很好,贪婪不好听,却是好东西。 第21章 “哇!”辅一抬眼便见老人手中的冰糖葫芦,她今天还没吃过冰糖葫芦呢,怎能让她不垂涎。 冷然对于她超级吃货的行径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扯了个弧度,轻扬嘴角,先前沉静如湖面的眸子透露着狡黠,问:“想吃吗?” 池小墨虽然很疑惑冷然为何这样开口,却还是弯了一双笑意盈盈宛如月牙般的双眸,忙不迭的点头。 “这些冰糖葫芦都没有经过卫生检疫,你拿显微镜看上面全是虫子。”他云淡风轻道,像说着世间最平淡的事情,继而问,“你还吃想吃吗?” 她咽了咽口水,满脑子都是自己上课时的那些个场景,像电影胶卷那样在脑海中不断放映。索性将手中的竹签扔进垃圾篓,须臾找到自己的声音:“不吃了。” 他见她撇撇嘴表示不满,心中的愉悦感瞬时膨胀,黑色漩涡般的眸子不自觉带了丝笑意。 原本爽朗的天气顷刻便是乌云密布,老天给天空换了一个背景色。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躲雨的地方,倾盆大雨便兜头而下,将他们淋了个通透。 无奈只能躲到小巷内的一个画廊中躲雨,朱色圆柱上被人新添上了油漆,回廊上也重新添置了几幅画,廊内还有专心致志作画的画手。梅兰竹菊也只消片刻功夫,笔尖便将这些死物勾勒得栩栩如生。 池小墨从小爱画画,尤为擅长人物肖像画。见到他们作画忍不住手痒,忙咧开嘴,冲着搭着梯子上的画手们喊道:“师傅,我们是从佳木市来这里的,我们可以在这上面留一副画作纪念不?” 十几个画手却无一搭理她的,只全神贯注完成自己的画作。冷然抬头、敛眉,薄唇轻启:“我是从佳木市过来义诊的医生,她是我学生。虽然我知道她画画的水平不是一般的差,但是她既然想画,也还望各位让她过一把瘾,要是画出的东西着实有碍观瞻,我们重新将它还原便是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更何况他都从未见过她画画。只是见她失落地表情,竟也忍不住掺和进来了,不觉逸出几声苦笑。 这还是他吗? 池小墨面上表情没有多大的动荡,心中却是一阵热浪正翻江倒海,所到之处面目全非,将她彻底湮没了,可她却不觉得难受。 廊外的巷子正接受着这场急雨的洗涤,青瓦上承下的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伴随着雨打芭蕉滴滴答答的声音,顿时让青城多了份烟雨江南的感觉。许是青城人都习惯了这样的急雨,除了她和冷然,竟再无一人被这场急雨拦了去路。 彼时正有一位画手完成了一副画作,《游春图》活灵活现印于廊檐上,画手回头,鼻梁上挂着黑色无框的镜架,斯斯文文的,伸手抬了抬镜框,道:“这么年轻的老师,倒是少见!” 池小墨听后乐了,忙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像我们老师这个年纪就是主任医生的,我敢打包票,全世界都没几个。”只要一提到冷然,她就有一种莫名地自豪感,明明认识才一个月,却觉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上辈子,上上辈子! “那行,你来试一下,不行我就重新来。”说着比划了一块地方,“这个范围吧!” 她兴高采烈的爬上了梯子,可当她手执毛笔时才发现,她学的可是素描啊,顿时犯难了,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向冷然求助。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轻叹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扬了两下,示意她下来,她如释重负。冷然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当然要顺着这个台阶快速往下爬了,是她嚷着吵着要画的,等爬上去了又灰溜溜的爬下来,那是丢脸丢到佳木市了啊! 冷然白衬衫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显得更是一脸书生气,怎么看都不像二十j□j的人了。她在下面扶着梯子,他望着调色板上的黄色凝视良久,思定后下笔,一气呵成,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廊檐上便出现了一副画。 她所有的注意力全被这幅画给拴住了。 主打背景色是黄色,黄橙橙的油菜花,旁边是蔚蓝的宙湖,两色相撞竟然毫无违和感。中间是一个背影,一个女孩的背影,正伸出手想要拖住太阳,光晕自手心上开始往外漫开一圈圈光晕,光与影完美的结合,被风吹起的短发飞扬,柔美却不显得纤弱。 是她,冷然画中的那人竟然是她。 第22章 她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油菜花地时这天、这地、宙湖、油菜花和冷然是她眼中的风景,她觉得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而冷然呢?即便这幅画落成了,她仍不敢肯定他的想法。 从他们认识开始,便是她一直受他恩惠、呵护和帮助,她承着他所有的付出,却从未给予。她,在他眼中,是不是很惹人厌烦? 冷然的落款只是一个简单的‘冷’字,扬笔一挥而就。 画手一惊,这个速度,这种工笔,真的是出自以为医生的手吗?心中对冷然的佩服更是增了几分,毫不吝惜赞美:“就算是我画这样一幅画,速度和落笔也肯定没你快,你肯定你是一名医生而非画家吗?” 冷然从梯子上下来,白色衬衣上淬了黄色的颜料,就像暮天里金黄的油菜花,攒足阳光雨露,鲜艳盛开。手上也沾染了些,他很自然的接过她递给她的湿纸巾,细细擦拭手上的颜料。 “我的的确确是医生没错。”说完抬头打量着自己的画作,紧抿下唇,没有表情起伏,“把这幅画毁了吧,和这廊子里其他的画风不符。” 池小墨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上话,她真的不想毁了这幅画。可遍观廊檐内的画,全是梅兰竹菊、仿的名家山水,唯独这一副现代风,在这整个画廊里显得格格不入。 画手点点头,道:“行,重新画一副就好了,就是可惜了这一副画。” 他将手上颜料擦干净,谦和有礼的点头称好,彼时雨势已经渐小,雾蒙蒙的细语飘在空中,视线远方形成一团团白绵绵的云雾,像极了孩子手中的棉花糖。 她想要留住那副画,却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她望着冷然的下颚,好陌生,又好熟悉。她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像今天这幅画,就是最好的见证。 冷然见雨势小了,也没支会她,便踏足于青城的青石板铺就的长廊中。 她跟在他身后往落脚的旅馆走去,雾水蒙蒙的落在她头上,宛如一层薄纱,□在空气中的砖块上了年月,上面有一层嫩绿的苔藓,颜色深浅不一,彰显着青城的悠久历史。 虽然心情不佳,但路过冰糖葫芦摊位的时候,还是狠狠的流了一把口水。一个吃货的心,你甭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义诊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离青城镇不远的一个村庄,由肖超计划,从这个村庄开始,往后去的地方,条件也就会更艰苦。由于没有旅舍,他们只能散落了住在农户中。肖超对冷然不仅没有好感还心生嫉妒,而他们又是师生关系,她便受了牵连,两人便被分到了当地一户最贫困的农家。 池小墨还是第一次见到生活这么疾苦的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连房子都是竹屋,外面只要下雨,屋子内就泥泞不堪,落不得脚。 她和冷然背着包站在赵家门前时还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她过惯了舒坦日子,从来不知道在中国大陆上,有着这样贫瘠的土壤。 赵妈妈见门外有人时,便知是来村子里义诊的医生,忙喜出望外的迎接:“两位快点进来坐,俺一早便知道有两位医生要住在俺们家,今天特意在这里等着你们的。”说罢将他们引进屋。 池小墨看了眼如稀泥般的堂屋,脚上穿着白球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正在为难时见冷然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跟在赵妈妈身后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也跟了进来,白球鞋上瞬间沾上泥浆。 家里就两张椅子,池小墨没坐,站在冷然身后没说话。 赵妈妈原本就黑红的脸颊满是愧色,指了指另一张椅子道:“俺家是整个村子最贫困的,俺汉子出去给娃娃挣学费去了,就剩俺在家看着娃娃,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两位不要介意。姑娘,你坐在这边。” 池小墨瞥了瞥桌子上的布鞋样板,勉强能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可她也不好意思,这里就两张椅子,要是她坐了,人赵妈妈就完全没地方干活了。 她还未出口拒绝,就听见冷然清浅的回道:“她没事,站着也好。我们就是借您的地方住几天,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自己能处理好。” 第23章 赵妈妈听后点点头,忙起身将两人往屋内引,这间土坯房就两间房,她怕城里的医生介意,便单独腾出了这间空房。 “俺家没多的房间,只能委屈两位医生住一间房了。” 冷然从进屋开始面上一直带着微笑,轻轻浅浅的,忙应声:“叫我冷然就好了,这位是池小墨。”语罢接着说,“这里已经很好了,您先去忙吧,我和小墨收拾一下房间。” 赵妈妈点头,道:“你叫俺赵妈妈就好,俺就在外面犁田,有什么事情叫俺就好了。” 池小墨打量着空荡荡的屋子,不足二十平方米屋内放了两张床,不,只有一张能被称为床。一张竹床,另外一张,是用长条板凳做底,上面铺着木板的‘床’。床上面铺着暗黄色的棉絮,蓝白格子的床单上有几个清晰可见的补丁。 她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三个月?天啦!赵妈妈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收起你的怜悯,先前就已经说过,你要是呆不下去,晚一点我就送你回去。”他和她身侧擦肩而过,走到长凳拼凑的床边,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带来的东西。 冷然的声音冷冷的,还夹杂着一丝愠色,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在她心尖上,委屈泛滥,一下子憋红了眼眶。她确实带了些怜悯,可她第一次义诊,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也得给她时间适应不是?为什么一开口就说要送她回去! 她没回答他的话,就怕一开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就倾泻而出。她小步挪到竹床边,撅着嘴抹了把鼻涕,真想扇自己两个耳光。 尼玛太没出息了,不就是几句话么?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好哭的? 这里虽然简陋,再撇开自然条件不谈,床单整洁干净,东西倒也是整整齐齐,竹床虽因年月长变得暗黄,上面却毫无落灰,想必赵妈妈事先就清理整顿了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要额外收拾的,就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和冷然四目相对的瞬间才意识到她这是和他共处一室啊,倏忽之间羞意上头,忙转移视线落在满是泥土的球鞋上。 视线中出现了一根冰糖葫芦,她一愣。丫的,不就是昨天没吃么?怎的还生出幻觉了?哎呀呀,再瞧瞧这双手,多么完美啊,天生就是用来拿手术刀的。 “不吃我可就吃了啊?” 她诧异的抬头,原是冷然站在面前,大拇指和食指衔着冰糖葫芦的纸袋。阳光从窗子中倾泻进来,他正背光,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整个人都笼罩在一阵光晕中,格外神圣而梦幻。 她心似就久沸的水,奔腾不休。 “吃,怎么可能不吃呢。”说罢从她手中脱出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含糊道,“老师不是说细菌多么?” 冷然没回答她,起身往门外走去,她攥着冰糖葫芦也跟了出去。明明一出门就能见到赵妈妈她们,可山路十八弯,弯弯转转在窄小的田垄上饶了好几个圈才到目的地,还真是望山跑死马。 赵妈妈和她的两个孩子正在稻田里耕田,她才懂,刚才赵妈妈怕是专程在家里等他们的。 方方正正的水稻田里满是泥浆,两个孩子伏在犁上,赵妈妈在前面奋力的拉着,涨红了脸色,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她这边还在发愣,冷然已经脱掉了鞋袜,从赵妈妈手中接过缰绳拉了起来。她盯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凝视着两个孩子很久,他们,应该很难吃到糖葫芦吧! 好在纸袋还没丢,小心翼翼的装了回去,脱掉鞋袜,卷着裤管加入了小兵的行列。 赵妈妈家的孩子,一个叫赵建,一个叫赵兰。这山路和平原地区不一样,去上个学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孩子们必须有这个体力上下学,等赵建赵兰开始读小学一年级时,已经九岁了,如今已经十三岁的两兄妹才只读五年级。 夜幕降临时分他们才整顿好一块田地,赵妈妈先她们一步回家做饭了,这半天下来,池小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腿和腰的存在了,浑身都是泥浆,瘫软的坐在田垄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想家了! 并不是因为这里艰苦的条件,看赵妈妈和两个孩子,才知道亲情的伟大。而是在特定环境下,父母孩子之间的理解和包容被不断放大,点点滴滴都是值得回味的。 她吸了吸鼻子,问赵兰:“兰子,这边哪里能打电话?” 赵兰也上了田垄,两腿上糊着田里的稀泥,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姐姐,莫名地喜欢:“等回我们家了给姐姐搭个梯子,爬到梯子最上面就有信号了。” 赵兰读过几年书,也刻苦,普通话说的很标准,池小墨没吃力就听明白了。她抓住冷然递过来的手爬起来,弯腰拾起没吃完的糖葫芦,一行四人从弯弯曲曲的田垄上往赵家走去。 第24章 钨丝灯昏黄的光线透露着暖意,她仿佛有几个世纪没有见过这种钨丝灯了,除了小学时学校厕所里。 她没挨住,实在太累了,抢先一步坐在椅子上,却在瞥见赵建赵兰后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然后心虚的瞄了瞄冷然的脸色。 冷然发话了:“累了一天,你坐吧!” 她如蒙大赦,松了口气,对赵建赵兰道:“你们坐着吧!”说完后就觉得矫情透了。 赵建和赵兰怎么也不肯坐,最后还是她和冷然坐下了。一碗清水冬瓜,一碗炒鸡蛋,一盘青菜,这些饭菜比她小学时食堂里的饭菜都还不如,她却顾不上,抓起筷子好一阵狼吞虎咽。 他眉头一蹙:“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池小墨满嘴都塞的是米饭,抬头盯着冷然,含糊道:“不是抢不抢的问题,是我真的饿了。”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除了她和冷然,赵家人竟然吃的是面条,口中的食物像变馊了那样难以下咽。再环顾四周,盯着被她吃了一半的鸡蛋,怕这碗炒鸡蛋,是赵家最拿的出手的菜了。 “赵妈妈,赵建和赵兰一年的学费是多少啊?” “三百六十块钱一个人,两个孩子一年要七百二十块。” 她握着筷子半天没动,都说一分钱压倒一个英雄汉,一个孩子一学期只要三百六十元钱,对赵家来说却是天文数字。城里一个幼儿园一年少说也得三五万,还不算吃穿。 彼时冷然开口:“赵妈妈,我和小墨这几天住在这里,生活费待会儿给您少了些也不要介意。” 赵妈妈连连摆手:“俺怎么可能要你们的东西咧,你们是来给俺们看病的,对俺们好的。再说了,今天给俺们干了一天的活,要不得要不得。” “该收的还是要收的。” 冷然态度强硬,也是一份心,赵妈妈推脱不了只好妥协了,答应收下他的钱,饭后各自回屋了。 山中取水不方便,即使累了整整一天,池小墨也只是将腿上的泥洗干净,身上黏黏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她什么都可以忍,洗澡这事儿真心不能忍,她都已经在床板上碾轧了好几百个来回了,还是没能安然入睡。 云南七月的气温本就比佳木市低,再加上又是山中的夜晚,薄雾降下,更要冷上三分。 冷然的背朝向她,薄被随意盖在身上,窗外清亮的月色倾泻进屋内,借着月光,她见到他泼墨般浓黑细密地发。 她裹紧外套蹑手蹑脚的下床,蹲在冷然床前很久才开口:“冷老师,冷老师……” 他翻过身来盯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蹲在这里呢?有什么事?” “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 “不是不是,是我们去外面洗澡。” “……” “不是我们一起洗澡。” “……” “就是,就是……” “我听懂了!” 池小墨有弄死自己的冲动,为什么好好的一句话,非得被她说的那么有jq啊? 好在晚上黑,她又背着光,冷然看不清她脸上的粉色,试探着问道:“那你去不?” 他坐在床上,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今天不行,来之前就问清楚了,这边没有天然温泉,外面寒气重,水也冷,要洗澡只能等明早了。” “哦。”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便回去躺在床上。忽而想起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心中五味杂陈。 “带你出去打电话!” 她一愣,冷然已经穿好衣服站了起来,她没多问,许是先前自己说过,他放在心上了。 门咯吱的一打开,还还摸清开关在哪里,屋子里的灯便亮了,赵妈妈走出来,嘿嘿笑了声:“俺还没睡着,听见你们说话了,俺去给你烧热水。” “您去睡觉吧,真的不用了。”她没想到会麻烦到别人的。 “没事没事,你去打电话吧!”说完就往钻进另一侧的厨房里。 她自责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我去搬梯子,你到外面等我。” 月亮很清、很亮,在佳木市的晚上,基本上已经看不到这样的月亮了。冷然将梯子搭在屋檐上,在下面扶着梯子,她爬到上面举着手机半晌还是没有搜到信号。 “有信号吗?” “没有。” “别急,再等等!” 他的声音总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让她浮躁的心瞬间变得平静,对她来说,有着奇异的安抚作用。 第25章 当屏幕上出现几个微弱信号显示的时候,她只差没激动到疯了,伴随着震动,是多条短信的提示。 “小墨,手机怎么关机了?”“我问了岑洪,他说你去山区义诊了,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这两条短信是郑嘉君发的,她只扫了一眼,便删除了,拖泥带水的事情,她做不来。既然当初他选择了费梓,而且她又做不到将他当作普通朋友对待,很抱歉,那就只剩下特殊对待了。 另外几条都是家里发来的,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特别容易被什么事情触动的人。可当池菲在那头转了语气的叮嘱她注意安全时,鼻子一酸,在眼眶里打转多时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没事儿,冷老师带着我,能出什么安全问题。再说了,这里的人比我们那边的淳朴多了,脑袋里没多少坏主意,压根想不到别处。”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端倪。 “那就好,家里人都过得比你好,所以也甭惦记了,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嗯。” “住在外面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走的时候记得给伙食费,还有如果那家人有小孩,要是实在困难的,学费就让你爸爸包了,也不要有心理压力。” 她心虚的瞄了瞄正在厨房给她烧洗澡水的赵妈妈,尴尬地咳了两声,弱弱地说:“我已经麻烦人家了。” “……” 她还没等来池菲的一阵痛骂,那两个微弱的信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站在竹梯上楞了片刻。 喃喃道:“还好没信号了。”要是有信号,还不知道要被池菲怎么教育呢。 她收了手机顺着竹梯往下,感叹道:“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 “快去收拾衣服,热水估计马上就好了。”他将竹梯打横搬进屋内,围栏里喂着的小猪听到响动正兴奋的嗷了两声。 赵妈妈很细心,不仅给池小墨准备了水,外带着帮冷然也准备了,他倒没推搪,想必是身上的味道重了不好味,便也洗了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 翌日义诊前,她拿出半个冰糖葫芦想给赵兰,却沮丧的发现上面黑压压的全是蚂蚁,最后无奈,成了赵兰家那头小猪的腹中美食。 在赵家住了两三日的样子,解决这片区域的问题后再次换地方,九号时再次换了位置。 池小墨一直忍着冷然被肖超欺压产生的火焰,平常也就忍了,可这次却是真的怒了,没别的,还是因为分配的事情。 “肖医生,为什么我和冷老师就要被分配到一户废弃的危房内?再看着天气明显的是要下雨的,雨衣不给我们买,那就算了,最起码分配的人家要能遮得住风雨啊!”她满面怒容的和肖超理论。 肖超倒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不是给了你们一件雨衣了么?分配住的地方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人村长就是这样分配的。”说罢扬手一指落在冷然身上,“他不是带队的么?太应该以身作则了。” 池小墨忍无可忍,只差没跳起来和他上去掐架,反正都谈崩了,情面什么的真没必要顾及了:“你不就是看在冷老师二十八岁就位居主任医生职位眼红了么?你不要多想,他一辈子都比你强,医生医生,医生本就是神圣的职业,你这是一个医生该有的操守吗?” 其实他真没撒谎,屋子的事,确实是村长分配的。原本带着丝得意的肖超被她踩到痛脚,青面獠牙的嚷嚷:“你一个没拿到资格证的实习医生有什么资格挑我的刺,我一句话可以让你离开景和,永无再次进来的可能。” 她还想还嘴,冷然却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一把揽过她的肩不着痕迹的用身子挡住肖超的视线,静默开口:“她还只是个孩子,没必要跟她计较这些,我去便是了,你给她安排一个好一些的位置吧!” “凭什么你这么说我就得给她安排啊?”他心里清楚的很,剩下十九个医务人员,没一个会站在他们那边。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继而开口,不动声色的威胁:“我是此次义诊的带队人,你们所以人的表现以及报告的文书都是由我撰写,你觉得够不够?” 肖超气结,只是涨红了脸瞪着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倘若这个理由不够,那我说,池菲是她母亲,你觉得这个理由怎样?” 冷然此话一出,义诊对里的人顿时一片喧哗,各种交头接耳,肖超面如死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她……是……是池……池局长的女儿。” 他的回答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是啊!因着我是她老师,上月中旬她哥哥林微白轰动全市的婚礼我也去凑了下热闹,赶巧碰到了池局长。” 肖超心下发凉,从医人员对池菲的名声几乎是众所周知,年纪轻轻就嫁入豪门的卫生局局长,他牙根打颤,舌头哆嗦半天没能开口。 池小墨还是将脸拉了老长,她在生气,却又不知道气从何来。他拿出她的身份镇压肖超,这是考虑周详还是不想带着她这个累赘呢?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明明是为你好的事情,却还是硬生生憋出了其他另类的想法。 第26章 肖超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池小墨,不管冷然说的是不是真的,怕是他真的得罪不起她,忙舔着脸拢上笑:“小墨的住处那肯定得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了。” 肖超话音未落,池小墨拉着冷然的衣袖就往先前分配的屋子走去,脸上阴晴不定,和阴霾的天空一般。 她和冷然最亲密的动作,也只局限于牵手了。刚来义诊时另外二十名医务人员早因着山路难行结伴牵手了。可他们即便是这牵手,也是因为前些日子走山路她绊了下,他不放心才牵着的。 “干嘛要向他们低头,看着就觉得恶心。”山路蜿蜒崎岖,她背着重重的大背包走的有些吃力。 “我没有向他们低头。” 她转过头,不满的盯着他的眼睛:“可你却想把我一个人扔进狼窝里。” 他口中低低逸出浅笑:“哪里来的狼窝?” “他们就是一群狼,一群白眼狼。” “其实肖超专业水平很高,对病人也没得说,同事亲戚也都相处的不错,不然那些医生护士也不会听他的。平心而论,他算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她火冒三丈的甩掉牵着冷然的手,一股脑的往前冲:“我站出去为你抱不平,一个转身你就为他说好话了。对,他很好!他要是好这次义诊能处处针对我们吗?我已经忍了好几天了,还有两个多月,要是话不摊开,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 崎岖的小路上有的地方是大石板堆砌而成的,而更多的却是j□j的泥土,地球最真实的面貌。山路两旁长着茂盛的松树,和阔叶白杨树,一根根笔直的站立在那儿,枝繁叶茂,风过卷起片片落叶。 乌云层层袭来,他衔着唇角不明显的笑意,两步并一步上前重修抓住她的手,用纤长的之间将她如柔荑一般的手全部包裹在内。 “同行嫉妒本就是常事,要是换了我,四十多岁才艰辛的爬到副主任医生的位置,突然冒出个实力不如我却是主任医生级别的人,我也会嫉妒的。”他回答的中肯。 她挣脱了两下欲甩掉他的手,奈何力气原本就不大,还被背包的重量分走了一半,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只能任由他牵着。 肩上一轻,书包已然搭在了他肩膀上,她不穿高跟鞋时比他刚好矮了一个头,一抬头便看见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分明,只是这几日条件艰辛没时间打理,下巴已然冒出了短短的胡渣。 “还是我自己背着吧!”她心疼他,上前欲抢过他肩上的书包。 他佯装愠色:“我这么点东西还是能拿得住的。”不由分说将背包换到她拿不到的另一边。 她数着石板的格数,一步一步的蹦跶着往前走,什么条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陪在你身边的人,还有他给你的心情。 屋子坐落于山脚一片松树中,因天色渐晚,再加上乌云密布,整个背景色偏绿。屋子很小,但成色很新,是竹屋,并不是如池小墨想象的那样破败,只是有点小。 因长久无人居住,屋子的门是虚掩着的,她刚想上前推门,却被冷然拉在身后,道:“有什么事情,也是我冲在前面。” 她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前面这个男子,无论是出于师生关系还是同事关系,在无形中给她竖了一道城墙,让她免受惊扰,护她安稳。 从她遇到冷然开始,所以的一切都偏离了轨迹,原本了无关系的两个人就像相依无缝的齿轮,然后从那开始,两人的轨迹便开始重合。 而她希望,自此终年他都能陪在她身边。 屋内空无一物,连一样给他们当作床的东西都没有,半个小时的脚程才能到他们事先说好的义诊点,这周围也没有其他农户可以借个东西的。不过很干净,连浮灰都没有。 “老师,你不觉得我们就是宫斗剧里的主角么?”她苦笑着调侃。 他面上谦和有度,不似初见的冰寒:“我看着怎么像是恶毒的女配,不然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看那些在剧中受苦了的,后面都成功逆袭,先前享福了的人,后面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她仰头得瑟的回答。 屋子内的光线很暗,好在门外有很多废弃了的断木,像枕木一样齐整,他们动手将这些断木搬进屋内。不知道是因着池菲的关系还是肖超良心发现的原因,傍晚时分差人送来了棉被和食物。 晚上十点钟时电闪雷鸣,她将自己捂在被子里还是忍不住的发抖,惊了一身薄汗。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打雷这茬事。 小时候怕打雷,那是还不知道这种现象叫‘雷’,一打雷就扑进池菲怀里,奶声奶气的说:“妈妈,天上在打轰轰,小墨怕。” 到她长这么大,池菲还经常当作笑话说给别人听。当然,她是以此为耻的。 “池小墨……”冷然觉察出她的异常,隔着漆黑的夜,唤了她一声。 第27章 她探出满头是汗的脑袋,期期艾艾的应了声。 “坏死的主要类型有?” 她一愣,沉默良久才明白这是在提问,思绪飞速旋转,道:“凝固性坏死、液化性坏死、纤维素样坏死和坏疽。” “休克的定义?” “是指机体在受到各种强烈有害因子作用后出现的以组织微循环灌流量急剧减少为主要特征的急性血液循环障碍,由此导致细胞和各重要器官功能代谢发生严重障碍和结构损害的一个全身性病理过程。” 如此往复,冷然问了她很多问题,她害怕的心情也被这一去一来的问答冲淡了不少。 漆黑的夜中传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不困顿:“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她点点头,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乒乒乓乓的砸在树梢、屋顶,然后顺着屋檐低落带她搁在屋檐下的盆子中,渐起无数水花。 “the pure.the bright,the beautiful,that stirred our hearts in youth, the impulses to wordless prayer,the dreams of love and truth……” 她是在冷然低婉绵软的嗓音中沉睡的,梦中自己孤立无援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迷了路,转了好久个圈都没能走出来,她明知是个梦境,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还是走不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听到冷然焦急的声音:“小墨,小墨,快醒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依稀能摸准冷然的方位,头脑很不清醒,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屋外依旧雷雨交加。 冷然忙将他的外套和雨衣递给她,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雨势很大,房屋已经开始剧烈摇晃了。且房屋的地理位置在山脚,若不快点出去,我怕待会儿可能会发生山体滑坡或者是泥石流。” 她震惊之余才感觉到屋子在摇晃,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赶忙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和雨衣后才想起来她们只有一件雨衣。 想脱下来,却被冷然制止了:“快走。” 冷然几乎是架着她往前走的,刚推开门,迎面就是瓢泼大雨。她只一个愣神,伴随着冷然的声音,失重感袭来,然后胸口像压了一级重锤的闷疼,倒吸一口凉气,却换来猛烈的咳嗽。 她仿佛看见泥石流以极快的速度,发出隆隆巨响穿过狭窄的山谷,倾泻而下。它所到之处,墙倒屋塌下,一切物体都会被厚重粘稠的泥石所覆盖。 雨点下的很密,密到她觉得仰面呼吸都会被溺水窒息。胸口的疼痛愈见清晰,深夜的雨冰冷似刀子刮在脸上,她趴在地上,指甲深深的嵌入泥土中。 “小墨,不要怕!不是泥石流也不是山体滑坡,只是普通的房屋倒塌。”冷然的呼吸很重很重,就在她顶。 等她明白过来这一切后颤动的伸出手,想要扶住他的腰,可他在她身后,这个动作便成了此时她奢侈的事情。刚才她所在的地方,正是房梁所在处,而冷然,是将她护在身下,承住了那根房梁。 她的声音也跟着哆嗦,道:“我不怕。”她真的不害怕,有他在身边,她怎么可能害怕呢?只是担心他的伤势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你看你舌头都快像花卷一样了,还骗我。” 她紧咬着压根,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一路飘下,混着雨水淌进地上,道:“你受伤没有?” “小墨,你听我说,有一根柱子压住我的腿了。雨并没有要停的趋势,好在房屋除了一根实木房梁,其他的都不重。我等会儿用手臂撑起来,可能时间不会太长,我要你走的时候你必须快点往外爬。然后去找肖医生,跟他汇合,等天亮后带救援队来。” 她咬着嘴唇含泪点头。 “小墨,快爬。”冷然的声音响彻漆黑的夜空,她匍伏往前爬。他们的方位本就到了门前,再往前爬就是木质砌成的台阶,她脑子里全部是冷然被砸到的事实,一个没注意从上面滚了下来,重重的摔在泥泞中,发出一声闷哼。 雨水落在雨衣上,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跌跌撞撞的用了很久,她顺着台阶爬上去。冷然的白衬衫在夜中被断木遮住形成了一个白点。 “冷然,冷然……”她跪在地上,恐惧一点点的啃噬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冷然,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就一直想这么叫,‘冷然’、‘冷然’,她在曾经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终于说出来了。 “快走!”冷然的声音很虚弱,在哗啦而下的雨声中显得更小了。 她一声不吭,起身开始清理他身上的断木。 他见她并没有要走的趋势,大吼道:“池小墨,快点走。”他真的不确定,房屋已经倒塌了,而他们在山脚,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随时都有可能来。 手心划开一道一道的伤痕,她却浑然不觉,只一味的清理断木。到后来,她终于看清那根房梁,她使劲全身力气都没能挪开那根房梁,反倒对冷然的腿造成了二次伤害。 最后搬来枕木利用杠杆原理才将那根房梁从冷然腿上挪开。 冷然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这样黑的天她还是能看清他苍白的脸。 “冷然,我们一起走。”她抱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扶起来,她此生从未有过的坚毅。 第28章 他轻微的摇头,明明是最绝望的话,却是那般从容淡定:“没用的,从房梁砸在我腿上后我就已经感觉不到左腿的存在了,方才我自己摸了一下,右腿虽然没事,可左腿小腿被砸断了,要我走是不可能的了。” 她腿一软,跪在他身旁,捂着脸嚎啕大哭。都是因为她,要是她不坚持和冷然住一起,他一个人肯定能跑走出去得;要是她不磨蹭,不愣神,冷然也不用替她承受这份痛;要不是因为她,冷然怎会沦落至此。 她声音缥缥缈缈,仿若隔了万层纱一般空洞虚无:“冷然,我怕。” 他用尽力气举起右手,将她额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哄道:“听话,去找肖医生,然后再带人来救我好不好?” 池小墨使劲摇头,短发带着雨水散开,带着哭腔说:“我不笨,这后面就是山,要是我这一走,时间长了,就……”她本就没有他聪明,可他一心只想让她先走,她没多少聪明的时候,现在却聪明了一回。 这么大的雨,却还是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伸手探向他受伤的左腿,温热的液体潸潸流着。 她是学医的她自然明白,现在只是断了腿,若一直浸在雨水中,伤口感染了,不仅这条腿保不住,连人,都很有可能保不住。 她扶他起来,脱掉他已经湿透了的白衬衫,好在冷然当时给她拿的是他的外套。她将雨衣外套全部脱下给冷然穿上,用雨裤细心的遮住了他重伤左腿。 雨水劈头而下,顺着脖子灌进衣服里,片刻便全部浸湿了。 “小墨……” 他辅一开口,她就吼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她不能承受,身边没有他于她来说,才是最重的灾难。 耳边只有大雨急落下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他伸出手,道:“扶我起来。” 她破涕为笑,擦掉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赶忙上前扶住他,两人在泥泞的夜色中艰难前行。 雨水落下,和隆冬的雨一样冰冷,她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冷,她心中绷着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她能感到冷然的呼吸越来越重,压在她肩膀上的重量也越来越沉,耳畔冷然的呼吸,也越来越热。 空中一个闪电,她迅速记住了周边的环境,像胶卷般刻在脑海,远远的能听到枝桠折断的闷响,雷声轰鸣,她却不觉得害怕。 一个蹴鞠冷然摔倒在地,她上前慌乱的跪在地上,将他的头拖在她腿上,将脸贴在额头上,果然是发烧了。 “冷然……冷然……”她一遍一遍的唤她,他紧闭的双眸不再睁开,连眼睫也没有颤动。 眼泪越发汹涌的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在他脸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走下去的信念,为什么那么狠心,连我这么点信念都抹杀了?” 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没用,连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人的能力都没有。她快速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是因着雨水的冰凉还是害怕,身体竟不自觉的轻微抖动。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带他出去。 冷然身量高,背在背上还是像拖着一样,额头上的青筋漫布,每踏出一步都是艰难无比。不能因为她的失误,给冷然的腿再来一层伤害。 半个小时的路程,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夜尽天明时分才走完。期间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便是她和冷然在一起的回忆。从抢包子开始到老师;从陌生到熟悉;从东到西的横渡跨越;从…… 她背着冷然道义诊点时雨仍未歇,天却放亮了,肖超见状赶忙从她背上接过冷然,将他顺躺在义诊点的床铺上。 她脚下早已淌出一滩雨水,歪歪倒倒的立在床前,弱不禁风得像断线的纸鸢。 肖超发觉事情的严重性,问她:“冷医生怎么了?”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嘴唇,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房梁砸到腿了。” 肖超是骨科副主任医生,熟练的观察了冷然的伤势,回头见她面色惨白,说:“冷医生情况紧急,凌晨时医院已经派出车来接我们去青城镇落脚,以现在的时间推算,应该快到了。” 一同义诊的男护士已经熟练的帮冷然换好身上的衣物,跟着肖超的一个实习女医生也给她找了一套换洗衣物。 肖超和各个医务人员由于自责早已开始尽心处理伤口了,池小墨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直守在冷然旁边。明明他们做的事情她都会,可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医人者不能自医,想必便是如此吧。 车子到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钟,触目所及一片汪洋,村中几处房屋倒坍,村长将人全部集中在了义诊点。 肖超送冷然和池小墨上车时欲言又止,而后道:“我和其他人留在这里救助伤员,完成三个月义诊任务,冷医生受伤不轻,早日随车返回景和。” 她木然的摇上车窗,阻隔他们之间的交流,车身摇摇晃晃还未走远,身后便是肖超的声音:“对不起。” 她恨肖超,却更恨自己。她抱住他的头,眼睫一暗,有晶亮的液体从眼角溢出,苍白的脸颊上滑出一道水痕。 “冷然,一定要撑下去!” 到青城镇后冷然被紧急送往第一人民医院,她虽然是实习医生,却大大小小也做过了很多台手术,没有一台像这般忐忑的。 她跟着行动病床一路小跑,不停的叮嘱医生:“他说小腿无知觉,可能神经核麻筋断了,不排除是颈椎压迫神经引起的,一定要拍个颈椎四位片或颈部磁共振,腿部问题严重,倘若神经断裂缝合一定要细致……”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就怕医生们不细心了,为首的年老的主治医生隔着玻璃镜片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瞧了眼,没说话,却略微点了点头。 她盯着手术室前的led显示屏上红色的字幕,忽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再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水晶吊灯的天花板,淡紫色的台灯上扒着一只天蓝色的兔子。池小墨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青城镇么?怎么会在家? 冷然呢?伤势怎样? 她慌乱的滑下床,来不及穿鞋,赤脚跑下楼,瞥见蓝婷和习娴正在客厅里,她扯着嗓子道:“奶奶,我怎么在家里?冷老师呢?他伤势怎样?” 习娴面露喜色,起身迎了上去,然后陪着一起坐在沙发上:“你一次性问的那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是你冷老师家人让我们去接的你。” 她更是困惑了:“冷老师家人?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里里外外将所有的记忆都搜刮了一遍,对冷然家人没有一点印象。 习娴欲言又止,半晌后开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天回来的时候烧得不省人事,不过好像是冷然家人接他回来,顺便把你捎回来了。” “……”感情她成了物件,可以捎来捎去的。 池小墨一把握住习娴的手,焦急询问:“奶奶知道冷老师的伤势情况?” 习娴摇摇头,没作答。她的心像跌进隆冬腊月的水池一样冰凉刺骨,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她,令她不能呼吸。 蓝婷见她煞白了脸色,忙安慰的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我和微白去接你的时候,见他家人没多大情绪变化,想必应该没大碍。” 池小墨低垂眼睫眸色黯淡,末了呢喃道:“但愿如此。”她都不知道是在回答蓝婷还是在安慰自己。 习娴让张妈准备了一点清粥,她吃过后便回了房间。手机遗落在了那间房内,她握着话筒照着记忆拨通了冷然的手机,那边机械的女声传来令人窒息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最后按捺不住,去他家门外敲了很久的房门,冷然没敲出来,倒是把蓝龙豪和蓝夫人给敲出来了,硬拉着她在蓝家吃了顿晚饭,顺便给蓝婷带了些补品。 佳木市的夜来的很快,泼墨的天空中几颗散落的星星,月亮微弱的光芒撕破黑夜点亮行人。 她记得林微白结婚那晚,她指着漫天星河道:“你看,星星一闪一闪的好漂亮……咦,怎么好像还在动啊?” 冷然:“那是飞机。” 池小墨坐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窗仰望无垠的夜空,忽然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悲伤袭来,一点点的扩大,逐渐将她压倒。她捂着脸泪如雨下,顺着指尖滴落在窗台上,像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莲花。 冷然,你在哪里? 冷然,你的伤怎么样了? 冷然,对不起! 冷然,我想你了。 …… 第29章 “小墨……” 她闻声抬头,颊边有泪痕,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被灯光折射得晶莹剔透。林微白的桃花眼里满是疼惜,上前坐在窗台上,噙着嘴角的笑揉了揉她飞扬的短发。 她抿着嘴憋住眼泪,声音颤抖:“哥……” 林微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道:“把哥哥当成垃圾桶,有什么不痛快全部倒出来就好了。” 她扑进林微白怀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自责道:“要不是我,冷然他也不会被砸断腿,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到后来,说出的话早已破碎不堪,反反复复的说着那句“都是我的错”。 他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边说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这都是老天安排的,这几天四川水灾严重,云南只是一点内涝,完全不关你的事……” 其实他话里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委婉的告诉她:看,就这么点内涝就被他赶上了,是他倒霉催的罢了。 池小墨从林微白怀中探出脑袋,抽抽搭搭的问:“那……那……还真是他倒霉了。” 林微白抽搐:“……” 第二天没忍住,开着她的专属坐骑去景和探探口风,麻醉科值班的是苏玉秋和李锦,当值护士是潘雪,见她进来都瞪大了眼睛,像见到鬼一般。 池小墨顿感芒刺在背,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我不上班的时候是不能到这里来吗?” 话音刚落三人集体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受不了,将手袋放在桌子上,故意敛了笑意将脸拉得老长,攒出一丝愠色,低声道:“不想见到我就直说。” 潘雪是个急性子,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停的挥手想要解释清楚,却磨磨唧唧半天没能说出一句成型的话来。她看着心中乐开了花,却还是不动声色。 李锦一把拉过潘雪按在椅子上,道:“她那点伎俩也只有你被骗。”说完转身凝视她很久,欲言又止。 池小墨怒:“快说快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是他们俩的事情成了还是什么?还不成未婚先孕有孩子了?…… 李锦清了清嗓子,道:“小墨,冷医生在住院部。”因为冷然有交代不要告诉她,所以方才三人才纠结。 脑子总是在最紧急的时候——抽了,她呆立在原地,木讷开口:“哪个冷医生?” 苏玉秋叹息一声:“还能有哪个冷医生,当然是冷然啦!他在住院部17楼骨科,前天就醒了,怕你自责,要我们不告诉你……” 苏玉秋的话并未说完,她转身就往电梯走去,八台电梯竟然同时有人,就连医生专用电梯都在忙碌。 她想,是不是她们本就无缘,可她却不甘心,转身朝安全出口跑去,一层四十个台阶,她数的清清楚楚,120个台阶后她踏在了骨科住院部的领土。 箭步冲到护士站,她自实习开始轮班,还从未到骨科,所以骨科的医生护士她都不是很了解。 她大口喘息,七月的佳木市已经像个火球一样,额头已然沁了一圈汗珠:“麻烦帮忙查一下冷然在哪个病房?” 护士温声细语道:“麻烦等一下!”说完在内网里查了下,才说,“在走廊尽头的3号vip病房内。” 从护士站到走廊尽头的vip病房明明查房的时候经常是这个距离,可她却觉得脚步格外沉重,甚至有些虚浮,像喝醉了一般。 站在门前横着手半晌都没能将门推开,刚准备收回手,病房的门却开了。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伸手指着那人舌头打卷:“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贺子如拿着病历哐当一下就砸在她脑袋上,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到我了就挂着这惊悚的表情?我又不是鬼片,怕我干什么?” 对,你不是鬼片,因为你是鬼。 她也只能在心中意淫一下,哪里敢真的和贺子如叫板,单刀直入:“你怎么在这里?” 贺子如无所谓的耸耸肩,两手一摊:“转科啊,前几天刚来的!” “冷老师情况怎么样?”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神经什么的都没断,手术很成功,复位的什么的都很好,你也不用太担心,躺着十天半个月,等基本复位了打个石膏修养几天就好。” 池小墨听后心中的巨石算是放下了,立刻无声的下了逐客令,侧身给她让路,道:“你去查房吧!” 贺子如也不恼,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面上顿时红霞横飞:“你的冷哥哥现在动弹不得,赶紧的,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说完带着邪恶的笑意施施然钻进其他病房去了。 池小墨尴尬地佯装咳嗽了声,挂着两颊上的飞霞磨蹭进了病房,冷然半躺在床上,细长手指执一本书,视线落在她殷红的面上。 医院所有vip病房的陈列都是一样,进门便是待客的白色真皮沙发,接着便是超大号病床,再往里是供陪护休息的单人床和洗浴室。 天蓝色的窗帘已分置窗子的两边,火红朝阳的霞光映照进来,均匀的铺洒在她面上,更染上了三分颜色。 她本就因着内疚不好开口,方才被贺子如这么一闹,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便只是呆呆的站在病床前立着。 冷然拿书的手在空中旋转,像蝴蝶一般,旋即一指病床前的椅子,道:“坐吧!” 她闻声乖乖的坐了下来,酝酿了半晌还是觉得道个歉要好:“冷老师,对不起!”声音拉得长长的,说完撇撇嘴,欲落泪。 他将书搁在床头柜上,对上她满是歉意的眸子,倏忽有了笑意,像是嘲讽,一字一句道:“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形,只有我跟你说对不起的份。”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扫她的眉眼,没多做解释:“记住就好了。” 池小墨不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素颜眉头蹙,她虽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这样一句话,却似乎另有深意一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依冷然的性格,现在不肯说,想必多问也无益。 她没什么优点,自我觉得唯一的缺点就是从来不钻牛角尖,想不通的事情从来不会较真。 转而道:“老师最近就不用上班了,嘿嘿。”说完就后悔,不上班虽好,可成天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是啊,连义诊都省了。”他倒是浑不在意,只顺着她的话接了句,想必是怕尴尬吧! 池小墨将视线落在他被纱布绑住的腿上,目光灼灼,伸出手想要去戳,被冷然轻巧的避开。她横着手找了半天借口,只道:“老师这伤口疼不疼?” 冷然嘴角抽了抽:“你觉得疼不疼?” 她老实回答:“肯定很疼。” “那不就得了。” 此后两人之间便再无声响,冷然端坐着看书补充精神粮食,她来的早,彼时仍是腹中空空也想来点粮食,不是精神层次的。 忙攒足笑容:“老师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下去买。” “我都可以,你随便买点什么吧!” 池小墨应声出了病房,冷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将她的心思看得通透,其他人也一样,这样纯良的性格不应该生在有这样背景的人。 他能帮衬得了她一时,却绝对是不能护她一生。他闭目叹息,他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多少事情是遂意的,更是不能掌控的。 往后一个星期,池小墨就成了骨科vip3号病房的常客,在家也是变着法的熬汤。咳咳,虽然做的汤都是难以下咽的,最后不得不带上张嫂熬制的,但她每次都是大言不惭的告诉所有人——这些汤是她亲手做的。 谁有疑问?谁有疑问?谁有疑问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哼哼! 习娴看在眼底,眼底的笑意渐渐凝固,最后消失的一点不剩。 是夜,静谧的黑。 池菲挽着林志逸的手,扯了扯他衣袖,问:“这么晚了还要我们去书房,妈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 林志逸安抚的拍拍她手背:“许是关于白墨集团的,没事儿,微白打理的很好。” 她低垂目光,落在白色地砖上,心中忽地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语气有些飘忽:“但愿如此!” 待他们去书房时习娴和一家之主的林松鸿已经端坐在书房了,习娴一脸严肃,相比之下,林松鸿像没事儿人含笑着看着他们进来。 见池菲和林志逸落座后习娴才开口:“我今天要说一下小墨的事情。” 池菲心中一沉,惊愕的抬头:“小墨怎么了?” “她最近在家的表现你这个当妈的看不出来吗?” 林志逸捏了捏池菲的手,接道:“最近很进步啊,都知道心疼人了,没事就跟着张姐学着做饭什么的。” 白炽灯照在习娴皱纹横生的脸上,一贯和蔼的面容已经不复存在:“坏就坏在这儿。” 池菲蹙眉,不解:“您有话就直说。” 林松鸿淡然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孩子们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要好。” “啪”的一声,习娴一掌落在桌子上,怒火中烧:“什么叫不要掺和?凭什么什么事都是他们冷家说了算,就因为他们都在机关大院里工作吗?因为他们有权吗?我们林惠还不是有……” 林松鸿勃然大怒:“你住口,在菲儿面前你好意思提那个畜生。” 习娴抬眼见池菲面色惨白,忙敛了火气,坐了下来,平心静气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些天去接小墨的时候碰到了冷泽父亲。” 池菲抬眸,对上习娴早已平复的毫无波澜的眼睛:“所以,然然、然然,不是别人,就是小墨现在的老师对吗?” 习娴长叹一口气,无奈闭上眼,微微点头。 第30章 林志逸面色也不好,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先观察一阵子,我瞧这孩子也没什么恶意。” 言罢起身,拉着池菲站了起来:“这件事我们会注意,夜深了,爸妈也早些睡,我和菲菲先回去了。” 待两人走远,习娴回头,含着泪盯着林松鸿,哽咽开口:“都二十多年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惠惠?为什么?” 林松鸿起身,直直往门外走去,只于一句:“因为池和光和于晴永远也回不来了。” 习娴尚算精明的眼中满溢泪水,模糊了眼睛,喃喃道:“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只是一个晨跑的时间,等她迎着阳光擦着额角的汗水盯着花园后出现了一栋苏州园林样子的古宅,惊悚般的揉了揉眼睛。古宅还是屹立在那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使劲掐了掐胳膊。 疼!nnd,还真有栋古宅,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以光速穿过花园,推门便嚷嚷:“奶奶,我们家后面怎么出现了这么栋古宅了?” 习娴答:“你哥哥早上弄回来的。” 彼时蓝婷在给池小墨未出生的侄女做衣服,林微白在旁边陪着,时不时递一递剪刀,穿一穿针线,好一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样。 蓝婷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抬头轻声道:“小墨回来了。” 她应声点头,飞快的甩掉鞋子,也蹭到林微白身旁盯着蓝婷手中的活,不解道:“哥哥,你怎么弄回来了?” 林微白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找人运回来的,不然你以为是我自己抬回来的吗?” 她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这么大栋宅子,你怎么就弄回来了?” “你哥哥我最近不在,就是因为这栋宅子,亲自去了一趟苏州。它是专业人士拆了,然后按照原先宅子的布局重新组装的。” 她伸手拿了个苹果啃起来,含糊的问:“这花了多少钱?” “600万。” “噗!” 她没个心理准备,满口苹果屑全部喷到林微白脸上,外带不小心把自己给呛到了,一时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哆嗦着嘴唇指着林微白控诉着:“你这个败家子,就这么个破宅子还要六百万,你是脑袋进水了么?” 她的钱啊,真心肉疼的有没有?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蓝婷温柔的衔着笑,很自然的给林微白地上纸巾,他嫌恶的擦掉脸上的脏东西,不满道:“池小墨,你能不能讲点干净?” 接着得瑟道:“再说了,我虽然花了六百万买了这个明末的宅子,可这些老料里,在帧楠里混着有两根是金丝楠木,这一根就是一千万,单单是这金丝楠木,我就已经捞回本还赚了几翻。” 她咽了咽口水,她以前也知道林微白厉害,可没想到在这方面也这么厉害,努努嘴没再说话。 “怎么样?哥哥厉害吧?” 池小墨:“……” “别搭理你哥,从回来发现金丝楠木开始,就一直是这副得意的嘴脸。”蓝婷收了针,扯了扯衣角,见平顺,便剪断了线。 池小墨落井下石,狠狠的踹了几脚:“他从来都是副得瑟样,眼睛都长到眼睛盯上了。” 心中却疑窦顿生,林微白从未涉及到倒卖古物这方面的活儿,怎么突然就买了栋宅子呢?莫不要被人给骗了。 “哥,你怎么找到这宅子的?可不要被人给骗了啊!” 林微白唇角一扯,一把抱住一旁的蓝婷,讨好般蹭了蹭:“我哪里知道这些啊,还不是你嫂子的功劳。” “嫂子?”她疑惑更深了,嫂子可不像会这些的人啊! 蓝婷抬头,水翦眸里全是笑意:“其实我也不是很内行,不过我妈是考古学教授,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大学时和同学出去玩,见到了这栋宅子。前些天跟你哥提了一下,哪知他还上心了。” 她被雷劈了似的顿在那里,蓝妈妈那种温柔似水的女人,能干得了考古这种要体力活的工作么?想着蓝妈妈拿着洛阳铲的样子就觉得一身汗。 “蓝妈妈,真的是考古学教授?” 林微白一巴掌盖在她头上:“人是佳木大学教授,你个瞎了眼的在质疑谁呢?那可是我岳母大人。” 她讪讪,不好意思的瞄了蓝婷一眼,见她无事,便起身往厨房走去:“张妈,我要的玉米排骨汤好没有?” 张妈笑呵呵的将保温盒递给她,打趣道:“少爷刚结婚,看来小姐离结婚也不远了。” 她接过保温盒,羞赧的撅着嘴:“就知道拿我开涮,先走了。”和奶奶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总感觉奶奶神经紧绷着,带着强烈的警惕,甩甩头,是自己想多了吧! 从林宅到医院,这一路真不顺畅,连着遇到了好几个红灯,下转一个路口。 靠,尼玛又是红灯! 她盯着红路灯上显示的数字,遇到红灯就算了,还一等一分多钟,这人品,真是闪闪的啊!手指百无聊赖的敲着方向盘,只觉得车身猛地一震,左斜前方□来一辆银灰色的宾利。 她照例打开车门查看情况,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车身上赫然有一条14寸左右的划痕。她强压怒火,扭头走到宾利车前,伸手敲了敲车窗,车窗立刻摇了下来。 开车的是一个二三十来岁左右的男人,如果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其长相,那边只剩下‘猥琐’二字了。这年头开车都不长眼的么? 她指了指她的坐骑:“先生,我的车子已经被你挂花了,以后还请开车注意一点,大家都在等红灯,也不急在这一时。”她本就没打算讨要赔偿,只是单纯的提醒一下,看着红灯快变绿灯了,也没准备继续纠缠,赶忙上车。 她是去给冷然送排骨汤的,时间耽搁久了,汤便失了平常水准。 还没发动汽车,就见宾利车主晃晃悠悠的往她这边走了过来,横在她车前面撒泼,大喊:“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跟老子废话,老子警告你,就你这辆破车,老子砸了给你赔个十辆八辆的都没问题……” 池小墨头痛扶额,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混蛋?以后出门前还是先琢磨一下黄历吧! 她努力压制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就怕自己一个冲动从这人渣身上碾过去了,那她这辈子也算是毁了。只能充耳不闻,权当没听见,想着闹了段时间,没人搭理,也就应该没事了。 可她的料定是对普通人来说的,可拦她车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那是个有着流氓气质的暴发户。 耳边汽笛声一声接一声响起,还夹杂着谩骂声,池小墨也受不了了,砰的一声将车门摔上,大步流星走到车前。 “你tm就是个窝囊废,老子骂了这么久都不出声……” 七月份上午十点的太阳火辣辣的洒下,车身上集聚了很多热量,站在旁边就感觉热流涌动。 在医院是不能穿高跟鞋的,所以她几乎都是平底鞋,因着这几日都没有上班,就穿了高跟鞋,十公分的。她斜着眼昵了那个不断撒泼的人,嫌弃的伸手挥了挥空气中浓烈的酒味。 淡然开口:“是不是我砸了车,你都能买的起?” 那人脖子一梗:“那是当然,不……不……是我吹,就是几百台宾利我都能买的起。” 她抱胸摸了摸鼻子,微不可见的扬起嘴角,走到宾利车前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先是最容易砸碎的车窗,然后是车身,狠狠的发泄心中的积怨。最后穿上鞋,满足的拍拍手,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跳上车,然后对准宾利车,后退、踩油门,后退、踩油门…… 如此反复,一气呵成。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她摇下车窗,对着外面的暴发户说:“以为姐姐我不会爆粗口吗?cao你大爷,这一辆车老子也不在乎。”说完避开已经完全呆住的暴发户,扬长而去。 她知道车子受损也肯定很严重,但此地离景和医院也不过两个路口的距离,发泄后心情那叫一个爽,通体舒畅的有木有?当她是软柿子么?想都别想! 同为开宾利的人,这人渣和冷然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实质性区别啊!一个猥琐野蛮不讲道理,冷然嘛,虽然感觉有点冷淡,说到底也能和文质彬彬挂上钩,只是温润如玉差了些! 不过,冷家到底是什么家底?在佳木市,貌似没有一个冷家能与他对上号的啊!管他什么家底,不差就是了。 但随着离景和越来越近心也跟着越来越慌乱了,她这么一闹,明天不会上佳木早报吧?一辆车倒是没什么,可池菲性子见火就燃,而且灭都灭不了。 想罢心下一个冷颤,这到好,火是泄火了,赶明儿一转身就成了池菲的泄火工具,只能捏着耳朵躲墙角画圈圈了。 到景和后她抱着保温盒观察了车损情况,前面已经严重变形了,惨不忍睹,当时也是气坏了,真真是往死里撞的啊! 心寒的宛如六月飞霜,茫茫原野寸草不生啊! 冷然……对,找冷然。 她虽不知道冷然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可心底就是有这么一个念头,冷然就是她心中的那根救命稻草。 忙一溜烟的往住院部跑去,心下大呼:冷老师,sos请求救助…… 第31章 这次人品倒好,电梯都不用等,一个人直接就到了17楼。她风风火火的在骨科走廊里一路狂奔,却瞥见冷然病房前笔直的站着两个身着橄榄绿军装的军人。 脚步一滞,难道走错了? 环顾四周,没错啊,这就是骨科住院部。难道她撞车的事情警察叔叔们就知道了?派了兵哥哥专程来逮她的?也不可能!她才刚才案发地点过来,谁知道她要来这儿。 她抱着保温盒站在门口观望了下,咧着笑探出爪子对兵哥哥挥了挥,表示友好,却还是无情的被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对她说:“对不起,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她低头沉吟了片刻,忽地扬起脖子,扯着喉咙冲病房喊道:“冷老师,他们不让我进去!”两个军人的脸瞬间黑了,很荣幸,她也成了17楼的焦点。 管他呢,当焦点也不是第一次了。 咯吱一声,病房门开了,一个干练的短发女人站在门前,约摸四十来岁的样子,桃花眼和林微白的几乎如出一辙,穿着橄榄绿的军装,一身威严。 她怔愣片刻旋即变成惊喜,眉梢眼角全是笑意,腾地扑上去,喊道:“姑姑,您怎么回来了?”转而又觉不对,“咦,为什么在冷老师病房啊?” 林惠爱怜的摸了摸她的短发,绷着的脸化作一汪春水,对她的问话避而不谈:“都长这么大了还留着一头短发,莫不是想和姑姑一样当军人不成?” 她剪着短发是因为郑嘉君说过,他喜欢看到女生飞扬的短发,清爽干练。她信了,当即将头发剪短了。大学时还对郑嘉君带着些许期许,希望他能回过头多看她一眼,而后因为短发好打理,便一直是齐耳的短发了。 她从林惠怀中探出头,扮了个鬼脸:“我倒是想和姑姑一样为国效力,可这二两骨头在这,没多少用处啊!” 林惠捏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笑着说:“这小嘴是跟谁学的,说话跟抹了蜜一样。” “当然是姑姑拉,我可是姑姑的侄女。”她目光流转,落在林惠松枝绿色肩章底版上,缀有两条金色细杠和四枚星徽的肩章,是大校,惊叹道:“姑姑又升官了啊!” 林惠静默点头。 池小墨知道姑姑和爷爷像仇人一样,见面就吵、水火不容,这二十多年来鲜少回家,可这个姑姑她是打心眼里佩服和喜欢。 想罢发现自己怀中还抱着保温盒,便跟着林惠走进了病房,熟练的在床头柜中拿出碗勺清了一下,出来见冷然和林惠才谈些什么,也没太在意,将烫盛到碗里递给他。 林惠拉着她的手坐在长条沙发上,简单的问了些家里的情况,末了扫了眼手表,道:“姑姑这次回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礼物,告诉我你看上什么东西了。无论多贵的,姑姑都给你买。” 她低头绞手指,偷偷瞄了一下正低头喝汤的冷然,说:“姑姑,我今天闯祸了。” 然后将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还时不时的把目光转到冷然身上,看他有什么反应,这个插曲嘛,权当给冷然补伤,或者当玉米排骨汤里的调料。 林惠听后给她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调侃道:“你刚还说这二两骨头没用处,一转眼把人几百万的轿车给拆了。”用手戳了下她脑袋,“被你妈知道了,看她不打死你。” 池小墨委屈的眨眨眼睛:“我也不想的啊,谁让他不断挑战我的底线,当姑姑的侄女,肯定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吧!” “噢?那还是我的错了?” 她抱着林惠的胳膊不停的晃,撒娇道:“没有没有,姑姑一定要帮我,不然您下次回来就看不到我了,说不定我坟头都长青草了。” 林惠站起身,理了理被她蹭的有些褶皱的军装,戴好帽子,正色道:“死丫头,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行了,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要回b市了。不用捂着屁股了,这事儿姑姑替你摆平了。” 池小墨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谢谢姑姑。” “那我先走了,老规矩,我回来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家里人了。” “嗯嗯,知道。” 林惠每年都会回来几趟,大都是看她的,看完就走,从来没呆过一整天,也不会告诉家人,这便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冷然搁下碗,眸中冷冷的,带着怒意:“砸别人车就算了,还自己开车撞上去,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狗腿道:“没有没有,我这身体好得狠,哪是一两次撞车就会有事的。” “有感觉到不舒服要马上说,实在不行去拍个片。” “真的不用,我只是近距离撞车。”忙话锋一转落到他受伤的腿上,“老师这腿,复位的情况怎样?” 冷然点点头,道:“还过一几天就可以打石膏了,恢复得不错,最近谢谢你照顾我。” 她挠挠头,大大咧咧性子瞬间收敛,默然红了脸颊,要不是她这个超级号还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拖油瓶,冷然压根就不会躺在这,照顾两天在她看来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老师这么说,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照顾他的这些日子,并未见到他家里人,唯一碰到人的也就刚才碰到了她姑姑,而且还是常年不回佳木市的姑姑,而冷然又对她特别照顾,难不成…… 池小墨啃着指头斟酌了一下语句,问:“冷老师,你……是不是我表哥啊?” 冷然翻书的手一抖,继而平静,对上她表现的一脸求知欲的脸,紧锁眉头:“池小墨,你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是不是没上班闲的慌?要是闲得慌,我等会儿给你联系个老师,我这腿暂时也好不了,不能就这么跟着我耗!” 她吞咽了下口水,道:“冷老师,这是我们从云南回来之后,你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心中补了句:其实我就想跟着你耗…… 闲的蛋疼也认了,却又说不清楚跟着冷然,到底哪里好了。要说在这景和,最不缺的,便是人才,最缺的,倒是她这种资质平平的人。 冷然蠕动嘴唇还未开口,将视线落在她身后,长舒一口气躺了回去,道:“老师最近也无聊了么?一天几趟往我这病房钻。” 这句话肯定不是跟她说的,她这智商虽然有时候有些捉急,但该聪明的时候还是绝对不糊涂的。 一个有学问的长者,这是池小墨对来人的第一印象,但是,貌似、好像有点眼熟哈! 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眼神很是清明,里面还含着笑意,道:“我是来看看我的爱徒到底成个什么德行了,只是想在你狼狈不堪的时候来个落井下石。唉,你每天都让我失望,人都躺在床上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池小墨狂汗,这是什么师徒关系。慢着,她求证般的看了下老者胸牌,咦,是骨科的没错啊!怎么可能是冷然的老师呢? 冷然唇边倏忽绽开笑颜,宛如六月天里盛开得妖冶的半枝莲:“那还真让您失望了。” 老者走近,扫了眼被纱布重重裹着的右腿,从白大褂兜里拿出笔,想在伤口上戳一戳。 池小墨看的满头是汗,忙上去一把抢过笔,说:“嘿嘿,那个,伤口还没好。”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诡异的笑了一声,弄的她全身发麻,才听到对方说:“我记得你,在青城镇的时候。” “啊?”她可就去过一次青城镇,可不就是前段时间的义诊么?可随行的都是些年轻医护人员,并未有五十岁以上的人啊! 老者从她手中抽回笔,指点道:“青城镇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 她也就进去过一次,没多久就晕了,想啊想,想啊想:“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给冷老师动手术的那个医生。”难怪她告诉他给冷然拍个颈椎四位片或颈部磁共振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样,原来是她班门弄斧被嘲笑的眼神。 老者点点头,转而对冷然说:“你收的这徒弟不错。”池小墨没想到还夸她,得瑟的咧了八颗牙齿,接着听到:“知道关心你,就是太蠢了一点,记忆力不好就算了,还脑子不好使。” 泪流满面,丫的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夸她。 冷然尴尬地干咳两声,道:“刚好找您有事,我最近这样子没法上班,在我伤好之前跟着您吧!” “她这个智商……有点难度。” “回头给您买上次您看上的那支羊毫。” “成交。” 池小墨:我可以抗议么抗议么抗议么?好了,显然她是不能有意见的。 冷然戳了戳她耷拉着的脑袋,介绍老者:“这位是我的硕导,景和医院副院长兼骨科主任,周夏周老师。”继而薄唇轻启,“这位是我学生,池小墨。” 她不满的撅撅嘴,人周老师那么多头衔,随便给她一个就好了。 池小墨见周老师一阵冷笑,不祥感顿时升起,心中警铃大作。 “我知道她,科主任以上级别的都知道她。” 池小墨把自己进医院后所以的过往都想了一通,不该啊,她可是标准的能力不突出,不抢风头,不冒泡的主,怎么可能这么多人知道她。 然后周夏说了句话,和隆冬兜头而下的水一样冰冷:“哪天让你爸爸,再给我们院捐几台进口器械看看。” 噗,吐血而亡。 第32章 周夏和冷然最后敲定了池小墨上班时间,就是……从明天开始,全然不顾她的意思。等周夏走远,池小墨咬着被子泪眼汪汪的盯着冷然良久,只干巴巴盯着,不出声。 他定力向来不错,本想坐着继续看书,但见她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静什么的顿时成了浮云,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觉得瘆得慌。” 她放下被子撅着嘴:“我不要跟周老师。” “只是这一个多月而已。” “一刻也不想。” “……” “老师,你这是要抛弃我的节奏么?” 修长的指节继续翻着书,淡然回答:“放心,等我伤好了,会把你领回来的。” “就算是养的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啊!”池小墨见他面上表情有些松动,继续进攻,说不定就可以不用跟周夏了。 冷然眸子寒光一闪:“养的若是一头猪就不一定了。” 心碎……心碎的声音,乃们听到没有。她仰起脸悲哀的控诉:“冷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变成毒舌嘴了?” 他云淡风轻的回答:“刚刚。” 她真想吐一缸血,来祭奠她被冷然伤碎的心。 她趴在冷然床头很久很久,冷然还是无动于衷,她负气起身。去找贺子如,从云南回来后仿佛世界的重心都在冷然身上了,即使贺子如现在已经在骨科轮班,也没有多少碰面时间。 恰逢午饭时间,贺子如恨爽快的脱掉白大褂就跟她出去了。 见她便忍不住踩:“天上下红雨了吗?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还知道找我啊!” 池小墨哂笑:“哎呀哎呀,还不是内疚心理作祟。你永远是我最宠爱的姨太太,姨太太,请你吃午饭赔罪还不成么?” 贺子如笑笑:“这还差不多。” 女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只能八卦了,无论是八卦谁的。 “你还没告诉我岑妈妈是怎么答应你和岑洪的事了的?” 贺子如脸上的笑瞬间隐没,换了一副不屑而轻蔑的眼神,道:“接受老子个屁,那天回去,她告诉我,她不过是让岑洪带我见见世面。了解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比较一下我们俩之间的差别,让我知难而退。” 她愣愣地指着自己:“你说我吗?” 贺子如甩了个白眼轮回刀:“不然还能有谁?” 池小墨没接话,想想子如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她是无辜的啊,真是躺着也中枪。 贺子如阴笑两声,一手搭在她脖子上,接着道:“我倒是比较了一下我们俩,没别的区别,就只有一条。” 她茫然抬头:“嗯?什么区别?” “就是我比你多一根筋啊,因为你比正常人都要缺根筋啊。” 池小墨:“……” “……” 她愤怒的咆哮:“死婆子,你不嘴欠会死么?”刚在冷然那挨了一枪,转身又被贺子如崩了一枪。 真是交友不慎,外带流年不利。 她收敛了火焰,用胳膊使劲撞了下贺子如,正色道:“说真的,你们准备怎么办?” 贺子如耸耸肩,有气无力的回答:“我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哪天他没有了和我并肩作战的勇气,我放他走就是了。” 她捏了捏贺子如的手,想要给她更多的力量,支持他们走下去:“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岑洪。要是他真敢抛弃你,我就拆了他的骨头给你熬汤喝。” 贺子如一挥手表示无所谓,流睇于她面上,不怀好意的凑上去:“和你那帅哥老师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是不是已经是你的人了?” “别,你别想得那么龌龊行不行,我对他仅仅是崇拜,还有他一直很照顾我的感激之情,外带让他受伤了的负疚感。”本是想撇清关系的,脸颊却不自觉的热了起来。忙将脸扭到一旁,不想让子如查出端倪来继续挖八卦。 “韩诗给你打电话没?” 她脚步一顿,这话题转移的太快:“没啊!诶,说起来她今年暑假没有回来耶。” “她在b城找了份工作,下半年都研二了,闲的慌。” “真不厚道,都好久没跟我联系了。” “呵呵……” 池小墨警惕的盯着贺子如,这么猥琐而奸诈的笑容,绝对不正常。 贺子如脸上堆满笑容:“八月中旬五月天在鸟巢演唱会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她们仨一起喜欢的乐队五月天,即使贺子如灌的是*汤,她也认了。 “我负责你的演唱会门票,你负责我来回机票钱。” 她想了想,问:“什么位置的票,什么价格?” “最好的vip区域,2055元一张。” 她抿着嘴唇想了很久,如果是经济舱,从佳木市到b城,来回的机票钱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位,撑死多不过两百,不是贺子如的做风啊! 贺子如见她一副沉思样,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一个决定还要想半天。” “我这不是怕你坑我来着。” 贺子如说的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何年何月何时?” “好了好了,真是败给你了。机票钱我出,顺道还可以去看看韩诗。” “这是你说的啊,说出口的可不能反悔。” 她直想挠墙,有种被骗的赶脚:“不反悔。” 贺子如大笑,豪迈的拍了拍她的肩,她都感觉心肝胆都跟着颤:“小墨,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别吐血。” “……” “那演唱会门票是韩诗买的。” “……” 池小墨想,今天出门,果真是没看黄历,丫的一个个的早就挖好坑,就等她乖乖往里跳。她这样安慰自己,坑坑更健康。 要吐血的事情太多,回去得好好补血。 贺子如下午要上班,她闲着没事又拉不下面子去病房陪冷然,在医院住院部楼下挣扎了许久。想想为了自己在冷然面前仅剩的那么一点尊严,还是回家洗洗睡吧,虽然有点早。 好吧,不止一点点早。 当她悲戚的望着快要沦为废品的坐骑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林惠姑姑帮她摆平了找麻烦的人,可这辆车,貌似也报废了。 她搅着手指想了半天理由,譬如: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树上了;开车时前面是一个双层公交,路口红灯看不见,公交车急刹车撞上去了…… 可就算是这两样加在一起,也不会损毁到这个程度啊! 彼时手机铃声大作,她掏出来一看,这号码很熟悉,熟悉的心底的那层蜜糖都在一点点往外渗,是冷然。 池小墨想,自尊心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践踏的!忙掩下嘴角的笑拉长了脸,接通电话,冰冰冷冷的就一个字:“喂。” 那头一阵沉默,久久没出声,她握着手机的胳膊一阵发酸,直到怀疑是不是冷然不小心拨过来时听筒才传来低沉清晰的男声:“周老师虽嘴上不饶人,却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医术更是不在话下,你跟他一个多月是全无坏处的。” 池小墨气憋,说实话,她虽然潜意识有点怕周老师,可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这冷然完全是没摸清状况的啊! 她不过是气他没搭理她罢了。 她默默地啃着指头,想着该继续抗战还是就此归降。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的吹过来,寒可彻骨,节操什么的,还是不能当饭吃的。 就像她现在气的要死,人冷然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反正和冷然长期抗战肯定也是她铩羽而归,还不如趁还没有全军覆没之前来个倒戈。 “老师吃午饭没有?” “没有。” 池小墨是知晓冷然心性的,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而且在他口中说出时一定是淡漠的,可她却偏生觉察出了半分委屈的模样,不自觉笑了两声。 “那你等着我,我去给你买饭。” 当她拎着饭站在病房外时忍不住骂自己:你丫瞧你那点出息,给点甜头就狗腿成这样。 第33章 她都想好了,冷然不先开口和她说话,打死她都不能先开口,骨气啊!然后佯怒绷着脸,推开病房的门。 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冷然,将饭菜搁在桌子上,抽水马桶的声音传来,门开了,纤长的双手扶着门框,漂亮的眉眼处满满的全是愕然,旋即扬起唇角:“你来了!” 池小墨一怔,上去小心翼翼扶着他往床上走。 她盯着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冷然,张合了好久,道:“老师,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老师的父母呢?” 冷然夹菜的手一顿,而后恢复正常:“走了好些年了。” 他低着头,池小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从那毫无感情可言的语调中觉察出了心碎的声音。她想,她是残忍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一昧的将他逼向绝境,然后将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撕裂在他面前。 她,对他是多么残忍啊! 池小墨掀开薄唇,还未待她那句对不起说出口,冷然伸手递给她一张报纸,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声音似和煦晚风中奏响的晚笛:“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发明的智能手术刀,看了有什么想法?” 她一挑眉,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得意:“切除肿瘤率为百分之百,只要三秒钟。而且创口小,有助于恢复,这好,那些个医生的饭碗被机器给抢去了。” 冷然摇摇头,不赞同她的说法:“机器只能算提高医生手术准确率,和替代不替代是两回事。” “那有什么,反正我们是麻醉师,代替医生了我们也不会下岗,这机器要是普遍了,他们满地打滚的心估计都有了。” 冷然:“……” 她见冷然久久不答话,抬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问:“难道,我说错了吗?” 冷然摇头不语,抬眼便见阳光漫透窗帘洒下的光影,想起佳木大学里林荫大道旁的梧桐树,四月纷飞的樱花,还有一年一度的金秋菊展,呢喃道:“好久没有去樱顶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灿阳,而后将目光定格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等你伤好了,一起去呗!” 日升月沉,花开花落,时间转瞬即逝。 池小墨跟着周夏在骨科混了一个多星期,天天忍受着骨科独有的锥子电钻等非人工具。走廊上去不是缺胳膊短腿的,就是打着石膏杵着拐杖到处窜门了。 冷然的腿伤恢复得很好,早已打上了石膏,回家静养了。只是仍未见到骨痂,需要定期复查,到时候拆石膏就好了。 她将报废的坐骑卖了,上下班都是开的冷然的车。 昨天刚转来门诊和周老师坐镇肾内科,和住院部的情况真的不能一概而论,通常是忙的连大喘气的时间都没有。难怪在住院部一天工作标准八小时,到门诊一天只需要上四个小时。七八月是呼吸道感染的最高峰,可苦了转科到呼吸内科上门诊的,自杀都心估计都该有了。 她望了望肾内科门诊室的门,良久没有反应,忙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周夏隔着镜片补病历,看有没有今日本该复诊的沉档。 她瞄了眼时间,十一点半,离下班也仅有半个小时:“周老师,我先出去晃几圈,憋了一个上午闷得慌。” 周夏手中的原子笔飞快的在病历上标注,头都没抬:“要出去就出去,不是跟你说了叫我太师父的么?你这样一叫,我收徒标准瞬间降了好几个级别,都快是地球的南北端的差别了。” 池小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在这大现代的,叫太师父他就不觉得格格不入么? 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太师父。” 她没换下白大褂,门诊和住院部之间还有些距离,她本是想去找贺子如,可一转念还是算了。肾内科临着输液室,她还没走到输液室门前,就听到里面家长对小孩子说。 “还不乖乖坐着,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去叫穿白衣服的鬼把你抓去了。”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汗,穿白衣服的鬼?说的是她吗? 她一个没忍住,将头探进了输液室,只见四五岁般大的小男孩眼眶里蓄满泪水,咬着嘴唇委屈的模样,转头一见到她,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以光速扑倒她妈妈的怀中,高喊道:“宝宝会听话的,会乖的,不要叫白衣鬼来抓我……妈妈,妈妈,我会乖的……” 少妇紧搂着孩子,面上尽显尴尬,冲她点点头,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池小墨狂汗,只觉脊背发凉,原来白衣天使这一称呼已经不自觉的变成了白衣鬼,唬孩子还一唬一个准。 那可以,等她宝贝侄儿或者是侄女出生了,她这个白衣鬼还真是可以好好的唬唬她。 “医生,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感觉有人拉着她的衣袖,流转了个目光便见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天蓝色抱被包裹的孩子。 她愣了片刻:“我不是儿科医生耶。”不是她不想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因为小孩子体质和寻常人不一样,景和医院对此有特定规定,非专业儿科人员,就连转科都不能去儿科,能进儿科的,都是年老有经验的医生。 那女人有着细细的柳叶眉,肤若凝脂,细长的杏眼,池小墨想,倘若不是沦落,细致打扮一下,肯定也是一个标准的美女。 女人声音中满满的急促,咚的一下就跪在地上了,抱着她的腿苦求道:“我不是来给孩子看病的,只是想给孩子正个名分,让他认祖归宗。” 她心中咯噔一下,寒气自脚开始蔓延,难不成林微白在外面早就有孩子了?可这个女人年龄应该有三十岁了?考虑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声张,赶忙将女子拉到肾内科。 焦急的问:“你认识我哥?” 那女人也是一愣:“不认识啊!” 这下可把她给弄糊涂了,都不认识林微白,谈什么认祖归宗啊!“那你找我又是怎么回事啊?” 女人杏眼一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拦都拦不住,哽咽着说道:“我和孩子爸爸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婚事却遭到了他家里人的强烈反对,他为了娶我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我们在一起一段时日后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他想给孩子一个身份,就回去拿结婚证,我等了三个多月都没有等到他……” 说罢已经泣不成声,池小墨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了过去,试探道:“他背弃了你?” 女人摇摇头:“没有,他没有背弃我,我大着肚子找到他们家人后才得知,他在回去拿户口本的路上……被车给撞了,走了。我本想证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可他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有孩子了,尸体早在出事后就火化了。等现在孩子出生了,我不求别的,只求能给孩子一个名分,让他认祖归宗……” 池小墨长叹一口气,说:“孩子爸爸都去了,dna比对是做不成了……”说完想不出办法,偷偷瞄了下奋笔疾书的太师父,见他毫无动静,也不好意思开口。 “医生,医生,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刚说完又给跪下了。 她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帮你……咦,对了,你这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儿子。” 池小墨仿佛看到灰霾的天气冲破云层,泻下一缕金色的光,带着温暖和希望:“你运气好,要生的是女儿,这辈子都没法子证明了,好在是儿子,可以做个亲权鉴定。” 那女子一脸茫然的盯着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亲权鉴定?” 池小墨笃定的点点头:“在染色体中,有两条是性染色体,女性的是xx,而男性的则是xy,这其中的y,都是爷爷传给爸爸,爸爸再传给儿子。亲权鉴定就是鉴定的这个y,倘若孩子爷爷还在世,就可以做个亲权鉴定。” 女子面上的希望顿时又被浇熄了,讷讷道:“孩子爷爷……前段时间也走了。” “这不要紧,你看孩子爸爸有没有兄弟,或者兄弟的儿子,甚至爷爷辈也可以做。” 希望被重新点燃:“有有,孩子有个大伯,大伯的孩子也是儿子。” “那可以联系孩子大伯或者表哥来做。” 