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S公主特勤组》 序章 双胞胎是鸟,某个国家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说。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说法,据说是因为双胞胎稀有少见,也正因为稀有所以受到祝福,受到祝福的事物与上天亲近,而与上天最亲近的则是在天空飞翔的鸟儿,基于如此一连串的联想,「双胞胎=鸟」的公式似乎便成立了。 山阶立夏觉得这真是复杂。让这么不可思议的说法成立真的好吗?他心想,如果是归类在传说的范围里,那这一定是一段佳话吧——只不过,这样的故事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就是了。 立夏之所以会觉得跟自己无关,当然是因为就算把鸟的传说摆在一旁不提,他相信身为双胞胎也并非是那么特别的存在,一点特别之处也没有。立夏就是极其普通的十五岁少年,虽然有一个异卵双生的乐生妹妹,可是也没有因此就显得哪里与人不同。感觉打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两个人就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虽然两岁之前的记忆暧昧不明,不过若是从懂事以来的印象,立夏就全部记得一清二楚,妹妹纱友一直都陪伴在立夏的身边。 就连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身着制服的纱友也和立夏并肩定在一块。立夏觉得身材娇小玲珑的纱友,即使撇开同是自家人的偏心看法不谈,仍旧是不论带到哪种场合,都能让男伴挂得住面子的可爱少女。如果她瞇起眼睛微笑的话,甚至连早该看习惯的立夏也会有不禁看得出神的时候。如同天使一般,这句形容词就像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面对保留着一丝稚气的柔和轮廓、粉桃色的小嘴、以及凝望立夏时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立夏可以确信如果对方不是亲兄妹,自己早就迷恋上她了。说不定,连他觉得发育还有些不够完整的身材,在他人的眼里看来,都会替可爱的程度加分不少。虽然不知何故,纱友好像从不把其它男生看在眼里,可是自从上国中以后,她的身边就不曾缺乏追求的异性。 而纱友现在正用纤细的右手臂挽住立夏的左手。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有十公克左右的柔嫩手臂,确实是少女的动人肢体,因此立夏多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没办法挣脱她的手。虽然过去曾有一次想要挣脱的经验,不过从那次以来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 「——为什么要甩开人家嘛。」 当时纱友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起了嘴巴抗议道。 「欺负纱友的话,人家就要跟妈妈告状了喔!」 虽然那已经是小时候的回忆。但是在那之后没多久,立夏就变得再也违抗不了纱友了。因为让她可以打小报告的母亲去世后,纱友便突然停止了这个口头禅。 这个独一无二、唯一、也是绝对的理由至今仍让立夏产生条件反射。 立夏也完全习惯了那个不好意思的感觉,不管是被调侃也好、做什么事情也好,就如同理所当然般地和纱友过着平常的生活。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立夏至今过着极为平凡的人生。没生过大病,也没碰上任何意外事故,成绩普普通通,运动有点不擅长。没在社团活动留下过什么值得一提的成绩,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赏罚,就在一天又一天安稳与算不上大风大浪的许多小事里,走过了十五年的岁月。 如果硬要说立夏哪里比较特别,那就是他的外表——那一头与生俱来的发色。不管怎么抚平还是吹整,就是不肯好好听话、容易乱翘、猫毛般的头发,是如浓郁红茶般的红色,也就是说,他长着一头不论走到哪都不会觉得丢脸的帅气褐发。 「今天你的头发还是一样又刺又翘呢。」 比立夏矮一个头的纱友伸长手臂玩弄立夏的头发。抚摸个不停。一度被压平的发尾又再度翘起,纱友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呵呵地笑了出来。 「别闹了啦,那是天生就乱翘的,怎么按都还是会翘起来啦,」 立夏皱起眉头,左右摇头把纱友的手甩开,虽然成功甩开了,可是纱友又伸手来摸,然后呵呵发笑。 「可是看起来就像有好好抓过头发一样感觉很帅耶,而且也有很多人超羡慕你头发的颜色啊。」 「就算听妳这么说我也高兴不起来。」立夏不知怎么响应,「妳应该知道因为这个发色,我吃了多少苦头吧?我从来没给第一次见面的老师好印象过,而且还会被学校的每一个老师分别抓去至少解释一次。根本半点好处也没有。」 「是吗?人家可是因此得救了呢。多亏了哥哥引人注目的关系,我就不用受到老师的注意啦,也不会被老师念东念西。」 纱友的额头上覆盖着一层柔软的浏海,用缎带绑起来的头发长长地垂挂在左右两边的耳后。纱友把绑成双马尾的发丝绕啊绕地在手指头上缠成一圈给立夏看,虽然颜色有些浅,不过和立夏的头发相比,还算是黑发的范围里。 「那群老师也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别人的头发长怎样管那么多干嘛。那种事情在人生当中是很重要吗?还有其它更应该去关心的事情吧。」 「嗯,像是明年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同班之类的。」 纱友又笑了。她以认真的眼神,转眼向上望着立夏。 「那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 纱友状似不满地抓着立夏的身体摇。 「毕竟我们也不见得一定会上同一间学校吧。」 「咦?为什么?上同一间学校是一定要的吧!」 纱友露出一个打从心底认为这事儿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忍不住想要反对的立夏不加思索地试着提出了反驳: 「妳凭什么能把话说得那么笃定呢?的确就当地而言是没有别的学校可以选择啦,可是只要有心到外地通学的话——」 「因为我很清楚哥哥你的成绩,如果不老实一点就读秋穗台的话是很危险的。就算你逞强硬要选其它学校,也会因为校内评价分数大伤脑筋吧?老师对你的印象又都不是很好。」 「校内评价差又不是我的错……那是我受到强烈误解。都是爱乱翘的头发的错,」 「欸,哥,你有在想毕业旅行的事吗?」 纱友突然跟嘴里碎碎念个不停的立夏改变话题。 「早点用推甄决定学校,然后能在一月时就出去玩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啊就跟妳说我的校内评价问题很大……」 「只要成绩一直保持很好那就不用怕了。你得好好加油才行呀,人家也会帮你温书的啦。 所以一起去嘛,好不好?一定很好玩的。」 「对、对啊。」立夏屈服于纱友的攻势,只能直直地点头。「那、姑且就挑个近一点的地方——」 「我想去欧洲。你不会想在北欧看极光吗?而且人家也想搭飞机。」 「去国外?那么一大笔钱要去哪生出来啊?绝对不可能去的啦!……不过搭飞机好像感觉还挺不错的呢。」 「对呗对呗!」 「那就去北海道——」 「去北欧啦!」 「或冲绳——」 「峇里岛,不然就去马尔地夫,我是不会让步的喔。」 「……反正不管去哪,看来都得先过老爸那关才行。」 「我们一起拗他吧?」 「哎,如果只要出一张嘴就好的话我是没差——反正又不用钱。」 立夏暧昧地点头答应。 「所以啊,为了要让爸爸心甘情愿掏钱出来,得把哥哥的成绩搞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纱友个子会长这么矮啊。明明我们年纪一样又是同一对父母所生的,真是不可思议啊。」 立夏打断话题的作战漂亮地吸引纱友上钩了。她带着挑战意味抬起下巴,挺直了腰杆。 「一定是因为 营养都被哥给抢走了啦!人家只有吸收到一半的营养,这都是哥你害的对不对?你愿意负起责任吧?」 「……是、是我害的喔。」 立夏态度退缩了起来,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感觉上这个说法还挺有道理的,他思索着该怎么负起责任而游移视线,最后眼光停留在纱友的胸口上,宛如在忍耐微微的痛楚般瞇起了眼睛。 「——原来妳随时戴在身上啊。」 立夏伸出了手指,用指头触碰纱友胸口上摇摇晃晃的暗银色坠子。这个小型项链坠子不但是古色古香的古董,同时也是立夏与纱友最重要的宝物。 「因为这是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嘛,而且也能当护身符。听说只要一直戴在身上,我们兄妹就能永远平安无事。」 「嗯,所以……我才把这东西让给了纱友,很好吧?这么一来我们两个都能从中受到保佑。」 纱友默默点头回应立夏。 立夏话一说完就后悔起来,这下把气氛都搞冷了。正因为不是刻意讲出这番话,所以就连立夏自己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他打从心底认为,唯独不能让纱友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 立夏拾起头想要寻找话题,不停地挪动视线环视四周。 他发现有一名少女,正伫立在一旁。 立夏觉得这个画面和自己所居住的,带着半分乡下感觉的秋穗台镇一点也不搭调,反而是非常超乎现实的。 立夏就如同往常般身旁有纱友陪伴,一边闲话家常,一边走在熟悉的从秋穗台国中返家的路途上。 从通过学校前面的路上电车站穿过商店街,在走到底的t字路口左转。斜斜地走过不见半个行人的横向斑马线之后,眼前便是一条笔直并且上下起伏的柏油路在丘陵上绵延而去。 简单的路线、单纯的生活、平凡的日子,原本应当就是这么平淡普通而已。 显得不协调的只有一个人。 立夏就像颈后被冰冷的东西给顶住一样,脊椎感到一阵紧张。 少女位在隔着车道的对侧,彼此的视线互相对上。少女直直地注视着立夏,立夏不禁对着少女那双如同透明冰雕的玻璃般瞳孔看得入神。他感觉到一股刺骨般的寒冷。 「——哇啊,好漂亮的女孩喔。」 纱友喃喃地说着,如同要弄痛他般紧拉立夏的手臂,又把他的手靠在自己的身体上。立夏这才瞥开了视线,仿佛多亏纱友的帮忙才得以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他心里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耳根子会红得发烫。 「哥,我们快点走吧。」 纱友拉了拉手,立夏点头答应。正当他在催促之下想要举步前进的时候,看见眼前有一台车疾驶而过。不,车子并没有开过去,而是踩下紧急煞车停了下来,响起了轮胎摩擦路面时那道令人不舒服的声音。 第一章 强袭的少女们 「——找到了。」 少女的嘴唇缓缓地张合,编织出了一句话来。 找到了什么?立夏如此心想。 那低吟般的嗓音,让人和水晶玻璃制的摇铃产生联想,高亢、清澈的音色,就如同彷佛会冒出水滴的冰冷女高音。立夏就像被这个声音给摄了魂似的,没办法把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 少女所穿的鞋子是褐色的平底鞋,勾勒出细长、滑顺曲线的双腿则配上黑色的高统袜。身上穿着和背心同色的褐色外套,微微地随风飘动的裙子是克尔特图案的方格纹。在外套左边的胸口上,绣有一个盾形外框的徽章,里头所描绘的图形,是一头拥有长长弯曲的嘴巴、张开双翅的鲜艳朱鹭。 彷佛淡淡发光的金发上,则斜斜地戴着一顶对身形娇小的少女显得过大的贝雷帽。 小小的缎带式领带在短上衣的领口上飘荡。照这一身行头看来,应该是在天主教学校就读的学生打扮,可是却有一分奇妙的不协调感增添在她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容貌的关系吧,立夏心不在焉地如此想道。她的年龄大概和立夏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就外表看来是同一个世代的少女。说她是个学生也不觉得哪里奇怪。唯一一个决定性的不同,就在于她不可能和立夏一样是日本人。 柔软的金发随着微风在空中徐徐地摆动,正视着立夏的瞳孔拥有和翡翠相同的浅淡色泽,并由纤长的眼睫毛所框饰。肌肤让人与透明净亮的白瓷产生联想,樱色的嘴唇也一样颜色淡薄。彷佛有那么一瞬间,连时间也为这名容貌就像昂贵古董人偶的少女暂停了流动。 至少立夏的时间是停止住的。他毫不掩饰地认同她的美貌,宛如一尊连细节部分也精细打造的艺术品一样,窈窕纤瘦的体型、细长的双腿、从胸部到腰际之间描绘出一道柔和的曲线,腰围确实很细。 立夏就这样直接走过少女的面前,然后又回过头来,这回他就像僵硬住似的身体无法动弹。纱友依旧抓着他的手臂。立夏感觉得出自己以及纱友的紧张,紧张的心情从指尖传了过来。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立夏对这一点感到纳闷。和往常并不一样,这并非熟悉的日常,这和他所熟知的「往常」不同,有着某种其它的感觉。 金发少女的速度不疾不徐、平淡地踩着步伐前进,同时把手伸进外套的内侧里。下一个瞬间,当她的右手从外套里抽出来的时候,指向立夏两人的那只小手上,握着从挂在少女肋下的皮套里所拔出来的东西——立夏这才总算发现,从金发少女身上咸受到的不协调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冰冷金属的前端朝向了立夏与纱友所站的方向。 立夏的本能告知自己那是危险的东西。他发誓过、和母亲约定过,不可以让这种危险的东西接近纱友。他察觉这样的非日常生活来临了,原以为在现实里不会有机会亲眼见到的东西,如今却迫在眼前,冰冷的钢铁光泽令立夏起了鸡皮疙瘩。 「——纱友!」 立夏像是要护着自己的妹妹般,把她瘦小的身体推到自己的背后。纱友发出小小的呻吟,但是立夏并没有听见。 砰的破碎声响起,他的身体宛如被摇晃般,反射性地缩成了一团。 少女手上那个带着不协调感、厚重金属的块状物,从深深贯通的圆孔里发出了闪光。 少女的食指扣下了扳机,闪光、轰声与白烟齐飞,彷佛所有事情都在同时发生了一样。 立夏闭起眼睛,把纱友保护在自己的背后,然后被子弹击中。 他以为结果应该会是这样,他对痛楚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真的被击中了自己下场会如何、是否并非只会感到痛而已,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无论如何得保护自己的妹妹才行。