女人抬头将目光紧紧锁在她面上,恳求道:“医生,你能帮我给孩子表哥打个电话么?他们家人都以为我是想钱想疯了,是不会接我电话了。” 池小墨心下犹豫,她已经算是尽了一个医生的职责了,坚守了道德操守,这通电话打不打都是无关紧要的,可送佛送到西,看这女人也蛮可怜的。 掏出手机,说:“你报一下电话吧!” “谢谢你!155********” 等她按了通话键后诧异的盯着屏幕上出现的名字:郑嘉君。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小墨,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郑嘉君声线起伏很大,有些激动,电话的漏音效果也是相当好的,在这鸦雀无声的肾内科门诊,想必周夏和那女子也都听到了。 她硬着头皮躲过周夏探究的目光和女子殷切的注视,轻咳的两声,道:“我那个……有点事找你……”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便是了。” 她看了女子一眼,猛然想起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忙捂住话筒问:“你叫什么名字?” “贡依兰。” “就是有个叫贡依兰的女人,希望你能来医院做一下亲权鉴定,证明她的孩子是你叔叔的。” 郑嘉君那边沉默很久,哑着嗓子说:“小墨,如果我今天去做这个亲权鉴定,你是不是就不会躲着我了。” 第34章 池小墨搅着白大褂下摆,咬着嘴唇想了很久,他们俩真的没必要弄得老死不相往来,更何况郑嘉君高中时还给她免费讲解了那么多习题,算来也是有恩于她! 她脑袋很清醒,在郑嘉君面前,她是冷然的女朋友:“我没有躲你,只是冷然受伤了,一方面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另一方面还要上班。再加上我哥最近出差,要抽时间多陪陪嫂子,所以……” “我明白。” 郑嘉君这三个字倒是把她给绕糊涂了,他明白什么?她都没明白呢。 “嗯,我快要下班了,小孩和大人都在门诊肾内科,你等会儿直接过来就……额?” 她茫然的盯着一直传来一阵忙音的听筒,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挂断电话对贡依兰道:“那个,他的回答有点模棱两可,你……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下,他家离这便很近,应该很快就能来。” 贡依兰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抱着孩子在肾内科焦灼的等着郑嘉君。池小墨支着下巴打盹数时光,总觉得芒刺在背,偏头发现太师父正用他24k钛合金的打量她,弄得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她结结巴巴的问:“那个……那个……太师父,你……你有话就直说。” 周夏右脸肌肉一扯,从口中逸出几声奸诈的笑声,问:“池小墨,你还真是多管闲事啊!人家挂号没有?知道不知道我的专家号是14元钱,特需号是100到200元。” 她哂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哎呀,对啊对啊!老师真厉害,挂老师的号还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周夏清了清嗓子,直直地戳她伤口:“说了是太师父。” 拉着衣角委屈的眨眼睛啊眨眼睛:“太师父……” 视线中黑影一闪,在朦胧的光影中格外清晰,‘啪’的一声,一份档案就和她脸颊亲密接触了,带着酥酥麻麻的疼痛触感。 池小墨揉揉脸,委屈的拿着病历档案。 贡依兰见周夏说得明白,忙站起来的,道:“刚才有点病急乱投医,见到穿白大褂的就拉住了,我这就去补挂号单。” 周夏摇摇手,说:“没必要,我在肾内科,只是普通号,方才也只是跟她开玩笑。” 池小墨翻了个白眼,有这样开玩笑的么? 还真有,就是她太师父。 池小墨翻开病历和资料,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舒展的眉头越皱越紧,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扫了眼标角,是景和医院的,诧异道:“这不对,肯定不对。” 周夏伸出已经松弛的手背,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哪里不对?” 她指着空洞洞的左侧腹腔,开口:“病人是18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做过脾脏摘除手术,今年27岁,且以后并未做过任何大型手术,从这个片子看来,她五脏中,少了两样,一样是脾脏破裂切除的脾脏,还有……莫名丢失的左肾。” 池小墨拿着片子陷入沉思,这事件若是爆出去,对景和医院的名声和地位,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冲击。 周夏摇摇头,头上微生的白发晃晃悠悠的:“你给我分析分析这个肾是去哪里了的?” 她啃着手指想了想:“这个肾没有了,三种可能,一是移位,二是先天缺失,三是萎缩。她住院前片子显示是有左肾的,所以要做个ect,b超,彩超,最重要的是做个三维立体图谱,这样才能判断左肾到底是去哪里了。” 周夏心情好,盯着一脸认真的池小墨,嘱咐道:“你出医院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说你最近在肾内科,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在闹事,注意安全。” “啊?”她指了指手上的病历。“因为这个肾?” 在医院,医闹是常事,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周夏还没来得急点头,肾内科的门哐当一声就被撞开了,池小墨捂了捂心口,医闹的人难道已经冲破人民干警的维护杀到肾内科了? 错愕抬头,却见郑嘉君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脸滴落在肾内科洁白的地砖上,微湿的刘海搭在细致的额头上,目光悠悠盯着她。 “小墨。” “啊?” “我来了。” “哦。” 她扫了眼科室里的挂钟,离接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埋头开了一份化验单,递给贡依兰:“先去交钱,然后去化验科。” 贡依兰接过化验单,显得局促不安,低头头看了好几眼郑嘉君。池小墨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贡依兰这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郑嘉君的情绪,怕是在郑家受尽了白眼吧! “我腿不方便,麻烦你让一下。” 池小墨一愣,冷然的声音,猛然抬头盯着门前的冷然,他拄着拐杖站在郑嘉君身后,面上还是一派的谦和有礼,甚至唇角,还挂着丝丝笑意。 她腾地站起来想要去扶他,却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椅子上,膝盖磕的生疼,蹲在地上揉了揉又站了起来。 “还是那么迷糊。” 冷然本是责备的意思,她却在不自觉殷红脸颊,连呼吸都有些灼烫,和郑嘉君擦身而过的瞬间,瞥见他瞬间僵硬的微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不用复查啊,你怎么过来了?” 冷然摆摆手示意不用扶,一瘸一拐的坐在周夏边上挪,忽地莞尔:“在家看新闻,景和医院医闹严重,连来维持秩序的警察都被打了,我来接你下班。” 她摸不清冷然是在配合她在郑嘉君面前演戏还是真的来接她的,想了想还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没事儿,就算是我出去了,看着小,也不会认定我是医护人员的。” 周夏敲了敲桌子,不甘寂寞的落井下石:“我也觉得你不像医护人员,哪里来的这么蠢的医生啊……” 池小墨:“……” 冷然颊边的笑更胜三分,声音像暮黑的夜色忽得一缕清阳:“老师愈发毒舌了。” 周夏冷哼一声:“我是你老师,你怎么不说来接我回去,何况我还长了一副有学问的脸。” 冷然:“……” 池小墨:“……” 她已经持续抽搐很久了,这太师父,是嫉妒么?刺果果的嫉妒么?还是专程来搅局的? 郑嘉君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往外拖,冷然端着她刚泡的茉莉清茶隔着腾腾热气对她点点头,她不安的心瞬间沉静了。 肾内科在走廊尽头,郑嘉君将她拽到门外,松开抓住她的手,没给她任何反应的空隙,双手成拳猛地砸在墙上的瓷砖上,咚的一声便成了血案。 池小墨被吓了一跳,这种自残的行为啊,不可取啊你可取:“你这一拳下去,等会儿化验都不用抽血了。” 她倒不是想说风凉话,只是郑嘉君的行为让她很迷茫,再这么下去都成困扰了,想必冷然放心让她出来,也便是想让他们把话说开,道明敞。 郑嘉君背对着她,声音哑哑的,刺刺的声音听着难受:“如果我不曾年少轻狂和费梓在一起,你还会爱我吗?” 她望着光洁地砖上自己清晰明了的影像,她对郑嘉君的感情,应该未到‘爱’的地步。 她抬头盯着郑嘉君的后脑勺,蠕动嘴唇:“就算当年,我们也还没到‘爱’的程度,于现在而言,我们之间并不是简单的隔着费梓和五年时间……” “对,隔了一个冷然。” 她被郑嘉君吼怔在原地,愣愣地盯着他。 他转头,激动的睁大眼睛捏住她的肩膀摇晃:“他有什么好的?一张诱惑人的脸?他不是好东西你知道吗?他不会留在佳木市的,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废人。” 郑嘉君的‘废人’二字彻底把她惹炸毛了,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打掉郑嘉君搁在她肩上的手,扯着嗓子吼回去,音量顿时上升三个八度,半点不留情面:“他是废人怎么了?就算他再废那双腿也是为了救我废的,再废也是我池小墨的人。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你喜欢的不过是一直追在你身后的那个我,那个能在高中校园里给你脸上不断贴金的我。” 郑嘉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犀利的话,一时被吼得哑口无言,良久后抬头,声线低婉哀伤:“对,八年前我没珍惜你的好,五年前还是没能珍惜你的好,所以注定五年后的现在,我得不到你是吗?” 她吞了吞口水,想想刚才的话,应该没什么太过分的吧!刚准备道歉就听到郑嘉君歇斯底里道:“可就算我得不到,他一个废人凭什么得到。” 真是瞎了眼了,刚才还准备道歉来着。 池小墨猛的将他推开,郑嘉君一个没站稳,接连后退好几步后撞在墙上。 “郑嘉君老子告诉你,我不准你这么说冷然。凭什么?就凭当我遇到困难时挡在我面前将我护在身后的是他而不是你,就算他不如你,比你低一千倍、一万倍,我就是喜欢他。还有,你于我,从一开始便只是路人甲而已。” 末了白莲花了一次:“跟费梓一起过下去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5章 罔顾郑嘉君此刻的心情,推开肾内科虚掩的门,冷然仍旧捧着透明的水杯细细品尝那一杯粗劣的茉莉花茶,沉稳内敛。周夏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贡依兰略显焦急,估计怕因为她俩的事情影响一会儿的化验。 她佯装淡定清了清嗓子,对贡依兰道:“那个……你不用担心他不肯抽血了,瓷砖上就有……” 然后贡依兰点头,约摸是出去缴费了。 待贡依兰走后,更衣室里走出已经换好白大褂的交班医生,她尴尬地点头问好。不可置否,刚才她和郑嘉君的对话他们肯定都听到了。 冷然用拐杖撑着站了起来,道:“老师,我和小墨就先回去了。您长着这么一副有学问的脸,出医院的时候还是要格外谨小慎微些,最好用头巾蒙着,不然不安全。” 池小墨实在琢磨不透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却隐约觉得冷然这番话,其实是在帮她。即使紧抿着嘴角,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弯了丝弧度。 周夏气急,怒道:“你这是护犊子,我只说了这丫头一句,你还记到心里去了。” 她听后满头黑线,良久冷然扯了扯嘴角:“你也可以护犊子。” 周夏哼了声,没再说话。 池小墨觉得,周夏明明是关心着冷然的,却似乎因为什么事情气不过,横着就是想挑点刺。 她这一个上午都闷在医院里,不出来还真不知道,人山人海的,地上隐约还能看到血迹,早上肯定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难怪今天医院的人那么少,还能趁着空档休息会儿。 她搀扶着冷然缓缓往门外走去,烈日当头,黑色发丝更是烫的不像话,她用空余的右手挡了挡:“老师,午饭想吃什么?” “既然出来了,就不要麻烦你家里人了,一起出去吃吧!” “嗯,好啊!你想去哪里吃。” 他凝眸抬头,视线落在前面如城墙一样的闹事的人潮:“去佳大西侧的那个小饭馆吧!” 冷然的家世肯定不差,竟然喜欢去这样的地方吃饭,她略惊讶:“嗯,那一家的腊鸭焖藕贺子如最喜欢吃了,考试完了啊,庆祝的时候,都是在那里吃的。” 他莞尔,没说话。 迎面走来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大约五十来岁,布满皱纹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想必是从早晨就晒到现在。停在理他们一步距离的地方,池小墨这才发现,来人有些佝偻。 “年轻人,你这腿是怎么了?” 冷然抬头,面露微笑的应着,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耐烦,轻描淡写的回答:“摔了下。” 来人想了想,道:“你还是换一家医院看病吧,我女儿九年前在这所医院里做了脾脏摘除手术,后来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前段时间单位体检发现我女儿缺了一个肾,我女儿读的是卫校,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这医院很黑心的。” 池小墨沉思了一会儿,这人说的是告诫,不像以前的医闹一样,只是想要多赔一些钱。 冷然眉头微锁,问:“除了那一次脾脏摘除手术,您女儿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手术?” 那人斩金截铁的回答:“没有,我敢肯定没有。” 冷然想了想,伸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老人,解释道:“这是我同学的名片,是律师,擅长处理医疗纠纷,你告诉他是冷然要你去的就好了。” 粗糙的一双手满怀谢意接了过来,一个劲地鞠躬:“谢谢你。”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事儿不一定是医院的错,通过正当途径解决这件事总比一直僵着好,上午伤人事件,若不是干警和医院没有深究,怕是您现在已经在警局了。” 那人一愣,想到什么,嘴唇张合了许久,最后只道:“我明白了。” 他点点头,说:“盛夏了日头毒,早些回去吧,小心中暑。我们就先走了。” 她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心中却顿时充满了力量,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都能伸出援手,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难免又生了惆怅,这样优秀的他,她还在希冀什么呢? 她望着白色的轿车,忽而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他腿本来就已经受伤,车也被她开到医院了,难不成是挤地铁?或者是公交么? 他额头已经沁出薄汗:“恰逢蓝市长和蓝夫人去看你嫂子,就带着我过来了,一直送我到医院正门才转身。” 池小墨小心扶着冷然到副驾驶后自己才上车,浓夏的马路上因着强烈的阳光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是寥寥无几,稀稀拉拉的样子。 “九年前我已经来到景和帮衬周老师了,所以脾脏摘除手术发生时,我应该在景和,只是时限久远,更是模糊不清了。” 她打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九年前的冷然也不过是大二大三的样子,竟然就有资格跟老师了?可就算跟老师,为什么是周夏?周夏是骨科的啊,这和麻醉没多大的关系吧! 她终究还是问了:“为什么是周老师,不应该是骨科的老师啊?” 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我本硕都是攻的骨科。” 冷然的回答让她困惑的心上更是蒙上了一层迷雾,既然本硕都是骨科,为何读博时骤然转攻麻醉了? “老师念麻醉,不会是因为工资要比其他科室要高吧?”抱歉,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是想不出比这个更好地原因了。 冷然嘴角抽了抽,没接话。 佳木大学离景和医院并不远,但佳木大学占地面积较大,几乎是围着饶了小半圈才找到那个人潮拥挤的西侧饭馆。 小饭馆门前都没有停车位,她靠边停了车,扶着冷然一起走了进去,顺手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小饭馆里的冷气开的很足,中央空调呼呼的吹动上面带着的红布条,飘飘摇摇的挂在上面。 服务员拿来菜单,两人商量着点了几盘菜,细细数来,她发现全是她喜欢吃的,至于他的口味,她好像不是太清楚。 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补了一道汤:“再来一份山药排骨汤。”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清洗一次性消毒碗筷,将清洗好的一套餐具推到她面前,不温不火道:“星期一是玉米排骨汤,星期二是土豆排骨汤,星期三是山药排骨汤,星期四是萝卜排骨汤……池同学,你这是闹哪样?” 她偏着头思忖片刻,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这是为了你好,排骨汤能消肿散瘀为骨折愈合之首。饮食不当能造成瘀血积滞,难以消散,必致拖延病程,使骨痂生长迟缓,影响日后关节功能的恢复。” 转念觉得是不是太严肃了些,忙商量道:“ 等见到骨痂了咱就不喝了,成不?” 他衔着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无奈道:“那也可以换一种啊!” 她想了想,觉得冷然这话说的颇为有理,欣喜道:“好啊,那倒过来吧,周日玉米排骨汤,周六山药排骨汤……” 冷然盯着她掰着手指细细数着的模样,几欲吐血,这是真的呆傻,还是装萌啊! 这一顿吃的还算平静,用冷然对她惯常思维表现来说,一顿饭没安安静静的,不闹的天翻地覆众人皆知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她扒着碗里的米饭,睨着眼睛从碗和手之间的缝隙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即使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看,她却怎么看也不觉得腻。 微笑不觉漫上嘴角,胭脂红带着羞赧的温度,她想,这样宁静绵长的时间,似乎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她还想,和他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只是惆怅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想。 饭后送他回冷家,她磨蹭着不愿离去,假意遁进书房研习功课,实则想多留一刻。 池小墨失神的望着整整一个书架上的绘画专业书籍,嫉妒占据了她整个胸腔。 在青城镇廊檐下的那一副画她也算是见识过他的画工,本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些处理线条明暗的各类绘画书籍都是冷然的,可书页上却端正的印刻着一个名字——alisa。 第36章 她按捺住想要问清一切的冲动,可初识时她便已经问过一次,他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避而不谈。 越是不能坦诚的关系,便越是亲密,也愈是见不得光。 她是怎么回去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用了五年时间挣脱回忆里郑嘉君的缚束,原本平静的湖面,冷然却像蜻蜓点水一般,他的世界依旧平和,可她的世界,却已经被搅得涟漪点点,甚至一塌糊涂了。 池小墨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缩进了贺子如在学生公寓的窝,这样的她要是被池菲看去了,铁定要气得哆嗦,直骂没出息。 可她能怎样?在冷然面前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贺子如下班后活动了一身筋骨,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别要死不活的,你这样子就和我千百般活动了肠胃却憋着一个屁没放出来一样难受。” 她悠悠从梦中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早早把她白天对贺子如的倾诉抛到了九霄云外,打了个哈欠把眼泪都给挤出来了。 “你回来了啊!” 贺子如才不管她是不是没睡醒,趴在床头八卦道:“喂,照你中午给我打电话说的那个情形,你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们冷老师了耶。” 池小墨晕乎乎的脑袋瞬时清醒,上下打量着贺子如似笑非笑的脸:“诶,我怎么发现你有点幸灾乐祸啊。” “你知足吧,我没落井下石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翻身背对着贺子如没再说话。 贺子如长叹一声,安慰的拍了拍她后背:“要是喜欢就快点去追,管她是艾莉萨还是爱丽丝的。如果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你就拆了他们上位就好,要是结婚了不是还能离婚么?不然民政局是用来干嘛的。实在不济要是有个孩子的,顶多做个后妈,那他这人还不都是你的了。” 她背着贺子如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见到过无耻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鸵鸟惯了:“算了,趁现在还陷得不深,早点摆脱才是王道。” 贺子如迟疑了一下,心里很是挣扎,却还是说了出来:“你觉得你真的陷得不深吗?” 她一愣,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贺子如难得有正经的时候:“小墨,无论是郑嘉君也好还是冷然也好,你遇到他们俩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也算得上是旁观者清。你和郑嘉君那不叫爱情,那就欣赏。你和冷然相处也才两个多月,沦陷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对他的在意程度已经快到我们俩之间的感情了。” 她敛眉想了想,抬头道:“你是想说我重色轻友么?” 说完啪的一掌就落在她头上了,贺子如火药味浓重的说:“皇权不容亵渎,老子跟你正经说话,好好听就是了。” 池小墨委屈的揉着被贺子如敲疼的脑袋,她没说错啊,刚才最后一句话不就是说她重色轻友么? “你要是真喜欢那老师,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是死的,我也帮你追到手。”不可置否,贺子如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那就一定得毁掉。 她摇摇头,冷静道:“我是喜欢他,这一点我不否认,可若是他离开我过得更好,我为什么要留住他。” “你问都没问,凭什么说他离开你过得更好。” 她无奈的一摊手:“他那条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继而道,“第一次见面我把他想要的包子抢走了,后来因为我的事被拉进来冒充的男友,三天两头得一起演戏,我哥结婚还不知道赔进去多少礼金,去义诊为了救我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说离开我,他过得是不是更好?” 贺子如摸了摸她已经过肩的短发:“感情的事情不能这么算的,就像岑洪为了我,可以放下他的所有,包括尊严,更遑论这点小伤了。” 贺子如说的没有,岑洪天生骄傲,一双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一样。他有显赫的家世,出众的长相,骄人的成绩,这些无一不使他的生活就像踩在云端的仙人。可自从遇到子如,这些统统都变成了浮云。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意,不是看他能给她多少,而是能为她放弃多少。 岑洪为了子如,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佳木银行,放弃了亮敞光明的前途,能统一战线对抗家庭,这些,全都是因为他爱子如,仅此而已。 她悠悠叹了口气:“那不一样,你和岑洪跟我和冷然完全没有可比性。” 贺子如气到爆,指着池小墨就开始骂:“你怎么就一缩头乌龟啊,见到困难就歇菜了,不知道勇往直前啊!” 她将头埋进被窝里,咬着被子泪眼汪汪的卖萌:“子如啊,我不是乌龟,如果冷然真的和她在一起,我不想让他不快乐,成为他们中间的疙瘩,这样他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 贺子如原本还想数落她一顿的,最后都化为无声的叹息,揉了揉她头上软滑的头发:“其实人有时候可以稍微自私一点的,就像我让岑洪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自私吧!” 池小墨抬头:“不,他这叫心甘情愿。” 她想整理一下繁杂的心情,给习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最近要去韩诗那边玩,直到中下旬才能回来,不能照顾冷然,希望能安排一个人近段时间照顾他日常起居。 习娴很开心的应承了,还告诉她要玩得开心,时间不是问题,工作更谈不上是问题了。 她抿了抿唇角,当机立断,草草的收拾了东西就去机场,买了晚上十一点佳木市飞b城的车票。 候机室的人不少,有些嘈杂,白炽灯有些晃眼,有些晕乎乎的,她掏出手机给林惠打电话。 甜着嗓子道:“姑姑睡了吗?” 林惠声音里隐隐有些笑意:“还在工作呢,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是你姑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晚打电话,肯定是有事情的。 “我十一点飞b市的飞机,大概一点多到机场,姑姑收留我吧!” 林惠甚至都没有问她去b城的原因就欣然答应了,她呆呆的望着候机室里往来的人群,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只有她这样匆忙。 匆忙的躲避自己对冷然的感情,匆忙的逃避自己。 她现在想想,冷然这些日子虽然对他笑容多了,可又有哪些笑容是心底最真实的呢?怕是没有吧,都是些没有温度的笑容。 林惠在t1号航站楼的露天停车场等她,她拖着行李箱站在b市的土地上。夜色朦胧,远处霓虹灯映衬着这个城市的繁华,还未走多久,就见林惠姑姑一袭军装朝她挥手。 林惠接过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中,嘀咕着:“怎么突然就到b城来了?往年我嘴皮子可都磨破了都不肯过来。” 池小墨在林惠身上蹭了蹭:“姑姑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五月天,他们中旬要在这边开演唱会,提前过来还能多玩几天呢。” 林惠是军人,侦查和反侦查能力都是一流的,倘若池小墨真有心早来,以她的性格,势必会提前通知,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仓促。却也只是怜惜的摸了摸头顶,没再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到姑姑家,是门前带小花园的独栋别墅,在一栋栋整齐的机关大院中坐落着的小洋楼。可当她走进去,里面的格局却让她惊呆了,和佳木市的林宅的构造竟然一模一样。 她心下一软,眼眶里蓄满了泪珠,姑姑其实还是很想爷爷奶奶的,只是性子要强,又不愿意服软。 姑父叫柴杰,和林惠姑姑一样也是军人,军衔却不知晓。黝黑的皮肤上是一双精明的眸子,似要将人看透一般。 林惠早先就给她安排好了房间,竟然细心到和佳木市一样房间位置,一样布置和装修。 她讷讷道:“姑姑,你是怎么办到的?” “这房子的装修本就和林宅是一样的,早前就给你收拾出了这间房,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过来玩。” 池小墨心里暖暖的,张合了很久才说:“姑姑,回家吧!” 林惠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小墨啊,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姑姑是咎由自取,不怨别人。” 她想了很久,终究没有搭话。她只知道姑姑和爷爷之间的事,是整个林家人的心结,却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路灯照进来,投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上,折射出温暖地光芒。 实在口渴到不行,下楼去喝水,见姑姑和姑父在二楼阳台上望着远处闪烁的星光,立于一片茫然的月色中,身上带着露浓气,隐约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小墨是他们的孩子吗?” 她端着水杯没出声,却见林惠蓦然回首,很是诧异,愣了片刻方才嫣然一笑:“小墨怎么还没睡?” 她嘿嘿的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她只是纯粹的路过而已,可没准备偷听。 “有些口渴,找水喝。” “嗯,早些睡,已经很晚了。” 她点头如捣蒜,只想快些进房间:“嗯嗯,姑姑姑父也是,晚安。” 说罢一溜烟钻进房间,回忆了一下姑父的问题,她挠了挠头,怎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啊! 他们的孩子?这应该不是一个问题啊!林惠是她姑姑,姑父自然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她一拍头,暗骂了自己一顿,她只是隐约听到像是她的名字,可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套,指不定姑父说的并不是她! 肯定不是她。 她是在晨光掩映中昏昏入睡的。 第37章 黑暗中好像有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她猛然间坐在床上,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昨晚睡的时候只拉了一层窗帘,阳光早已漫透淡粉色的窗帘,泄了一地光线。 已是正午时分,她茫然的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上面的来电提醒,只有周夏的几个电话,至于冷然的,一个也没有。 她掏出手机拨通周夏的号码,静待批评,果不其然,刚接通就是一通臭骂:“死哪里去了,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不知道今天病人多啊!” 她举着电话走至窗前,一扬手拉开窗帘,突兀而强烈的光线刺眼,她伸手挡了下,解释道:“我现在不在佳木市,昨晚不是跟您请假了的么?” “你那叫请假?我有批复吗?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全都没了。” 她低眸盯着拖鞋的鞋尖,诚实的说:“太师父,我工资加奖金也就这来去机票钱啊!” “……” 估计周夏气得不轻,扯着嗓子吼:“你和你那老师都是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池小墨:“……”这个,她着实想不透,她跑了不上班和冷然有什么关系啊? 末了那边传来幽怨绵长的叹息:“罢了罢了,好好玩吧!” 得到周夏大赦她很是开心,忙不迭应了声。 让她感到很有歉意的是林惠为了更好的照顾她,请了假在家陪她,尽管她告诉林惠自己已经成年,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但林惠还是闲在家了。 姑父第三天就去执行任务了,具体是什么她没问,这些怕都是军事机密,如果顺利的话,她回佳木市之前能回来。 这些天林惠带着她逛遍了b城的景区,她也像真的忘了冷然一样,白天是没心没肺的笑,在景区噙着最甜美的笑比着剪刀手留念。关于他的所有,不联系,不询问,不打听。只是当夜幕拉下时,心中却是满满的落寞,她来b城也有段时间了,可他却像不知道一般,一个电话也没打过。 她会想,他的腿恢复的怎样?长骨痂了吗?拆石膏了吗?这些问题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每每夜深时便吞噬着她,让她食不知味、寝食难安。 贺子如是演唱会的前一天来b城的,她和韩诗一起去接机,贺子如懂她,关于冷然的零星半点,都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半分。 演唱会如期举行,韩诗和贺子如已经进去癫狂状态,举着荧光棒使出吃奶的劲喊着,她咧着嘴也时不时喊上两句,只是人声鼎沸,往往都被湮没得无影无踪。 主唱阿信一首一首的唱,都是她们熟悉的歌,闭着言情听前奏就能猜出歌名,贺子如坐在她和韩诗中间,站着直想上去求阿信一个拥抱。 阿信握着话筒,用他独特好听的嗓音道:“好久没有看星星了,我们来看星星。” “有带手机吗?” 阿信一发问,现场粉丝的热情顿时爆棚,一个劲的高呼‘有’,她们也不例外。 “拿出来。” 她们都乖乖的掏出手机,现场的灯光忽然熄灭,只余几点模糊的光影,还有下面观众席成千上万的手机屏幕的亮光,就和阿信说的一样,成了漫天星河,在繁华的都市,难以看见的漫天星河。 “打电话给你喜欢的人,让他也听到这首《温柔》……” 她木讷的盯着屏幕上骤然出现的名字,正显示通话中,一曲《温柔》撞入耳膜:“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渡过……” 一首《温柔》约四分多钟,她没按掉红色的通话结束键,那边也一样,通话时间也愈渐增加。 《温柔》唱完后全场的灯再次亮起,她有些慌乱的按了通话结束键,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冷然该怎样想。 贺子如凑到手机前试图听清岑洪说的是什么,努力了很久还是没听清,只得大声说:“岑洪,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池小墨低头凝视手上没有半点动静的手机,悲伤不可遏制的袭来,她和贺子如的唯一区别就是,贺子如和岑洪是两情相悦,而她对冷然,那只能被称为单相思。 韩诗无奈的耸耸肩,靠在椅背上隔着贺子如打了她一下,撅嘴眨眼扮可怜:“就我俩可怜,连个可以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池小墨僵硬的扯了个微笑,盯着韩诗左边脸颊的梨涡:“要是太随意了你也肯定不乐意,还不如单着,遇到心仪的人再说。” 韩诗赞同的点点头:“随意了可不太委屈自己,不过要是真遇到自己喜欢的,怎么样也要试一试,管他什么死缠烂打,追到手才是王道。” 她喃喃低语:“死缠……烂打……么?” 韩诗点点头:“那是,不搏一下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也同样喜欢我呢,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阿信最后的表现在她眼中都化成了冷然模糊的影像,天籁的嗓音成了冷然和她之间没有温度的对话。 演唱会是在她浑浑噩噩和繁杂的思绪中度过的,出来时月亮挂在远处的高楼上,清明的洒下月色。 韩诗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盯着灰黑的天空,指着池小墨的鼻子就开骂:“你说你到b市也来了十几二十天了,都不知道联系我。”说罢手指一移,落在贺子如脸上,“你丫也是,不要以为我不在你们身边就可以把我给抛弃了,门都没有,就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缠着你们做闺蜜。” 说完就将头埋进膝盖间,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我都大半年没有回去了,小墨来了都不陪我几天,看个演唱会了明天就走,你们什么意思啊!” 池小墨坐在韩诗旁,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仨中就你最出息,轻而易举的考上了北大,然后保研,从大学就没有要过家里的钱。佳木市太小,小到我和子如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来捆绑和缚束你高飞的心。高中时你曾说过,你就想做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你天生就不适合碌碌无为这四个字。” 韩诗哼哼唧唧的蹭了她衣服一脸鼻涕,红肿着眼睛道:“我说我想做天上最亮的星星不是渴望成功,我只想做我身边人的星星,你的,子如的。我也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只是觉得干一件事不做到最好还不如不做……” 贺子如一巴掌拍两个:“你们俩干嘛呢?演话剧,这么文绉绉肉兮兮的话也说的出口,想我们有什么难的,飞机两小时十分钟,要是没钱就找小墨要,她家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池小墨:“……” 韩诗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奸诈的笑了两声,颊边梨涡若影若现,一摊手:“这次演唱会的票,你包了吧!” 池小墨翻了个白眼,气结:“你们俩要这么抠门么,合着算计我。” 贺子如笑得狡黠:“好朋友就是用来算计的,至于有钱的好朋友,是用来付账的。” 池小墨两眼一黑,真是交友不慎啊,忙妥协道:“好好,算我的算我的。”韩诗最终没收她给的钱,池小墨心中清楚,她们不过说说而已。 晚上她们仨挤在韩诗的床上睡,就像高中时一样。 韩诗说她最后悔的就是独自来了b城,这个当佳木市还在春天时就已经进入夏天,佳木市还在秋天就已经成要穿厚重棉衣的冬天。 她说b城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只有繁华。 因为贺子如要赶p班,上午就走了,池小墨折回姑姑家收拾行李。 姑父还没有回来,林惠早就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捧着茉莉清茶在客厅看书,见她回来,抬眸含笑:“小墨回来了,来,过来坐,我有事要交代你。” 池小墨点点头,应了声坐在林惠旁边。 林惠将一把钥匙交给她,道:“这把钥匙你帮我保管好。” 她伸手接了过来,好奇的问了句:“这是什么东西的钥匙?” 林惠仅此一句,再无下文:“拿着就是了。” 林惠不说,池小墨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得谨慎小心的将钥匙收拾好,良久抬头劝道:“姑姑,和我一起回去吧!” 林惠强扯了一个笑容,狐狸眼慢慢崭露,却隐隐含了些雾气:“人有时候不能犯错,犯错了这辈子就都回不去了。” 池小墨心中一紧:“姑姑……” “记得回去别说在我这里住的,不然家里人该生气了。” 她点点头,姑姑和姑父每次去佳木市看她,走时都是这么说的。 下午四点,林惠送她到机场,只紧紧地抱住她,一个坚毅果敢的军人在亲情面前也落了两行清泪。 池小墨已经想透了,冷然和alisa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只是她单方面的臆测而已,既然她已泥足深陷,轻易脱不了身,那就干脆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的,就算死心,也要来个痛快不是。 第38章 接机的是林微白,她大大咧咧往副驾驶上一歪,以指挥官的模样发号施令:“送我到嫂子家门下。” 完了觉得不合适,她嫂子的家不就是她家么,忙补道:“盛世大厦那边。” 林微白眯起狐狸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池小墨,好一阵挤眉弄眼:“这么晚了去那里干嘛啊?” 林微白话音刚落,池小墨一拳头就落在了他腰侧,咬牙切齿问道:“你想你妹妹去那里干嘛?” 他干咳了两声,在她阴冷的目光中心口不一的说:“去探讨医疗方面的知识。” “哼……”池小墨偏过头盯着车窗外的夜景。 她生在佳木市,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太熟悉不过了,街道,商店,广场…… 林微白稳稳的将车停在盛世大厦十栋楼下,她说:“哥哥,箱子里有给你们带的礼物,上面都写了名字的,你先回去吧!这里打车方便。” 末了补了句:“替我向我侄子问好,说姑姑最近是去工作了,没陪他的。” 林微白听后满头黑寒,这都才四个多月,还问好,忙摇下车窗冲着池小墨的背影吼道:“你这个重男轻女的姑姑,还没生就侄子,要是侄女你还不喜欢了吗?” 她回头摆手,无奈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这样行了吧。” 他沉着脸色纠正:“孩子是你嫂子生的……”见她的身影尾随着别人闪进楼层,倏忽消失在拐角,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池小墨啃着指头在外面徘徊很久,第一句话该怎么说?然后要怎么问呢? 唉,头疼! 她捂着咚咚直响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蹲在地上画圈圈,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现在肯定像番茄了。 只听到门咯吱一声响,池小墨慌乱抬头,门前的人一身红衣,和朱色的门显得格外和谐,漂亮而清澈的眼睛,唇边带着浅笑,映衬着两颊便的酒窝格外甜美。 她麻木的站起来,惨白着脸色愣愣地盯着开门的alisa,池小墨第一次见到alisa是在翔舞酒店前,她用独臂挽着冷然的胳膊,在夜风中暂放最迷人的微笑。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她忽然失去了向冷然坦诚的勇气,不安紧张地捣著手心,转身想走。 alisa却先她一步说话了,扭头冲厨房的位置喊道:“哥,有人找你。” 池小墨脚步一顿,半晌没明白过来,呆呆的立在原地。冷然换下围裙后走到门前,见到她时有些诧异,而后说:“刚好吃晚饭,进来吧!” 在飞机上时只一心想要问清事情,都没有带东西过来,现在回过神来了,顿觉羞愧,这样的拜访显得很是唐突,只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搅着手指。 alisa咧着两颊的梨涡很郑重的伸出仅有的右手,说:“我叫冷馨,也可以叫我alisa,今年23岁,是冷然的妹妹。” 她伸出手搁在冷馨手中,道:“我叫池小墨,今年21岁,嗯,算是冷老师的学生吧!” 冷馨连连咋舌,满脸同情:“天天工作时对着他那张面瘫脸工作不累呀?” 池小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嘛!有时候也笑笑,特别职业化的那种,习惯了也好。” 她凝视着餐桌上冷然端过来的菜思忖了很久才发现异样:“啊~老师,你能走路了?” 冷然将盛好得饭搁在她面前,回答:“好几天前就能走了。”说罢坐在她对面,细心的将筷子递给冷馨。 她咬着筷子就是想不明白原委,既然冷馨是冷然的妹妹,为什么他当时不说明了呢?害她白白纠结十几天。 不过对比她和林微白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就明白了,林微白经常把她拖出去挡烂桃花,像冷然的长相,桃花一定多,冷馨的长相就是最好抵挡被女人围剿的武器。 “我前天就开始上班了,我跟周老师说了情况,你明天就跟着我上班吧!”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继而连忙道:“嗯嗯,好,明天是什么班?” “因为我腿伤刚好不宜久站的原因,所以科主任给我安排的是p班,手术时间也是两个小时以内的小手术。” 万家灯火折射出温馨的光芒,冷然很自如的给冷馨碗中夹菜,冷馨埋头安静的吃着饭。 她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想想冷然伤还没好,她就丢下他跑了,是不是显得特别不厚道啊? 冷馨指着菜说:“想吃什么自己夹,没有用公筷,也希望不要介意。” 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对了,你是学画画的吗?” 冷馨点点头,有些诧异:“嗯,从小就开始学水墨画,其他也都会,不太精,大学后主攻服装设计。你怎么知道我学画的?”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在老师书房里看到了很多美术方面的书,上面都写着你的名字。” 冷馨恍然大悟:“这是我的习惯,要是不在书上写上我的名字就特别不舒服。” “嗯嗯,这就和我平常喝东西,必须剩一点在里面,不然我也特别不舒服。” 这一顿饭下来,池小墨和冷馨相处得欢,不停的谈话,时不时说到笑点还能笑得前俯后仰,将先前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冷馨很热情,邀请一同观赏她的画作,池小墨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两人饭后就一头扎进了冷馨房间。 而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盯着的天花板,冷馨沉默很久,才说:“小墨,我过几天就要回b市了,替我好好照顾我哥哥。” 她偏过头不解的盯着冷馨:“回b城?你不是住在这里的吗?” 冷馨眉头一拧,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我哥难道没告诉你我们家在b市么?” 她的心如坠冰窖,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不是佳木市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她和他的关系,毕竟还没有好到这件事非说不可的地步。 只是难过于,他不肯主动向她敞开心怀。 他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万花筒,里面璀璨缤纷,却也只能看,里面的景象,永远也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兴奋异常,小墨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不过前段还是短发,后期是这样。姨太太们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意yy。 不晓得这个人设,能不能让我这些个姨太太收藏本书。 这张是我去如戏铺子里求的,本来是求的小墨的,不过我觉得更像贺子如一些,亲们觉得咧: 谢谢羽喵的人设 第39章 冷馨觉察出她的不对劲,忙解释道:“我哥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多说的。” 她努力拢上笑容,凝视着冷馨那一张巧夺天工的脸,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你和冷老师好像不怎么像耶,他的轮廓很清晰,你的相对柔和。” 冷馨清亮的眸子瞬间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小墨啊,我要是长得像我哥,就算他长得再帅也是个爷们啊,女生线条本来就要柔和很多。” 也是,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妹啊~ 时钟指着十点钟位置时传来一阵敲门声,继而才推门,冷然站在门前,望着趴在床上下跳棋的两个女人眉头微皱,声音里有些不悦:“我送你回去吧!”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冷然对她下了逐客令。 冷馨似乎有点不悦,嘟着嘴道:“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和我玩的亲近点的人,就让她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池小墨能感到冷然面上骤然一寒,眸中眼神更是冰冷,没回答冷馨,只是对着傻愣在一旁的她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我送你回去。” 她也不明白这对兄妹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了,但也只是乖乖跟在冷然身后往房外走去。背着冷然悄悄回头,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小声道:“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冷馨倏忽一笑,宛如黑夜里绽放的烟花,忙不迭的点头。 她是跟在冷然身后磨蹭下楼的,小区里的映山红早已凋谢,却是枝繁叶茂,一片葱茏。远处路灯拉下,地上铺就着他们一短一长的影子,即使是这虚无飘渺的影子,他们竟也没有交集。 “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车。”虽然语调中还是不含太多情绪,却也平缓了很多,不似之前那么寒冷。 她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渐远的背影一样,他留给她的,永远只是背影,无论这背影有多么萧索,他似乎都不愿她陪在身边。 等车停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忙摆手道:“不用送了,这里打车很方便,我……” “夜深了,不方便。”仅此一句,再无多话。 她本就想延长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就上了车。道路两旁是飞速后退的风景树,上面缠绕着的彩灯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偏着头盯着他昏暗不明的侧脸。 她要怎样向他表明心迹呢? 车在林宅外就停了下来,冷然越过她帮她开了车门,他身上有一股独特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茉莉清香萦绕在她鼻尖,挥之不去。 “明天准点上班。” 她脸一热,赶忙应声。 “嗯,老师再见。” 蓝婷因孕期嗜睡,早早便休息了,爷爷奶奶还在看电视,她心中明了,他们不过是等她回来罢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她咚咚跑过去从后抱紧习娴和林松鸿。 奶奶捂住心口‘哎哟’了一声,拍打了搁在她肩上的手:“吓死我了。” 爷爷笑呵呵回头:“怎么样?这一趟旅游有什么体会?” “体会到了祖国首都的繁荣昌盛,不过对于恋乡的我来说,还是佳木市好啊!” 爷爷赞赏的点点头:“还真是长大了,说起话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林微白听到声响趿拉着拖鞋下楼,趴在朱色扶梯上调侃道:“前些日子都是只吃饭,不长脑,果然是士别三日,现在说话都带上脑子了。” 她还未开口,奶奶习娴马上帮腔:“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妹妹出去才回来就不知道嘴下饶人。” 林微白讨了个没趣儿,挥挥手往楼上走,边走边唱凄厉的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爷爷奶奶,偏心妹妹。独我一人,跟着老婆……” 池小墨实在听不下去了,抓起手边的抱枕就往楼上砸去,抱枕绵软轻巧,她手劲也不大,枕头在林微白身后两米处跌落,落在铺就楼梯上洁白的地毯上。 林微白回头给了个挑衅的眼神,扭了两下屁股说:“哎呀呀,砸不到我啊!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个——”说完伸出右手在头顶比了个剪刀手。 她咬牙切齿满头黑线的凝视着林微白远去的身影,你才二呢,你全家都二。 额,不对,他们是一家子,就林微白最二。 习娴听罢直摇头,担忧道:“你哥是越活越小了,成了这副德行,以后还怎么管理白墨集团。” 林松鸿宽慰的拍了拍习娴的肩膀,低语道:“微白在家才是这样,在公司里我看得清楚,比以前更懂事了,也更有手段了。婷儿才刚嫁过来没多少日子,和我们又不太熟,脸皮又薄,现在又怀着孩子,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微白了,要是连他都不哄着点婷儿,那还得了。” 习娴长叹一口气,抬眼却瞬间含了眼泪,声音有些哽咽:“也是。”她想,林惠当年也是小小年纪就嫁到了柴家的,她是不是有人哄,这些年有没有孩子? 即使她再想,也只能是想想。 赶忙擦掉眼角边的泪水,对池小墨道:“小墨,明天要上班不?” “p班,以后估计都是p班,或者是深夜班。” “明早和中午想吃什么?” 池小墨抱着习娴晃啊晃,柔声道:“奶奶,我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不是高中那会儿了,没必要这么较真的。” 其实她高中成绩只能算不上不下,能考上佳木大学也算是超超超长发挥了。高三一整年,最幸苦的不是她,是习娴和林松鸿。 晚上睡觉前想好吃什么,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早餐已经好了,刷牙时爷爷或奶奶读着生物知识点给她听,然后送她去学校。到学校说好吃什么,中午在宿舍休息,饭菜都是送的,晚上也一样。 下晚自习后都是林松鸿和习娴两人接的,风雨无阻,那时满屋子都贴着纸条,上面写着她记不太清的知识点。 习娴佯装怒色:“毕业了又怎么了,毕业了也还是我孙女,疼着宠着我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看小墨怎么向冷大表白啊?咬帕子,泪汪汪盯着看官,评论啊,收藏啊。【呜呜呜,四爷今天为了码字,与我的两千元擦肩而过了。肉疼中】姨太太们快点安慰我吧…… 第40章 “您就不怕别人说您孙女好吃懒做还啃老啊!” “他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我和你爷爷劳苦一辈子,养你还算是养的起。” 林松鸿见习娴越来越远把她拉坑里的趋势,忙道:“你可别听你奶奶的,自立自强不依赖家庭是最起码的做人准则。” 池小墨配合爷爷的表情郑重的点头。 林松鸿之所以发家致富,一是在当时算是顶顶有学问、有思想敢拼搏的人,二是他当时的宗旨就是不拖累国家。 他说一个人对国家做贡献有很多种,但他没有太过于远大的报复,所以只希望林家一家子不用靠政府来解决温饱。 一个本着解决全家温饱问题的文弱书生,成就了如今的白墨集团。对于林松鸿,佳木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往往不是仇富,而是肃然起敬。 习娴捶了捶腰侧,对她说:“帮你把衣服准备好了,在你房间的浴室里,洗澡了早点休息。” 她吧唧一下在习娴脸上亲了一下:“爷爷奶奶晚安。”说完往楼上走去。 洗澡后将林惠给的钥匙谨慎的锁在了保险柜,躺在床盯着手机很久,一咬牙,给冷然发了短信。 “到家没?” 她盯着手机的目光越来越浑浊,眼皮也越来越重,一分钟,两分钟…… 第二日醒来时便已经是十点多了,手机上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冷然回的昨晚的短信,仅仅三个字:到家了。还有一条短信是冷馨的:马上要上飞机了,无论什么情况,也请替我照顾好我哥。 她握着手机在呆愣的窝在床上,不应该啊,她和冷馨也算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么奇怪的话呢? 她觉得有个黑影正向她靠近,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就像真相一揭开,所有的平静都会颠覆,惊涛骇浪袭来,所到之处面目全非。 算了,想不通的事情,怎么想还是想不通,多想无益,还死了她本就不多的脑细胞。说不定人冷馨就是觉得和她投缘也不一定。 八月中下旬毒辣的阳光,十点多在室外活动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出去了和蒸笼里的小笼包一样,等着熟吧! 池小墨揉着飞扬的短发下楼,瞥见林微白在客厅陪着蓝婷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奇的凑过去:“干嘛呢?” 林微白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鄙视白痴的眼神上下扫了下她,道:“怀孕日记。” 她不与他一般计较,自顾自倒了杯水,好奇的问:“今天是周一,你不用上班吗?” 林微白得瑟的一挑桃花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作为准爸爸的我,首要任务不是工作,而是陪老婆。” “所以呢?” “我可去可不去,爷爷批准了的!” 这点池小墨不敢苟同,摇摇头:“老哥,仔细你的皮,太上皇同意了,不是还有咱家母后么?” “你放心,如果我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不上班的,老妈就算把我追到天涯海角铁定都要给我一顿,可我这不是在家陪婷婷么,肯定不会有事的。” 蓝婷紧张地拉了拉林微白衣袖,水翦眸中满满的全是担心:“不会有事吧?” 蓝婷话音刚落,林微白就指着池小墨的鼻子开始骂起来,却没多说认真:“你丫要你说,你嫂子现在都不安了,我家宝宝要是有什么事看我不拿你涮火锅。” 她缩缩脖子,林微白明显是护着蓝婷的,虽然被骂了,可似乎,这种感觉也不错哦!老哥知道心疼嫂子了,欧耶! 因为没有车了确实不方便,便将自己把车卖了的事情告诉林微白了,将撞车那段隐去了,只怕她说了。以林微白的性子,就算把整个佳木市都翻过来,他都要扁那人一顿。 林微白脸上肌肉抽了抽:“越来越能耐了啊!”末了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缺钱你跟我说啊,没必要卖车。” 她听后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最后林微白慷慨,将他的四圈转给她。她原本还感激涕零的准备给林微白来个大大的拥抱,刚走至门边就听到林微白对蓝婷说:“啦啦啦啦,老婆,终于有理由换辆车了。” 丫的,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一起上p班的值班医生是苏玉秋,怀孕也快六个月了,显得有些笨重,精神很好。冷然已经提前整理病历了,见她进来伸手将一份病历递给她。 “四点半有个胆囊切除手术,在3号手术室,提前做好麻醉准备和补液。” 池小墨盯着病历看了下,发现医生签名下并不是冷然的名字,说:“老师,这病人是雷医生的。” “嗯,临时更改了手术时间,就落在我手上了,一会儿还要去做术前询问,确保手术顺利进行。” 她有些纠结,胆囊切除手术一般选择全麻,而病历上签署的麻醉方式是连续硬膜外麻醉,手术过程中,病人是清醒的,可能会有一些恶心、呕吐的症状,甚至会有轻微疼痛。 她犹豫了一下,以冷然对手术的态度,肯定是发现了问题的,却还是说了:“为什么是硬膜外麻醉而不是全麻?” 冷然填写病历的手一滞,钢笔在白色的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眸中的温度也瞬时降了三分。 “作为麻醉师,不管病人想要什么麻醉方式,要做的就是为病人缓解疼痛。” 这点她知道,可用全麻不是要来得方便些吗? 苏玉秋见她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才接着道:“昨天雷医生去跟病人讲解麻醉危险时,病人听说麻醉后两小时内可能会造成窒息的现象,就怕了。一个劲嚷嚷着不做全麻,雷医生就换了硬膜外麻醉。” 池小墨这才将她那颗好奇的心稳稳的放在心房里,她心里直想落泪,她也就是当着他的面说了句‘笑容不到心底’,那也不用换成这副动不动就零下的表情啊! 她决定旁敲侧击帮他再把笑容拉回来,管他是不是真的想笑,最起码让她不觉得害怕啊。 于是整个下午,在进手术室之前,20层麻醉科都悠悠飘着她的歌。 她睨着眼睛注视着冷然的一举一动,装作不自觉的唱着:“城外你的微笑,掩盖一夜的苍老……”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明天明天这歌声,飞遍海角天涯,飞遍海角天涯,明天明天这微笑,将是遍野春花,将是遍野春花……” “城外你的微笑,掩盖一夜的苍老……” 《苏州城外的微笑》和《歌声与微笑》两首歌,循环演唱,然后的然后,她余光处,原本神闲气定修改病历的冷然那张轮廓分明的帅脸越来越黑了,握笔的力道也明显重了很多,都能从白皙的手臂上明晰的看到青筋凸凸的模样。 最后的最后,刚结束手术的李锦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压下他那颗不愿伤害他人的心说:“小墨啊!你还是别再唱了,你再继续唱歌,手术时都不用我们这些麻醉医生了,病人直接昏倒无知觉。更何况苏姐还在这,这胎教音乐相当欠,可别让宝宝没出生就被荼毒了。” 李锦话音刚落苏玉秋一个劲地猛点头,护着肚子道:“我只差没用东西塞住耳朵了。” 池小墨:“……” 本来她只差没有瞬间炸毛,然后咬着帕子窝在潘雪怀中让潘雪收拾李锦,可视线所及处却见冷然抿着嘴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 池小墨觉得此刻的冷然,身后就是一道光环,亮的她睁不开眼,更挪不开眼。 她一愣,情不自禁道:“老师这样笑真的很好看。” 说完后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着嘴巴盯着冷然渐黑的脸,医生值班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姨太太们在看这章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那~~~乃们留言鼓励一下四爷吧 第41章 她偏过头盯着愈渐偏西的落阳,红彤彤的映在洁白的云朵上,将整个天幕也都染上了淡红,和她此时的脸颊一样。 她是希望冷然明白她喜欢他的,可潜意识又害怕,害怕他因此而躲着她。因为爱情,才会懂得担忧,害怕失去。 冷然拿着病历往外走,声音还是冷冷:“去查房。” 她磨磨蹭蹭的跟在他身后跟了出去,盯着他憋红了的耳朵,顿时心花怒放,竟然说去查房,明明失去做术前评估处理的。 在国外确实很注重麻醉医生,可国内麻醉医生的地位,完全取决于院长个人对麻醉专业的看法和了解,因为景和是三甲医院,这些自不必多说。其他小医院中,基本上主刀医生就是麻醉医生,也正是因为对麻醉的认识不够全面科学,才酿成了一些悲剧。 胆囊切除手术后都闲着观察病人围术期的恢复情况,晚餐时叫的外卖,麻醉科一起值班的医生围了一个桌子才解决,潘雪本应该回护士站的,但李锦不放人,便一起跟着草草扒了几口。 池小墨敲着桌子盯着值班室里的挂钟,只等十一点准时下班了,却在最后十分钟出问题了。西城桥三岔路口出现特大车祸,重症病人全部送到了景和。 一时间,各科医生都忙碌起来,手术室紧张,往往是一个手术室多台手术同时进行。 “潘雪,打电话,血液不够。”李锦见情况不妙,忙朝潘雪说道。 潘雪忙扑到内线电话钱拨号,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焦急道:“不行,rh阴性o型血已经用完了。” “快,给血液中心打电话。” 一直认真手术的周夏淡定的陈述了自己的观点:“来不急了,要医院广播,看谁是rh阴性o型血,去采血室献血,或者买。” 她和冷然盯得是另外一台手术,因在同一个手术室,中间只隔了一个挡板,将这些话听得真切。 虽然周夏他们开不见,还是举起手,闷声道:“我是rh阴性o型血。” 冷然就在一旁,面上却没有露出惊异之色,但同台手术室的医护人员都面露惊讶。 也是,rh阴性血毕竟少见,更何况还是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周夏听出了她的声音,目光从未离开过手上忙活的东西,对潘雪道:“你先给血液中心打电话,要他们送血过来。然后带池小墨去采血点,抽400ml救急。” 冷然的视线还落在手术台上,时不时换成一旁嘀哒着的仪器上,她给他比划了个手势,道:“我先出去了。” 医院规定,一台手术至少需要两名以上的麻醉师,虽然她现在不是学生了,却也算不上一位,走了她,还剩苏玉秋和冷然,主副都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采血后需要在采血室休息十五到二十分钟,看有没有不良反应,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因为血型的特殊,她和池菲都会定期献血,而距离上次献血,也不过四个月,这在外国算是正常,可在中国的要求是半年时间。 潘雪抽血后才开始整理献血记录,忙惊呼:“小墨,你还没达到献血时间。” 她见潘雪瞬间白了脸色,宽慰道:“我这次献血就不记录了,被护士长知道了,你铁定又要挨骂了。” 潘雪认真的凝视着她良久,才语重心长的说:“我倒不是担心被骂,你身体本来就一般般,要是因为这事有什么不良反应,我心里铁定过不去。” 她盯着不断输出的血液,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渐渐抽离,却也没有特别大的触感,末了嫣然一笑:“没事儿,我虽然还没拿到资格证,到底也算是医生,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 潘雪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旺仔,拉掉拉环,放了吸管递给她,埋怨道:“自己心里都清楚刚才在手术室怎么不说,你这是自己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好姐姐,你就不要再唠嗑了,我头晕。这不也是没了办法了么,平常那些缺血的,我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儿冲到前面去献血啊!今天这不是因为特殊情况么,我保证下不为例。”她知道潘雪人好,耳根子也软,磨两下就没事了。 潘雪坐在她旁边,盯着血袋,讷讷开口:“有时候我特别后悔,为什么就当了护士呢?你明明天天都要见到的人,然后一眨眼突然就走了,你会觉得在生死面前,真的很无力,很茫然。我刚转正那会儿还不在麻醉科,在icu,icu的规定你也明白,比现在不知道累多少倍。进来的人全是不能自理的人,我也就相当于一个看护,横着进来的人,要么横着出去,要么转到普科,那段时间对死亡的定义已经完全麻木了。小时候希望穿上白衣天使的白制服,被别人称赞为南丁格尔,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将一个人的良知磨尽,半点不剩。”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潘雪,她也无能为力,作为一个合格的医务人员,这都是必经之路,何况潘雪已经成功的越过了这片沼泽。 “哎呀,又为难了你不是,看我这嘴,没事总爱唠嗑。” 池小墨摇头,缓缓说道:“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渐渐离去、包括那些无法割舍的至亲至爱。我们改变不了这个利刃穿肠的现实、唯一能改变的是把自己那颗脆弱的心在残酷的现实中打磨成茧。以此能适应和接受那些经历和即将到来的打击,而医生不过是带着厚沉茧却又带着一颗慈悲心肠工作的人,于我们而言,无愧于心就好。” 她俩虽然一直在交谈,却也还是盯着血袋,潘雪见差不多了,忙拔了针头,拿了血袋嘱咐道:“老规矩,休息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之后才能走啊!手术你就不用担心了,都快十二点了,早该下班了还被拖到现在。” 她用棉签按着针孔,目送潘雪的身影除了采血室,一时间好笑,她确实早该下班了,可潘雪李锦他们不也早该下班了么?只是苦了怀孕的苏玉秋。 因为采血室在一楼,冷然和苏玉秋手术结束后一起看了她,恰好将近二十分钟。 便跟在他们身后走到穿过住院部一楼的大厅,却见一男子修长着蜷缩在长椅上。 那男人她见到很多次,却没深交。是苏玉秋的老公,叫秦峥,也是医科大毕业的同班同学,专修外科,两人实习时都是在景和,后来因为手术的一些问题两人大吵一架,秦峥为了减少正面冲突的可能性,就转到了七医院。 而此时的秦峥,因为拖延的这一个的小时手术,在一楼室内的长椅上枯等良久。 他们仨人本是并排走着,待苏玉秋发觉秦峥时加快了脚步,走到长椅钱一掌毫不留情的落了下去。 朗声道:“不是说好了我要加班,要你不要来的吗?”满满的全是怒意。 秦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拢上笑容抓住苏玉秋的手,柔声说:“这加班不是正好么,还可以小憩一下,这样开车也安全些。” 苏玉秋声音顿时有些哽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帮小曲顶班,加起来上了三十二个小时。” 秦峥哄道:“你是医生又不是不知道,随便帮比人顶班最少都这个时间。” 秦峥站起来,拉过苏玉秋向池小墨和冷然点点头:“小墨脸色不太好,早点休息吧!” 苏玉秋擦了擦眼角,挥了挥手就和秦峥出去了。 池小墨和冷然往外走,住院部门正面是大理石修葺的台阶,右边是方便救护车通行的斜坡。停车位都是在庄重肃穆的大理石阶梯正对面,便比肩往地上停车位走去。 她脚步有些虚浮,脑袋也是晕乎乎的,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前一黑,便直直往地上扑去。 好一阵天旋地转,带着轻微的恶心感,本以为会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意外的跌入一个温暖地怀抱,味道是她熟悉的茉莉清香,夹杂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第42章 她扶着轻微带着眩晕感的额头,在看到冷然近在咫尺的脸后更加变得晕乎乎的,像本就布满尘垢的桌子上积满了灰尘,在心中厚厚的蒙上了一层。 “是不是献血后头晕?” 她站定后摆摆手,示意没事,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越是靠的近,心就越紊乱,咚咚的就像要跳出胸腔一样:“没事,正常反应。” 公共防疫科因为有时候孩子定时疫苗相当麻烦,人流量也多,平常则门可罗雀,所以医院安排独处一隅,在停车位和住院部中间。 她和冷然才刚走到刚防疫科,潘雪手上拎着东西疾步追了过来,带着喘息绯红脸颊,急促道:“你……你最近要注意休息,我虽不知道你具体家境情况,但也隐约从院长那边探了些口风。”说罢低头,盯着手中的塑料袋,继续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误会,不是因为我操作失误的内疚感,只是想单纯的关心你,我……” 池小墨噗嗤一下笑出声,用没抽血的右胳膊接过潘雪买的营养品,截下她未说完的话:“知道知道,你再不回手术室,小心李医生喷火啊!” 潘雪一拍脑门,宛若当头一棒,忙挥挥手蹬蹬往回跑,嘀咕道:“哎呀,我把这茬事给忘了。” 冷然望着潘雪身影一闪,消失在拐角,拧着眉头将视线挪到她脸上,沉声道:“什么失误?” 住院部瓷砖上一圈彩灯变换着不同颜色,花坛中的香樟树上疏影绰约,她挠挠头,想在不经意间转移话题:“那个……老师你看我们医院真好看。” 他声音清越传来,掺和着午夜的凉风,像昙花绽开的声音:“如果你不说,那我直接打电话问李锦。” 冷然把她看得通透,以李锦对潘雪的在乎,要是这么一问,李锦和潘雪必定又要闹开了,而她,定是不希望看到此局面的。 她顿时像打霜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老实回答:“也没什么,就是我上次献血是在四个月之前。” 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一僵,薄唇轻启:“糊涂。” 说完没再多说什么,直直往停车位走去,她立在原地还没明白过来,就听到他说:“还不走?我送你回去。” 池小墨忙点点头,以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开车,再说了,和冷然也能更多处一段时间,求之不得。 已是深夜,路上车辆也已经很少了,月华如水,霓虹灯闪着柔和的光,将夜色妆点的更加迷人。 他纤长的手紧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即便街道上无多少车辆行人,却还是小心谨慎。 “明天你在家休息吧!我去申请调到急诊科,这样一天就四个小时,上午或者下午。” 她忙摇头,说:“不用休息,上p班没事,又不是每天都发生今天这档子事情的。更何况去了急诊科,虽然时间短,每天面对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状况我还不如就留在麻醉科,而且在麻醉科,也并不是一天八小时每个小时都在忙啊!” 他沉默良久,而后道:“那就依你。”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她却听得很开心,原来爱情是这样的,你的心情,可以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操纵,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者是一句话。 她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路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她侧脸上,带着奇异的光晕,她说:“老师,你笑的时候更好看。” 然后一眨不眨焦灼的盯着他完美的侧脸,等着他如何回答。 下转一个路口,遇见红灯,路上已经没了人,要是她开车,是不会规规矩矩停下来的,定是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尾气,可他却老老实实的停了车。转过头掀动嘴唇,还未开口,车身明显有碰撞的晃动,耳膜中还带着刹车片摩擦的声音。 原本就头晕,这下直觉眼冒金星,都快赶上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了,恶心感涌上来,慌乱打开车门蹲在路边花坛处干呕。 深夜的温度有些低,指尖冰凉一片,还未起身肩上就落了一件白色休闲外套,带着悠悠茉莉清香,沁入心脾,恍惚间被拽了起来。 “还有没有特别反胃?” 她站稳后好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没有,好很多了。” 后面那辆车的车主已经率先下车观察撞损情况了,她和冷然走到后面,好在刹车急时,只是磕掉了一片油漆,尾部有点凹陷,其余的都还好。 聂易江从车内出来,重重的关上车门,口中骂了几句脏话,说:“这都凌晨了,至于一个路口红灯还停车不?”眸子里满是戾气。 池小墨被包裹在茉莉清香的氛围中没缓过神,冷然打量了聂易江,冷哼一声,他虽然只见到一面,而且是侧脸,可智商高了没办法,过目不忘。 上次池小墨拉着他的衣角,央求避开的人,说是正有求于白墨集团。 “交通法则规定了凌晨以后就可以不用遵守的吗?更何况凌晨救护车进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聂易江开口准备还击,却意外的瞧见在冷然身侧的池小墨,狡黠的眸子一闪瞬时变得憨态可掬,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对池小墨说:“是小墨啊,我真的不知道,这车我调去维修,有什么问题算我的吧!” 她一愣,抬眸瞧了聂易江好久才想起这人来,她拿不定注意,偏头眼巴巴的盯着冷然求救。 他慢条斯理道:“不用了,回去好好背诵交通规则,上面写着,遇到红灯要停车。” 语罢转身,一把拽过她往车上走去。 聂易江见冷然将他的猎物拉走,按捺住性子高喊:“小墨,真是对不起,下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她和冷然重新坐上车之后就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吞咽了下口水,道:“老师,那个……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他熟练的打着方向盘,明明是口吐莲花般妖媚的感觉却又一股火药味:“少和这人来往。” 她无辜撇撇嘴,小声回道:“本来就没有来往。” “那样最好。” 冷然是真的快气到吐血了,聂易江方才的表现他看得清清楚楚,看着她的那目光就像盯着一盘菜一样,她倒好,还傻不拉几的神游九霄了。 到林宅外围时他便停了车,她磨磨蹭蹭不肯出去的时候听到冷然道:“把你车钥匙给我,我这车估计要调去4s店,你的车借我开两天,我明天来接你上班。” 这对池小墨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忙不迭满包包的找钥匙,然后激动的递给他,末了还不忘郑重的提醒冷然:“一定要过来接我啊!” 冷然满头黑线的‘嗯’了一声,然后池小墨心情瞬时舒畅,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穿过林宅花园。 冷然支着下巴望着她踩着户外楼梯直接上楼的背影,在灰黑的夜幕里很是模糊,末了喃喃道:“这真的是前十分钟还处于献血后出现不良反应中的人吗?” 然后无奈的摇摇头发动车子,只是唇角带着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微笑,轻扬的嘴角映衬着线条分明的轮廓,顿时柔和了几分。 第二天池小墨就再次负伤了,这要怪就只能怪林微白那个二货了。孕期妇女觉得无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微白为了取悦蓝婷便给她买了一直猫,还取了个二俗的名字——毛线。 当池小墨吃完叫不出是早餐还是午餐的一顿饭之后溜达到客厅,辅一抬眼就见蓝婷手中抱着一个不知道是豹子还是花斑猫的动物,一下子就懵了。 赶紧三步并两步的想从蓝婷手中抱过来,结果那小家伙反手就是一爪落在她胳膊上,然后虎口处一疼,只得脱手了。 林微白听到毛线和池小墨的惨叫后连忙从楼梯上跑下来,抓着池小墨上出现的新鲜爪印,还有虎口处两个牙印里渗出的血迹,关切道:“怎么了?” 她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这猫是哪里来的?” 林微白一愣:“买的啊,纯种野生豹猫,叫毛线,专门给你嫂子把玩的。” 池小墨被林微白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扶着额头问:“你见到谁怀孕了还养猫的?” “额……这个倒没有。” “知道你还给嫂子买猫,还是豹猫这种性情相对暴躁的猫,啊?”她气的七窍生烟。 “那个……我不是不知道么?” “这不是知道不知道的问题,是常识问题,赶紧把这猫送人了,或者放到老妈老爸那去,要是晚点被奶奶看见了,有你哭的时候。” 林微白内疚的凝视蓝婷许久,半晌才讪讪道:“对不起啊!我……我只是想你开心而已。” 池小墨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瞄了瞄,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一个超级瓦的电灯泡,忙回浴室清理伤口。 她自己先简单的做了伤口处理,用洗衣皂在伤口处涂抹,来回在水龙头下冲洗。 唉,七八月份天气热,动物也烦躁,防疫科最近也肯定人多,被毛线咬上的位置已经出血了,要不要去打几针呢? 第43章 两点半时手机铃声大作,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接通电话。 “我在你家门外面,出来吧!” 她挂了电话朝蓝婷挥手,道:“嫂子,上班去了。”不待蓝婷做出反应便一溜烟穿过花厅,换上鞋子就出门了。 林微白心中略微有些惆怅,对蓝婷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她会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们之间隔着万重冰山,谁也突破不过那些坎。” 蓝婷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她最多也就是嫁人,最远也就在地球的另一端,你也可以去看她啊!” 林微白苦涩一笑,末了道:“但愿如此。” 花园里一簇簇绽放的紫薇花压满树梢,远远望去成了一片紫色的花海,其中也不乏粉色的紫薇,洁白的百合花盛开在这浓艳的色彩中却不失美丽,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她偶尔也会随奶奶一起打理花园,给它们整枝,此时的她却无暇欣赏,只感觉脚步漂浮,像踩在云端的云朵上一样,又宛如喝高了一般步子踉跄。 出了栅栏就见黑色的四圈停靠在路边,她飞快的滑进车内,带着微微地喘息,额头上沁出细密地汗珠,咧着嘴道:“老师早。” 冷然眉头微锁:“这都两点多了,还早。”停顿了片刻才说,“八月日头毒,出门也不知道遮阳。” 似埋怨,却又是关心。 她没再接话,只是咧着嘴傻笑了一通,她觉得在冷然面前,智商好像陡然降成了80以下一般。 他目光一斜,落在她白皙的左臂上,上面有着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有虎口的两个牙印,心下一沉:“这是怎么来的?” 她浑不在意答道:“哦,这个呀!不小心被猫爪的。” 此后冷然不再说话,好在从林宅到景和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她无聊拨弄指甲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到了。” “噢噢。” 说完就下车,预备笔直的往住院部走去,却意外的被冷然抓住了完好的右胳膊。 她一愣,讷讷道:“老师,有事吗?” 冷然拖着她往一旁的公共防疫科走去,声音不含半点温度:“当然是去打疫苗。” 池小墨一急蹲在地上,被冷然拖着走了一截才慌乱道:“老师,我们打个商量。” 他顿住脚步,头顶烈日蓦然回头,低垂着眸子说:“什么商量?” 她指了指防疫科,哂笑道:“我好歹也是景和的医生,在这里看病不觉得怪怪的吗?” 他好看的眉一挑,说:“没觉得,医生又不是神,总有生病的时候,看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是你知道的,猫只有在狂犬病发病期才能传染的。” “那又怎样?” “所以,等我家猫死了再来打针吧!” 冷然不咸不淡的说:“身为医务人员,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觉得该怎么办?” 她耍赖蹲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即使佳木市八月中下旬的天气还是像蒸笼一样,地表温度更是冒着青烟,摔一下就是三级烫伤的程度,她还是不愿意进防疫科。 她真的不想和冷然僵着,倒也不是耍性子,只是不想在景和看病,就像苏玉秋明明是景和的医生,怀孕确诊的时候却宁愿屈居小医院检查。 她抱着腿抬头几乎九十度仰望,顺着淡蓝色的牛仔裤一直向上,直到不能再向上的时候他那张肃杀的脸才完完整整的呈现在她视野中。 她打商量道:“我不是不打疫苗,只是换一家医院,一医,二医,三医,实在不行去陆军总医院……” 冷然不待她将口中的话说完,弯了身子,一把环住她的腰身,像捞面条一样毫无美感的将她扛在肩上信步往公共防疫科走去。 她头朝下,有点头晕,惊慌失措的抓住他后背的白衬衫,带着哭腔道:“我是在打商量啊,打商量啊……” 池小墨被晃得晕沉沉的,只听到冷然说:“没得商量。” 却猛然间想起他那刚痊愈不就得伤腿,急切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过去,你的腿……”她未说完的话就被冷然抢先了。 “我的腿很好。” 走进防疫科冷然才将她放下来,随手关了门。防疫科只有四名护士在值班,一个年长的,三个年轻的。大有摆着瓜子聊聊天喝喝茶的架势,冷然对其中一个护士道:“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冷然是不可能和防疫科的护士有太大交集的,一是因为进景和的时间较短,二是一般非专业医生转科,不会选择防疫科。池小墨不用看就知道这三个年轻女护士明显认识冷然,看冷然的目光就和和狼一样,两眼发光、发直。 她拉了拉冷然衣袖,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小声道:“算了吧,她们在也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防疫科的医生来了也是教怎样清洗伤口再打上三针。” 冷然却固执的重复了一边之前的话:“打电话叫医生过来。”一字一句,和先前一模一样,温度却降了好几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池小墨很是担心,冷然这样决绝的态度,等会儿防疫科医生来了要怎么看冷然,骄傲?还是目中无人? 她一着急,忙说:“不必了不必了,我就是被咬了,出了点血,再就是抓了下。被咬三分钟之内用肥皂反复清洗过伤口,给我打几针疫苗就好。” 那护士瞧了她一眼,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交织,没个准儿。 年老的护士手拖着一张单子,握着一支笔,挂着和蔼的笑容,柔声道:“狂犬病疫苗是2+1+1的模式,请问姑娘是一次性缴费还是分次缴费。” 她才张口未出声,就听到冷然说:“一次性。” 护士刷刷在纸上填了个日期后将单子递给池小墨:“请先去门诊缴费。” 池小墨刚伸手还未触到缴费单就被冷然截了去,她幽怨的盯着冷然手上的单子,原来手长是相当有优势的。 他指了指一旁的长椅,示意她过去乖乖等着,之后便对老护士道:“您先给她打针,我马上就把缴费单拿过来。” 池小墨脸色也不太好,冷然这就和孙悟空大闹天宫一样,完全是为难这些护士,不过想想,这些护士也都认识他,这几百块钱好像也跑不了。 防疫科到门诊的距离很远,要穿过整个住院部的长度,再一个小型车库的距离,再半个门诊的距离。其中要穿过五个小花坛,外带两个大花坛,还有停在中间的n多急救车。 她凝视着冷然的背影渐行渐远,强烈的阳光铺洒在他黑色细软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她原本是喜欢细密地雨天的,却突然觉得晴天也是那么迷人。 她想,她喜欢晴天的感觉,就如同喜欢他一样。 年长护士依言给她取药打针,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就好了,只是对狂犬病疫苗有特殊反应的要比其他疫苗的多,必须观察一刻钟时间。 而且打疫苗期间不宜过度疲劳,适当补充营养,注意休息。 她坐在长椅上用棉签按着针孔,这是什么节奏啊!一天挨一针? “小姑娘,我怎么觉得你很眼熟啊?” 池小墨讪讪,怕什么来什么,却也还是老实回答了:“我也是景和的医生。” 那护士恍然大悟:“难怪见你有七分熟。” 池小墨:“……”她是牛排吗?七分熟? 她视线轮转在防疫科墙壁上的宣传海报上,一一浏览,大致将人从出生到死所要接种的疫苗全部扫了一通。 冷然是带着八月太阳的味道踏进防疫科的,身上飘着浮土,却不显狼狈,将单子递给老护士。 他说:“今天p班,明天休息,从后天开始恢复成a班。” 池小墨按着棉签的手一顿,抬头不解道:“不是说给你安排的是p班的么?怎么忽然换成了a班?” 他别过头漫不经心道:“上a班不用熬夜,我往后都副班。” 池小墨醍醐般点点头,原来某人也有偷懒的时候啊,说吧掏出手机要给他照张相片。 冷然一僵,蔷薇色一点点漫开,拢上整个脸颊,道:“你干嘛?” 她不明所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解释道:“照相了去刷人脸仪啊,我跑那去刷了也看不出是什么班啊!”末了嘀咕道,“就是不知道照片能不能刷?” 再抬头时见到冷然冷眼相对,顿时一个寒噤,防疫科瞬时沦为死寂中。 他给雷医生打了电话帮忙带班,雷医生答应的很爽快。二十分钟后见她无任何不良反应,他站起身走在前面:“今天就不用上班了,我送你回去!” 池小墨丢掉手中的棉签,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苦思冥想很久,就是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她下车后犹豫了很久,还是敲了敲车窗,须臾便见到冷然那张巧夺天工的脸,道:“老师,对不起……” 冷然一挑眉:“你错在哪里了?” 池小墨想啊想,想啊想,还是没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他零下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不再搭话,发动汽车一溜烟走了。 她站在原地盯着越走越远的车子,越发觉得自己无辜,只见车子一个转角,便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姨太太,给你们四爷留言吧! 第44章 池小墨耷拉着脑袋进了客厅,蓝婷在画画,林微白打下手,见她回来诧异的抬头,蓝婷不解的问:“不是刚去上班吗?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池小墨眯着眼睛忿恨的盯着林微白,道:“还不是我这二货哥哥,打了针狂犬疫苗,今明两天休息,后天上班。” 林微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道:“这……这也不能怪我好不。”然后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说,“要怪就怪毛线,又不是我咬的你。” 她白了一眼,问:“猫呢?” “送人了呀!” 她会意点头,往楼梯走去,这两人在她这个单身面前晒甜蜜的,还是眼不见为净。 “小墨,忘了跟你说,妈妈最近好像在跟你安排相亲。” 她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瞪大眼睛惊恐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蓝婷搁下画笔,扶着腰站了起来,不厌其烦的回答:“妈妈最近在给你安排相亲,昨天下午就来过,拿了一沓照片让我和哥哥跟着参谋,今天周二,应该等她下班了就会过来吧!” 她脸色瞬时惨白,她这边还没有跟冷然告白,池菲那边就开始给她撤扶梯了。 头疼,相当头疼。 她蹬蹬的下楼,到壁橱里拿了一把车钥匙就往外窜,走到玄关处又折了回来,嘱咐道:“要是老妈拿照片给你们看,不管是谁,都不能说好,听到没有?” 林微白桃花眼全是笑意,眉头一挑,不怀好意道:“那如果老妈拿的是你冷老师的照片呢?” 她脚步一顿,扭头说道:“那你就跟我妈说‘这两人实在太配了,一看就是生来做你女婿的’。” 林微白听后狂汗,这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啊! 她驱车径直开往白墨集团,因为是学医,所以基本上没事一般是不会去白墨集团的,可这次事关终生大事,怎能不着急呢?她一定要把池菲给她相亲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池小墨停好车玩着钥匙圈往大堂走去,她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白墨集团,写字楼上的钢化玻璃折射出异样的光芒,这是属于林松鸿、林志逸和林微白的光环。 他们林家的荣耀。 她这一身学生装扮在大堂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站在前台道:“我找你们林董事长,或者是林总裁。” 