除此以外一切的思考都为之停止,时间也暂停了流动,因为耳鸣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tangoone,确认目标。」 少女像是在轻声细语般,嘴巴微微地张动,透明的嗓音从嘴唇溢出。 「开始排除障碍。tangotwo负责支援、tangothree负责撤退的准备——」 少女一面朝装在衣领上的小型麦克风喃喃说着,一面向立夏与纱友接近。这期间她仍旧连续发射拿在右手上的手枪。少女直直地伸长右手,将握住枪柄的拳头放在左手上,脸稍微偏向右边,直视着枪口的前方。 砰砰、砰砰,轰声随着两拍的节奏响起。 被排出的弹壳飞散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掉落在柏油路上。叽、叽、叽的,弹壳发出硬质金属在路面弹跳的声音,然后如同陀螺一样旋转翻倒,滚落在地上。 伫立不动的立夏与少女,两人的视线交会了一瞬间。少女翡翠色的眼睛微微地瞇起,不到半秒钟的踌躇,她的视线往左一瞥从立夏的脸上移开。立夏的脸就像被吸引了一样,追寻着少女的视线看去。 少女视线的前方有一群穿着西装的男子。外表没有任何起眼的特征,或许是为了隐藏个性刻意所做的上班族打扮。他们和少女一样握着手枪,采取和少女相同的姿势,不知在狙击什么。他们在狙击谁?立夏脑海里还来不及浮起疑问,男子们的身体就弯曲成了「く」字的形状,在路面上倒下。 停住的车里又有一名男子——他并没有走出来,而是把车门当障壁,只伸出右手来开枪射击。枪口向上弹起。闪光与白烟再度齐飞,少女也不甘示弱回射。一闪即逝的物体漫天飞舞,惊人的冲击化为让皮肤起鸡皮疙瘩的恐怖传达给了立夏。 立夏茫然地呆站在一旁。像是要保护纱友般勉强紧抱住她的身体,除此之外他也无能为力。 挺直腰杆、直视前方、摇曳着一头波浪般起伏的金发少女是如此美丽。现在明明不是可以这么悠哉的时候,立夏却还是忍不住看得入迷。如同冰雕般的瞳孔,瞄准子弹正确无误地朝其视线前方飞行。挨枪的男子就像遭到棍子殴打般向后倒下。 立夏觉得少女就像猫科的「野兽」,优美地行动、不发声响地攻击猎物、致其于死地,然后飘动裙摆向新的猎物龇牙咧嘴咬去。优雅的猫咪狩猎、美丽动人的小猫、危险的野兽,立夏的心里充满着这些联想。虽然危险,但就是会忍不住为之看得入迷。 「——!!」 少女大叫了一声,立夏没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耳鸣,内耳里面嗡嗡地发出尖锐的声响。 从藏身在车门的男子后方,又有一台暗灰色的房车以猛烈的速度闯入。车子于先前停下的车旁急弯。扬起一阵尘烟,柏油路与轮胎激烈的摩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煞车声。 左右的车门同时打了开来,西装打扮的男子从中走出。一人、两人、三人,他们有如机器般以正确的动作冲出车外,握着手枪。就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立夏眼前,又有第三台车辆跟着闯了进来。 珍珠黑的座车掀起了比前两台车还要激烈的白烟,车子铲飞了路面的砂砾,发出凶猛的摩擦声,横切进男子们与立夏之间。车子像是要扫除四周围的人一样旋转了起来,车体不住地振动着。 原先下车想要迈步向前的男子们。不是慌慌张张地躲了回去,不然就是在柏油路上打滚闪避车子。 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和进来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车子里,有个人影气势凶猛地开门下车。这回下来的并非西装打扮的男子。 从后座下车的人是一名少女。不论是服装或是外表的年龄,都和最初现身的少女没有两样。也有可能年纪还要更小一点,差别就在身高,她比金发的少女要矮小点,或者说和纱友站在一起差不多高。身材方面也还不足以称作女性,只能算是发育中的稚幼体型罢了。她有着深蓝 色的瞳孔与深色的金发,长长的头发梳整成两条马尾。 这名说是可爱,却又给人太过冷淡印象的少女,往立夏投射出锐利的视线。少女向上吊起的眼睛瞇了起来,立夏觉得自己仿佛被她低头睥睨了一样。明明是自己长得比较高才对,却被矮小少女的气势压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s,四秒。」 少女状似轻松随意地从手中抛出了一个金属的筒状物。金属筒慢慢地滚动到立夏与男子们之间—— 然后爆发开来。惊人的闪光笼罩住四周。 四处散开的是一整片压倒性的纯白光线,这现象若称作爆炸也无任何不妥,总之是一道瞬间性的光芒与声响所形成的滔滔洪水。 从少女手中抛出的是特殊闪光震撼手榴弹,「s」是该手榴弹的名称开头字母,另外榴弹从离手到爆炸为止的时间则是整整四秒。 而结果也如少女所预告。即使对方早已经作出了预告,可是立夏与纱友当然不可能知道暗号的意思,以及被抛出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曝露在强烈闪光与声响之下的人,一时之间全丧失了视觉与听觉。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冲击,便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与思考能力,维持全身僵硬的模样呆站着无法动弹——亦即自我意识丧失。 立夏与纱友两人现在就处于完全陷入了自我意识丧失的状态。 他们就在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被粗鲁地按压、抓住、推挤。接着被送进了车子里面。而金发的少女与刚刚从后面下车的少女则有如要包夹被押进了后车座的立夏与纱友似的,坐在他们的两边,把茫然的两人架上车后,车子便发出吵杂的摩擦声发动前进。 这部车发挥出从笨重的外表想象不来的流畅感,就如同出现时一样,以稳定、但是又不失猛烈的加速离开了现场。 2 「——怎么了?这是啥状况,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立夏放声大叫。喧闹的噪音依然持续不停,车子以如超音速般的速度逆风前进着,刺耳风声不停从打开的车窗灌了进来。 偶尔会有敲打金属「铿」的浑厚响声,车座也同时为之晃动不已。立夏的身体跟着摇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紧抱在怀里保护的纱友现在正微微地颤抖着。 「妳们想拿我们怎样?如果对纱友心怀不轨的话,我就——」 少女立起食指,触碰在粉色的嘴唇上,小声地嘘了一声制止立夏,示意要他保持安静。 「稍后再作说明,现在得以逃命为优先。」 「呃,逃命?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逃命,这是怎么一回事——」 「闭嘴别讲话,会害我分心。」 后来出现的深金发色少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立夏的质问。彷佛要强迫对方接受般、不容分说的压力蕴含在少女的语气里。那股压力转化成有形的物体,顶向不服输打算开口继续说下去的立夏鼻头上。 是手枪。外观看来感觉极为危险的金属块状物体,握在少女的手上看起来就显得有点过大。被人拿枪顶着鼻头,立夏顿时哑口无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妳这是什么意思,」如此大声抗议的人,是直到先前为止还在立夏怀里发抖的纱友。「妳想干嘛?要是妳敢对哥哥乱来,我绝对饶不了妳,我会告诉警察、还有日本政府——如果妳们要的是钱我们还能准备啦,反正我们爸爸在。外务省上班,所以妳们是绝对跑不了的,还有还有,妳们做这种事,简直是丢父母亲的——」(编注:类似外交部。) 「纱友妳这笨蛋,别再说了。」 立夏用掌心捂住了纱友的嘴巴。他现在才认清让纱友出面交涉、刺激犯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唔,嗯!」 「好痛,很痛耶,不要咬人啦,」 虽然冷不防被咬了一口,拇指上还留下了一点齿痕,不过立夏还是把挺身而出的纱友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别碍事,给我趴下。」 少女以仿佛摒弃了所有感情的冷酷嗓音说道,然后把手枪伸了出来。纤细的手臂横越过立夏的眼前,穿过纱友的头上,朝开启的窗户外头锁定目标。立夏反射动作将纱友的头搂进了怀里。 「呜呀、怎么了……」 「呜哇哇!」 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枪声让立夏缩起了身子。纱友的身子也同样蜷缩了起来。立夏紧抱住纱友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伴随闪光与白烟,少女伸出的手枪枪口为之弹跳不已,在一阵剧烈的煞车声响起后,企图并肩而行的灰色房车一边蛇行一边落到后头,后照镜上映着激烈旋转的房车。 随着冲撞的破坏声响,后方的电线杆被撞得东倒西歪,至于在席卷而上的烟尘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则无法正确辨识。 唯一清楚的事情只有一项,那就是轰声停止了。追兵消失,当前的危机也就此解除了——或许是吧。不过还得加上撇开两边的少女不提这个条件。 「好烫、好烫啊!什么东西啊、那个到底是啥鬼啊,」 立夏一边甩开掉落在自己身上的发烫弹壳一边大叫。金属的弹壳冒出淡淡的白烟,温度高到拿在手上还会烫伤。 「这是sig/sauerp226」金发少女回答道。 「——咦?妳说啥?」 「p226,是我们主要的武器装备。这是瑞上制的半自动手枪,口径为9x19mm,装弹数为——」 「……我又不是在问妳这种问题。」 立夏皱起了眉头,微微摇头,用手指顶着太阳穴与额头。少女则露出了一个仿佛头上冒着问号的表情。看起来她既非在开玩笑也并非有意转移话题,而是真的不懂问题的意思。 立夏因为这一道难以填补的沟通代沟,反而让头脑冷静了下来。从稍微仰着脖子的少女所投射而来的视线感觉不出恶意。 立夏反而觉得很可爱。如果笑起来的话,肯定会是个让人感到疼惜的笑容——少女们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美术品般的容貌。至少看不出来会是凶恶的犯罪者。没事的,这一串行动一定另有什么理由存在。她们绝对有理由没错。立夏如此自我催眠,努力想让心情平复下来。 立夏俯视怀里恢复平静的纱友,纱友也拾起了下巴,和立夏四目相对。她的恐惧压下了愤怒,虽然她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可是叠在立夏手上的手指头依旧止不住地发抖。立夏点点头,尽可能装出不需要担心的表情,用力握住了纱友的手,这样的小动作似乎就让纱友的不安舒缓了下来,用力地反握立夏的手。 立夏迅速环视了车内。除了立夏与纱友之外,还坐了三个人。艳丽金发的少女与金发颜色较深的少女分别坐在后座的左右两侧。 透过后照镜观察驾驶,一名将三条辫编于左右绑成圆球状的黑发、黑色瞳孔少女把视线转向立夏与纱友身上。这名少女也和另外两人一样,氛围与容貌都和日本人感觉有所不同。她戴着无框的眼镜,从眼镜后头回望立夏两人的眼神所流露出的感觉。是充满好奇心且态度和缓的,大大的眼睛以及线条柔和的轮廓尚留有几分稚气的感觉。立夏心想:这三名少女到底为了什么原因才会卷进这种风波? 她们和这个异常事态一点都不搭调。这感觉未免太过突兀,这群五官清秀端正的少女们反而比较适合穿着最新的少女流行衣物刊登在服饰杂志上。立夏觉得或许在纱友常看的流行杂志上,也曾出现过这么可爱的外国模特儿。 少女三人看起来都和自己年龄相近,明明手枪这种玩意儿应该是和自己无缘的,可是枪声却实际地在面前响起,火药炸裂后的臭味、被弹出的发烫的弹壳 ,非现实的事物不由分说地变成了真实的存在。立夏很想抱住头。如果不是妹妹纱友也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他的精神早就变得更加混乱,不顾形象放声大叫了也说不定。 三个少女们都穿着款式完全一样的褐色背心与外套,头上戴着贝雷帽。不过立夏一想到她们的年龄,他就突然挂念起一件事…… 「驾照呢……?该不会是无照驾驶吧?」 连立夏自己也觉得都已经被这种超乎意料的事态给波及了,还在问这什么蠢问题,但终究忍不住脱口说出了。不过金发的少女仍然正经地回答了这个像是在自言自语的疑问。 「naja?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持有比赛用的juniorlice她的技术是货真价实的。何况,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是有驾照的。」 naja?立夏猜想不出这是什么意思。除了一开始的单字以外,金发少女说着一口流畅的日语,而且语调冷静。就一字一句的意思面言是能听得懂。但是整串话的意思立夏却无法理解。 「妳说有驾照——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美国政府发行的国际驾照,上头标示的年龄是十八,照片是真的。我想日本警察应该辨别不出来才对。」 「应该……妳的意思是驾照是伪造的?我姑且先把话问清楚好了,这是不是啥整人的鬼节目——」 「——什么?我听不懂。请用其它日文字汇再问一次。」 「……算了,没事。别放在心上。」 立夏板起了脸孔,状况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理解的范畴。不管是事情的起头也好,已经发生的事情也罢,甚至现在进行中的事态也全然掌握不住。 「刚才妳拿出来的——是真正的手枪吗?」 纱友开口问道,听她这么一提,立夏也在意了起来,他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 「对了,难不成……妳把那些人都杀——」 立夏的语尾在发抖,他没办法把话说到最后。真正的手枪、连续发出的枪响、倒在柏油路上的西装打扮男子们……记忆鲜明地复苏了。 「nein。光凭那样子是死不了的……只不过或许有骨折吧。」 「咦?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死呢?」 纱友挺直了身体,绑起来的长发在立夏的眼前摇曳。 「我让子弹全部集中射击在躯体的部分。」 少女相当冷静地,宛如在执行报告一样答复。 「我从他们的动作判断出他们身穿着防弹衣。能穿在西装底下的,自然是防弹系数比较低的防弹衣。9x19虽然是大口径,但使用的子弹是圆形弹头,并不具有贯穿力。只不过冲击很大就是了。」 即使听了说明,立夏还是没办法不一个头两个大。他多多少少能了解少女所表达的意思。但是,他想问的并不是那种事情——恰巧这时纱友把立夏的想法化为言语表达了出来。 「嗯,我懂了。那些人就像是被人殴打了一样,所以没什么大碍,而妳们也不是会动手杀人之类的那种坏人,我说得没错吧?」 听纱友这么一问,少女们面面相觑,她们思考着纱友话中的意思,感觉没能清楚掌握到重点,但是纱友仍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为何妳们会带着那种东西?