前台小姐隔着厚重的褐色大理石台略显惊讶的盯着她,也只是须臾,顷刻后换上标准到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模式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 她摇摇头,这个真没有。 前台小姐双手交叠于腹前,微微一鞠躬:“对不起,根据规定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她趴在前台啃着手指,指了指台前的电话道:“那我给他们打电话,这样可以进去吗?”没办法,手机落车里了。 前台小姐点点头:“可以。” 她给林志逸打电话已关机,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嘿嘿,关机了。” 前台小姐礼貌的解释道:“刚才也有人找林总裁,那会儿说是在开会,估计现在还没结束吧!” 她讪讪的拨通林松鸿的号码,然后是单调的滴滴声,她松了一口气,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这找个人怎么都这么麻烦啊! “喂,你好,什么事?” 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爷爷,爷爷,我是小墨,有事找您。” 林松鸿含笑道:“你把话筒交给前台的姐姐,我有事跟她说。” 池小墨狂汗,这又不是小时候了,还姐姐?却依言将话筒递给前台,也不知道林松鸿说了什么,将电话换给她之后便让另外一个前台顶班,绕出来站在她面前道:“林小姐,请跟我来。” 她想了想,道:“我跟妈妈姓池。” 前台含笑道了声抱歉,她笑了笑,没接话。 从一楼到二十一楼的办公室,也不过片刻时间,前台为她指了下方向就下去了。她一路踩着洁白的地毯,见到了特助办公桌,她顺手开门却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这里来了个大集合。 她一愣,盯着稳坐沙发漫不经心翻看杂志的池菲,诧异道:“妈,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三人在也算是正常,这明显是池菲上班时间,不应该在这儿的。 说完挨着习娴坐了下来,盯着对面的池菲,一脸考究。 池菲抬头,一丝不苟全无瑕疵的精致妆容,纤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沿,轻声道:“怎么着,胆子渐肥想管我了?” 她谄媚道:“没有没有,只是关切的问一下,毕竟池局长很忙的。” 池菲盯着自投罗网的她,伸手递给她一张照片,道:“来得正好,这是你冯叔叔家的儿子,学化学的,今年24岁,晚上八点在花悦饭店吃个饭,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也不错。” 她只低头扫了一眼,很清秀的男生,面上愠色渐露,没接照片:“你这是在干嘛呀,我今年才满21岁,就算你觉得我在家碍事也不用想着法的踢我走吧!” 然后作势钻进习娴怀中蹭了蹭,晃着衣角道:“奶奶啊,你看妈妈多自私,自己喜欢谁就要人家做您孙女婿,您也要慢慢给我甄选对吧!” 没听过相亲是最高级的自我侮辱么? 习娴见她对此事颇有抵触,便缓了缓,道:“没别的意思,你妈妈就纯粹欣赏这个年轻人罢了。” 池小墨态度强硬,腾地从习娴怀中窜出来,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想了想还是决定摊牌,免得日后大小相亲次数不断,“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们以后也别再给我安排相亲。” 习娴手中正托着桌子上的青花瓷杯,听闻猛地一颤,滚烫的水立刻倾出,却不理会已然烫红了的手背,急切的问:“谁?” 池小墨酡红了脸颊,羞赧道:“你们见过的,那个……冷然。”话一说完,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池菲拂了拂她涂着殷红指甲油的手指,像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一般:“你可以不去啊,以后别住在家里,也别再想花我半分钱。“ 池菲态度决绝,池小墨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不同意她跟冷然一起,且不说她只是单相思,估摸就算是两情相悦,池菲也是定不会同意的。 她的视线从池菲面上挪到林志逸,再从习娴到林松鸿,顿时恍然大悟般,她哽咽道:“为什么?” 习娴和林松鸿面露不忍,林志逸低头不看她,池菲将照片伸手递给她:“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单纯的不喜欢他而已。”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眼泪却仓促的流了下来,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是没出息的?都能没出息到嫁不出去?” 池菲盯着她脸上的泪痕,毫不客气道:“至少你在我眼里很没出息。” 她死命的咬着嘴唇,伸手将车钥匙仍在沙发的空位上,起身往门外走去,到门边却顿了下来。眼泪汹涌而至,却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是,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是最没有出息的那一个,可是我有骨气,我也有尊严。” 说完小跑着进了电梯,她将头埋在腿间嘤嘤的哭了起来,捂着眼睛承下泪水,好在是专用电梯,也没人进出,不然看到可就丢脸了。 从白墨集团出来之后恍若隔世,这一进一出间心情的反差竟然如此大,不禁失笑。她现在连林宅都回不去了,四五点的阳光火辣辣的晒在胳膊上,她的钱包手机都落在车里,刚才逞强连钥匙都仍了,现在只有蹲在路边画圈圈的份了。 这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最后晃到附近的一家电话亭前,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和鲁迅笔下的圆规一样的体态,摊子上摆着各类报纸和杂志。 她指了指玻璃电话亭里的电话,央求道:“老板,我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可不可以接我打个电话给我朋友,要她来接我?等她来了再给你钱。” 老板鄙视的扫视了她一眼,用菜场吆喝般高亢的声音说:“不行不行,你要打电话不给钱怎么办?” 她满头黑线:“我打市内电话,最多一分钟也就两毛钱啊!” 老板奸诈的笑了笑,说:“这两毛钱也是有风险的,这样,你等你朋友来接你的时候,把这里的杂志和报纸一样买一份,怎么样?” 她咬着嘴唇思忖了下,点头答应了,这摊位上每一样东西加起来,打死也超不过一百快。 “那好,这是你答应的啊,来,写个字据,免得到时候赖账。” 池小墨:“……” 最后没办法,迫于老板的淫威,还是简单了立了个字据,而后老板熟练的拿出印泥让她按手印。 她按完手印后想,这老板是不是专门用这种方法卖东西的? 得到老板大赦后忙进电话亭,拨通了贺子如的号码,没多久就机械的女生就传来如下独白:“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该死的贺子如,就穷的连电话费都付不起了吗? 末了咬咬牙,打给冷然,嘟嘟的声音就像敲打键盘一样,沉闷沉闷的,她觉得呼吸都变得凝重了。 “你好,我是冷然。” 池小墨一愣,半晌支支吾吾道:“老师,是我。” “哦,什么事?” “你现在方便来接我不?” “……” “我在台南西路这边的一个小电话亭里。”须臾道,“我没钱付电话费。” 她都能想象冷然在电话那端肯定是一脸抽搐无语搭不上话。 沉默片刻道:“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她出电话亭后老板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了一张椅子,她坐在上面呆愣的望向车水马龙的道路。 她支着脸望着外面的细雨,佳木市的雨永远是那么不怀好意,从晴天到蒙蒙细雨,再变成此刻的瓢泼大雨,都下的那么突然,不知道多少人被此阻了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林家人对冷然态度的骤然转变四爷前面也有些铺垫,姨太太们知道吗?哈哈哈,想不想要四爷告诉你?不留言不告诉啊…… 第45章 老板瞅着这场雨顿时眉开眼笑,忙从电话亭隔板的地下拉出一个纸箱,拖了很久没拖出来,高声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然后她就屁颠屁颠的帮忙搬纸箱,好奇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板面露得意之色:“雨伞啊!”说完三下五除二穿上雨衣,郑重对她说道:“你在这给我看店啊!记得等我回来了再走。”说完用防水背包装上雨伞走进了人群。 然后挨个问要不要雨伞,遭人白眼的时候肯定多,却也不乏买的,等那些人撑开素白雨伞上点睛的墨色梅花时她顿时喷了,白墨老酒。 汗,感情还是在给白墨集团打广告,不过这些伞,应该每年都是免费发放的啊? 她守着这个不足三米的摊位,抬眼便见一位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目光胆怯的游离在摊位上,她放下手中的报纸,道:“小朋友要买什么?” 很久后男孩才怯懦出声:“阿妈去哪里了?” 她一愣,原来是老板的孩子,忙拢上笑道:“你妈妈去卖伞了,怎么了?” 小男孩说完拔腿就冲进了雨帘,她一头雾水的盯着小男孩跑远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水雾中。 老板留下了一箱子雨伞,一把只卖十元钱,在外面想必确实是一个应急的不错选择,然后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歪七扭八写着:雨伞有售,十元一把。 小男孩走后是下班高峰期,周围恰好又有不少公司,她这边变成了人群集中点,全是来买雨伞的,她招呼完这边又招呼那边,给这个找钱了那边收钱没有?顿时忙的焦头烂额。 冷然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她被围在人群中间,瘦小的身子都快被挤变形了,不消片刻那一箱子雨伞便卖完了,她数着钱抬头见冷然坐在她原先的凳子上一脸考究的凝视着她。 “你这是白墨集团大小姐当腻了想体验一下平民生活吗?”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人群把这件事都给搅忘记了,冷然又恰好戳中伤口,眸子一低,眼睫一颤眼泪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其实能伤人心的人和话,亲近的人更是一把好刀。 冷然也愣了,见她不像平常耍小性子,忙将纸巾递过去,道:“我也就随口说一说,别当真。” 她幽怨的抬头,抽抽搭搭的说:“我妈说完这辈子都没出息,都能没出息到嫁不出去。” 他本是想安慰她的,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先笑出声。她心中满满的全部都是委屈,横着瞪了他一眼,却又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觉得值得。 他敛了笑容,道:“你都没说你是怎么跟你妈吵起来的,我也不能很中肯的给你分析利弊对吧?” 她脸颊蓦然殷红,偏过头盯着雨幕,支支吾吾没再说话。她能说是因为她喜欢冷然而恰好林家人又都很整齐划一的不喜欢他吗? “对了,我哥婚宴后你没哪里得罪过我妈吧?”池菲要她送请柬的事情,还有后来也或多或少暗示过冷然很优秀,然后等她还没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冷然面色微沉,拢了拢眉头,反问道:“这和我有关吗?” “算是有。” 他沉默片刻,将视线挪到烟雨朦胧的远方,道:“没有。” “什么时候能走?” 池小墨想了想,她还答应过老板买杂志和报纸的,更何况她这样一走,摊位就没人看了,平白辜负了老板对她的信任。 “答应了给老板看摊位的,等她回来了就走吧!” 因着雨天,伞又不贵,不消片刻老板就拖拽着小孩回来了,本来身上穿的雨衣也全数移到小孩身上。 老板见冷然也在亭中,咧着嘴呵呵笑,说:“小哥儿长得一表人才,和小姑娘真配。” 冷然起身为小孩腾出空座,对着老板微微点点头,池小墨嘿嘿笑得摸了摸后脑勺,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像是吃豆腐了一样。毕竟她喜欢冷然,别人这么说除了有点羞赧外其实开心还是要多一些的。 池小墨从兜里掏出卖雨伞的钱,伸手递给老板,道:“您数一数,四十二把雨伞,刚好是四百二十块钱。” 老板接过钱就往包里揣,虽然一把零钱却打理的妥妥帖帖。池小墨低头看着孩子,披着雨衣胆怯的拉着老板的衣角,眼睛大大的,清澈透亮。 她伸手想揉揉孩子的头发,孩子却避如蛇蝎,横着手尴尬地落在半空,讪讪的收回手。 老板低头柔情似水的摸了摸男孩头顶,歉意道:“对不起啊,这孩子天生怕人,就只和我亲近一些。” “没事没事,就是看他可爱,想摸摸而已。” 雨还未停,黑隆隆的云层低垂的压到地面,华灯初上的时间要比以前早很多,特别是这夏末,普通时间这个点一般都只是落日胭脂红的程度。 冷然道:“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辅一转身就被池小墨拽紧了衣角,大而灵动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声音嗡嗡的:“还没给老板电话费呢?” 他转身,问:“多少钱?” 她伸出手食指晃了晃。 “一块钱?” 摇摇头。 “十块钱?” “不是,一百块钱。” 冷然诧异道:“你在这打国际长途了?” 她嘿嘿的讨好冷然:“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没钱打给你么?就答应老板将她这摊位上的报纸杂志一样拿一份。” 老板忙开口:“不用了不用了,我那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说罢从背包中掏出一把雨伞塞在她手中,“我还没感谢你帮我看摊位,怎么好意思要你买东西呢。我瞅着你来我这的时候还没下雨,肯定也没带伞,这伞是留给你的。” 池小墨觉得手中的雨伞滚烫滚烫的,憋了半晌才问:“你这伞是哪里来的?” 老板笑呵呵的解释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和老公开了个孤儿院,一直是靠着白墨集团接济才勉强维持生计,后来林董事长给我在这便租了这个小摊位,日子才慢慢好起来。这些都是白墨集团为白墨老酒打广告的伞,都是前几年的,囤积在仓库中没有用,后来小林总经理就把这些伞给我了,教了我这个法子,家里还屯了很多伞,就等下雨天了。” 池小墨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难怪这里离白墨集团近,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小林总经理是谁啊?”这林董肯定说的是爷爷,这小林总经理,不会是……林微白? 算了,这种可能性她想都不敢想。 老板斩钉截铁道:“肯定是林微白林总经理啊,前段时间刚结婚那位。” “噗……” 原来渣男,还这么有爱心啊! 池小墨不动声色将手中的伞搁在摊位上,道:“今天谢谢你。” “没事没事。”老板呵呵笑揽过小男孩。 冷然手指敲击着方向盘,谨慎的盯着路面,细密地雨幕将原先的可见度拦腰斩断,透过后视镜瞧见正敲着玻璃数雨滴的她:“送你回家?” 她猛然回头,果断道:“坚决不!” 现在想想,当时在白墨集团时大言不惭的说着自己要尊严,要骨气,不要家里的钱,现在想想,这些就和节操一样,是不能当饭吃的。 肠子都悔青了,她应该转怀柔政策,软磨硬泡下池菲的态度也不会这么强硬。 这和池菲吵架也不是头一次了,小时候真想背了个书包就不回来了,却往往是蹲在林家花园里画着圈圈等爷爷奶奶来找她,有时干脆从花园绕一圈走户外楼梯回到房间,趴在床底下让大人们去折腾。 池小墨本以为池菲的脾气和毒舌嘴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减退很多,可显然一点都没有,遇火就着,加上她这壶油,火气更是腾腾的往上窜。 他停顿了片刻,迟疑道:“那你去哪里?” 去冷然家?不行不行,人家冷然都没开口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 末了婉转道:“那个,把你手机借我下,先给子如打电话问下情况!” 冷然递过手机,她咬着嘴唇拨通电话,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她现在身无分文,池家的亲戚旁枝少的可怜,姥姥姥爷走的早,林家这边的也就和林惠关系最好。 可总不能买张机票去投奔林惠吧!本来就有矛盾了,要是她去找林惠,肯定矛盾升级,此方案的可行性为零。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握着电话的手都跟着颤。 冷然脸上表情未变,道:“要不先去我那边过一夜吧!” 池小墨抬头,感激涕零,只差没扑上去蹭鼻涕了,然后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低头装作不情不愿道:“那……好吧!”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冷然嘴角轻扬,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笑意:“既然你那么勉强,还是把你送回去要好一些吧!” 靠!欲擒故纵这招在冷然身上果然是半点不顶用的。 “勉强?谁说勉强了,我很乐意的。”说完面颊微热,该死,又把自己带进坑里去了。 欲哭无泪,对付冷然,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啊!!! 第46章 冷然淡然一笑,也不再继续揭她的底,进盛世大厦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盯着外面隆重的黑色,道:“你爸妈不是也住在这里么?” 池小墨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黑色的中短发也随之飘荡:“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老妈是个骄傲的人,我既然赌气出走,就算她知道我在哪里,并且担心的要死,也绝对不会先低头的。” 这么些年,池菲和林志逸吵架便是这样,无论谁的错,每每都是可怜的老爸认错。 冷然面上没太大的波动,只是瞬间敛了笑容,认认真真道:“你不跟我说具体情况,也只能是我单方臆测而已。但天下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倘若能听他们话的时候,尽量依着他们。” 池小墨的手指正在车窗上轻轻敲打,就和他刚才在方向盘的动作一样,听到冷然话后笑容也僵在那里,心一直沉到谷底。转头讶异的盯着他的侧脸,落寞一点点爬上心里,她这样喜欢冷然,是不是太过于卑微了? 她鼓足勇气,张合了好几次仍是说不出。颓废的躺在靠背上,忧伤的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这样不行,就这样说了,会不会太唐突了?她要跟贺子如深入讨论下怎么向冷然告白这事,毕竟贺子如有经验。 想罢窃喜,看着冷然的目光都瞬间成了盘中餐,任你挑拣。 晚饭是冷然做的,她足足吃了三碗才放碗,横着袖子一抹唇角的油渍就再也坐不住了,躺在椅子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还吃水不忘挖井人般赞扬道:“冷老师做饭真好吃。”便说便比了两个大拇指。 冷然收拾碗筷,她则在客厅看新闻,她偏头盯着浓重的夜色,阳台上放着藤吊椅,藤吊椅上缠绕着绿藤,她窝在吊椅里盯着墨黑的天空。 悲从中来。 小时候策划了无数次离家出走的情形,如今在冷然的帮助下完成了。等现在冷静的想来,却已经分不出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因为有了冷然这个依靠。 冷然擦了擦手,在屋内晃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她,恍然间见到阳台门开了一半,他脚步一滞,也走了上去,见她一脸阴郁,将胳膊支在栏杆上盯着楼下的灯火通明。 “想家了吗?” 她窝在吊椅了,闷声哼了几声,撇撇嘴:“才不想呢,只是除了在学校和家里,还没有在外面过夜,有点不习惯。” 她盯着他落寞的背影,明明穿的是纯白色的衬衫,却又和这夜色这么融洽,自成一体。 他转身蹲下去摆弄阳台上的花草,抬头便是冷馨在墙上的画,愣在那边,脸色沉了三分,忙强扯了一个笑,让声音不再那么冰凉。 “你今晚就睡冷馨的房间吧,她衣柜最左边抽屉里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然后站起来,背对着她,“我先睡了。” 池小墨翘着两只脚隔着花藤目送冷然慌乱远去的背影,迷惑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冷老师刚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睡这么早?” 她隔着水雾在浴室的镜子里盯着自己嘟着嘴的脸颊,顿感挫败,她比冷馨矮个十公分左右就算了,竟然连胸也要比冷馨小一号,随后换了胸贴和裹胸。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反正还早,索性爬了起来,外面大厦广告牌上的霓虹灯懒散的洒在墙壁上,映出墙壁上冷馨画的向日葵。 她蓦然想起青城镇长廊里的冷然的那一副画,闭上眼就是那副画,仿佛时光被定格在那个瞬间,还有义诊的那个时间段,像一张泛黄的相片,一张张在她脑海中放映。 越是思考,便愈是难以入睡,干脆便拿了ipad窝在藤吊椅上玩游戏,天天连萌泡泡龙等所有小儿科游戏全部玩了一遍,要是你说她幼稚,她必定要梗着脖子回答:“我是帮我未出生的侄女做测试的。” 隔着雕花玻璃的门听到冷然细微的声音,她停了手中的游戏,忙竖起耳朵听着,就怕在自己准备奋起追冷然的当口知道他有个女朋友。 忙关了ipad将自己隐于花盆旁蹲着,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隐隐能听到些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身体最近怎么样?各项指标正常不正常?” “嗯嗯,那就好。” 听到这句话才将那颗心重新揣进心房里,算是安心了,多半是病人。 “这不用你管,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只要你身体好我就高兴了!”本来含着七分暖意的话瞬间降了三分。 额?什么情况,病人肯定不会管医生的,到底在给谁通电话?回去?回哪里? 继而坚定的说:“我不会后悔的。” 池小墨抱着ipad的手忍不住摘了片薄荷的叶子在手中揉搓,煎熬的听着冷然的单方对话,想以此分析出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客厅里的灯一直没开,她抱着腿很久都没再传来冷然的说话声,伸伸懒腰站了起来,玩累了,准备回去睡觉。 “冷馨,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你了,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这句话本应该说的万分柔情,可冷然确实吼着说出口的,池小墨一个没注意吓了一跳,脚上绊了花盆,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咧着牙摆花盆的时候脚下一滑,只觉得屁股一疼,就坐在了花盆上。 池小墨咬着手借着纯白的月色盯着被她一屁股坐坏的薄荷草,一头撞死的冲动都有了,要是这里有老鼠洞,肯定钻进去。丢脸!太丢脸了!偷听就算了,还把他薄荷给弄死了好几盆。 她偏头凝视着冷然如夜色一般的脸,顿时蔫了,嘟嘟囔囔的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冷然双手撑在门上,视线从她身上淡漠的扫过,身后是刚打开的灯,落在他身上,头上,渡下一层银白色的光。 声色俱厉:“怎么还没有睡?” 她不敢看他,低头盯着被她一屁股坐断的薄荷草,磕磕巴巴道:“我睡不着,出来玩游戏。” 随后便是沉寂,死一般的寂静,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就像看进她心底窥见本心一样。 旋即道:“睡吧,苏医生身体不舒服,明天要上通班。” 她呆愣几秒后点头如捣蒜,如获大赦:“好好,老师早点睡,晚安。”说完从他胳膊下穿过客厅一溜烟跑回房间用被子将自己全部盖住,挫败的吸了吸鼻子。 为什么总是惹冷然生气呢?她明明是想讨好他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冷然不理她。等情绪逐渐趋于冷静,掀开被子扫了眼空调上的数字。 这个电话既然是打给冷馨的,那她听真切的第一句话是问各项指标的,那冷馨生病了?或者是因断臂引起的后遗症?那冷馨的手臂,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最近很忙,周一到周三基本上属于能累到摸不着电脑的类型,周四五点后没事了,周五情况也一般般,只有周末才有时间,所以给亲们打个商量,周一到周三我能更两千,周四到周日更三千,姨太太们,行不行啊? 第47章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连梦中的冷然都是一脸的寒霜,她追在他身后跑了好几条青城镇长廊的街道都没能追上他,然后景致一转,置身黄灿灿的油菜花海,身侧的宙湖水波荡漾,她扯着嗓子喊冷然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声。 她满头大汗的从床上爬起来,梦中的自己还在找冷然,耳边传来敲门声,还有冷然清晰沉稳的声音:“小墨,起床吃早餐。” 她呆滞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冷馨的房间,登时掀开被子应了声:“起来了。” 刷牙洗脸吃早餐,一直到景和,两人都没怎么交谈,一是她昨天做错事了理亏,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是冷然性子本就趋于冷淡,她不绞尽脑汁的想话题,他宁愿不说话。 潘雪虽然是护士,却是高级护士,具备麻醉资格,工资跟她比起来不知道高多少倍,所以李锦基本上都是假公济私,抓住她不放,往往手术就这两人搭档。 她和冷然一前一后进值班室时潘雪正悠闲的磕着瓜子,和周围医生护士聊的起劲,李锦在一旁静静听着,面上微微带了丝笑意盯着潘雪洁净的侧脸,仿佛这个世界都圆满了。 “哇,小墨你怎么回事?这两个黑眼圈都快要比你眼睛大了。” 池小墨抬头,脸部肌肉一阵抽搐:“这黑眼圈围着我眼睛长,能比我眼睛还要小么?” 潘雪讪讪,思及抽血事件,有些担心,蹙眉从桌子上滑下,神神叨叨凑上去问:“有没有恶心头晕胸闷?” 池小墨摇摇头,拍了拍胸脯:“我这身体强装着,哪里是40血就能打垮我的!” 潘雪白眼扫了扫,只觉得她衣着有些别扭:“这衣服怎么穿在你身上怪怪的?” 她低头拉了拉一袭白长裙的裙摆,本来应该很有美感的,只是胸无二两肉,加上大了一号,怎么穿怎么像飘逸版的孕妇装。 “这衣服是冷老师妹妹的,她比我高十公分,肯定穿着有些别扭啊!” 潘雪惊讶的将目光在池小墨和冷然面上流转,冷然一进景和便跟李锦潘雪一起搭班,算是在景和相对熟悉的人了,却也从未听说过冷然有一个妹妹。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天在冷老师家过夜?” 池小墨一脸茫然的盯着潘雪快要合不拢的下巴:“怎么了?有问题?” 潘雪火速摆手:“没问题没问题。” 冷然双手支在桌子上扶额,心烦意乱将研究报告往旁边一扔,闭目养神,却没再说话。 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这样的。 值班室里十来位医护人员都是24k钛合金的眼神盯着她,她摸了摸婴儿肥的脸颊道:“我除了黑眼圈重一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医护人员异口同声道:“没有……” “……” 冷然声音半点不含感情,咚的一声将病历摔在桌上,冷眼横扫群众略带探讨的视线,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八点了,你们是想要主任请你们去手术室还是……” 冷然话音未落,潘雪挥挥手,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手术忙,先走了……” 李锦对冷然好一阵挤眉弄眼,伸手和她昨天一样比了两个大拇指,冷然用他那零下极具有冷冻杀伤力的目光扫了一眼李锦,李锦慌忙逃窜。 一时间麻醉科值班室如鸟禽散,都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池小墨缩缩头往外挪了挪,冷然指了指她手边的那份病历。 倏忽之间变得异常温柔:“这是你前几天写的病历,你自己看看有什么问题!” 她翻来病历来回仔细的看了遍,是胰腺癌部分切除手术,病历汇报肯定是没错的,出错肯定只能在麻醉过程,但这台手术已经有些日子了,之后又经过了十几二十台手术,压根没太大的印象了。 “我……不记得麻醉过程了。” 冷然表情还是清清淡淡的,指着麻醉过程中的一个过程道:“这是我们从云南回来后最大的一场手术,病人有高血压,没有经过规范治疗。手术后病人血压攀升,基本波动在160~120/110~70mmhg之间,通过加深麻醉深度和分次补给佩尔地平基本能控制,这个是正确的。但是你忘了,那场手术在手术室内有一个外科和泌尿科主任会诊……” 经过冷然这么一提,顿时醍醐灌顶,接着冷然的话道:“因为肿瘤细胞位于腹腔干,分离困难,极易损伤血管大出血,建议放弃手术。” 冷然点头:“虽然外科医生后来是坚持手术了,并且手术成功,可你这个也要写上去,不然也会有麻烦,近几年不都在打着‘规范麻醉病例书写,提高麻醉质量’的旗号,被人揪住尾巴之后说不定会丢了饭碗。” 池小墨点点头,这确实是她的疏忽,而且算是比较大的,在外科病历上肯定也是有记录。 上通班的好处就是没有安排手术,不比门诊能忙到脚不沾地,住院部这边除了特大事故,基本上不会叫上住院部麻醉科,当然还有会诊。 当她跟在冷然身后查完晚查房后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打漫不经心的打哈欠,乌黑的眸子扫过墙上的挂钟,晚上11点整,还有九个小时下班,难熬,太难熬了。 冷然抬眼便见她支着手打瞌睡,小脑袋一垂一垂的都快砸到桌子上了,含笑着摇头,三分笑意,七分无奈:“小墨,你洗了去睡吧,病人来了也是门诊收下的,再不济还有晚班的人,通班基本上没多少病人。” 她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迷迷糊糊说:“那我们一起睡吧!” 这话倒是不假,上通班基本为四个医生,就一张床,有时候还会有夜班的、加班的医生,累了也只能在一个床上堆着。最高纪录一张1.5*1.8的床上堆了八个,连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处都堆了一个,她往往是地上的那一个。 池小墨是习娴带大的,虽表面上看着觉得应该是个开放的现代姑娘,可骨子里却很保守,所以每次人多,都是灰溜溜的在地上找个位置睡。 冷然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贺子如就僵着脚步顿在门外,一脸的不可思议,哂笑道:“真不巧,打扰你们好事了。” 第48章 贺子如魔鬼般的嗓音瞬间驱走了她的瞌睡虫,瞪大眼睛盯着门前的贺子如:“你怎么在这里?” 贺子如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最后一天正式上班,刚下班了就来看看你,也没别的什么事。你还问我为什么在这,好心当作驴肝肺。” 池小墨恍然大悟,贺子如和她不一样,九月份正是开学的时间,这都八月底了,也该放假休息几天然后上学。 “没啊,我只是在想,过几个月你再进景和就是学生,而我,是正当医生,觉得相对来说占绝对优势。” 贺子如对这个观点显然是嗤之以鼻,池小墨本想请教该用什么方法攻下冷然的心理防线,可冷然端坐在那里,也不好开口,干脆下了逐客令:“子如,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去找你。” 贺子如也没计较,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到门前停住脚步道:“忘了跟你说,你奶奶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在我这里了。” 她一愣:“你怎么回的?” “还能怎么回,我就说你和我睡景和的学生公寓啊!”脸上挂着一副,就晓得你在冷然那的表情。 池小墨送了口气,扬着笑脸:“谢了!” “没事。” 贺子如走后她把休息室里的床单被套都换了下,从柜子中找出自己的衣服去洗澡,她出来时冷然已经躺在床上了。闭着黑亮的眸子,眼睑下一片阴影,头发有些凌乱,想必也累了。 她擦着头发蹑手蹑脚的将衣服丢进洗衣机,正犹豫着要不要按开关键传来打开柜门的咯吱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冷然高大的背影,低着头在自己柜子中找换洗衣服。 原来冷然刚才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倏忽之间回首,四目相对间蓦然间脸颊一热,冷然也是一愣,掀开薄唇道:“你先睡吧!” 她按了洗衣机的开关键,调好注水量后就躺着睡了,再次醒来a班的人员都已经全体到齐了,她穿好白大褂去查房,查完房就可以下班了。经过护士站时好一阵交头接耳,都拿着暧昧的眼神盯着她。 她不解,也凑过去准备一起八卦:“说什么呢?来来来,也让我听听。” 跟着潘雪的一个实习护士脸一红,尴尬地低着头,随后道:“也没什么,就是骨科来了个实习医生,很帅。” 要是搁以前,她铁定是亮眼发光也要把这个实习生的资料扒一扒,可现在是全无兴趣,挨个查完房后回到值班室准备走,晃了半天没看到冷然。 可冷然的公文包还在,肯定还没走,直到十点多的时候才和李锦一起出来,然后她才知道,昨天晚上有一台加急手术,时长八小时,她在休息室呼呼大睡的时候,冷然却在手术室工作。 李锦趴在桌上休息,喃喃道:“小雪,给我买碗粥来。” 冷然调侃道:“潘雪今天是p班,你还得熬六小时才能看到你们家小雪。” 李锦这才意识到,敲了敲脑袋:“看我这脑袋,折腾了十几个小时自己都做不了主了。” 冷然脱了白大褂搁在椅背上,对她说:“今天也是通班,给雷医生顶班,明天是我自己的通班。加起来要连上72个小时,我已经跟张主任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具备独立麻醉资格,以后会自主排班。” 她血色尽失,苍白着脸色望着冷然,颤抖着嘴唇道:“所以……以后……我不是跟你一起上班对吗?” “不是,明年你才能考资格证,考虑到你还不是很熟练,就跟主任和秘书说我们一起上班,一台手术两个麻醉师,你我两个恰恰好。” 她抑制不住的狂喜,高高扬起了嘴角,甜着声音拍马屁:“冷老师最好了。” 李锦不甘寂寞,抬起头来不满的盯着池小墨:“对,就你冷老师最好,那我和你潘姐姐苏姐姐呢,白眼狼,平常白给你买零食了。” 冷然觉得好笑,护犊子般说:“那行啊,以后就把潘雪的班和我们的绑在一起,三个麻醉师一台手术,很轻松。” 李锦狂抓桌子,最终匍伏在上面哼哼唧唧了几声:“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我们俩年龄相当,长得比我好,职位比我高,连说话都能比我毒。” 冷然笑:“你还是有优势的,你看你把潘雪那蠢姑娘都哄得这样服帖了,我就没这本事。” 李锦理了理白大褂,正襟危坐,冷哼了两声将视线挪到池小墨脸上,道:“怎么没这本事了,我和潘雪最起码那叫适当,你这叫老牛吃嫩草,人小姑娘才多大点,你少说也大她五六岁吧!” 冷然纤长的手指摸了摸鼻翼,捂着鼻子佯装咳嗽,试图转移尴尬,末了见李锦一副得意之色,便不咸不淡的纠正道:“你错了,我大她七岁零一天。” 李锦一愣,转头盯着池小墨,诧异道:“小墨,你今年多少岁来着。” 她也是一怔,妇产科俞主任安排冷然带她的时候就知道冷然28岁,具体生日却是不清楚,没想到两人生日挨得这么近。 “五月底满二十一岁,现在吃的是二十二岁的饭。” 李锦挠挠头:“这么小啊,那你读书的时候肯定很小。” 她想了想:“在我们家,跟我哥哥比起来我还是算很大的了。” “那你哥哥读小学一年级时多少岁?” “两岁,博士毕业的时候刚好可以带个女的去扯证,22岁。” 李锦震惊的说不出,半晌才道:“你爸妈真不是人啊,屁大点孩子就塞去读书,我像你哥这么大的时候话都还说不转呢。” 末了喃喃道:“咦,我记得好像那位社会名流也是22岁博士毕业,叫什么来这,前段时间娶了市长女儿的那位。” 池小墨干咳了几声,顺手端起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几口水,目光有些游移:“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多死脑细胞啊!” 李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中的玻璃杯,咋舌道:“你们俩关系竟然好到用一个玻璃杯了,也是,都住在一起了杯子什么的也都是浮云了,嘚嘚……” 她鼓着腮帮子盯着手中的玻璃杯,透过晃荡着的白开水,清晰的看见底部一个英文简写r,然,冷然。 她惊悚不安的握着玻璃杯,回头愣愣地盯着桌子上另一个孤零零的水杯,底部的c瞬间变得晃眼,窗外阳光照进来,折射出一条条漂亮的光带。 第49章 十个医生中就有九个是有洁癖的,而另外一个名额,不是她就是贺子如,根据她在冷然身边的这几个月来看,冷然是绝对有洁癖的。 她拉了拉白大褂下角,盯着手中的水杯哂笑:“嘿嘿,那个,值班室这里的杯子都有主了,去主任那里拿几个吧!”然后轻轻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冷然将焦距挪到李锦面上:“早餐想吃什么?” 李锦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伸了个懒腰,道:“这都快十一点了,吃什么早餐啊!给我买碗饭就好了,我不挑食。” 说完她也举手道:“我也不挑食。” 李锦咧着嘴乐呵:“真是我的好妹妹。” 冷然走后她认真考虑了和家里的这一场纷争,在冷然那边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手中唯一的钱就只有上个月和这个月转正后的工资,加上请假扣除的,四千不到。 从小到大,在经济上没有丝毫是亏待过她的,她也曾问过池菲为什么她和林微白的待遇不一样,当时池菲白了她一眼,说:“儿子是我的,就算娶了媳妇也在家,娇纵不得。女儿就不一样,我给你钱大手大脚花习惯了,往后肯定不会跟穷小子跑,就算跑了,也总会有回来的那天。” 她撑着额头揉了揉头发,还真被池菲料到了,少了家里的钱,她确实过得很艰难。可池菲却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心意,倘若是别的什么事情,她妥协的可能性很大。 可这次却关系到她喜欢冷然的那颗心,所以她怎么也不会先低头的,她现在还不知道冷然对她到底是持着什么心情,可就算冷然不喜欢她,那她也得努力了才知道结果。 不尝试就放弃的人,是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人,也是对这段爱情不负责的表现。 决定先给林微白打电话探一下口风,握着电话拨通号码:“哥哥,是我啊,快点装作不是我。” 林微白电话那端瞬间明白了,视线掠过客厅的习娴,沉声道:“不是跟你说了我最近在休假,到底什么事情是非请示我不可的。” 池小墨超级崇拜林微白,满心冒泡:“哥,我和妈妈吵架了你知道吧!我手上没钱,吃穿用住都不方便,我这几天都在医院,是通班,你晚点给我送衣服过来,还有,给我一张你的信用卡,我没钱了。” 林微白声音还是正正的,仿佛真的是在谈生意:“行,我晚点过去一趟,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们见面了再详谈。” “嗯嗯,好的,哥哥,我爱你。” 午饭后冷然和李锦的状态都很不好,所有手术全都推给上正班的医生,下午阳光慵懒,也正是嗜睡觉得困顿的时间,冷然算起来已经有一天多没有休息了,静静的趴在办公桌上小憩。 她基本上算是昨天上了个a班和p班,晚上完全是睡过去的,相比于冷然的困乏,她是精神抖擞。 两点多时林微白拖了个大箱子就直接杀到了值班室,彼时她正在看冷然昨晚那台手术的麻醉过程。 值班室就三个人,两个就在睡觉,他放轻步子走到她身边,将行李箱放在一旁小声道:“你能具体点告诉我你到底跟老妈说了些什么要她那么生气,连带着爷爷奶奶都不帮你了。” 池小墨冷哼一声,回过头注视着冷然熟睡的脸庞,转过头委屈的撇撇嘴:“我哪里有跟她顶嘴,还不是她要我去相亲,说我不去就不用回家了,也不要用家里的钱。” “那你就去呗,走个过场不就可以了。” 她倔强的摇摇头,倘若没有冷然,这个过场她可以去,可现在心中满满的全部都是他,就算是走过场,她也不愿意:“我觉得家里人好像不喜欢我跟着冷老师,本来老妈都没发火的,听到我喜欢冷老师后他们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池小墨以为冷然已经处于深度睡眠了,也没设防,因正好背对着冷然,自然而然没看到他轻轻颤动的眼睫。 林微白伸手戳了戳她耳后的头发,说:“我在家帮你周旋下吧,喜欢就去追,哥哥支持你,不要让自己遗憾。” 她不由自主将这句话的深意折射到了林微白身上,眸中一暗,嘟哝道:“哥哥,你是不是后悔娶了蓝婷姐?” 林微白扬起唇角,咧了个大大笑容,对准她的脑袋就是一下:“谁说的?我前25年基本上属于为家为公司活着的,而现在就不是了。从来没有觉得活得这样自在,这才是为自己而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要为婷婷和孩子而活,当然还有自己。” “那就好。”她就怕林微白觉得委屈,毕竟这段婚姻,基本上算是她一手促成的。 林微白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笑眯眯的说:“乖,头发都能扎起了,蓄长了吧!有我这么帅的哥哥,头发长了绝对好看。” 池小墨伸手‘啪’的一下将揉搓她肉脸的手打掉:“你这到底算是夸我还是夸你呢?” 林微白忽的莞尔:“当然是夸我了。” 说罢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你嫂子怕妈清查我钱的走向,说肯定不好意思查她的,就给了这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些钱,够你僵着了,密码刚改成了你生日。” 她兴高采烈的收下银行卡,吧唧在他脸上印了个水印子。 葛梅是p班,三点上班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来早了三十分钟,没想到刚好撞上池小墨接林微白的卡并亲吻林微白脸颊。 葛梅冷哼一声,小贱人,在妇产科仗着俞兰宜和贺子如帮衬你,出尽了风头;来麻醉科了有冷然为难揽祸端,总有一天让别人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掏出手机将池小墨和林微白框在镜头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走进来值班室,池小墨对面那男人她认识,白墨集团后继接班人林微白。她爸爸曾经绞尽费尽心机想要撮合她们在一起,可最终她只是抱着白墨集团未来夫人的幻想半年,两人甚至连面都没见上,林微白就结婚了。 葛梅挂上无可挑剔的微笑,朝池小墨点头,故作关切的问:“小墨,这是谁啊?” 池小墨收起林微白给她的银行卡,推了推林微白,靠近小声道:“快点回去吧,要是他们认出你来,我就成传说中的小三了。” 林微白理了理身上工整的西服,微微颔首,含着七分公式化笑意说:“还有事,先走了。” 池小墨讪讪,只是好奇她和葛梅不是以前有过节么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热忱了? 葛梅狞笑,将她眼底的疑惑尽收眼底,她带着的那抹担心理所当然的成了心虚,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便只剩下心虚了。 葛梅倒了杯水就走回护士站,她目送葛梅走后欣喜若狂,再也不用为解决生计的问题发愁了。 晚值班时来了病人,加急手术,潘雪和李锦搭档,她和冷然晚查房。李锦他们出手术室已经凌晨两点钟了,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李锦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对潘雪道:“你早点回去歇着吧!又拖了三个多小时。” 潘雪摇摇头:“算了吧,我顶班,这样还可以多休息一天,也就五个小时,没有意外也就是睡一觉。” 池小墨打了个哈欠,顺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幸福跟不幸福是需要对比的,你想我们麻醉科的跟外科的相比,要多幸福有多幸福!现在医患关系又紧张,出什么首当其冲的是急诊、门诊那些人,首诊医生负责制嘛!我们只要术前搞个麻醉测试确定麻醉方法,手术中观察各项指标,手术后观看麻醉反应就行了。” 潘雪在办公桌上写病历,搭腔道:“这倒是,幸福还真需要对比啊!” 冷然半晌才搭话:“池小墨,你心态不正!” 她回头,不解的盯着冷然:“哪里有不正了?” 他停下手中的笔,注视着她,缓缓开口:“医患矛盾日益增大,多数病人已经对医生以及医德持怀疑态度,我们当然是要立好旗帜,以病人为先,让病人及其家属重拾对医护人员的信任。” 她偏头仔细思忖了冷然的话,反驳道:“这得看自身情况,你看我们,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哪个医生不是给自己买了多个责任险。再说了,我们工资是基本工资加科室奖金加夜班费构成的。科室奖金不就直接跟彩超b超x光等各项检查及药品挂钩,那些个医生护士一个劲地给病人开进口药,除了我们麻醉科靠院里直接给奖金,其他科室里的医生科室奖金都要比基本工资高上好几倍。” 潘雪打趣道:“小墨,你这是眼红这些钱还是想和你冷老师抬杠?” 她和冷然面面相觑,须臾才没底气小声道:“这点钱我才不在乎呢,也不是和冷老师抬杠,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而已,院长前段时间不是还整治了医生全开进口药的事情么,我也就提一下。” 她用余光瞟了瞟冷然,见他略微点了点头,声音悠远绵长,像闪电打雷的那晚,他哄她入睡时轻声朗诵的那首英文诗:“这也是个问题,前些天去门诊,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手受伤缝针后有些感染,输液一瓶是两百多,我好奇看了下她的药单。生理盐水理加了四支头孢,一支60元,而医院里最便宜的头孢只要三块钱,而两者最大的区别你们也清楚,又不是重大手术的人,根本没必要开六十一支的。” 潘雪一挥手,忙道:“这话你跟我们说说就好了,闹大了谁都不好受,独善其身就好,毕竟个人追求不一样。” 这一夜是在她的遐想中过去的,第三天通班时李锦和潘雪下班了,她坐在冷然旁边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日沉月升一天便又过去了。 冷然疲乏的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的星火因为休息不够有些黯淡,偏头看着那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从椅背上滑下来的瞬间左臂一伸,稳稳的靠在了他肩上。 他从书本中抽出一张化验单,然后有重新合上,呼吸变得凝重起来,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窗外是晦暗不明的黑夜,带着浊白的月华洒下,映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注视着她柔和的脸颊,纤长的睫毛,因三天两夜值班产生的黑眼圈,一缕发丝飘然滑下,晃荡在肩头,他浑身一颤,心中某个地方变得格外柔软,带着独特的疼惜。 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而紧张,他想,是发生了氧化反应吗?反应带走了他胸腔里的氧气。 他缓慢的伸出手想要将那一缕情丝别在她耳后,在离发丝零点零一毫米的时候却停住了,带着身子僵在了那里。 眸中跳跃着的星火顿时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慢慢垂下右手,努力不去看她。 他想,只要不动心,那所有的事,是不是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变得心安理得。 第50章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阵血色。他想,他已经欠她那么多了,等所以的一切揭开后,他们的关系,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右手青筋横生,窗外的光线跳跃延伸到远方消失不见,他颓废般松开手,那些无措稍纵即逝,瞬间恢复成那个刀枪不入的冷然。 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见她微微转醒,沉声道:“已经四点多了,洗了去睡吧!” 池小墨揉了揉快睁不开的眼睛,迷糊糊回道:“老师先去睡吧,你昨天前天休息的时间加起来都没五个小时,有晚值班的医生呢。” 他面色微变,心中猛地一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在值班室睁着眼等了很久,晚值班的医生回来后便要她去休息了。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咬着手指跟在林微白身后,置身于桃花烂漫的三月。 猛的天摇地晃,她动了动嘴角,两腿蹬了蹬,耳边是清晰的笑声,一阵接一阵,接着身边有什么东西挪动,怀中一空,艰难的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爬着盘腿坐在床上,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盯着床边的一众医护人员。 喃喃道:“早!” 潘雪站在她面前,捂着嘴咯咯笑,细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她身后,说:“我这可是代表大家向你们要喜糖啊,什么时候办事?” 她仍是一头雾水:“什么喜糖啊?”但是本着八卦心理,也要给自己挣福利不是,“我也要,别忘了我的那份。” 潘雪身边的护士们起哄道:“池医生可别装傻啊!” “……” “冷医生,做男人可是要有担当的,你都和池医生同床共枕了,不负责可对不起池医生啊!” “对啊对啊!我们这份喜糖是怎么也逃不脱的!” “……” 大家七嘴八舌讲着,她转头发现冷然也是一脸懵懂的可爱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潘雪叹了声,皱着眉头故作忧愁:“就知道你们会不认账的,我刚才都把照片拍下来了。”说罢往前走了两步,将手机屏幕给冷然过了一眼,随后就到了她面前。 胭脂色顷刻漫上脸颊,她睡觉一直有个毛病,就是要抱着枕头,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恶习,睡觉时身边没人还好,倘若有人,必定要牵着耳朵睡觉。 据说是小时候断奶时太吵,但只要拉着耳朵就好,于是为了睡个安稳觉,就成了这个恶习。 而照片中的她半个身子几乎都是压在冷然身上的,左手更是横着环着冷然牵着他的左耳。 丢脸,真心丢脸,丢脸就算了,还被这一群人给抓包了。 冷然冷着脸站了起来,依旧沉静如水,理了理被她压皱的衬衫,淡漠道:“上上次大事故抢救也是三天三夜,这张床上堆了八个,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只有你是女的,是不是你也准备嫁给另外七个医生呢?” 潘雪被呛了半晌没回过神,而后才弱弱道:“这怎么能相比呢,情况不一样。” 冷然嫣然一笑,轻描淡写道:“对,情况是不一样,下次我应该将照张照片发个微博,顺便一下你,这样才叫抓现行。”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穿过人群在门前换了鞋,往值班室走去,她呆若木鸡的望着冷然远去的身影,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估得太高,原来摔下来是这般疼。她强扯了一个微笑,对愣在一旁的人说:“哎呀,还不快去上班,小心等会儿被护士长看到了啊!” 俄而,众人散去。 她抱着双腿将脸埋了下来,即使是玩笑,她也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冷然永远也不知道,她是揣着怎样一颗不安的心等着他的回应。 现在想来,她都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冷然了,是云南之行的百般呵护还是林微白婚礼时的帮助,抑或是佯装她男朋友的时候,或许更早,早到冷然第一次对她莞尔一笑的时候。 她的爱来得太早,早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这样的早,是不是最终会是谁也不知道呢? 她攥紧双手,无论结果怎样,她都要试一试。 告白,进行式。 冷然站在门前盯着她很久,却始终没出声,而后静默转身,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交集,更不应该想要强求什么。 她整理好自己情绪之后换了衣服拖着行李箱去值班室找冷然,既然她没地方可去,住在他家是最好的去处。 两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一前一后走到停车位。她叹了一口气,三天三夜的值班,都没见到过蓝天白云,还有艳丽的太阳,突然生了种坐牢了才被放出来的感觉啊? 只一个晃神的瞬间,冷然就已走远,赶忙拖着箱子一阵小跑,怎么看怎么像小媳妇苦追相公的戏码。 他们先去离医院不远的一个早餐店吃早餐,随后回去各自回房睡了个回笼觉,弥补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缺失的睡眠时间。 等她慢吞吞爬起来时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恰好太阳正斜斜的挂在天边,胭脂红铺满天空,她枯坐在床上欣赏了片刻日落。 冷然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餐了,她捧着一颗红心跟在身后观摩了很久,名义上是在偷师学艺,其实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 一举手、一投足,即使在这厨房里,都帅的冒泡。 爆炒猪肝、清炒莴苣、西红柿炒鸡蛋和新鲜蘑菇汤,她愣愣地盯着白色大理石的餐桌,早晨的事情之后,她对冷然再也不敢有任何妄想,可现在这些菜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觉得手上的筷子变得如此沉重,她凝视着餐桌对面的他,道:“这些菜都是你为我做的吗?” 他夹菜的手一抖,青绿色的莴苣片落在洁白大理石桌上,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撞,沉默片刻道:“你献血后连续上了三个通班,怕你受不住。” 她咧着牙傻呵呵的笑了,却总觉得眼角瞬间湿润了,心中却是暖暖的,张爱玲曾说,爱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是美貌与才情兼并的女子,这样一个女子在自己心爱的面前都卑微到尘埃里,更何况是她呢? 最卑微,却希冀着最渺茫的希望! 她是存了不在林宅就在冷然这里住的心态,想着总住在冷馨房间也不是办法,更不能随便翻阅别人东西,就怕她一个没忍住,乱翻东西了让冷然反感。 饭后磨磨蹭蹭的跟在冷然身后,他蹙眉,问:“有什么事?” 她笑嘻嘻的凑上去,事先已经将脸皮打磨得和城墙一般厚了:“老师,我觉得我在冷馨姐房间住着不太好,你对面的那个空房,我觉着不错。” 他随手在茶几上拾了份报纸,漫不经心翻阅着:“所以呢?” 她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啊!怎么就不知道主动说呢,不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啊! “我可不可以住进你对面的那个房间里啊!” 他沉默片刻,从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她,淡淡道:“我大学时在隔壁小区买了一套房,两室一厅的,虽然有点小,你过去住着也算合适。出小区就是地铁站,去上班也方便。”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的下了逐客令,她咬着下唇想了很久,将自己的心打磨成茧,想要追冷然,没有一个金刚石般的心,迟早要心碎而亡,连渣都不剩。 她思考须臾后就果断拿过钥匙欣然同意了,说着是隔壁小区,其实两者之间的距离刚刚好一个地铁站的长度,冷然住的靠里,来一趟也不容易,走路少说也要四十分钟。 晚饭后冷然载着她去了那个房子,确实不大,五十多平方的样子,客厅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餐厅阳台都有。 冷然帮着忙活很久,布置客厅换窗帘灯泡,她笑呵呵的跟在冷然屁股后面围着转,却也一直都没有闲着,清洗床单被套,将刚买的镂空茶几布换上,还有重新启动长久没用的冰箱。 等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刚下p班的时间,她懒散的窝在沙发上休息,冷然起身,对她说:“自己一个人小心点,明天没排班,好好玩,上班给你电话。” 她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冷然身后送他出门,开门就是电梯,他回过身道:“你先回去吧!” 她依言往回走,在玄关处盯着慢慢阖上的电梯门,才关了房门,像打了鸡血一样打量着她的新窝,思忖着这边也离佳木大学不远,便给贺子如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常来串门。 她给自己拟定了告白的最佳地点和时间,地点就是佳木大学,一来是两人母校,多少有些感情;二来冷然前端时间也曾说过很久没回去看看了。 所以,明天不是休息么,嘿嘿,正是告白的最佳时机啊。 她估摸着冷然到家了,便给他发了条短信:“明天去佳木大学逛逛吧!” 枯等一个小时后冷然才回了短信,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拒绝,仅仅回了一个字:“好。” 池小墨笑逐颜开,一个人在床上扑腾好久,将脸埋在枕头里都掩不住自己的傻笑声。 第51章 待她站在楼下顶着烈日等冷然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虽早已立秋,可佳木市的八月底还是热的跟个蒸笼一样,时间久了,皮肤都有些灼疼。 冷然来时恰好十点钟,她滑进车内后才发现是天堂和地狱的分别,冷气果然是夏天必备之首选啊! 车缓缓开到佳木大学时她已经处于不愿意出车门的状态了,这出去就跟火烤似的。可冷然将车停在停车位上,没事人一样的走了出去,她也只能跟在后面出来了。 佳木大学如果用三个多来形容是很贴切的:路多,树多,男生多。 不过她倒是很纳闷,这大学五年,在佳木大学男女比例这么不均衡的情况下,怎么就愣是没找到男朋友啊? 不过想想,倒是很庆幸没有找到,不然怎么会遇到冷然呢?她想,如果你和某一个人擦肩了,不用觉得可惜,也并非无缘,而是有下一个更优秀的人等着你。 郑嘉君的不干脆和犹豫,成就了她和冷然。 烈日当空,她跟在冷然身后逛了佳木大学一角就实在热得撑不住了,忙往一旁的树林里钻。冷然见她躲在树林中,便也一起走进林子。 参天古树荫庇着,比站在阳光下凉爽多了,爬过一个陡坡下有一个亭子,她一屁股坐在上面怎么也不肯再出去了。 林子里套种着紫薇花树,好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淡紫色的紫薇花一朵朵压在枝头,随风飘散几片花瓣,落了一地残花。 冷然慢条斯理的坐在她对面,伸手递给她一瓶水,不咸不淡道:“这么热的天,出来带一瓶水要好一些。” 她接过瓶子小泯一口,含糊不清的问:“老师大学同学,有没有现在还留在佳大的?” 冷然略微点头,刘海随风扬起,发丝间惨杂着几瓣紫薇花,明眸的目光瞬间有摄人心魂的能力,她痴痴的盯着他,挪不开眼,只机械的听他回答:“有几个同学留校任教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她尴尬地低下头,将手中的水瓶攥紧,缓缓道:“没,没什么,只是老师来景和之后就有点独来独往的感觉。” 他笑了笑:“我们读书时铁三角,除了我另外两个,一个叫乔伟,留在佳大教书了,另外一个叫苏书,现在长居b市,即将成为我妹夫。” 她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问:“是冷馨姐的男朋友吗?” “嗯。” “……” 汗,好哥们即将成为自己妹夫,这个感觉貌似……还不错! 周围遍布绿意,微风拂面,更有浓艳紫薇花做依衬,她低着头鼓足勇气,坚定的抬头对上冷然闲适的表情,说:“冷老师,我不想一直叫你冷老师,我……” 他掏出正在响铃的手机,伸手给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接通了电话,蹙眉接听电话。 “好,我和小墨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沉声对正一脸纠结的池小墨道:“华晨地产承包商拖欠农民工工资已有一年有余,两方打起了,重伤人数多,我们得赶回医院。” 她那完整的一句话是:“冷老师,我不想一直叫你冷老师,我想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叫你冷然,让你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冷然,我喜欢你!” 她还沉浸在后面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中,不上不下咽着不知道怎么办。冷然见她晃神,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停车的地方跑去。 在去景和的车上冷然才问:“你不想叫我冷老师想叫我什么?” 完全不经过大脑道:“当然是老公啊!” 忙转过头,红着脸磕磕巴巴的解释:“我是说您老公正严明,对学生仔细认真,一声‘冷老师’您完全受得住。” 说完就想咬舌自尽,说了就说了,刚才不也是在表白么,来个顺水推舟不就好了,怎么还欲盖弥彰的补洞啊! 冷然没接话,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乎是一路狂飙到医院的,停好车之后直奔手术室,潘雪李锦早已等在手术室外,顺手将资料递给他们。 “这是刚才会诊的资料,十五分钟后准备手术。” 冷然点头,说:“麻烦你们了,去忙吧!” 她接过片子看了看,道:“刚才应该是外科、内科和麻醉科的三科会诊,病人肾破裂,裂口面积太大不足以修复,只能摘除。三根肋骨折断,一根插入肺部,有大量积血,多出软组织挫伤。” 她虽然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向冷然表达心意,可身为医生,必定是救死扶伤的,忙抛开个人情绪专注于手术。 她和冷然迅速换号手术服消毒进入手术室外科医生一开口,沉声道:“建立静脉通道,给药,麻醉。” 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具备以下条件:第一,必须身体健康,有时候手术会持续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当然不是一个医生,可一个医生手术时长十个小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身体不好的人,是不能成为好医生的。 第二,学术上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大学时几乎就是教室、实验室和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耐不住寂寞,也是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 第三,学医的就像打杂的一样,只要是医学,几乎什么都要学,数学物理生物化学,绝对理科大综合。 连着三场手术结束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她拖着饿扁的肚子穿过长长的走廊,冷然在她身后一臂之距,不紧不慢的跟着。 经过一个病房前却停了脚步,伸手冲里面的小孩子挥挥手,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这个病人是李锦的,叫何亚,急性白血病化疗一个星期了。 原本瘦瘦的脸颊因为化疗而浮肿,漂亮的大眼睛也变得小了些,前臂因为化疗已经出现了溃疡和水泡,见到她咧着嘴甜甜的叫了声:“小墨姐姐。” 池小墨强压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后推开病房的门,三人间病房里只住了他一个,何亚的妈妈李云正在旁边陪着他。 因为经常查房,李云也认识她,见她进来忙点头示意。她微笑着回应了,而后转头对何亚说: “小亚最近有没有乖乖听李医生的话啊?” 何亚乖巧的点头,将一旁的写字本给她看,奶声奶气道:“我很听话的,前几天姐姐查房时给我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妈妈说没有错哦,这样我长大了,是不是也可以和雪儿姐姐,小墨姐姐一样,当一个医生吗?” 冷然紧跟着她走进病房,露了一个微笑,柔声说:“当然可以,小亚长大了一定比我们都还要出色呢。” 何亚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从怀中掏出一颗圆圆的乳白色的石头伸出小手递给冷然,说:“小墨姐姐前几天跟我说然哥哥是颗石头,我就想起小时候在河滩上拾的石头了,昨天爸爸来看我,我就要他把石头带来了。这可是我的宝贝,送给然哥哥,以后替我好好照顾它。” 池小墨一时困窘,前几天查房见小亚无聊,随口说了句话,只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石头的事。 冷然纤长的手指衔着石头,指腹在上面揉擦,笑道:“小亚给哥哥的,一定得好好照顾了。” 说罢转身,问一旁的李云:“血液科最近出的单子呢?各项指标怎样?” 冷然只一问,李云眼泪像决堤一样泛滥,不说话,只一直摇头。 小亚上去箍住李云脖子,伸出小手替她擦掉眼泪,装作大人模样哄到:“妈妈乖,小亚好好的,不哭不哭。” 池小墨心中一酸,实在呆不住了,起身往病房外走去。出了病房后眼泪扑簌簌落下,捂着眼睛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冷然宽慰了李云几句就出来了,见她蹲在墙角捂着眼睛哭,顿时手足无措,好一阵才说:“这才开始治疗,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些了。” 她一直摇头,脸颊上的泪痕交错杂乱,哽咽道:“雪儿姐前几天给我看过单子,连着一个多星期的化疗,血色素不增反降,再这么下去……” 在医院久了,触目所及或许都是一幕幕人生悲剧,很难得再因为某一件事有所动容。可何亚不一样,他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来不及去体味这个世界的博大精深,来不及去学堂和小伙伴们读书学习,来不及为父母尽一点孝心,来不及…… 太多太多的来不及凑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冷然盯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面部也因抽噎有些扭曲,可在他眼中却有些平常没有过得美丽动人,她在为一个小小生命而难过。 他木讷开口:“你等会儿给小亚拿两支氯霉素。” 她站起来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明白是因为小亚手臂上的溃疡,可血液科吴医生才是小亚的主治医生,冷然这么做,会不会出现问题,毕竟他们是麻醉科的。 “要不要支会吴医生一下。” 冷然点头,转身离开,他想,倘若再和她呆下去,总有一天,都会管不住自己,心中的那道防线,被她轻而易举的击溃。攥紧手心,乳白色的石头磕在手心,明明应该觉得疼得,可他却感觉不到,只觉得心房一阵钝痛。 第52章 晚餐是在医院食堂里解决的,因冷然先离开,她只知道冷然来了食堂,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她买好饭端着餐盘在门口踮脚张望,在目光所及之处寻找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最先撞入眼帘的是潘雪,她站起身冲她挥着右手,扯着嗓子喊道:“这儿呢,小墨,我们在这儿。” 她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四人的桌子正好两两对坐,冷然知是她来了,却没抬头,继续埋头吃饭。 李锦闲不住,指了指她道:“干什么呢你,吃饭都赶不上时间。” 她也没干什么啊,不就是磨蹭了一点,再转身人就不见了,肯定是存心的。 冷然抬头,对上她有些呆滞的视线,淡然道:“我的车修好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去取车,钥匙在值班室,我等会儿给你。” 他的车修好了,这意味着往后他们不能一起上下班了,小小的失落感充斥胸腔。她点点头,轻轻应了声。 冷然偏头看向潘雪,问:“何亚的情况最近怎样?” 潘雪吃饭的手一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 李锦补充道:“孩子自身情况也不好,再者是他爸爸妈妈都是支边的老师,收入低,这段时候的医药费都是欠着的。倘若往后一个星期化疗后血色素有所提升,倒还是很有希望的,若是没有,估计不明朗。” 池小墨低低的盯着碗里的饭团还有甜点,突然觉得自己二十一年的人生,因为有林家这帮人而活得衣食无忧,从来没有体会到缺钱的滋味。 她,貌似想家了! 她掏出手机给林微白发短信,看家里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潘雪盯着她手机半晌,诧异道:“小墨,你又换手机了?” 池小墨咬着筷子扫了眼手机,指了指对面的冷然:“这手机是冷老师给我的。” 她出来时没带手机,冷然觉得不方便,就找了款支手机给她,说是冷馨在佳木市用过的手机,连电话卡都是现成的。 潘雪目光猥琐的来回游离在他们身上,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嬉笑道:“我知道你家冷然闷骚成瘾不愿多说,你俩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大肆宣扬,可你不能委屈了自己啊,跟了个这么大岁数的不说,还不能见光。” 她呛得眼泪一大把,泪眼朦胧中,见冷然起身,冷声说:“我吃饱了,先回值班室,你们慢点吃。” 池小墨忽然觉得眼角的泪水愈发多了,她安慰自己道,不就呛了一口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潘雪也是摸不清头脑,愣愣地盯着冷然走远的身影,问李锦:“怎么回事啊?” 李锦搁了餐盘,掏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不慌不忙道:“这是正常反应,你是不是还觉得闷骚是个褒义词了?还冠冕堂皇的拿出来夸奖?” “我……”潘雪语塞,发泄般的戳了戳碗里的一堆饭,嘟哝道:“你不就闷骚么,和冷然一样闷骚,闷骚闷骚就闷骚。” 李锦气得哆嗦:“你……我是爷们,我不跟你计较,我去找冷然。” 潘雪满不在乎:“是是是,去找冷然吧,好基友,广基友,基好友……” 她含着饭注视着李锦的背影,隐约觉得已经被潘雪气得冒烟了,可潘雪像没事人一样的埋头猛吃。 池小墨犹豫了一下,潘雪都一个劲的八卦她,她也得帮一帮李锦啊,毕竟李锦待她不错。 “雪儿姐,其实李师兄是很喜欢你的,你一点都不知道么?”李锦也是佳木大学毕业的,正宗师兄。 潘雪惊悚般的指着自己鼻尖,不可思议问:“你说我吗?” 她笃定的点点头。 潘雪有点紧张,一伸手就打翻了手边的一杯奶茶,褐色的奶茶顺着桌子滴在白大褂上,惨白的脸色顷刻便变成了落霞红,手足无措起来,须臾站起来,落荒而逃。 池小墨顿时生了恶作剧之后的快感,埋头拔完碗里的饭,她惆怅的盯着食堂的各个窗口,她想吃奶奶做的木瓜杏仁冻、榴莲豆腐冻还有蓝婷拿手的提拉米苏和香芒双皮奶。 等她在食堂磨蹭完再慢吞吞走到值班室时,除了她办公桌上搁着的一串钥匙,其他人竟然都不见了。 她颓丧的拿起钥匙换了脱了白大褂,去隔壁甜品屋买了些甜点送到小亚病房后独自坐在医院后面的长椅上欣赏落日。 甜品店里的甜品和家里做的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可却独独少了份温暖,少了份感觉。她都出来好几天了,估摸着就算池菲和林志逸还在生气中,爷爷奶奶肯定都气消了。 回到林宅时月上树梢,晶亮的挂在房顶上,栅栏没落锁,她推开门穿过夜色中的花园,在密码锁上按了密码,林微白陪着蓝婷在客厅的地毯上做孕期瑜伽。 “哥哥,嫂子,我回来了。” 林松鸿在书房,听到她的声音后拿着书就冲出来了,见她站在门前,喜出望外,道:“小墨吃晚饭没有?没吃要你奶奶给你做去。” 池小墨弯了月牙一般的双眸,笑眯眯的回答:“吃饭了,不过我要还想吃山楂糕和木瓜杏仁冻。” 习娴从冰箱里将山楂糕和杏仁冻拿出来递给她,道:“就知道你馋,天天都做好了放冰箱里等你回来。你这几天都没回来,浪费好几块,去找你吧,又怕你妈妈发脾气,想着你也这么大了,独立些也好。” 她拿着叉子宛若千斤般重,连吃进去的山楂糕都是涩涩的,就算你再怎么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觉得自己思想已经成熟了,但大人永远考虑的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你在他们心中,是世界的原点。 “我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足够我住的了,离医院很近,来回很方便,医院伙食也好,哥哥还偷偷给我送钱了,吃穿用住都不用担心。” 林微白横着眼瞪了她一眼,翻译成中文就是:死丫头,我那样帮衬你,你要不要这么容易就把我给供出来了? 她给了林微白一个安抚的眼神,翻译成汉字就是:放心,我是在能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说出来的,爷爷奶奶没有杀伤力。 林微白桃花眼白眼一番,趴在地上继续陪蓝婷练瑜伽。 林松鸿坐在她对面,语重心长道:“小墨,大人之间的事,你大可不必理会,不要委屈自己就好。” 林松鸿跟她说了很多,她也都听进去了,总结出来就是妈妈和奶奶不明原因的不喜欢冷然,爸爸和爷爷持观望态度。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矛盾,她还是乖乖回到她那个还只睡了一晚上的窝,而盛世大厦是必经之路,她鬼使神差的将车停在了楼下,恰好身边停车位上停着就是冷然的车。 她在楼前的花坛里蹲着抬头望向高耸的楼层,那么多层,其实已经分不清哪一个光亮是冷然住的地方发出的,只能估摸出大致的位置。 空气闷热得令人窒息,翠竹下打着绿森森的灯光,甚是吓人,她揉了揉蹲麻了的腿,一瘸一拐的往车的方向走去。 听见玻璃门滴的一声开了,一个身材欣长白衬衫的男人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人她很熟悉——冷然,她慌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砰’的一下磕在车上,顿时满头星光。 “哎哟。” 蹲在车旁边捂着嘴往车内挪了挪,想借着车挡住她不被发现。 冷然双手揣在裤兜里,唇角带了丝笑意,却没拆穿。乔伟见他这副表情,也便明了了,这么多年的铁三角关系可不是白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冷然啊,这小区里有贼啊!” 冷然伸手擦了擦鼻翼,敛了笑故作不知:“啊?有贼,不可能吧!” “真的有,就在你车那,我刚看她跑过去的,还是个女飞贼呢,要不我们把她抓了送到公安局,说不定她恰好是公安通缉的重犯,举报有奖的那种。” 池小墨蹲在那纠结,她都被发现了,要不要出去呢?出去吧!问她为什么来这边了怎么回答?不出去吧,都快被扭送公安局了。 唾弃了那个不认识的人一万遍,你才是女飞贼呢,全家都是,哼!哼! 冷然回首见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干咳了两声,沉声道:“池小墨,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哂笑着从车后面走出来,挥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打招呼:“嘿嘿,冷老师好啊!” 冷然指着对面干净的男人介绍道:“这个是乔伟,上午刚跟你提到过的。” 池小墨打量着乔伟,留着标准的圆寸,人都说圆寸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那乔伟就真是帅哥了,都能hold住圆寸这种上天入地的发型。 小麦色健康肤色,和冷然冷淡气质不一样,带着太阳花该有的一切阳光,倒是和冷馨给她的感觉很像,她没见过苏书,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掳获了向阳花一样的冷馨。 “这位是我带的学生。” 乔伟含笑打量着她,半晌诘问:“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带学生的吗?” 冷然神色还是淡淡的,没有回答问题,避而不谈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拜托你的事情记得帮忙留心下。” 乔伟点头,掏出钥匙忘停车位走去,然后剩她和冷然站在那儿。 她偏头注视着他清晰的侧脸,不解的问:“老师,你怎么知道是我在那?” 虽然冷然听到声响了,但她敢肯定冷然绝对是没有看到她的。那他怎么知道是她在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收藏是万年47的节奏么?我看着都心酸…… 第53章 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你的车我开了有一个星期,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噢,难怪呢。”她恍然大悟,回头看了眼停车位上的车。 他低头盯着青色地砖砌成的地面,脸色不太好,他也没想到竟然能从那一声‘哎哟’中听出是她的声音来。 冷然抬眼,问:“怎么没回去?” 她呵呵笑着,弯了弯眉眼:“我这不是习惯么?住久了就不自觉的开了进来。” 此后将近五分钟,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低敛眉目盯着一旁的风景树,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其他人,豁然开朗,这不就是告白的好时机么? 等等,酝酿一下! 池小墨看向他如漩涡一样的目光,张合好久愣是没发出声,末了鼓足勇气,却憋红了脸颊,道:“冷老师,我……” 只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空中还漂浮着孩子稚嫩的声音:“对不起。” 一群熊孩子哄的从她身后跑过,带起一阵风。 然后就跌入了一个温暖地怀抱,带着三十七度标准的体温,能感受到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带着三分消毒水味,七分茉莉清香。 她索性伸手环紧他的腰,感到冷然身子一僵,她心一横,顺势将充血的脸颊埋在怀中掩饰尴尬,想着放手一搏。 丫的,都把人抱住了,这次告白一定能说出来。 她闷声开口:“冷老师,我……” “嗯?” “我……” “嗯?” 她给自己打气打气再打气,加油加油加满油,终于能开口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时候听见冷然说:“蓝先生,蓝夫人好……” 然后听到蓝龙豪冰冰凉的声音:“冷医生好……” 她一愣,然后腾地从冷然怀中钻出,讪讪的挠头对着蓝婷父母傻笑,而后才点点头,开口说:“叔叔阿姨好!” 蓝龙豪脸是绷着的,不苟言笑,就和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状态差不多,蓝夫人到哪儿都是一张笑吟吟的脸,显得格外可亲,真看不出是一位考古学家。 池小墨一时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搁,倏忽之间才想起,在蓝家父母面前,她和冷然是一对恩爱的情侣,那刚才的拥抱也谈不上太过,顿时心安不少。 “小墨也在这儿,婷婷最近还好吗?”蓝夫人声音柔柔的,就像棉花糖的感觉一般,她叹了口气,要是哪天池菲能这样温柔婉约,她和林微白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她点头:“很好,哥哥这段时间很少处理公司事务了,在家陪着嫂子。您周末有空,可以要哥哥接您过去玩。” 蓝夫人点头,指了指门后的电梯道:“不早了,我们先上去了,冷医生、小墨,再见!” 池小墨挥着爪子感觉异常的沮丧,她不就是想跟冷然告白吗?这是干嘛呢?一茬接一茬的。 待蓝婷父母走远,冷然低头盯着她一脸苦相的脸颊,问:“你刚才准备说什么的?” 池小墨撇撇嘴,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心情表白啊,不满的嘟哝道:“我是想问推我的是哪家的熊孩子,我可能撞出脑震荡了,要找他们家理论。” 她说的振振有词,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刚才是铁了心要找茬的。 冷然声音夹杂着八月末的暖风有些飘忽:“行啊,刚才那个是现任佳木市空军总司令侯启刚的孙子。” 池小墨:“……”心下哀嚎,要不要那么背啊,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把自己给埋了。 冷然唇角弯弯,却极力掩饰住那一抹笑意,特正经的问:“还要不要上楼去找那熊孩纸,我知道他住哪一户。”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道:“那个……不用了,就……就撞了一下而已,小意思,小意思,嘿嘿……” 索性不待冷然说话,丢下句:“老师,先走了。”就溜之大吉了。 她洗完澡将自己埋在床上,对着漆黑的夜好一阵唉声叹气,她不就想跟冷然告白么?沾谁惹谁了能这么背?三次都无疾而终了。 因着一晚上都昏昏沉沉的,第二天a班华丽丽的迟到了。到麻醉科时冷然伸手将病历递给她,她扫了一眼觉得不太熟悉:“这个不是我们的手术吧?” 冷然略微点头,浑不在意道:“苏医生不舒服,先顶一台手术。” 她仔细翻阅了一下病历,面部神经减压手术,末了喃喃自语:“好奇怪……” 冷然回头,见她小脸邹巴巴的都纠结到一块了,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病人先前不是在景和治疗的吧,以他这个情况,要是第一时间送来景和,绝对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这个病人右眼百分之百失明,右脸瘫痪率也达到百分之九十几,颅内持续高压啊!” 苏玉秋在办公桌上修改病历,抬头说:“还不是黑心的商家,病人是进城打工的,在大货车上给别人装卸货物,结果被吊车不小心碰到从车上摔了下来,右脸着地,去七医院要是碰见我们家秦峥也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惜命不好,碰到了个二水医生,命抢救过来了,一直住在icu。转到普通病房后包工头就不支付医疗费了,没钱支付医药费只得回家,秦峥前几天查沉档才找到病人,建议到景和来做个手术。” 池小墨也跟着感概了下,悠悠道:“这有什么,这商家算是出了问题把人抢救过来了跑的,你看昨天华晨那些个没心没肺的,拖欠工资不说,还找人打了讨工资的农民工,人还真不能看对比。” 冷然扫了她一眼,冷声说:“池小墨,麻醉方法和麻醉禁忌。” 她一愣,明白冷然已经听不下去她的歪理了,乖乖回答:“麻醉方法是气管内插管全身麻醉,麻醉禁忌是麻醉药物过敏者不适合;病重、年老体弱者有一定风险。” 然后眼巴巴望着冷然,就像乖巧的宠物希望得到主人的奖赏,可惜的是她不是冷然的宠物,冷然就算是主人也估计有点透心凉啊。 “那还不快去准备手术?” “哦哦。” 苏玉秋一脸歉意:“真是对不起,常常这样麻烦你们。” 李锦心直口快:“这都是顺手的,到时候小墨有孩子了,他们也是会让你代班的。” 末了还不忘提醒当时人,对着冷然道:“冷师兄,对吧?” 第54章 池小墨心中一紧,前几次这种玩笑中,她死的最惨,也是最无辜的,希望这次死的不要那么惨。 冷然抱着病历往外走,淡漠反击:“就算是你和潘雪真有什么事了,也不用常常拖我和小墨下水吧?人言可畏,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我和小墨之间光明磊落,景和也并没有规定医护人员之间不能恋爱结婚,所以你不用让我们来试探。” 这段话,是她听过冷然说过最长的话,可这一次性最长的话,却是想极尽和她撇清关系,她低头盯着光洁的地板,悲伤漫过心脏。 李锦耳朵都憋红了,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后才缓和面色,语重心长道:“事实是怎样,你心中肯定比我要清晰明了。” 冷然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对呆在一旁的她说:“池小墨,准备手术。” 她冲冷然背影做了个鬼脸,在李锦那边受气了难不成还把她当成出气筒了不成? 这一天算是极度艰难的,临近三点下班时科主任到麻醉师查看情况,她算是兢兢业业,也没什么好怕的。 科主任拉长脸颊道:“跟你们说个严肃的问题。” 池小墨黑眼珠一转,这月末也就是工资奖金的事情了,再看科主任黑漆漆的脸,看来奖金泡汤了。 冷然像没事人一样写病历,李锦和潘雪都是一脸疑惑,科主任吊足大家胃口后才一拍手,换了张笑脸,说:“一个月一次的科室聚餐定在今天,我给你们在花悦酒店定好了位置,老规矩晚上七点准时去啊!” 其它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倒是很好奇,以前妇产科聚餐时都是些女人,大多都是吃饭后找个地方唱歌拉家常,这麻醉科的聚餐,她是第一次参加。 苏玉秋咋舌:“主任最近在哪里发财?以前都是医院对面的小餐馆,今天怎么还换了酒店,这摆明了是欺负我不能去啊?” 主任一挥手,佯装不满道:“我一直很大方的好不好,池小医生刚来麻醉科,你们作为大哥哥姐姐的,也要帮衬点她啊!” 李锦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池小墨,问主任:“主任,小墨该不是你们家亲戚吧,我刚进麻醉科也是人生地不熟啊,怎么没见你给我打招呼关照下。” 潘雪哼哼两声,鄙视道:“你这皮糙肉厚的爷们能跟细皮嫩肉的小墨比么?” 她视线落在潘雪身上,事实证明,女人都是记仇的,李锦昨天才说他是爷们,不跟潘雪计较,潘雪捉住机会就踩,而且是想往死里踩。 主任转头,对着冷然略微点头,含笑道:“小冷啊,晚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这把老骨头跟你们不一样,折腾不了了,就不去了。” “嗯,举手之劳。” 她怀揣着一颗雀跃的心跟潘雪一直守到七点,而后直奔花悦酒店。麻醉科的医生少说也有三十来人,还不算高级护理,可等她和潘雪两人赶到花悦酒店时除了先来准备的冷然和李锦,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顿时傻眼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李锦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天色还早,他们说等会儿来,估计要等到八点钟吧!” 冷然只扫了她们一眼,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她和潘雪互相抱着窝在一旁打盹,八点时人才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人,都是年纪偏小的,资历深的都没露面。 她和潘雪在一群男人堆里埋头吃饭,冷然坐在她身边位置,时不时会说上几句话,一群男人喝酒那叫一个豪爽。 对面的赵医生明显已经喝醉了,端着酒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冷然右侧的郑医生道:“快,快——给冷师兄满上,要白酒。” 冷然也没推诿,端着白酒站了起来,赵医生晃晃悠悠的举着酒杯,杯子里的白酒都晃出酒杯,撒在透明钢化玻璃的转盘上,水渍漫开,酒香逸满包厢。 “我比你年纪要大,但——你受得住我叫一声师兄……”说完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冷然说了句:“受之有愧。”也将杯中的酒喝尽。 她咬着筷子担忧的望着冷然的侧脸,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心情,酒喝多了,手是会抖的,冷然也肯定知道。 赵医生再次示意郑医生给冷然倒酒,自己也给空了的酒杯倒满酒,拍拍胸脯说:“我赵亮从来没有佩服过谁,你是第一个。我以前只知道你是留美回来的麻醉科主任医师,却不知你本硕皆是修的骨科,三年时间就在美国拿到麻醉博士资格,服,五体投地般的服,别人十三年说不定拿不到的东西,你三年就拿到了……” 说完再次喝完酒杯中的酒,喃喃道:“我……我真的不是……不是嫉妒……是——是服帖……” 赵医生也确实醉的厉害,说罢就要趴在地上表示对冷然的臣服之意,被李锦他们拦了下来,而后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冷然喝尽杯中的白酒后也坐了下来,池小墨错愕,三年时间在美国拿到学位,怎么可能呢? 难怪赵医生会如此心服口服,她咬着筷子偏头问:“老师,为什么突然学麻醉了?”在国内麻醉医生并没有多受重视啊? 她以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有回答。 冷然转过头,苦涩的扯了个微笑,轻声道:“为什么?时间太久,忘记了。”其实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 其他几个医生竞相向冷然敬酒,他也不推脱,很干脆得应了声。 她很是无奈,这一个个都是医生,明明清楚的知道酒精中毒的分界线在哪还一个劲不要命的喝。 李锦也醉的差不多了,嘴里还嚷嚷着和冷然拼酒,她腾的从冷然手中夺过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就感觉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眼泪也不收控制得夺眶而出。 随后来回给冷然挡酒喝了两杯,然后就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脚下更是轻飘飘的,酒席散尽后没几个人是正常出酒店的,潘雪扶着李锦往停车位走去,李锦口中还在高声嚷嚷:“来,冷师兄,干……” 李锦身高和冷然差不多,比冷然还要强壮一点,潘雪扶着他颇为艰难,去前厅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游泳池,边上是一排排整齐的白色花艺躺椅。 原本应该碧蓝色的池水因黑夜变得格外平和,潘雪几乎是用拖的将李锦拖到游泳池边,一脚就把李锦揣进了游泳池中。 须臾看着游泳池中扑腾的李锦,手捧成喇叭状大喊:“来人啊,有人溺水了,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 酒店救生员立马扎进水中,将喝饱水的李锦拖上岸。然后酒店出于失误对潘雪致歉,并派人将他们送回去。 她头脑还是清晰的,可就感觉手脚不怎么听话,步子踉跄,神经反射弧不止一点点迟钝。耷拉着脑袋看着被酒店送走的潘雪和李锦,她和冷然都喝酒了,开车是不现实的了,舌头有些打卷,说:“老师,你也把我推下去吧!然后说是酒店的措施问题,让他们把我俩也送回去。” 