你们是警察吗?」 「什么警察——不,她们才不是。」 立夏一脸狐疑地轮流在左右两边的少女们身上移动着视线,少女重新戴好贝雷帽的平凡小动作让立夏深感疑惑。这么楚楚可怜、年纪如此幼小的少女们为何会—— 「妳仔细看清楚,纱友,她们和我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吧,这年纪当警察?还是军队?不管是什么身分——」 都太可疑了,立夏想要这么说,但是却说不出口。少女们那残留有稚气的柔嫩脸庞、长得小巧可爱的樱色薄唇、漂亮如同宝石般的眼睛,这些特征所给人的印象说什么就是让人没办法和可疑两个字产生联想。 「你在说年龄吗?我不知道你几岁,所以没办法断言是不是同龄。不过如果是和你身边的女孩比较,那答案是肯定的,我们应该是同龄没错。」 立夏听少女这么一说,便看了纱友一眼。纱友一脸傻呼呼愣住的模样,左右摇头,用眼神告诉立夏她并不认识这群女生。 「妳怎么知道我几岁——?妳们认识我吗?」 「山阶纱友,日本人,但祖父为利沃尼亚人,在今年的生日满十五岁,就读于秋穗台国中……我答对了吗?」 「……答对了。」 纱友回答道,她露出大感吃惊的表情,像是在瞪人似的看着少女。突然和自己扯上关系使得她唤起的警戒心远大于疑惑。立夏推测纱友的感受大概就是如此。 立夏感觉到自己手上所握住小手的手心冒出了紧张的汗水,挑起他保护妹妹的欲望。虽然说目前主导权似乎掌握在纱友的手上。 「说、说到这个,」立夏像是突然想起一样开口说道。「我都还没问妳们叫什么名字——没错吧?我是山阶立夏,也就是夏天来临的那个『立夏』。妳们呢?」 藉由彼此自我介绍的行为,来加强双方同样是身为人类的印象。在成为被绑架的人质的时候,这么做能抑制犯人的暴力性——不是听说是这样吗?立夏在脑海里反刍着这个不知在哪听来的小知识。 「我叫安娜塔西亚。」 金发的少女答腔道。 「安娜塔——?」 「叫我安娜也可以,我母亲是俄罗斯出身的,大家都这么叫我。」 虽然用字遣词十分地友善,但是口吻却相当冷淡,像是淡淡地进行说明,安娜塔西亚把视线移向车子的右侧。 「坐在纱友旁边的,是法兰崔西卡,简称法兰。还有,现在正在开车的叫瑷华,我们都叫她华。」 握着方向盘的少女宛如在对介绍作出响应一般,透过后照镜向立夏开口说道: 「『华』是祖母帮我取的名字。我祖母是中国人,她在我出生的时候送了我一个汉字的名字。也就是『花』的意思,所以叫我华就可以了。」 带有善意的表情让立夏稍感放心,心想会是小知识发挥作用了吗。他试探性地瞥了法兰崔西卡一眼,她还是冷冷的面无表情,搞不懂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互相介绍自己姓名有多少效果也很微妙——现在车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就在立夏叹了一口气的时候,纱友向安娜塔西亚等人提出了疑问: 「那妳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到底为什么要抓住我们——?」 纱友的口吻明显笼罩着一股敌意,立夏想要帮忙打圆场而嘴巴张开了一半。刺激对方不是什么理智的举动,这时候得表现出友善的态度、见机行事才行。 「——后面!」 法兰崔西卡忽然大叫了一声。嘴巴张开了一半的立夏吓了一大跳又坐回了椅子上。 安娜塔西亚回头一看。立夏和纱友则像是动作同步似的靠着椅背扭过身子。回头往后面看。 从后车窗眺望着车外,立夏这才体会到:不平常的日子不会结束,也并不保证一定能平安无事地回家去。这个事实沉重地压迫着他的胃部。 3 在法兰崔西卡提醒大家保持警戒的同时,篱笆丛突然剧烈摇晃、枝叶四处飞散,一辆车子从一旁的夹道飞奔了出来。 后车轮剧烈地振动,卷起一阵尘烟。一面甩尾一面迫近的房车若摒除金属灰色的涂装不提,和立夏等人所搭乘的车外观极为相似。车头外观是长梯形冷却器的形状,还有将圆切分成三等分mercedes-benz奔驰车的徽章。与其说看起来很豪华,不如说相当具 有威吓感。 新出现的跟踪者疯狂加速,冲到了对向车道,想要和瑷华驾驶的车并肩而行。 「——华,冲到前面!」 安娜塔西亚发出命令。 「是!」 瑷华用中文应声。她踩下油门加速,换档、然后再加速。立夏被惯性猛烈地推挤在椅座上,纱友则像是紧紧搂着东西似的抓住了立夏的手臂。 在右车道并行的车把车窗降了下来,绽放黯淡金属光芒的枪口注满了攻击的意念从中被伸了出来。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钻进了车身。 镇定驾驶席上的瑷华的子弹由于车子急加速的关系而射偏了。子弹被躲开,敌人这回想拿坐在后座的法兰崔西卡当猎物,可是却无法出手。中央由特殊钢制成的中心柱上开了洞。被打穿了两发弹孔。 「——verdammtnochmal!」 法兰崔西卡吶喊了一声,少女的嗓音楚楚可怜,但语气却如同冰一般冷漠。立夏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啥有气质的话。而是骂脏话时的语气,这一定是咒骂的字眼没错。 枪声又再度响起,车子因轰声、中弹的振动而摇晃不已,金属被穿破的浑厚破裂声富有韵律感地畦嚏哇哇连续响个不停。 「long!」 像是藏身在椅背似的,从后车窗窥探后方的安娜塔西亚大叫了一声。 瑷华旋转方向盘,车身左右不规则地摇摆,立夏因为加速整个人被推挤在座椅上,又被猛烈的车速摇来摇去,挤得东倒西歪,抓若立夏手臂的纱友拉开嗓门发出惨叫。 回头一看,可以看见车尾灯的红色碎片飞散、滚落到后面去。立夏因为恐惧而浑身僵硬,把纱友护在自己的背后,他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样了。 一名男子从紧追不舍的车子窗户中采出了半截身体。把看起来像是猎枪的玩意儿朝着这里。会发出比手枪还要强烈的声响、更危险且强力的武器——来复枪的枪口发出了闪光,车身再次摇晃了起来。 「啊呜!哥!」 「这是怎样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清楚啊,」 「那是长形武器。kshnikovak系列。」 法兰崔西以和安娜塔西亚类似、而且温度更为冰冷的冷漠口吻回答道。不允许立夏有任何的答辩,她的口吻里包含着这种威迫的态度。 「大概是ak47,俄罗斯制的突击步枪,这辆车的防弹能力薄弱,很危险。」 对话再次牛头不对马嘴。法兰崔西卡从座椅下面拿出冲锋枪,她把保险装置的拉杆推到连续发射的位置,长长地拉长枪托,按下电动窗的开关,一阵强风灌进车内,法兰崔西卡把左手伸出了车外,将枪口对准后方,脸颊靠在伸长的手臂上。 用不到半秒时间结束瞄准动作的法兰崔西卡,以每分钟八百发的速度,开始射出9mm口径的子弹。 在耳边爆发的猛烈噪音令立夏与纱友捂住双耳,就连惨叫声也被盖过,声音变得嘶哑然后消失。 「——这回又是啥啦,」 「mp5,是heckler&koch的——」 「我就说妳搞错了,我不是在问武器装备,而是——」 纵使打断安娜塔西亚的说明,立夏还是没办法把话说到最后。 「哥!」 被纱友紧紧搂住,立夏的身体从座椅的椅背滑落。 面对法兰崔西卡的射击,追击的车辆也不甘示弱地回射。一片枪林弹雨下,随着强烈的破碎声、以及撕裂空气的尖锐声,后车窗的一部分就像糖雕一样碎裂了。变得七零八落的碎片在垂下头来的立夏两人身上洒下。 「这跟有没有防弹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台车快要被打坏了!整个都要坏了!」 立夏把碎掉的树脂与玻璃的碎片从头上拨开。 「能防弹。但是无法期待对抗来复枪子弹的效果。因为火药的量是不一样的,初速度与动能也大不相同。」 安娜斯烟一西亚淡淡地进行说明,她若无其事地从外套底下的枪套掏出了手枪。开始为法兰崔西卡掩护。 「——打中了?」 立夏看见映照在后照镜里的车子右前轮冒出了烟。 即使轮胎中弹,对方的追击速度仍然没有松懈。 「他们的轮胎一定也是防弹的。材质应该是特殊树脂吧。」驾驶的瑷华说道。从她眼镜底下的视线感觉不出一丝的焦虑。 「玻璃也是——我们火力不足。」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说,被射出的子弹全集中在对方的前窗玻璃上,在上头造成了白浊细小的裂痕。在十元硬币大小的裂痕正中间,压碎的子弹就像黏住了一样固定在那儿。 法兰崔西卡替换弹匣继续射击。伴随着听起来连结成串的射击声,弹壳有如奔流般四处喷洒,在柏油路面上滚落而去。 装填在枪上的十四发弹药仅仅一秒之内就被全部射完。为了躲避回射,法兰崔西卡把整个身体缩回了车内,她把变得空无一物的弹匣卸下,忿忿地咒骂了一句。 「真是纠缠不清——!安娜,该怎么办才好?车子都快开到大街了。」 听到法兰崔西卡这番话,立夏战战兢兢地拾起了头来,转头朝窗外的景色一看,车子正好要开进眼熟的商店街。 有上班族神情呆滞地眺望两台房车暴走的模样;在店门口洒水的的老婆婆,把水泼到了路过的脚踏车上;骑着脚踏车的青年则是摇摇晃晃地看着,没有半句抱怨;放学回家途中的学生们指来指去,不知在喊叫些什么;散步中的花猫也惊吓地竖起了毛。 「事情好像变得很不得了耶……」 「甩开对方。华,方位二十,绕过大型障碍物闪避!」 「是,绕过大型障碍物闪避!」 「法兰准备瞄准射击,小心贯穿。」 「ja。准备瞄准射击。」 法兰崔西卡把冲锋枪的开关切换成单发模式。 「妳们想干什么,喂,有没有听到——」 「哥!前面、前面!」 「呜哇喔!」 瑷华所驾驶的车猛然地冲刺,她们口中称作大型障碍物的东西在眼前出现了。车子朝着中央大道疾驶在商店街上,就在快要穿过交叉路口的时候,路上电车正巧经过。 自古以来秋穗台镇居民的交通工具、路上电车就迫在眼前。 电车司机一脸像是看到了无法置信的东西的表情,直盯着横冲直撞而来的两辆车子。他向那两台暴走的房车鸣出警告。电车发出踩紧急煞车的金属声,铺设在柏油路上的轨道进出了火花,理所当然地,司机实在没有办法立即停下车子。 即使如此瑷华还是没有犹豫。她将油门踩到底,继续加速、再加速,立夏和纱友都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 接着在下一秒的时候,一堆乱七八糟的状况发生了。 瑷华驾车向路上电车的正面冲去。就在车体有一半离开轨道的时候踩下全煞车,硬是锁住车轮。 立夏的身体被抛飞到正面,额头撞上了助手席的后背。「好痛!」纱友勉强紧靠着立夏,在她的推挤之下,使得他的脸部也因此受到了擦撞。 从车窗伸出双手的法兰崔西卡用单发进行射击,然后因为反作用力的缘故失去平衡在车内失足跌倒。她跌在纱友的背上,将立夏压得更喘不过气来。 电子稳定程序(esp)自动发挥了作用,开始防止旋转的制动,瑷华立刻放掉煞车,接着踩下油门,车身倾斜成45度。然后就这样一路甩尾。 就在车身完全脱离轨道之前——路 上电车快了那么一步——撞上了车子。旋转的车子的后部被电车擦过、冲撞、然后被弹飞了开来。 「————!」 纱友发出无声的悲鸣,立夏被纱友纤瘦的身体推挤,纱友和法兰崔西卡的身体叠在一起,安娜塔西亚则滚到立夏的膝盖上。 「————呜!」 立夏也大声惨叫,先是被人推挤,然后又被人压倒、浑身扭曲、感觉酥软、莫名其妙地被摇得东倒西歪,不过他还是拼了命往后看。 追车的引擎盖上开了个洞口,恐怕那就是法兰崔西卡射击后的弹痕,强烈的水蒸气从那个洞喷了出来,挡住了驾驶的视线。 后面被一片白烟笼罩。 后车厢车盖伴随一声低沉「铿」的破坏声响脱落。在地上滚动,然后消失在白烟中。扭曲的车身无法笔直行驶,一面左右摆荡一面离开轨道。 路上电车总算停了下来,不过在停车之前,一路追着立夏等人前来的后车被撞飞了。电车从旁边冲撞使失去了视野的车子在地上翻滚,滚动了两圈、三圈然后车顶朝下停了下来。 从有如死去的贝类般半开的引擎盖里,喷出更大量的白烟。 「gut,华。」倒在立夏上头的安娜塔西亚褒奖了瑷华。「后面就是警察的工作了,请妳和少佐联络。」 「请。」 安娜塔西亚打开递来的麦克风的开关,她一边讲话一边用单手调整贝雷帽的位置。 「来自tangoone的统一报告。障碍已经全部排除。所有代称人员现在开始往目的地移动——是……是,请向警察联络……ja,herrmajor,通讯结束。」 通讯被切断了。现场只剩不规则扭曲车体的嘎吱嘎吱作响声,但是震耳欲聋的噪音已经停止,追兵也没了踪影。 立夏心想当前的危机总算解除,纱友人在身旁,一脸神情茫然的模样,他也是一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的判断力和思考能力都被突然袭来的事态给连根拔起。 「……哥。」纱友喃喃说道。「我们……到家了呢。」 在沿着丘陵一路蜿蜒的道路尽头,可以看见立于坡道上的山阶家。 眼熟的瓦楞屋顶、低矮的篱笆,今天早上和纱友一起去晾好的衣服在黄昏的微风中摇曳飘荡着。明明今天早上才从那里离开,明明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回家而已,不知为何却有着很深的感慨。 「嗯。我想是吧。」 立夏点头表示赞同,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第二章 平稳生活的结束 「没有用的。」即使被人用简短的一句话泼了一桶冷水,但立夏仍没办法心服口服。他拿起听筒,按下了三码的电话号码:1、1、0,拨号成功,听筒里响起嘟噜噜的拨号音。 喀的一声电话被切断了,白皙纤细的手指按下了听筒放置处的切话键。 「为、为什么——」 安娜塔西亚把身体挨近话说到一半的立夏,伸出食指碰触嘴唇。立夏无法忤逆这个要求安静的手势,被这副会让人犹豫该不该触犯的美貌贴近,他忍不住变得退缩。 「哥,你快来看,电视在报导刚刚的事件,」 纱友的声音似乎是从客厅传来的。听到了妹妹大声呼唤,立夏回身走开,安娜塔西亚紧跟在后。 事件的所有关系人全都聚集在山阶家的客厅里,立夏和安娜塔西亚进来后,全部五位当事者便凑齐了,放置在角落的电视正在播映事情的始末: 『——发生了与电车相撞的冲突事故,据报似乎是闯了红灯的轿车在穿越直行中的路上电车时被电车撞飞。所幸,路上电车的乘客里头并没有出现重大伤员,可是因为这桩事故的缘故,秋穗台线现在仍旧处于停驶的状态。』 地方节目特有的些许模糊画面目前所播放的,是当地电视台的镜头所拍摄的现场。而画面右下角则打上了字幕:「惊险的大惨剧」。电视上横倒的车子确实是当初一路追着立夏等人的那辆车子,车子惨不忍睹地被撞得支离破碎翻倒在一旁。 『驾驶车辆的男性受到两脚骨折的重伤,已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同车的其它人也都没有生命的危险。』 立夏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同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虽然对方是身分不明的袭击者,也不能因为是坏人所以死掉就无所谓,这时立夏忽然望了安娜塔西亚等人一眼。是哪边?坏人究竟是哪边?仔细思考的话,哪一边才是正义的伙伴至今依然还没有答案。 『警方将等驾驶的男性恢复意识之后,展开详细的事件侦查。那么,接着是下一则新闻——』 「咦咦?为什么这样就没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纱友和立夏对着电视大声嚷嚷。 