第55章 冷然回头正好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声音中包含着说不清的情感:“你啊……” 她盯着他昏暗不明的脸颊,明明看不清,她却能很清晰的描绘出他的轮廓,他的眉眼。 她情不自禁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傻呵呵咧着嘴道:“虽然你皱眉的时候也很好看,但是笑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没有你耀眼。” 她踮着脚环住冷然脖子凑上去在唇上落了一吻,认真的凝视着他惊讶的双眸,平静的说:“冷然,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甚至连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都不知道。” 前几天酝酿很久想着怎样跟他告白,却是绞尽脑汁都没想出对策,面对他时更是心跳如雷,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冲淡了胆怯还是当一件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之路上也就只剩下坦然了。 冷然须臾便掩住了惊讶之色,淡然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她坚定的望着冷然,带了丝丝恳切,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哪怕……是拒绝也罢。 他准备去扶她的手横在半空中,而后慢慢垂下,低声道:“对不起。” 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冷然这三个字,尖锐的划过耳膜,直挺挺的在心尖上插了一把刀。 她很努力的拢上笑容,仓促的眼泪却半点也不买账,泄露她此时悲伤的心情。游泳池旁葱茏繁茂的树木遮蔽出一片阴影,将她隐于其中。 她哽噎道:“没关系的。”喃喃道,“真的没关系。” 转身想要离开,却忘了她本就在泳池边,脚下一滑就坠到泳池中,泳池有些深度,她踩不到底。她从小怕水,就算是夏天再热,也只是在浅水区里泡一整天,即便被林微白当作笑料说给别人听也不敢到深水区。 水,全部是水,越来越多的水漫过头顶,她张口想唤冷然,却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无能为力的感觉到自己在继续往下沉。 朦胧中见有人靠近她,迷迷糊糊攥紧了那根救命稻草。 “呕~”她趴在泳池旁边的地砖上将呛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不知道是难受还是心疼,眼泪抽抽搭搭一个劲地往外冒。 她知道是冷然救的她,她没意识前一秒看清他在她面前不断放大的俊脸,此时的冷然也是一身水,浸湿了的白衬衫沿着他完美的腰线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额搭在额前。 她惨白着脸色噙着嘴角的笑,调侃道:“老师,你说我这喝的一口水里,有多少细菌?” 冷然拉长了脸,没有表情,只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坐在地上喘气,浓雾四降,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感到格外的寒冷,她抱着双臂抬头:“老师还是先回去吧!” 她不是不想跟他一起回去,只是——怕他尴尬而已。 冷然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穿过酒店大厅,身上顺下的水珠沾了一地,拦了几辆车都因为身上湿漉漉的被拒载了。而恰好花悦酒店边方圆两三里之内并没有地铁站和公交站,只能在花悦酒店开了间房,在周围商场里买了换洗的衣物。 她是怎样睡着的完全不知道,次日醒来时头痛欲裂,嗓子也哑哑的伴随着轻咳,阳光漫透窗帘洒在房间里。她揉着太阳穴打量着房间,半晌后脑海中才回放昨晚发生的一切。 好在是p班,还未到三点上班时间。 冷然也像是刚醒来,身上穿着浴袍,头发上有一层薄薄的水珠,她尴尬地咳了两声,沙哑着喉咙道:“老师早……” 冷然僵着脸点点头,见冷然神色反常,才想起她昨晚在泳池边说的话,事后回房又吐了冷然一身。 末了听到他说:“你的衣服……我是找服务员换的。” 她咬咬手指,一扫昨晚告白被拒的阴霾,又卯足了劲准备倒追。 这和当年追郑嘉君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心情,她被郑嘉君拒绝后只一昧的想要追到手,而半点伤心都没有,可昨晚冷然的软拒绝就是一把刀,插在心尖上的一把刀。 疼得窒息,疼得撕心裂肺。 气氛尴尬,两人在酒店吃饭后各自开车去景和上班,停好车后磨磨蹭蹭跟在冷然身后,思绪有些飘忽,砰的一下就撞在冷然后背上。 她捂着快被撞歪的鼻子一阵抽搐,只差没当场飙眼泪,一脸无辜的盯着蓦然回首的冷然。 他长指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度,最后落在公共防疫科,道:“今天有一针狂犬病疫苗。” 她一拍脑门,算一算距离上次打针刚好一个星期了,她默默拿着冷然递给她的单子走到防疫科门前,目送他走进住院部。她也注意到他刚才憋红了的耳朵,定是尴尬了。 闷躁的空气一丝风都没有,花草树木都低垂着抵挡夏末最后的高温,她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都怪自己昨晚糊里糊涂就说了,这倒好,果断没了前端时间相处时的坦然了。 她打了疫苗去值班室时冷然和李锦早已进手术室了,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圈,想着到底要怎么对冷然才能让他既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心意,又不会觉得尴尬累赘。 她和冷然相处的模式瞬间升级,只要冷然一抬手有拿水杯的趋势,她第一时间就会抢过水杯去接水,一到饭点就积极主动去买饭,就连冷然上厕所,她都想给他递卫生纸。 但是,被冷然很果断的拒绝了。 潘雪捂着嘴咯咯笑的扑倒在李锦怀中,盯着满脸黑线的冷然道:“传说中无敌的麻醉科主任医生冷然终于有死穴了,他的死穴就是小墨啊。” 李锦顺手拍了拍潘雪的背,一脸揩油了该有的得瑟,也将炮头对准冷然:“别一脸便秘样,无论你在厕所蹲多久,小墨都会不离不弃的抱着手纸在门外等你的。” 冷然将手中的原子笔捏的咯咯响,复而气定神闲的撰写病历,池小墨只差没掏出那颗呆傻的心献给冷然,告诉他,她对他真的是认真的,也是一心一意的。 第56章 晚上十点有个手术,时常大概是两个小时,病人有意安排在半夜的手术,当然是不想太多人知道的手术了。 男性假两/性畸形矫正手术,静脉麻醉后,她和冷然站在一旁盯着手术进行,因为要矫正成女性,主刀的泌尿外科医生熟练的摘除病人睾/丸后,又小心地把他畸形的男性外□切下,接下来对女性外□造型。 最后腹腔缝合后打了个完美的结,身边小护士跟一旁的实习医生道:“我觉得假两/性真好,我要是喜欢上男的,那我矫正手术就做成女的,要是我喜欢上女人,那我矫正手术就变成男的。这样多方便,男女通吃还正当合法。” 她一直没注意一旁的实习医生,小护士这样一开口,她抬眼扫了眼那实习医生,眉清目秀的像个姑娘。 也就须臾的时间,视线所及之处便再也找不到冷然的身影了。她懊恼的一跺脚,换了衣服就往值班室跑,早已没了冷然身影,她有这么可怕吗?泄气般的踢了办公桌一脚,疼得钻心。 晚值班的老医生冯香见后呵呵笑,安慰道:“这人都跑了,拿桌子撒气这不是折腾自己么,爱情就是特事儿的东西,要经得住打磨才能发光发亮……” 池小墨脸颊一热,掠过一丝诧异,结结巴巴的问:“您……您都知道了?” 冯香呷了口热茶,慈祥的盯着她:“我半截身子都埋在黄土里了,还有什么事情看不穿。” 她一听来劲了,搬过一旁的椅子蹭到冯医生旁边,趴在桌上问:“那您帮我看看,冷老师对我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 冯香将手中的病历搁到一旁,思忖了良久才说:“像冷然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我倒是少见,喜怒不溢于言表。在麻醉科也来了段时间,不张扬,待人接物都是一等一的谦和有礼。至于对你嘛……” 冯老医生算是卖足了关子,见她一脸焦灼之色才慢悠悠接着道:“独特。” 她挠挠头,疑惑不解道:“独特?” 冯香点头:“或许是因为你是他的第一位学生,具有浓烈的独特性。” “哎呀,冯教授,我是问他对我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你,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你独特了,只要和别人不一样,你就还有机会。” 冯香的话就像一颗糖衣炮弹,甜到心底了,傻呵呵的咧了八颗大门牙。 盛夏倏忽而过,九月已至,每每这段时间,池小墨无耻的内心就只剩下以下这几个字:求高温、求暴晒、求无雨…… 因为这是一年一度军训时,在学校时贺子如就常说:学妹的糙才能衬托学姐的娇。 她明显能感到冷然有意无意的在躲着她,她也不恼,只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每次被冷然拒绝到心灰意冷想要放弃的时候就拿冯香说的话来鼓励自己,瞬间就又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她苦思冥想一个星期,终于找到了一个靠近冷然的好主意。 a班上班八点钟,六点五十闹钟一响她就条件反射般从床上爬起来,以光速打理好自己后背上包就往地铁站冲。读书的时候坐地铁从来就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所以一直对挤地铁没什么概念。 而此刻,她算是真真明白了‘挤地铁’这三个字的定义,她满怀憧憬的站在门口等地铁,在她还没弄明白的时候就被一堆人挤上去了,挤上去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就被挤下来了。 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回头想想自己的坐骑一阵心酸,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色狼,舍不得坐骑套不住冷然(嘿嘿,还有舍不得更新套不住收藏)。 她蹲在盛世大厦正门前等着冷然,估摸着他应该醒了就拨通了他电话。 “冷老师,我的车不知道怎么了,启动不了了,我现在就在你小区东正门,您去医院的时候把我捎过去吧!” 冷然彼时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而后平复自己心情道:“嗯,好。” 池小墨挂断电话后顿时手舞足蹈,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尽管冷然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勉强,但总体来说,在最近避她如蛇蝎的日子里,这也能算得上是质的飞跃。 花坛里的茉莉花正花期,洁白的仿佛能净化世界所有的杂质,晶莹的朝露在花瓣上颤动,青翠欲滴的叶子鲜嫩的在早晨里给人醒目的视觉。 她走近俯身,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熟悉的味道,冷然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只是常在医院进出,也沾染了三分消毒水的味道。 耳边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响声,接着是冷然低沉的声音:“池小墨,上车。” 她回过头屁颠屁颠的跑上车,系好安全带后扭头对冷然道:“冷老师,真是麻烦你了。” 冷然抿了抿唇角,而后轻描淡写道:“不麻烦,顺风车!” 她心中礼花漫天,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冷老师不麻烦,那在我车还没有修好之前,也就只能麻烦冷老师带我上下班了!” 冷然无语,盯着她天真无邪的脸颊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指了指外面,提醒道:“早班高峰期,老师注意路况哦。” 冷然咽了半晌没说话,在医院门前的小餐馆两人各自吃了早餐进科室,见李锦风光满面,一副上天入地的姿态,见他们进来拉过潘雪道:“你们俩准备好礼金吧!” 冷然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说:“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李锦一挥手:“我才不要你的恭喜呢,我只要你钱包里的票子。” 池小墨翻了个白眼:“穿着自诩高尚的白大褂,怎么满口铜臭味啊?” 潘雪果断抛弃了姐妹同盟,直奔爱人怀抱,与李锦统一战线:“这哪叫铜臭味啊,这叫为未来孩子铺好高档幼儿园的路。” 她换好白大褂问婚期:“婚礼哪一天举行?” “10月5号。” 问完就带好东西跟在冷然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跑,等下到耳鼻喉科时却意外赶上一场暴/乱。 她和冷然并排站在走廊尽头,护士站前一团人扭打在一起,带着歇斯底里的谩骂声,巴掌声响彻走廊,病房内还有一些出来看热闹的病人。 冷然四下扫了一眼,提高声音冷声道:“不想误伤就快点回房。” 说完掏出手机准备给保卫科打电话,扭打一团旁边浑身横肉的男人凶神恶煞的跑过来,夺过冷然手机就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愤怒的指着冷然鼻尖威胁道:“老子不是看在你是麻醉师份上,一起打。” 他像不了解自己处境一般,声音依旧沉静如水:“我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放开陈医生及相关医护人员,不然就报警。” 她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想给保卫科打电话,那男人看到后窜上来就揪住她的衣领拖了进来,手指都戳到了她脸上,分贝更是有震耳欲聋的效果:“老子不是说过不准打电话的吗?” 冷然纤长的手扣在男人腕骨处,只轻轻一用力,那男人便嗷嗷叫了起来,她脱身躲在他身后,揪着他后面的白大褂的边角。 他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冲着前面扭打的一团吼道:“这里是医院,是病人休息治疗的地方。谁要在这里惹事,打扰病人的都给我滚出去,医疗纠纷下转一楼,副院长办公室里处理。走廊里有摄像头,足以证明你们殴打我院医生,能合法起诉你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 前面乱作一团的人一僵,所有不友善的目光顿时全朝冷然照了过来,池小墨心肝胆都跟着颤,揪着冷然衣角的手一紧。 冷然回头见她满目都带着惊恐,温和的拍了拍她头顶,柔声道:“没事的。”说罢指了指一旁的病房,“乖,进去等一会儿就好了。” 她摇摇头,攥紧他衣角不肯进去,想和他统一战线。 他低头如呢喃般说:“听说过累赘这个词没有,你在这儿不是帮我。” 她眼睫一垂,松开他的衣角,黯然失色的往一边的病房走去。 她知晓从一开始她便是她的累赘,可第一次清晰明了的从他口中听到,却是那样刺耳,即便她知道他或许是存了想要保护她心思,但胸口却无法不疼。 她藏在门框后盯着外面剑拔弩张的情况,只见他低声道:“你父亲咽喉癌手术切除病灶,声带和神经并未遭受损伤,只是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而已,想必陈医生手术前便已说过会有此情况。你术前不在床边尽孝,等术后恢复期来这闹,是真的为了你父亲还是想做足秀了给你父亲看,好让他把手中的那间小饭馆给你?” 经冷然这么一提,池小墨便想起那个咽喉癌手术的病人,说他有个不孝子,觊觎着他的一个小饭馆,可常年在膝下尽孝的却是大女儿和女婿,所以在进手术室前,怕有什么意外,瞒着女儿女婿,将钱和名下两处房产都留给了女儿。就连手术后的各项恢复和医疗费,都是女儿女婿一力承担的。 冷然的手还是很精准的掐着那男人的腕骨,男人震怒,冲着对面那群医闹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啊……” 他手下加重力道,杀猪般哀嚎响彻耳鼻喉科,淡漠扫过对面专职医闹一眼,说:“想必他还没有跟你们给钱,把这人给我轰出去,我给你们双倍工资,且刚才事情,既往不咎。” 医闹们面面相觑拿不准主意,其中一个带头的说:“凭什么你说了我就相信,你要是忽悠我的,我这半天不就白忙活了。” 他漠然一笑,宛如冰凌里开出的一朵花:“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好……陈医生的医药费,还有这监控录像……”空闲的右手一挥,“池小墨,给保卫科打电话,让驻院警察都上来调监控、录口供。” 她点点头,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对面医闹见苗头不对,忙松了一旁的陈医生和其他的医护人员,走上去记住冷然胸牌上的信息,赶忙道:“两倍工资是你说的啊!” 那闹事的男人火冒三丈:“废物,他娘的老子找你来是闹事的,见风使舵,你……” 话还没说完对面医闹一拳就落在那男人的鼻梁上,厉声道:“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奶奶的,自己亲爹都不管,你这种人死了活该……兄弟们,把他弄出去了再来拿工资。” 十几个医闹一溜烟就不见了,架着男人就往医院门外跑,一时间走廊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慢慢挪到冷然旁边,扶起护士站前挂彩了的医务人员,并送陈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无大碍之后才重新查房。 她跟在冷然身后,耳边还不时回荡着他清晰冰冷的那句话,‘听说过累赘这个词没有,你在这儿不是帮我’,她想,从一开始遇到冷然,她就是他的累赘,一直都是,从未被超越。 她抬头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顿觉苍凉,她真的,从一开始就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第57章 午休时她坐在医院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呆呆的盯着平静的湖面,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原本艳阳高照的,倏忽之间暴雨急至,她用手遮住头匆匆住院部跑,在半路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时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上。 她满手污水被人拉起来,暴雨早已将两人淋了个通透,聂易江噙着嘴角的笑,憨憨的忙弯腰道歉:“池姑娘,真是对不起!” 甩了甩衣袖,带出一丝血痕,她摇摇头:“没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可是为什么每次见到聂易江就没好事?说罢错身往住院部走去。 她想,以冷然的不凡,注定了站在他身边的就不是普通人,而她想要上位,也就和这摔跤一样,看你能不能爬起来,趟得过浑水。 豁然开朗,先前郁结的心情一扫而空,只是左手臂到手掌,一片擦伤,沁出血迹,湿漉漉的回到麻醉科,潘雪见她这副模样忙起身递毛巾,关切道:“休息室里应该还有备用的换洗衣服吧,去洗个澡。” 她的视线从冷然身上掠过,想从他面上看出些端倪,却没有任何收获,仍然埋头写病历。失落感溢满胸腔,她去休息室洗了澡,将脏衣服晾好后倚在窗前飘忽的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他不是她的谁,所以她过得不好、心情很糟,他没反应是正常的。 她不停的给自己打气,想着通过自己努力,也还是可以让他对她很上心的。 回到值班室后就不见冷然身影,潘雪指了指椅子上的一条白色连衣裙,啃了口苹果含糊道:“刚才有个男的过来给你送裙子,说弄脏了你的白大褂,赔给你的。” 她柳眉一蹙,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她的号,说:“雪儿姐拿回去吧,我没这么高,穿不了。” 潘雪犹豫了下:“可是……你见到过我穿这么淑女的裙子吗?” 她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有,白大褂!” “……” “雪儿姐,我这边有点擦伤,伤口里还有点沙子,你来帮我清洗一下……” 潘雪忙扔了果核凑过来,瞧见那大片的擦伤愣了下:“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摔成这样了,到真皮层了,当心瘢痕增生(疤)。” 她浑不在意:“哪里这么金贵,就摔下去的时候有点挫伤。” 潘雪辅一起身,就见李锦冲进来,一把抓住潘雪的手往外走去,走远才道:“门诊出问题了,你好好坐镇麻醉科,我们出去处理问题。” 她呆愣的望着潘雪消失在门框外的背影,只能自力更生了,麻醉科不比外科和骨科,随处可见双氧水酒精碘伏纱布和敷料,她举着受伤的胳膊准备蹭到骨科去。 好在冷然受伤期间,她跟着周夏在骨科捣鼓了一个星期,医护人员也算是熟识。她走到换药室门前,有几个护士正在配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冷然的声音。 “你这手是怎么了?” 她回头见他在周夏身边,手中拿着片子,估计刚才在和周夏讨论病情,说:“就挫了一下。” 他眉头一皱,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夏疾步走了过来,拉过她拽进了换药室。用钳子夹着棉球沾了双氧水给她清洗伤口,左手握住她手腕固定位置,她凝视着他专注的眉眼,涓涓河流潸潸流过心田,暖暖的。 她刚才摔的那样狼狈,顶着一身污水去值班室时他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本以为是漠不关心,却是真的没看到。 池小墨吸了吸鼻子,应该高兴地当口却还是流下了眼泪,冷然这么多天的漠视,让她多少有了些存在感。即便她知道,以冷然的性格,无论是谁受伤,他都会管的,其实她并没有特殊。 他抬眼见她微红的眼眶,心脏猛地一抽,张合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弄疼你了?”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我怎么可以这么倒霉呢?” 可倘若这么倒霉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又何尝不可以呢。 冷然以前是骨科的,处理伤口很到位,且谨慎小心,用双氧水洗过后还用酒精消毒,之后才擦了碘伏,伤口不深,敷料什么的都免了,只是为了警醒的提示众人她的手废了,需要小心轻放,意思的在上面缠了圈纱布。 手臂上被毛线抓过的伤痕才刚好,就再次负伤了,悲壮而又多灾多难的左手啊! 她跟在冷然身后,嗫喏道:“怎么突然来骨科了?” 他翻了翻病历清浅的回答:“周老师和我讨论一个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点头努力的想找话题:“李师兄刚才拉着雪儿姐去门诊了,说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吗?” 他砰的合上病历,转头盯着她,她能从他漆黑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看到她自己的影子,仿佛能洞悉她的灵魂一样。她有些慌张,低头拉左手上刚缠上去的纱布。 他抬手拂掉她头发中惨杂着的一片落叶,责备道:“迷糊成这样的也算是少见,下次走路看着点路。”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中瞬间软化成一滩烂泥。 他眸子的温柔也就片刻功夫,骤然间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手足无措的转身,一个解释也没丢下仓皇逃窜。 她挠挠头莫名其妙地目送冷然进了电梯,喃喃道:“刚才……不会是幻想的吧!” 临近下班时赵亮兴起,提议周末一起出去玩,李锦和潘雪举双手赞成,随后又问了几个年轻医生,也都没反对,既然别人都不反对,她和冷然的那么点小意见就被扔在兴奋的浩浩大军打漂漂了。 计划拟定周六出发,目的地是离佳木市不远的柳溪景区,到那边爬山野营划船,放松心情,晚上露营,周日返回佳木市。 转眼就到了周六,她已经成功的在冷然车上蹭了一个星期,这次去野营也自然而然的蹭了。他们在晨曦中出发,历时四小时到达柳溪景区,因为野营,所以只定了一间酒店落脚。 十二个人几乎都是科室聚会时拼酒的那几个,经过上次的聚餐,基本上对待冷然就真的像对待自己人一样了,抬手就想说:感情深,一口闷。 景区有一个超大的水池,貌似是很久以前建立的水库,她们走过瀑布看过水库后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女生只有三个,池小墨潘雪和一个刚进来的小护士岳艳,年纪和池小墨一般大。 柳溪景区的景色确实好,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来绝对可以净化心灵,群山葳蕤,秀致的山脉起起伏伏,蜿蜒崎岖,她蓦然想起了去云南时,也便是葳蕤的山脉,绵延的远山,还有清澈的池水。 岳艳指着山顶的寺庙道:“我们分组比赛,从不同道路上去,谁先到达山顶的归宁寺,谁今晚就有权优先挑选帐篷。” 麻醉科的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至于分组真有点不公平,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原地就只剩下她和冷然了。 她疑惑的盯着已经跑远的五组人,只见岳艳和潘雪蓦然回首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心中有暖流划过。这些天她黏着冷然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冷然的地方,不出十米,她也会在旁边,而这次比赛,或者说是出来玩,也是想方设法的为她和冷然创造机会。 池小墨尴尬地拉了拉背带裤上的背带,指着进山的铁门道:“他们都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他点头跨出一大步,她赶紧跟上。 柳溪的山根本就没有经过开发,全是最原始的路,都是被游客一条条走出来的。崎岖的小路上盘根错节的茂盛树木的根茎,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望着少说也有三十五度的太阳,有些眩晕。 参天树木完全遮蔽了道路,光线照不进来,只在了凹凸不平的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她顺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水,紧跟着在前面开路的冷然。手上的伤早已结痂,她却恍惚记得他帮她清理伤口时留下的温度。 他在一旁不知名的树上折了跟树枝,回头嘱咐道:“小心点,这里虽然不是人迹罕至,但常年不见光,可能有蛇。” 池小墨吞咽了下口水,显然被吓到了,脚下积攒了很多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也随手折了条树枝拿在手中。 他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道:“也不用太在意,毕竟柳溪景区没有出过蛇咬伤游人的报道。” 她拿着树枝没说话,那可是别人,就以她这副灾难体质,保不齐会成为第一例。 她先还觉得周边景色不错,漫山野花,微风过境还能落下几片花瓣,可她在一个小时的现在,觉得这座山还真是座山,就跟压着孙悟空的五指山一样难以翻越,一个小时抬头望,就和原地踏步没两样。 她瘫软的歪在一旁,也不管地上干净不干净,彻底回到军训时只要教官吹哨子喊休息,她就能在原地坐下。 冷然也湿了发梢,从背包中掏出水递给她:“喝点水。” 她毫不客气的接过水,背后是翠绿的竹叶,她都快累到不能说话了,爬山果断是男同胞的最爱。 冷然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安慰道:“没事,我们这走的是陡坡直线,一个小时的脚程至少可以抵他们两个多小时。” 她顺势站起来,她发现冷然平常对她都是淡淡的,但只要她处于劣势或者处于不利状态时,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这难道就是冯老医生所说的‘独特’?或者说是一个男人本能里对弱小者的怜悯从而凸显自己的强大? 第58章 她撑着树枝跟在冷然后面爬,好在景区的山并不是太大,在她觉得已经濒临崩溃时终于到了山顶。而她和冷然已经耗时四个小时,她托着绵软的身子走进寺庙,站在金身佛像下祈祷能有一个下山的捷径,于是,佛祖真的实现了她的话,但是也让她足以呕血而亡。 冷然声音还是云淡风轻,道:“李锦他们一伙好像已经乘缆车下去了,而且,上山也估计是坐的缆车。” 她错愕回头,问:“你说什么?缆车?” 他刀削般的脸生硬的点头:“嗯。” “哪里来的缆车?” 他抬手一指,指着寺庙的另一侧,道:“我也是刚进来的时候才发现。” 她长叹一口气,哀怨的感叹了一下人品,这儿有缆车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啊? 而后她和冷然出了四十块钱坐缆车下山,冷然饶了几圈就汇合了,见她们早已躲在隐蔽的草地上斗地主,真想上去一脚,也让她们体会一下她的心情。 李锦脸上被画了好多只乌龟,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滑稽可笑,抬头道:“我们最先到达,帐篷已经选好了,你们俩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没得挑。” 池小墨气鼓鼓的坐在潘雪旁边,控诉着李锦的累累罪行:“真过分,上山坐缆车都不叫我们,现在更可恶,都不给我们选择了。”此时的她还没明白没得选择是什么概念。 赵亮在另一组中回头,插嘴道:“谁让冷主任的优秀没给我们这些打酱油的人选择,我们只能在生活方面给他穿小鞋了。” 说罢一群医生起哄,还撂下话晚上一定要让冷然醉倒在桌上。 日薄西山时去管理处抵押了两百块钱,租了烧烤用的工具,她跟冷然从宾馆的冰箱里拿出前一晚准备好的食物就上阵了。 她和冷然一个烧烤架,两人各据一方,刷在食物上的油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声,还冒着青烟,窜进眼睛里难受的眼泪直冒,狼狈的伸手挥着烟尘。 她捂着鼻子咳嗽,见冷然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的给烧烤架上的食物刷调料,嫉妒的快要疯了。 那边李锦一惊一乍喊道:“油,油,雪儿,快点……啊啊啊,不行不行,多了……完了,烧起来了。” 她精心刷了几块年糕,只是先前夹子没洗干净,外带火候过旺,基本上都是焦的,漆黑一片。十二个人中,除了冷然和岳艳烧烤功力非凡,全部基本上是打酱油的。 望着桌子上摆着漆黑的食物,池小墨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提议道:“我们还是去酒店里吃吧!” 沉默沉默再沉默,其他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吱声的,她干咳了两声,努力找借口:“那个……我们学医的,也明白,烧焦了的食物是……”致癌二字还未说出口,一群男人搭着肩就往酒店方向走,岳艳和潘雪对视一眼后赶紧溜了。 “你们俩把东西送回去,我们先去点菜。等菜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让痛苦来得更猛烈些吧,好事就留给你们了!” 剩她和冷然留在原地将夹子盘子铁签等东西送回去,都是铁制的,有些沉,加上他们选的地方比较远,等她和冷然将东西送回去回到酒店时他们已经吃上一轮了。 包间里只有两个位置,她坐在潘雪身边,冷然没有选择,只能坐在她旁边。 郑东忙给冷然倒酒,举起酒杯说:“刚中场休息补了几个菜,来的正是时候,来来来,喝酒喝酒……” 男人一堆、女人一堆,她潘雪和岳艳聊着八卦,九个男人拼酒拼得正起劲。 在酒店洗完澡后挪到扎帐篷的地方,这是她第一次露营,免不了稀奇。坐在帐篷中折腾很久,拉开拉链却见冷然在灯火处静坐于湖边的长椅上,出神的盯着湖面的水草。 她踟蹰许久,还是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了过去,夹岸鲜花呼应,垂柳依依,她静默的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只静静的坐着,没有出声。 凉风拂过,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是发酵工艺最复杂的酱香型白酒。白墨集团的起家事业便是白酒,即使林家人从来没有告诉她应该怎样品酒、有那些制作顺序,可时间久了也是耳濡目染,对这些也是了如指掌。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如这月色一般微醺,转过头盯着她,半晌后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她低头把玩着衣角,道:“过来看你喝醉没有?” 他摇摇头,盯着天上的半玄月:“我没醉。” 可她却清楚的知道,冷然醉了,八个人联起手灌醉一个人何其简单啊。 “你还没洗澡,先去洗澡吧,就睡在酒店客房里。”她现在才明白,没有帐篷可以选择的深层含义就是,她要和冷然住一个帐篷。 冷然点头,起身往酒店方向走去,歪歪斜斜的,她在垂柳边坐了很久,从头到尾客观审视了一下这段感情。 她从来都是自私的,被林家人保护太久了,只知道被爱,却是第一次明白了爱、付出和给予。 她揉了揉眉心,见潘雪神情款款的走了过来,细长的手指拿着一瓶深棕色的白兰地,右手托着两个高脚杯。 她一惊:“雪儿姐,你这是干什么?” 潘雪异常优雅的坐在冷然刚才的位置上,在杯中倒上酒,顺手递给她,望着湖对面低垂在水面的柳枝道:“能干什么,还不是和你品酒赏花赏月,苹果白兰地。” 池小墨讷讷的接过酒,小泯了一口,刺激从空腔一股脑传到食道,而后却带着淡淡的苹果清香,她皱眉:“就算品酒也不能找这个烈的酒啊!” 潘雪白了她一眼:“陈酿就需要二十五到三十年,爱喝不喝。” 她拧着眉又喝了几口,八卦道:“对了,前端时间不都还不知道李师兄喜欢你的么,怎么突然就说要结婚了?” 潘雪迎着零星的光举着高脚杯,晃了晃杯中的液体,脸上的表情瞬时认真起来:“你可以用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考验你们两人适合不适合在一起,你也可以结婚后再用五年十年来观察你们合适不合适。可你既然怀疑你们俩在一起会出问题,那为什么还要谈恋爱,直接结束不就好了。” 她将杯中的酒饮尽,潘雪悄无声息的再次满上,而后继续说:“我和李锦认识有好几年了,大学时就认识,只是当时没看到彼此,等我们各自单身后已经是在医院了。既然我现在明白了他的心,我也不容许我退缩。” 池小墨越喝越多,一杯接着一杯,而后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站起来举着杯子质问潘雪:“雪儿姐,你说冷然他都拒绝我了,我还这样缠着他,是不是贱到份了。” 她捂着心口突然蹲下来,杯中的液体顺着圆滑的杯线滴落在松软的泥土中,她呓语道:“他说对不起……”他躲着她。 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然后越积越多,嘤嘤哭了起来,明明追的那样绝望,却又不愿意放手。她不怕他不接受她,她只怕有一天冷然厌倦了她的纠缠从而厌恶她。 她只要想想,都想流泪。 潘雪将白兰地塞进她手中,鼓舞士气道:“别这副样子,要恢复战斗力。我看着冷师兄对你好着呢,就算他不喜欢你,你缠着他也不叫贱啊,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倘若继续缠着他会有结果,那贱这一次又有何不可?” 她也觉得潘雪说的很对,伸手将酒杯扔进湖中,举起手中的酒就往口里送,然后冲着天上无数个月亮说吼道:“冷然,你等着……” 以上是她最零碎的记忆,她揉了揉快要爆炸的脑袋,连呼吸一下都变得奢侈,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随手摸了摸,肉……肉感,腹肌,额,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冷然不断放大的帅脸,然后她的手摸啊摸,像触电般缩回手。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看自己身上仅剩的内衣内裤,鼓足勇气掀开被子发现冷然只穿了一条内裤,她将脑袋埋在枕头里,难道她昨晚喝多了把冷然给强了? 神啊!不会吧! 她裹着半边被子爬起来在帐篷里找衣服和裤子,就这么大的帐篷,死命找不到衣服。她焦急万分,要是冷然现在醒了,她要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她拉开帐篷将头伸出去,太阳已经很高了,周围的帐篷已经全部撤了,甚至已经来了游客,她赶忙重新拉上拉链抱着被子找手机。 得,手机也没看到。 她盯着冷然的脸颊,漂亮的眉头一蹙,长睫轻颤后睁开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眸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呆萌毕露。她蹲在一角好整以暇的欣赏他起床时天真无邪的模样,瞬间忘了自己身处窘境。 他迷茫的盯着池小墨,须臾后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坐在地上,脸色不善的低垂着眼睑。 她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狂躁的声音,半晌见他一直没出声。 “那个,我们怎么出去。”她羞红了一张脸努力不让气氛变得尴尬。 他环顾帐篷内的情况,再和昨晚仅剩的记忆连成串,便明白事情发生的始末了。 “只能等他们来了。” 怎么出去她倒不怕,现在已经是白天,说不定等会儿就有管理人员会过来让她们撤帐篷,那她该怎么说,难不成说玩high了忘了穿衣服? 第59章 她缩在帐篷的一角打盹,肚子早就闹腾起来了,两人静坐在两端谁也没说话。 李锦他们也怕把事情闹大了,没多久就送衣服过来解救他们于帐篷中,她拿着衣服不好发挥,却见冷然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率先出了帐篷。 她目送冷然出去之后才磨磨蹭蹭的出帐篷,潘雪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早餐,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着她狼吞虎咽。 “他们已经定好了计划,今天去玩木筏。” 池小墨百忙中点了点头,斜着眼见冷然慢条斯理的吃早餐,恍然觉得原来吃饭也是可以如此赏心悦目的。 四个人一个木筏,冷然、潘雪、李锦加上她四人一个木筏,穿了救生衣就上去了。冷然手握竹竿站在筏子前端,她们仨打酱油坐在筏尾欣赏湖光山色。 另外两个竹筏分别由赵亮和郑东掌控,恰好在他们竹筏的左右两边。潘雪俯身将素白的双手伸进水中,体验它的清凉。池小墨往筏中间缩了缩,只觉得迎面一片水光,啪的一下,脸上便布满水渍了。 “小墨,快点,他们竟然夹击我们。” 说罢伸手浇水,她也匍伏在木筏一侧奋力挥着右手,明明觉得舀了很多水,可到郑东他们身上瞬间少了战斗力。潘雪冷哼两声,拿起筏子上的长瓢浇水,这完全和浇蔬菜一样的,须臾岳艳身上便已湿透。 池小墨算是了解为什么其他国家要研究核武器了,这不就和这个瓢一样么?有先进的技术才能保证被打的时候能够双倍还回去。 三个筏子已经连在一起了,岳艳见势踩了过来抢瓢,赵亮也一起帮忙,潘雪一个来火,咚的一下把岳艳往水里扔,赵亮眼疾手快的抱住岳艳,很可惜没有英雄救美,而是一起跌入水中。两人急速下落,连头都看不见了,而后由于救生衣的浮力喝了几口水就稳稳的浮上来了。 潘雪很合时宜的落井下石:“让你们抢我东西,这就是下场……啊……” 池小墨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往冷然那边靠,可木筏上早已湿滑,一不留神,滑坐在木筏上,本能的想抓住身边的东西,一伸手,就把潘雪给推下去了。 潘雪浮上来之后吼道:“哪个杀千刀的推的我……” 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举了起来,愧疚道:“雪儿姐,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潘雪痛心疾首,真是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潘雪坏笑,反正她都已经下饺子了,没有什么怕的了,划着手靠近筏子便想要把她拽下来。池小墨赶忙后退,却被潘雪拉住了双脚,胡乱蹬了好几下都没松开,眼见自己也快被下饺子了,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伸手抱住冷然的两条腿。 于是就形成了潘雪在水中拉着她的腿,然后她又死命抱着冷然的腿不放。 冷然被池小墨绊住脚,动不了不说还落得有点重心不稳,再这么下去他也得下饺子了。忙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别紧张,松手,你不会掉进水里的。” 她被这声音里少有的温柔蛊惑了,慢慢松开了手,冷然抓紧池小墨的手抬头对潘雪道:“小墨她不会游泳。”言外之意很明确,所以你还是放手吧! “不会游泳怎么了,这不是穿了救生衣的么,放心,沉不下去的。” 再这么拽下去她回去之后就得进骨科了,高声喊道:“雪儿姐,你就放过我吧!” “不行,你都把我推下来了,我也得让你体会这湖水的清凉不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体会到了,真的,特凉快。”末了见求救潘雪没用,忙将脸换了个方向,对李锦道:“好师兄,我的好哥哥,你快点来帮帮妹妹吧!” 李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走过来从冷然手中接过她一只手,无声无息的错开在冷然身后,蓦然松了她的手,冷然弯腰去抓她,李锦一脚对准冷然的白衬衫就下去了,然后潘雪一拉,她和冷然也双双下了饺子。 等浮上水面时冷然早已松开抓住她的手,听见李锦狂笑:“哈哈哈哈,太天真了,我当然是站在我老婆这边啦!” 池小墨伸手摸去眼睛周围的水珠,仰头望着李锦,啐了声:“真不厚道。” 冷然倒是很随遇而安的样子,鲜少对她这种话题搭话,却淡然道:“他不厚道惯了,平常顶班什么的从来不会忘了我,一到关键时刻就歇菜,往后我们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加班,可千万别顶班了,特别不能给那些不识好歹的顶班。” 她转头诧异的盯着他带着水渍的侧脸,阳光将脸颊上的水珠渲染得光彩熠熠,她磕巴半晌才说:“老师,你……你今天怎么……” 他从昨晚开始就被算计,现在也是跟着她一起倒霉,怎么半点不见怒色?转念一想,倘若为了这些事都能大动肝火的冷然, 便不是她所喜欢的冷然了。 “我今天心情好。”他回答的坦然。 从出生到这么大,这也算是头一次算作旅游的事情,他忽然不知道以前的二十八年人生,不是枯燥的学术研究就是家族纷争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转头久久凝视着她素净的脸颊,她仿佛是一道光,劈开了他黑暗的生活,让所有的丑陋与黑暗无所遁形,给他一丝希望。倏忽间落寞的盯着水面,也只是一瞬而已。 池小墨盯着冷然逐渐冷淡的脸色,张合好久却没能说出口,只静静的呆在水中泡着,九月初的高温,呆在水中避暑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景区禁止私自下水,他们却像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自己扑腾往下跳,于是,压在木筏那里的三百块彻底打水漂了。 回城的路上潘雪和他们一个车,几乎是天南地北,影视娱乐、就连气象都没放过的八卦了一番,四个小时中车厢里全是潘雪的声音。 冷然聚精会神的开车,自动屏蔽潘雪的声音,剩下她的耳朵饱受摧残。 进佳木市时已然天黑,到景和也还要一个小时车程,潘雪猛然开口:“小墨,忘了告诉你,小亚周五化验单上显示的血色素已经恢复到100 g/l了。” 她崭露笑颜:“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吴医生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等两天再看看。” 池小墨脑中闪过模糊的影像,转头问冷然:“小亚给你的石头你扔没有?” “没有。” “放哪里了?” “跟鱼缸里那几条锦鲤做伴了。” 她傻呵呵了乐了半天,本以为何亚给的小石子会被扔掉,却是好好的放在家里了。 将潘雪送回去之后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冷然率先开口:“我把你送回去吧!” “嗯嗯!”她忙不迭点头。 其实从她假借车子坏了的理由赖着搭顺风车时他每天便都是先送她回去,然后自己才回去。 她下车时他只淡淡的道了句再见,她呆在原地挥着爪子目送他白色车渐行渐远。 “小墨,我可是枯等你两个小时啊!你可好,这是去哪里逍遥了的?”林微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三分痞气,七分埋怨。 她回头见林微白站在楼道口,蹦跶着挽起他胳膊,欣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还不能来看我自个儿妹子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来也要事先支会我一声啊,我这工作又不稳定,说不定一个电话我就得马不停蹄回去加班。” 林微白桃花眼里含着七分笑意:“有空回家陪陪你嫂子吧,公司最近有点忙,她肚子大了,连出去都不愿意了。” “嗯嗯,知道了,我明天a班,下班后就回家。对了,你觉得妈最近的态度怎么样?” 林微白摇摇头,而后道:“我看不明朗,最近动不动就肝火旺盛,殃及池鱼啊!”顿了下,“要不你回去吧,好好跟妈谈谈,她也不是混不讲理的人。再加上你这心上人,确实优秀。” 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撇撇嘴:“不要,以老妈的性格,倘若她不主动找我,我自投罗网后肯定会死得更惨。” 林微白噙着三月暖阳的微笑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嗯,这随你,就是有段日子没看见你了,过来看看。” “老哥最好了。” 林微白甚至都没上楼就回去了,第二天还是起的很早,在盛世大厦门前等着冷然的车。 早查房时正好见一脸憨厚的聂易江拿着信封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走,她好奇也跟了上去。 聂易江标准九十度鞠躬,满含歉意道:“真是对不起,怪我监管不力,竟然对下属的劣迹不察,对您造成伤害,您精心养伤,所有费用将由华晨一力承担。” 她乐了,喃喃自语:“诶,猫哭耗子耶。” 聂易江瞬间回眸,和她含笑着的弯弯月牙眼四目相对,他挠挠头,点头打招呼:“是你啊!嘿嘿。” 池小墨尴尬地咳嗽两声,抱着病历走了进来,不冷不热道:“查房。” 他忙退了出病房,等她查完房时聂易江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你跟着我干嘛?” 聂易江露出憨厚的笑容说:“我上次害你摔跤了,请你吃饭赔罪。” 她眉头一拧,这人也太执拗了吧,这撞人的事她也有责任的。 “我没空,你自行解决去吧!” 聂易江还未开口,她抬眼便见冷然沉着脸站在病房那头,手中拿着什么单子。 眼里宛如结满冰凌的湖面,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池小墨,准备手术。” 第60章 她自知理亏,上次撞车后冷然就提醒过她,少和聂易江接触,这次算是抓包吗? 冷然将检验结果递给她,道:“准备一下,腰椎麻醉。” 池小墨拿着东西走进手术室,看了之后大吃一惊,问:“这玉米怎么在直肠里?”要是没消化的玉米或者其他的她也不至于惊讶,可这是一整个玉米啊!怎么吃进去的?额……不对,这……是从肛/门塞进去的。 同行的外科医生王医生也叹了口气:“自/慰呗!” 进手术室后才发现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这都不是问题,手术室里竟然还有七八个学生的观摩;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些学生竟然都是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集体找女学生看病人下/体么? 她指着这些姑娘半晌没说出话来,王医生得瑟的点头:“这小子进科室看病的时候直接把裤子脱了,还猖狂的对我说,‘你怎么不是个女医生啊’,我这人相当善良,他不是要姑娘么,看我这些女学生,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就满足他。” 病人趴在床上,面红耳赤,闷哼着没说话。 其中一个学生问:“这样趴着也把玉米夹不出来啊?” 王医生摸摸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分娩台:“小墨,给他下面麻翻了再架到分娩台上。” 池小墨依言给了腰椎麻醉,固定在分娩台上后冷然在病人菊花上涂了一层麻醉剂,王医生拿着钳子夹玉米。 腰椎麻醉只是下半身麻醉,所以病人是有意识的,王医生不无感叹:“你能跟我说说这玉米你是怎么塞进去的不?” 男孩闷哼道:“这个是熟玉米,很软,然后在□抹一圈凡士林……就进去了。” 池小墨站在一旁偷偷瞄了瞄冷然,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就有这方面的需求了,那冷然呢? 以二十八岁的年纪来看,一周性行为五次是最正常的,可……他身边并没有女性啊? 难不成是……性冷感? 冷然回头,见她一副震惊的模样,眉头一拧:“你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她呆愣的点点头,还真是第一次,但他显然是弄错了她此时在思考的问题。 她咬着手指,要不要把冷然拉去做个检查。不行不行,这说出口就要被冷然灭口了。 王医生对那群女学生道:“你们看后有什么感想?” 甲回答:“以前看□都是被福尔马林泡过的,这次看到了实物,不错不错。” 乙高声道:“我在想这个尺寸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丙学生问男孩:“要不要我们帮你做手术,可延长三到五厘米。” 丁:“价钱好商量……” 戊:“……” 池小墨干咳了几声,她不是没看过,只是冷然在旁边,再这么说下去,她都要忍不住往那里瞄了。 男孩也忍不住了,嗷嗷叫:“我不要女医生,滚,都给我滚出去。” 王医生慢悠悠的使着手中的夹子,问:“你不是说想要女医生的么?我特意找了这些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学生,外带麻醉科最清纯的女医生。” “……”她什么时候成了麻醉科最清纯的女医生了? “我不管,要她们都出去。” 在旁边的冷然淡漠开口:“放心,在医生眼里,已经没有男女之分了。” 她一个激灵,难不成就是这种思想促成了性冷感? 这一整天她都有些恍惚,脑子里全是冷然性冷感的事情,真相抓了李锦来问个清楚,可她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啊,怎么问得出口呢? 三点下班后冷然照样先送她回家,她张合好久都问出口。冷然见她小脸都拧在一起了,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她脸涨红,磕磕巴巴半晌说:“没什么,老师再见!”说罢往楼道里跑去,捂着红彤彤的脸颊降温。 等到冷然的车走远,她才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径直开往林宅。习娴和蓝婷在,蓝婷见她来了很高兴,起身要给她削苹果。 “嫂子最近产检没有?” 蓝婷点头:“还没有产检,我想等你哥闲下来了一起去,让他听听孩子的心跳。” 池小墨听后心中翻腾,蓝婷脸上那样柔和的光,池菲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轻轻抚摸着肚皮,然后让林志逸听胎心。 她机械的接过蓝婷递给她的苹果,呆愣好久没有出声。 蓝婷见她半晌没搭话,也不吃苹果,对上她呆滞的视线,关切的问:“怎么了?” 她回过神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泄气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和我妈联系了,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摸清楚她的脾气。”末了盯着蓝婷,道:“别人都说媳妇和婆婆是最不好相处的,我妈对你怎样?你只管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蓝婷嫣然一笑:“妈对我很好啊,而且我们没住在一起,虽然她和我亲妈的性格特两端,但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池小墨咋舌,要是池菲想着法的折腾,蓝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晚上留在林宅吃了晚饭,林松鸿没说什么,完全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期间嘱咐她要认真工作,注意身体,连晚上关好门窗都说了。 习娴送她上车,穿过门前的花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说:“注意安全。” 她挠挠头,无奈的耸耸肩开车离开,她环顾这个空荡荡的房子,想想还是添置些东西吧!最少也要把玄关防滑垫买了,再整个客厅卧室的腰线贴吧! 月沉日升又是工作日,她照例蹲在盛世大厦门前等冷然,然后两人一起去医院。都是小手术,几个下来也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手机铃声持续振动,冷然滑开键盘接听:“你好,我是冷然,请问你是哪位?” 那边沉默片刻才传来沉稳的声音:“我是池菲,在离你们医院不远的云光咖啡厅,你过来一趟,最好不要告诉小墨。” 他挂断电话盯着她的侧脸很久,而后对李锦道:“我出去给你们买午饭,盯着点。”说完脱了白大褂,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o(╯□╰)o这章有点重口啊重口啊……还有就是希望看书的妹纸这辈子都不用过光棍节了o(n_n)o 第61章 他到云光咖啡厅后在靠窗的位置便见到池菲,穿着一身豹纹长裙,狂野中又带着优雅,精致的妆容挑不出瑕疵。 他放缓脚步走至跟前,弯腰鞠躬,礼貌道了声:“阿姨。” 池菲搁下白瓷杯,略微点点头:“请坐。” 他转头对服务员说:“我要一杯常温的冰滴,谢谢。”服务员记下走开。 池菲望着窗外的香樟树,缓缓开口:“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了的。” 冷然闻声点头,表示他知道事情的始末。 “就因为没有秘密了,所以当我知道是你的时候很惶恐,我不想……不想让她知道。” “我明白。” 池菲笑笑,摇头:“不……你不明白一个当妈的心情。我们就开门见山的把事情说清楚吧!如果我不知道是你,我可以任由你们俩发展,可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了。” 冷然沉默着没说话,他掀开嘴唇还未说话时变被池菲接截了去:“我知道你这次来佳木市是为了你妹妹。” 他诧异的抬头,眼里闪过鲜有的慌张:“您怎么知道?”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冷馨。 池菲小啜一口咖啡,才缓缓开口:“虽然你口风捏得紧,可你也别忽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我知道你找到小墨了,前段时间献血的时候吧?我虽然和她闹矛盾,但不代表我不关心她。你所有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别说你要救的是你妹妹,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她也会照样救。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冷然心下一沉,抬头问:“什么要求?” “离开佳木市,永远不要跟小墨联系了。”她说的斩金截铁,而后缓和语气,“我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以你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主宰自己的婚姻,要是能做得了主,当年和光就不会……” 末端的声线变得颤抖:“小墨要是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吗?” 他噙着嘴角无懈可击的微笑,淡漠道:“还请您记得您今天说过的话,我对小墨只是普通的师生情,让她困扰也是因为带了几分愧疚。” “你还是和她说清楚的要好,毕竟你让她死心后保留对你的崇拜比到时候恨你要好。” 他含笑点头,池菲拿起一旁的手袋站了起来:“我还要回去工作,就先走了。” 他目送池菲走后呆愣的盯着白瓷杯里的咖啡,为什么还没喝就觉得苦涩万分呢?他的世界忽然满目疮痍,入目皆悲。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捂着脸,心中镇痛加剧,呼吸一滞。 他和她的缘分,早在当年悔婚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殆尽了,还能奢望什么呢? 一个人要坚守多少秘密才能巧妙而安稳的度过一生? 整理好心情后匆匆买了饭返回医院,才刚进科室就听到李锦的抱怨:“怎么才来啊?再不来我就饿死了。” “有些事耽搁了。” 池小墨刚填完上午手术的病历,见李锦和潘雪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忙高声喊道:“喂,给我留点。”然后欢腾的加入了抢菜大战中。 下班后冷然就闷不吭声的跑了,她站在景和门前望着能烤熟鸡蛋的太阳,一跺脚盯着烈日就往地铁站跑去,到家后又太过无聊,去超市买了防滑垫和客厅卧室的腰线贴。 恍惚间想起冷然在盛世大厦的房里也没有这些东西,便多买了一份,把家里打理好之后又抱着多买的一份去挤地铁,好不容易蹭到了冷然门前。 按了门铃,抱着东西等冷然开门,她拢上微笑准备打招呼,却见冷然一脸寒霜,拢上去的微笑也挂不住了。 她这几天好像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什么事?” 她努努嘴视线落在怀中抱着的清新草丛草地栅栏的腰线贴,道:“老师家没这些,我觉得弄上去会好一些。” 他只是冷着眼看着她,不说话。 池小墨厚着脸皮指了指门后,道:“可以进去之后再说吗?” “就在这里说吧!” 她倏忽惨白了脸色,手上的东西瞬时沉重万分,却还是强扯了个微笑,将东西塞进冷然怀中,眼眶已微红,说:“也没什么,就是跟老师送这些东西来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她暗骂道:“池小墨,哭什么,真没用,不是先就知道冷然会拒绝的,你不是有一颗无敌金刚心的吗?怎么这点伤都受不住,以后还怎么厚脸皮对冷然展开进攻?” 刚进地铁站就接到李锦电话,说是有紧急手术。她忙改乘另一方向的地铁,到医院时冷然已经进手术室了,她换了白大褂翻看病情,和潘雪做了一个破腹产手术的麻醉。 出手术室时冷然也出手术室了,坐在办公桌上写麻醉报告,她眼睫一暗,刚才紧急加班,怎么也不可能由李锦给她打电话,只有一种可能性——冷然要李锦打的。 还未开口,冷然冷声道:“56床病人说脊椎骨疼,你去看一下。” 她点头出去了,56床病人相邻的病床上住的是上次华晨集团被打后送进来的病人,她去的时候聂易江正代表华晨的高层对病人进行再一次慰问。 聂易江前几天去白墨集团和林微白谈融资的事情,没想到林微白平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是如此强势的性格,只问了他两个问题便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是如果白墨集团出资,能控股多少?聂易江立即回答,华晨控股要在百分之五十一以上。 林微白当时坐在办公椅上,问出了第二个致命的问题:“那我既然对华晨得不到控制权和关键的表决权,那投资回收期是几年?” 聂易江当场就僵住了,原先觉得是废物的人竟然如此精明,两个问题完全掐住咽喉,半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果真是轻敌了。 聂易江见她进来,忙咧开嘴傻呵了两声。“小墨,你几点钟下班?” 池小墨拧着眉头:“不知道,要看情况。”说罢走到病人床边问,“哪里不舒服?” 病人说:“就是手术后注射麻药的脊椎骨那里还有点疼,不是肉疼,就是椎骨哪里一按疼,医生,这个要不要紧啊?” 池小墨看了下伤口情况,安抚道:“没事,这个就跟扎静脉一样,扎一下总会疼一段时间,更何况这扎的是脊椎,这个针要穿过的皮肤、皮下脂肪、棘上韧带、棘间韧带、黄韧带、最后到达硬膜外腔和蛛网膜下腔,一般深度得五厘米左右,肯定要比静脉疼。你这手术也才两天,感到疼是很正常的,一天热敷两到三次来缓解情况,多走动,腰间不要负重,十五天后就差不多了。” 病人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池医生。” 她微笑道:“应该的。” 说完往病房外走去,聂易江忙跟了上去,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道:“你就陪我吃一顿饭吧,不然我会觉得不安的。” 池小墨无奈的摊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几点钟下班。” 聂易江还是不屈不挠:“那我在医院等你,你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她白眼一翻:“我是不会去的,你要等就等。”说完抱着病历进了电梯。 第62章 晚饭时她主动给科室加班人员买饭,她细心的发现冷然这个下午变得格外沉默,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主任通知他们坚守完p班的岗位后就可以下班了。 临近晚查班,值班室里只剩下他们俩,她再也没忍住,两人隔了一张办公桌,她站在对面攥紧手心,问:“冷然,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彻底没了耐心?” 冷然起身,端起桌角的水杯小抿一口,转身背对着她,不敢再去看她那张满是受伤的小脸、那双乌黑的眸子,冷声道:“是,我已经厌倦了你的纠缠。” 这句话就和隆冬里骤然下起兜头大雨一样,冷的她的呼吸系统都变得格外缓慢,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细腻的脸颊落下,滚烫的滴在白大褂上。 和回环弯刀一样,本是一刀,却又回旋着给了她无数刀,刀刀致命。 她努力压制住声音里颤抖的嗓音,却还是哽咽了:“以往对你造成的困扰……真是对不起,往后,我不会缠着你了。”这是她仅剩的骄傲和尊严。 他紧闭着双眸没有回头,却心如刀绞。 她抱起身边的病历夹,急促道:“我去查房了。”逃也式的奔出值班室,却和刚下手术室的潘雪赵亮撞了个正着,忙擦了颊边的泪痕丢下句对不起就跑了。 潘雪莫名其妙的盯着池小墨狼狈逃窜的背影,刚走到门框便就见冷然长臂一扫,桌上的文件书本落了一地,心脏‘咚’的吓了一跳。 忙回头对赵亮小声说:“我们还是直接去准备下一次手术吧,这几天不要惹到头儿。” 赵亮也一脸‘如此最好’的表情跟着潘雪闪人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查房,却在长椅上见到了略显疲倦的聂易江。聂易江见她来了,忙站起来憨厚的笑笑,道:“你是准备和我出去吃饭的吗?” 她没说话,只一个病床一个病床挨个询问情况,聂易江也不恼,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直到查完房,聂易江还是跟在他身后。 “我可以等你的,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等你。” 池小墨刚走到护士站,眼泪已经再也憋不住了,脑袋里全部回旋着冷然那句‘我已经厌倦了你的纠缠’,她抱着病历猛的回头,高声冲身后的聂易江道:“我求求你别再跟着我了成吗?” 说完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像拉闸的洪水,怎样都拦不住。 护士站的医生护士都一脸呆愣的望着她们,池小墨抬手用白大褂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对同样一脸呆愣的聂易江道:“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而后在医护人员的纷纷议论声中回到值班室,已到下班时间,冷然已走,她坐在办公桌前傻愣的盯着冷然特定的办公桌,黯然泪下,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在凌晨转钟的时候拖着疲软的身子出了住院部的门,这个点已经没有地铁和公交了,只能打车回去。才走没两步,黑色的奔驰就稳稳的停在了身旁,聂易江摇下车窗,哂笑道:“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聂易江一副超级委屈的表情,说:“你让我送你回去,那往后我们便两清了。” 池小墨脚步一滞,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道:“南湖花园小区。” 聂易江微不可见的皱眉,他本是想送她回去时让林家人看见,以此或多或少的来影响林微白的注意力,再就是可以和池小墨多增加彼此了解的机会。 佯装漫不经心问:“你不住林宅?” 她僵硬的点点头。 景和到南湖小区的距离并不远,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她拿起包利索的下车:“聂易江,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真的内疚想要请我吃饭还是因为生意上的那点事。倘若是前者,我们或许还可以做朋友,若是你想利用我……那很对不起,白墨集团旗下所控股的所有股份,只可能是我哥的,我一分都不会要。” 从钱夹里掏出两百块搁在座椅上,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扭头便走,聂易江蹙眉目送她走进楼道进了电梯,拿起座椅上的两百元骤然失笑。林家两兄妹,表面呆傻愚昧,实则扮猪吃老虎,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池小墨,他是志在必得,这是最快搭上天梯的唯一途径,他绝不允许华晨毁在他手里。 其实聂易江真的把她想复杂了,池小墨看人全凭第一印象,基本上是一面定生死。第一次和聂易江见面是在奚永酒吧,当时聂易江说了什么她压根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聂易江正因为城北的那块地皮找白墨集团,所以往后在她脑海中呈现的,都是聂易江的华晨集团,而不是他本人。 刚好可以休息,她几乎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却又不知道该干嘛,最后只能闲晃到佳大找贺子如,两人天南海北一阵乱戳。她没忍住,将冷然说的那些话也跟贺子如说了一遍。 贺子如好好安慰了一番,顿时觉得心情好多了。只要冷然暂时不结婚,她还是有机会的。 损友就是有这个能力,明明昨天看来一点都没希望的事情,突然之间觉得其实这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再一个上班日是a班,刚吃过午饭就接到林微白电话,说他和蓝婷正在妇产科产检。 她嘱咐李锦一定要盯着,有事call她,白大褂都没来得急换就奔去妇产科了。 蓝婷已经是孕中期,她陪着蓝婷走完了所有产检流程,林微白也是跑前跑后一阵忙碌,忙完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林微白感慨道:“当爸爸还真累。” 蓝婷不无鄙视的说:“你这就累了,那你十个月怀里都抱着东西试试。” “我错了我错了,老婆最累了。”林微白见情况不对,赶紧认错,作势帮蓝婷捶腿。 池小墨含笑盯着他们,觉得这两人就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人,末了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好几项结果今天还不能出来。我已经跟大夫说了,我明天上班直接看结果,你们有事就不用过来了。” 林微白摸了摸下巴,桃花眼中温柔如水:“我家小宝贝的产检结果还是要来一趟对他表示尊重的,我明天可能来的晚一点,这几天加班。” 池小墨点头:“可以,到时候直接去麻醉科就好了。”说罢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林微白,“这是我帮你买的听诊器,今天你还没听到胎心,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林微白高兴地接了过来,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真是我的好妹妹。” 她站在门诊前看着林微白和蓝婷相互依偎着走向停车位,背影是那样地和谐圆满。在心中向神祈祷:愿我所爱的人幸福、美满。 她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姑姑姑父,还有曾经守护过她,她爱的——冷然。 作者有话要说:愿我亲爱的读者们幸福美满…… 第63章 她已经重新启用了坐骑,却还是和冷然一起手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偶尔会有交谈,基本上不会说话,值班室的人也是这样,各自忙碌,都不说话。 第二天是p班,她看了蓝婷产检的资料,孩子很好,上次从b超机看到了男性外□,也就是蓝婷怀的是个男孩,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林微白。 林微白八点多忙完工作后直接从公司到了医院,池小墨拿着n多化验结果到住院部楼下交给林微白。 “哥哥,想不想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 林微白一愣,眉头都快拧成一股绳了,显然比她还要纠结,而后才缓缓道:“算了吧!” 林微白不听,可是她很纠结啊,正想找个人来说一说,她忙诱哄道:“哥,还是告诉你吧!告诉你了还可以提前准备衣服什么的对吧?”不说出来真的超级不舒服啊! 他忽然捂住耳朵,大笑道:“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池小墨腾的一下跳到林微白背上,双手箍住他脖子,将嘴凑到他耳边,说:“是——是——” “池小墨,赶紧给我滚下来,说了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啊……可是我也真的好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让我来告诉你吧告诉你吧……” 林微白一掌就落在她屁股上,正色道:“我虽然还是很想知道的,但我也要充分尊重他,这事也不要跟你嫂子提起。” 她从林微白背上滑下来,扯了扯略微有些皱的白大褂,撇撇嘴:“真没劲。” 林微白摸摸她头顶,也许是这荒凉的月色带了份感伤,蓦然感慨道:“都说时间是苍狗,将所剩的光阴渐渐吞噬,也只是一转眼的瞬间,我家的小公主都这么大了。” 她扑倒林微白怀中,竟也被这气氛憋红了眼眶,不知不觉,林微白也都快当父亲了,不再是那个不顾形象陪她一起疯、一起野的少年郎了。 “看我这嘴,莫名其妙的说着些。” 她抬头:“我是长大了,可我哥哥还是依旧这么帅啊!还是那个十项全能我最最最引以为傲的哥哥。” 林微白抱着她,轻轻说:“不管哥哥以后有多少个孩子,给这些孩子多少宠爱,就算有一天你七老八十皱纹横生走不动路了,你还是我心中的小公主。” 她一把推开林微白,啐了口唾沫,口是心非道:“真是肉麻,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等会儿到家嫂子都睡了。” “嗯。”林微白点头拎着袋子上车了。 本来因为和冷然闹僵的关系伤心,林微白的这一番话就像笤帚,扫走了她所有的阴霾。 她高兴的哼着小曲儿下了电梯,从护士站往值班室走去,外面星光山闪烁,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虽然她喜欢冷然的那半颗心此时还潸潸的留着泪,却不影响亲情那部分。 她爱他,可他却不是她生命的全部,她的世界里少了他太阳照常能够东升西沉,只是少了份快乐,多了份忧愁。 脚步有些飘,这几天难得心情好点。刚过护士站没多久就听到葛梅冷嘲热讽道:“人林微白都是有老婆也快有孩子的人了,那些个不要脸的还缠着他是要当小三的节奏么?” 池小墨脚步一滞,知道葛梅是说的她,懒得搭理,继续往前走。 “别装得一副清高的样子,在医院缠着冷医生,背地里做小三,敢做还不敢当么?” 她继续走,权当被狗咬了,完全不理会。 “池小墨,你他妈是耳聋了还是怎么了?老子说的就是你,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怎么了?不敢和我对质了?”她下去拿药的时恰好看到池小墨趴在林微白背上,两人还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 她嫉妒到快疯了,林微白!林微白!那是她觊觎很久的人,却在毫无预兆下娶了蓝婷。 这些她都能忍,毕竟蓝婷背景在那儿,她不敢惹,可凭什么池小墨这贱货也能跟林微白沾边? 池小墨面无表情的回头,周边全是看热闹的病人和医护人员,眉头一挑,朗声说:“我有什么不敢跟你对质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葛梅尖声道:“好啊,那你说你刚才下去和谁搂搂抱抱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林微白!白墨集团林微白!六月份轰动全市的婚礼,谁不知道他结婚了。还有前段时间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接他银行卡了的!” 她蹙眉,没想到林微白那天给她送衣服的时候被葛梅看到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只丢下句:“和你想的不是一样的!” 说罢调转方向往科室走去,等会儿她还有个手术,没空搭理这人,在妇产科时就常针对她,不过那个时候有贺子如,葛梅说她一句不是,贺子如就必定三倍还回去。 “池小墨,你这是有娘养,没娘教!不知道是怎样的骚娘们养出了你这样下贱的女儿。” 她回头火冒三丈,她可以容许别人侮辱她,可池菲就不行。她可以和林微白埋怨池菲的不是,却不允许别人对池菲有任何亵渎。 她疾步走到葛梅面前,冷着眼问:“有种你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葛梅失笑:“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不知道是怎样的骚娘们养出了你这样下贱的……” “啪……”她抬手一巴掌利索的打在葛梅脸上,都能感觉到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该死,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真应该拿病历夹打。 葛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嘴里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回过神后抬手准备还回去,池小墨眼疾手快,忙用左手挡下葛梅挥过来的手,抬起右手想都不想就是一巴掌再次抡在葛梅的左脸上。 然后她只知道头发被揪住了,她抬脚一阵乱踢,女人打架的场面见过吗?手脚口,各种能用的全部用上了,各种凶残。 “来人啊!打架了……打架了……” 护士站一片狼藉,连上面的电脑都毁掉了好几台。 她是被李锦和潘雪架走的,临走时腾空一脚狠狠的踹在了葛梅肚子上。她坐在护士站前面的椅子上冷眼盯着隔了五米对面鬼哭狼嚎的葛梅,真想上去吐口唾沫。 敢挑衅被打了还好意思哭? 她白大褂前面的扣子已经全部被扯开了,成了电视剧里常见的医生们都不扣扣子的状态,上面全是黑印子,穿着的白衬衫上手工串上去的小狗形状的珍珠也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 头皮疼得厉害,好在葛梅还没打到脸上,左便锁骨出有四道抓痕,还渗着鲜血的血,左臂被毛线抓伤的地方留了葛梅清晰的牙印。 她落下去的拳头和指甲全部落在了葛梅脸上,绝对没讨好。她虽谈没有几两肉,可小时候和林微白一起天天疯,力气也还是有的,而且在林宅时会被逼着健身。 潘雪和岳艳找来消毒工具帮她锁骨处的伤口消毒,葛梅那边护士长也在处理伤口。 “怎么就打起来了?”潘雪皱眉问。 她撇撇嘴:“能怎么样,她先骂我的,后来还骂我妈,忍不住就打了。” 岳艳帮她清理牙印,愤恨道:“你应该下手再狠点,你这牙印没个三个月还真消不掉,平常还仗着自己是葛氏药业的大小姐横行医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收拾她,只管替我们出气。” 十分钟不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就站在了葛梅面前,在看到葛梅伤势之后大发雷霆,要不是李锦赵亮死命拦着,估计她得被打的半死。 “把你爸妈叫过来,你把我女儿打成这样你就想这样了了?不可能!”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平静,平静到明明浑身都疼到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却仍然能静坐在椅子上仿佛事不关己般冷眼看着葛梅和她爸爸。 葛梅爸爸见她一声不吭,忙掏出手机给主任打电话:“我女儿被你们院里的医生打破相了,你赶紧来给我处理。” “我不管,反正要把她爸妈给弄过来。” “现在,马上!” 池小墨对此等行径嗤之以鼻,还请家长,以为是小学吗?她已经是成年人了。 即使临近p班下班时间,可周围看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医护人员、病人及病人家属都有。 葛梅爸爸的谩骂声一阵接一阵袭来,她掏掏耳朵权当没听到。这种谩骂声持续了一刻钟后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脱了白大褂搭在手上,对李锦说:“李师兄等会帮我上一台手术吧,我就先回去了。” 葛梅爸爸听后用震天雷班的声音吼道:“你想这么容易就走,没门……” 她猛的吼回去:“闹够没有,是你女儿没事找事的,我打她活该,我还嫌我刚才下手轻了。”李锦和赵亮见势忙架着她往后托。 葛梅尖声叫:“我有说错吗?你他妈就是一狐狸精,你们家就是狐狸窝……” 尖叫声掩盖了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待声音刚落,池菲站在护士站前,脸上面无表情:“谁说我家是狐狸窝的?” 池菲话音刚落,原本嘈杂的麻醉科护士站顿时鸦雀无声,她身后站着满脸怒色的林微白,径直走到池小墨面前。 柔声道:“乖,是不是很疼?” 她猛的摇头想让林微白安心,转头呆呆的盯着池菲依旧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眼眶一酸,竟然想哭了。 池菲忽地柔声问:“哪里受伤了?” 李锦赵亮忙松开她,她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大伤。”女生打架,即使再凶残也不会有什么大伤。 林微白冷眼扫了葛梅,伸手揉了揉池小墨凌乱额头发。 岳艳指着林微白激动的拉着赵亮白大褂的衣袖,语无伦次道:“哇……是……真的是他……林微白……” 看八卦的人立刻将脖子耳朵拉得老长,就等下一步事情的发展了。 池菲回头,冷声道:“葛刚,我不想影响白墨集团和葛氏药业的贸易往来,但今天的事情,还希望你能给我女儿一个说法。” 葛刚震惊万分,嘴唇都开始哆嗦了:“林夫人,我……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她……她不是姓池吗?” 池菲忽地绽开笑容,宛若一朵美艳的罂粟花:“对,她确实不姓林,可她是跟着我姓池,她是林志逸一心拢起手指小心对待都不够的掌上明珠。你觉得这件事要是被他知道了……” 葛刚忙不迭认错:“林夫人,这件事还望您帮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池菲道:“我当年让她跟我姓,就是为了不掺和白墨集团的决定,也没想过要她接我的衣钵走官路。让她学医不过是想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你只有这一独女,想必你也没有让你女儿长远从医的打算。我也不想为难你,让你女儿辞了这份工作吧!” 葛梅面无血色的盯着池菲,高声道:“怎么可能……” 林微白衔着嘴角礼貌的微笑对李锦等人鞠躬,谦和有度:“谢谢你们刚才对小墨的帮助。” 岳艳咬着手指盯着林微白,这真的是当年的风云学长吗?真的是吗?缓过神来后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林微白伸手揽过池小墨的肩,声音如隆冬里的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你自己看着办。”末了对池菲道,“妈,我们先回去。” 池菲不放心,把她拖到门诊做了个全身检查才回去。 回林宅的路上,她扑倒池菲怀里哭得昏天暗地,池菲难得细声软语的安慰她:“没事没事,不就是打了一架么?哭的跟我死了一样。” 冷然那段时间没有手术她比谁都清楚,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不可能没听见,可他却一直呆在值班室里没有出来。她伤心不是因为她浑身都是伤,而是懊恼她此刻和冷然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都会想,倘若她不曾将她喜欢他的事情挑明,她只是他最独特的学生,和以前一样该多好。 第64章 池小墨抽抽搭搭的从池菲怀中抬头,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打架了的?” 池菲叹了口气:“纪山给我打电话,说你和葛刚女儿打架,景和和葛氏药业又有合作关系,他不好出面,拿白墨集团压压他的煞气正好。你爸爸前两天去南非了,还没回来,所以我带着你哥哥就去了。” 她手搓捏着池菲衣服上的装饰流苏,林志逸去南非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内疚的喃喃道:“妈妈,对不起。” 她为了冷然和家里闹翻,现在和冷然闹僵了,却收获了久违的家庭温暖,人果然不能太贪心,有些东西可能天生就不应该共存。 更何况池菲反对她和冷然在一起! 阳光漫透窗帘倾泻一地,淡紫色的窗帘映衬着墙壁也染上一层薄薄的紫光,她抬头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淡紫色台灯上扒着天蓝色的兔子。 她一愣,才恍惚记起她回了林宅,再也不是冷然曾经住过的房间,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明知是噩梦,却想不起在梦中是什么情况。 蓝婷已经起来了,坐在客厅里看书,见她下楼,热络的向她招手,她突然想喝排骨汤了,什么排骨汤都好。 “张妈,我要喝排骨汤。” “好嘞!” 她盯着碗中的山药排骨汤,恍惚觉得回到了冷然腿受伤的时候,她喜欢他蹙眉不悦的模样,喜欢他数落他时隐隐带着的愤怒,喜欢她纠正她细节上的错误…… 就连他说他厌恶了她纠缠时的模样竟然也还是能让她怦然心动。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吧嗒一下落在大理石桌上,漫开一滩水渍,盯着棕色的汤汁,一时竟难以下咽。 因为没班,她佯装坚强,仿佛没事人一样,和蓝婷一起画画,陪着蓝婷写怀孕日记,一起研究怎样做菜,这样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其实她只是不想给自己多一分钟的时间来想念冷然,哪怕一分钟,也是蚀骨钻心。 夜幕漫开时林志逸也回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个饭,池菲席间突然想起蓝婷肚子里孩子的月份,问池小墨:“你嫂子都快六个月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她还没回答,就见蓝婷脸色一白,一只手抱着肚子没说话。池菲见后轻笑出声,调侃道:“婷婷,我不是重男轻女,你看我喜欢小墨要多过她哥哥,只是知道男女了好准备衣服什么的。” 林微白佯装不满的嗔怪:“妈,我知道你一直偏心,可也不用说得那么露骨啊!” “还跟你妹妹吃味了不成?我偏心是因为你妹妹太笨,凡是都要操心。” 林微白正了神色,盯着池菲,道:“妈,你就男女各准备一套,我想尊重孩子,也请你体谅婷婷的心情。” 池菲忙妥协:“好好好,随你们!” 池小墨憋了半晌没说话,她可以忽视池菲说她笨的,可她真的很想说出答案啊!怎么饶了一圈谁都不想知道了? 饭后池菲和林志逸就走了,习娴拉着她的手劝慰道:“你妈妈都没说什么了,回来住吧!” 她点头笑着反问:“我昨晚不是就睡在家里的么?” 再次上班时正好可以打最后一针狂犬病疫苗,从进医院开始,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周一有科室例会,科主任纪山一脸严肃的听着各组医生代表汇报情况,她盯着视线内的一张空白病历,耳蜗里充斥的全是冷然略微低沉的嗓音。 科主任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事要说的,没有就工作去吧!” 她迟疑着举起右手,缓缓道:“我有事。”话音刚落全科室的人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了。 纪山一扬手,示意她有话就说。 她给了自己最大的勇气才将话说出口:“冷老师已经是我们麻醉科室新一代顶梁柱了,我跟着他不太合适,排班时请求跟冯香冯老师一队。” 纪山还未开口,就听见潘雪高声质问:“为什么啊?” 她强扯了一个微笑,礼貌回答:“一是冷老师确实忙,二来冯老师是我们医院第一个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德高望重。三是这一年是冯老师延长退休年龄后的最后一年,我想跟着冯老师好好学习。” 冷然十指交握搁在会议桌上,紧抿嘴角,面上毫无波澜,心中翻涌过无数波浪,所到之处面目全非,他就像快要溺毙无法施救的人。 科主任赞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有上进心。”然后转头征求冯香意见,“不知道冯医生意下如何,这学生您收不收?” 冯香笑着回答:“何有不收之理。” “行,那就这么定了。” 会后她回到值班室,潘雪还在数落她,她低着头没说话,只是隔很远瞄了冷然一眼,她想,他现在应该觉得无比轻松了吧!毕竟甩脱了这么大一个累赘了。 少了捆绑在一起的班次,往后的交集定会越来越少,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也只能越走越远,少了她的纠缠,何谈交集呢? 她晃神的空档岳艳嗖的一下蹿在她面前,兴奋的问:“你哥真是林微白啊?” 她不解的抬头:“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在北科时老师口头上就天天挂着你哥的名字,学校了里的海报啊什么啊好多你哥的照片,帅呆了,我可是你哥的忠实粉丝。” 池小墨:“……”“可他不是明星啊……” “你懂什么,我崇拜的是他的智商!” “……” “回去给我弄张你哥哥的签名照来。” “嗯。” 科室里的人都没提起过她有一个卫生局局长的母亲,她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因此而生疏的,却没料到仍然和以前一样。 她和冷然偶尔下手术台之后会碰面,也只略微的点点头,不再说话,日子轻飘飘的晃着,像荡秋千一样,只是秋千是来回摆动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的。 年华流逝,转眼便到了九月底,有两件事值得高兴,一是义诊的人快回来了,二是潘雪和李锦的婚期临近。 而指定的伴娘伴郎人选很不凑巧的是她和冷然。 九月的最后一天阳光充沛,医院众多队伍拿着气球撒着花瓣站在住院部楼下迎接义诊归来的医生。 潘雪李锦等人总喜欢有意无意的将她和冷然捆绑在一起,就连迎接队伍的占地位置都将她和冷然凑到了一块,两人相邻而站。 肖超从车上下来后径直走到她和冷然面前,将手中抱着的一束花献给她。 而后转头对冷然道:“多亏了这丫头,不然你的腿肯定保不住了。” 池小墨没料到肖超回来第一句便是这件事,只盯着鞋尖不说话。潘雪她们只知道冷然受伤,却不知道事情的发展经过,忙钻进来八卦道:“什么情况?” 肖超笑呵呵的将那天见到她和冷然的情况复述了一边,随后潘雪一伙人看她和冷然的眼中更要多了一丝暧昧。 岳艳捧着手一脸艳羡:“噢,也请赐给我一个白马王子让我为他跋山涉水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啊!好一段浪漫的义诊之路啊,下次义诊我一定踊跃报名参加。” 池小墨尴尬,见冷然没有反应,也不吱声,只是提到义诊那会儿,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撑过来了。 赵亮给了亮堂的白眼:“你懂什么,这是对人不对事,要是我被压在废墟中,小墨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岳艳冷哼一声:“那当然,换做说我也会跑。” “你……”赵亮被咽得说不出话。 冷然长睫一颤,目光游移到住院部,唇角抿着,只轻轻浅浅道:“你们天生就是来景和拌嘴的吧?。”赵亮和岳艳这才停歇。 她想,她天生就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冷然对着肖超标准的鞠躬致谢:“谢谢您当时对我腿伤的紧急处理。” “我应该向你和池医生道歉,毕竟是我心术不正。” 随后二十位医护人员在夹道欢迎的人潮中走进医院,潘雪将胳膊搭在她颈上,神神叨叨的问:“说实话,你最近和冷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她笑吟吟的望着潘雪,道:“没怎么啊!我们的关系一直都这样。”仅此而已。 潘雪还准备追问,她却以要进手术室为由先走开了。 下班时见冷然在写病历,便将南湖花园小区的钥匙搁在桌上,说:“我这几天都没有住在那边,钥匙先还给你吧!里面的东西有时间我就去收,你要是急着住就把不要的东西扔了就是。” 他抬头见她一脸淡然的表情,呼吸骤然变得异常艰难,却还是强忍着衔着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拿过桌子上的那串钥匙,淡漠道:“知道了。” 她呆愣的望着他浅笑的唇角,她没想过自己在他心中竟是如此地位,她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 她眼眶一热,深吸一口气后用尽全身力气咧着嘴角:“前段时间谢谢冷老师照顾。” 说完拎包转身奔出电梯,心如刀绞,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一起落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面对他的时候平静如水呢?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吧! 第65章 往后几天便是国庆节长假,十一那天正好是林微白满二十六周岁生日,她和蓝婷合力给林微白做了个大蛋糕,还以毒死人不偿命的目的做了两道菜。 林微白很开心,几乎一整天都乐呵着嘴角,只是午餐后突然被电话召到了公司。