「就这样而已?事情真的就这么单纯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警察呢?有那么多警察在现场,却什么也——」 电视上正播映着排排站的警察,以路上电车与车子为背景,一大群平时应该不可能动员到的警察人数,立夏和纱友回头看着安娜塔西亚等人。 「怎么都没听新闻提起枪械之类的东西?」 「难不成是他们没有发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安娜塔西亚知道答案,这点立夏也隐约察觉到了。警察的确是出现了,他们并排站着,摆出直立不动的姿势,形成了一片人墙,宛如在公开宣示不希望任何人踏进那里一步一样。 那绝对不是正在进行搜查的模样。对着用眼神询问的立夏。安娜塔西亚则是以点头作为回答: 「警察处理掉了。」 「处理指的是——」 「被害程度尚在许可的范围内,已由少佐向各地辖区联络过了。」 立夏抱起了头。 「怎么会这样,太没天理了——发生了那么大的骚动,还拿手枪什么的互射,这里可是日本耶……」 先前的奇特遭遇重新在脑海里浮现。事到如今,这一连串遭遇是不是真的都很令人怀疑。这会是梦吗?可是拇指在隐约作痛,所以这不会是在作梦,因为拇指确实被咬了一口,动口咬人的是纱友,不知是不是回到家里的缘故,她完全恢复平时强硬的态度。立夏心想女人还真是坚强的生物——总之就是现实主义者。 「——该不会藏起来了吧?全部藏得一干二净?骗人的吧?真不敢相信,」 纱友就像要甩开什么东西一样摇着头,她眼珠向上翻起,把恶狠狠瞪人般的视线投向安娜塔西亚,但是金发的少女却不为所动。 「因为这是任务。」她以冷冷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已经受够妳们了啦!」 纱友就快发飘了,她凶巴巴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绑在左右两边的头发摆动了起来。 「干嘛这么大费周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我们家又没有钱,我爸虽然是官员没错,可是他的职位凉到不行,又是被人家调职的,所以才会搬到这种乡下地方住、每天花两个小时通勤上班的啦!」 「纱友说得没错。我们家是很平凡的家庭。我爸与其说是被调职,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担任什么了不起的职位。」 「就是这样,我爸只是小小的书记官而已,被调派前去服务的国家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国,那个——喂,那国家叫啥名字啊,哥?」 「叫利沃——什么的,不知道位在哪里的某个偏僻国家,是那种没有人知道的小国家啦!所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们没有被牵连进这种事件的道——」 「那个国家叫利沃尼亚。」 「啊啊,嗯,没错,就是听起来像这种感觉的——咦?」 「叫利沃尼亚。」安娜塔西亚又重复了一次。 「咦?」 立夏忍不住回问,他掌握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位在哪里的某个偏僻国家——利沃尼亚,那种没有人知道的小国家。」法兰崔西卡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投以锐利的视线。她瞇起来的眼睛看得出来带有攻击欲望,如同喃喃细语般的无机质嗓音也让立夏有些畏怯。 立夏感到困惑,与其说是困惑。不如说是他没办法忍受法兰崔西卡刺人的眼神,于是忍不住瞥开了视线,这回反而和安娜塔西亚眼睛对上了。 「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是穷乡僻壤,是一个位在波罗的海沿岸的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国家喔。」 紧接着瑷华,安娜塔西亚继续说道: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利沃尼亚现在有一点小问题,所以说——」 「……所以说?」 「我们来到日本,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 纱友碰的一声跌坐到沙发上。她坐在立夏的旁边,伸手摸索他的手臂一把抓了过来,被抓住的立夏与纱友面面相觑,对彼此都无话可说。纱友歪着脖子,在立夏的耳边窃窃私语: 「她们是和爸爸有关系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究竞是怎样……」 立夏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状况?她们又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才前来这里的? 等到两人的父亲回到家里,已经是过了约一个钟头后的事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立夏坐在转角沙发的一角上,感觉如坐针毡。而一旁的纱友则还是老样子。又像是生气又像是闹别扭似的,故意把背靠在立夏身上,身体歪成倾斜的模样坐着。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各自站在窗边,不停地环视周遭,警戒着外头的状况。只有安娜塔西亚坐在沙发上,和山阶贤三面对面。 立夏与纱友的父亲——贤三搔着从嘴巴长到下巴一圈上下相连的大胡子,低声地和安娜塔西亚谈活。 「所以说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妳们是前来护卫利沃尼亚公国继承者的,意思是这样没错吧?」 「ja。」 安娜塔西亚点点头。 「而那就是我女儿?」 「ja。」 「不可能吧。」 「是真的。」 诡异的对话在眼前展开,纱友凝望着立夏,立夏也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妹妹看得浑然忘我。似乎开始演变成大事情 了,纱友是公国的继承者?立夏指着纱友,纱友则是拼命左右来回摇头。 「利沃尼亚大公奥古斯都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安娜塔西亚说道,「年岁已高,并且身染数种疾病,虽然现在是稳定的状态,但是御医对大公的健康感到担心。大公没有直系的继承者,第一继承权,暂且是由利沃尼亚大公的表兄弟的嫡子古洛葛尔所保持。」 「既然如此,就让那个叫古洛葛尔的人继承就可以了吧!何必翻出以前的文献,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麻烦呢?」 贤三如此说道后,安娜塔西亚轻轻地摇摇头奉不否定。 「如果他不是共产主义者的话,或许就由他继承了。可是,在我们国家被并入苏联的时代,有一部分的人狂热地信奉上了共产主义,而古洛葛尔就是其中一人。」 「啊啊,也就是所谓的狂热信仰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可就有些不妙了呢。」 「如果由他继承利沃尼亚大公之位的话,公国将会倒退回苏联支配的时代——所有的民众都如此相信,而且大半以上的国民都不期望走回头路,如果革命的趋势攀升,古洛葛尔阵营或许会以肃清的手段来作为响应。