她抱着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蓝婷欲言又止的蹭了过来,小脸拧成一团了还是没问出口。 池小墨笑道:“嫂子你要说什么啊?” 蓝婷盯着茶几上白色镂空窗花的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她捉急了:“嫂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蓝婷忙摆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就是……你知道夏谣是谁吗?” 池小墨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嫂子你怎么知道夏谣的?” “我……我……昨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一个大箱子里全是纪念品和她们的书信往来,我忍不住看了……” 她看见蓝婷眼中的光芒愈发黯淡,可不能因为这些东西就影响了蓝婷和林微白的感情啊! “你在哪里发现的?” “衣柜里!” 池小墨腾地趿拉着拖鞋往楼上跑,从林微白房中拖出大箱子,打开一看!乖乖,这不明摆着刺激蓝婷的么?要是她看到老公和另外一个女人的纪念品还保管的这么好,肯定直接挥刀相向。 除了一百多封信,其余的全是林微白出差带的纪念品或者别的什么,价值不菲。 手拿着厚厚的一沓信在花园里烧了个干净,蓝婷焦急的在一旁又拦不住她,她托着箱子回头安抚蓝婷:“乖,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罢拎起箱子放在后座上直奔麻醉科,医院无论是什么时间,最不缺的就是医生和病人。冷然和李锦恰好当班,她招呼医生护士过来,打开箱子,说:“里面的东西,你们谁喜欢谁就拿回去。” 潘雪瞅了眼,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 “真的。” 也就须臾功夫,连带着箱子都被人拿走了,潘雪吃着零嘴好奇的问:“你这又没出去旅游,也不是给我们带纪念品,怎么突然给大家发东西?” “没什么,都是些没用的。” 李锦一掌就拍在池小墨肩膀上,她怒目回头:“你是练过铁砂掌的吧,下手这么狠。” “当然要下手狠一点,你这跑去跟了冯老师,主任把我们家那位划到冷师兄那边去了,害得我跟赵亮这个五大三粗的爷们搭档,捏死你的冲动都有了。” 她哂笑:“这也不能怪我对吧!” 潘雪忙岔开话题:“跟你准备的伴娘礼服你什么时候去试试?趁着还有几天一起弄好了,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冯香的地位法定节假日正常放假,她也是沾了冯香的光才得了这国庆七天悠闲日子。 “我国庆假期过了才有班,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行,都快下班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把衣服试了。” “好。” 本来三点下班的却因为一个手术延长了一个小时,她趴在办公桌上直想睡觉,等潘雪和冷然手术做好后一脚毫不温柔的踹在了她屁股上。 “沾了冯老师的光你还在这耀武扬威的睡觉,小心我弄死你!”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指着对面同样睡得口水横流的李锦:“你怎么不说他?” 潘雪挤挤眉眼:“这怎么能一样呢?那可是我家小锦锦。” 池小墨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冷寒载着他们仨去婚纱店领礼服,她理所当然的坐在副驾驶上,她这才想起婚宴情况:“场地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吗?” 潘雪点头:“放心,知道你们忙,爸妈都安排好了。” 她回头盯着后视镜中映着冷然清晰的眉眼,她竟看痴了,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看过他了? 二十天了! 冷然蓦然抬头,在后视镜中视线交织,她呆愣两秒旋即低头,红着脸颊不停的搅着手指,忙将焦距落在车窗外飞驰后退的香樟树上。 正因为她的转头,忽略了他唇角暖如春风的笑意。 车刚停到婚纱店前,她就下车了,免得被尴尬地气氛吞噬,在冷然面前,她永远输的最惨烈。 当潘雪试了一套又一套礼服后,她才深刻的体会到结婚是个特费事的事情,新娘礼服就要五套,出门纱一套、迎宾入场主纱一套、感恩仪式一套、敬酒一套外带一套演出礼服。 就连伴娘礼服,潘雪也准备了两套,一套迎宾主场礼服,一套敬酒的,李锦和冷然就一套。 由此得出,结婚还是男人省事些。 可当她看到礼服时差点气晕了,问李锦:“谁让你们选大红色的?” 李锦已经穿好了燕尾服站在那,修长帅气,挠挠头道:“雪儿说你穿红色好看,就挑了红色的。” 池小墨气得呕血,这到底是谁结婚啊?到时候主次不分就不好了。 后来跟店主沟通后发现同款礼服有香槟色的,但只能换主场礼服,敬酒服却不能换,也只能作罢! 冷然是一身黑色西装,她都没敢仔细看,就怕再一次深陷其中,然后再也逃不开一片叫冷然的沼泽。 晚上回去时林微白还没回来,对于她私自烧了他的信封和礼物这件事。蓝婷显得焦促不安,任她怎么安抚都不行,急得直掉眼泪,池小墨像犯罪了一样不好意思。 玄关处传来一丝声响,蓝婷就站起来迎了上去,红肿着一双眼睛低头认错:“微白,你……你衣柜箱子里的书信和东西,我给扔了。” 池小墨叹了口气,真是个傻姑娘,忙窜上去道:“你那信是我烧了的,东西我已经拿去科室分了,要不回来了。”她想就算林微白生气,也应该不会太久。 林微白蹙眉,半晌才明白这两人是争先恐后的在认罪,倏忽一笑,道:“上上个月整理好准备去扔了的,只是里面有些东西贵重,扔了可惜,前段时间公司忙,就给忘了,谢谢你们帮我处理了。” 池小墨惊讶道合不拢嘴,半晌没搭上话,就连蓝婷也一样错愕。 原本以为要承受一场前任的暴风雨,却没想就这么平静的翻篇了。也是,没有谁永远是谁的谁,更何况夏谣于林微白,只是青葱年少时的一抹幻影,蓝婷才是林微白心灵的最终归宿。 时光夹缝而过,三天时间也就眨眼瞬间,婚礼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只是就连婚礼的前一天,潘雪和李锦都坚守在白衣天使的岗位上。 为了方便第二日行程,她提前一天住在潘雪家,吃完早餐后就开始化妆,一大群人围着她和潘雪,潘雪是个急性子,在医院上班又不需要化妆,几乎将她折腾个半死。 潘雪给她订制的主场礼服是香槟色单肩长款坠地形式,刚好遮住被葛梅抓伤的锁骨处,不对称单间设计展露性感锁骨,胸前的不规则交叉褶皱还好的聚拢凹凸有致的胸型,单肩与抹胸交接处有一朵手工花,点缀着整个礼服更加唯美浪漫。 因为是长款礼服,反正看不到鞋子,为了迎宾时方便减轻负担,索性穿了双香槟色的球鞋。 潘雪的出门纱是皇室复古公主一字肩婚纱,蓬蓬裙式叠复纱褶,显得潘雪文静娴雅。 好吧,她真不想承认‘文静娴雅’这四个字有朝一日还能跟潘雪这样的纯汉子沾边。 午饭过了一刻钟左右李锦和冷然就带着大部队来接亲了,池小墨关了潘雪卧室的门,两手一横表示不让李锦过去,冷然忙着给屋子里的人发红包。 李锦将红包递给她,忙讨好道:“好妹妹,就让哥哥进去吧!” 池小墨哼一声将头转了一个方向就是不搭理李锦,丫的,报仇的时候来了。一生仅此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锦冷然身后跟着赵亮和岳艳一个劲地抢冷然递出去的红包,李锦无奈,故作凶神恶煞的威胁她:“你要是不让我进去,以后我就不帮你顶班了。”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努努嘴指了指远处抢红包抢的正high的岳艳和赵亮:“他们俩不是人么?” 李锦见威逼利诱这一招不管用,准备来强的,直接开门,池小墨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就知道李锦会来这一套。 李锦只差没哭出来,这姑娘怎么这么记仇啊:“小墨啊!你就让哥哥我进去吧!人生就这一次啊!” “就是因为一生只一次我才会觉得这个机会着实来之不易。” 冷然发完红包也拢了过来,一身黑色的西装将完美身材的线条衬托得更加流畅,头发也仔细打理过,蓬松中显得带着三分痞气,和往常的不苟言笑完全不一样。 她呆呆的盯着他,半晌红着脸将视线重新挪到李锦身上,努力安抚狂跳的心脏。并告诫自己:他就算是良人,也不是你池小墨的良人。 “小墨,咱哥俩好是不是?就把钥匙给我吧!” 她翻一翻白眼:“谁跟你是哥们,我是个姑娘。” “那咱们是姐妹成了不?” “哦~”她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给李锦一丝希望,而后道:“你是女的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这在中国还不是合法的。再说了,我也不能害了雪儿姐一辈子是不?” 李锦欲哭无泪,一把将站在身后的冷然拉在她面前,下死命令道:“这丫头牙尖嘴利,我说不过她,你赶紧的,把钥匙给我拿到手。” 她见冷然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攥紧钥匙藏在身后,冷然身上的压迫感令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背完全贴在了门上。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要说,我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 冷然右手摸了摸鼻翼嫣然一笑,池小墨心中跟明镜似的,冷然只要摸鼻翼,要么是不自在,要么表示心情很愉悦,她忙想尽办法将钥匙藏好。 冷然抬头,轻轻浅浅的换了一声:“池小墨。” 她闻声抬头,冷然轮廓清晰的俊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只感觉腰间一紧,唇上一软,惊讶之际竟是唇齿相交。 第66章 她慌乱往后退,冷然长臂一紧,硬生生将她拽到了他怀中,左手一顺将钥匙拿了过去,喷在她脸上的气息逐渐远了,他松开她的唇。 将钥匙递给李锦,她想要挣脱他去抢钥匙,冷然猛的弯腰,一个公主抱圈在怀中,她只得环着他的脖子才能不掉下去。 赵亮岳艳等人一阵欢呼,李锦开了门,回头对冷然比了个大拇指,道:“还是美男计管用。” 她脸色不善,全然没了先前的羞赧,剩下的全都是愤怒,挣扎了两下都没能下去,怒目圆瞪:“放我下去。”厌倦了她纠缠的他,却为了达到目的堂而皇之的吻她。 是吃定了她不会发火吧!可就算她爱他,难道就能仗着她爱他而为所欲为? 赵亮和岳艳显然是来搅局的,拍手起哄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郑东挤破人群,喊道:“这哪里够啊!接吻!接吻!接吻……” 池小墨一脸黑线,原本想发火的,却没料到多了份羞赧,她暗骂自己还真是贱到家了,可就算这一层带着毒药的蜜糖她却甘之如饴。 他将她放下,灿若千阳一笑,却没说话,对这起哄置之不理。 摄影师竟然也闲着跟着他们,她一恼:“快去拍雪儿姐,她今天是红花啊红花!” 摄影师咯咯一笑:“绿叶也要拍拍,更何况里面已经有一个摄影师两个摄像师了,不缺我这一个了。” 等她羞红脸进潘雪房间的时候发现李锦不仅献完捧花,就连敬茶都过了。一手肘撞到冷然身上,嗔怪:“都是你,抢风头。” 话音刚落就意思到自己小女人的娇嗔,瞬间冷了脸色,怕他反感,转头钻进拥挤的房间,拍外景的时候她和冷然没跟去,提前去酒店迎宾。 潘雪到达酒店后她就只顾着收红包了,收红包的个数比她二十一岁人生前累积的还要多,只不过都不是她的,她只是个中转站,还没捂热就到潘雪手中了。 实际到的宾客多于事先料想的人数,冷然正吩咐酒店布置预备的酒席。 潘雪的主纱是鱼尾婚纱拖尾,比出门纱简洁很多,却丝毫不显得不够正式,恰到好处的剪裁将潘雪身材比例凸显得更加完美,气质瞬时上升几个层面。 她一个晃神的时间连感恩仪式都已经完了,她呆愣的盯着潘雪半晌没说上话。 潘雪急了,吼道:“愣什么呢,赶紧给我换敬酒服去。” “哦哦。”说完拎着裙子的下摆小跑去更衣室。 敬酒服仍旧是潘雪订制的大红色,长款蕾丝抹胸敬酒服,潘雪为了配合裙子的正常比例,在她不怎么高的的基础上加了十公分,于是她的鞋子,也成了同色系十公分高跟鞋。 中短发重新盘了一遍,再次看到潘雪时她再一次狠狠的惊艳了一番,想起蔡坤的《一剪梅》: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 一层高档锦缎,一层里衬,复古蕾丝长旗袍被潘雪穿出了它本身该有的气质。 但是,仍是在不说话的前提条件下。 “早知道结婚这么麻烦就不结婚了。” 池小墨狂汗,这要是被李锦听到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啊! 贺子如和岑洪也来了,只是她一直忙着帮衬潘雪,两人也只匆匆见了一面。 敬酒时潘雪含笑挽着李锦一一介绍,亲戚桌都还好,等转到科室同伴们的时候,他们本着能灌多少酒就灌多少的态度。 作为伴郎的冷然也只能视死如归的为李锦挡酒,她在旁边都看得瘆人,赵亮郑东还是一个劲地灌,她一急,道:“这是李锦结婚,你也不能这么灌冷老师啊!” 岳艳一拍桌子,举着杯子站了起来:“这还不简单,就当你们俩结婚不就行了吗?” 她噎着半晌没搭上话,冷然噙着脸颊上的浅笑道:“我和小墨是师生,怎能敌得过你和赵亮这铁杆对头呢,我喝了这杯,祝你们白头偕老。” 她落寞的盯着他的侧脸,她举着杯子还没喝下去,迎面冲过来一个人啪的一下打落她手中的被子,接着胳膊被抓紧了不断地晃啊晃,连她头上红色修饰的小花都被晃掉了。 “墨宝宝、墨宝宝,真的是你啊!”等她十公分高跟鞋站稳后盯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脸,噩梦、这绝对是一场噩梦。 佳木大学男女比例是七比一,当追贺子如的男生长队从主校区排到副校区时,坚持追她的人就只有对面这位仁兄——熊辉。 标准土木男,又土又木。她英语六级过得很顺利,可就是口语一直不怎么好,那天去英语角找留学生练口语,恰好碰到了熊辉。 不幸由此开始。 她大二时熊辉大四毕业,吃散伙饭那天喝醉了在她楼下弹吉他,高声喊:“墨宝宝,墨宝宝……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然后高声在楼下开起了个人演唱会,从《老鼠爱大米》到《亲爱的你慢慢飞》,熊辉是属于那种五音不全的人,那个时候刚好十一点断网断电时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破口大骂,将学校断电断网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了熊辉身上。 她本想当作充耳不闻,可后来一声声的墨宝宝听得如同梦靥。 一个受不了,拎起水瓶就从五楼砸了下去,然后接二连三,各位饱受摧残的女同学都砸水瓶,最后连警车都给弄来了。 第二天去上课时,见宿舍楼下公告小黑板上写着:墨宝宝,你的男朋友该吃药了,请不要放弃治疗…… 于是大二下学期时一砸成名! 那个时候杀了熊辉的冲动都有了,没想到一晃三年多,再次遇到,还是觉得当年的事情略为惊悚。 贺子如从另外一桌快速杀出重围,横在池小墨面前,伸手把西装笔挺的熊辉推了开来,扬声道:“干嘛呢你,人家结婚你闹场?” 熊辉忙不迭道歉:“不是不是,我就是看到墨宝宝了有点激动。” 赵亮岳艳他们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她急红脸嚷嚷:“我叫池小墨!” 熊辉忙从口袋中掏出名片欲递给池小墨,却被贺子如劫了去,冷冷的扫了眼名片,道:“这都三年多了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啊?” “没有没有,我自知闹出笑话后就没再找墨……小墨了,今天遇见纯熟偶然。”末了补到,“缘分,真有缘分!” 贺子如忙拽着熊辉的衣角往另外一桌走去,口中还振振有词的找了个借口:“走走走,我们多有缘分啊,小聚一下!” 贺子如把熊辉弄走后池小墨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她低头瞄了眼冷然衔着浅笑挡酒的冷然,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天知道他嫉妒的快要疯了,墨宝宝墨宝宝,他多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唤她啊!他答应池菲了就要做到,他不断的告诫自己才能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 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潘雪实在受不了了折腾了,闹洞房的事情就取消了,她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差点没挂,贺子如果断的甩了岑洪扶着她,没少数落她:“你说你一年穿过多少次高跟鞋,还给我逞能。” 她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长长的台阶上,月亮悠悠穿过云层倾泻了一地,却被灯光隐去了颜色。 “子如,我突然觉得好累!”她真的累了,爱他的那颗心已经伤痕累累了。 贺子如也跟着坐了下来,没理解她说话的深层含义,帮她捏捏肩膀:“当然累了,当伴娘是最累的,我帮你捏捏,晚上回去或许舒服点……” 低头见她泪眼婆娑,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一阵才问:“怎么啦?” 她扑倒贺子如怀中,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原来爱情是这样苦涩的味道,倘若让她再选一次,她必定不会再爱了。(累觉不爱啊!) 贺子如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浅含的意思,忙细声软语的安慰:“多大点事啊,听我的,使劲追,岑洪倒贴我那时不就是有一颗无敌金刚心么,耐得住打击才能到手啊!” 事实证明,你有一个颠倒黑白的死党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你受了什么样的伤,她都能将所有的细节归咎于这个男人其实是真的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 于是在又一次深深的打击后,偶们亲爱滴小墨再次雄起,扬起了我大中华的旗帜,准备再一次进攻冷然这块城池。 作者有话要说:【熊辉的出现仅仅是让冷然身心动摇啊什么的,小说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里面都是有我身边人的影子。我开始也纠结要不要让熊辉这个人出来,挣扎了很久还是让他出来了,祭奠我已逝去的青春。后面也就一笔带过,再加点感慨,亲们千万表拍我啊!】 只要亲们不嫌四爷文笔渣,亲们可以把自己的爱情故事告诉四爷,借以提供灵感,或者要四爷为你们开个坑…… 还有……谁来拯救我的文案啊文案啊文案啊…… 第67章 八号上班时精神抖擞,都觉得自己迈的是正步了,仰首挺胸! 正午时乔伟来了趟,冷然急匆匆的就跟了出去。她最后一个手术是脑部肿瘤切除的麻醉,冯香在一旁温和的指点她。 手术很顺利,出手术室时冷然赶巧进了手术室,写完病历后发现冷然桌子上凌乱不堪。她内心挣扎了一下,问一旁的赵亮:“赵师兄,冷老师这桌子怎么乱成这样了?” 赵亮摇摇头,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手术前都在一本本的翻书,是在找什么东西吧,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池小墨咬咬下唇,挪着步子到桌前瞄了下,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私人的东西,便按照往常冷然的习惯摆正,病历上是冷然刚劲有力的字,她临摹过无数遍,却还是无法领会其神韵。 “池小墨!”几乎是平地一声雷,吓了她一跳,从来没有听过到冷然这样恼怒的声音。 她抬头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被推了一下,撞在墙壁上的暖气片上,一阵钻心的疼。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盛怒的冷然,接下来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谁让你私自动我桌子了的?谁给你这个权利了?” 她觉得委屈,蠕动嘴唇道:“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下桌子。” “不需要,请你以后不要动我东西。”他真不知道化验单要是被她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只要想到,就会觉得脊背发凉。 她手上还握着没来的及整理的病理学,强忍的泪却仍是夺眶而出。贺子如说的那些都是骗她的,这哪里是不会表达,就是太会表达了。 将所有拒绝她的话说的那样清晰明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抱着一个憧憬给自己画了一个未来,不愿意走出幻境接受事实。 绝望感涌来,将她湮没,她和冷然本就无缘,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都会特别倒霉,就连一起出去的时候,都是红灯,一切,都是她强求罢了。 她一扬手将手上的病理学扔在墙角,宣泄着嚷嚷:“是!是!我从来就不够格,就连当你学生都要走后门找院长。我天生就是下贱,就是这么贱我才喜欢你……” 说罢拎起包就往门外冲,她早已到了下班时间,只是想等他下手术室了一起回去而已,仅此而已! 冷然盯着她走远的背影,心乱如麻,但理智告诉他,不要追。两家的关系、对池菲的承诺,种种叠加在一起,他都不应该追。 可为什么胸口会锥心般的疼? 沿着街边的青色瓷砖铺就的街道越走越远,两旁是高大香樟树,繁茂的枝叶将人行道遮住了,有琐碎的阳光从树缝里泻下斑驳的光影。 她恍惚的走在林荫道上,脚下一绊重重的跪在地上,想起冷然那句话,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最伤不过情殇了! 混蛋,冷然是个挨千刀的混蛋! 眼泪滚烫的落在手心,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她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混蛋了呢? “小墨,你怎么了?” 她挂着两行清泪闻声抬头,却见熊辉笔直站在她面前,手上递过来纸巾,她迟疑片刻接过来,擦干眼泪站起来。 “没怎么,就摔了下!” 熊辉裂开两颗大门牙傻笑了几声,说:“我今天就要回b城了。” 她一愣:“你先前不在佳木市工作吗?” “大学毕业后就去了b市,之后一直在那边发展,我和李锦是表兄弟,这次结婚我就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你。” 她点点头,这世界还真是小,晃了一个圈,全是认识的人。 熊辉突然正了神色,道:“小墨,毕业聚会第二天工作就要到岗,前一晚喝醉了去你寝室楼下闹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对不起,这几年来一直想再回去跟你道歉。一来你有意躲着我,二来我假期一直排不出来,等我有时间的时候你已经放假了,问了几个熟悉的人,都不知道你住哪里。” 他突然鞠躬吓了她一跳,“对不起!” 他站直继续道:“我虽然喝醉了,那一晚的情景我确实还清楚的记得,肯定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真是抱歉!” 迟到了三年的道歉飘散在林荫道上,她从来不知道当年的熊辉是这样的心情,就算事后也一直想着道歉。 她那时以为所有的难堪都是熊辉刻意而为之,当时光掩埋了那些不知所措的岁月,真相往往要来得刻骨铭心。 熊辉掏出名片礼貌的递给她,道:“我以后会长居b市,你哪天要来b市了,我带你出去玩!” 她接过熊辉的名片,讷讷开口:“你当年在英语角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殷红漫上脸颊,熊辉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佯装怒色:“难道我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有有有!绝对有!” 她微笑着送走了熊辉,她当年对熊辉的决绝就如同冷然给她的伤痕,爱一个人和被爱,还是有着质的区别。 结婚前你要拥有两个人,一个是令你刻骨铭心的人,一个是你让他刻骨铭心的人。她何其有幸,心上有一个用刻刀一刀一刀撰写在心脏上的冷然,一个有拿着锉刀划伤上伤痕的熊辉。 自此,足矣! 往后半月她再无和他有只言片语的交流,本以为爱的无怨无悔,却还是隐隐有些愤恨! 她从未想过,再一次与他同台手术,是参加苏玉秋老公秦峥的抢救手术。 十月下旬已是深秋,她拢了拢白大褂望着九点钟带着露水的太阳,照在院中通红的枫叶上妖冶的竟让她挪不开眼。 赵亮疾风一样的步子冲进值班室,额头上是深秋罕见的汗珠,扯着嗓子焦灼的喊道:“快,准备手术,玉秋姐老公出车祸了,正在救护车上!”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下来的,眼中带着怯意:“伤情怎样?” “情况很严重!” 那一台手术麻醉科医生四个都进了手术室,冷然和冯香主麻醉,她和赵亮搅着手指绝望的盯着手术进程。 秦峥送来手术室时就已经没了呼吸,颅内的淤血压迫了致脑疝形成压迫生命中枢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池小墨视线凝滞在秦峥惨白的脸颊,上面满是血痕,她想都不敢想苏玉秋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抢救医生已经宣布死亡。 她颤抖着出手术室时见苏玉秋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视线呆滞,见她出来忙起身抓住她的手,瞪大眼睛问:“小墨,小墨,你告诉我他没事,真的没事!” 池小墨死咬牙关却还是泪如雨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万分,张合好久都不敢将这个事实说出口。 苏玉秋手劲越来越大,像要将她捏碎一般:“你告诉我,告诉我,秦峥没事!他没事!” 她带着哭腔恳求道:“苏姐姐,你要为孩子着想,不要这样。”她不知道除了这一句,还能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苏玉秋眼睫一暗,原来世界末日是这样的感觉,绝望的喃喃道:“孩子吗?他都没看到孩子出生!” 她本想借此来安慰苏玉秋,却没想到却是压倒她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抱紧苏玉秋默默流泪,一旁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和约摸四五岁大的女孩。 女人一把跩过孩子跪在地上猛磕头,也哭着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怀中的苏玉秋瞬间没了动静,她抱紧苏玉秋,脑袋里一片空白,却见她白色孕妇装上满是红色,暗红色。她常年接触的颜色,瞬间却害怕起来,大声喊道:“冷然,冷然,苏姐姐流血了。”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移动病床的轮子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她呆滞的盯着医生们。随着神经愈发清晰,忙小跑着进了手术室。 子宫瘢痕破裂,失血性休克,孩子已经胎死腹中,她僵硬的盯着取出来的死胎,抑制不住的落泪。手术常规进行,她脑袋已经完全不能运作了。 妇产科主刀医生长叹一口气,对冷然道:“子宫撕裂太大,创口不齐,继续手术,切除子宫。” 她腾的窜到手术台前,掉着眼泪求医生:“医生我求求你再帮忙看看,玉秋姐今年才三十三岁。” 冷然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厉声道:“别胡闹!” 她拼命挣扎冷然的钳制,急切的喊道:“渴望要求再生育者本就应该优先考虑子宫破裂修补术的。”末了嘤嘤求道,“苏姐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剥夺她当母亲的权利。 主刀医生对着腹腔上蓝色的无菌单,眉头紧锁,冯香道:“血压急降,100,90,80……” 冷然沉声道:“强心针,摘除子宫!” “不要!不要!”明知道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却还是想自欺欺人般声嘶力竭的喊道。 冷然转身反剪着她的双手,强制往手术室门外拖去,回头嘱咐道:“冯老师、赵师兄麻烦你们了。” 赵亮凝重的点头,示意他放心出去。 她一口咬在冷然左臂上,将所有的伤痛全部发泄在上面,而后瘫软的趴在手术室门外的地砖上,眼睛空洞的盯着地面,不断地涌出眼泪:“冷然,你没有良心!” 她人生第一台手术就是苏玉秋带着的,在冷然没有出现之前,也一直是跟着苏玉秋。似老师,又似朋友。 池小墨真的不敢肯定,这样的灭世打击,苏玉秋还能不能熬过来。 她抬头盯着冷然,眼泪顺着眼角隐入发间,嘤嘤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着进手术室早点发现苏姐姐的情况,孩子肯定能救回来的……” 冷然也蹲了下来,伸手替她擦干颊边的泪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安抚的轻拍后背,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有错,身为医生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想哭,就哭吧……” 她的眼泪像滴落在他心口一样,灼热的疼痛着,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冷家、林家、池菲,他眼中只有她,他想要守护一辈子的姑娘。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揪着他一只袖子的边角放声大哭,为何人生有那么多无奈? 记得上次抽血时她说过,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渐渐离去,包括那些无法割舍的至亲至爱。我们改变不了这个利刃穿肠的现实、唯一能改变的是把自己那颗脆弱的心在残酷的现实中打磨成茧,让自己能够承受这些伤痛。 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已经无力折腾他们了,离上船不远了】 第68章 傍晚时晕红的落日洒入病房,麻醉科一整天在无声无息的氛围中缓慢度过,飘着浓重的悲伤氛围。 秦峥父母已过来处理相关事宜。纪主任给苏玉秋申请了员工内部vip病房,潘雪主动请缨当苏玉秋的特护。 苏玉秋早已清醒,却异常平静,一句话都没问,只睁着眼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她早已下班,陪着苏玉秋坐了一下午,谁都没说话,门外跪着她出手术室时见到的妇女和孩子。 平静的深秋暖阳下,添上了血红的一笔。 池小墨是想安慰苏玉秋的,可这些锥心蚀骨的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再有力的规劝都是徒劳,苍白的如一张白纸。 苏玉秋僵直的视线转了圈,道:“你让她们回去吧!” 秦峥是为了救那个小孩而死的,她明白不应该迁怒于无辜,可却还是忍不住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在了她们身上。 她拉开门冷声道:“不需要你们在这里,你们回去吧!”她有时候就是这么恶劣,明明不相关的人和事,却偏偏捆绑到一起,迁怒于人。 孩子跪在地上挂着两行眼泪,听到她冷言相对哇的又哭出了声,奶声奶气的哭了起来。孩子母亲也是红肿着一双眼睛,满心自责,一个劲地磕头说对不起。 她心一软,大人都受不了这么跪着何况是小孩呢? “你们先回去吧!孩子受不了,在这里苏姐姐看到了也不舒服。” 抬眼见冷然从远处走来,一身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眼神中带着深重的疲倦感,走近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母亲和孩子,说道:“你们先回去吧!留在这里秦家人反倒闹心。” 母女俩应声走了。 她跟着冷然重新回到病房,安安静静的挨着冷然坐下。 “秦师兄的尸体送到殡仪馆了,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后天和孩子一起火化,墓地定在原山。” 池小墨紧张地拉了拉冷然衣袖,担忧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在苏玉秋面前提到这些刺激她了。 苏玉秋空洞的眸子一转,晶亮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黑发中,绝望的闭上眼睛,沙哑着嗓音道:“请你帮忙安抚爸妈的心情,也替我……好好送送他……” 她手紧紧拽紧床单,将所有的悲痛化为隐忍,和着泪吞咽了这些事实。 冷然还未开口,手机便响了,他挂断电话后对池小墨道:“好好照顾玉秋姐,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这算是两人和好相安无事了么?可为什么是在这个当口,她怎么样也开心不起来。 她眸中一暗,盯着冷然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阵恍惚。她想起苏玉秋晕厥时大脑一片空白,谁都想不起,心中却独独记得冷然这个名字。 是啊,这个名字已然烙印在她生命中了。 苏玉秋带泪的眸子再次闭上,泪水溢出,颤抖着声音道:“我这一生,还有什么希望呢?”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倾泻而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玉秋,也只能陪着一起默默掉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怕她听到了更难过。 夜幕漆黑时秦峥母亲过来了,黑发中夹杂着大片白色格外刺眼,见到她点头问好,末了将饭盒搁在桌子上,软语安慰道:“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过去的,我丢了儿子孙子,我还有你这个女儿,倘若你都不想着点我们,那我才算是一无所有了。” 苏玉秋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身体因为颤抖宛如筛子一般,死命的咬着嘴唇,沁出丝丝血色。 秦母转头含笑对她说:“小姑娘,谢谢你照顾我们家玉秋,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爸守着峥儿,我守着我家姑娘。” 秦母的笑容就像无数根钢针,扎在她心中难受的直想掉眼泪。要有多么强大的心灵才能在遇到这些事后还这般从容淡定,将所有的痛都压在心底。 不!不是从容与淡定,是害怕失去,怕在失去儿子和孙子后连视同女儿的儿媳的失去了。 她强扯了个微笑,含着眼中的热泪跟苏玉秋道了声再见后出了病房。 转身后眼泪却还是没忍住,她突然也害怕起来,在死亡面前,所以的一切都是那样脆弱。 她也怕失去,很怕很怕! 她穿过住院部大厅时碰到从icu出来的冷然,他低头盯着手中拿着的病历夹满脸寒霜,和当时带她的样子一样。 蹙眉跟旁边的周夏谈论什么,没说话时紧抿唇角。应该是个棘手的手术,不然冷然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冷然那点小情小爱的心思卑微无比,现在看来,只要冷然过得好好的,她其实也很开心的。 冷然倏忽抬头,见她一脸凝思的盯着他,带着浓浓的忧伤,就像要安慰的孩子。 “你等我一会儿,我把这个情况看了就送你回去!” 她一愣,隔着白色的柱子半晌没回过神,而后见冷然将病历交还给周夏,说了几句后往她这边走来。 “走吧!” “嗯?” “我送你回去!” “……” “……” “可是我开车过来了的!”她瞪大眼睛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了,难道……难道……冷然这算是在追她吗?是示好吗? 冷然一滞,盯着她微红的脸颊,疑惑道:“你的车不是借给郑东了吗?” 这句话戳破了她的幻想气泡,脑中的影响像闪电一样过了一边,貌似……有这么回事! “嗯啊!嗯嗯,是的,” 冷然脱了白大褂搭在手上一起往停车位走去,她抬头望着月色,踟蹰了下才说:“我来开车吧!” 他开车门的手一僵,只隔着车没说话。 她磕磕巴巴解释道:“那个……你今天上了一整天班!” 他微皱的眉头舒展了些,绕到副驾驶位上,对呆愣在一旁的池小墨道:“还不去开车。” “哦哦!”她忙换了位置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她从后视镜中小心翼翼的窥视冷然,他正揉着太阳穴,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忽然看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一直被冷然操纵,有雾霾有沼泽也全凭冷然心情。 她重新审视自己,是不是好的连那一丁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貌似只有在冷然面前才是这样没出息啊! 第69章 抿了抿微干的嘴唇,纠结着要不要搭讪,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独处了,她在心中兀自练习了很久,终是没开口。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点缺心眼,冷然打盹后睁眼发现早已在盛世大厦小区的停车位上了,池小墨正坐在驾驶座上愣神,视线呆滞的盯着挡风玻璃外停车位凹洞下长出来的一根小草。 他理了理微微有些乱的外套,问:“你在看什么?” “额……没,没看什么……”只是纯粹的发呆而已。 继头担忧道:“你刚才那个手术很棘手吗?” “手术没什么问题,就是手术后病人有点术后认知功能障碍。” “这台手术是谁做的?” 他看了眼她,叹了口气:“苏医生和岳艳。” 她心一点点往下沉,这就是祸不单行么? “那……”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苏姐姐,她想说,可她又有什么立场来指挥命令他呢? 他正了神色,嘱咐道:“你记住,这台手术昨天才刚做……麻醉医生是我!” 她诧异的盯着他:“你会不会有麻烦?” “老人74岁了,又是二次手术,高发人群。我开了一些钙拮抗剂给他,只是轻度的认知功能障碍,没太大问题,你也别太担心。” 听完冷然这番话后,池小墨才将心稳稳当当的重新放在心房了。 冷然打量了夜色中的小区景象,视线游移的落在她身上:“你这是要我重新送你回去么?” “……” 冷然将她送到林宅外就走了,她紧紧的裹着大衣,雾气四伏,哈口气立即化为一层白雾。 深秋已至,冬日不远。 秦家两老和苏玉秋均没有参加秦峥的葬礼,一手操办葬礼的是冷然。她还记得那天的天气,云层黑压压低垂到地面,不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墓碑上是秦峥年轻的笑脸,这颗生命定格在了三十四岁的青春年华。 山路微湿,回去时心情格外沉重,苏玉秋在医院长期护理,人比以前沉默了很多,基本上不说话。麻醉科一众医护人员急在心里,却又只能干着急。 那日下手术台后她跟在冯香身后去看苏玉秋,人比以前憔悴很多,像被抽了灵魂的玩偶一般。 秦父秦母刚出去,冯香帮着掖了掖被角,慈祥的理了理多日未打理的头发,温声道:“孩子,没必要折腾自己,他们都走了,却也是希望我们活的更好的。” 池小墨在一旁攥着手指没说话,苏玉秋没有任何反应,宛若未闻般。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去法国留学,结识了我同样留法的丈夫叶南,学成归国便结婚了。却不巧赶上了文化大革命,一场接一场的批斗我们相互扶持熬了过来,我和他有两个孩子。叶南和大儿子被埋在了唐山地震里的废墟下,小儿子被大兴安岭的那场火给吞噬了,索性还有大儿子留下了一根独苗苗。” 冯香平淡的叙述着,未见苦色,接着道:“可就这么跟独苗苗,也是在景和走的。03年春天时*肆掠,夺去了小孙子的生命。我当时也抱怨过老天,为什么所有的不幸全都降临在我身上了,到老到死仍旧孤苦无依。03年底加入了msf,我有很好的法文和英文基础,又是老手,几乎一申请就很快接到通知,成了msf中年龄最高的医生。直到08年奥运会时我才再一次踏上祖国这片令我骄傲的故土。” 苏玉秋眼珠一转,添了丝神采,落在冯香身上。 末了唇角竟有一丝笑意,安慰道:“我们不是被上帝抛弃的子民,而是要我们舍小家怀大爱,爱祖国、爱人民。等你好了,跟着msf走一趟,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救赎。” 苏玉秋虽没说话,却还是微微有了些动静,她跟着冯香身后走出病房,挨着冯香比了个大拇指,道:“老师真厉害。” 末了道:“您怎么会想到编个故事来让苏姐姐感同身受啊?” 冯香微微一笑:“谁说我是在编故事?” 她晃神的空档冯香已经走远,背影却不显得落寞。 难道,这是真的? 光棍节院里有晚会,麻醉科是郑东自编自导的小品《婚介所》,缺了两个会跳拉丁舞的搭档。 “你们到底谁会啊!再不会我们科只能扭秧歌了。” 她指了指一旁的岳艳道:“岳艳不是会么?” “不行不行,岳艳那是主角,麻醉科就你没有出力了,一个配角还推。” 她纠结了很久才道:“我以前是学过,可是现在……” 郑东手一指满是希望,立即道:“那就你了!” “我是初中之前学的,你觉得我还蹦得起来不?” “这有什么,你不会有头儿在,他会!”其实主要的是你是配角,无所谓啊无所谓! 她瞄了瞄站在一旁的冷然,没吱声,她是真的快忘干净了,更何况现在骨头都硬了。 郑东像是怕她后悔一般,道:“就这样定了,我们先走了,你和头儿好好交流一下。” 然后只一转眼的时间,值班室里就没人了。 都怪自己充面子,没出力就没出力呗,当个后勤就可以了,现在这情况,保不准跳舞时摔死。 “我什么都不会。”她索性来个和盘托出。 冷然噙着嘴角的笑,说话却不饶人:“你刚才不是说学过的吗?” 她撇撇嘴,她那是为了配合林微白没有舞伴这个事实。 犟道:“我……我……以前是学过啊!”时间久了就忘了啊! “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俩最后两分钟出场,跳个舞就好。” “……”可她不是怕跳舞么? 冷然望着窗外的夜色,道:“现在已经八点钟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是要加班的吗?” “现在不用加班了!” 可她都跟习娴打电话晚上加班不回去了的,末了道:“你不下班吗?” “我把手头还有点问题,处理完再写交班记录后就回去。” 她收拾好东西欲言又止,不是要排练的么?排练吧!排练吧!这样就有好多亲密接触的机会了,还能试试他到底是不是性冷感! 一步三回头,见冷然并无和她更深一层交流的意思,也只能悻悻的走了。 梧桐树叶大多已经落了,还有些许残叶挂在树梢,还未到车里时就见聂易江一脸憔悴的倚在她车上,指尖还夹着一支烟,和他平时的憨厚样格格不入。 见她走进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低沉着嗓音道:“下班了?” 她一愣,以为聂易江是因为吃饭的事情来的,忙道:“我已经吃晚饭了。” 聂易江俨然失笑:“谁说请你吃饭了?先上车,等你都快冻成冰棍了。” 十月的最后一天确实冷,更深露重,她穿着呢子大衣都觉得冷,掏出钥匙也哆嗦的爬上车了。 她觉得此时的聂易江和平常的都不一样,睿智精明中带着深沉,问:“在这堵我有事吗?” 聂易江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摇下车窗道:“请允许我抽烟!” 她没拒绝算是应允了。 “你哥现在手上持有华晨集团百分之九点九的股份了,已经给我下了要约,准备收购华晨集团了。” 她一怔,心里发虚,试探道:“你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烟火一亮,轻笑从他嘴中溢出:“还没到将火发到你身上的地步,我已经使用了焦土战术,也引进了白衣骑士。” 她愣愣的指着她的鼻尖,弱弱地纠正:“我是白衣天使。” 聂易江沉重的心情瞬间上升几个点,低低的笑声溢满车厢,毫不留情的打击道:“谁说你了,我找的白衣骑士是佳木银行新一代接班人郑嘉君!” 她脸上的笑脸早已僵在那了,想想自从在骨科时两人发生争执后便再也没见过郑嘉君了。 “他帮你算是跟我哥作对么?” 聂易江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肯定是啊!” 她沉默良久没再说话,反正白墨集团的事情是林微白身上的担子,跟她没关系,心中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问:“我哥会不会栽在你们俩手里?” 他摇摇头:“就算我最后用尽全力保住华晨了,你哥撤资后也会赚一个多亿!”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聂易江瞪了她一眼,不满道:“就算你开心,我还在旁边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她哂笑,她又不是故意的。 “我以前接近你也是为了保住华晨,先前和你哥谈过新项目投资的事情。他太强势,一点都不跟我留余地,不仅没谈成,他还盯上了华晨。”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眯着眼吐着烟圈。 她没想到聂易江说的这么坦然:“那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回头盯着她:“因为你上次说过,如果目的单纯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聂易江都把话说死了,她还能有什么意见,也只能答应了。 回去时浓黑的夜色忽地刮起了强大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随风飘远,她抱着胳膊顺着户外楼梯回到房间,看来快下雨了。 蓝婷和林微白都不在家?咦,去哪里了?哦,忘了,回蓝家住一阵子了! 没开灯,楼下客厅传来的灯光绰约落在上面,她看了眼楼下情形,池菲和林志逸也在,还有两个陌生人,约摸是白墨集团的律师,她见过几面。 听到林松鸿道:“趁微白和小墨都不在家,我把遗嘱的事情跟你们说清楚。” 她这一脚还没落在台阶上,听到林松鸿这句话后忙缩,忙蹑手蹑脚的蹲在二楼竖着耳朵听。她虽然不太在意钱的问题,但好奇心总是有的吧! “爸,您身体这么硬朗,说这些干嘛?”池菲埋怨道。 习娴道:“我们都七十多了,身体硬朗那是一回事,该做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的。” 林松鸿接着道:“林惠在我遗产继承中除名,你们估计也不在意这些虚的,所以我将名下所以财产分为两份。白墨集团及所投资的各项股权留给微白,现金及外汇留给小墨。” 她得瑟的晃了晃脑袋,真想抱着爷爷亲两口,那她以后就是富婆了啊。 她噤声继续偷听,习娴说:“当年林惠犯错给池家造成的伤害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够弥补的。虽然小墨不是你们的孩子,但却是我和她爷爷一手带大的,这些留给她,也为她未来做打算,想必你们也是没有意见的。” 她从楼道的缝隙中看见池菲一个劲地摇头,站起来对着林松鸿习娴九十度鞠躬,哽咽道:“妈,这些年谢谢你。” 习娴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只觉得耳中轰鸣。 她不是林家的孩子,那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第70章 顺着户外楼梯走出花园,失魂落魄的往回医院的路上走去。她突然怕知道那些结果了,倘若知道亲身父母是谁必定和林家亲疏了。 林家、林家!对啊!她是姓池,不姓林。 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只知道自己一直走一直走。半路时天空飘起了绵密的细雨,只机械的重复着迈左腿、再迈右腿的动作。 从绵密的细语到到淅淅沥沥的中雨,最后成了电闪雷鸣的磅礴大雨,明明怕打雷的她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漆黑的夜被闪电劈开,撕扯出一片光明。 等她回过神时已在冷然楼下了,初冬的雨水像一把刀,刮在脸上,大衣早已湿透,她却觉得心比身上更冷。 腿一软,直直地跪在楼前,低头嘤嘤哭出声,为什么叫了二十多年的父母不是父母,爷爷不是爷爷,奶奶不是奶奶? 那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 指甲在青色地砖上磕的生疼,只有这么点疼痛才能证明她还活着,证明刚才的话并不是幻觉。 她能去哪?哪里才是她的家? 她茫然的盯着玻璃门,僵硬的挪开视线,林微白和蓝婷在蓝家,她不能在这边带太久。 挣扎着站了起来,冰凉的雨水顺着衣袖落在手心。她突然发疯了的想冷然,她想见到他! 一阵汽笛声,她转动脖子见白色宾利从远方驶过来,许是因为雨太细密,能见度低,冷然开得格外缓慢。 她僵直着视线送车子稳稳的停在停车位上见冷然从车中走出来。忽然醒悟过来,忙调转个方向往小区外跑。 “池小墨!” 耳边是冷然的喊声,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淌下,只一昧的往前跑。她虽然想要见到他,可到时候她该说什么?说她不是林家的孩子,只是一个披着公主外衣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傻瓜吗? 冷然追上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怒吼道:“池小墨!”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转头见他也已经湿透了,右手被冷然紧紧地攥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还准备数落几句,却见她咬着下唇只顾着流眼泪,末了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 他僵硬的拍了拍她后背,所有的责备在一瞬间成了绵软柔情的安慰:“乖!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她颤抖着抓着冷然衣角,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她不在乎钱,不在乎名誉地位,可她在乎和林家人之间的感情。 隔着血缘关系就像隔着一层纱,她以后要怎么面对林家人? 冷然眉头一蹙,疑惑道:“什么没有了?”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是被冷然拽紧楼道的,按电梯时才沙哑着嗓音道:“我哥在蓝家。” 他明白她的意思,说:“这么晚了也不会出来了。” 晚上十一点多,早已没了进进出出的人群,一直到二十一楼都没碰到人,也自然没人见到他们俩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阴郁的心情在进玄关时看到防滑垫和客厅里熟悉的腰线贴后明朗了不少。 “我去给你找衣服,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他走过的地方地板上留下一摊水渍。 她现在才觉得冷,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脚和指尖早已没了知觉,却还是红着眼睛注视着进进出出的冷然。 他找好睡衣后放进浴室,调好水温后柔声说:“不管什么事,先洗澡了再说。” 她低头走进浴室,在镜子中盯着看到那张清秀的脸,和林家人确实不像,林微白就长得很精致,一张脸上半点长不出公共点。 睫毛一颤眼泪顺着眼泪滑落,她到底是贪恋林家给她的温暖。自懂事起就与血骨溶成一体的亲情早已无法割舍,一想到隔了层血缘关系,就是分筋剥骨般疼痛不止。 她从浴室出来时冷然已经洗完坐在沙发上沏茶,地滑的地板也已经处理好了,见她过来将手中的茉莉花茶递给她,上面还冒着袅袅热气。 她伸手接过来,发现右手长出来还未剪掉的指甲早已磨了一圈,刺刺的刮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要不要穿件外套,暖气才开不久。” 她捂着水杯摇摇头,示意不需要。 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盯着冷然,声音早已哽咽,却说不出话。她幻想着说不定是爸爸妈妈联合爷爷奶奶给她演了一出戏呢? 可恍惚才想起来,网上的资料里林志逸的血型是ab型,当时以为是别人不知弄错了,a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呢? 冷然眼中平静如水,她攥紧拳头准备一搏,搏她对冷然的信任。 眼睫一低,清亮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冷然,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 他目光蓦然一凌,她不应该知道啊? 忙掩了心中的涌出的慌乱,抿了一口热茶:“光棍节的节目都还没开始演,难不成你先偷看郑东的剧本了?” 她焦急的摇头,眼泪汹涌而至:“不是,不是!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真真切切怎么可能有假。再说了就算没有医学常识的人也清楚ab型血的父亲不可能有我这个o型血的女儿啊?” 他要紧牙根不再说话,她要是顺着藤蔓往上摸,肯定很快就找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仿佛看到她和他的关系越走越远,一直走在浓雾中任他怎么喊都不回头,不是她没听见,而是他们中间,隔了万丈深渊。 再也回不去了。 他头一次知道了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父母双双离世时没怕过,冷馨生病时没怕过,现在却独独生了害怕,他竟然如此害怕失去她了。 “血缘关系只不过是医学关系而已,你和林家人之间的亲情是你们真正的关系,倘若你就仅凭这些血缘关系就妄断议论林家人对你所倾注的感情,那养你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心了?” 他声音里潜含着怒气,却也怕她一直查下去。 她见他有些愠色,吸了吸鼻子:“要是我父母来找我,我也不会跟她们走的,当初把我这个累赘给抛弃了,想平白无故捡这么大一闺女回去,我才不干呢?” 末了呢喃道:“我只是怕再见到他们时会莫名地有生疏感。” 他陡转强调,温和道:“你去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有时候糊涂比清醒来得更容易。” 她将这些事告诉他本是想摆脱他帮忙做一组亲子鉴定的,可冷然的态度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半晌也只能妥协着点头进了冷馨的房间。 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天蒙蒙亮时才潜眠着眯了几个小时。刚好和冷然一起一组值班,到医院时脸上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活脱脱晋级成国宝了。 雨后的十一月仍然沁着凉意,她甚至连手术时都有些走神,冯香拉长脸,第一次数落她:“池小墨,你今天完全不在状态,什么事也没用人命重要啊?” 她想的事情,也是同意能掐住她咽喉的致命问题。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冯香实在看不下去,就遣她回值班室了。 郑东见她耷拉着脑袋走进来,两眼放着精光,伸手将手中的稿子递给她,说:“趁老大现在没事,你们俩先熟悉熟悉对话。” 她有气无力的接过郑东递过来的剧本,趴在桌上想流眼泪,晚上回去,她该以怎样的心态对待爷爷奶奶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你再怎么想,也还是想不明白的。” 她从臂弯中挪出撅着嘴的小脸,一脸凄楚的提高嗓音:“对啊!又不是发生在你身上,肯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好吧!她承认她无理取闹了,冷然恰好撞到枪口上,一股脑的将怨气都发在了他身上。 冷然忽地升腾起一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感觉,拉长脸也不说话,将剧本往一旁扔,顺手翻出病历平心静气的写起来。 她抿紧嘴知道惹他生气了,忍不住唾弃自己万分,以冷然的性格,昨天那几声温声安慰估计已经达到他的极限了,刚才她还那样不识好歹。 完了完了,耍性子耍过头了。 她哀怨的盯着手中的剧本,戳着手指在上面来回划着:都怪你都怪你,要你嘴欠,要你嘴欠…… 随后换了副讨好谄媚的笑脸蹭到冷然旁边的空桌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道:“老师,我们来对对剧本……” “……” 她清了清嗓子:“哎呀,这个字我都不认识……” “……”继续不吭声。 “老师的侧脸好帅啊!” “……”他一抖,字迹歪歪曲曲的落在病历上。 “哎呀呀!老师这字写的真漂亮,是什么字体的啊?” “……”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了。 她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凝视着冷然,管他呢,豁出去了。 “妞,给爷笑个!” 他在她面前的那点定力再也不能坚守城池了。 末了见他仍然没反应,傻呵呵的笑了半晌道:“妞不笑,也只能爷给你笑个了,嘿嘿嘿嘿嘿……” 第71章 冷然无奈的抬头,还未开口就听见她口袋里躁动的手机铃声。她挂着笑脸掏出手机,在看到显示屏上的备注名后彻底不淡定了,脸颊上的笑逐渐敛去。 备注名是习警司,是奶奶。 她手机里爷爷奶奶的备注是林警长习警司,爸爸妈妈哥哥的备注分别是是林海军、池陆军和白空军。 一是防止手机丢失了出现向家里人索要钱财,二是防止更深层的事故。 “怎么不接电话?” 她咬着下唇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接通了电话:“奶奶……” “小墨啊!我刚摔了一下,手好像骨折了,张叔正载着我去你们医院的路上。” 她脑袋哄的一阵乱,惨白了脸色僵直站起来,指甲刮在桌子上,急切的问:“严不严重,左手还是右手,哪里疼?” 习娴强忍着右手腕骨尖锐的疼痛,平复语气道:“右手!”末了怕她担心,“没大碍,你也别太着急,安心工作,我手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先挂了。” “要张叔把车停到住院部,住院部仪器先进,我去联系医生。” “嗯,好的。” 她急的脸色发白,要是不严重,以奶奶的性格,是万万不可能在上班的时候给她打电话的。 她焦急的抓住这跟救命稻草,在最慌乱时,心中往往只剩下他了:“冷然,我奶奶摔了一下,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冷然忙安抚道:“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说不定不太重要,你也不用太着急。” “肯定很重要,不然这个点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冷然低敛眉眼想了想,说:“我一直到下班都没有手术,以前也是学的骨科,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我来看,实在解决不了就找周老师。” 她忙不迭的点头,拿了件外套就到住院部楼下等习娴,她早已忘了血缘不血缘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奶奶手受伤了。 昏暗的天气刮着凉飕飕的冷风,见缝插针般窜进她单薄的衣服里,她和冷然站在住院部前搓搓手脚,抖得和筛糠一样,焦急的张望着,视线全落在医院门口。 约二十分钟后见到熟悉的车慢慢开了过来,她小跑着到达停车位,冷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习娴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上五公分固定右手,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将习娴扶了出来。 冷然站在身后扫了眼,估摸着看了下伤势,道:“先去拍片,应该是手腕骨折。” 嗔怪道:“怎么能摔着呢?”嘴上说着,双手却固定了习娴已有少许老人斑的右手一起往住院部走去。 “就是昨天下雨了,花园路面上沾了泥土,有点湿滑,手上拎着东西一摔下去,就这样了。” 她一皱眉:“拎东西?” 张叔在一旁开口了,道:“就别再问了,今早公司有一批货空运过来。夫人想着你爱吃新鲜生板栗,佳木市这边早已没有了。就要少爷顺带着捎了好几箱子,板栗又不好储存,夫人忙了一上午将板栗沙储好。剩下一大箱子和一袋子,说你已经加班两天了,要我搬着送过来给你和同事的人吃。我搬板栗时夫人拎着给你带的板栗在花园摔了一跤,夫人开始怕你担心都没准备给你打电话,后来疼不过才给你打了电话。” 她险些不能呼吸,眼泪却早已决堤,这样的疼爱,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她在这边揣度亲情害怕靠近时,家人比她努力的更多,不是努力维系,而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和爱怜。 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习娴在看到池小墨和冷然在一起时几乎都感觉不到手腕上难以忍耐的疼痛了,心中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飘忽和紧张,眸中的冷意和排斥也愈渐清晰。 冷然拿着片子看了会儿,明显也感受到了习娴的排斥,却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怎能不排斥呢? “手腕骨折,可以保守治疗和手术治疗,这个小墨都清楚,尽快商量好了我帮您做手术。” 她咬着嘴唇想了很久,一时没了主意:“你觉得保守治疗好还是手术好?” 他不悦的蹙眉,身为一个医务人员这种问题利弊很清楚,刚想责怪几句,转瞬见习娴忍着疼一脸考量的看着他,瞬时正了正身体,敛着眉僵硬的反问:“你说呢?” “保守治疗!” 决定后两人相继走进了缝合室,冷然仔细看了片子对习娴道:“我先给您复位,而后给您上夹板。复位的一瞬间肯定是很疼,往后一段时间也不方便,也要注意二次移位。” 习娴点头表示明白,知道不该将怨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更何况比冷家更可恶的是林家,她长叹一声,悠悠道:“那麻烦你了!” 冷然辅一握住膝下的手臂,习娴便已强忍着红了眼眶。 她不安而心疼:“那个……老师,轻点……” “我尽量。” 从专业角度来说,冷然手法精准而快速,可即便如此习娴也是老泪纵横,疼痛难忍,她站在一旁也跟着默默流眼泪。 这全是因她而起啊!却也是因爱而生,拯救了她这颗漂浮的心。 上完夹板后冷然温声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送习娴出医院,张叔早已经新鲜板栗搬去科室在车门前等候了。 她扶习娴上车后担心道:“注意手,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今天也要加班到11点,不用等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习娴噙着嘴角的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把你带大,老了还遭你啰嗦。”她想在有生之年给她找一个伴她一声的良人,可这个良人永远不可能是冷然。 池小墨呵呵笑,挥手说再见,被风携卷着漫天落叶,季末最后盛开到荼蘼的紫薇花瓣被异常夜雨冲落,渗入泥土中散落芬芳。 原来冬季已悄然来临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她却不知道春天是何等境况,只想等到春暖花开时,她对冷然的心意也如那满树繁花一样绽放。贝齿咬了咬下唇怀揣着少女心态偷瞄一旁长身玉立的冷然,他正一脸凝思。 那时的她没想到,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她早已远赴重洋离开这块有她眷念人的土地。 当找不到理由继续的时候,就找个理由重头来过。 冷然纤长的手揣进白大褂的兜里,若有所思的凝视早已走远的车影,蓦然转身:“走吧!” 她呆愣两秒后响亮的回了个“哦”,然后小跑着跟上冷然保持相同的前进步子,他抬左脚,她就抬左脚,他迈右脚时他绝不迈左脚。 仿佛只要这样,他们之间就有了共同点,有了更进一步深层的关系。 第72章 时间一晃便是光棍节演出时间了。 舞台的灯光倏忽落在郑东略带妆容的脸上,他拿出一旁的道具,笑脸吟吟的问岳艳:“姑娘,你看这人怎样?” 岳艳撇撇嘴无声的摇摇头。 郑东继续换另一张特大海报:“那这人呢?” 岳艳继续摇头。 郑东又换了一张帅气英俊的男人海报,板着脸问:“这个人呢?” “我看着像娘炮,不怎么样。”好歹还是说话了。 郑东耐心用尽拉下脸,一挑眉,问:“姑娘,你到底喜欢哪种模样的人啊?这上天入地的妖怪我这婚介所可没有。” 岳艳无视郑东的嘲讽,一秒钟变花痴样,拖着下巴眯着眼幻想道:“他要有周杰伦一样迷人的小眼睛,要有周杰伦一样深而清晰的轮廓,要有周杰伦低沉流转的嗓音,还要有……” 岳艳还没说完,郑东‘咚’的一声将一张厚厚的硬质海报隔在他们之间,面无表情道:“是不是和他一样!” 岳艳看后满眼桃心,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和周杰伦一个样。他在哪,我要他了。” 郑东嘴角抽了,冷声道:“他就是周杰伦。” 池小墨在二道幕后紧张地拍着如战鼓般响动的心跳,她这辈子都没上过大舞台,难免紧张出虚汗,耳边是频率不断加快的心跳和愈发急促的呼吸。 手脚发凉,头嗡嗡作响。 “不用这么紧张。”说罢递给她一根香蕉,香蕉中含有钾离子,能缓解紧张,她颤抖着接过香蕉一脸的无奈。 抖,抖什么抖,没出息的。 冷然考虑到她很久没有练舞了,所以选的是完全不用托举的儿童级别的恰恰。 按照冷然的话来说就是:反正岳艳和赵亮的拉丁都快是专业级别的了,他们这种业余的,去打打酱油充个路人甲已经很不错了。 她穿的很保守,基本是一件大阔摆的礼服模样的演出服,还穿了打底裤。冷然倒是随意,穿了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白色练功夫。 因为还没到演出时间,两人身上都披着一件大衣。 她剥香蕉的手扔在发抖,该死,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上去念几句话跳个舞么?怕什么! 冷然静默拿过她手中的香蕉,纤长的手拨开香蕉金黄色的外衣。她一愣,给她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啊? 末了怕他尴尬,嘿嘿笑道:“你吃你吃……” 她话音未落,冷然将剥开香蕉的递给她,她顺着手一直往上,眼眶一热,接香蕉时碰到他温热的手背,慌乱的情绪瞬间被熨平,一池春水脉脉划过心田。 她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香蕉,尼玛,光棍节竟然要他们这些光棍来娱乐大众。 而后暗暗骂自己道:冷然说过不喜欢女生说脏话,该打该打…… 台下忽地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再看台上的岳艳赵亮,偶滴个娘娘亲啊,这托举,这旋转…… 她也忍不住跟着鼓掌,蓦然想到后出场的她们,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她,是不是又拖冷然后腿了没给他长脸? 冷然温柔的呼吸喷在颈项中,带着奇异的酥麻感,她僵硬的转不过她。只听到他清浅道:“想什么呢?你快要出场了。” 她红着脸抬头,碰到他冰凉的鼻尖,还有带着她熟悉阳刚气的鼻息。她们正在二道幕边,醒悟过来后手忙脚乱的后退,慌张中踩到幕布,刚好岳艳赵亮下场,掀起幕布。 她重心不稳朝后跌去,冷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搂住她的腰,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幕布缓缓落下,艳红漫开地面,冷然抱着她倒在幕布上。 然后台下一片喧哗,岳艳和赵亮大吃一惊,磕磕巴巴半晌说道:“你们毁坏公家财务……” 郑东还坐在椅子上,见他们这边如此情形,狠狠的咳嗽了一声继续念台词:“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最多的行业也就属婚介所了,敢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 冷然拉她起来,唇角噙着笑意见她略微窘迫的羞红了脸,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取下披在凝脂肌肤上的大衣:“该你上场了。” 他似乎特别喜欢看她因害羞而粉嫩的脸颊,像吸食大麻一样难以自制。 她几乎是逃窜般走上舞台的,平复心情后故作优雅的坐在郑东前面的位置上,漫不经心道:“我想找老公。” “您真找对地方了,这不就是婚介所吗?” 她十指尖尖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一脸忧郁道:“可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找到一个怎样的男子。” 冷然从幕后出来,与其说幕后,其实早已变成半边幕布遮挡了,另外一半……咳咳,下场很惨。 “我希望逢着一个比我还要蠢的姑娘!”冷然此话一出,场下立即笑翻! 她本想笑,却强憋着蓦然抬头,和冷然温和的视线来了对撞,盈盈笑意见是暖暖的情意,他浑身一震,僵在那不知所措。 她抬眼凝视他,因为前面几出相亲都是闹剧,她和冷然这场是完美收官,告诉天下有情人,世间仍有真爱。 冷然回过神来后踱步走到她面前,低头问小墨:“请问2+0+1+3+1+4等于多少几?” “11” “错!” 她腾的站起来,准备据理力争,又听见冷然的道:“2-0-1-3-1-4等于多少?” 她笃定道:“负七!” “错,发音不标准!” “201314是什么意思?” “爱你一生一世!”她明知这是郑东事先写好的台词,她仍是郑重而坚定的说出口的,半点没有方才漫不经心地模样。她借着舞台上的角色对她倾慕已久的人,说了声爱你。 她爱他一生一世,永不改变! 冷然没发觉她瞬间集聚暖意的美眸,说:“我终于寻着一个比我还蠢的姑娘了!”说完单膝跪地,只一眨眼的功夫,口中便衔着一枝红玫瑰,妖冶的映衬着冷然的极具诱惑力的脸颊。 “姑娘,请你嫁给我!201314,是爱你一生一世,而加法代表着不断索取,所以答案是光棍十一,减法是不断付出,最后是夫妻,你我二人,会在彼此不断付出中相守白头!” 池小墨都不知道自己和冷然是怎样跳完舞的,待岳艳等人全体出来谢幕时才回过神盯着身侧修长挺拔的男人。想起贺子如要他努力扑倒冷然的话,咬咬牙:光棍节就是用来脱光的,管他是内涵还是外衣,全脱了得了,顺便还可以测一下冷然到底是不是性冷感! 换衣服后碰到刚拆线不久的苏玉秋,她脸上也带着丝丝笑意,比起半个月之前的颓废,还记得她绝望的那句:“小墨,我不知道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上去扶住她,责怪道:“怎么过来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这刚拆线要小心一点,伤口裂了就不好了。” 苏玉秋略微苍白的脸蛋绽开久违的笑意:“没事,别忘了我也是医生,自己心里有底的。” 继而叹息道:“人可以不为死人活着,却难免为了活人而活着。我被秦家抚养长大,秦家父母视我为亲骨肉,即便秦峥走了,我也要为了他活着,为了爸妈活着。” 末了不知是开导自己还是安慰她,接着说:“生活的痛苦不过是过眼云烟,总感觉他不过是出了趟远门,我在家等他罢了!前天已经申请加入msf,等伤好了就跟着走,过个半年一年了再回来,到时候就拨开云雾了。” 池小墨瞬间红了眼眶,因为苏玉秋的坚强豁达,却也是心疼她命途多舛。 一个年少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几经流转颠沛进了秦家,好不容易收获温暖,却被瞬间击垮,一点不剩! 凤凰涅磐就是如此吧!因为多灾多难而愈发美丽动人,给她人生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玉秋擦干她脸颊上的泪水,嫣然一笑:“傻孩子,哭什么?” 她用手背抹眼泪,吸了吸鼻子道:“没哭,我没哭!我应该高兴的。” “照顾好自己,喜欢冷然就不要错过,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倘若我们不是心高气傲,也不至此!”她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酡红着粉颊贝齿紧咬红唇,反正算是豁出去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冷然换了衣服出来,好奇的插了句:“什么不至于此啊?” 苏玉秋笑笑:“你问你家小徒弟!” 她舌头打卷,紧张而急促大辩驳道:“那个……那个……就是&%¥#!#¥&&*” “你说的是火星文吗?”他衔着嘴角的笑意。 她眉一挑,脖子一梗:“才来地球不久,不熟悉!” 他嘴上难得刻薄:“刚才的是喵星语吗?”却想看到她挥拳炸毛分红脸颊的模样。 她果然气得不轻,脸颊也红彤彤的,才准备反驳复而偏过头看向窗外不搭理她,脸颊鼓鼓的像包子。 他憋着才没笑出声,伸出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直到泄进口中的气体,声音轻柔的像羽毛拂过她的面颊:“小气包!” 她偏过头作势要咬他手指,却因手中搀扶着苏玉秋就没走远,撇撇嘴不再说话。 冷然却宛若被咬了无数口,指腹还带着滑腻腻的触感,一时僵在那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 他不禁失笑,他也竟然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上船了,紧张紧张,第一次写可能不好,亲们要谅解啊! 第73章 晚会结束后麻醉科整整一个大科室吃饭喝酒唱歌一样没拉下。她因为早前就决定实施脱光计划,定然也要喝酒壮胆。 ktv里的灯光变换着不同的色彩,眩晕的灯光均匀的铺在她酡红的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窝在沙发上呆滞着视线盯着前面的投影仪幻化出无数张冷然的笑脸在面前。 思绪有些漂浮,她傻呵呵咧着嘴笑了。 李锦撬开啤酒递给冷然,转头看了下和岳艳唱歌唱得正欢的潘雪,这才回头安心喝酒。 冷然心中的那几点意思李锦都明白,伸手碰杯,大喝两口道:“你和小墨这关系就准备这么一直拖着么?” 他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掠过她的粉颊,黑不见底的眸子一暗,默默喝酒。他和她的缘分,不久就都会灰飞烟灭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面对自己心中不断涌现的感情。 李锦挤挤眉眼:“别怪兄弟我事先没提醒,就小墨就长相这性格,多少男人想要圈养起来。你再不快点小心让人后来居上捷足先登了。”小墨单纯善良,对冷然的那颗心也同样透明得不掺一点杂质,透亮的像水晶。他知道冷然对她也同样上心,却不明了冷然到底怎么想的。 作为间接撮合他和潘雪的媒人,他也相对有义务关心关心他们之间的私生活对吧! 其实……他只是单纯的八卦而已。 冷然仍旧保持沉默没搭话,李锦说的,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隔着冷、林两家的新仇旧怨,怕是他们俩在一起,两家都不会安宁。 更何况他的婚姻,怎么可能由自己掌控呢? 他拿什么给她承诺和幸福,甚至连婚姻,他都不一定能给她。 深邃的轮廓带着无限忧愁饮尽手中的酒,眉宇间全是踌躇,他该拿她怎么办? 潘雪唱累了,调了下歌序后将处于半醉半醒迷蒙眼神的她拽起来,将话筒塞给她,没好气道:“这才开始玩就喝得这么死,还说去打中式台球。诺,你的歌。” 她打嗝后抱着话筒,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步子有些虚浮。歌曲的前奏已经响起,是她点的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噢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噢请照亮我前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冷然握着深绿色啤酒瓶眯着眼久久凝视着她的侧脸,低着头思忖着歌曲的两句歌词:“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他自嘲的扬起嘴角,还真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她是他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渴求却不敢去碰触,他们之间不是隐瞒就是谎言,这样的拥抱,又能有多温暖呢? 他的存在不过是怀揣着努力偿还对冷馨的愧疚,再就是对冷家的意义了。 他从来就不是他,而是冷家用来平衡势力的筹码。 一曲唱罢继续窝在沙发上补眠,他心中清楚以冷馨现在的身体状况必定瞒不了多久,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平和无害的关系,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只要一想到他们之后的关系,心乱如麻。 众人散尽,他扶着表面微醉的她走到马路上拦车。本就没醉加上冷风一吹,那么点酒意也全都醒了,瑟缩着往冷然身上靠了靠寻找热源。 脸颊温度陡增,却还是装醉攀附在他身上,她睨着眼瞄了瞄身侧的他。他宛如呵护瓷器般小心翼翼将她扶进出租车,明知她装醉也没拆穿。 “师傅,城东名人公寓往前走独栋别墅区!” 她腾地冒起来,吼道:“去盛世大厦。”要是回家去了,晚餐喝的酒和装醉没玩得时候岂不白白浪费了。 呆愣两秒后瘫软的靠在椅背上,抓住他的胳膊来回蹭了蹭,装醉耍赖撒娇道:“人家不要回去嘛!” 说完都想咬舌自尽,这话都能说出口!还好还好,她现在是喝醉了的人,明天就装傻充楞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现在是喝醉了的人是喝醉了的人,不断地麻醉自己以达到安心。 出租车师傅是标准佳木市人,天生嗓门大、声音厉,不耐烦道:“你们到底去哪?” 她装醉嘟嘟哝哝,声音却很清晰:“盛世大厦。” 冷然敛尽眉眼里的笑意,努力压制微微上扬的嘴角,沉声道:“那就去盛世大厦。” 从电梯到冷然家,她都是“醉成烂泥”般挂在冷然身上的,进入玄关后冷然一把将她抵在门后,伸手抬起她滑腻的下颚,带着浓重的笑意:“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原本来没弄明白,一脸呆愣的盯着冷然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此话一出后哄的红了脸颊,一时恼羞成怒,打掉冷然搁在她下颚上冰凉的双手。 “是不是把我当猴耍你很开心?你……唔……”她盯着冷然近在咫尺的脸,还有口中的触感,唇齿相缠。 他也只是试探着浅吻一番,旋即松开红艳的嘴唇。 她呆傻的眨巴着他的含笑的唇角,思忖着方才他口中的味道。月华悠悠躲在云后,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双眼盯着她的样子就像瞄准猎物的豹子。 她一时心慌,方才的怒火早就没了,却多了一丝害怕! “我……我……” 他手指处有薄茧,擦在皮肤上却不觉得疼,轻如羽翼的吻落在额头,那些狡辩顶嘴的话全梗在喉咙不上不下,只错愕的盯着他温柔如春风的目光,在黑夜中闪着奇异的光。 “我原本准备放过你,是你自己闯进来的,而我也不想再放过你……” 冷然打横将她抱往室内,她脑中闹哄哄的还在想冷然方才那句话的意思,聪明的小脑袋半点也不顶用,像生锈了的机器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被河蟹了啊,亲们去博客里看吧,或者留下邮箱发给亲。。。咳咳,四爷第一次写h,贡献给你们了,泪眼汪汪咬帕子:乃们要对我负责…… 第74章 月沉日升又一日,池小墨揉着眼睛掀开眼帘时浑身像倾轧过一样疼痛难忍,阳光漫透窗帘的方向告诉她,早已是日落西山时分了。 她透亮的粉颊殷红一片,她肌肤上仿佛还印着他昨晚□浓时的轻吻、啃咬和抚摸,还有最柔软的地方要因为昨晚两人的狂野异常疼痛。 她起身坐在床上,大腿根部漫出的浊白混着血迹印在床单上,她一愣,仔细算了下她家亲戚,脑袋轰鸣,排卵期排卵期…… 她正好处于危险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怀孕。 她拉了拉被子裹住□的身子,将脸埋在被子中,到底要不要吃避孕药? 门外传来窸窣的响动,她呆呆的盯着开门而入的冷然,腾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就连那颗小脑袋都缩进被子中。 她哪里还好意思面对他啊! 被子抵不住闷闷的低笑声,一声声穿进她耳中,她绯红着脸颊不肯出去,更何况她现在还没穿衣服呢。 “别闷坏了。” “还好。” “你难道准备躲我一辈子。” 她咬着嘴唇想了下,这种可能性应该没有,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她羞怯的拉下被子,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滚烫的脸颊被室内的温度综合了不少。 他完全能料想到他们往后的关系,却还是忍不住要了她,无异于饮鸩止渴。 “给你放好水了,先去洗澡,我去做饭。”他坐在床边揉了揉她黑密的头发,指尖拨弄了须臾道,“头发长长了,很好看。” 她没说话,噙着温柔的目光送他出门后才颤抖着腿走进浴室,她将自己沉入水中,感觉这些是那么的不真实,可身上他留下的印章却是那样明晰。 “啊啊……冷然你个混蛋……”她穿衣服时发现脖子上一片青紫的吻痕,脖子上、胸前背部全都是。 池小墨穿好衣服怒火中烧,她现在住在家里,这个样子回去一定会被骂得半死,更何况习娴他们都是保守派的典型代表。 头疼,相当头疼…… 冷然刚做好饭解下围裙,见她怒气冲冲的过来就是一拳,并不重,却很撩人。他低笑着将她圈进怀中,一脸不解:“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说罢取下围巾道,“你看你看,我等会儿回去怎么跟家里人说……”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柔荑般的小手,低头印上一个吻,道:“那你就是我们在一起了。”他为了她,或许可以一搏。 她一愣,想到生理期的事情,糯糯道:“那个……你晚点给我买……买一盒避孕药去……”他不去难道还要她去吗?谁让他是肇事者。 他拥着她,认真道:“不用了,如果怀孕了,我们就结婚。”他可以为她抛弃一切,只要她愿意。 她一怔,眼眶发热,回头对视着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却渗着暖意,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信。 她讷讷的问:“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吗?” 他低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们这样算什么?” 池小墨嫣红脸颊,将脸埋在他结识宽阔的胸膛:“我要赖着你一辈子。” 窗外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即使日薄西山却也通亮耀眼,光晕笼罩着相拥的他们。 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晚饭后她还是央求冷然将她送回了林宅,进门却见郑嘉君坐在客厅。她皱眉,聂易江不是说郑嘉君和白墨集团是敌对的,那为什么他还过来? 示威还是下战贴? “小墨,你回来了?”林微白桃花眼中带着轻佻的笑意,见她进来忙迎了上去。 “哥。” 她笑着对郑嘉君点头,基本修养还是不能丢。 “你来的正好,郑先生找你。” 她疑惑的望着郑嘉君,问:“你找我什么事?”他们之间貌似连那么点情意都荡然无存了。 郑嘉君衔着唇角满满的自信,给她扔了一个重磅炸弹:“求婚。” 她被郑嘉君的话轰炸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耍她? “我以华晨集团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作为聘礼,迎娶你,你觉得够不够?” 华晨集团?聂易江的公司?他不是说郑嘉君是帮他的吗? 她蹙眉困惑道:“你不是聂易江引进的白衣骑士吗?” 他摇摇头,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不……我只是在想怎样的一个聘礼才能让你们家人接受我。” 她立刻就明白了,苍白了脸颊指着郑嘉君的鼻子骂道:“忘恩负义,亏得聂易江还将你视为保住华晨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第一时间明白了,聂易江引进的是一个恶魔而不是天使。 郑嘉君一摊手,满脸无辜:“我只是说收购股权融资借以支撑华晨,可从没说过当他的白衣骑士。” 池小墨气得浑身哆嗦,真想上去扇一巴掌,却攥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嵌入柔中。蓦然失笑,一把扯下脖子上淡紫色的围巾露出青紫的吻痕,对上郑嘉君一脸震惊的表情,讥讽道:“看到没有,我就是这样的人,倘若你要娶……” 先前声音虽讥讽,却也是柔柔的,骤然降温:“老子还不愿意嫁呢。” 说罢拎着围巾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 她忽然不清楚,郑嘉君到底是什么目的?难不成是知道爷爷的遗嘱也想要留给她的那些钱? 没道理他会知道啊? 她压根就没存聂易江的手机号,却知道有一张名片不知道被随手搁在哪儿了,翻箱倒柜的找名片。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在衣柜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找到了。 掏出手机拨通聂易江的号码,焦急道:“你要提防着点郑嘉君,他不是好东西。”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沉默,她疑惑的审视着屏幕,拧着眉盯着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 她柳眉微蹙,试探道:“你在吗?” “在。”聂易江的声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疲倦感。 她搅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说白了这件事也算是因林家而起,却还是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要不你跟着我哥得了,他不会亏待你的。” 林微白惜才谁都知道,因为多了强而有力的左右手,他就能踢开公务回家陪老婆了。 “我知道。”他颓丧的靠在办公椅上,望着窗外泼墨般浓黑的夜色,心中突兀的升腾起一丝温暖。 “真没想到,最后关心我感受的人竟然是你。” 她不知该怎么接他这句话,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须臾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哈哈哈哈……”他自嘲的狂笑着,却红了眼眶,这华晨说到底他还是保不住,却多了个朋友,“我开始接近你不过是想利用你,你就没有一点恨我吗?” 她咬咬下唇,好像……还真没太大感觉耶。 她思忖半晌,只要不是冷然利用她,都可以,给别人利用利用才知道自己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只要不是男朋友就好了。” 聂易江单手抽出一根烟点燃,黑夜中有了唯一的亮光,吞吐着烟圈,他问:“你和你那老师关系怎样了?” 她白皙的脸颊旋即红透半边天,想起昨晚的亲昵,咬着嘴唇道:“在一起了。” “嗯,那很好。” “谢谢。” “我会考虑和你哥哥合作的,郑嘉君不让我好过,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她掀开薄唇想说些什么,而后却静默着挂断电话。 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她打开看是费梓和郑嘉君的床照,这就跟当年潘霜霜和林峰的照片一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 想必郑嘉君和费梓在一起的彩信也一并是费梓发过来的,她想都没想,立即删除了彩信,避免污染手机影响使用。 她洗澡后窝在被子里睡觉,都没来得及跟爷爷奶奶道晚安就睡着了。 第二日的太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温暖,蓝婷林微白早已坐在餐桌上了,她懒洋洋的坐在一旁吃稀饭。 “你真打算为了华晨集团卖了我?” 林微白放下碗筷,细细擦拭嘴上的油渍,桃花眼里满满的是伤心:“太伤心了,你这么不了解我可怎么是好?” 她利索的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林微白挑花眼一挑,轻笑:“我怎么可能为了华晨集团就把你卖了。”她小小的欣慰了下,接着听林微白道。 “娇养了这么多年,不卖个满意的价钱还真不合算。” 她恨的咬牙切齿,捏着茶叶蛋真想扔在他得意的笑脸上。蓝婷见她一脸愤恨,忙推了推林微白胳膊,说:“小墨你别听他的,他逗你玩的。” 当然知道是逗她玩的,可至于嘴那么欠么? 她低头专心吃鸡蛋,林微白貌似漫不经心道:“你前天晚上是在你冷老师那边过夜吧!” 注意,他用的是肯定而不是反问。 “咳咳咳……”只差没把肺一起咳出来,眼泪横飞,蛋黄沫喷在白色大理石桌上格外醒目。 林微白嫌恶的说:“真是恶心,在桌子上喷这些个容易令人联想的痕迹。”便便不就是这个颜色么? 蓝婷不满的横了他一眼,伸手给池小墨递纸巾,她吸了吸鼻子,她沾谁惹谁了? “你要不要这么毒啊?” 林微白不以为然的衔着嘴角的微笑,而后道:“晚上不回来需要打掩护就跟我说一声。” 她羞红脸颊,随手抓了几个包子夺门而逃,天啦!天丢脸了! 第75章 她和冷然在一起基本上完全属于倒追,完全不了解冷然心中到底是怎样看待他们之间关系的。她不愿去想那些令她极度困扰的问题,她就是一个鸵鸟,向往美好,却习惯逃避那些让她无法想透的事情。 倘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让日子过得更好,那何乐而不为呢?人生难得糊涂。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弄得清楚明晰。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可那又怎样,她有爱她疼她的林家人就够了。 脖子上的吻痕还在,她仍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换白大褂后觉得脖子上淡紫色的围巾格外刺眼,却也别无他法。 她手脚慢,现在又和冯香一组,等她磨蹭着换白大褂时冷然早已查完房回到值班室。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上是她深浅不一的咬痕,她蓦然羞红脸低垂着将目光投向鞋尖。 潘雪见到池小墨时两眼放光,如饿虎扑食一般,邪恶的阴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问道:“昨天怎么上班还请假了?快说,你去干什么了?” 她搅着手指脸颊温度陡增,磕磕巴巴解释道:“我……我感冒……了,对感冒……咳咳。”末了增加可信度干咳两声。 刚到上班时间,医生们都集聚在值班室中,就连冯香这种骨干医师都在,她抱着病历夹怯怯道:“我……我查班去了。” 才迈开一小步潘雪的手腾地窜上她的脖子一把拉下围巾,状似关心道:“都进医院了暖气这么足戴什么围巾啊……” 脖子一凉,忙用手捂住脖子,尴尬地说不出话。潘雪仍旧佯装不知,大声惊呼道:“哇……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伤难道是家暴?” 值班室一众医生的焦距都落在她满布吻痕的脖子上,窘迫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冷然从潘雪手中轻而易举的顺过围巾,走至她面前满是柔情的重新围上去,单手将她拥入怀中挡住那些芒刺在背的视线。 轻轻浅浅的宣布:“你们不要再试探了,是和你们想的一样。”末了声音强调的加重语气,“我们在一起了。” 她伸手将脸埋进他怀中,心中满满当当全是甜蜜,她现在正名了,她是他女朋友。 原来她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值班室一阵轰鸣的掌声,她透过他坚实臂弯中的缝隙羞赧的瞪了眼潘雪,潘雪得瑟的晃了晃身子,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冯老师怕她尴尬,主动将她和潘雪的班调了下,李锦趁势将自己和潘雪的班捆绑在一起,一脚把赵亮给踹了。 秘书听后怒火中烧,拍案吼道:“你们麻醉科再调班,老子就不干了。” 李锦比出剪刀手保证往后的班次不会有任何调动才抚平秘书的喷火的情绪。 秘书不满的叨叨道:“你说你们一天到晚怎么就调啊调的,其他科室不挺好的吗?” 李锦回答的坦然:“那是因为没有感情纠葛嘛,你看我们可是尽出成双成对的。” 秘书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妙,低头思忖了赵亮和岳艳此时的关系,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将他俩的班排在一起算了,以绝后患。 当池小墨和冷然站在一个手术台前时就后悔了,就连手术时她那双眼睛就和黏在他身上一样,好在冷然完全能独当一面,她倒是显得无所谓了。 下班时他伸手理了理她略微有些凌乱的长发,拆穿道:“你手术时晃神了。” 她撅撅嘴,无辜的说:“我也不想的啊!”他在她旁边,怎能让她不晃神呢? “想去哪里玩?” 贝齿咬着下唇,还未开口他的手就抚上她的下颚:“说了不要咬自己,这坏习惯得改。” 她想起情浓时他说的那句,扭捏着掩饰羞涩:“要不我们去佳大走走吧!” 冷然含笑同意。 冬樱花开满树梢,密密的花海遮住阳光,也遮住了整条道路,美丽的和梦境中一样,风过绰约的花姿摇曳,和着旋转而下的冷风铺洒在水泥地面。 他们十指相扣走在路上,恰逢周四下午公休,除了草地上懒洋洋晒太阳的情侣,临近期末,想必大多都应该是泡在图书馆备考了。 池小墨蹦跶着想要够住低矮的花朵,接连的挫败让她失了兴致,耷拉着脑袋踢着路面上鲜有的碎石子。 “怎么?当不成采花大盗就气急攻心了?” 她转头嘟着嘴,旋即笑开:“哪里哪里!我这采花大盗可当得得心应手,你这多茉莉花不就被我采到了么?” 他轻笑着一指弹在她头上,她痛呼着扶住额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我是白山茶。” 她偏头望着远处迎着阳光雨露洁白盛开得白山茶,不解道:“为什么是白山茶啊?”他身上不是淡淡的茉莉清香么? 他抿着嘴角不再开口,白山茶,含蓄而沉默的爱。他对池小墨,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沉沦的都不知道。 冷然淡然开口:“因为我喜欢。” 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医学院,佳木大学历史悠久,很多历史名人都曾在佳大读书,有几处年代久远的房子外是裸/露着的红砖。 她晃着两人紧扣着的双手,提议道:“我们去找贺子如吧,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冷然没反对,却不动声色点破了她这一想法:“你确定她不是在实验室里忙?” 她叹了一口气,怎么觉得就她一个人闲啊? 池小墨焦距落在他身后,脸骤然一红,赶忙甩开紧握着的双手,对着冷然身后恭恭敬敬的说:“王老师好……” 冷然失笑,转身对着王逸点点头,伸手交握打招呼。 “来佳木市都大半年了吧,怎么都不回来看看老师呢?”王逸脸上又多添了几条皱纹,临近退休的年纪,怕是越发离不开他的学生。 他笑笑,满怀歉意:“一直在忙,有几次来找乔伟恰好您又出去了。” 他还准备解释,却被王逸打断了,和蔼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池小墨身上,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忽而笑开来:“我早应该料到的,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出来强制干涉老师的决定呢?” 池小墨听得一头雾水,觉得像在讨论她,却又好似不在讨论她。 冷然面上一僵,敛了笑容道:“她不知道,也还请老师保密。” 王逸不解,若有所思的目光来回在冷然和池小墨身上转悠,却也没再问。 只感叹道:“你们仨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啊!苏书最近怎样?” “嗯,一切安好,您就甭惦记了,有时间我们一起来看您。” 王逸指了指远处的行政楼,道:“周四下午,你们懂的,我先开会去了。” 佳大周四下午所有学生都没课,因为老师都去开会了,所以就被定为公休。 她小碎步蹭过去,拉了拉冷然衣袖,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大眼睛问:“你刚才和王老师是在谈论我不?” 他眉头一挑,还沉浸在被她扔一旁的愤懑中,不轻不浅道:“你猜?” 她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你猜我猜不猜?” 他双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玫红色冬樱花瓣飘在发间,衬得她清丽的脸颊多了份妩媚:“我有那么带不出手吗?碰到熟人就把我扔了。” 她咯咯笑,将王逸与他的讨论顿时抛诸脑后,把玩着他大衣上硕大的纽扣:“你生气了?” 不,他没生气,只是想杀人。 她忙哄道:“我错了我错了,要不你说一件事,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低头衔住她的耳垂,轻咬着含糊的说:“搬过来跟我住。”他想要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耳垂传来的酥麻感让她粉颊迅速蹿红,捂着耳朵躲避,忧愁道:“可是我妈不让我跟你在一起,怎么办啊?” 他神色一凝,将下颚抵在她肩上,柔声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 她伸手抚开他眉间的忧愁与不安,不忍道:“我就说想在外面住吧,就你大学那房子,让我哥给我打掩护。” “算了,到时候更说不清!” 她掰弄着他纤长的指:“你不用担心,就算我在外面住,一个星期也还是有两天要在家里住的。”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搬去了盛世大厦和冷然同居了,出入时难免有些心慌,毕竟池菲和林志逸也都是住在这儿的。 池小墨觉得这是多么的不真实,原本觉得是摘星星一般困难的事情就成了捡拾地上无人哄抢的流星。 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却也不无聊,下班后或者休息时冷然也总是想着法子的哄她逗她。 她也记得冷然说的话,掐着日子算亲戚的日子。 她盘腿坐在床上,按理说亲戚应该是造访了的,可却延迟了整整一个星期。她支着下颚想着要不要告诉冷然,忙掏出手机给冷然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声音哑哑的显得很疲倦:“怎么了?还没睡吗?” 他们刚下a班时苏书给冷然打电话,告诉他冷馨生病了,让他过去一趟,甚至都来不及收拾换洗衣物他就匆忙赶去机场搭乘最近一班飞往b市的飞机。 池小墨本也想跟去,却被冷然拒绝了,让她留守后方。 她心中一紧,冷然这反应是不是说明冷馨的病情很严重呢? “冷馨姐怎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轻笑声,她懵了,也不知道冷然在笑什么,而后听他说:“冷馨要唤你嫂子,我一听你叫她‘冷馨姐’就情不自禁的想笑。” 她羞大于恼,憋红脸颊道:“谁……谁……说要嫁给你了的?” 听筒那边又是冗长的沉默,不安渐渐涌现。 “小然,老爷子找你。”冷然毫无感情的应了声,转而告诉她:“我先挂了,早点休息,这几天就出去逛逛,事情解决好了我尽早回家。” 她握着电话僵在床上,明知那边已挂断电话,蜜糖渗到心中,喃喃念叨:“回家!回家!”在床上翻滚一圈后高兴地将脸埋入被中。 她和冷然的家! 第76章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探了探身侧冰凉的区域,失落感爬满心脏。没了冷然的体温,她将自己蜷缩成虾米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仍然没有半点睡意。 她烦躁的看了下时间,才九点,她哀怨地叹了口气,索性穿戴好去池菲那边串门。 冷然不在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感觉不到温暖,她苦涩的笑了笑,才不到一个月对冷然的依恋程度和黑暗中的毒草一样疯长。 倘若冷然离开她了呢?想都不敢想! “妈,我来了!” 年关是最忙碌的时候,林志逸为了迁就林微白和蓝婷,仍在公司加班还未回来。池菲窝在沙发上看新闻,表情很严肃,见她来明显有一丝慌张。 “你怎么来了?” 她不满的撇撇嘴:“我是你女儿耶女儿耶!来这里是天经地义的好不?” 她飞奔到池菲怀中,将一双冰凉的小手蹭到池菲大衣里捂着。往常肯定要被池菲数落一番,可此时池菲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新闻。 池小墨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在沙发里,无趣的溜着乌黑的眼睛扫向电视。 “据中央社12月11日报道,前驻朝鲜外交官池和光于晴夫妇多年叛国情节一朝沉冤得雪。据档案记载,他们执行任务时为国捐躯,为了国家利益与国际和平背负莫须有罪行。近日事态揭开,党中央还他们清白,外交部部长及相关党中央领导人亲临两人墓前鞠躬致谢,痛哭失声。池和光于晴夫妇被誉为新一代的——‘民族英雄’。” 池小墨盯着大理石墓碑上眉目清秀的女子,有着莫名地熟悉感,胸口一阵难过。 电视画面一转,落在一个军人身上,穿着橄榄绿的军装,干练的短发、微红的眼眶,她欣喜的拉着池菲的手摇晃,指着早已一闪而过的身影惊呼:“妈!妈!我刚刚看到姑姑了。” 电视上已经播放下一条新闻,她惊讶的发现池菲眼中吮着泪光,一脸哀伤,她错愕的不再说话,这样的池菲是她从未见过的状态。 她见过卷起袖子为了她跟别人打架的妈妈;见过牙尖嘴利无人匹敌的妈妈;她受伤焦灼难过却佯装坚强的妈妈;可闪着泪光的妈妈却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池菲要强,轻易不露弱点。 池菲吸了吸鼻子,恢复常态,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漫不经心道:“刚才想起八点档电视剧,哭死我了,女主角被虐的死去回来,对付小三千万别手软,该打就打,该抽就抽。” 池小墨满脸黑线,她在妈妈心中连八点档电视剧都比不上。 她弱弱地重复了一遍:“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姑姑了。” 池菲脸色瞬间诡谲万变,而后淡然道:“这有什么,地方台要是报道关于卫生局情况我还不得出去,肯定比你姑姑上镜。” 她狂汗,无奈道:“妈,我在认真说话呢。” “我有认真回答你啊!” “说真的,姑姑和爷爷是怎么回事啊?” 池菲从桌子上顺了个柳丁递给她:“我要吃,快给我剥,我不吃刀削的。” “……” “……” 她顿时抓狂,能正经回答她的问题不? 可池菲不想谈的事,就是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一定会说,更何况池小墨觉得,能拿刀架在池菲脖子上的人,一定是濒临死亡的人。 池小墨有时候想,倘若她是池菲亲生的,那一定很聪明,也很剽悍。 池菲优雅的吃着柳丁时池小墨满手都是味,不过她倒是喜欢柳丁的味道,香香甜甜的。 “你怎么跑过来了?” 她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不成说冷然去b市了她睡不着吗? “我……我……就是想妈妈了。” 池菲摸了摸她头顶,感概道:“都长这么大了。” 池小墨:“……” 她见池菲陷入沉思中,忙旁敲侧击的问:“妈,你觉得我找个怎样的男朋友要好?” 池菲拨了拨指甲,说:“嗯!我想想。你太笨,首先这个男人得聪明,不说跟你爸爸一样也得有你哥哥智商!” 她窃喜,冷然应该有,这个不用担心了。 “然后你胆小怕事,喜欢当鸵鸟,这男人平时要温柔,偶尔要强势。” 嗯?这个冷然强势有,温柔嘛?勉强有。算合格。 “最后得比你年龄大,这样才更懂得呵护你。” 冷然大她七岁,完全合格。 她怯怯的问:“妈,那你觉得我冷老师怎样?我看着挺好的。” 池菲目光一凝,扫视了她绯红的脸颊,咯噔一下觉得不安,拧着眉问她:“你是不是对你那冷老师动感情了?” 池菲问的露骨,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嘟嘟哝哝解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池菲半眯着眼睛,几乎是用吼道:“池小墨,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她缩缩脖子,对于池菲的震怒也是想象之中,难过的低下头,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她哽咽的揪着衣角:“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可是我喜欢他啊!你和他都是我喜欢的两个人,我也是希望你们相互喜欢的啊。” 池菲心中一软,抱着她轻轻拍着背,语重心长道:“小墨,你和冷然在一起不会长久的!” 她仍在嘤嘤的流眼泪,口中含含糊糊的问:“为什么?” 池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中盘旋出一万种可能性。 叹息道:“乖,听话!学医的只有本科学历站不稳脚也没太大的发展空间,等过完年,我要你哥哥帮你联系学校,出国深造。出去转一圈就知道还是有很多比冷然更优秀的男人,到时候说不定心态就不一样了。” 她不敢跟池菲发生正面冲突,就怕惹到池菲了立马把她打包一脚踢到国外去了。 “让我想想吧!” 池菲点点头,松了口气:“你这几个月就不要上班了,好好在家准备准备。” 她吓得慌乱摆手:“不用不用,你让我自己想想去哪个学校,在医院能多点临床经验。” 她只能使用拖延战术,期期艾艾的盯着肚子,希望它能争气点,倘若是那另外的百分之二十,看池菲的态度,很有可能会被送出去。 晚上还是一个人回了她和冷然的家,焦灼的考虑该怎样打消池菲这可怕的念头,想打给冷然打电话求助,却又怕冷馨的情况棘手不忍让他徒添烦恼。 是夜,静谧的黑。 苏书带着冷然穿过重重长廊到高级病房前推门而入,转头问他:“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 冷然一脸寒霜在踏入病房后顷刻消融,淡然道:“晚点再谈。” 冷馨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像一朵快枯萎的花,手背上扎着静脉挂着血小板和红细胞悬液。 见到冷然后咧着嘴笑开来:“哥,你去哪里了?” 他挨着床边坐下,无暇欣赏这独到精致的病房,关切的替她掖被角,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爷爷找我有点事,过去一趟。” 末了问:“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冷馨摇摇头,依旧笑靥如花,没有半点被病魔折磨所留下的痕迹:“哥哥最近和小墨相处的怎样?” 他僵着嘴角的笑意没回答,半晌才缓缓道:“同居了。” “那我不要叫小不点嫂嫂了?” 他亲昵的揉了揉她的黑发,想起池小墨的黑发白衣,无奈道:“是啊!不知道她还肯不肯跟我在一起。” 冷馨无力的望着被扎静脉的右手和失了左臂空空的袖管,她想给她所爱的人一个拥抱,可这么个小小愿望都做不到。 “只要你不将事情戳穿,两人相安无事过一辈子绝对可以。” 他坚定道:“哥哥不会放弃你的。” “可在我和小墨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他沉默半晌,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快慰冷馨:“她都有定期献血,更何况是救你,她肯定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冷馨摇摇头:“不,越是亲近的人就会越计较,你们之间还隔着千万条无法逾越的沟壑,只怕……” 冷馨说的,冷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不过想自欺欺人的幻想着属于他们的未来,爱情雾气,遥遥无期。 他将冷馨哄睡后跟着苏书在医院的树林里转悠,b市的冬天寒可彻骨,即便穿着厚重的大衣还是抵挡不了寒气入侵,他好像越发不能适应b市的天气了。 苏书一脸文秀书生气,面上却是焦虑之色,终于按捺不住打破沉默:“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跟池小墨挑明事情?” “再给我一点时间。” 苏书暴跳如雷:“冷然,你妹妹已经等不了了你知道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盘旋着池小墨的一颦一笑,就连跟他赌气时都是那样迷人:“我知道!”可他要怎样才能说出口。 苏书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难办,要不由我来开口。” 他薄唇微动:“不了,要是由你说,她肯定会想得更多,我不希望连上一辈的事情都被她挖出来,那样肯定会加倍恨我。” “那你尽快,冷馨这边我能照顾。”苏书拍了拍他肩膀,而后道,“对不起。” 冷然忽地笑开来,像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一支梅花:“是我对不起冷馨,倘若不是我年少无知冷馨怎么会失去左臂呢?这么多年也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 他亏欠冷馨,却不想用小墨来偿还这笔债! 他无力的倚在挂满冰凌的树上,抬头望向黑暗中微弱的星光,属于他的那颗星星,是不是快要消失了? 她整晚睡得昏昏沉沉,第二日醒来已是暖阳高悬,她缩了缩脖子,冷然请假了一个星期,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因为是医生,平常对生理期很看重,基本上都是准点报告,可正因为是医生,她清楚的知道推迟一个星期根本就不能说明什么。 她穿戴整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去医院做个尿妊娠试验,这样也好给她悬着的心盖个章。 刚走到玄关处就见冷然开门而入,吓了一跳,心脏顿时失重,苍白着脸捂住胸口哀怨地横了他一眼:“吓死我了。” 他略显憔悴,眉眼上全是倦意,定定的盯着她,闪着奇异的光。 第77章 她见他发间微湿,疑惑的望向钢化玻璃外,大雪飘飘扬扬如羽毛般落下,她欣喜的蹦跶了两下:“冷然,冷然!你看下雪了。”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那样早,佳木市的初雪往常要到一月才会落下。 她回头见冷然完全没有欣赏初雪的兴致,忙敛了笑容,小心翼翼的问:“冷馨姐的情况很不好吗?” 他不搭话,只沉默往靠近她。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压迫感让她觉得心慌,慌乱退了两步,直至退到鞋架处无路可退时才抬头。 他像只豹子一样骤然低头,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将她揽入怀中低头索吻,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带着强烈的掠夺性,霸道而执着。 双手早已深入衣衫里探寻,轻抚。她娇喘的用手挡在胸前,试图解释清楚:“你……唔……” 刚重获自由的唇再次被冷然封住,伸手脱她棉绒卫衣外的小马甲和围巾,解开内衣扣子,屋内暖气还未关,阳台玻璃门上凝集成细小的水珠,薄薄的一层雾。 她努力推开他,努力忽略他给她身体带来的颤栗感,强迫自己要冷静,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极易造成先兆性流产。 他没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绯红的脸颊,粗重的喘息。 她反手伸进卫衣里想将内衣扣上,腰间莹白的皮肤腰落在冷然眼中,无疑添了一把火。 顺着她的衣角往上轻而易举的就脱下她身上的卫衣,毫无阻碍的握住胸前的丰盈,一手拦住腰将她圈入怀中,顺着她细细的眉眼,略微婴儿肥的脸颊、耳垂、一路向下。 她能拒绝任何人,却唯独拒绝不了他。 可他却不想轻易放过她,捧起她的粉臀强而有力的冲刺,霸道而用力,每一次都到达她所不能承受的最深处。 她难耐的轻吟,捏紧粉拳悉数砸到他健硕的背上,乌溜溜的眼儿雾蒙蒙的,喘息的着解释:“冷……然,我可能……” 他腰身一挺,更加深入的在她体内肆掠侵夺。 她眼中的雾气聚集成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隐入发间,柔弱的叫了声,娇喘轻泣,梨花带泪。 那一句‘可能怀孕’最终在没说出口的情况下晕了过去。 冷然搂着已沉睡的她,窗外大雪携眷着黑压压的天空低垂到地面,她脸颊上泪痕未干,长睫下一片阴影。 他真想将她融入骨血。 她悠悠转醒时见冷然正失神的望着她熟睡的脸,她有些害怕的拉了拉被子,不知道冷然这等反常因何而起。 他长臂一伸将她圈入怀中,双手因害怕而颤抖:“小墨,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恨我?” 她不解冷然这些话中话,只道是因为冷馨病情而害怕,环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斩金截铁道:“我不会恨你的。” 接连两日基本上是在房间里厮混,她都觉得没救了,大雪纷纷扬扬,窗外银装素裹,能听到细小雪花落在枝桠上的声音。 家中食物已告罄,两人一起去采购食物,再添些应付寒流的衣装。 她穿了件打底羊毛衫,白色的呢子大衣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小手被冷然的大手裹住,哈出的气息瞬间化成白雾。 “冷然……”她喊了一声,他闻声低头,她蓦然将脸凑过去印上一个吻,恶作剧得逞般呵呵笑。 紧扣的双手没松开,唇角微扬,心情难得的愉悦,他伸手拂去她黑发上沾着的雪花,盯着她冻红的耳朵一阵心疼,索性将自己羽绒服上的帽子取下,悉心给她戴上。 暖流潸潸划过心田,她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冷然,年后你去我家和我爸妈好好谈谈,我们结婚吧。” 池菲说的话不绝于耳,她知道自己太过于主动,可连自己幸福都不争取的人,错过就是一辈子,她不想错过冷然。 冷然犹豫半晌才缓缓点头,他知道不应该给她承诺,却还是给了。 超市的暖气开的很足,刚一进门就觉得燥热不安,冷然推着推车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她宛如一只蝴蝶盘旋在货架处,不消片刻推车便满了。 冷然眉头一皱,将推车中的薯片都悉数放回货架,噙着嘴角的笑:“这些都是垃圾食品,少吃点。”末了揉了揉她浓黑的发,“到时候有孩子了难道还有跟他抢零食?” 池小墨囧,反驳道:“你可以买两份啊!” 他装出无辜的表情:“那我呢?” 她笑呵呵的抱着他她手臂,豪气的拍了拍胸脯:“我养你。” 他还未答话,手机便响了,只含笑掏出手机,却在接通电话后瞬间凝固了脸上的微笑,严肃警惕的眼神从她面上一扫而过,而后道:“我先出去接电话,你先逛逛。” 池小墨盯着冷然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微酸,还有什么事连她都不能知道呢? 冷然接完电话后只匆匆的丢下一句‘有事’就再次飞去b市了,她有些难过,就算是冷馨有再大的事,她也可以跟他分担的,就算她什么也做不了,也想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啊。 归期未定。 她搬回了林宅的晚上,就着皑皑白雪的夜色,她和习娴一起赶到景和医院,林微白颓丧的躺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伤心欲绝。 池小墨静悄悄的坐在冷微白旁边,握住他的手想给他更多的力量。 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池菲林志逸和蓝家夫妇一起赶到医院,池菲满脸怒容,二话没说抬手就给林微白响亮的一耳光。 她抱住池菲火冒三丈的手往后托,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妈,不要打哥哥了。” 池菲却半天没有放过林微白的意思,指着林微白吼道:“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婷婷和孩子你都保不住你还是个男人吗?” 蓝婷是被夏谣从楼上推下来的,具体情况她却不清楚,只知道林微白晚了一步,蓝婷和孩子危在旦夕。 林微白仍然岿然不动,憋红了眼眶无措的盯着池菲,声音哑哑的像一把利刃:“妈,婷婷会不会有事?”孩子他们可以再要,可蓝婷却只有一个。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像她这般爱他的傻姑娘了。 蓝夫人早已泪流满面,蓝龙豪却相对镇定,池菲不忍,终究都是孩子,而后道:“你送来的急时,又是兰宜主刀,应该没大碍。” 雪夜格外寒冷,她蹲在地上等蓝婷的手术结果,沉寂的走廊里鸦雀无声,冰雹砸在玻璃窗上砰砰作响。孩子是由贺子如抱出来的,暗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小手的挥着,被抱被裹得严严实实。 贺子如道:“恭喜你们,是个男孩,只有三斤。因为不足月,我先去带他做身体检查,然后送进暖箱。” 池菲点点头,示意由着她,林微白猛地站起来拉住贺子如的白大褂,急切的问:“他妈妈怎么样?” “已经开始缝合了,没大碍。” 林微白傻傻的笑了两声,眼泪仓促滑落,无声隐入毛呢黑西装里,他讷讷的重复道:“没事……没事……婷婷没事……” 池小墨蹲在墙角不觉憋红了眼眶,这大概就是爱吧。 蓝婷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医院交班时间,她被池菲支使回家,厚重的疲倦感袭来沉沉睡去。 接连几天都没有冷然任何消息,她敛了相思陪林微白一起照顾蓝婷,林微白和蓝婷守得云开,念在林夏两家的关系,加上蓝婷母子平安,没再追究夏谣的责任。 雪霁天晴,她掏出手机给蓝婷看林小宝的照片,蓝婷咧着嘴慈爱的盯着屏幕蓦然落泪,她说:“我当时真的怕……” “怕他离开我……” 林微白端着碗一脸嫌恶:“池小墨,我说你怎么事事都要和我争啊!去看孩子也要去,现在回来了还和我抢婷婷,有意思么你?” 她无畏的耸耸肩,吐了吐舌头:“这个嘛!你觉得有意思的时候就没意思,你觉得没意思的时候就有意思。” 林微白给了她一个亮堂的白眼,吹吹勺子上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觉得温度适宜后送到蓝婷嘴边。池小墨含笑盯着这对机缘巧合走到一起的夫妻,在风雨飘摇后仍然能够坚守自己内心最坚实的初衷。 至此,幸福终年。 手机屏幕瞬时亮了,带着强烈的振动,她低头见是陌生号码,踟蹰片刻后滑开键盘。 “你好,我是景和医院麻醉师池小墨,请问有什么事?”她只能想到医院上贴出的医生电话了。 “你好,我是冷馨老公苏书,能找你谈谈吗?” 她一愣,和冷然乔伟铁三角关系的那个苏书? “噢噢,可以啊!”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在景和住院部大厅里。” 她挂断电话后若有所思的盯着手机,苏书找她到底是什么事?冷然不是回b市了吗?为什么冷然没回来苏书却来了? 她到大厅后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苏书,瘦瘦高高的男人,带着浓重的书卷气息,和冷然上次回来时一样难掩疲倦。 楼前的难得的暖阳细碎的洒进大厅。 见她时莞尔,像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亲切的问候:“小墨,最近还好吗?” 池小墨一时愣在那儿,苏书竟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不禁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也没掩饰:“你去翻翻冷然的皮夹就知道了。” 第78章 她从未翻过冷然钱夹,自然不知道里面放着她的照片,她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单刀直入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书脸色闪过一丝愧色,而后才说:“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苏书本硕都在佳大,对景和医院及佳木市的熟悉程度绝对不低于她,街口拐角处的咖啡厅无疑是最好谈事的地方。 云雾缭绕的咖啡厅,苏书双手合十抵在额头,斟酌字句想着怎样开口。她搅着浓稠的咖啡,也不搭话,静静的等苏书开口。 “小墨,我想要你捐骨髓!” 池小墨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没想到就因为这事却不好开口,她忽地莞尔:“好啊!”想想距离上次献血,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压根没料到她会回答的那样痛快,毫无拖泥带水和勉强,讷讷的开口:“谢谢。” “不客气。” “我是瞒着冷然先来找你的,我等会儿回去给馨儿办转院手续到景和。” 池小墨诧异的抬头,她没料到是冷馨要骨髓:“是冷馨姐?她怎么了?” 苏书也不隐瞒:“再障上个星期转成了白血病!” 她心中咯噔一下,再生障碍性贫血本身的治愈率很高,而转化成白血病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除非冷馨本身免疫系统就不好。 她陡然想起了冷馨失去的左臂,难道是失去左臂时留下的病根吗? 她的骨髓配型不曾在骨髓库中,她想到一种可能几乎攥紧心脏让她无法呼吸,她颤抖着掀开双唇:“你是怎么知道配型的?” 苏书视线有些闪躲,低头盯着杯中的咖啡,无声的选择了沉默。 她霎时脸色惨白:“是冷然说的对不对?” “配型也是他亲手做的对不对?” “是我上次献血的时候?” 她怎么就信了他说的话呢?对她态度的骤然转变不过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捐出骨髓,可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会捐的啊? 她苦笑两声,眼泪沁出眼眶倏忽而下,她连忙伸手摸了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尽快安排冷馨姐来佳木吧!”她起身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等等!” 她不解的回头,见苏书将一个空白信封递给她。她疑惑的接了过来,拆开信封里只有一张素白的纸,上面苍劲字迹力透纸背,是一串地址。 “这是?” 苏书眼眶微红,哽噎道:“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而后痛苦道:“这是你姑姑要我交给你的,她和柴教官……已经牺牲了……” 她手中的信封无力滑落,像深秋里凋零的花朵飘落在地板上,她脑中闹哄哄的,眼泪磅礴倾泻而出,颤抖着双手勉强衔着手中的薄纸:“怎么可能,上个星期我在电视里都看到她了的啊?” “冷然这次回b市,就是处理林姑姑的后事。” 她绵软着身子瘫坐在花艺铁椅中:“冷然和我姑姑,到底是什么关系?” “中央政权盘根错节,各自总会有些靠山和依附,你姑姑姑父就是跟着冷然爷爷,两家自小有往来,相处的很近。” 难怪冷然腿受伤后会在病房中见到姑姑,她闭上眼睛,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姑姑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没有,执行任务前要我将这个信封留给你。” 她将信封妥帖的放在大衣的外套中,拖着灌铅般的步子往外走,北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忽然头痛欲裂,恶心感迅速上窜,她忙扒开路人奔到垃圾桶旁猛吐。 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醒悟过来后发现右手还抓着一个人的一件灰黑色的大衣。 回过神来敛了悲伤松开手,顺着灰黑色大衣往上是一张略带西方化的脸颊,轮廓很深,眼睛是茶褐色的,可除了这些特点,完全就是一张典型东方面孔,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她还未开口说对不起,那人便先她一步开口了:“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谢谢关心。” 他衔着三月暖阳般的微笑问:“我要去卫生局,可刚来佳木市没多久,还不太熟悉,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池小墨指着景和一旁的道路,在葱白的手心比划着路线:“卫生局离这边有点远,你沿着景园路搭乘2号地铁到佳西站下。嗯,然后应该是在右手边往前走一百米的样子就能看到卫生局了。” “嗯,谢谢。” 待那人走远,她恢复之前的失魂落魄晃在景园路的街道上,身旁是冬日褪尽枯叶的梧桐树,耳旁是呼啸而过的公交。 就算爷爷和姑姑再怎么闹矛盾终究是血浓于水,怎样都化不开这层关系,姑姑姑父双双牺牲这样的冲击对年迈的老人是怎样的打击她实在想不出。 她长睫一颤,眼泪啪嗒落了下来,姑姑她都没有机会看林小宝一眼。 还有冷然,她该拿怎样的心态面对他呢? 池小墨照着林惠留给她的地址看到的是银行,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惠会留给她一个银行的地址。 难道有什么别的寓意吗? 她整理好心情没事人一样回家,林家人也都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最忙的是爷爷和爸爸,被年度财务报告什么缠得焦头烂额。 等弄好后却只能躲在房间里哭,一是因为姑姑姑父的离世,二是因为冷然的事。 人走了世上连个牵挂的人都没有,难免太过于凄凉了。 她想要给林小宝做一张纪念卡,翻箱倒柜的找单反,就是忘了自己那一个放在什么地方了。 却在保险柜中见到了她八月去b市时林惠给她的钥匙,她握着钥匙有些抖,林惠给她的,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她拿起身份证和钥匙就往外奔,银行工作人员将她引到保险柜前时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呆下去,想扭头就走,却还是颤抖的双手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咔嚓”一声保险柜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信封,和苏书给她的一模一样,她拆开信封。 小墨: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姑姑已经不在人世了。 人这辈子都会犯错,所以你能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吗?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让我悔恨终生,我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前些天听了小然说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我想,我必须用这一辈子来偿还这一切。 你亲生父母是我同窗好友池和光、于晴,后来和光的姐姐,也就是池菲后来嫁给了我哥哥,更是亲上加亲,我们的关系更是密不可分。 我和你姑父从军,你父母从政做了外交官,和冷然父母是同事,亲疏一般。 魔由心生,业障却是自己种下的因。 冷家岂是普通人家能想的,即使冷家夫妻结婚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老爷子为了保全冷家的地位棒打鸳鸯,要冷然父亲冷泽另娶王家千金,抓住这块浮木保住冷家。 可当时公派外交官正是冷泽夫妻,我为了你姑父晋升,求你父母顶岗去朝鲜。却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官场争夺的一颗棋子,你父母替代冷泽夫妇身亡他国背负莫须有罪名。 但此事却不宜宣扬,官场沉浮不过一念间,我揽过所有过错与家里人决裂,尚在襁褓中的你被我哥哥嫂子收纳抚养、视如己出。 冷泽夫妇心怀愧疚允了你和冷然的婚事。年后两人车祸双双身亡,王家见人已故去,便伸手救了把冷家。 冷家为平衡势力有意利用冷然婚事另攀别家,十年后悔婚,你们二人再无关系。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可却和我想的不一样。小然本是心怀内疚靠近你,后来又发现冷馨和你骨髓相配,即便他知道你了解事情经过后两人势必水火不容,可他仍然对你动了心。 姑姑不知道你们发展到了哪一步,却清楚的知道最近局势不明朗,冷然的婚姻是保住冷家最后的金牌,不可能由自己掌控,所以姑姑希望你们能断了关系。 这次任务是有去无回的,我和你姑父用性命换回了你父母的清白,这是当年的因种下的今日的果。一直想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也想亲耳听你说一声原谅。 我想,我应该是听不到了,这是我所以的积蓄以你名义开的户,不能弥补什么,却想尽己所能。 你那颗善良透明的心和于晴一模一样,不要替姑姑难过,这样死去比我内疚的活着要更好。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姑父在天堂祝福你,希望你健康、快乐。 小墨,对不起! ——姑姑:林惠绝笔 她将信捂住心口痛哭失声,难怪她会觉得于晴的眉眼很是熟悉,那是她眉眼中的神韵,就算知道了又怎样,林惠这些年为她做的事是谁都不敢提的。 原来母亲不是母亲,是姑妈;爸爸不是爸爸,是姑父。 她背靠着排排保险箱缓缓滑落在地上,原来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你想象般的那样完美,却也不是传说中的残缺不全。 林惠从她亲生父母走的那一刻便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冷家呢?冷然怕是早就知道她了,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内疚。 现在想来,在佳大和冷然一起碰到王老师时指不定谈论的就是她。 她掏出手机拨通王逸老师的电话,佯装镇定甜着嗓子问:“王老师,冷然要我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我不知道您却知道的。” 王逸轻笑出声,恍然大悟般:“噢噢,我明白了,就是当年保研名额是在专业课同样优秀的你和贺子如当中选取,因为你的思修重修了,我们商榷后将名额给了贺子如。那个时候冷然还在美国,为了这事刻意回来一趟,强制干涉这个名额,后来就给了你。只是没想到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你将名额让给了贺子如,也算是物归原主吧!你问这个有事吗?” “没事,谢谢老师。” 原来这不是成全,而是物归原主,说不定以前她在佳大就见到过冷然,只是没留心。 她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她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听到心跌落冰冷地面心碎的声音。 冷然先是因为内疚想要对她弥补所以对她好,后来是因为她和冷馨的骨髓恰好配型成功;聂易江靠近她是因为想要借她的手拯救华晨集团;郑嘉君不过是因为不甘。 试图走进你生命中的那些人,或是不怀好意,或是另有企图。 作者有话要说:捐献骨髓并不是指骨髓,而是造血干细胞,就和捐献血小板一样,和普通献血没两样。所以女主答应捐骨髓并不是超级白莲花,四爷想倘若是各位,也会捐的o(n_n)o 第79章 她出银行门后恍如隔世,这世间种种,有那么多秘密,用光鲜的外表掩饰粗糙丑陋的内心。 难怪冷然说只有他向她道歉的份,难怪他会无条件呵护她、保护她,不过是因为内疚罢了。 夕阳西下,初融的雪水湿滑的路面,她神情恍惚,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晕黄的光晕照在她身上,却半点不觉暖意,车如流水马如龙。 她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深深浅浅的烙下脚印,临近圣诞节,街边大小店铺都放着《铃儿响叮当》一声一声欢快的调子砸在胸口,密得透不过气。 她以为心口搁置的是一张闲置的琴,上面是冷然谱写着她们爱情的曲谱,可现在才明白,她心尖上是一把刀,冷然是手起刀落的屠夫。 刹车片还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传来,脚下一滑‘咚’的摔在湿漉漉的地面,穿得多,除了强烈撞击地面的疼痛倒没有外伤。 身旁黑色大奔上下来一个修长的人影,伸手将她扶起来,关切的问:“有没有撞到?” 声音是叮咚泉水一样的温柔,她掏出纸巾擦大衣上的污渍,对上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惊讶道:“是你啊?” 来人正是上午问路的温润男人。 沈醉笑笑,点点头:“我叫沈醉,才来佳木市不到一周,还不太熟悉红路灯制度,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她挥手示意不用,腹部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咬着牙蹲在地上冷汗直冒,疼痛仿佛放大了无数倍,腿间一股热流涌动,她慌张的拉住一旁沈醉的衣袖艰难道:“快……快送我去医院。” 池小墨看见深蓝色的牛仔裤已被鲜血浸成暗红,沈醉将她扶上车,平缓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你没事吧?我们去哪个医院,这边我不太熟悉,景和医院,我刚才看见了门牌的。” 池小墨捂着肚子苍白的摇摇头,咬着牙猛吸一口气,声线断断续续的全是害怕:“不……去景和……去第一医院,前面路口左拐就到了。” 清亮的泪光在苍白的脸颊上,身上的痛却没有心痛来得汹涌,她和冷然维系关系的最后一颗纽扣也没有了。 他们,兜兜转转了一圈却终究无缘。 池小墨最后的记忆就是第一医院硕大的标识,之后便晕了过去。 冬日早晨九点的太阳难得露出的笑脸,她早已清醒,却不愿睁眼面对现实,就让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吧! “哥,医生不是说这姑娘早该醒了的么?”银铃一般清悦的声音,娴雅中带着焦急。 沈醉扶着坐在他右腿上沈纱的纤腰,安抚道:“你也不用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把她撞流产了,失去孩子的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池小墨双手抓紧床单将指甲深深嵌进去,再怎么伪装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渗入发间,倏忽不见,她沙哑道:“不是他撞的我,是我自己摔的。”还有巨大的情绪波动。 沈纱精致的脸上满是欣喜,从沈醉腿上站起来,趴在床缘关切的问:“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她摇摇头,盯着这对不似兄妹的兄妹,不再说话。 苏玉秋当日所承受的痛她终于体会了,那样地撕心裂肺,不是在伤口上撒盐,而是泼硫酸。炽热的痛撕扯着伤口让它不断扩张,直至让她无法呼吸。 “小墨,我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她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苏玉秋的话,却没了眼泪,只呆呆的盯着苍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床单被套。 “哥,快去买些清淡的粥。”沈纱小脸转过来帮她掖被子,抚着她凌乱的发,“你手机从昨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电话打进来,看来电显示都好奇怪,便没有接,现在要不要先跟家里人报平安?” 手机上一百多个未接电话,三个是苏书打过来的,其余全是冷然,上面存着‘千年冰山闷骚老师’,她先给习娴打了电话,报了平安,说自己兴起想去黄山看雪景和日出,归期看心情而定。 而后拨通苏书的手机号:“喂,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已经跟冷馨转好院了,现在在景和……” 她轻笑出声,怕她改变主意不肯捐骨髓吗? “冷馨姐情况还好吧?我这边有点事,给我点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 苏书还未道谢,就被冷然夺过手机,声音里全是急切与不安:“小墨,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捂着嘴眼泪肆意流出,带着沙哑的哽咽诘问:“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想要的骨髓?”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般恶劣的语气诘问冷然,没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关了手机。 沈纱也听出了头绪,皱着眉头不赞同她的做法:“你才刚流产就捐骨髓对身体不好。” 她眼中吮着泪光,擦了擦眼泪佯装坚强:“没事,我身体好得很,宫内还有没有残留的胚胎组织?” 沈纱愣了半晌,讷讷道:“这个……我不知道耶。”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医生,谢谢。”末了对上沈纱清亮的眼睛,“我叫池小墨。” 沈纱颊边梨涡见深:“我叫沈纱。” 贺子如临近期末,她不敢打电话麻烦贺子如,佳大的期末永远是一场恶战。 年轻女医生望着池小墨,清晰的告诉她子宫内胚胎组织没有完全流出,仍有残留。 她攥紧被子沉思片刻:“您下午有没有时间,抽出半个小时就好,给我安排清宫手术。” 年轻女医生一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讶异道:“你是学医的?” 她苦涩的点点头:“我学麻醉的。”学医的又能怎样?苏玉秋救不了秦峥和孩子,她也救不了孩子,救不了姑姑姑父,救不了父母。 女医生点点头:“流产没给你身体带来太大伤害,只是本身体质偏弱偏寒,自己悉心注意下,别留了病根。” 她有意让沈纱回去,也阐明了这次流产只是个意外,她哥哥沈醉根本就没有撞到他,可这姑娘铁了心要留下来照顾她。 随着静脉麻醉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望着一旁的分娩台,眼睛沁出泪水,死死的咬住嘴唇沁出血痕。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没有让你看到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她在医院观察了三天就出院了,沈纱坚持让她住进了她家,池小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其实是顶着兄妹名分的情人,来佳木市谈合作的事情。 沈纱和沈醉这几日的照料让她感激不已,出院后飞去b市找到了父母还有姑姑姑父的墓,她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盯着于晴柳叶眉中带着的的娇憨,她们的眉眼如出一辙。 “谢谢你们带给我生命,我爱你们。”这是她唯一能给池和光和于晴的,他们赐予了她生命却来不及疼爱她,甚至连流一滴泪都觉得是奢侈的。 一旁是林惠柴杰的合墓,她低头眼泪倾泻而出,伸手拂上林惠英气的眉目,一时说不出话泪如雨下。 “姑姑,其实我最开心的便是你能活着,我有困难时你会出现,我和爸妈拌嘴了能给你打电话。逝者已矣,父母的清白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们能活着就是我最期冀看到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明白呢?” 她坐在林惠的墓前将额头靠在墓碑上,就像小时候和林惠头碰头一样,她念念叨叨说了很多很多,都是些琐事,却还是有木有样的念叨着。 最后轻叹一声,摸了摸大理石制的墓碑,道:“姑姑,我们终究无缘。” 在令苏书焦灼不安的第六日时她在上飞回佳木市飞机前给苏书打电话,让他准备冷馨手术,她晚上7点之前能抵达景和医院。 是沈醉陪她去的,苏书和冷然早已等在住院部前,池小墨面无表情的穿过白色柱子的大厅径直走到采血室。 她想冷然甚至早已做好了她所有的检查,潘雪僵硬的站在一旁审视着沈醉,冷然一脸倦意,青头胡渣都冒了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满脸都是痛苦,却终是只轻轻唤了声:“小墨……” 她脸色略微苍白,死咬着牙不说话,就怕一开口她就泪流满面,然后委屈的告诉他:“冷然,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可那又能怎样?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抬头对潘雪点点头,道:“可以开始采血了。” 手臂静脉中流出鲜红的血,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日浸红了的牛仔裤,可越是强迫自己就越是往那边想。 她以为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孩子肥嫩嫩的小手终有一日会拽着她的衣角唤‘妈妈’…… 第一次生病她一定是失了主心骨一样的焦急无头绪…… 长第一颗乳牙…… 第一次走路…… 第一次自己吃饭…… …… 太多太多,她仿佛看见一个白滚滚的小圆球挂满了鼻涕,声声指责是她的错。 “不要……”她急促的呼吸着,失声喊了出来,额头上是细密地冷汗。 血液早已采集完毕,分离机将分离造血干细胞后的血液重新输回她体内,因慌乱的挣扎针头已经挪位刺透静脉,她却不觉得疼。冷然慌乱赶上去拔下针头,拿着止血棉按压在针孔处。 柔声问:“很疼吗?” 她最受不了冷然对她温柔,明明是一把刀,却有着琴弦一样的语调。 她讷讷的开口:“冷然,十一年前你为什么要悔婚?” 她不是质问,而是挑明的告诉他,冷然,其实你根本给不了我幸福。 他失神的望着她,像不相信所听到的事一般:“你……都知道了?” 她衔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保研的名额?我父母的死?姑姑姑父的牺牲?还是你年后和政要之女王小姐的盛世军婚?” 池小墨从未见他如此失措不安的表情,却还是残忍的将所有事情全部揭开:“冷然,我们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她站起来挽着沈醉的手走出采血室,头晕目眩的感觉接踵而至。 姑姑说过他已对她用情,那她便信,至少这样会是一个安慰。可终究要有一个人将幻想的气球戳破,那就让她来吧! 她不想看到他为难。 冷然手脚冰凉的见她纤瘦的背影越走越远,与她无形中隔着千层寒冰万丈深渊。这一瞬她走得那样远,一直远到再也看不见。 他倏忽之间才明白,他和她,芸芸众生、冥冥之中早已命定如此。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寒可彻骨的寒气对他未起到丝毫杀伤力,最能伤人的往往是感情,眼中吮着的泪憋红了眼眶,最终无力的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梅花落桃花开的二三月交界时她已决定出国留学,位于德国古城的波恩大学,佳木市没有直接飞慕尼黑的班机,离佳木市最近的转机地就是b市和s市机场。 她避开b市到s市机场,林家一大家子都来送她,她始终没告诉林家人林惠走了,她也知道身世了。原来人成长就是心中所堆积的秘密越来越重,只因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越发能冷静对待任何实物。 她一一拥抱告别,却没有流泪,然后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冷然站在机场大厅里盯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没有出声阻拦也没有出面告别,目送着她在排队的行列一步步往前挪,熟悉的面目在海关窗口前一闪而过,而后倏忽不见。 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也是,他伤她至此,这片土地怕是不再令她眷念。 他先林家人一步上了车,将车停在路边望着在跑道上滑行的飞机,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果你已经疲倦于主动,那其他的事就留给我吧! 小墨,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哇哇哇!!!上、中两卷终于完结了,撒花,下卷不长,霸王们给四爷留个脚印吧!!!!! 第80章 池小墨拖着行李箱拉杆站在佳木市机场时张开双臂想要拥抱祖国明媚而温暖的阳光。 三月梨花盛雪,风一过缓缓飘落。 三年了,她离开整整三年了!她在心底对这片的故土道:我回来了。 沈纱挽着沈醉的手臂紧跟身后,清脆的笑声飘在浮动的光晕中:“在波恩就开始闹个不停,不是近乡情怯么?在你这儿怎么半点都没有体现?波恩到慕尼黑那段时间不算,从慕尼黑到s市,再到佳木市飞机上就是十五个小时没睡,现在怎么像失心疯一样活力充沛啊?” 沈纱现年二十六岁,是沈醉表姑妈的女儿,两人相差四岁。 池小墨之所以选择去波恩大学,主要原因是沈纱和沈醉恰好常年定居波恩,刚好有个照应。 她咋舌于沈纱的措辞,不满的反击:“这哪里是失心疯,我这叫归心似箭,小心脏都砰砰砰在跳。” 沈醉仍是一脸温润的视线在她俩之间来回穿梭,三年的时间已让他们仨的关系有着质的变化。 沈纱一翻白眼:“亏你学医的都不知道,你那一是紧张时人体耗血耗氧量增大,为满足需要加快心跳。二是因为交感神经兴备、肾上腺素公泌增加使心跳加快。” 池小墨无语凝噎,这原因貌似还是她告诉沈纱的吧? 沈醉不理会姐妹淘之间的亲昵厮杀,转头问小墨:“我先送你回家还是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她摆摆手,指了指左手腕上的手表,无名指上的钻戒被阳光折射成多个晕黄的色彩:“我在s市机场的时候就给我哥打电话了,他是超级守时的人,不过三分钟肯定会到,你们先回去吧!” 沈纱和沈醉前脚刚离开远处林微白就走了过来,和三年前没多大差别,她眼眶一热,像蝴蝶般扑到他怀中紧紧的抱住他。 “哥哥,我回来了。” 林微白轻抚她柔软的黑长发,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蓝婷和林小宝都在车上,见到她也是绽放笑颜热忱的拉家常,池小墨惊异的发现,三年的久别重逢只会让亲情沉淀的更加浓郁。 蓝婷见她无名指上戴着钻戒一时怔在那,小墨不是喜欢带饰品的人,再就是工作不方便。 “你怎么戴戒指了?” 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结婚了啊!” 车身在车道上弯弯曲曲走着s型,林微白错愕的从后视镜中猛盯着池小墨,不可思议的反问:“你结婚了?” 她干咳两声讪讪的将戒指取了下来,该死,怎么忘了这茬事? “那个……没事没事,已经离了。” 林微白与蓝婷震耳欲聋的声音响透车厢:“什么?” 池小墨:“……” “……” 池小墨见蓝婷和林微白反应如此之大,连忙改口:“逗你们玩的,要结婚我也得有对象是不是?不过是喜欢这戒指就买了戴着,难道我伟大的哥哥连给我买个钻戒的钱都没有吗?” 林微白对最后那句话是嗤之以鼻,满不在乎的成功被她转移了话题:“开玩笑,你想要一堆,哥哥都给你买回来。” 池小墨暗暗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要是被林微白知道了铁定把她往死里骂。 “你联系好工作单位没有?” 她点点头:“联系好了,后天去景和报道。” 她眸中一暗,手中把玩着戒指,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冷然怕是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会说话了。 苦涩漫过心脏,一个人背井离乡是她习惯了被林家人呵护在怀中最难以忍受的事情。德国临床类课程均为国家级限位专业,全为德语教学,要求至少具有1000课时德语水平证明。 四月份夏季开学时她接触德语不过两个月之久,好在沈醉在当地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且和波恩大学或多或少有些联系,愣是帮她开辟出了一个英语授课的课堂。 教专业课的老教授朵拉是汉诺威的人,英语很不纯正,带着浓重的口音,她听得很吃力,往往一堂课讲授完后她还在沉浸在朵拉第一句英语的词意解释中。 课堂完后朵拉仍然会操着发言不标准的英语在课堂上问她:“do you understand?” 她支着下巴听得一脸认真,六个人一个班的小班教学,她晃着脑袋迷茫的回道:“no。” 朵拉很有耐心,要是还有时间会再清晰的讲一遍,可就算这样,她仍然听不懂。 她有时候想,以冷然的天资,怕是早就不用朵拉如此费神了吧! 忘记的过程有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每个没有课的下午,她坐在莱茵河畔的草地上望着夕阳慢慢浸透在彩带一样的莱茵河中不断延展到远方。 努力的复习朵拉课堂上讲的内容,还有预习揣摩朵拉每一个医学单词的发言,想要自己不再那么狼狈。 莱茵河的河水洗尽铅华,沉淀历史岁月,也寄托着她无尽的相思。 有时金发碧眼的人潮将她围在人群中让她喘不过气来,课后躲在莱茵河畔将头埋在膝盖中留着泪思念远方亲人,在那段不熟悉饮食和气候的日子里疯狂的想念他。 她在罗马广场的正义女神喷泉前双手合十默念过他的名字;在白雪皑皑的新天鹅城堡中幻想过他如王子般骤然出现;阳光漫过树隙她抱着思念走过菩提树下大街…… 甚至在科隆大教堂里举行人生第一次婚礼时她脑中闪现的,仍然是冷然熟悉的面颊。 而更多想念他时是在静谧的莱茵河畔,忘记很难,可却能让一个人平复的心变得静如止水。 她回来了,将所有对冷然相思和感情全部留在了德国。 从此,她便简简单单的只是她而已。 第81章 穿过三月粉色桃花绽满枝头的花园,她走在前面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里面东西的陈列顺序都和以前一样,仿佛她只是游玩或晚归的游子。 习娴和林松鸿身体依旧健朗却也不似从前那般了,池小墨这才知道她有多自私,自私的只顾着自己的心情而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小墨累不累,放好热水了,先去洗个澡,回头再跟我们唠嗑唠嗑。”习娴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笑,像融了糖一样开心。 池菲还是和以前一样,眉头一皱尽显不满:“妈,你让她自己来,再过几个月她都二十五岁了。” 习娴忙不迭应好:“好好好!可她这不是才刚回来么?一个人在国外这些年也够独立的了。” 林志逸温和的冲她点头,示意不用理池菲先去洗澡,她背着池菲吐吐舌头往楼上走去。 池菲和林志逸两年前已搬来林宅一起住了,她坐在阳台手捧着细碎的阳光感受波恩三月里没有的温暖。 林宅虽大,现在是四世同堂,再大也显得有些挤,可心脏处却是暖暖的。 “听你哥说自己找好工作了?”池菲喝着咖啡淡然问。 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点点头:“是啊!现在去景和就有独立手术能力了,到时候找个高级护士搭档能轻松很多。” 池菲轻缓的搁下咖啡杯,张合好久道:“景和就算了,我给你安排去一医吧!” 她流产那段时间就在一医,又住了一个星期,说不定有人还记得,轻笑道:“妈,没什么,景和又不比一医差。” 池菲约摸怕她再想起冷然吧! 一旁的爷爷搁下报纸,半挂着鼻梁上的老花镜帮衬她:“孩子自己有想法就依着她,不要什么事都做主,这样她永远长不大。” 池菲见林松鸿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劝阻。 这天她窝在有着熟悉气息的客厅中陪家人闲聊了一个下午,日薄西山时更是一家人吃了一桌团圆饭。 第二日闲着没事想着提前去景和报道,出门时林微白正上班把她捎过去。 “也不怪奶奶说,才回来时差都没倒好就想着上班啊?” 她撇撇嘴,心中暖暖的:“在医院上班不也是白昼不分么?连着三个大夜班又不是没上过,回来也就一个通班的时间。”这当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懂得关心人了。 林微白顺手将车钥匙递给她:“这是你以前的车,没怎么开,但保养的很好,先将就着吧!” 她摇摇头没结果钥匙:“还是算了吧!波恩可是没有栅栏红路灯的,你要我现在开车到这密集的马路上真心还没有那个胆量,等我熟悉一段时间再说吧!” 林微白没再坚持,将她送到住院部楼下就走了。 她站在高大宏伟的住院部前有些晃神,一旁的门诊显然已经翻新了,晃神过后才缓慢穿过大厅。 三年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以前就没将所有医护人员认全现在更是觉得每张擦身而过的脸都是那样陌生。 她不着急报道,乘电梯到二十层麻醉科里晃悠着,来来往往的医生争分夺秒的争抢时间。她望着熟悉的地方,这里一砖一瓦都铭记在她心中,午夜梦回时因着某一人而变得更加魂牵梦绕。 “小墨!小墨!真的是你吗?”潘雪早查房归来,见纤瘦的身影伫立在换药室前愣神。 她闻声回头,嫣然一笑:“雪儿姐,不是我还能是谁?” 潘雪惊喜的拉着她的胳膊往值班室里拽,口中叨叨不停:“我前些天也听上头说你快回来了,本来还不信的,刚才看到你可开心了。”末了鼻子一酸红了眼眶,“死丫头,这一去就杳无音信,我生孩子那会儿就想给你看看,可找不到你……” 她惊喜的问:“雪儿姐生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我可是要当干妈的啊?” “女孩,行行行!老干妈都行。” 冷然站在值班室里整理资料,空气将熟悉的音波传入耳中,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手中的病历散落一地,僵硬的转过头见那张闭着眼都能临摹出来的熟悉面孔,嗓子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池小墨脚下一顿,错愕的盯着值班室中的冷然半晌没说话。他怎么可能还在这儿呢?忙强迫自己聚精会神,却惊讶的发现真的是冷然。 他不是应该回b市结婚的吗? 她穿了一件灰白格子的羊绒呢大衣敞开着,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露出精致的锁骨,打底裤上穿着黑色短裤,脚上是一双黑色高跟长筒靴。 他眸中温柔如水,凝视着她细腻白皙的皮肤透着莹润光泽的小脸,已经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小女人的媚态。 他咧着牙齿傻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湿润了眼眶。 他很高兴再次见到她时两人之间已经纯净的没有任何秘密,除了那句不曾说出口的‘我爱你’。 他喉头一滑,沙哑着嗓音问:“不是明天才报道吗?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她回过神礼貌的点点头:“冷老师好,今天没事就先过来熟悉熟悉一下环境。” 真正的静如止水。 她的一句‘冷老师’像无数把钢刀划过他的心脏,将过往所以的情分全部阻隔在一句‘老师’上,窒息的令他几乎要停止心跳。 早查班的医生基本上都集中在值班室,见她都进来也是呆了好半晌。 岳艳奔起来圈住池小墨的腰一阵摇晃:“啊啊啊……小墨你可回来的真及时,我和赵亮五一结婚,赶巧能参加。” 池小墨呵呵笑,当年的斗嘴冤家都成双成对了。 周夏带着一人匆匆走进来,指着冷然火大吼道:“傻愣什么呢?巴晨药业负责人都过来了,总裁马上就到了,还不快些准备谈判。” 他不慌不忙的捡拾地上散落的病历,心如刀割。 周夏身旁的阳倩在见到池小墨后略略一惊,这人她不止见过一次,却又觉得不可能会出现在景和医院,试探着叫了声:“沈夫人?” 池小墨回头见是阳倩,沈醉名下进出口医药公司的翻译,暂时是沈醉的秘书,忙含笑礼貌的点点头:“你好。” “您怎么会在这儿?”阳倩见她承认身份后更是百般纳闷。 一值班室的人都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她略微有些尴尬,顶着‘沈夫人’的名义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 “我去德国以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阳倩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挠着头憨厚的笑了两声:“沈先生他马上就过来,我们刚好和这家医院谈长期药品合作。” 潘雪回过神后尖着嗓子不可置信道:“你结婚了?” 阳倩猛地点头如捣蒜,一脸艳羡道:“是啊是啊!老公是我们总裁耶,好像结婚快三年了吧,在科隆大教堂里举行的旷世婚礼,我这辈子估计都不能那样风光了。” 话音未落她便看见周夏身后一脸温润的沈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扶额长叹一口气,本以为离了就没事了,现在看来还是欠思考。 冷然起身将病历搁在办公桌上,闭着眼睛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漫布,压抑着此时的心情。 自嘲的笑笑,原来当年小墨追他时,便是这样锥心刺骨的感觉。 她结婚了,她已经结婚了,脑袋想被轰炸后一般荒芜,漫布焦土。 沈醉走进来仍然谦和含笑,问周夏:“难道就在这里谈合作吗?” 周夏晃过神来说:“不是不是!去我办公室里谈。” 冷然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沈醉,这人他有印象,捐骨髓那天就是他陪着她来的。心中紧缩不能呼吸,惨白着脸色佯装淡定跟着周夏往楼上办公室走去。 沈醉蓦然回头,指了指池小墨敞开的外套嘱咐:“把衣服扣子给扣上,才回来不适应天气,注意别又感冒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窘迫的开始扣扣子。 周夏眼中一亮,忙笑道:“既然你和小墨是夫妻,那一起去吧!” 指甲深深嵌进手心中,他用咬碎牙的力道才克制住杀了眼前浅笑的男人。 她忙摆手:“不了不了,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天啦,在波恩时怎么没事一回来就成事儿妈了? 周夏抢行将她拽进办公室谈合作,冗长枯燥乏味的说令她昏昏欲睡,正襟危坐掩饰正在打瞌睡的事实。 冷然视线凝视着她褪去婴儿肥的脸颊,一时心疼不已,她那样怕冷,十一月就把自己裹得像个棕熊怎么能适应波恩湿冷的天气?手脚睡很久都冰凉的,那晚上呢?没有他给她暖手暖脚的时候呢? 他抬头将视线转移到那个同样气质卓越的男人,绝望席卷而来将他湮没,是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给她暖手脚呢? 他嫉妒的想要杀了他! “沈总裁还真是厉害,我自愧不如,一盒药的价钱再便宜一毛钱,就一毛钱!”周夏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表面无害的男人实则这么精明。 沈醉仍然衔着窗外暖阳一样的微笑:“一盒一毛钱,确实不多,近乎微乎其微。景和医院的用药量你比我清楚,这一毛钱可以滚成万元、十万、百万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周夏老奸巨猾的一笑,扬手指了指打瞌睡的池小墨:“沈夫人在景和工作,往后有晋升评级什么的,我们一定会优先考虑沈夫人。” 沈醉视线飘了两下,忽地莞尔:“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姨太太们,明天开始倒v来着,希望亲们不要抛弃四爷。1、无条件接受退款。2、留言满25字后面会出现送分字样,不管是不是凑数(实在不行标点符号来凑吧)显示即送积分。3、明天三更。4、记得爱四爷啊。 第82章 池小墨揉揉眼睛强打精神的时候他们连合同都签好了,沈醉仍旧一派淡然。冷然则是像吃亏一般拉长了脸,也是,沈醉可是商场一把好手,冷然习惯了拿手术刀,在沈醉身上讨不到好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阳倩收好合同放进公文包中,沈醉走至她跟前低头问:“纱纱新学了几道菜,晚上去吃吧!” 沈纱本不会做菜,池小墨去波恩的第一个星期就高烧不退,醒来后流着泪要吃家常菜,后来几年间身体一直不太好,沈纱为了照顾她亲自学了几道菜。 只是沈纱学的是国际贸易,对做菜实在不精通,不是起火就是烧焦或者伤到自己,就算沈醉脾气再好也时常发火。不过沈醉的恼火在沈纱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只要卖个萌撒个娇就好了。 池小墨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根据以往经验,新菜品还是沈醉先试过才敢试,避免拉一整天肚子顺便在医院挂一天水。 “你们俩好好享用烛光晚餐就好,记得备好医院的电话号码。”其实她说得很正经,只是无良的笑了几声,顿时变得有些惊悚。 沈醉也没多说,道别后就走了。 冷然眉头一拧,觉得这句话似乎听着格外诡异,只盯着她纤瘦的背影沉思。 她能感到冷然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芒刺在背,周夏眯着狐狸眼来回打量着她,半晌道:“来来回回还能在你身上赚到钱。” 池小墨:“……” 她没有勇气回值班室面对她们七嘴八舌的质问,一拐去了妇产科,贺子如已经成了真正的灭绝师太,博士一年级了。 因为回来之前支会过贺子如,所以她显得淡定很多,只是——直接操起一旁的拖把往她屁股上招呼,于是形成了妇产科里一追一跑的情形。 贺子如恨极,停下来喘息:“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伏在墙面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姐姐我错了……” 贺子如突然把拖把搁在地上腾地抱住她哭了起来,还扯着嗓门控诉着她的种种恶行:“去了三年就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你家是穷的连来回机票钱都没有了是吧?没有了你可以跟我说啊!你个混蛋王八蛋,祝你以后生孩子没蛋……” 很多年后池小墨想起这个情节泪流满面,贺子如这是一语成谶,她生的孩子果真没蛋,因为——都是一帮姑娘。 “嘴别那么毒,小心生孩子没□。” 贺子如红肿着眼睛抬头盯着她也微红的眼眶,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先天无肛么?我手起刀落就ok的事情!” 池小墨:“……” 贺子如研二时偷偷与岑洪领证了,岑家见岑洪态度强硬不肯低头也只得作罢,勉强收了贺子如这儿媳妇,从此生活变得异常精彩除了工作学习之余,还得展开婆媳大战。 于是那一个上午和贺子如坐在医院人工湖旁的长椅上用口水告诉她婆媳关系真的是世界第一大难题。 等唠嗑完后吞咽了下口水,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她:“小墨,我跟你说个事儿。” 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愣,转头对上贺子如一脸认真的表情:“你这样我真不习惯,有事你就直说啊!” 她犹犹豫豫道:“那个你家冷老师……他是*。” 她蓦然一笑:“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个我知道啊!” “那个……你走之后疯传他要结婚,后来听说他为了等你回来,和家里决裂了……” 她心如止水半点不起涟漪,扯了唇角的弧度:“那也只是听说,我和他已经没了关系,这样的大户人家,是我高攀不起的。” 她用三年时间沉淀自己,不想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有所动摇,然后傻不拉几的去围着他转。 “小墨,你真不知道,他在医院不收任何学生,就连现在手上带着的小实习医生也都是周院长强硬塞给他的。” 她视线从随风飘摇的杨柳树上挪到贺子如纠结的小脸上,知道她在为她难过、可惜,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你和岑洪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啊?” 贺子如无所谓的耸耸肩:“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没感觉了,算了。” 她吧唧嘴巴:“我还说当你伴娘的呢?” “却,当伴娘那么累,我可舍不得折腾我刚回来的小乖乖……” 池小墨一阵恶寒,这果然是贺子如没错。 刚到家就接到秘书电话,通知后天便可上班,工资差不多是以前的五倍。她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读书的她还读了将近二十年,总结起来就是这坑爹的专业。 本科和硕士起步工资的差别性对待。 一日后神采奕奕的去上班,她站在刷脸仪前查了班次,试了好几次都没没显示出来,而后去秘书室里问原因。 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噢,周院长说你刚回来可能不太熟悉景和现在的情况了,就要你和冷主任先搭班。” 她一愣,纪山去年刚退休,将麻醉科主任的位置挪给了冷然,他现在不止是主任医师,也是科主任。 “要不我带个实习学生吧!” 秘书无奈的耸耸肩一脸无辜:“这个你得跟冷主任商量。” 她点头转身往值班室走去,却在门外时略微顿了顿步子,冷然低头看手中的病历,口中复述着麻醉注意事项,身后跟着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年纪的女孩,羞怯的含着笑将手中的原子笔递给因为墨水告罄无法正常书写的他。 她恍惚觉得像是回到了冷然刚带她的时候,一头飘扬的短发也是酡红着脸颊跟在他身后转悠,她几乎第一时间嗅出了那女孩喜欢冷然的事实。 池小墨整理好心情敲门后才走进去,冷然回头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静谧的只有走道里护士医生特制橡胶鞋底摩擦地板发出的声音。 他面露喜色,唇角微扬:“怎么现在就来了,今天上p班。” 她温良开口:“秘书通知我的时候没说清,去问了下才知道跟老师的班次排在一起了,我现在具备独立手术资格和能力,所以我想……带个高级护士或者麻醉实习生。” 冷然衔着的笑渐渐隐去,只愣愣地盯着她,半晌沉声道:“你这是在躲我吗?” 她抿了抿微干的红唇,解释道:“没有,以前跟着老师是没资格,现在我们站在一个手术台上是资源浪费。” 他冰凉的眸子划过她粉嫩的脸颊,而后道:“先就这样排着吧!医院暂时只有手术观摩的学生。” 她张合几下还未说话冷然转身道:“你来得正好,今天佳大有学生过来观摩,你去跟他们讲解知识,也刚好谈谈你这三年在德国呆的情况,总结一下中德两国麻醉的差别。” 池小墨没应声冷然就整理东西进了手术室,她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萧索而寂寥,似乎要比三年前更落寞了。 她还没反映过来时值班室早已涌入十几个年轻面孔,她便明了是来观摩的学生,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好,我今天……”完了,她怎么知道要说什么。 男同学起哄道:“好年轻的医生啊!” 池小墨从容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只能自由发挥了:“你们今天所有疑惑都可以问我,我是你们学姐。” 圆滚滚的班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惊讶道:“咦,刚才冷主任通知我是刚回国的老师跟我们交流心得啊?” “我看着不像么?” 值班室一片寂静,然后哄的笑出声:“你看着这么小,不像不像!更何况学医的都是未老先衰……” 好一阵闹腾才噤声,她坐在椅子上跟学生讲解区别:“我后来在一个小医院里实习,他的药品远比我们落后,所以小医院难以生存,大医院却很吃香,什么都比小医院先进。而麻醉医生也有的是单独成立不依附医院,打个比方就是我开了一家麻醉诊所,隔壁是景和,有手术诊所里的麻醉师就输送到医院……” 她讲的口干舌燥,终于明白当老师有多艰难了。 等下午三点开始上班时嗓子微微有些疼,第一场手术与冷然同台,是长达九小时的先天性腰骶部脊柱侧弯,侧弯度达到歧视度,就是驼背。 即使手术时她都能感到冷然身后女生的排斥,她不以为忤,仔细盯着手术,出手术室时已经是午夜了。 她率先换掉白大褂揉揉腿,还未离开视线内就是一碗深褐色的胖大海茶,她顺着骨节鲜明的手往上是冷然昏暗不明的脸颊,轮廓深刻清晰。 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头顶发丝上折射出带刺的芒球。她机械的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僵硬的说了声谢谢。 手捧着玻璃杯有些烫,望向外面的夜色,反正都已经很晚了索性写完交班记录。 晚值班的医生有的在手术,有的在休息室睡觉,值班室静谧得只有两人的心跳还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就连她喝一口胖大海差的声音都像放大了无数倍。 她捏了捏酸疼的肩,掏出手机沉思着要谁来接她才合适。 第83章 眸光一亮想到了贺子如,她在学生公寓应该还有床位,忙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子如,你在学生公寓还有没有床位?现在很晚了回去不方便,先在你那过一夜,晚点我再向医院申请房间。” 贺子如也才下p班到家,玄关处微弱的灯光告诉她岑洪还等着她,随手关门,道:“有,在203,钥匙嘛……你去找保卫科吧!” 二楼是单间公寓,只有五十平方,但一个人住刚刚好:“你一个人住一间房么?” 贺子如奸笑:“那是,以前是学生当然只能住医院300元一年六个间,就是那单人间一年也就两千,医院大气全包了。我为医院累死累活的当然得要他们多下些本了。你也甭申请了,就住那,我明天去医院把钥匙给你,我偶尔去跟你挤挤就好。” “嗯嗯,好,你早点睡!” 贺子如在黑夜中翻了个亮堂的白眼:“洗都没洗怎么睡?” “……” 窗外月华清冷,更深露重。 她收拾东西准备去保卫科拿钥匙,冷然沉默起身往门外走去,她盯着他独有办公桌一阵晃神,而后失笑,抬头却见冷然长身玉立于桌前,气息微喘,手上衔着一串钥匙。 “保卫科换地方了,怕你不熟就去拿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得冰冷,他确实想靠近她,可她现在结婚了,他即使再怎样心痛难忍却也不想去破坏她的家庭。 她惊讶的接过来,扬起笑应了声谢谢。 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路灯晕黄的灯光将两人拉得很长很长,他们仍旧和以前一样,却是她走在了前面,她盯着地上不远不近的影子抿着嘴没搭话。 她上楼,他也上楼,她走向203时见他往前停在了204的房门前,她一愣,喉头滑了几次却没开口,沉默着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贺子如平常大大咧咧的,但嗜睡,甚至到有点神经衰弱的地步了,凡是有点声响或者床铺不舒适都会失眠,所以即使房间乱糟糟的床铺却是干净整洁的。 找了套贺子如睡衣换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抱着双腿靠在墙上,就连沈纱都不知道她这三年里时常失眠,有事甚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恍惚才想起冷然没有告诉她明天要上什么班,看了下时间,这个点约摸也还没睡,忙掏出手机按照自己的记忆拨通烂熟于心的手机号。 她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能打通,想着实在不行就打去值班室,短暂的反应时间后是单调的嘟嘟声,而后是冷然低沉的声音。 “你好,我是景和医院麻醉科医生冷然。” 她一时觉得手机都成了烫手山芋,半晌没吭声。 冷然几乎在第一时间感觉到无限电那端的她,试探的问道:“小墨,是你吗?”他这三年就算手机掉过几次都没换号,他怕她想找他时找不到会哭,她是那样爱哭,黑溜溜的大眼睛泪眼汪汪的样子。 “嗯,想问一下老师明天是什么班好做准备。”声音淡定从容。 失落悄悄爬满心脏,却还是半分都没表现出来:“明天照样是p班。” “嗯,谢谢。”她疏离有礼的回答。 冷然在漆黑中盯着手上紧握着的手机片刻失神,如勾月儿已隐于云朵后,他闭上眼睛紧咬压根才没让自己做出更加失控的事情来。 可回忆却翻涌袭来。 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未婚妻是七岁那年父母迫于爷爷铁腕闹离婚后,直到悔婚前她的照片都是源源不断的寄往冷家,一周一次,外带体检报告和成绩单。 她不聪明,即便是小学如此简单的课程都只是中等偏上,却爱笑,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是露出八颗洁白贝齿的模样,像盛开在灿阳下的向日葵,向阳而温暖;当然也有被哥哥整哭时的照片,挂着两行清泪睁着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盯着镜头,煞是无辜可怜。 对于这桩婚事,他不赞成,却也不反感。 他知道这是欠她的,需要守护一辈子才能还清。 那时冷馨还小,他带她外出游玩时一时疏忽被政敌抓住,逃亡途中冷馨手臂中弹,为活命跳入水中躲避枪林弹雨,他们终是熬到了爷爷带人来救他们。 但冷馨中弹的左臂因为长时间浸泡感染不得以截肢,内疚从此而生。 他以为他会护着生命中这两个女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爷爷为拢络攀附王家将心思打在他身上,一声令下终究悔婚,他与小墨缘断那时。 那年恰逢高考,他悄悄更改了原是去国防大学的志愿,想要远离令他窒息的冷家,顺利到佳大学医。 他知道她就在佳木市,却没有勇气去她一面。研三快毕业时在老师办公司中偶然看见一份个人信息登记表,熟悉的身份信息让他一眼就知道是她。 内心挣扎了很久,12月离校前一晚他站在球场前等了很久,华灯初上时她终于出现在她视野中,腋下夹着一本行书字帖,手中抓着一捧生栗子穿过小道直奔报告厅上选修。 飞扬的短发,清秀的眉目和略微瘦弱的身板无视已经骤然响起的上课铃慢悠悠的挪着步子。 手上一刻也没停歇,一个接一个嫩黄的栗子肉被送进口中。 那是冷然第一次见到她,忽然之间心中升腾起疯狂想要相处的感觉,漫过心脏将他湮没。随后留学时转学了麻醉,算好了她三年后的实习,他却比预想中晚回来了半年。 他想以守护者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却忽略了本是两人相互吸引的客体,他越是自制对她的感觉像疯长的藤蔓。 他想,他大概比她要更早沉沦。 他守着月色枯坐了一夜,夜尽天明时才小憩片刻。 池小墨醒来时已经两点多了,刚整理好也快到上班的点了,急匆匆往住院部走去,冷然和跟着他的实习医生陈怡都已查完昨日手术病人的麻醉恢复情况。 她刚穿好白大褂肩上就搁着赵亮的胳膊,他豪气的拍了拍胸脯道:“小墨啊!我家艳子说要给你接风洗尘,八点以后一起去涮火锅怎样?” 潘雪一把打掉赵亮搭在池小墨脖颈上的胳膊,不满道:“你怎么就没问我去还是不去啊?” 赵亮连声喊无辜:“我可比窦娥还冤,不是刚通知你家那位了的吗?” 潘雪哼哼两声:“那是他,你又没通知我。” 池小墨见两人僵持着,点出了重点:“我下午有班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以前我们是新人,现在可以使唤新人了。” 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许是因为冷然现在是主任了,非大型手术应该很少插手,她这一下午都闲在值班室里喝茶看书,然后七点半时n班的人就提前交班了。 冷然和陈怡也一起下了班,人太多不好停车,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为了图方便进了f出口,这是一条和景园路平行的另一条小街道,只有稀少的人群,深暗的巷子处灯光昏暗。在地铁口前二十米左右甚至没有灯光,道路边是摆摊卖东西的小贩。 池小墨率先走在前面,仅有一米距离处是推着电瓶车摆摊卖鞋袜的小夫妻。前后也不过三十秒的时间,一辆灰色面包车下窜出五六人将摊位上的东西悉数收入车中,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他们一行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这场城管暴行就已完成,和强盗无异。 池小墨被突如其来的哄抢吓得惨白了脸色,等反应过来时发现冷然已然挡在了她前面。 岳艳高声开骂:“真没天理,都不能端正自己言行还是什么执法人员?” 年轻的小夫妻将散落在地下没被抢走的鞋垫袜子拾起来,小心翼翼拍去上面的灰尘,感激的冲他们笑笑:“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他们都来不及帮忙,也就是变相的袖手旁观,却得来小夫妻的暖笑。 池小墨而后一直低着头想这事,一块一块的数地上的青色格子地砖。冷然无声跟在她身旁保护她,避免刚才那样无措的事情发生,这样她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了。 等到了火锅店才发现少了李锦和潘雪,小脸疑惑的望着赵亮:“雪儿姐他们呢?” 赵亮忙摆手示意不用着急:“先回家看她家小宝贝去了,非得抱过来给你看。” 她咧着嘴笑:“孩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赵亮拖着岳艳往前台去结账,丢下句:“你问头儿,他知道。” 她和冷然中间隔了个陈怡,愣神后听到冷然清浅回道:“李梓依,前几天满两岁了。” 她手边正用热水熨烫着餐具,一时手滑落了一桌,顺着边角泼墨般漫开洒在她腿上,却不觉得疼。 倘若她当时没流产,孩子应该要比梓依大三个月。 陈怡见她白了脸色,压制住心中的排斥递给她纸巾,擦尽桌上的水珠,她抬头冲陈怡感激的笑笑,温和开口:“谢谢。” 彼时赵亮和岳艳恰好回来,岳艳见蓝色牛仔裤上水渍一片,嗔怪道:“怎么还是那么不小心啊?这几年都没长脑子吧?” 池小墨惊悚的抬头:“你什么时候变得和雪儿姐一样了?” 赵亮探出脑袋坐在椅子上,满脸这你就不知道了的表情控诉:“她一直都这样,只是在你们面前收敛了不少。” 冷然唇角难得有一丝笑意:“你们俩再吵下去我们这可就是聚焦区了。” 陈怡乐呵呵的接着说了句:“不,是重灾区……” 第84章 她心中一怔,莫名地情绪爬满心脏,酸酸涩涩的,她低头猛喝茶想要转移注意力。敛眉见潘雪抱着白白嫩嫩的孩子走过来,李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池小墨忙扬手示意他们所处的坐标。 潘雪紧挨着她坐下,怀中抱着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她,潘雪含笑指着池小墨道:“依依,这是干妈妈,你喊一个。” 依依见她一脸温和,毫无惧意奶声奶气喊了声:“干妈妈!” 池小墨心花怒放的从潘雪手中抱起小依依,抵着额头蹭她绵软的脸颊:“乖,我们依依真乖,以后想要什么尽管跟干妈说。” 潘雪一脸鄙视的斥责她:“干嘛呢你,可不能被你给宠坏了,玉秋姐就是这样,那段时间差点连我这个亲妈都不认了。” 她一手逗弄着依依,一边从外套口袋中掏出巧克力递给她,摸摸小孩柔软的发问道:“对了,我回来后就没看到苏姐姐和郑东,他们人呢?” “你走之后约摸一个星期玉秋姐就跟着无国界医生组织走了,一年后回来照顾父母,呆了一年又去了,按照她说的时间,也应该快回来了。至于郑东么,他被医院公派去b市的医院进修了。” 小孩子手劲不大,跟巧克力包装袋博弈了半晌都能撕开,她伸手帮忙撕开外包装后归还在她手中。 冷然凝视着池小墨低头和依依说话的情节,脑海中瞬间定格许多画面,他也曾幻想过这样一副温馨而幸福得画面,不知不觉看得痴痴,脸扬起的嘴角也不曾察觉。 陈怡偏头看到冷然表情时几近崩溃,她呆在他身边这些时间从未正眼瞧过她,就算有也是冷淡的以礼相待,这样温柔的视线是她不曾有过的。 她抑制发酸的鼻子想,眼前这个笑吟吟逗孩子的女子是不是长期享受这样温柔注视的洗礼? 其实陈怡不知道,在所有事情没有戳穿前他从来不敢泄露半分自己的心意,永远将她拒在千里之外,不想让她踏足他的世界,那时对她怎么可能温柔呢?都能算得上刻薄了! 潘雪表情倏忽变得格外凝重,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觉得也都是能信得过的人,张合好久才说:“小墨,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心中咯噔一下,上次苏书用这种语气告诉她是姑姑姑父的死讯,那现在潘雪所说的呢? “什么事?”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潘雪漂亮的脸蛋都纠结在一团了,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来,李锦实在看不下去了,抢先开口,免得她为难:“没多大点事,就是刚过来的时候见你老公跟一女人逛夜市,你也别想太多,她就喜欢瞎想。” 她悬宕的一颗心稳稳的放在心房里了,贝齿咬着润红的唇沉默良久,考虑着要怎样解释才会更清楚。 潘雪见她不吱声慌了,忙改口道:“你先别难过,指不定是我看错了人或者只是神似而已。” 冷然紧攥拳头青筋暴起,倘若沈醉此时在面前他一定毫不客气的给他一顿胖揍。 池小墨把依依手中巧克力的包装纸撕出更大的口子,然后捏捏小孩子的粉颊,末了道:“回国前我们已经领离婚证了。”只一句话便告诉在座的所有人,不管看错没看错,她都不会介意的。 这一桌人瞬时寂静无声,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毫无反应的她,半晌岳艳磕磕巴巴道:“离……离了?上次在医院看你们俩不是还好好的吗?” 冷然心中的冰凌一点点破碎,他仿佛能听到希望的呐喊声,带着咆哮席卷而来。 池小墨一时解释不了,只能耸耸肩,归咎在两人没有感情上:“我们俩关系一直都这样啊!” 潘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猛点头:“这也是,离了就离了也没多大感情,又不是像你当年和头儿那样刻骨铭心……哎我说你戳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小墨当年走了头儿不是顶着压力跟家里抗争等她回来啊……” 潘雪意识到后忙捂着嘴巴转身高喊道:“服务员,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来?” 李锦扶额趴在桌子上一脸欲哭无泪,他这老婆怎么该聪明的时候总是不开窍啊,这顿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池小墨把玩着依依衣服上的月牙纽扣,这么听来怎么有种是她负了冷然的错觉,一时郁闷无比。 冷然眸中熠熠生辉,顿时激动无比,忙压住狂喜带来的颤抖,仍装作淡然的注视着已然翻滚了的火锅,泛红的耳朵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经过这样一闹,这顿火锅吃的格外沉默,除了依依偶尔会说几句话之外基本上不再有人说话。 随后散场时肇事的潘雪李锦抱着孩子先溜了,岳艳和赵亮先回医院再返回去,陈怡站在冷然身后低着头看地砖上留下的污渍不说话。 池小墨望了眼初春暂放的花朵,在夜色朦胧中给素淡的桃花添了几分妖娆,灯火通明的街道,远处跳跃着零星而微弱的灯光。 她转身道:“我就不回医院了,先走了。” 冷然上前一步紧挨着她,急切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减少他身量高带来的压迫感:“不顺路,现在还不晚,可以打车回去。” 他也没再坚持,目送她上车后才低垂着头往地铁站方向走去。 陈怡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在地铁口时她沙哑着嗓音问:“你这些年都是在等她吗?” 他顿住步子没再往前,却很用力的点头。 他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她攥紧拳头道:“可是她结婚了。” 他蠕动嘴唇淡然道:“已经离了。” 陈怡的自制力全部打败,眼泪夺眶而出:“她走的这三年是我陪在你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她,我一直在你身后,只要你转身就能看到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愿意回头……为什么?” 她大三第一次手术观摩时对冷然一见倾心,那时池小墨刚离开,她想给他时间就必然会将那个人影从他心中抹去,可为什么她努力了三年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冷然回头见她哭花了的妆容,于心不忍,却还是狠厉开口:“因为我一直站在她身后,怕她回头时我正好转身,我已经错过她两次了,不想再错过第三次,也错不起第三次。” 最后沉寂开口:“对不起……” 陈怡抬起衣袖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忽地大笑,含笑对上冷然沉静而深不见底的眸子道:“没事,从明天开始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说罢转身泪流满面,怎么可能不再爱了呢?三年的感情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冷然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陈怡良久轻叹一声,除了对不起,他真不知道该对她说哪句话。他心中的位置太少,只能容纳下一个她。 池小墨拖着沉重步子回家时还早,一家人围坐着看电视,林小宝见她忙屁颠屁颠跑过来拽住她衣角告状:“姑姑、姑姑,老爸不让我吃饭,我饿我饿……” 她换好鞋子俯身抱起圆滚滚的林小宝走到人群聚集处,安抚道:“乖,为什么不让你吃饭啊?” 林小宝伤心的将鼻涕擦在她衣服上伤心欲绝的控诉:“他说我胖……呜呜呜……” 她坐在沙发上掏出纸巾给林小宝擦鼻涕,林小宝确实营养过剩,三岁的孩子都一圈一圈的肉了,再这么下去铁定是个小胖子。 林微白回头冲林小宝吼道:“我说的那是事实。” 蓝婷一脸担忧的望着林小宝,半晌拉了拉林微白衣角,小声道:“慢慢减少食物吧,这一次性下来我怕他承受不住……” 林微白无奈的揉了揉蓝婷的黑发,语重心长道:“我今天只是少给他吃了一碗面而已……” 林小宝见妈妈已经成功被老爸说服了,哇哇一声嚎得格外响亮,一个劲地往池小墨怀里钻,口中还念叨着:“我是爸妈不疼,爷爷奶奶不爱,姥姥姥爷听爸爸的,哇~~~姑姑,就剩你了啊……” 林小宝的声音那叫一个惨,习娴和林松鸿看不下去了,却又不好干涉,只能起身回房睡觉。 张妈请假一段时间所以最近都是习娴做饭,林小宝原本只是干嚎,眼见做饭的人都走了噙着那点眼泪哇哇往外流,池小墨顿时手足无措,这下可是来真的。 叹了口气伸手跟林小宝拉钩道:“你答应姑姑往后不能吃太多,姑姑就去给你下面条……” 林小宝认真的点头,肥嫩的小手上下晃表示同意。 蓝婷见她都这么说了,忙制止起身的池小墨,无奈道:“还是我去做吧!” 池小墨厨艺一般般,自己一个人吃的时候将就也就将就了,给林小宝做饭估计有点挑,毕竟他在家算是被宝贝得不能再宝贝的人。 她抱着林小宝翻开一旁的唐诗,准备念给林小宝听,可林小宝嫌恶的转过头不屑道:“姑姑,这是我去年背过的书……” 她捧着书无语凝噎,被自己侄子瞧不起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林小宝美滋滋吃面条时她回国后第一次与朵拉视频聊天,朵拉在那头仍旧耐心,在连线中断最后一句话朵拉说:“你是我教过最棘手的学生,却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她来不及问朵拉为什么喜欢她时门外是持续响起的敲门声,朵拉见她这边忙,主动断线了。 她辅一开门林微白一把将她拽到林微白房间,她一头雾水的进房后听到林小宝一阵阵惨烈的j□j声。 林微白焦急开口:“小宝在吃面条前就说肚子痛,你看他是怎么了?” 池小墨坐在床边笑着盯着林小宝,温和道:“小宝来,告诉姑姑哪里疼啊?” 她在林小宝腹部多处按压,右下腹痛及阑尾点压痛,由于他肉多,反跳痛不是那么明显,但基本可以断定为急性阑尾炎。 “哥,你快点去开车,小宝是急性阑尾炎。” 蓝婷慌张的六神无主,池小墨吃力的抱起林小宝往门外走,须臾对林小宝道:“乖,现在不哭啊,姥姥姥爷都睡了,咱不能吵醒他们让她们担心。” 林小宝涕泗横流咬着牙点点头,她在林小宝额头印了一个吻火速下楼,蓝婷跟在身后掉眼泪。 她抱着林小宝上车后发现没带手机,问:“哥,你手机里有存的哪边儿科医生的号码?” “第一医院。” “给医生打电话,告诉他是急性阑尾炎,让她检查和手术平行准备,以防万一。” 因为林微白的特殊关系,等他们赶到一医时已经有医护人员候在医院门前了,林微白率先下车后打开车门从她手中接过林小宝肉球般的身子搁在移动病床上。 她忙下车跟去看情况,却在穿过大厅时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乔伟,冷然也在一旁,她只清淡的扫了一眼并没有停住脚步,忙跟上林小宝的病床。 第85章 乔伟和冷然也一起跟了上去,林微白去交钱办住院了,给林小宝检查的医生出来时忙点头道:“确实是急性阑尾炎没错。” 她冷静问道:“是不是单纯的单纯粘膜水肿?要动手术吗?” 那医生点头,说:“急性坏疽性阑尾炎,可以准备手术了。” 林小宝在身后泪眼汪汪的盯着她,她心疼道:“我是景和医院麻醉科主治医生,我想这场手术的麻醉由我来做。” 乔伟仍是太阳花一般明媚阳光:“手术我主刀,冷然你和小墨去准备麻醉。”而后转身对立在一旁的女医生道,“你给我打下手吧!” 待看清那人眉目之后瞬间惨白了脸色,那女医生就是当年她流产和清宫时的主治医生路靖美,而这些年已经升了副主任医师。 池小墨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毕竟她只是路靖美众多病人中的一个,而她之所以清晰的记得则是因为人生自此只有这一次。 随后她和冷然准备麻醉,乔伟路靖美准备手术,消毒时她终是没忍住问冷然:“你当年不是骨科的吗?为什么乔伟是外科医生?” 他嫣然一笑:“学医的本来就是呆在实验室的时间比上课多,更可况基础专业课和考察课都是一起上的。”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努力想让林小宝面成路人甲乙丙,可就算是路人也毕竟是个孩子啊! 德国麻醉和国内小儿麻醉方面有些显著区别,德国很注重小儿心理,父母可以不戴口罩陪同其进入手术室,术后可以由其父亲或者母亲躺在病床上,等麻醉清醒后交谈。 林小宝麻醉是基础麻醉加局部麻醉,乔伟是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和路靖美配合的天衣无缝,整场手术下来也就一个小时。 急性阑尾炎不是什么大手术,却因为病人是林小宝捏了一身冷汗。 等林小宝推到病房后路靖美才扬着甜美的笑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乔伟老婆路靖美。” 池小墨有些心虚,就怕路靖美对她名字还有印象,毕竟这个姓比较罕见。 “叫我小墨就好了。”她僵硬的笑着,刻意隐去姓氏。 冷然拍了拍乔伟点点头:“今天谢谢你了。” 乔伟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格外醒目,咧着几颗洁白的牙齿道:“还跟我客气什么!” 池小墨只想离开路靖美的视线,总觉得有着浓烈的威胁感,忙指了指病房说:“我先去看林小宝。” 冷然忙上前跟着她:“我陪你一起去。” 她只一个劲地往前走,哪里顾得上冷然啊。 路靖美盯着池小墨消失在手术室门前的身影若有所思,而后对身旁的乔伟说:“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小墨。” 乔伟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鼻子:“想什么呢你,她这几年都在国外。” 路靖美挠挠头,依旧困惑:“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林微白和蓝婷火速回家收拾换洗衣物,她和冷然陪着麻醉还没有醒的林小宝,她坐在病床旁边拉着林小宝肥嘟嘟的小手深深烙上一吻。 才三岁的孩子就能在痛极的情况下强忍疼痛没吵醒家人,多么懂事而令人心疼啊!要不是房间隔音效果好林家现在怕是各个心急如焚整体鸡飞狗跳了。 “忘了跟你说,明天休息。” 她回头盯着冷然,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白炽灯的灯光倾斜在他身上,白色的外套刀削般深刻的面颊,还有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久久没有开口,周围温度瞬时上升。 她低着头将视线落在林小宝苍白的脸上,努力告诫自己,不该动心的,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蓝婷和林微白动作迅速,十一点半时就回来了,蹑手蹑脚的对池小墨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早先将小宝情况告诉爸妈,然后在家稳住爷爷奶奶。” 她郑重点头后和冷然并排走去出病房,深夜除了进出的医护人员基本上也没了多少人,她低头看身侧挺拔伟岸的身影,他们好像极少有并肩行走的时候。 他往往是走在前面,将她远远的甩在身后,她努力追逐他的脚步想要比肩而站。 天冷夜寒,出住院时就觉得寒气袭骨,她裹住衣领抵御寒冷,肩上一暖,冷然的外套早已悄然无声落在她肩头,她错愕抬头,盯着他绷紧的下颚。 “我送你回去。” 仍旧是白色的车,却由宾利变成了福特,她微微愕然后跟着坐在副驾驶位上,车前有个水晶挂饰,待她看清后浑身一震,里面竟然镶嵌着她的照片。 她一时不知所措,望向窗外想要逃避,这个发现让她既欣喜又难过,为什么在她想要和他撇清关系时让她有细微的感动,仿佛以前那些死缠烂打其实是两情相悦。 想起医院公寓的204房间,讷讷开口:“你怎么会在学生公寓里住?” 他淡然轻笑,解释道:“因为我现在还没钱付房子的首付,住在医院方便简单,挺好的。” 是吗?真的好吗? 贝齿咬着下唇不再追问为什么以他的家境却付不起首付,隔音地毯的效果不太好,发动机轰轰工作的声音远比他之前开的车大,可他却像好不介意那般自如。 他从后视镜中看见她紧咬下唇的贝齿,心中一阵惆怅,倘若当时他将事情处理到这一步再告诉她,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老天不过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庆幸的是也给了他第三次机会。 他将车缓缓停靠在林宅外,他不想逼她,想给她更多时间来适应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她已在至栅栏前,手心碰触到冰冷的铁,人工种植的金盏菊艳黄的开满道路两旁,风中夹杂着花香和他蓦然响起温和的声音传进耳边,也随风飘散到远方。 他说:“早点睡,晚安。” 池小墨猛地推开栅栏头也不回的往里跑,她不敢回头,怕这一回头就是再一次的沦陷,然后……再忍受一次撕心裂肺。 说到底她是不信他爱她的。 倘若爱,怎么会狠心如此伤害她呢? 她笃定般摆正自己心态,窸窣的回到房间,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那些过往翻涌而至,带着酸涩夹杂着疼痛,她突兀的笑开来,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的冷然,已经被她遗忘在莱茵河清澈的河水里了。 *** 早晨跟爸妈说了下林小宝情况,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每个人除了心疼之外都很淡定,拿池菲的话说:都是经历过商场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情况没见过。 爷爷奶奶去医院陪林小宝,其余的人全部正常上班,该干嘛就干嘛! 池小墨对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心有余悸,住院部病历保管三十年,她这才只有三年。但又要照料林小宝,只能前前后后跑腿般进出过很多次。 最后苦涩的仰望一医气势恢宏的住院部才恍惚间记起,除了她,怕是没人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她被冷然搅乱了一池春水,索性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在不在医院,上不上手术台根本就不重要,去了也只是干瞪眼。她确实有意躲着冷然,不想再发生任何纠葛了。 休假最后一天她去了趟b市,三月底的阳光愈发明媚,她抚着林惠精干的眉眼一阵心疼,温柔道:“清明节怕是不能过来了,我前几天在家中的仓库里发现很多姑姑以前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搁在盒子中放在最角落,也不知道是爷爷还是奶奶没事偷偷看照片呢。姑姑,知道这些开心吗?” 她细软的手绢擦干净墓碑上的照片,而后挪到池和光和于晴墓前,沉默片刻后郑重的鞠躬。 再次上班时心情平复了很多,能从容应对冷然时不时冒出来的嘘寒问暖。 a班刚下,她收拾东西准备去看林小宝,冷然不动声色站在她身后,不卑不亢道:“我送你过去吧?” 她一愣,旋即抬头,对上冷然有些期许的眼神,咧着嘴道:“不用了,沈醉就在楼下等我。” 他眉头微蹙,淡然道:“还是我送吧,他到底是前夫有些尴尬。” 池小墨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只低垂着眉眼不答话,却沉默的拒绝冷然的提议。 冷然微不可闻的叹息,随即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不外乎是介意他,他也不过是她心中的外人罢了,甚至连她那‘前夫’都不如。 “下周末休息,李锦他们约好了去佳大看樱花,我替他统计人数,你去吗?”他见她抵触后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她低头沉思片刻,权衡利弊,爽快的答应了,然后拎着包脚底抹油般往值班室外跑去。 李锦趴在办公桌上抖得不行,带着办公桌也跟着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口,抬起因为小憩而精神饱满的面颊煞有其事的问:“头儿,我什么时候和你约好看樱花的?” 冷然掸了掸身上的浮土,敛了唇角的笑意,满脑子都是沈醉来接她的事实,他心中一紧,半眯着眼望着那抹倩影消失的拐角,看来他必须加把劲避免她和沈醉死灰复燃。 “你不去也可以,我去跟院长说你愿意去南非看看为我院争荣誉……” 李锦煞时白了脸,脸颊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这去南非除了消费外每日还补贴八十美元,也不用真的深入腹地去每个村落的跑,只要为医院赚足噱头就好,算起来是个不错的差事。 手头又不急需用钱,干嘛没事受那份罪啊! 他赶忙妥协道:“别别别!是我要去看樱花的,下周末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优雅5207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30 00:11:43 天下为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11:43:17 lucythevampir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12:46:19 吃肉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22:14:29 吃肉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22:19:53 吃肉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22:56:43 吃肉包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3 23:05:47 颜色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4 17:44:11 颜色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4 17:44:57 咱家肉包昨天说给我雷了,才知道这东西是能查的。感谢亲们的雷,四爷闲着的时候都爬上来更文o(n_n)o 第86章 池小墨蹬蹬的跑过大厅滑进黑色的大奔里,对着前排的沈醉沈纱道:“师傅,麻烦第一医院。” 沈纱捂着嘴噙着颊边的梨涡笑呵呵的望着沈醉,随后憋着笑学着她说话的口气道:“师傅,听到没有去一医,怎么还不走啊?” 沈醉但笑不语,柔和的注视着沈纱,无声发动汽车。 “唉,听说你们全医院都知道你结婚了又离了?”沈纱这句话问得颇有几分落井下石意味。 她横了沈纱一眼,不满道:“你还好意思问,当初不是说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吗?一转眼全部都知道了,还害得我费唇舌去解释。” 沈纱无辜的耸耸肩,一摊手:“这可没打这个包票啊!”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嘴上说着,心中却跟明镜似的,她做的这些比起沈纱沈醉这三年对她的帮助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沈醉点出了重点:“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 “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得了。” 沈纱沈醉以夫妻关系去探望林小宝,隐去了亲戚关系的情况。林小宝伤口恢复的很好,倒是一场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倒让林微白感到很欣慰,这一刀比减肥管用多了。 可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蓝婷的时候,蓝婷将拳头捏的咯咯响,头一次有想将一个人扁飞冲动,即便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 四月樱花纷飞,她跟在潘雪身后跟随人流浪潮踏入异常拥挤的樱花大道,幽怨的擦了擦额角的汗不禁有些后悔。 这哪里是看樱花啊,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只怕摔一跤后身后是成千上万往身上踩踏的人群。 视线中出现已经拧开瓶盖的矿泉水,她顺手接了过来盯着枝桠朵朵簇拥开放的白樱红樱道:“雪儿姐,你说当年读书的时候都没心思欣赏这些樱花,现在毕业了倒是怀念……” 声音随着她转头见到冷然轮廓清晰的脸戛然而止,转头若无其事般继续佯装欣赏满树繁花,想起那时他们牵手一起来看冬樱花的情节。 她猛然喝了几大口凉水,觉得自己那颗心也跟着凉透了,她听到自己说:“冷然,我不想在麻醉科调派了,你把我调去妇产科吧,工作轻松,还能时时见到子如。” 冷然仍旧面不改色,嘴角甚至还带着淡笑,只有紧攥的拳头泄露他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好。”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嗯。”她迈开步子跟上前面的潘雪和岳艳,她感觉不到心疼,她的心早在三年前给冷然时被他抛弃了。 没有心又怎么会感到疼呢? 看樱花后第二天冷然就着手安排了她的班次,甚至还将她和贺子如导师俞兰宜的班排在了一起,和她搭档的麻醉师是刚进修回来的郑东。 冷然虽生气,却也没有想要放弃的举动,他之所以同意她去妇产科是因为他们同台手术确实是资源浪费。 他清楚的知道她这段时间还没开车,吩咐将一周五天的班次就有三天是p班,这也意味着一周又三天她会住在学生公寓,而他的班和她的班神奇的一致。 池小墨一时有些惆怅,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惆怅。捏着笔望着楼下住院部的人工湖,像极了一颗硕大的眼泪。 贺子如见她愣神敲了敲桌子想引起她的注意力,见她宛如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了,又加重力气,手在桌子上磕的生疼。 “池——小——墨——” 贺子如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蹦出来,‘啪’的一声将病历夹仍在桌子上,吼道:“二十分钟后有个剖腹产手术,还傻愣着干嘛呢,是个人在跟你说话吧?” 池小墨回头见贺子如怒火中烧,忙不迭上前露出谄媚的表情百般讨好:“我错了我错了,刚才就是一不小心走神了……” 贺子如脸上的神色慢慢缓和,伸手戳了戳她心房的位置道:“为什么要这么抗拒呢?” 身为狐朋狗友的她对池小墨这种躲避的行径很不理解,既然当事人不着急,那她这个好朋友就只好充当着推波助澜的角色了。 她一愣对上贺子如澄澈略带哀伤的眼神,半晌才轻笑起来,决定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哪里抗拒不抗拒的,我去准备手术了。” 贺子如一把将她按回椅子上,认真道:“妞儿,我高中跟岑洪在一起的时候吵架了拌嘴了什么的你都是中间的那个枢纽。那时我心里就想,‘看,贺子如,你除了要守护岑洪那个高傲自大的男人之外你还要保护一个迷糊又胆小的姑娘’。你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不能说的吗?” 她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是连你都不能说的,子如,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当年和冷然的关系就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现在更是不一样了。” 语罢见贺子如又长篇大论的趋势忙起身提醒:“现在真要准备手术了。” 可当池小墨仔细看病人信息时却吓了一跳,这台剖腹产手术的对象竟然是冷馨,想想她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冷馨,也不知道她的恢复情况怎样? 同台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妇产科主任俞兰宜,池小墨妈妈的闺蜜,麻醉师是她和冷然,外带陈怡,贺子如打下手当助产士。 她以为再次看到苏书和冷馨时不说波涛汹涌却也应该有些起伏,这些她都想错了。她见到冷馨和苏书的时候心平如水,此时她才明白,过去的过不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冷然站在一旁,麻醉是她做的,等膜外硬麻好之后她一挥手,对一旁的贺子如道:“可以进行消毒了。” 冷馨一点都不显得紧张,因为这是一个当妈妈的应有的坚强。游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盯着仪器数据指标的池小墨,她明显的嗅到了小墨和哥哥之间的疏离,手术进行这么久彼此没说一句甚至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她笑吟吟的说:“小墨,骨髓移植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池小墨将目光流转到冷馨面上,剖腹产中医生常会和孕妇交谈已减少紧张,她笑着应道:“没事,换做是你也会救我的。” 她抬眼盯着手术进度,俞主任还在分脂肪层。 “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 “嗯,你说。” 冷馨仍旧一副笑脸:“改天吧,这里不合适。” 这话题算是束之高阁了,她也找不出别的话题,索性转头再次紧盯仪器。 冷馨面上的笑因她的淡漠而疏离的态度隐去,半晌后再次问道:“你恨我哥吗?” 池小墨倒不是对冷馨态度疏离淡漠,只是往常都是朵拉和孕妇交谈,她也只是认真看仪器,不想因为疏忽而导致任何有风险的未知因素。 她浑身一震,盯着仪器的视线瞬时变得僵直,瞳孔逐渐放大,眼前一片模糊,沉吟片刻后轻轻浅浅的回应:“都过去了。” 冷馨眼中有雾,声音有些哽咽:“所以你还是恨过对吗?” 冷然感觉全身血液都逆流回脑中了,闹哄哄一片,太阳穴的神经不安的凸凸跳跃,只等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神经反射弧一下子也被拉得老长,扪心自问她恨过冷然吗?没有!答案显而易见。 贺子如见池小墨一直沉默不吭声,忙护犊子般开口:“干什么呢,这是在做手术,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陈怡站在冷然身后,视线在冷然和池小墨之间穿梭,对他们所说的全部不知,心中却了然,他们之间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池小墨缄默良久缓缓问道:“为什么要到景和做手术?”路靖美是一医的妇产科医生,虽然年轻却小有成就,对付剖腹产这种家常便饭的手术肯定没问题。 倘若是为了要冷然顾全手术麻醉大可把冷然叫过去,没必要来景和。 “为了你,我想见你。”冷馨说的毫不避讳。 她缓和脸上僵硬才敢与冷馨对视,不想被别人窥探到心底的无措:“你可以打电话叫我出去。” “我怕你拒绝。” 她不再说话,孩子的头部已经娩出,贺子如全神贯注于手术,她淡然道:“不会的。” 冷馨忙笑着说:“那等我出院了一起吃个便饭。” 她点点头算是应了,此后便是沉默,冗长的沉默,直到手术结束谁都没再开口。 冷馨住在妇产科病房,她又恰好在妇产科,出于礼貌第二天她买了个果篮穿着白大褂走进病房,她将果篮搁在桌子上后坐在一旁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 窗外是四月的阳光,悬浮着无数暖暖的空气,她坐在一旁安静的像一幅画,眉宇中不见昔日常见的笑意多了份忧愁。 “你走后我哥一直从中斡旋和王家的关系,处理好事情后就回到这里等你回来。”而后一脸恳求的表情道:“小墨,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池小墨忙扶额,提起冷然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了,她现在班次多数是p班,就近在学生公寓里休息。一回去冷然不是借这样就是借那样,再这样接下去恐怕贺子如那屋子里的东西都得搬空了,还说自己最近开始对德语感兴趣,问她下班后能不能帮忙辅导他。 开玩笑,她躲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他补德语。 她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突然觉得沈醉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挡箭牌:“那个……我已经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收藏夹猛涨两百多个收,开森啦啦啦啦!!!谢谢大家支持,四爷会更加努力码字的…… 第87章 冷馨诧异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而后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以万般受伤的表情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结婚呢?”她是那样爱着哥哥,不可能和别人结婚的。 她哂笑道:“真的结婚了,已经快三年了。” 一旁的苏书也是从震惊中回过神:“你在德国时结的婚?” “嗯,是啊!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没个人在身边照料还真是觉得万分艰难。你们放心,男方五官端正、家境殷实且无不良嗜好,是个安稳过日子的人选。”她衔着欣慰的笑容柔和的回视冷馨,意思就是:我过得很好,你们也不用将操蛋的心搁在我身上了。 冷馨满含歉意和她对视,声音有些颤抖:“我哥……他知道吗?” 池小墨无辜的耸耸肩:“回来第一天他就知道了。”说罢抬手扫了下手腕上的手表,起身礼貌的道别,“俞主任说这个点找我有点事,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 转身后衔着的笑愈见冰冷,她忽然不明白所有人的态度了,她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众人反对;等现在平复心绪后每个人都想将他们撮合在一起。 幸抑或不幸?这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她拉回思绪盯着外面灯火通明的万家灯火和婆娑的树影,叩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高声道:“主任,我是小墨。” “请进!” 她推开门自然落座在俞兰宜对面,拢上笑容甜甜叫了声:“兰姨。” 俞兰宜将椅子挪到她身旁,拉过她搁在膝上的手,语重心长道:“在医院我也听了些关于你和小然的流言蜚语,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让你执意过来这边。一个妇产科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这些天跟你同台手术才醍醐般发现我们小墨已经不是三年前需要我指点的小墨了。专业技术精湛,做决定能当机立断毫不拖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重回麻醉科,这边提前准备的妇科手术我和子如都可以来做,你要学会应对任何突发情况,要像珍珠一样不断磨砺才会更加圆润光滑。个人恩怨不要带到工作中来,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可明白?” 俞兰宜说的她不是不知道,妇产科的麻醉绝对不能和麻醉科划分的手术麻醉相提并论,她低垂着头权衡了利弊,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明白。” 这一声明白的意思就是她一脚又被踹回麻醉科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郑东时他欣喜的活动筋骨高声喊道:“这才是不埋没人才啊!” 末了神神叨叨的凑上去说:“小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她一挑眉,不怀好意狡黠的笑了两声:“你先说,我要看这个秘密的合理性与公开后的影响度来判断是否保密。”女人可不就是八卦动物,有热点还要坚守秘密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郑东一脸无奈,一本正经打量她:“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出去一趟小脑袋竟是些小九九啊?” 她吐吐舌头晃晃脑袋:“这个你说不说可是你的事,等会儿我指不定连你说的八卦都不想听了。” 郑东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去,她照着指示做了,听见郑东轻声说:“你觉得以我们俩的能力至于站在一个手术台上吗?” 她蹙眉,郑东说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郑东在景和的时间比她长,早就是骨干医生了,除非大型手术一般不会划分到同台手术,就和她跟冷然站在一个手术台的性质。 更何况还是普通妇产科手术,都没有多科会诊的情况下。 “为什么?” 郑东撸了撸白大褂的袖子到臂弯,噙着浅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的反应:“很简单,就是头儿交代要我照顾你,所以把我踢出来了。” 她怔在原地挪不开步子,须臾恢复常态道:“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先去找秘书重排班次。” 郑东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连连咋舌,就头儿那股闷骚劲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手?他们这些麻醉科的同事还真是身负重任啊! 明明那样关心却又不说出口,这不是瞎折腾么? 等从秘书处出来时顿时有种崩溃的感觉,为什么换去换来她还是和冷然一起值班同台手术,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在玩她么? *** 林小宝已经出院了,伤口恢复的很好,仿佛一夜之间又长了几岁,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深沉反思了自己对食物的异常依赖,决定减肥。 她对高升的太阳完全置之不理,窝在被子里继续睡,直到习娴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时她才迷蒙着双眼不情不愿的去开门。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附送一个哈欠:“奶奶什么事啊?” “快点给我起来,人家乔医生和路医生特意给小宝手术,你好歹也去送送鲜花锦旗什么的吧!” 池小墨那么点瞌睡虫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是吧!一个阑尾炎手术还去给她送锦旗?”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习娴一掌打在她肩上:“我不管大小,只知道他们救了你侄子,送个锦旗什么的很正常。” “奶奶啊,我也是个医生,要是被景和的人知道我去给一医的医生送锦旗了还让我活不活啊?” 习娴退了一步:“这样吧,你就送个果篮。” 她无奈的挠了挠头,为避免奶奶反悔,马上应承下来:“好!就送个果篮,明天p班,上班前去一趟一医,今晚明晚就在医院住了,不用等我回来吃饭。” “成,那你送果篮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好好。” 她才刚回答手机铃声便响了,忙滑开键盘听到冷然生硬的说:“客车与轿车相撞,伤亡人数正在统计,快来医院!” 池小墨挂断电话后以光速穿好衣服,因为恰好正午,没顺风车送她去医院,生死攸关的情况迫使她回国后第一次开车,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等红绿灯时后面穿行一辆电动车,挨挨擦擦的从左边抄过去了,她本没注意,可等到医院看才发现从车门到尾灯处一条长长的刮痕。 没空理会就往麻醉科跑去,冷然早已准备好资料伸手递给她,说:“病人送来已深度昏迷,刚才脑神经外科、胸腔外科、麻醉科三科会诊,严重颅内出血并发脑水肿现象和三侧血胸,随时可能死亡。换衣服,准备手术。” 这一次她不敢有丝毫怠慢,冷然也是如此,倒是陈怡约摸是第一次参与这样大型手术,却也只是先前有些慌乱,随后便恢复正常了。 池小墨心中亮堂堂的,陈怡以后必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麻醉师。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二点,手术虽然很成功,却同样有生命危险,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全天监护。 她已经站得两腿打颤了,忙从口袋中摸出习惯放着的巧克力,低头看地砖上的方格认真考虑,要不要也给冷然一个呢?用余光盯着他阴郁的黑眼圈,心脏猛的像被敲打了一样,随后这种感觉被理性打败,就塞了块巧克力放入嘴中准备收拾东西闪人。 冷然揉了揉太阳穴,神经长时间的高度紧绷让他觉得双眸酸疼,却执意写完交班记录再下班。 陈怡倒了杯热茶递给沉默着递给他,见他疲倦的面目心如刀割,殷切的问:“老师饿不饿?我去买饭。” 他下意识的将视线从池小墨面上掠过,想从她面上窥探到一丝酸意,却失落地发现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肚子传来饥肠辘辘的“咕咕”,池小墨一时困窘,尴尬道:“那个那个……我先回去了,你们忙……” 他见她又有溜之大吉的势头,第一次体会怒火中烧的感觉,扯着嗓子吼道:“池小墨……” 这一嗓子把她吼愣在原地,一脸懵懂的盯着满脸怒容的冷然,眨眨眼睛无辜的狠:“冷医生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她貌似就肚子叫唤了两声吧! 冷然能听到骨骼咯咯响的声音,强压住怒火。好、很好,现在连一声老师也吝啬的不肯叫了。 他终于知道她这榆木脑袋压根已经把她圈在另一个范围了,蓦然失笑,不疾不徐:“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个重症病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你这几日最好还是住在医院,以防不测。” 她思忖片刻觉得甚是有理,点头称赞道:“冷医生想的真周全。” 池小墨的性格他了如指掌,倘若强硬逼她肯定会反感,而且反弹力度超乎想象。最适合池小墨的战术是在死缠烂打的基础上加上迂回战术,这就和基础麻醉加局麻一样。 他清浅的说:“那既然留在医院,等我写好交班记录后一起出去吃个饭应该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为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5 20:39:27 lucythevampire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06 13:51:38 lucythevampir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13:54:08 lucythevampir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13:56:20 lucythevampir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06 13:57:12 感谢亲们的雷o(n_n)o四爷已经感觉到在掉收藏了,难过中,求安抚…… 第88章 池小墨咬着下唇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要是还计较,未免略显小气,沉默的将包放回椅子上:“那好吧!我也把交班记录写了。” 陈怡瞬间苍白了脸色,努力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既然两位老师都要留下来义务加班,那我可就先走了。” 冷然头都没抬的点点头,陈怡手脚冰凉的盯着冷然,转身陡然红了眼眶,池小墨有哪一点比我好了?我不过是迟了一年遇到你啊! 为什么都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冷然,为什么你只能看到前方的道路呢?她将指甲深深嵌进手心,落寞的离开了值班室。 池小墨聚精会神的写病历和交班记录,写到想不起的细节时喜欢咬着下唇偏头盯着窗外挂在屋顶上的月亮。相比于她的聚精会神,冷然也同样专心致志,倒不是撰写病历,而是专心的盯着伏在桌子上疾笔书写的她。 细致的柳叶眉,乌溜溜的大眼睛,以前是婴儿肥的小脸都尖成了小锥子,皮肤仍旧白皙到透明,薄薄的一层透着些许酡红,贝齿咬着红润的下唇。 忽而蹙眉、忽而沉思、忽而凝神…… 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这么细致的看过她了,去波恩时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不敢上前。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比他彻底得到她那天晚上要更加圆满。 她满意的盯着写的交班记录和病理,合上笔帽伸个懒腰,抬头就见冷然向她走来,敛了所有表情道:“想想现在也没几个地方吃饭了,我去做饭吧!” “……”不是说出去吃的吗?“额,还是算了吧!一袋泡面就搞定的事情没必要在晚上大动干戈。”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率先走到前面说:“那中午两个包子就能搞定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去吃饭?” 她讷讷答道:“享受啊……” 很好,掉进坑里了,“就是啊,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当然要吃顿好的慢慢享受来犒劳自己啊!” “……”于是,她被他说服了。 她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大半夜敲开了冷然位于学生公寓204的门。 “门没关,请进。” 她伸手推了推门,果不其然没关,只是虚掩着。这是她第一次进冷然现在的居所,当看到那熟悉的腰线贴时眼眶竟然有些热,她顺手关了门深吸一口气。 窗前淡紫色爱心蕾丝装饰帘是他们同居那会她买来用以装饰盛世大厦那边房子的,墙上的贴纸、茶几上的白色镂空桌布、阳台上铁艺吊椅…… 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熟悉,眼中雾气慢慢聚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这里? 老旧的抽油烟机发出‘哄哄’的响声,连客厅都能闻到浓烈的油烟味,冷然卷着白衬衫的袖子在里面忙碌,为了盖过抽油烟机的味道高声道:“左边电视柜里有你爱吃的零食,先将就着,饭马上就好了。” 她颤抖着双手打开柜子,芒果干、薯片、牛肉干、杏仁……整整一柜子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好几样都是冷然从来不吃的。她站起身不敢置信的拉开另一边柜子,都是她以前看过的漫画书。她挪着千斤般重的脚步走到冷然卧室,床上最显眼的就是她没事绣的一对抱枕,她木着脸拉开衣柜,里面分为两半,一半是他的衣服,而另一半却是她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回到房间将自己捂着被子里嘤嘤哭了起来,心中满满当当的全是高兴,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却又害怕冷然不过是内疚作祟。 她这些年的压抑,不断自我麻醉不再爱冷然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才明白不是不爱,是不敢再爱了。她就是一个鸵鸟,遇到大风大浪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好。 池小墨这边正哭得不可遏制,冷然那边两菜一汤正好出锅,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微笑,说:“小墨,可以吃饭了。”这是他肖想了很久的场面。 解下围裙搁在一旁布置好碗筷,在五十平米的屋子里里外外找了几遍都没见到人,笑容逐渐敛去,神色凝重。扫视着敞开的柜门若有所思,倏忽莞尔,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只是她的反应比他想象之中要大很多,那是不是代表她比他预想的要更在乎他呢? 想罢心情瞬时上升几个点,哼着小曲找出方便饭盒和保温盒将饭菜和汤装好。两个阳台之间只有一米距离,他长手一伸就将饭盒稳稳的放在那边阳台上了。 “小墨,饭我搁在阳台上了。”说完没有任何逗留高高兴兴的回去吃饭看新闻了。 她哭着哭着听见那边传来的声响,中午起床就直接上手术台了,哪里有时间吃饭啊!最后抵不过肚子里不断唱响的空城计,抹了两把泪水挪到阳台拿着饭盒。 很简单的家常菜,以前冷然常做给她吃,西红柿鸡蛋汤、青椒肉丝和红烧土豆片,惹人厌的是那印着麦兜猪的粉红色保温盒。这个饭盒曾经陪伴她每天变换着不同的排骨汤送到骨科的vip3号病房。 她清楚的知道肯定不是那个,因为那个保温盒还在家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吃着吃着就哭了,还是哭着哭着又继续开始吃了。 第二日醒来时艳阳高照,恍惚之间才想起答应过习娴去一医给路靖美和乔伟送果篮的,顶着红肿的和核桃没两样的眼睛晃到冰箱里找冰袋。 敷了好久眼睛才觉得勉强能出去见人,去阳台收衣服时诡异的在阳台上又见到一个粉红麦兜猪的保温盒,打开来看是煎饺,因为搁置的时间较长,酥脆的口感早就被蒙上的汽水打散的无影无踪了。 吃完早餐礼尚往来——将保温盒搁在对面阳台上去买果篮,差不多一去一来就要到三点上班时间。 原则上池小墨是不想和路靖美有太多相处机会,不管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所以直奔外科,打听了才知道乔伟刚下班。最后只能去妇产科找路靖美。 值班室大敞门开,她礼貌性敲了敲门,对路靖美点点头道:“路医生好……” 路靖美手中端着热茶,见她来忙搁下杯子迎了上去,热络的打招呼:“小墨来了啊……” “这是点心意,还希望你能收下。” 路靖美忙推开果篮道:“不行不行,份内的事情,怎么能收东西呢?” “收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心意的问题,您这样下次还有什么事情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估计下次也没什么事能麻烦到他们了。 路靖美坚定的摇摇头:“先不说医院有规定不能收礼,就是看在冷然的面子上也绝不能收,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这样做太见外了啊!” 池小墨瞅了瞅值班室里各自值班的医生都打量着推推拉拉的两人,忙说:“我们是朋友,可我奶奶就是不放心,你要是不收下这个我可真要去整个锦旗挂在这儿了啊!” 路靖美被弄得哭笑不得,也就晃神的空档池小墨将果篮搁在桌子上就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她盯着桌子上放着的果篮顿时失笑,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啊! 一医妇产科主任王娟凑过来看了看果篮,而后道:“有意思有意思,这都三年了竟然还记得你。” 路靖美不解回头:“老师说什么呢?” 王娟也是一愣,反问:“这不是三年前那个流产清宫的小姑娘给你送果篮来了吗?” “不是啊!是她侄儿阑尾炎手术我家乔伟主刀送过来的。”她也是一头雾水,末了道:“主任说的是什么?” 王娟笃定的说:“这姑娘肯定是你的病人!”而后缓缓说明原因,“能记得这姑娘也是因为私心,我儿媳妇是rh阴型血,就怕生孩子时急需用血。当时检查你病历时发现她是这个血型就默默记了下来。” 她一时傻愣在那,脑袋都转不动,须臾才问:“老师还记得名字吗?” 王娟点点头:“池小墨。” 她急切的拉着王娟白大褂衣角:“老师,三年前的存档在哪里?” ****** 车上刮了痕迹,她不敢再开了,是挤地铁来的。池小墨长吁一口气,再这么拖下去上班也该迟到了。她忽然无比怀念在波恩时司机路人相互谦让的景况。 倘若佳木市和波恩一样试行无栅栏无红绿灯的话……她想都不敢想,那估计医院要爆满了。 她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报告送果篮的进度,习娴很满意的挂了电话。到医院时正好上班,也只安排了一个肾移植手术。 手术时全神贯注目不斜视,尽量不让心思转到冷然身上,手术完成时暮色已经深沉。 冷然才进值班室李锦就道:“头儿,你手机一直在响,响到后来我忍不住就接了,那人语气有些急促,要你下手术后马上给她打电话。” 他绷着下颚点头滑开手机,眉头紧蹙,上面显示着‘小路’的未接来电竟然有二十多个。 他实在想不出路靖美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找他,拇指滑开键盘还未拨出就听到岳艳的声音响彻科室。 “头儿,你昨儿手术的那个重危病人脑部严重水肿,血氧浓度急剧下降,心跳骤然停止正在抢救……” 第89章 冷然神色一凝,忙搁下手机往手术室跑去,池小墨才喝一口水,呛得不行,慌乱抽了几张面巾纸跟着冷然奔向手术室。 三个多小时的抢救,病人三度恢复呼吸,最终仍是抢救无效身亡。 池小墨呆愣的盯着病人毫无血色的脸,十八岁如花般的年纪就这样消逝了,鼻子竟像吃了口芥末一样呛得难受。这不是她参与头一次抢救身亡的病人,却是迄今为止最年轻的病人,她心中明白,这一次是十八岁,下次是十五岁、十岁、五岁甚至更小,都将面临同样的问题。 相比于池小墨的心绪慌乱难受,冷然就要镇定很多,见她低垂着小脸愣神,心脏猛然纠紧一样疼,双手不觉搁在她肩上想给她多一点力量。 安慰道:“佳木大学第一课就是教我们看淡生死,也别太伤心了。”头一次他竟然词穷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陈怡鄙夷的扫了眼池小墨落寞的面颊,就是用这种拙劣的演技来哄骗得到冷然心的吗?不就是死了个人,多大点事儿。 池小墨努力睁大眼眶不让雾气集聚,手术室门外呼天抢地的哭声愈发清晰,她往前走了几步摆脱搭在她肩上的手,说:“11点了,我先下班了。” 她在医院人工湖前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就像以前心情不好在莱茵河畔一样,等心情平复后才慢悠悠的踱回学生公寓。 冷然回值班室时手机适时响起,低头瞄了眼屏幕,毫不犹豫滑开键盘,还未开口路靖美在那边吼道:“作死啊你,二十分钟内给我滚到一医来……” “……” 他挂了电话褪下白大褂,陈怡在身后问:“冷老师,我今天忘了开车,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太方便,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他解扣子的手一顿,重拾桌上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郑东,你应该是快下班了吧?嗯……陈怡今天没开车来,你刚好和她顺路,回去的时候带她一程……嗯……好,那我要她在值班室等你。” 而后对一旁面色僵硬的陈怡道:“我要去一医,不顺路,你在这等三分钟,郑东马上就好了。” 陈怡感觉这个世界都崩溃了,满目疮痍,心中潸潸的淌着血和泪,却也只能无能为力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独自哀伤。 *** 池小墨本就睡不着,隐约听到阳台上传来窸窣的声响,疑惑很久,难道冷然做饭了搁在阳台上了? 不管了,先睡觉。 而后总感觉像嗅到了香烟的味道,难不成是小偷?她彻底不淡定了,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打开卧室的门,香烟味更重了! 她浑身绷紧,刚准备关门秉承明哲保身的态度让小偷自己解决爱偷什么偷什么,反正这周围都是监控,不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房门咚的一下被撞开了,她双臂被束缚在一双强而有力的臂弯中,一时傻愣很久。 “啊……啊……救命啊……”她回过神来使劲喊,这周围都是同事,大喊几声肯定会有人发觉的。 良久后觉得身后紧贴着的胸膛似曾相识,萦绕在鼻尖除了烟草味是熟悉的淡淡茉莉清香和消毒水的味道,她浑身一震,怒火中烧。 大声吼道:“冷然,大半夜不睡觉装鬼吓人很好玩吗?好玩也不要到我这里来,我没空……”想要挣脱桎梏,却被冷然抱得更紧了。 他将头深深埋进她细嫩的脖颈中,不理会她的怒气腾腾。她见他没反应正准备开打,惊觉间发现脖子处一凉,她浑身一颤,竟是冷然的眼泪。 她蠕动嘴唇准备问,却终是保持沉默要来得容易。 温柔的呼吸在脖子处带着瘙痒和酥麻让她不敢乱动,只片刻,她听到冷然在唱歌。 “you\''re gonna meet soe to the zoo,bitter disappointments……” 池小墨一愣,这首歌是robbie williams写给他刚出生不久女儿的歌《go gentle》。原本是暖暖如阳光碎屑一样带着满满父爱又略显诙谐的歌被冷然唱的格外伤感,声音低低沉沉的,嗓音沙哑,当唱到‘if they try and hurt you,just let your daddy know’时环着她的双臂又收紧了几分。 她脑袋一片空白,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明明想挪开脚却终是没动。 一曲罢听到冷然说:“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讷讷反问:“什么事?”她还心存侥幸,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的。 “靖美下午一直在找我,等我忙完已是夜深,去一医后她给我看了一份病历。”末了补充道,“你在一医的病历。” 她以为那道伤口早已痊愈,当被戳开暴露在太阳下时却疼的令人窒息,忙奋力挣扎,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大声道:“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我要怎样与你何干?” 冷然见她挣扎不想伤到她便松开圈紧她的双臂,声音沙哑:“我没有想要兴师问罪,只是心疼你,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知道。” 她突兀的笑开了,眼泪愈发汹涌:“心疼我?你什么时候心疼过我?我刚怀孕的时候你忙着冷馨的病,姑姑姑父牺牲你只字不提。”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我那天是怎样流产的吗?” 冷然颓废的倚在门上不说话,眼里的伤痛却越来越清晰。 她说:“冷然,那天我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父母因你父母而亡,我姑姑姑父心怀愧疚甘愿赴死,佳大保研的名额……”音调骤然一沉,“还有你偷偷做我和冷馨骨髓的配型。” “口口声声说心疼我的是你,流产不到一周要我捐骨髓的是你,哈哈……你何时心疼过我?我流产时守在的身边的是沈醉,去波恩连着发烧一个星期口中念叨的是你的名字,守在我身边的同样是沈醉;语言不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身边守着我的人是沈醉……可是冷然,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沈醉和她除了友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说有也就是带了点兄妹间的依赖感。可她的理智早已被冷然几句话冲刷完了,哪里还管什么现实情况。 她漫布泪痕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清晰,泛着微弱的光。 他红肿着眼眶坚定说道:“我在等你回来……” 她心中的冰山突然土崩瓦解,颤抖着双手走进卧室,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却不依不挠,铿锵着说:“我拒绝你是不想伤害你,怕你知道真相后加倍恨我。苏书私自找你我并不知情,等我知道想要跟你解释清楚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我处理好家里事情后就一直在等你回来,休假的时候我去过你常去的莱茵公园看清澈的莱茵河水,路过你位于费努斯贝格的医学院,走过你走过的路,感受过早春初雨时的波恩城……” 一年去波恩两次,从来都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怎么可能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呢?若是可以,他想抢亲。 “小墨,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既然你对沈醉心存感激那为什么还离婚,因为你根本就不爱他。” 她抬眼见冷然并未有要走的趋势,走到门前冷淡的重复了一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侧着身子拉开门,寓意很明白,请出去,可拉开门时却接连两个人相继跌进屋子里。除了*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外还带着两声凄厉的“哎哟……” 池小墨一愣,借着走廊的灯光她惊悚的看到地上摔着两个人,带头的是岳艳和赵亮,转头看走廊上竟然黑压压一片全是看戏的学生医生们。 “你们怎么在这儿?”她惊讶的问。 赵亮若无其事般从地上爬起来,顺带拉起岳艳,拍了拍两人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那个……就是听到你的叫喊声,以为有小偷,就过来看看……” 继而转身给三楼的同学们使眼色,道:“夜深了,同学们都去睡吧!明天还有手术呢。” 片刻时间学生们如鸟禽散,只余几个医生还秉着八卦心态看热闹,赵亮为了不引火烧身也很明智的佯装打哈欠:“艳子,半夜咱不睡觉在干嘛呢?” 岳艳眨着眼睛无辜道:“本来是准备行正义抓小偷的,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回去睡觉吧!”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说:“这几天太忙,我们就领个证,不办酒席。”说完两人携手离开众人视线。 其余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见常年敢死队人员都已离开,即便再想看剧情发展也只能忍住好奇心悻悻回到房间。 冷然仍在黑暗的角落,阴霾散去些许,情绪趋于冷静,明白此时不是死缠烂打的时候。拖着疲乏的步子往门前走去,穿过狭小的客厅行至她面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小墨,其实你是爱我的!” 她碰到将房门摔得砰砰作响,哀伤被怒火取代,她大声吼道:“冷然你他妈哪里来的自信。” 冷然望着阖上的门,轻轻浅浅的回答:“因为我是你爱的冷然。” 仅此而已 第90章 她怔在原地不能动弹,脸上的怒容顷刻被悲伤所覆盖。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却拉闸似的倾泻而出,背靠在门上缓缓滑落,直到蹲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和着眼泪笑着喃喃道:“呵呵,他说心疼我,他说心疼我……”她确实爱他。 可是冷然,你对我的那不是爱,是内疚啊! *** 第二日是n班,她睡的晚,又被冷然那样一闹,日薄西山时都还窝在床上睡,即便意识清醒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彼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摸索好一会儿才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滑开键盘礼貌道:“你好!” 沈纱劈头盖脸一痛痛批:“你好个毛线啊!是我,这几天死哪里去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她睁开浮肿的眼睛爬了起来,无精打采道:“上班下班加班,除了这三样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 沈纱一掌拍掉沈醉在她身上不安分游走的双手,说:“你再不晒太阳小心发霉。” “我最近不是p班就是n班,横竖白天都挺尸,现在倒是想晒太阳,你也得让我有得晒啊!”末了奸笑两声,“要你不当回夸父,把那太阳给追回来。” 沈纱白眼一翻:“你怎么不说我是苏妲己,干脆让那太阳一天24小时都在天上。” 池小墨轻笑出声,忙找来耳机将手机放进睡衣口袋,趿拉着拖鞋去阳台上收衣服,嘴上也没闲着:“别闹了,你和沈醉什么时候回去?” “我在这边没吃你的喝你的你还好意思赶着我走?” 池小墨:“……” “哼哼……” “说真的,你们来来回回也好几趟了,都是谈合作,也得欣赏一下祖国河山的大好风光吧?”她取下外套搭在胳膊上,转头见冷然好整以暇的坐在藤吊椅中看书。 冷然清晰的轮廓,薄削的嘴唇,长睫留下的阴翳,胭脂红落入洒下的光晕她都能轻易看见,就像他们当年在盛世大厦的感觉一样,带着浓烈的家的触感。 “池小墨……池小墨……我在跟你说话呢,有没有在听?” 她缓过神来抱着衣服就往室内走,脸颊因尴尬而微微发烫,面对暴怒的沈纱连连应声:“有在听,刚才有些晃神。” “我和沈醉晚上要开一个视频会议,因为时差关系可能要到午夜才有时间,你今天是什么班,我好安排好时间去看你。” “那刚好,我n班,晚11到早8点的。” 两人约好时间就挂断了电话,n班后一天是休息日,她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贺子如的这个单间,觉得肚子饿也就草草的吃了碗泡面。 却在扔泡面盒时鬼使神差的瞄了眼空荡荡的阳台,失落的低垂着脑袋给了自己一巴掌:该死的,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华灯初上时她在街边买了些水果先去拜访了一下冯香,而后拎着水果去了秦家,苏姐姐不在,又无子女承欢膝下,门庭必定略显清冷。 秦父秦母对她还有印象,煞是开心,硬要留她吃晚饭,虽然五脏已经被泡面喂饱了,却仍在温暖地灯光中陪着两位老人吃了顿饭。 饭后才依依不舍的送她出门。 她没有搭车,穿过偌大的佳大校园,要么是情侣要么是三三两两好友相携出行,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显得格外落寞。樱花已到了尾季,枝桠显得萧索万分。 她坐在樱顶宇宙洪荒号学生宿舍的台阶上盯着浓黑夜色中季末最后的淡樱,将脸埋在膝盖中莫名觉得悲伤,来来往往的学生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蜷缩台阶一侧的她。 等缓过神却见身边已然是自己熟悉的身影,在黑夜中仍旧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那颗樱花树。 她一愣,颊边还挂着晶莹的泪水,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冷然没回头,视线定在那颗樱花树上,声音飘渺的像来自异时空:“今天是秦妈妈生日,急诊有台手术下了就过去了一趟,你我前后脚的时间,你没开车,我就猜可能是过来了。” 他的直觉很明确的告诉他她应该在这。 她这算是误打误撞,她并不知道是秦妈妈生日,只是恰好有时间就去了,转头静默擦干脸颊上的眼泪,平复腔调道:“手术怎么没叫我?” 他从阑珊灯光中挪过视线定格在她白皙透明的面颊上:“不是什么大型手术就没叫你。” 台阶上很凉,她站起来下了几层台阶不再说话,却有离开的趋势。冷然起身跟在身侧,不紧不慢错开一步距离。 他小心翼翼揣摩着池小墨的心理,看她到底反感没有。本是是准备来个温水煮桃花的,可昨晚路靖美告诉他的事情让他全线崩溃,理智荡然无存,哪里还想得了别的事情。 现在静下来仔细想想,觉得对付她还是适合长远战术。 “玉秋姐要我们去接机,你去不去?” 她诧异的回头:“玉秋姐回来了?” 他温和点点头,像根本就没有昨晚那回事。于是成功的将池小墨又骗回了车上,倒也不算骗她,苏玉秋确实是回来了。 车奔驰在苍茫的夜色中,她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影,陡然想起昨晚睡觉时是锁了门的,冷然是怎么进到屋子里的呢? 伸出指尖在敲打着一旁的车窗,内心挣扎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你昨天是怎么到我屋子里的?” 冷然长睫一颤,像展翅欲飞的蝴蝶翩跹起舞:“你阳台门没锁,爬阳台过去的。”末了噙着如三月暖风一般的柔和目光细声叮嘱,“晚上睡觉时记得锁好门窗,别整天迷迷糊糊地。” 后面那一句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被吓得一身冷汗,二楼虽然不算高,要人命也不是难事,他难道就不知道危险吗? “你疯了是不是?命贱不要这么死,省得沾我一身腥。”她是吼回去的,却瞬间急红了眼眶,忙别过头看向窗外。 冷然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沉默着没再开口。信息精准收到:她很关心他。 苏玉秋原本是拟定最迟晚上六点到家,这样还能陪老人吃顿饭,但转机过程中延机,便拖到了现在。 池小墨一把窝在苏玉秋怀中,抽抽搭搭的红了眼眶,抬头心疼道:“黑了,瘦了,也憔悴了!” 苏玉秋摸摸她细软的发丝:“傻孩子,我已经三十六七了,能不比以前老么?倒是你,还是走时的模样,一点没变。” 转头望向冷然道:“他们情况都还好吧!” 冷然接过苏玉秋的行李点点头,一行三人往大厅外走,池小墨紧紧拽着苏玉秋,想给她更多的温暖,却在听到她和冷然的交谈中释怀。 原来苏玉秋早已从当年的事情中走出来了,她们的情况不一样,她还有全世界,只是没了冷然。而苏玉秋是失去全世界之后又得回了全世界。 因上班时间临近,她和冷然将苏玉秋送回家后就赶去医院了。陈怡见他们同时进来时别过落寞的脸,她刚到医院就听别人说他们离好事不远了。 可她不愿意相信,现在亲眼看见当事人后心里面更是堵得慌。 “冷老师,今天晚值班没有病人……” 冷然额头轻点,侧身换好白大褂道:“那你先去休息室休息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陈怡嘴唇张合好几次最后却保持沉默,耷拉着脑袋往休息室走去,到值班室门前回头凝视着他低头翻阅病历伟岸的背影,委屈感更甚。瞥了眼正穿白大褂的池小墨,怨恨狂卷袭来压倒理智。 没病人的时候值班基本上就有两种可能:一是等病人;二是睡觉。 池小墨醒的迟,也要等沈纱沈醉,便翻阅历年年较为棘手的案例。冷然拿了张纸唰唰写下几个字母,隐没狐狸般狡黠的表情挪到她身旁的办公桌上将纸递到她面前。 问:“小墨,这个怎么读的?” 她从病历中挪到小小的纸片上,上面写着:lch liebe dich。 她眉头一皱,不悦道:“你问这个干嘛?” 冷然一脸无辜:“别人说学德语就要从这句话开始。” 她直接漠视冷然脸上表情:“那就别学了。” 冷然也不恼,也静静坐在一旁写病历,眉头却微蹙,lch liebe dich是德语中的‘我爱你’,小墨的无视并不在他掌控范围内,这次计划完败。 低头冥想中时听闻有人敲门,抬头见沈醉和漂亮女人站在门前,脸色更要沉了几分。 池小墨和他的心情截然不同,高兴地挥挥手,起身从别的办公桌旁搬过凳子放在她身边,雀跃道:“来来来!坐这边来。” 沈纱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优雅落座在她身旁,凑上去小声问道:“怎么还有其他医生啊?” “你不会单纯的以为就我一个人值班吧?”她环顾值班室,李锦潘雪的脖子伸得老长,郑东更夸张,一个劲地掏耳屎。 沈醉悄无声息的保温盒搁在桌上,和她对视时带着难以隐藏的笑意,这些年的相处让她几乎第一时刻读懂了沈醉浅含的意思:“这是纱纱亲手做的,好自为之。” 盯着暖色调的保温盒一个寒噤,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求救,沈醉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冷然揣进白大褂中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努力让忽视方才两人的‘眉来眼去’,起身扬起笑蓦然伸手:“你好,我叫冷然。”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师生文,编编说这类文在是冷门,捂脸,亲们去给四爷捧捧场吧,坑品保证啊 第91章 沈醉仍然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和冷然交握双手表示友好:“沈醉,上次签合同时见过。” “嗯,印象深刻。”其实那天他除了知道他叫沈醉,周夏和他具体谈了什么压根就没印象,只是知道他曾经是池小墨丈夫。 交握的手松开,沈醉没事人一样坐在沈纱旁边噙着温和的笑听她们姐妹之间的谈话。 沈纱:“你生日过后我们就回波恩。” “还有一个多月,那这些天准备去哪里玩?” “不麻烦你,我和沈醉自由安排。倒是你,自己注意点,回来后感冒没有?” 池小墨摇摇头:“没有感冒过。”想来也怪,在波恩时常感冒发烧,回来倒没感冒过。 对于她常感冒这件事,沈纱是既心疼又好笑,一个学医的浑身是病,变个天都能把自己整进医院的灾难体质医生。 沈纱抬眼见潘雪他们的眼睛都放光的盯着她们,偏头细声道:“你同事怎么都怪怪的。” 池小墨轻咳两声示意他们收敛点,却没收到明显效果:“不要管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纱收了心思放在保温盒上,笑靥如花的打开保温盒给她闻,自豪道:“这可是我煲的你最喜欢喝的山药排骨汤,可费时间了,你一定要喝完啊。” 池小墨盯着漆黑一片的汤水,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沈纱一脸兴奋的表情,肯定是沈醉说好喝了的。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个……那个……等会儿再喝吧!我们难得时间一致,多聊会……” 沈纱偏头凝视着她身侧的纸片,绕过她拿到手,喃喃道:“这是你写的吗?”字体和小墨的有些神似,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这个字像辽阔的北地,苍劲有力,而她的则带着江南山水的柔情隽秀。 明明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却骤然红了脸颊,不自然道:“不是。” 沈纱看着纸片念出声:“ich liebe dich。”(音译:yi xi li be di xi我爱你) 她脸颊温度越发高了,只沉默着不吭声。 沈醉别有深意的落在她胭脂红的脸颊上,而后道:“要是觉得在这边不适应了告诉我就好,我给你安排回去的事情。” 池小墨一头雾水,回去哪里?她还未问出口冷然彻底破功了,拍案而起,怒火腾腾的沉声道:“不需要,你自己管好自己就可以了。”都已经是前夫了还想挖墙脚? 沈醉轻笑逸出声:“为什么和我没关系,别忘了我曾经可是小墨老公。” 冷然真想拿把手术刀把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这还真是他见过最不要脸最讨人厌的:“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虽是过去式,以前也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人,这点忙和我们曾经的关系简直是微不足道。”他和小墨结婚也算是一个超级乌龙,两人根本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的想看眼前这个男人的反应而已。 冷然怒极反笑,纤长的指理了理毫无褶皱的白大褂:“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去不去德国得问她自己了。” 他虽盛怒却没有失去理智,这不是他们比关系的时候,以池小墨迷糊的性格随时可能拆台,他此刻唯一能拿捏准确的就是她舍不得这片故土和家人。 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消化两人之间的信息了,却还是跟丢了,半晌才明白,不解道:“谁说我要去德国了?” 她说完这句话冷然才稳稳的将心放进心房里霎时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体现得格外得意,因为一个拥有现女友了的前夫这样大剌剌的挑衅他,目的不明。 沈醉神色不变,伸手将沈纱细软的指拢入宽大的掌中,对于冷然的表现甚至满意。也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冷然,他虽然已经有女友了,不会觊觎池小墨,可却完全可以左右她的决定,你好自为之。 冷然浑身一震,没想到这单单只是个试探而已,他忽然庆幸对面那外表温润毫无杀伤力的男子和他不是敌对,不然是个伤脑筋的劲敌。 门外哒哒的全是紊乱的脚步声,电话铃声响彻值班室,冷然毫不犹豫接起电话,应声后挂点电话。 “准备麻醉测试和手术……”说完率先走出值班室,潘雪李锦等人也敛了八卦心思严肃的跟上去。 池小墨说:“我这一时半会估计没时间了,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说罢起身跟上去。 沈纱还心心念她熬出来的无敌排骨汤,高喊道:“排骨汤别忘了喝。” 她脚下一顿,险些摔跤,突然感觉此时夜色格外寒冷,她喝汤了估计明天就不用出医院了。 一群高中模样的男孩集体飙车,其中一台机车陡遇小狗误闯路面,紧急刹车时滑开路面,后面的连着几台机车来不及刹车撞了上去,好在都只是重伤,无人员伤亡。 等几台手术下来天色灰蒙蒙的快放亮了,她拢了拢白大褂往值班室走去,却见陈怡视线呆滞的盯着桌上的玻璃水杯,见她进来怨恨的目光一闪而过,继而被温柔覆盖。 甜着嗓子问她身后的冷然:“冷老师怎么不叫醒我,这也是个经验啊?” 冷然坚毅的下颚略微点头,转到桌前拿出病历唰唰大笔一挥,半晌像醒悟般道:“当时情况紧急,就忘了叫你。” 池小墨眼睛发酸,抬手瞄了下时间,实在撑不住了,道:“我先去休息室睡一会儿。”已经五点了,应该没太大问题了。 冷然转身目送她瘦弱的背影离开值班室,而后才低头写病历,这些落在陈怡眼中再刺眼不过了。 他写好病历后整理她乱糟糟的办公桌,惊喜的发现她夹在一本书之间的演草纸,上面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写着他的名字,他情不自禁笑出声。 而后却陷入冗长的沉默,上次也是因为收拾办公桌他吼了她,因为那里面夹着分型检测的化验单,他暴怒是因为怕她知道,那样谨小慎微的珍藏着爱她的那颗心。 他苦笑一声,随后轻手轻脚的到休息室。她睡觉喜欢侧在左边睡,他提醒过很多遍,偏左睡会压着心脏影响呼吸,晚上会难受,那时憋了好几个晚上才憋过来。 只一转眼,什么都回到了解放前,她的睡姿、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他静静的睡在大床的一侧,也许是因为疲倦,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气息均匀,像小猫的呼吸那样浅而频繁。 他这三年从来没有睡得这样香甜,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明显已经过了交接班时间,池小墨的睡脸映入眼帘,睡梦中似有什么不满,嘟着小嘴,有些黑发铺洒在脸上,衬得肌肤胜雪。 原来最幸福的事情便是早晨睁开眼,你爱的人在你枕边,吐气如兰、面目温润。 长睫轻颤,秀致的眉微蹙,长腿一蹬,身上的被子应声滑落,池小墨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冷然,打哈气翻身,脑袋飞速旋转。等等,怎么会有张冷然的脸。 难道又做梦了? 翻回来盯着躺在她身旁的冷然一时懵了,环视四周的陈设才想起来,忙爬起来穿上外套准备回去。 “小墨,我想和你谈谈。”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不解的回头:“谈什么?”他们之间能谈什么? 冷然不疾不徐的穿好外套道:“你和我之间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些什么,但总体来看,我觉得我们已经不存在阻碍了。” 她心乱如麻,紧咬下唇,抬眼坚定道:“冷然,你到今天还不觉得我家人是障碍吗?”一咬牙,索性将所有不快倾倒而出,“你肯定你当年不是因为内疚,现在不是因为内疚吗?” 他片刻失笑,他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了,原来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当年说清楚就好了,只是他没说,她也没给他机会说。 “内疚是内疚,爱是爱,你是觉得我活了快三十二年连内疚和爱都分不清吗?”他声音中带着愠怒。 她低头仔细斟酌字句才开口:“不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你了。” 他脸色更要沉上三分,忽而绽开笑颜,走到她跟前伸出右手道:“你好,我叫冷然,下个月满三十二岁,无不良嗜好,偶尔喝烟酒,但很少。现任麻醉科主任,月工资够用,有存款,下下个月就够房子首付了,有一辆十二万的福特轿车。” 她抬头疑惑的盯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冷然轻笑,说:“既然你已经不信以前的我了,找不到理由继续,那我们就重头再来。”而后坚定的重复道,“我叫冷然。” 池小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是潜意识希望和冷然重头来过,伸手握紧那宽大的掌讷讷道:“我叫池小墨。” 第92章 待冷然送她回家,她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晕乎乎的头脑终于清醒了。疯了疯了!怎么就着了道了呢?冷静下来想一想,或许,也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一个再次靠近冷然的机会。 给自己来了个大洗,而后看了下林小宝伤口的恢复情况,天气早已崭露出初夏的气息,香樟树恰好更换新叶,嫩黄色的芽儿薄嫩透明。 她是被贺子如电话吵醒的,大致就是岑洪为她办了个同学聚会,她本想推脱,可贺子如说高中同学都已经联系好了,就连在b市工作的韩诗也回来了。 池小墨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她倒不是不想和同学见面,只是不太喜欢闹腾腾的环境。以前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这些年一个人在德国性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聚会永远都那几样,打球、吃饭、k歌……无论哪样,都离不开吃,中国人将餐桌文化已经发展到极限了。 岑洪毕竟是资本家,更是一个有头脑勇于创新的人,虽然仍然有饭局,但不落俗套的将地点定在了他们共同的母校——佳木市第二中学。 她赶到学校门口时恰好是学生们放学的时候,七七八八的孩子成群结伴涌出学校。二中标志下有二十来人,贺子如亮红色的风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嘴上也没消停,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就差你了,慢得跟个乌龟似的。”韩诗声音虽狠厉,颊边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池小墨小跑着一把挽着韩诗的手臂,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示好:“哪里有,人家只是迟到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韩诗嫌恶的用手撑开她的头,道:“几年不见还学会卖萌了?别人卖萌那是可爱小清新,你这年纪再卖萌就是装纯拌无辜了。” 贺子如嗑了把瓜子接着说:“她就是出去卖也没人要啊……” 池小墨气急:“你……不嘴欠会死吗?” 贺子如认真的思考了下池小墨说的话,而后道:“会被憋死的。” “……” 郑嘉君只沉默的注视着她,没上前搭话,无声的混迹在人群中,对上她同样含笑的双眸,却见那双澄澈的双眼瞬间没了笑意。心中划过一丝苦涩,自嘲的笑了笑。 岑洪说:“你们不会准备在学校大门前聊到晚上吧?我在学二食堂订餐时间是七点钟,现在还早,都进去逛逛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校内走去,二中还是和以前一样,树木葱茏,干净整洁,只是整治了一个贪污上亿的校长,来了个强权校长。因为他们是小班教学的火箭班,她和贺子如的成绩已经算是里很差的了,所以学校光荣榜上印着她们的名字,写着学校来招徕新生。 她挣扎很久,脚步放慢后和郑嘉君比肩,问:“费梓怎么没来?” 郑嘉君一愣,没想到她会先开口说话,扬着笑说:“你三年前走后她就嫁给了一个美国商人去海外了。” 她在德国读书时就见过很多无力支撑昂贵学费而打工的女学生,却也因为这样达不到课程要求不能顺利毕业,签证快到期时为了留在德国随随便便嫁给当地人的,运气好得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德国小伙,运气差的嫁给建筑工地上的中年男人,从此再无青春。 她抿了抿微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选择了沉默。 “小墨,你恨过我没有?” 她脚步一滞,而后摇摇头,他都没恨过冷然,何谈恨过他呢?那些她在意的事情,说不定人郑嘉君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自己怀揣着恨意哪里好了。 “没有。” 郑嘉君欣慰的笑了笑,而后道:“我结婚了。” “什么时候?”她略微惊讶,只是单纯的没听人提起而感到惊讶。 “快三年了吧!”当年聂易江有意和他手中握着的大额股份抗衡,他几乎损失了半个郑氏银行,巨大的资金周转不灵让他不得不融资,能接济郑氏银行的人恰好是郑父想要联姻的人,然后这桩婚事顺其自然。 他没反抗,似乎也没了防抗的理由。 她赞同的点点头觉得这样很好。 晚上几乎把二食堂二楼酒席位给闹翻了,一群人疯疯癫癫的吃吃喝喝,她也被灌了不少,脑袋晕忽忽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冷然的脸,挥之不去。 韩诗酡红着脸一脚踏在椅子上,将啤酒瓶‘咚’的一声搁在桌上,嚷嚷道:“你们一个个不厚道的货,老娘今年二十八,博士快毕业了,成了标准的灭绝师太!好不容易家里安排个相亲的,尼玛一听老子学历就跑了,坑爹,工作不好,连男人也不好找。” 贺子如也迷蒙着一双眼睛从桌子上爬起来,站在椅子上作势往桌子上踩,岑洪忙把她拽下来,贺子如不耐烦的挣扎了两下,转头见岑洪不断放大的俊脸呈现在眼前傻呵呵笑了起来。 伸手使劲拍了拍岑洪的肩膀,舌头都开始打卷了:“我我……我……比诗诗幸运,我……还有……你呢?”说完吧唧一声亲在岑洪嘴上。 韩诗伸起一脚踹在贺子如屁股上,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滚……” 池小墨也是笑吟吟的,躺在椅子上环顾着已经翻新过很多次的学二食堂,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曾经洒下过他们的欢声笑语。 她的青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出校门时将除了专业课的其他书籍三毛钱一斤卖了。 喔!她知道了,她的青春三毛钱一斤卖了。 酒到正酣时郑嘉君手机铃声响了,他接电话后噙着嘴角的浅笑温和说:“老婆孩子在家等我呢,先失陪了。” 池小墨盯着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一瞬间才明白,这样掩不住暖意的郑嘉君才是当年她喜欢的郑嘉君。能让人变坏的伴侣只有吸引力,而能让一个人洗尽心灵灰尘和戾气的伴侣必定是能相伴一生的人。 郑嘉君遇到真爱了,那个他能够呵护一生的女子。 身边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了,她真的很高兴,吸了吸鼻子。原来人生就是不断探寻的过程,一直找到那个合适你的人一起走下去,然后白发苍苍,儿女承欢膝下、含饴弄孙。 一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她脑袋似清醒似迷蒙的趴在桌子上捂着像被火灼烧一般的胃部。 岑洪处理掏出她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打了一通电话,而后将其余喝醉的东西尽职的送上出租车,通知家长或另一半。 池小墨感觉自己脚下轻飘飘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冷然的面目不断在眼前重叠交替,她不禁失笑,不在意的摆摆手:“真讨厌,怎么像苍蝇一样挥都挥不走啊!” 冷然见她喝酒了本就沉着脸,此话一出更是拉长了脸满是不悦,定定的盯着她殷红的脸道:“我送你回去。” 她撅着嘴巴小声抽泣:“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她虽然意识模糊可却不傻,这个样子回去肯定会被池菲大卸八块。 忙钻进桌子底下不出来,中国红的桌布一直垂到地面,她高声喊道:“子如子如,里面好好玩啊!你也进来吧!” 岑洪这边刚把韩诗安置在学校周边的酒店回来,眼看着贺子如爬到桌子下,两个他这辈子最熟悉女人的笑声呵呵传来,他扶额,真心想掀桌。 尼玛!他是二极管三极管全线短路才办了这个聚会。 冷然掀开桌布哄到:“小墨,乖,来,我们回家去。” 她鼓着腮帮子猛摇头:“不要,回去了,妈妈打。”说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不是你家,是我们的家。” 她如地球一般长的反射弧思忖半晌道:“我们没有家。” “有,我们在盛世大厦的家。”本来还要等两个月才够那房子的首付,可他焦急于池小墨的态度,找乔伟夫妻借钱凑够首付刚办好房子手续。 池小墨呢喃的道:“家……我们的家……”骤然哇哇大哭,口中念叨着,“你不要我了的,你把我丢了,把我丢了……” 冷然真想一把将她揪对着粉臀一顿胖揍,待听清她说的话后动弹不得,忙说:“我没有不要你,是!我是把你弄丢了,可我回来找你了,一直在找你……” 岑洪这边也是耐心的一翻哄,完全没用,无奈的给了冷然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然后两个前前后后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合力将笨重的红木桌子挪到一旁,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掀桌。 随后见到两个小女人差点没气晕过去,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将脸红彤彤的脸蛋贴在冰凉地砖上。 “看,我说这儿很凉快对吧!”脸上温度慢慢降了下来,还不忘向贺子如邀功。 贺子如也眯着杏仁眼一脸诚恳的点头。 两个男人一把捞过地上的女人护在怀中踏入夜色,迎面的凉风吹得有点冷,池小墨蹭了蹭,紧紧紧贴有着源源热气的宽大胸膛。 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个胸怀好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某四想写一个be的文,你们会抽我不???? 第93章 因为方向不同,冷然和岑洪在第二中学门前就分开了,冷然抱着池小墨跳上出租车,对司机道:“去盛世大厦。” 她咚的站起来,头撞上车顶也不自知,嚷嚷道:“不是不是,我家不是在盛世大厦,在哪里来着……” 脑中乱糟糟一片,而后笑呵呵的开始唱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冷然高大的身躯在狭小的出租车车厢中不得伸展,忙扶住她左右乱晃的身子以免碰伤,柔情的将恼人的黑发别在耳后,温柔似水。 她傻呵呵弯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然后高声问司机:“师傅师傅,唱的好听不?” 中年司机从后视镜中瞄了她一眼,懒得回答,只径直开车,他女儿和眼前这姑娘一般大,最不喜欢不知检点的姑娘了。 池小墨却不依不挠,趴在副驾驶位的靠背上坚定的又问了一遍:“我唱的好听不?” 冷然头痛的将她从椅背上抱下来紧紧圈在怀中,从他的白衬衫中探出小脑袋冲着他嘿嘿笑,伸出柔荑般小手揉搓他的脸颊,晕晕乎乎的说:“冷然,我知道你是冷然!是我的冷然!” 他任她在他脸上胡作非为,衔着浓浓笑意点头:“对!是你的冷然!” 司机好奇的盯着后面那两人,恍惚间觉得自己想错了,问:“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他神情抚摸她头顶绵软的黑发,唇边的笑容怎样都掩不住:“她是我妻子。” 司机认同的点点头,这关系还能接受,而后却疑惑道:“怎么就喝高了?” “她才回国,同学安排的洗尘宴盛情难却,就喝高了。” 司机不再问话,只认真开夜车。 池小墨下车后的状态和她在车上表现的话多截然不同,呆呆的盯着鞋尖不动,不管冷然跟她说什么,她就是不搭话。冷然无奈之下只能将他扛回去,细心的清理她身上的污渍后才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早已熟睡,长长的睫毛早被眼泪浸湿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表情显得格外痛苦。 他帮她腋好被角,轻声问:“很难受吗?”说罢轻柔胃部。 她没回答他,他这才知道她是做梦了,轻叹一口气。他出神的盯着她,红艳绵软的唇,细白的颈……某些生理需要越来越明显,只能强忍着再次冲了个冷水澡。 *** 疼!头疼!头痛欲裂! 她抚着头歪坐在床上,盯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一阵茫然,她怎么会在这里?昨天不是同学聚会么?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色灰蒙蒙一片,她抓起一旁的手机看时间,天啦!下午五点钟!完了完了,p班啊! 她慌忙火急的掀开被子光着脚往外跑,却在看到熟悉的镂空窗花装饰时猛然醒悟,她怎么会在冷然家? 冷然在一旁沙发上悠闲自得的看报纸,见她光着脚微微蹙眉:“别光着脚,回去把床前的鞋子穿上。” “喔!”她转身就穿上拖鞋再次出来,穿上就后悔了,这么听话干什么? 他搁下报纸问:“肚子饿不饿?” “不饿。”而后问:“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虽是问,却也没太惊讶,昨晚醉成那样,肯定不会记得了。 她诚实的摇摇头,脑袋里最后的画面就是韩诗踹贺子如那一脚,往后的事情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像被删减后的带子。 冷然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道:“你说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还有就是说我们周五去领结婚证!” 她尴尬地红了脸,哂笑道:“那个……那个……我真的是这么说的?”情绪崩溃中。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冷然坚毅的脸绷得紧紧的,点点头道:“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小红本。” 池小墨:“……” 随后怯怯道:“冷然,那个……我结过一次婚了你知道的。” “这个我知道。” 冷然的坦然和不介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才妥协道:“你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们昨天不是才刚重新认识么,发展太多了……我……” 他毫不犹豫道:“好!”很好,虽然诡计没有得逞,至少她答应重新开始了。 她长吁一口气,不解的问:“我们今天不是p班么?” “我要李锦潘雪顶班了。” “喔喔,那……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她指了指门。 他站起来取外套:“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里我熟。” 他不给她反驳的时间,率先走到了前面,她无奈的只能跟上,想起昨天发酒疯竟然说了那些话,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冷然那栋靠里,走捷径要经过一坐人工湖上架着的木板桥。两人以前要好的时候时常来,她喜欢听鞋子踩在木板桥上发出的‘咯吱’声。 她踩在桥上看桥下绿茵茵的水,一时寒颤四冒,要是哪个自杀要投湖的,估计来了也没这个兴致了。 在拦车前他嘱咐道:“明天是p班,今晚好好休息。” 对于冷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她显得很不自然,见到车忙滑了进去,红着脸颊忐忑不安的享受着这份关心。 她既开心又害怕,倘若到头来仍是一场空,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相比于池小墨的忧心忡忡,冷然倒是满腹欢喜,原来你喜欢的人迷糊是有好处的。 她回林宅时都在家,林小宝伤口基本上复原了,不要剧烈运动就好。池菲窝在沙发中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她脚步一僵,拢上笑上去帮池菲捏背,说:“那啥,不是加班么。” “哼!哼!”池菲冷哼两声不再搭话。 池小墨心中发麻,刚准备脚底抹油就听池菲轻轻浅浅道:“那怎么晚上冷然打电话说你去他那儿了?” “额?”池菲对冷然的态度让她忽然捉摸不透了,前前后后截然不然啊! 池菲声音还是冰冷严肃的:“额什么额?” 她试探问道:“妈……你……你跟冷然怎么……” 池菲回头,未施粉黛的脸上也出现了很多细纹,岁月终是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一时心疼不已,后面那半句早已显得不重要了。 “我和冷然关系一直很好。” “咳咳……咳咳……”她差点被口水呛死,这是她听过最惊悚的故事。她约摸知道池菲对冷然的反感是因为她亲生父母,所以他们关系不是水火不容就已经很不错了。 ‘关系一直很好’,惊悚,绝对惊悚。 池菲嗖的将视线挪到她憋红的脸颊上,问:“咦,你还别不信,我和他没事还约出去喝咖啡来着。”确实约了,不是威逼利诱就是下马威。 “……”她仍旧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池菲猛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一把将她拽到沙发上,声色俱厉道:“真能耐,还给我在德国结婚了,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池小墨震惊的瞪大眼睛,一秒钟变结巴:“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池菲避开她的问题狠狠训斥道:“有你这么帮朋友的吗?要不是人家沈醉是正人君子,你不把自己搭进去才有鬼。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也要插一脚,也不怕人沈纱介意。我说你长这么多肉怎么净不长脑子啊……” 此处省略n字,池小墨耷拉着脑袋被池菲训斥的两眼昏花,耳朵都快起茧了,直到习娴喊吃饭才放过她。 她第一个坐到桌前,为了避开池菲的狂轰乱炸紧挨着习娴,要是池菲继续骂奶奶还能帮忙,这样安全又保险。 她伸手刚要夹胡萝卜,池菲一声呵手抖全撒在桌上了。 习娴如预料中开始掩护她,池菲并没有立即偃旗息鼓:“妈,你不知道她胆子越来越肥了,结婚证都随便跟人领了,要不是我还在卫生局工作估计这辈子都得被她瞒着。”末了喃喃道,“这丫头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池小墨赔罪般殷勤的给池菲夹菜,为自己辩解:“这也不能怪我,人沈纱沈醉相信我也没办法啊!” 林微白早前也就知道这事了,也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数落大军:“是!人家相信你你就能免费送给人家啊?” 在一旁沉默的蓝婷困惑道:“沈醉和沈纱已经是第四代了,是可以领结婚证了的,为什么还要你和沈醉假结婚?” 池小墨汗,不愧是法律专业出身的,看待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样。 她忙解释道:“其实这也就是一个超级大乌龙,沈纱的父母早逝由沈醉父母收养,这不就和亲女儿一样么?而且对外宣称都是说沈纱是巴晨集团的千金,要是巴晨的少爷娶了千金,这话传出去对巴晨都是一个重创。我刚过去不久沈醉父亲病危说最后的心愿就是能参加沈醉婚礼,不然死不瞑目,也就是死了都怕沈醉和沈纱在一起。没办法,沈醉沈纱都是孝子,只剩下我这个他们信得过的人结婚离婚后不会卷走巴晨遗产的四分之一。我当时想也就帮个忙,没多大点事,就结了啊。谁想到被沈爸爸督促着领了结婚证。许是举行婚礼后他心情格外好吧,结果身体好了,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了,就拖到回国的时候。沈醉觉得对不起我,上个月背着沈爸爸才偷偷把离婚证签了。” 蓝婷点点头,一语点破其中利害关系:“就是道德问题和心理防线。” 池小墨猛点头,这……算是在帮她吧! 第94章 许久不吭声的林志逸倒是开口了,全是若无其事的淡然感:“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姑且不谈结婚的重要性,把它当成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情再回头想想。你从小就教育她助人为乐,她现在按照你说的话做了,回头你又不高兴。她要是不帮助沈纱沈醉,你也肯定会不开心,两相比较你觉得她做哪个抉择你会开心一点?” 继蓝婷说的话后,她手捧爱心一个劲地猛点头,都快把头磕进碗里了。老爸真帅,天下第一帅爸爸。 池菲一怔,她也是被气晕了,现在仔细想了想老公的话,相比于对这件事的漠然,她还是希望她帮助沈家两兄妹的,毕竟损人利己的事比比皆是,损己利人的事情却是世间少有的。 她很欣慰小墨有一颗透亮的心,她陡然眼睛酸酸涩涩的,年纪大了,心也愈发柔软了。 嘴上却不肯罢休:“也没这么帮人的啊!”末了见池小墨一脸钦佩的盯着林志逸,醋味四溢,“看什么看,不吃就给我滚。” 蓝婷小口拖着青菜,这些年已经对池菲的性格了如指掌了,池菲关心你的时候是关心你,吼你的时候仍然是关系你,对于不在乎的人理都不会理。 她有些好奇她这个极品婆婆到底是怎么坐上卫生局局长的位置的。 *** 第二日早餐刚过冷然电话就来了。 “吃完饭没有?” 池小墨实在不知道冷然问这个干嘛,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吃了。” 他隔着栅栏望向二楼淡紫色窗帘的屋子,漫不经心敲打着方向盘:“那你出来吧!我在你家门前,医院发了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吧!” “……”池小墨相当困惑,医院的福利什么时候也有电影票了? “不会是因为恐怖片就不敢看了吧?”他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恐怖片她大学时倒是经常看,经常是一个寝室的一起看,自从被贺子如拉着看了《死寂》和《咒怨》后好几天晚上睡不着,就再也不看了。 “谁……谁……谁怕了,等着,我马上出来。” 冷然含笑挂断电话,四月末桃花落尽,枝头开着红艳艳的石榴花,像高中时苏格兰风情的校服裙摆,。 不时微微喘息着的池小墨便出现在他面前,额头沁着香汗,眉宇间仍旧是一副倔倔的神情,他轻笑恍惚回到以前的模样,当初若不是这份倔强,也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她努力平复气息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服输道:“不就是恐怖片么?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但笑不语,慢慢发动汽车,黑不见底的眸子满满当当的全是笑意,时不时将注意力从路况转移到后视镜中她的脸上。 接连十点半开始的电影,冷然先就购好了《临终囧事》的电影票,选这部电影的原因有几点,一是他先前看过,虽有些地方略显恐怖,但最后都成功的化为了笑点,不会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二是他这个情场新手听说看恐怖片可以揩油,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定下来了。 冷然时间掐的刚好,情侣套餐的超大桶爆米花和大杯可乐刚拿到手就刚好可以入场。 因《临终囧事》出来有些时日了,电影院里也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们坐在倒数第三排。池小墨肾上腺素分泌异常,神经紧绷,吞咽着口水盯着屏幕上播映着近期即将上映的电影预告。 她后悔了,相当后悔,没事呈什么英雄啊! 电影第一幕就是出现女鬼一样的乘客,她吓得用双手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想看,从指缝中露出缝隙看电影,直到那女的从下水道中爬出来时忍俊不禁。 冷然郁闷的盯着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池小墨,撑着下巴欣赏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当看到舅舅走的那一幕时池小墨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一直到电影散场,她双手捂着脸置于膝盖上,声声呜咽。 冷然忙递纸巾给她,捧起她的小脸擦点被泪水浸湿了的面颊,她泪眼汪汪的凝视着他,期期艾艾的问:“冷然,你说姑姑姑父走的时候,是不是和小波舅舅一样的心情呢?” 他捻着纸巾的长指顿住,顷刻明白了她伤心的原因,除了电影本身的感人与催泪之外,还带着一份对林惠的心疼与想念。 “或许,是一样的吧!” 此后便是冗长的沉默,带着繁杂的思绪顶着红肿的眼睛出了电影院,离上班时间还远,他跑去买了一个超大的爱心棒棒糖递给她。 池小墨一脸嫌恶:“都多大年纪了你好意思买这东西。”却还是暖烘烘的接了过来,拆开咬了一口,甜甜的却不觉得腻。 难道这就是恋爱本该有的感觉吗? 以前和冷然在一起就是追逐,他是太阳,她是月亮,她不停追逐他的脚步却总是赶不上,千年才遇一次,就算相遇了,却也是酸酸涩涩的,偶尔甜蜜时也像独角戏。 他们小资情调的一起喝咖啡,之后逛街买衣服,像所有情侣应该走过的流程一样,他也想还她一个不一样的恋爱时光,这是他欠她的,更是他心甘情愿想给她的。 池小墨矛盾的要死,明明就已经划清界限的两人再次越界,她很迷茫,不知道这对还是不对,最后决定顺应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快乐把时间缩短,正如此时一样,几个小时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她站在住院部楼前红着脸推搡冷然胳膊道:“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再进去。”毕竟医院大部分医护人员都知道她才离婚,转眼又和冷然勾搭上了,流言蜚语肯定很多,她不想惹事也不想成八卦的漩涡中心。 冷然衔着浅笑的唇角瞬间僵硬,低头端详很久才明白她的意思。他点点头往里走去,唇角却带着狡黠的笑容。 她见他走到采血室旁白色柱子后倏忽不见,想罢应该是进电梯了,才抬脚往里走,却在icu门前碰到忽然蹿出来冷然,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站在她面前带着浅笑,温暖谦和,忽的站到她面前亲昵的别过她耳边的黑发,对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大声道:“我爱池小墨,很爱很爱……” 他想他三十二岁里最疯狂的事大概就是此时了。 她羞怒各半,殷红着脸颊瞪了眼冷然忙往电梯上走,撅着嘴给了他无数个白眼。 冷然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盯着缓慢阖上的电梯门,转头对周围错愕的医护人员礼貌的点点头,然后像十八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热血沸腾的宣布:“我要追我们麻醉科最清纯的医生……” 抬眼见陈怡惨白着脸色站在大厅门前,像随风就能飘散的蒲公英一样,一时怔在那儿。 他恢复常态对陈怡道:“快上班了,去准备准备吧!” 陈怡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转身往门外奔去,家庭变故,心上人固守城池,她觉得她的天都塌了。 池小墨,我恨你,恨你们林家所以人。 冷然握紧的拳头又轻轻松开,转身步入电梯回麻醉科。 手术安排的时间很合理,和冷然搭班更显得格外轻松,出手术室给自己泡一杯热茶看新闻,抬眼扫了一旁闲着的李锦和潘雪:“我怎么就没见你们俩进过手术室啊?” 潘雪磕着瓜子,有气无力道:“老子给那些兔崽子顶的第三个通班了,就我这精神状态,你要我怎么上手术室?” 年轻的主播姣好的面容呈现在液晶显示屏中,有条不紊的播报新闻:“陈氏集团收购案于昨日正式签立股权转让协议,白墨集团成功拿下陈氏集团又上一个台阶,具体情况请看报导……” 镜头一转落在林微白精致的脸上,没了在家时的随性,显得严肃刻板,发梢衣装一丝不苟。她不懂商场上的事,却敏锐的觉得这是对白墨集团有益无害的事情。 李锦诧异道:“咦,陈氏集团不就是陈怡爸爸那个公司么?” 潘雪嗑瓜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盯着电视半晌才出声:“好像是。” 池小墨这才发现陈怡并未上班,她松了一口气,倘若陈怡知道她是林微白的妹妹,怕是恨死她了,换做她也是一样。 夜色逐渐浓重,临近十一点时送来了一个急诊病人,是并未上班的陈怡,当她接到单子时竟然挪不开脚,下/体撕裂出血和宫内膜出血,原因是——遭/多/人轮//奸。 池小墨都不知道是以何等心态做完手术的,她出手术室时陈怡没醒,身边竟然连个陪护也没有。 冷然沉吟片刻对李锦道:“你是通班,先照看着陈怡,注意安抚情绪,我先送小墨回家。” “没事没事,头儿放心去。” 她沉默的走在前面,冷然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管是公司的事情抑或是这一件,都和你没关系,也不要太有负担。” 她抬头久久凝视着他深邃的眸子,蠕动嘴唇最终没有开口,冷然送到对她说:“早点睡,我回医院守着陈怡。”他安抚她不要内疚,可他何尝不内疚呢?倘若不被陈怡撞见他宣告般的占有,安安稳稳上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95章 池小墨无声的将冷然眉间的那抹内疚尽收眼底,转身穿过花园进房。他当年对她那样好是因为内疚,那以后对陈怡呢? 是不是也和对她当年一模一样? 林微白书房的灯还未亮,她路过门前后又忍不住退了回来,推开虚掩的门见林微白蹙眉在文件,见她进来忙搁下手中厚厚的一沓纸关切的问:“刚下班?这个点外面有点冷,怎么不记得多穿点衣服。” 池小墨噙着笑意摇摇头,关心你冷暖的,除了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人:“不冷。” 末了舔了舔微干的唇问:“陈氏集团的事情……” 林微白淡然一笑,而后缓缓道:“我知道你认识陈怡,以你的性格也必定会问我,所以等你回来解释清楚。我的的确确收购了陈氏集团,但是她爸爸跳楼自杀真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之所以看上陈氏集团完全是因为它债台高筑正巧可以成功转移白墨集团的资金,既可以达到扩张领域的目的,又可以合理避税。换句话说,倘若我不收购陈氏集团,它就要申请破产。我为陈氏集团的员工提供了继续工作的岗位,我答应保留陈氏旗下子公司所有名字,于陈家,我也是恩人。” 她点点头,她大致也听明白林微白说的话,无论是怎样的原因,她都会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 等缓过神来僵直的转头不可思议道:“她爸爸自杀了?” 林微白点点头,起身拢了拢厚厚的睡衣,诧异的说:“晚九点出的事,你不是因为这件事问我陈氏集团的事吗?” 不是,真不是! 她冰凉着双手往房间走去,一面替陈家伤心,一面又为自己难过。她和冷然现在也算刚开始,陈怡的事情必定能形成重创。 第二日艳阳高照,照例是p班,冷然忙着照顾陈怡没空接她,便只能自己乘地铁了。从她进医院开始就接受着各医护人员的各种指点与背后议论,她心态倒平静,都是八卦的人,只是从八卦别人变成了别人八卦她而已。 冷然没在值班室,郑东将病历递给她:“我今天顶头儿的班,陈怡情绪很不稳定,他在一旁安抚。半个小时后有台手术,麻醉测试我已经做好,你仔细看过程就好。” 她心情瞬间阴郁起来,忙安慰自己:“池小墨,陈怡现在比你更需要冷然。” 晚餐时她去楼下买了水果,送去陈怡病房。那时的阳光是饱和麦穗的颜色,暖暖的金黄色光晕铺洒在地上,她恍惚才想起已经进入五月,再不久就是初夏了。 她叩开门时冷然正端坐在一旁给冷然削苹果,陈怡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却是含笑着凝视着他。池小墨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的出现时多么突兀的打断了这副和谐的画面。 也就是在她出现的下一秒,陈怡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操起一旁的水杯往她所在的病房门前掷过来,她躲闪不急砸中额头,顿时头疼欲裂。 “滚滚……我不要你们林家人假惺惺来安抚,滚……给我滚……”陈怡几乎歇斯底里。 考虑到她身上的伤,冷然忙放下东西按住乱动的陈怡,却无奈陈怡如发狂一样,他抱紧她转头对站在门前的池小墨道:“你先回去。” 声音并不冷淡,可在她耳中却异常刺耳。应声赶来的郑东见她呆愣在一旁捂着额头,再看额头上隆起一个大包,拉过她去上药。 她脑中呆傻着回旋着冷然抱紧陈怡的画面,额头上的疼痛瞬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也不要难过,陈怡上午醒了之后谁都不要,只有头儿在的时候情绪才稳定一点,头儿也没办法,只能守着她等她度过阴影期了再说。” 郑东说的她怎么不明白呢,就和爸爸说的一样,她喜欢的就是乐于助人有血有肉的冷然,倘若他对这件事置之不理,那他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她了。可人就是矛盾的,看到冷然对陈怡好,她几乎窒息的喘不过气。 他们的未来本就不明朗,现在陈怡的事更让雾蒙蒙的关系变得更加灰蒙蒙了。 踏着清亮月色回到空荡荡的学生公寓时终于明白了韩诗那时说的感受:最想要结婚的时候就是刚开始工作那段时间,不适应完全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回到房间后看到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内心也同样孤独。 她也想结婚了,想找个人能回家就能看见的熟悉身影,深夜回家时留一盏零星灯光的家。她捂着眼睛泪水四溢,冷然和她这几天的关系,当真是南柯一梦啊! 人果然不能抱有太多幻想,这样更伤。 往后接连好几天她都不曾见到过冷然,一日刚出手术室,岳艳蹬蹬跑过来喘着粗气高声道:“小墨小墨,你……你去妇产科看看,贺……贺……贺医生在跟人打架,谁都劝不听。” 她忙丢下手中的病历往妇产科跑去,刚下楼梯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嚎叫,她心中一紧,随后听出不是贺子如的声音后如释重负,突破重围后见贺子如坐在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身上,揪着那人头发。 嘴上也叨念着:“要你嘴贱……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不知道是不是贺子如的剽悍素来人尽皆知,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竟然没有一个劝架的人,就连俞兰宜也站在护士站旁淡定的扫了眼继续喝茶。 “子如,怎么了?” 贺子如一晃神,偏头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她们说你在打架,我下来看看。”刚才一慌张,全是贺子如挨打的画面,现在想想,果真是关心则乱,高中时哪次不是贺子如打别人啊! 被压着的女人人见她过来忙高喊道:“池小墨就是贱蹄子,陈怡跟着冷然那么多年,她一离婚的女人回来就……啊……啊……” 贺子如一巴掌扇下去,那人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化为了嚎叫:“老子告诉你,是冷然那货对不起我们家小墨,还有陈怡那*,不就是被□了么,弄得像死了爹一样,八个人一起上那她得叫爽。还在那假惺惺的装柔弱,操……回去告诉陈怡和冷然,我们小墨从今往后和他们都没关系了……” 贺子如一番话让她大致明白了事情,不外乎就是那护士在替陈怡抱不平,贺子如显然不知道陈怡的家事。也明白了无人管的原因,妇产科这几年除了新护士外基本上没换血,都是她相处过的人。 她上前拉起坐在地上的贺子如,感动如暴雨忽至,翻江倒海般难受,贺子如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不死心的在那人身上踹了一脚。 “滚……” 那护士狼狈的爬起来,池小墨轻声说道:“我在这里表个态,从此以后,我和冷然不管是前缘还是往后,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希望别人妄加议论。倘若还有人想要议论的,你给我一脚,我必定加倍还回去……” 够了!她和冷然的关系已经没有挽回的必要了,她不想再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贺子如披散着发欲言又止,她对着子如灿烂一笑:“子如,谢谢你在我身边。”然后笑着笑着,眼泪扑簌簌而下。 贺子如忙抱着她轻柔的拍后背,温和安慰:“宝宝,没事没事,乖……” a班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林志逸和林微白在讨论问题,两人意见不一正在争执。她换鞋后走到跟前,低头看一堆数字的财务报表顿时没了兴趣。 池菲从厨房出来,试探着问:“你下午不是没班吗?” “怎么了?” “我和你冯叔叔约好了去吃个饭,你和我一起去吧!” 池菲会友从来不带她去,所以她第一时间便嗅出了端倪:“除了冯叔叔还有谁?” 池菲瞬间被问住了,想想也不能瞒着她,说:“你冯叔叔儿子留校任教,给他庆贺庆贺。” 没什么庆贺不庆贺的,说白了就是一场相亲会,她思虑后点头:“好。” 池菲听后顿了顿而后狂喜般猛点头,眼神放着精光,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相亲会耶?”说完就像抽自己,要是小墨转变主意了可如何是好? “嗯,我知道。” 林志逸和林微白抬头盯着厨房门前的两个女人感觉一脸惊悚,怎么一个变愚蠢一个变淡定了。 冷然失神的盯着透明的水杯,那天他没有瞧见她额头被砸的伤痕,后来听郑东说后心疼自责不已。他想她应该会理解的,然后一拖再拖,直到郑东将她在妇产科说的那些话转告他时才明白他犯了大忌。 “冷老师,你刚才不是说到你妹妹了吗?”陈怡乖顺的提醒冷然。 他回过神心不在焉的‘喔’了一声,话题一转道:“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我恢复班次,你回家静养。” 陈怡心下一沉,雾蒙蒙的一双眸子可怜兮兮的盯着冷然抽抽搭搭道:“老师,我已经没有家了……” 第96章 冷然思虑后说:“那你先在医院住着,我晚上帮你去找房子。”想罢觉得小墨肯定不想其他女人住进他们的爱巢。 陈怡在被子中的手攥紧被单死咬着牙根,面上却是一派和顺:“嗯嗯,都听老师的。” *** 八点,池家一大家子和冯家三口人准时会面,她礼貌乖巧的点头叫人,惹得冯爸爸冯妈妈甚是欢心。相亲对象叫冯冬若,现年二十八,她只记得这两点。 冯冬若挨着她坐,没有想象中斯文,却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干净中又带着点小粗犷,谦和有礼,温柔体贴。 整顿饭下来两人没说太多话,等了解详情后她终于明白池菲的良苦用心,冯冬若就是当年没有促成相亲的对象。从一开始林家人就没想给她找一个沉浮片刻间的商家,只想找一个工作稳定性子好的丈夫。 她对冯冬若印象很好,或许是因为心中有冷然的关系,总喜欢将两人相比较。 “你们家冬若真细心体贴,这一餐下来都知道小墨喜欢吃什么菜了。” 冯妈妈笑呵呵回道:“学化学不细心点怎么能行,随便一个步骤出错说不定就毁掉一个实验室了。” 冯妈妈说这句话时,她明显感到身旁冯冬若身体一震,须臾惨白了脸色,给她夹的排骨掉在她白色的针织衫上,油腻化开一片沾在白色袖子上。 忙抽出纸巾帮她擦衣服,满是内疚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接过冯冬若手中的湿纸巾慢慢擦拭:“没事没事……” 妈妈帮那边丝毫没意思到这边所发生的状况,污渍已经擦不掉了。冯冬若想了想说:“你衣服要是洗不干净就给我拿回去试试。” “嗯?” “我学化学的。” 池小墨瞬时被这个理由逗笑了:“要不是知道冯叔叔冯阿姨是老师,我都要以为你家是开干洗店的。” 冯冬若一脸正经的说:“其实化学在生活中应用很广泛的,不要觉得很遥远,可以理论结合现实事例。”他沉思片刻道,“不信你把你口袋中的钥匙拿出来。” 她虽不解,却还是依言拿出口袋中的钥匙递给冯冬若,冯冬若掏出口袋中的风油精滴在钥匙圈上的阿狸背上,那里有一块弄不掉的粘胶。 等风油精渗透后用纸巾一擦便掉了,恍惚才想起这是高中化学中的相似相溶原理,忙给他竖起大拇指。 冯冬若将钥匙串递给她:“这是最基本的,要深入理解的话,你会觉得化学就是为了方便生活服务的,譬如炸弹、飞机……” 冯冬若对她的态度让她感觉就是没有态度,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让她没有任何压迫感,感觉很轻松,相处起来像多年重逢的老朋友。 饭后两家人先走了,剩她和冯冬若压马路,冯冬若在佳大任教,两人散着散着就走到了佳大。独特伞骨式结构的亭子上爬满了嫩绿的葡萄藤,一旁是一片紫藤花海。 她低头盯着地上琐碎的灯光,听见身侧的冯冬若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学校?”她清楚这句话不是跟她说的。 抬头见冷然和乔伟在对面略微惊讶的审视着她,她咧着嘴礼貌的点了点头,她忘了乔伟也是在佳大的老师。 “我同学托我在佳大附近找好一点的出租房,刚出去看房了,回来就在里面晃晃。你们呢?” 冯冬若倒是不避讳:“家里介绍的对象,我们熟悉熟悉。” 冷然心中一震,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将视线牢牢盯着她。 她拽了拽冯冬若的衣角,小声道:“我们先走吧!” 冯冬若对乔伟道:“你们忙,我们先走了。”说罢转身离他们的反方向走去。冷然目送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千疮百孔,乔伟见后忙安慰道。 “你放心,他们俩要么分开要么结婚,不会产生任何感情。” 冷然不解回头,乔伟接着解释道:“他每年都会被评为最受学生欢迎老师,很多女学生都倾慕她,比池小墨好看的,性格好的,和她差不多的女学生多的是,就是没见他对哪个人上心的。后来才知道,他有个从高中就开始的女朋友,两人都是佳大生化学院的,一次实验不甚发生爆炸,他女朋友为保护她死在意外中了,这么多年被思念和内疚拽得紧紧地,所以你大可放心。” 他心中一紧,同是两个伤心人,那结婚的几率几乎蹭蹭往上蹿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将这种可能性降为零以绝后患。 冯冬若送她回家时停顿了半晌还是问了:“你和乔老师身边的人是男女朋友?” 她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他也不隐瞒:“我修过心理学,你刚看他时习惯性往我身后躲,虽然不明显却仍然能看出来,明显不想见到他,但是你情不自禁想看他,证明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不一般。然后就是那人反应很明显,他攥紧的拳头松开之后在听到我说我们关系之后又攥紧了,脸部肌肉有细微抖动。这说明你们在闹别捏没解释清楚,所以见到你时第一个反应是紧张,而后对你们关系很有把握才放松,我那句话又让他觉得警惕才会再次攥紧。” 她沉默很久,望向悬在屋顶上的清亮的圆月道:“那是曾经有关系,倘若我说现在没有关系了,你信吗?”那确实只是曾经。 冯冬若将她眼波流转时的哀思尽收眼底,浅笑道:“信。” *** 再次上班时是a班,刚走进值班室就见到昨晚匆匆见了一面的冷然,她沉默半晌连招呼也省了,直接换白大褂查班去。冷然忙跟了上去,两人错开保持二十公分距离,他说:“小墨,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池小墨不知道是真的想和冷然撇清关系还是吃醋,对冷然鲜有的低声下气置之不理:“冷医生,你这对不起可说的不明不白了,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再说了我一个刚离婚了的女人还真配不上你。” 冷然愠怒,一把拉着她胳膊,手上的病历夹应声落地,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挣了一下握住她手臂的铁钳般的手掌,冷然立马松手,不想伤到她。身体上摆脱束缚了,心上却有一张挣不开的网,带着枷锁般的桎梏。 “好,你说。” “陈怡是我学生,于情于理我也得照顾着,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陈怡的情况视而不见才好?” 她抬头无理道:“重点不是在‘理’而是在‘情’字上吧?我也是你学生。”她对上他的眼睛,眼中平静不起波澜。 “你不是我学生,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是我妻子,是我冷然唯一承认过的妻子。” 走廊上来来往往很多人,见他们这边争执都停住了脚步看热闹,她不想再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有什么事下班了再说,我先去查班。”说罢拾起地上的病历夹往前走。 冷然暴怒,冲着她背影吼道:“池小墨,说到底你就是对自己没信心,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爱你。” 她脚上一顿,眼眶一热忽然觉得委屈异常,哽咽着声音说:“是!我就是对自己没自信,卑微的喜欢你。可这么多年你哪件事情表现出你爱我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冷然心中的火一点点熄灭,化作浓浓的疼爱和自责,上前将环住她的腰,轻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转学麻醉吗?全是为了你,我二十五岁以后的人生,全是为你奋斗的。为了你来佳木市读书,为了你转学麻醉,为了你和家里抗争,为了你一无所有,为了你我努力奋斗挣钱买车买房……为了让你家人接受我,每个月定期给爷爷奶奶检查身体,为了让林微白相信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蓝家人,还有你妈,她每次见到我都把我数落的头发都湿了,她答应同意我们俩的,转眼就出尔反尔给你安排了相亲……” 池小墨对他前段说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听懂了最后一句,咋舌道:“我妈说的话你也信啊……” 冷然顿时满头黑线,咬牙切齿道:“池小墨,我在跟你告白。” “额……这是告白吗?” “当然是了。” 她想了想道:“那我可以拒绝吧?” 他瞬间连拆了这住院部的冲动都有了,沉声道:“不可以。” 她想了半晌问:“冷然,你真的是为我学麻醉的?” 他不明所以的点头,却又因为难得的柔情尴尬地晕红了脸颊。 “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啊!” “……” 末了挣脱她不舍的温暖怀抱,认真道:“冷然,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我现在乱的很。” 倘若他们在一起后依然有层出不穷的问题和烦恼来干扰这一段感情,那她宁可不要,保持这份感情的原汁原味就好,舍不得让它变质。 也不想有朝一日恨起冷然来,老话说的好,就算是再完美的婚姻也有想要掐死对方冲动的时候。 第97章 下班后她避开冷然独自往景园路走去,脑中还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团糟。初夏的阳光从繁密梧桐树的空隙中洒下斑驳的点,街道两旁是商铺,五一虽早已过去,众多商铺前还挂着五一减价活动未及时撤去的招牌。 “为了我?真的是为了我吗?”她喃喃的不敢相信。 在家也是浑浑噩噩的过着,一直到夜幕厚重的拉上,她呆坐在床上,脑中不断盘旋着冷然的说的那些话,最后没忍住,趿拉着拖鞋猛拍对面林微白房间的门。 “哥……哥……我有事问你……” 池小墨敲了很久都没响应,直到拍到手麻了林微白才朦胧着睡眼开门,嘟哝着说:“池小墨,现在都几点了还不让人睡个好觉。” 她管不了这么多,问:“冷然这几年跟你有联系没有?” 林微白哈欠漫天,眼睛都没睁开:“有有有。” “问些什么?” “他和我还能聊什么,横竖也就你那点事。” 她还想问的,手机适时响起,才转移了注意力,林微白忙说:“你先接电话,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聊吧!我在公司连着加了好几个班了。” 池小墨点头算是放过林微白,转身滑开屏幕。 “你好,景和医院麻醉师池小墨。” “我是景和的总值班,因为雷医生临时请假,想请您现在过来加班,看你方便不方便。” 池小墨的神经完全紧绷,半点瞌睡都没,去加班也是好的,可苦就苦在要怎么去医院啊! “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给冷然打电话,才刚拨出去就接通了,那边声音带着欣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她咬了咬下唇,而后道:“你现在能接我去医院吗,刚才总值班给我打电话加班。”并不是她矫情或者想要试探他,而是她遇到困难时惯性的想到冷然。 “嗯,我正给李锦还班,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到。” *** 自从冷然的那番不算告白的告白后她一见到他就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加速,就连在这狭小的车厢中也是一样。 冷然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憋红了的脸颊和耳朵甚是开心:“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脸颊愈发红了些,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原因,只磕磕巴巴道:“我……我……看电视一不小心就……就看晚了。” “噢?什么电视剧这么好看?”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半晌都没想出这个时间段有什么电视在放,干脆沉默着低头不再吭声。 他也没再准备为难她,因为临时加班手术不定,她和郑东上的两台手术都是产科的急诊,其中一个孕妇难产,天蒙蒙亮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手术室。 冷然约摸还在手术室,值班室静悄悄的,没上手术台的医生都趴在办公桌上争分夺秒的抢着多睡一会儿。她轻手轻脚的回到桌前,见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纸条,上面的字体很陌生,像是很不流畅,字迹却很清晰。 “我实验报告落在实验室里了,又有长时间的手术需要做,烦请池医生出来后帮忙拿一下,早晨七点要准时交的。” 她微微蹙眉,这上面并没有写具体位置,偌大的一个实验室要她怎么找? 却还是将纸条折好放进白大褂口袋,乘坐电梯到达负三楼。景和医院地下室一楼与住院部正门反向建成一个作为职工车库,负二楼以前是作为战时的防空洞和避难所,现在储存着医院近三十年的病历档案,而负三楼则是医学实验室。 即便是凌晨四点多实验室也是灯火通明,她刷卡进门后挨个挨个的找实验报告,时间呆的越长,就发现越是诡异,所有实验台都显得很凌乱,有些培养皿培养基也散乱的放在一旁。 她忽地发现,这个点实验室的灯不应该是亮着的,转头在浸泡着肝脏标本的福尔马林液体前发现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见的定时器,上面鲜红的数字飞快减少,她手脚发凉的站在原地——定时炸弹。 再看上面剩下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二十分钟了。 她扭头往门外跑去,却见实验室恒温恒湿的几重门重重关上,怎么刷都刷不开,这样特制的实验室门怕是没有炸弹也炸不开了。 隔着钢化玻璃区域看见外面有个黑影倏忽一闪而过,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她慌乱的转身掏出手机,开关机很几次都不见任何信号,而后焦灼的扑到室内电话前,却发现电话线早已被拔掉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倘若这个炸弹的威力只是想炸掉这个实验室倒好,反正死的也只有她一人,倘若这是一颗足以毁灭整栋住院部的炸弹,那医院里大大小小数千人都得死,这里面包括她刚才两台手术刚出生的孩子。 无菌室里的小白鼠乖巧的玩耍,毫无危机感可言,她笑了笑,取出一只小白鼠指腹轻轻地摸着它柔软的毛,小白鼠也静静的躺在她掌心。 她忽的想起大学时饲喂的那些小白鼠,无论是实验室还是医院都是有规定的,出了无菌环境的小白鼠,不管是否作为实验用,都得处死。 池小墨早已记不清第一次处死小白鼠是什么心情了,第一次实验是水下迷宫,用两只小白鼠对比就好,不会危急生命。实验后这两只小白鼠按规定是得用断颈法处死的,她斟酌很久后和贺子如悄悄带回了寝室喂养。 开始是两只,随后越来越多,但因为适应了无菌环境的白鼠存活率很低,也一只只死去。 她这双手,也不知道处死过多少只白鼠。 她想,就算自己自暴自弃坦然面对生死也要替别人考虑,更可况她不想放弃自己,她要活着出去,然后告诉冷然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心,一如既往的爱着他。 子如,不知道子如是不是也在值班。 电光火石间想起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是可以打110的,忙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那星星之火的希望在手机自动关机后再也开不了机的时候如隆冬的大雨兜头而下,一点不剩。 她每个实验室的桌上都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没有找到类似充电器的东西。她盯着快速飞逝的时间,绝望兜头席卷而来,悲伤一点点漫开,她忽然恨起自己来,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和冷然在一起的时间,他们还要一起去看庐山的日出、香山的红枫,还有去看丽江的那一米阳光…… 原来多数的檫肩而过是当事人双方成的,怨不得别人,这么多年的心魔一直困扰着她,扭曲的不谅解和不自信,一点点紧缩将她逼到死角。 其实她爱他,比世间任何人都要爱他。 她泪眼婆娑的我睁开眼,从口袋中掏出小白鼠靠在鬓角想给自己获得更多的温暖还抵制不断涌出的绝望感。 就算有一线生的希望她都不能放弃,倘若死了,她这一抹幽魂要怎样记住林家人给她的温暖呢?还有冷然,她不愿意忘了他。 她将小白鼠重新放回口袋,望着门上的玻璃想都不想就砸了上去,明明那样脆弱的东西却坚固万分。一下又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机械的重复了多少次,只感觉手心被钉子挂了深深的伤口,潸潸的渗着血。 黑发早已被汗水浸湿,粘成一戳贴在额上,右手早已因为用力过猛且持续动作而不由自主痉挛。殷红的鲜血顺着生命线滑到指尖,最后滴在洁白的地砖上,像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腊梅。 池小墨绝望的靠在墙上缓缓跌坐在地砖上,凉气渗入骨髓,冷到心中。 她知道自己此刻处于极度被动状态,实验室全部隔音,她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一定会有人发现她。她又出不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别人发现她,如果到最后都没有人发现她时,电视剧里也见过红线和蓝线,随便减一根,总有二分之一的几率活下来。 *** 冷然心情愉悦的迈出手术室,只差没哼着小曲儿了,池小墨所有情绪全写在脸上。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对她的态度,所以冯冬若造成的困扰早已不是困扰了,静坐在一旁写病历。 郑东端着水杯八卦的盯着冷然春风面的表情,连连咋舌:“恋爱的力量果然伟大啊,我们头儿这精神气越来越好了,小墨没回来那会儿,你怎么不给我们笑笑?” 他抬眼直接忽视郑东的话,只问:“小墨呢?” “额,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下手术台有一会儿了。” 他蹙眉:“大概多久了?” 郑东抬手扫了下手表:“也有快两个小时了。” 冷然心中骤然一紧,疼的厉害,莫名觉得心慌。郑东见他脸色不好,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忙说:“头儿也不用太担心,她都那么大的人了,指不定是去厕所了或者是觉得没事去贺医生那溜达去了。” “不,贺子如没有当班。”他交接班时看到岑洪接贺子如回家,他们还打过招呼了。 郑东顿时无语,指了指厕所:“你要不要去厕所瞧瞧。” 冷然的不安感瞬时蔓延,起身逐一敲厕所门,却都没见到她。桌上的铃声刺耳响起,接着是郑东努力压抑情绪佯装镇定的声音:“头儿,刚才院长说警方打电话过来要院里安排已尽快速度撤离病人,因为住院部内有定时炸弹,设定的爆炸时间是七点。” 他敲厕所门的手一抖,转而走出值班室谨慎交代:“郑东,我们是病人及家属的主心骨,绝对不能慌,麻醉科以上病人由我们疏散,记得千万不要乘坐电梯。” 说罢顿住步子问:“你怕不怕?” 郑东眼神坚定的说:“不怕。” 第98章 冷然井然有序的带着病人及病人家属以最快速度撤离住院部,天色渐明,露出微微地鱼肚白。 他望着和往常一样葳蕤耸立的住院部,脑中一痛,忙一遍又一遍的拨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手机号,结果却很一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指尖微凉佯装淡定的在人群中搜寻那抹熟悉的倩影,却怎么都没找到。 他像疯了一样逐一询问同样的问题:“看到小墨没有?”而所有的人都给了他同样的回答:“没有。”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全部猛摇头,彼时拆弹专家没来,也只来了几个警察拉了警戒线,举着喇叭扯着嗓子极力安抚骚动的人们。 他盯着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忙夺过一旁的喇叭问道:“四点二十以后你们谁看到池小墨池医生了?” 之后是冗长的沉寂,忽的在人群中走出一位穿着时尚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妇女,是档案室管理员。她高举右手道:“大约四点半的时候我乘电梯去档案室的时候池医生是在电梯里的,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冷然高声问:“那四点半以后有人看见过池医生吗?”他冷眼扫视着不断摆头的众人,低头看时间。 北京时间六点三十五。 他将喇叭交还给一旁的驻点民警,一手撩起警戒线往大厅跑去,身后是郑东的呼喊,具体喊了什么他已听不清了,耳旁是因奔跑呼啸而过的风声。 从一楼到负三楼只用了两分钟,他从钢化玻璃下往里看,见她蹲在墙角手捧着小白鼠神色呆滞,不安的心顿时沉稳的落在心房中。 他拿出卡刷了好几下,绝望席卷而来,好几次试图推开门却是不能,门的隔音效果好到他再怎么喊她都听不到。 她是不是很怕很怕? 他焦急的拍打的门,喊道:“小墨,小墨,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在她身边,她就不会那样害怕了吧,至少不会孤独! 池小墨凝视着手腕上不停转动着的手表,抬眼看了下炸弹上显示的时间只剩二十二分钟了,掌心的鲜血早已凝固。她捧着小鼠摸着它头顶的那一撮软软的毛喃喃道:“小白啊小白,再过二十一分钟我们就去剪红线吧!你怕不怕?” 转而眼神不经意间飘过实验室大门前,只见铁椅一次又一次撞击钢化玻璃,她大脑死机片刻,然后看到那个轮廓生硬的下颚,眼眶瞬间发热,是她心心念念的冷然。 她冲上去将脸贴到玻璃上想要看清楚,那一边的冷然也停下来,两人隔着玻璃四目相对,却什么也听不到。 池小墨转身看炸弹上飞逝的时间,眼泪唰唰往下掉,不停的垂着门,吼道:“你怎么来了?走啊!快走啊!”伤口撕扯蜿蜒流下血痕。 她本以为能慷慨赴死,可当冷然出现在门外时她几近崩溃,再不走就谁都走不了了。 冷然纤长的指贴在玻璃上想替她拭干粉颊上的泪珠,奈何却隔了层玻璃,他希望他能在里面陪着她,这样胆小的她恐怕背地里偷偷抹了好久的眼泪了吧! 他蓦然一笑,手心朝里招了两下示意她退开。池小墨几乎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白大褂口袋中的小白鼠呆傻的退到一旁,不明白冷然要干什么。 之后见到他用铁椅一次次撞击着门,想从这块门整体最薄弱的玻璃窗那里入手。 她眼睛一酸更多的眼泪翻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冷然,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你也是同样用生命爱着我的,此生已然无憾了。 可上帝为何要这么折磨他们呢? 她拿起桌上的病历用棉签沾了碘伏熟练的写下:还有二十分钟炸弹就爆炸了!快走!末了沉吟片刻在后面加上:ich liebe dich。 举在玻璃前给冷然看,然后见冷然笑逐颜开的模样像个小孩,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她竟然看懂了,他说:“小墨,从来没有哪个人像你这样爱我,也没有人像我一般爱你。” 池小墨心中渗着甜蜜,将手紧紧贴着冷然玻璃上冷然的手印上,仿佛感受到他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一点点温暖心脏让她再也不觉得怕了。 她说:“冷然,你来的正好,炸弹的定时器在学生公寓的地下室,你快点去救我吧!”她不笨,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冷然对炸弹一点都没反应可以看出病人们约摸都已经转移了。 冷然眉头一皱,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她,沉默很久转身往安全通道跑去。 她微笑着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转身往放着炸弹的桌子上走过去,顺手从桌子上拿起大弯钳走到炸弹前,只等确认冷然离开住院部之后就直接剪红线。 她这一生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没有对爸妈尽孝,没有对社会做贡献,没有……给冷然生一个他们的孩子。 可尽管这样,她却不觉得遗憾。 她颤抖的拿着大弯钳渐渐伸向炸弹线,掌心的疼痛清晰的告诉她她还活着。左手轻柔的覆在小白鼠的背上,她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还有小白陪着她呢,想罢撑开剪刀。 “池小墨你个白痴,敢剪你试试看!” 一声怒喝将她吼懵了,原来人临死的时候真的会发生幻觉啊!说罢调整心情再次伸手探向炸弹。 “池小墨!” 她一愣,转头转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扫视实验室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冷然怒:“你的双耳效应跑哪里去了,上面,上面,我在上面。” 池小墨闻声回头,见玻璃制天花板上面气槽里正爬着一个人,她呆傻的站在原地动惮不得,冷然大声道:“往后退。” 她依言往后退,冷然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碰碰几下就砸碎天花板上的钢化玻璃,倒退着将腿伸了下来。她看得惊心动魄,这实验室高度少说也有四米。忙将一旁的实验桌推到玻璃下,冷然几乎是没有想象中狼狈,稳稳的落在桌子上,她吓得脸色发白冷寒直冒。 他像王子一样降临,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小墨,我来了。” 池小墨在夹杂着淡淡茉莉清香的消毒水味中回过神来无数拳头悉数对准结识的胸膛:“混蛋,谁让你回来的,这是送死啊……” 冷然长臂一紧将她揽入怀中揉碎在胸膛,说:“就算是死也很好啊,我怎么舍得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呢?” 她将侧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感受那颗心有力的跳动,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说:“冷然,你怎么那么傻!” 冷然拉过她受伤得右手心疼不已:“我哪里有你傻,比我还傻的傻姑娘。” 她陡然推开他,忙掏出口袋中的小白鼠捧在手心,红肿着眼睛说:“我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呢,我还有小白。”说罢不安的看了看一旁的炸弹,指了指上面的那个洞:“冷然,你还能再爬上去不?” 他摇摇头:“爬不上去了。” 她和他的生命正在倒计时,将脸深深的埋在他怀中,哼哼唧唧道:“冷然,我想活着出去怎么办?” 他一愣,不解的问:“出去干嘛?” “我们还没有结婚,没有去度蜜月,好多好多……” 他截断她的话:“我什么都不想,就想你给我生个孩子。” 她闷声问:“你说天堂里有没有血型,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溶血?” 冷然浑身一震,又想起那个逝去的小生命,继而柔声说:“肯定没有,所以我们的孩子不会溶血,会健健康康的出生。” 她偏头看炸弹的时间,只剩最后十分钟了。 冷然抬头见人影一闪,他忙将她的按进胸膛里,问:“小墨,你爱我吗?” 她闷在他怀中不透气,想着都临死了也没多少讲究了:“爱,很爱很爱。” 他乘火打劫:“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咱们结婚吧!” 她总感觉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被冷然桎梏着抬不起头,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好啊!”如果能出去,她要为他披上那一身洁白的婚纱。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她坚定道:“绝不反悔。”想了想才缓缓道,“冷然,其实我和沈醉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不明白反问道:“什么?” “我认识沈醉沈纱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对,沈醉父亲不同意,我和他的婚姻只是一场超级乌龙,有名无实。” 他快如光纤一样脑袋僵滞三秒后激动道:“所以你和沈醉什么关系都没有对不对?” 她茫然的盯着一脸兴奋的冷然:“是啊!怎么了?” 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他虽说不介意,但知道了却仍然很开心,感谢她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 “小墨,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池小墨脑袋顿时抽白,她还能有明天吗? 只听到身后浑厚的一声吼:“要亲热就回家去,阻碍劳资拆弹。”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在这里向各位道歉了,日更党的四爷竟然断更两天了,多么不可思议啊!最近冻手啊啊,四爷往后坚持日更,但前两天缺的就不补了,因为——快完结啦啦啦啦啦!!!好吧,我啰嗦了一堆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爱你们的四爷 第99章 池小墨脑袋抽白转身,见一身军装的威猛汉子在一旁研究炸弹,电子计时器上的数字仍在飞转,不再觉得那么害怕了。倏忽间转头眯着眼盯着一脸得逞笑意的冷然,咬牙切齿道:“从一开始你就设计我。” 冷然见池小墨略微有些生气,忙哄道:“绝对没有的事,刚才见拆弹专家进来才明白过来。” 她不搭理他转身盯着一旁军人手中的剪刀,手起刀落咔嚓一下都没有犹豫就剪了一根线,然后计时器上的时间停顿。她心脏稳稳的落在心房中,崇拜道:“哇,真厉害。” 那军人黝黑的脸庞线条感很匀称,肌肉结实,转头灿烂一笑,全是职业所拥有的自豪感:“这种初级程度的炸弹,小意思。” 池小墨还没表达她对此人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时冷然早已挡在两人之间,他清楚的很,崇拜是感情之源啊! 炸弹解决后就是门,一圈技术新秀也是三下五除二就弄好了,她踏出实验室门的时候觉得空气久违的清新。天空已经放晴,半边天的云朵被初升的太阳染成妃色挂在天边,一阵暖烘烘的。 冷然站在她身后,衔着难掩容色的笑低头道:“池小墨,方才在实验室的话,可要说话算数!” 池小墨懒洋洋的睁开清明的大眼睛,流睇绵转,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问:“冷医生,我刚才在实验室,说了什么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说罢转身往前走,独留冷然一人在身后蹙眉不满,她想,她的幸福约摸快来了。 她照例被带去警察局录口供,冷然也悄无声息跟了过来,她很享受这种默默陪伴的感觉。 “警方已经将犯罪嫌疑人抓获,其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警察所说的她大致也明白了,就是在她还没回国时景和妇产科接诊过一名孕妇,生产过程中母女俩相继死亡。作为丈夫的他接受不了事实曾一纸诉状将景和医院告上法庭,但法医验尸结果都系正常死亡,医院赔了些钱也算将这件事情了结了。遂处心积虑的想要毁掉整个医院,所以才制作了一个初级炸弹,要炸死医院所有的人。 而池小墨被困实验室就单单只是一个意外而已,而那个匿名电话估计是谁见到了打的,至今还没找到人。 她秀致的眉都快拧成一团麻花了,她怎么也不相信只是一场意外,能巧合成这样的巧合,就绝对不能算作巧合。可这件案子也算告一段落,只得作罢。 她回头看向一旁沉思的冷然,朗声道:“冷然,我要你现在就送我回家。”不容拒绝的语气尽显女王风范。 他抬头一脸疑惑的盯着她清秀的脸颊和不断上扬的唇角,讷讷道:“啊?” 她故作生气往前走了两步,愤愤的出着粗气,不满的哼哼道:“要你送我回家就这么不情愿,那我要你这男朋友来干嘛,还不如不要。” 他高智商的脑袋一时像生锈般运转奇慢,等恍惚明白过来后忙追上去牵起她的手,不容反抗的十指相扣往停车位走去。 十指相扣,一生相守。 他说:“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吧!” “干嘛去?” 他怒:“当然是去领小红本了。” 池小墨笑得分外邪恶:“我只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以后的事还得看你的表现。”那些追冷然的苦,她可还是想着双倍还回去呢,这样他才能更加懂得珍惜这段感情。 冷然嫣然轻笑,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他从来就很珍惜这段感情,既然她这样想,那他照办就是了,他不想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陈怡和炸弹的事情就这样翻篇了。 五月中旬的天气愈发热,再一次上班自然是冷然亲自接送,走进麻醉科却觉得气氛异常,她缓了缓脚步才进值班室。在见到正襟危坐于凳子上的人时条件反射般甩开牵着的一双手,低头看鞋尖,嗡嗡的唤了声:“爸爸……” 来人不是林志逸,而是沈醉父亲沈正。 沈正眸中隐隐有些怒气,却在见到她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沉声说:“为什么要瞒着我?” 池小墨顷刻间就明白沈正指的是离婚的事情,忙小步蹭到沈正旁,拉着他袖子晃啊晃啊晃,声音也颤颤的像要哭了:“我们没有想要瞒着你的,只是,只是沈醉他从头到尾都喜欢的是纱纱……”说罢抽抽搭搭继续道,“我……我这关系多么尴尬啊!还不如……还不如成全他们。” 然后,她真的就哭了。心中默念道:沈醉纱纱,千万别怪我,谁老爸谁搞定去。 沈正先前的寒霜瞬间变成怜惜,而后又火冒三丈拍案而起,高声吼道:“别怕,有爸爸在谁都欺负不了你。我这就把那混小子押去和你领结婚证。” “啥?爸爸爸……千万别,千万别……”要真又被拖去领结婚证那不就是一下回到解放前了? 沈正皱眉不满道:“怕什么,有我在,沈醉那小子不敢嚣张。” 池小墨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沈醉沈纱有孝心才听话啊!冷然也不忘掺和一脚,不紧不慢的语调向沈正伸出手谦和有礼道:“叔叔好,我是池小墨现任男友冷然。”他吐齿绝对清晰,却很刻意的将‘现任’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沈正一脸茫然,旋即笑开:“不错不错,你这眼光确实不错。” 池小墨狂汗,这态度怎么一阵一阵的啊! 沈正沉默的坐回椅子上,严肃认真的问她:“小墨,你说我这么些年是不是都做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瞬时让她手足无措,冷然却坚定道:“您没错。” 她只觉两眼发黑腿发软,冷然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脱口而出,到时候沈正要是真听了冷然的话再次以决绝的态度对待沈醉和沈纱的感情,那她……估计要被那俩人处以凌迟了。 沈正抬眼打量着冷然,他却不觉得有太大眼里,大方淡定的接受沈正目光的洗礼,而后笑着说:“我和沈醉也算熟识,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在家是个善良孝顺的儿子,在外是个雷厉风行的总裁。就连小墨和他的婚姻我也照样清楚,想必您比我更要清楚他们俩婚后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处着怎样的关系。您不过问反而放纵这种关系的滋生演变,不过是用她来掩饰沈醉和沈纱的关系。说到底这场关系交易中,唯一有损失的只有池小墨一人,所以您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说您做的对,是出于您和巴晨集团的角度出发,对一个企业却是有益无害,毕竟池家也不算小家族。可您却也错的离谱,沈纱沈醉的亲属关系早已是第四代可以成为合法夫妻了,您却一昧的加以阻拦和抵制,这是一错;为了巴晨集团牺牲小墨幸福致使她沦为棋子这是二错。” 沈正敛了笑意眼里迸发出精光,审视着对面的年轻人,倏忽之间笑开道:“你说的对。” 池小墨呆愣的望向冷冷然,努力消化完上述信息后心中呆呆傻傻的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知道的? 她被沈正利用的分析她和沈醉并不知道,沈正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太难以让人相信这只是一个棋子的待遇。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小墨虽然是一个幌子,我却还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小纱成了我儿媳,小墨却成了我女儿,这样的关系跨度才能更让我接受事实。”沈正含笑补充道。 池小墨无比郁闷,她怎么觉得这场谈话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错觉? 对于沈正怎么看待她,是一颗棋子还是女儿,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叫沈正“爸爸”也快三年了。有些东西不想尝试,因为它会让人上瘾,而后欲罢不能。 一种是毒品,一种是感情。 关于爱情,她生命中从始至终只出现过冷然一人,爱了就变成了毒品,怎样都戒不掉。关于亲情,她拥有很多,却都不想放弃,沈正也在其中。 沈正站起来理了理坐出褶子的西装,噙着嘴角的那抹笑意道:“小墨,沈家永远欢迎你。”转头瞥见一旁的冷然补充说,“谁都不许欺负你,也不敢欺负你。” 她呆傻的盯着早已走远的沈正,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道:“怎么来去如风啊,丢下这么一句话是几个意思?” 冷然很乐意当她的解说员:“其实他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成全沈醉沈纱了,刚才的那一番话,只不过是试探你而已。倘若你是真的喜欢沈醉,他怕是要给你争取了。” 冷然的话使她更加迷惑:“我不觉得在他心中我比沈纱重要。” “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说白了还是为了巴晨集团。商人眼中的儿女有时并不是儿女,而是一件怎样用都不会反目的商品。” 池小墨低头想了想,抬头反驳道:“我爸妈就不是这样想的。” 第100章 冷然噙着浅笑说:“这只是一般定律,而你父母,恰恰好是个例外。”而他很庆幸这个例外。 这个答案很令她满意,拖着下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他猛的伸手将她圈在怀中,束缚着不让她离开,语气是淡淡的酸味:“为什么一见到熟人你就条件反射的想和我撇清关系?”以前在佳木大学遇到王逸老师时也是这样。 “哈哈哈,你别这样抱我,我好痒……” 冷然郑重的说:“池小墨,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个问题。” 她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拉得粗粗的:“领导,我已经很正视这个问题了,你都说是条件反射了,我也没办法啊!” 潘雪和李锦刚进门就见俩人腻在一起,连连咋舌道:“头儿,你这样是不想干了吧!这都几点了还在这儿腻歪。”转头对李锦说,“小锦子,头儿要是不想干了,你就把他那主任的位置给接下来发扬光大。记得给你下一任写下忠告,告诉所有人,景和这么多年,只有一位主任是因为贪恋美色被革职的,定要引以为戒啊。” 冷然松开环着她的双臂,心情却很明畅,微微一笑调侃道:“在我还没被革职之前,不知道是否有权利决定你们俩的去留?” 潘雪忙缩了缩脖子,推搡一旁的李锦:“咳咳,头儿,我这边还没早查班,你们俩继续,权当我们没出现过。”一溜烟两人就没影了。 池小墨蹙眉盯着潘雪李锦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头不禁低语数落:“以后还是注意些,别拿工作的事情去威胁雪儿姐他们,一两次还行,时间久了他们……” “时间久了他们也不会在意的。”他截住她后面未说出口的话,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水翦眸,蓦然笑开道:“小墨,我可以将这些理解为你爱我么?” 倘若不爱,又怎会如此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和人际关系呢?这样细微的体贴,不是旁人能感受得到的。 她脸颊微微发烫,若是以前肯定会淬一口唾沫很直接的否认,可炸弹事件就是一个过程,拉近彼此让她的心不再逃避的良药。 她凝视着冷然愈发坚毅的下颚,听见自己清晰的回答说:“是,我爱你。” 盆摘的淡紫色芍药绽放枝头,风过微微颤动,两人相视一笑,即便是淡然如水,却也感觉到了彼此的心意。 两人生日仅相差一天又已临近,值班室里闹哄哄各执己见的讨论着怎样庆贺。 岳艳一拍桌子:“不管你们怎么想,姐姐我钟情于火锅……” 潘雪翻了翻白眼:“怎么着也得让头儿放放血,又是生日又是求婚呜呜呜……”李锦忙上去捂住潘雪嘴,傻呵呵笑了起来,对池小墨说:“别听她的,没什么求婚。”辅一说完就有要自杀的冲动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她一愣,旋即明白了,只想装作不知道罢。要结婚了吗?她忽然对结婚二字无太多了解。 冷然生日前一个晚上,科室多数人都有例会,而她却没有。天*沉未沉时才拖着加班累瘫的双腿往外走,冷然开会不能送她,一株殷红石榴花前穿着白色棉质长裙的姑娘盯着花坛里的泥土愣神。 池小墨原本匆匆的脚步慢慢放缓,走近见她容色苍白,关切的问:“陈怡,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陈怡回头梨花带泪,只字未说就嘤嘤的哭了起来,一把抓住池小墨的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池姐姐,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冷然让给我好不好?” 池小墨心中一痛,陈怡最近确实是倍受打击,换做她也不一定能扛下去。可怜惜归怜惜,感情这种事她不能强求,也不想松手,自己的东西都不能保护好,那就别怪别人抢走了。 他们之间经过多少磨难才将所有波澜归于宁静,而她,决不允许再一次分离。 “对不起,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确实想要帮上一把,除了这件事,我都能答应你。” 陈怡楚楚可怜的目光忽然变的犀利,柔和的面部轮廓陡然变得异常狰狞,冷笑两声道:“是吗?” 陈怡闪电般的蹿起来将她往一旁的黑色面包车门上推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车门约定好一般拉开,里面五大三粗的几个男人将她强行往车内拖。池小墨张开口准备喊出声却被一双粗糙而宽厚的掌死死的捂住嘴巴,眼前的陈怡绕过她坐在车内,她半个身子还在门外,右脚一用力把鞋子蹬了下去,希望能有人发现异常。 陈怡在车厢内不耐烦的吼道:“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请你来不是耗钱的。”转头将矛头对准一旁闲着的两人,“还不快去帮忙。” 池小墨很快就被弄上车,双手都被绑住,嘴上也贴着胶带,无力的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离开市区到一所废弃的工厂里,几人合力将她扔到墙角。 陈怡一拍手,指挥一旁的男人说:“去,把她嘴上的胶布扯下来。”然后剽悍的壮汉一把撕掉她嘴上的胶布,撕扯着微小毛发和皮一阵疼,却也不是不能忍受。 她沉静说:“陈怡,你现在放了我,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不追究任何责任。” 陈怡一愣,而后狂放的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工厂中,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然后突然戛然终止,冷冷的腔调问:“池小墨,噢——不,是我们伟大的池医生,你觉得我现在会放过你吗?” 她澄净的眸子盯着陈怡戏谑的目光,真诚答到:“会,因为你是好人。” 话音未落脸颊上便是火辣辣的触感,陈怡扇了一巴掌仍不觉得痛快,猛拽她乌黑的头发强迫她望向她,咬牙切齿道:“对,我是好人,可你们林家不是好人,吞并了我爸爸的公司,逼得我爸爸不得已跳楼,害得我家破人亡。”而后亢奋的瞪大眼睛拽着池小墨头发一下一下往一旁的墙上撞,“还有你这个贱货,都离婚了还缠着冷然,为什么?为什么他对你始终如一?” 池小墨蠕动嘴唇刚想解释就被拽在墙上猛撞了几下,额头刀锥般疼痛难忍,连呼吸都觉得那样疼,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凸凸的跳着,粘腻的液体顺着额头划破秀致的眉滴落眼角。 她沉重的吸了口气,对上陈怡愤怒的眼:“我哥说他收购你父亲的公司是在救他,你们的资产池……” 陈怡抬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再次落在她脸上,牙关咬破皮肤口中渗血,眼前昏花一片,要不是陈怡的手还揪着她衬衫的衣领,她想她应该会倒下去。 “我不想听到你们林家任何人,知道我多想用硫酸烧了你这张脸吗?”陈怡纤弱的指来回在红肿的脸颊上轻抚,低头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柔声道:“可惜我觉得没必要,因为你这张脸,并不出挑。” 池小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觉得长相不出挑原来是件好事,陈怡现在的精神状态近乎癫狂,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怡双眼迷蒙的站起来,眼泪吮着泪光:“我以为冷然责任心爆棚,知道我发生那件事后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保护我不再受侵害,可是我算错了,算错了还有你这个贱货……”一脚狠狠的揣在池小墨肚子上。 “其实我并没有被轮=奸,只不过是被冷然气到了去夜店一夜狂欢,七个男人里却没有一个是我爱的男人。”眸子神色一黯,“我大三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想着是不是有一日也能将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你懂我是什么感受吗?” 末了嫣然一笑:“你当然不懂了!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遇到的人都宠着你,我在景和也有些年月,可他们却对你念念不忘,只有一开玩笑就是你,从来都没有我的份。” 池小墨倚在墙上盯着陈怡堪称绝色的脸,努力压制腹部和额头传来的刺痛,艰难的呼吸:“你也同样很好,潘雪岳艳都待你如妹妹一样,那些玩笑话也不过是先入为主,我比你先出现,习惯问题。” 陈怡不理她,带着淡笑走到四个男人身边,说:“我已经把微孔摄像机装好了,记得好好享受……”继而扭头盯着一旁的池小墨,“我倒要瞧瞧将拍下来的片子给冷然看的时候,他还要不要你,介不介意。哈哈哈……” 走了两步蓦然回头:“忘了告诉你,炸弹案那天的纸条,是我放的,警也是我报的。” “你那么想炸死我为什么还要报警?”她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陈怡连炸弹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她现在落在她手中绝对有性命之忧。 “我只是知晓内情而已,留了张纸条引你进实验室就好。报警是不想伤了冷然及病人,我掐准时间以为拆弹专家不能及时解救你,当时真是太天真了。现在想来,我应该连他也一起炸死的,让景和所以人都跟我陪葬。” 说罢轻佻一笑:“不过现在也好,有你给我陪葬,我也就安心了。” 第101章 她目送着陈怡的背影越走越远,隐隐像是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佯装毫无防备问一旁的人:“她去哪里了?” 最靠近她猥琐男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色迷迷的扫视了她两圈,说:“她当然是去医院制造一些不在场证据了,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她话中是什么意思,过了今晚,你可就算是小爷我的人了——不,是我们一群人的女人。” 池小墨相当贵,因为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是清秀型的,而陈怡是男人完全对胃的妩媚型,在男人心中,她还真比不上陈怡带劲有性-趣。更何况她刚才被陈怡折腾的那叫一个惨,头皮半边发麻,血流了满脸更不能跟陈怡比了。 她抬眼对那刀疤男说:“我怎么可能没听懂,那你快点来给我松绑吧!” 四人略微惊讶,审视她很久,刀疤男不解的问:“一般女的遇到这种事情不都是哭天抢地的么?” 她装作漫不经心间呢喃道:“自从被查出来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后还没人敢跟我ooxx耶。” 早已迫不及待的猥琐男双手刚碰到她下巴,听后僵直着身体呆愣在原地。她忍着疼将脸颊上的血已相当自愿的姿态蹭在为猥琐男手上,傻呵呵的对着他笑:“先给我松绑再说,这档子事还是要你情我愿的好。” 猥琐男回魂后惊恐的盯着指尖殷红的鲜血,慌乱的擦拭着,质问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池小墨一脸无辜:“我好像没说什么吧?” 猥琐男连连后退,无措的望向刀疤男,激动的嚎叫:“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也感染艾滋病了吧?” 刀疤男身边高瘦个的男人冷哼一声:“别担心,指不定是这丫头片子吓唬我们以此来自保的。” 池小墨咯噔一下,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微笑:“对啊!这么怕干嘛,都是成年男女,性=爱自由。想我当年在德国换男朋友可是勤快着呢,现在多你们四个不多,少你们四个也不算少。” 矮胖男人锐利视线的来回扫视她很多遍,谨慎的握着手,缓慢说道:“陈怡说这个女人夺人所爱,多半是水性杨花的货色,漂亮女人多的是,陈怡便是一个,我们拿钱就是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恭顺的点点头,看来矮胖男人是老大。她顿时心安,只蜷缩在墙角想要给自己更多的温暖和力量。五月底的夜晚甚是寒冷彻骨,她背靠在墙上凉飕飕一片,却半点也不敢入睡,只假寐着闭着眼睛。 猥琐男窝在地上满是尘土的棉被上问矮胖男人:“大哥,以前绑架不是都蒙着肉票的眼睛么,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并没有很谨慎?” 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响彻空档的工厂,阴骛的眸子扫了眼池小墨,冷哼两声道:“陈怡那□想借我们的手为她清除障碍,我是想先得到陈怡手上的那笔钱,等拿到她的钱后……”他停顿半晌才说,“这两个女人的内脏倒是值不少钱。” “哦哦,这样啊!大哥真是英明。” 池小墨呼吸均匀仿若进入深度睡眠,心中却似翻江倒海,陈怡和这一伙人之间的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怎么可能得到好处呢?他们竟然是黄雀在后,听语气就是惯犯,撕票估计也时常发生。 她是在怎样的战战兢兢中熬过那夜的真不知道,黎明前的夜格外黑。她思绪格外纷乱,冷然他们现在知道情况了吗?会像上次炸弹事件那样拯救她吗?人生不是电视剧,他不会每次都像一颗幸运星一样降临在她最危难的时候。 天空微微鱼肚白时恍惚之间才忆起是冷然三十二岁的生日,若不是双手被绑她真想双手合十为他祈福,在饥饿和惶恐中,她认识他后第一次忘了他生日。 正午十分那一群人才悠悠转醒,矮胖男人踢了踢猥琐男,不满道:“快去给老子买饭,饿死了。” 猥琐男外出买饭,这一次她并没有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且约摸过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才回来。她大胆的推测就是昨晚陈怡将这窝匪徒的唯一代步面包车给开走了,而且这里离最近的集市应该不算太远,步行在四十分钟之内。 “大哥,这小地方没什么东西,就只有这些东西吃。”猥琐男将盒饭递给矮胖男人,分发了买来的食物,这些食物中很显然没有她的。 猥琐男刚坐下就结结实实的挨了矮胖男人的一脚,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呻吟着。 “你tm是不是又拿钱去赌了?两百块就换回这一碗饭?”说罢拿竹筷从碗中挑出两只死苍蝇嫌恶的丢在地上。 猥琐男见矮胖男人有再次开打得趋势,连连认错求饶:“大哥我错了,去的路上有俩个男人在玩骰子,手痒就玩了几局,我本来是想赢钱了给大伙儿加伙食的。” 高瘦个忙拉开矮胖男,好言劝慰道:“大哥你体谅一下,自从我们被警方盯上后大虾就没有赌过,这些日子确实过得哭,一顿饭也没什么。” 矮胖男的怒火顿时没了,转身将手中的方便方盒往池小墨方向一掷,溅起地面上的尘土洒在里面,上面还有一只看得见的苍蝇尸体。 “你想吃就吃,不吃就丢出去喂狗。” 前几日连夜加班就是为了今明两日的生日会,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被拖到这里,早已精疲力竭,面色毫无血色,腹中更是饥肠辘辘。 她出神的盯着粘在米粒上的苍蝇,虚弱的说:“那麻烦帮我解一下绳子,想必各位也没有给我喂饭的闲情逸致吧。” 额头的血迹早已凝固,粘连着刘海显得格外狼狈,低垂着眉目盯着不远处的死苍蝇,她不能坐以待毙。 高瘦个顾忌的朝她睨着眼,四人迟迟没动作。 她僵硬的扯了一个笑:“四个大老爷们难道怕我一个弱女子?” 矮胖男人挥手示意松绑,高瘦个冷着眼帮她松绑,瞬时推了把刚站起来的她,轻蔑的冷哼一声:“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到时候别怪我们刀太利。” 池小墨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肩膀正好磕在一旁的桌脚,扬起阵阵灰尘。她忍住痛挣扎着坐了起来,视线久久的凝视着方便饭盒,颤抖着苍白的手捏住塑料勺子,将苍蝇从饭中挑出来,机械般大口大口的往口中塞,强压住心头涌现的恶心感。 猥琐男嫌恶的盯着手中的饭盒,干呕着将饭仍在她面前:“你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点吧!” *** 从正午到傍晚她都没找到合适逃跑的时机,只是夜幕厚重拉上的时候陈怡和矮胖男人通了电话。她只是若无其事般依靠在一旁的墙上,闭着眼睛假寐。 外面是何情形她完全不知,有陈怡在其中周旋,怕是众人能发现她失踪都是难事,好在过了今晚就是她生日,只要过了今晚,家人定能看出端倪。 清明的月色洒下,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月华中,痴痴的望着灰蓝的天。忽冷忽热让她有些头昏脑胀,恐惧也侵蚀着她最后那一点顽强,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片刻也不敢享受睡眠。 池小墨谨慎的摸了摸墙角的一根桌腿,必要时,得靠它自保。她环着双腿将头埋在臂弯中,在零点交界处轻轻念:“冷然,生日快乐。”一秒后薄唇轻启,“池小墨,生日快乐。” 黎明时分终于扛不住倦意陷入潜眠,却也只稍稍睡了几秒,而后醒来,再睡几秒,再次醒来,夜尽天明时再也睡不着了。 匪徒照例还是中午时分才醒,逃跑的时间几乎是矮胖男人让高瘦个和猥琐男去买饭,另外一个男人去厕所,她蜷缩在墙角盯着阳光投下的阴影。 心跳加速,她感觉太阳穴处燥热,握紧木棍,男女力量方面本来就悬殊,她必须一次性将矮胖男人击晕,而且是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 她默默回忆着知识点,颈部动脉是输养管,最容易造成人昏厥的部位。她找准矮胖男人的颈动脉,目测距离三米,四步距离,好在逆光地上没有她的影子,脚上早已没了鞋子,她握紧木管小心翼翼的靠近男人,对着劲动脉猛砸三下,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她呆愣着看着矮胖男人应声倒地,握着木棍慌张的往外走,上厕所的男人是往东走的,买饭的男人是往南走的,她奋力向西边跑去。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五月底正午的太阳的抚摸早已带着毒刺,穿过断壁残垣的厂房是百花争艳的郊外,她无暇欣赏,即使早已感受不到两腿的存在却仍旧在不停的迈步。 跌倒了再爬起来,跑两步之后再次跌倒,如此循环往复,早已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当她再一次跌进深深的青草中时见到不远处的一辆鸣笛的警车,她脱掉外套站起来不停的挥舞着,她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身后一辆黑色面包车猛踩油门超了过来,在她面前来了个急刹车。 等池小墨看清来人时早就已经精疲力尽再无力气动弹了,陈怡粗暴的将她塞进车厢顺便猛推一把,额头直直撞向车盖,干涸的血液再次涌动,一片温热。 恍惚间她听到身后警车内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呐喊:“小墨……” 她喃喃道:“是冷然,是冷然……”这些天伪装的坚强在他的呼唤中变得支离破碎。 陈怡发狂般将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像火箭般穿梭在荒野上,她不甘的大叫道:“池小墨,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她忙上去想把陈怡从驾驶位弄下去,争抢方向盘时车子驶上一旁的湖水边,陈怡面目狰狞的对准她的手咬了下去,她受疼松手。 “哈哈哈,一起陪葬吧,我得不到的,你永远也得不到。” 车身跌进蔚蓝的湖水中,她打开车厢时却早已上了锁,车厢内不断涌现更多的湖水,她接连呛了好几口水。脑中最后的记忆是蓝蓝湖水的宙湖边盛开着的成千上万黄灿灿的油菜花,冷然转身对着她微微一笑…… *** 雨后的山路湿滑,云层黑压压的垂到地面。冷然低敛着眼睑唇角再无弧度,怀中抱着一束白菊,一排排墓碑整齐排列着和士兵一样,刚种下的小杉树守着小小墓碑,他扫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弯腰将白菊搁在墓前。 第102章 墓前早在他来之前就蹲着的一个白衣衬衫的姑娘,扬起素净的小脸问冷然:“你看我种的杉树,以后会代替我陪着爸妈和姑姑了。” 冷然脸色依旧黑沉,面上全是不满:“身体还没好就单独跑过来,你是存心让我担惊受怕对吗?”陈怡的事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进心中,拔出后仍旧留下了痕迹,形成了一片阴影。 那样地惶恐他此生再也不想体会。 池小墨撇撇嘴,嘟哝道:“谁故意了,再说了就算有事你不是还在我身边么,怕什么。今天是爸妈祭日,来看一下是应该的。” 跌入湖水后冷然和一众民警有条不紊的对她和陈怡展开了缜密而及时的营救,她和陈怡都没事,她昏迷两天后才悠悠转醒。陈怡则是当晚就醒了,被医院诊断为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院强制医疗。 她叹了一口气,强制医疗的性质,就是你进去了,不管以后好没好,永远也只能呆在精神病院了。 冷然抿了抿唇角,道:“小墨,院里义诊的名单下来了,你在里面,后天……就要出发了。” 她站起身望向一旁纠结的冷然,半晌问:“你没去?” 他随意揉搓她头顶软黑的发,轻声说:“我要留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件事重过任何事情,当然除了她。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担心,扬起小脸迎着阳光笑盈盈的直戳雷区:“大叔,我今年也已经不年轻了,照顾好自己这种小事就不用细细交代,没必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冷然被噎满头黑线,须臾后反驳说:“其实……我也还是很年轻的。” *** 贺子如知道她要去那边后死命不让,毫不留情狠狠将指尖戳向她刚结痂的额头:“安分几天会死么?”她好一阵循循善诱都不成,贺子如的思想是传销组织洗脑都不能拉偏一点的执拗。 而义诊时间又迫在眉睫,池小墨只能罔顾贺子如的关心,在她一阵阵的咆哮声中去了云南。 这一次时间相对较短,只有一个多月,七月中旬就能顺利回归。为期一个多月的义诊在身边没有冷然的情况下也过得飞快,最后落脚点是青城镇,再一日就可返回佳木市。 她蓦然想起了青城镇长长亭廊廊檐上冷然画的那一幅画,搓搓手准备去看看,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还未出门,手机屏幕瞬时亮了。 她想罢滑开键盘,一脚早已踏出宾馆的大门,听见冷然略微松软的声音:“今天到青城镇了吧?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 她点点头望向干净蔚蓝的天空,不掺杂质的云朵绵软的飘在空中,宛如一群群绵羊。 “是啊,明天下午三点就能到家。” 冷然声音陡然变得僵僵的,不自在的说:“小墨啊!你要不要去云水巷看看?” 她握着手机抬头凝视着云水巷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风雨侵蚀的石雕狮子,咧着嘴笑了笑:“我就在那牌匾下面呢。” “先不要动,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里响度的声音震得耳膜一阵发麻,她不明所以的顿住脚步,微微蹙眉,不解道:“我已经到云水巷巷口了,想去看看长廊下你当年画的那幅画被什么画取代了,你大惊小怪干嘛,吓我一跳。” 冷然竟然是鲜有的磕磕巴巴:“你你你……慢点走,高原嘛,小心心脏功能跟不上……” 池小墨冷汗直冒,不禁嫌弃的像他数落她时的那种语气说:“冷然,这句话是一个职业医师该说的话么?” 她听到身后哗啦啦一片笑声,疑惑的问:“你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感觉很吵?”随后才发现语气中带了些严管的味道,忙补洞道:“算了,你先玩吧!反正我明天就回去了,有事再说。” 她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半晌都没明白冷然这是怎么了带着浓重的反常,甚至有些——紧张。 想罢是错觉吧! 楠木雕花窗前卖特色米粉的老板娘、石雕下卖豆皮的店家,还有烤羊肉串的店铺,所到之处她总感觉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带着诡异的笑容,可等她环顾四周却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挫败的低垂着头,难道是这几天劳累过度幻觉都出来了? 青石板和运动鞋橡胶底擦出的声音被隐没在嘈杂的闹市中,她循着记忆缓步走到长廊上。上面的画作颜色鲜艳清晰明了,她敢肯定并不是四年前来时画的,想必是近期再次翻新了。 她惊讶的望着漫山油菜花中那个熟悉的背影浑身一震,这幅画也是新画上去的,油菜花的色彩依旧鲜艳,纤弱的背影在蔚蓝的宙湖边托着温暖地阳光,画风仍旧和周围的其他画作格格不入。 相较于四年前的画,唯一不同的便是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小的字ich liebe dich。 手机强烈的振动,她大脑无法思考机械的滑开屏幕,五月天歌曲《温柔》的前奏悠扬的传来,而后是她熟悉的歌词:“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著我,然后发现你的改变,孤单的今后,如果冷该怎么渡过……” 她怔在原地安安静静的将一曲《温柔》听完,当年五月天演唱会上的一曲《温柔》让她彻底看清楚自己的心情不再逃避爱他,那现在这一次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说:“阿信说,在听《温柔》时,想看星星就关掉灯,然后打电话给你最想念的人。可是池小墨,我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够,我想每次听《温柔》的时候不止是打电话给你,而是让你在我身边从此不用想念。” 池小墨眼眶一热,愣愣地转身盯着鲜少着西装的冷然,浓黑的眸子、刀削般深刻的脸庞,这张脸在四年前就已经深入骨髓,活在血脉里奔腾不息,不止不休。 熟悉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她扫了一眼周围,无数粉色爱心的氢气球升腾挂在廊檐上,冷然身后是她熟悉的众人:温和的父亲、妆容精致的母亲、互相搀扶着的爷爷奶奶、贺子如岑洪夫妻、潘雪李锦夫妇,沈醉沈纱,就连远在b市打拼的韩诗也在行列中。 冷然向前走了几步到她面前,神情凝视着她的脸颊,露出柔和的弧度,他说:“池小墨,我这人不太会说情爱方面的话。说不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样永恒的诺言,甚至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道明白对你的感情,你只要记住我比你想象中更加爱你就够了。我想是你学业上的之路明灯;伤心难过时给你安慰的肩膀;期望成为你心上的那个人……” 冷然还未说完,身后等着急的沈纱焦急的大喊道:“冷然你真这么啰嗦,是不是要等到明年才能求婚啊,结婚、结婚、结婚……” 众人也跟着掺和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起喊:“结婚结婚……” 池小墨可劲儿的抹泪,冷然憋红着脸等她回复,她抽了抽鼻子决定先解决疑惑:“冷然,这幅画不是毁了吗?” 贺子如拖着岑洪的胳膊蹬蹬的跑到廊檐下抢答道:“就为了这幅画可费心了,来回跑了好几趟,最后别人被感动了,要他一个人重画廊檐下所有的画为条件添置、恢复这幅画,我们这些人也是他准备好久请来的……” 岑洪拉了拉贺子如往一旁拖,轻松说:“这是你求婚还是人家冷然求婚。” 贺子如挣了挣岑洪的钳制,中气十足的给了岑洪一个白眼:“我这不是看着心里跟猫抓似的着急么,再这样下去婚没求完我就先挂了。” 池小墨仍旧一声不吭,只静静凝视着他,眼中吮着泪光,脸上早已漫布泪痕,蠕动干涉的嘴唇还未开口,冷然蓦然单膝跪地,纤长的指腹衔着事先准备好的戒指道:“虽然有些恶俗,但我还是想为你戴上戒指,戴上枷锁和烙印,让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冷然的人。” 她捂着脸泪水四溢,不可遏制的哭了起来,她想过着平淡安逸的生活,没有远大的抱负不排斥碌碌无为,在最深的心底埋着一个梦想——嫁给冷然。 冷然不等她反应,一把拉过她的手强制戴上戒指,她盯着阳光下折射出无数光芒的戒面扑到他怀中,带着哭腔的声线全是颤抖:“你从来都不用问我意见,因为从我认识你之后,就等着这一天。” 他将她圈在怀中想要融入骨血,激动的说:“其实你从来都不用等,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那样相爱的两人,却被过往搁浅了三年光阴。 池菲妆容都哭花了,说话却依然狠厉:“池小墨,你就不能出息点?” 她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红红的眼眶骄傲道:“我没出息能给你找一个这么能干的女婿么?” 池菲:“……” 冷然僵硬的站在一旁,困惑的问:“是我在向你求婚还是你在跟我求婚。” 池小墨踮脚在冷然脸颊上覆上一吻:“都一样……” 冷然系池小墨私有物品,神圣不可侵犯。 幸福,自此终年!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撒花,完结咯完结咯!前一章有没有吓到亲,后来想了想,前一章也是可以作为终章的啊!可素可素四爷是亲妈,就给咱家小墨一个圆满的结局啦啦啦啦啦!从明天开始对新坑 猛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