因此。议会便在寻找比他更具有正统的继承权利,而且能得到民众强烈支持的继承者。」 「而那就是纱友?」 安娜塔西亚默默地点头。 「这是在开玩笑吧,真令人难以置信。此话当真?」 贤三煞有其事地在她的面前张开双臂。 「在前利沃尼亚大公雷翁哈路特的日记里,记载着这件事情。该篇记述的正当性,已由侍卫长露登多鲁夫,以及利沃尼亚国教会的大僧正菲灰特两人作为证人在神的面前保证了。」 「这可伤脑筋了。」 贤三像是认栽了一般仰望天花板,用一只手沙沙作响地搔着头。 「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到那种地步的话,那也没办法了。」贤三以茫然的声音说道,「嗯,没有错,确实是由我领养的。基于上一代的提欧多利非——提欧爷爷的吩咐。」 「骗人!?」 「你骗人的吧……」 纱友与立夏同时站起身来,两人从沙发一跃而起挤在父亲的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 「爸,你这不会是在说笑——」 贤三就像在赶虫子一样挥了挥手掌心。他不急不徐地收回了前言,突然摆出一脸正经的模样开始侃侃而谈: 「只不过呢,我听到的遗言内容是这样的——别让孙女和政治扯上关系。一旦成为了统治一国的国王,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自由。将得背负掌管人民的性命、财产、以及国土等庞大的重责。他说别让可爱的孙女一肩担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可是……」 贤三向话说到一半的安娜塔西亚大大地张开手掌心,伸到她的面前要她稍安勿躁。 「总之,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位小姐……上一代、提欧多利非大公是为了什么理由来到这个国家的,妳知道吗?」 待安娜塔西亚点头后,贤三继续说道: 「大公过去所心爱的,是一名再平凡不过的少女。既然国籍不同,宗教信仰自然也不一样。对方是一名早餐以纳豆、味噌汤与酱菜为食,喜爱吃手工味噌和自家制的酸梅干,极为平凡的日本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祖母吗?」 纱友嗫声说道,立夏暧昧地点点头。 「我想他们大概是搞私奔之类的,虽然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听过了……」 不论是耍浪漫、还是搞平民化,这往事的规模都太庞大了。太过壮大以至于没办法融入状况。更何况,一想到这个话题的最后会和纱友产生连结——立夏和纱友面面相觑,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两人的气势都被贤三平静的语气给抹杀掉了。 「提欧爷爷不希望孙女碰上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在最后,他是这么表示的……希望孙女能身为一个平凡人,自由地爱上别人,自由地与那个人厮守到天荒地老,还望妳明白……」 不知道是贤三这一番话奏效了,亦或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效果,总之安娜塔西亚一句话也没说。法兰崔西卡仍旧把嘴巴紧闭成一字形。至于对瑷华——则明显地出现了效果,她的双眼正盈着满眶的泪水。 原来如此,对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沟通。立夏用冷静下来的头脑开始思索:如果老爸所言为真,那就是不希望纱友变成无法自由选择配偶的身分。他侧目看了父亲一眼,心想难道没有其它代替方案吗。 「对了,如果让老爸你来继承呢?若是以血缘关系来说的话——」 「那可不行。这方法行不通的。」贤三唉声叹气地左右摇了摇头。「如果能当的话我也想当啊,毕竟是一国之主。到那个时候,谁会被选上当皇后我也不在意,而且这么一来也能从鳏夫的身分解脱,最重要的是,从此就能随心所欲地过生活了。也不用去管晚上喝酒的费用,那可是足以大喊三声万岁呢。」 「听起来感觉不错耶。」纱友在嘴唇前双掌合一。「嗯,这个想法不赖。那就由爸爸继承如何?反正我不去当什么国王也无所谓……」 纱友偷瞄了立夏一眼,立夏也和她四目相对,点头附和纱友的提议。 「我赞成。只要当作是稍微长久一点的单身赴任就好了。我们两个会好好在这里生活的。反正之前就一直都是这样了。」 「我说啊,容我再三强调,那是不可能的。我画个族谱好了,你们比较容易搞懂。」 贤三把笔记纸拿到桌上,开始用铅笔画起直线。 雷翁哈路特—————————————————— ii 奥古斯都大公(国王)提欧多利菲——————————美纱子(祖母) ii 山阶贤三——美绪律司——咲子 ii 立夏纱友 「我刚才说过我领养了纱友对吧。美绪——我的妻子,与她的弟弟律司是提欧爷爷的亲生骨肉。所以说,也就表示美绪与律司是雷翁哈路特大公的孙子。美绪和我结婚,冠了我族的姓氏山阶,一般人都将这样的行为称之为下嫁,下嫁的女性会失去继承权,继承权自然就转到了弟弟律司的身上。」 「咦?呃呃、先等一下啦,就算一口气听你讲了这么多——」 立夏用视线扫视现场的族谱。一边扫视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讨厌的感觉渐渐从胸口的深处涌现而出。 「怎样?脑筋变得一团混乱了吗?没关系。总而言之,你们可以理解我和雷翁哈路特大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了吧?」 「那个我知道,知道是知道——」 「……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纱友喃喃自语道,以着似能听见又似而无声的微弱音量。立夏握紧了拳头,某个冰冷的东西刺进了胸膛的深处,而他知道那就是不对劲感觉的真面目。他在心里咒骂老爸是个混帐东西,没事画什么族谱出来给大家看,真是个没神经的大木头:而没神经这一点自己也是一样,想到这立夏就一肚子火。 「别管那么多了。你就快点把话讲完吧。」 「打断我说话的人不就是你吗?算了,不跟你计较,然后……律司和妻子一同遭遇事故死掉了——」 贤三瞇起眼睛,眉间挤出了皱纹,沉默了一会儿。 「我和美绪便领养了他们遗留在世的小孩,因癌症住院的提欧爷爷也乐见这样的安排,这是你和纱友好不容易才满一岁时的往事了。所以你们大概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贤三静静地交代完了来龙去 脉,突然降临的沉默气氛令立夏变得坐立难安。他漫无目标地环视着四周,除了一个地方以外,唯有旁边他没敢把视线移过去,最后他看着桌子上头,看着族谱。 他无法正眼和纱友互视,他知道她正在看着自己,但是仍然无能为力。 「话说完了?」 代替未能开口说话的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询问道。 「我们的任务是护卫,其它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所以请别碍着我们。」 「说什么妨碍——有必要讲成那样吗——」 「好了,慢着,你也冷静一点。」贤三制止了立夏。「妳口中所谓的护卫,是利沃尼亚政府指派的吗?」 没有答案,三名少女保持了沉默。 「唔唔,与其说是极机密。看来应该是非正式是吧……算了,那也无所谓,重点是有人想要危害纱友的人身安全,是这样没错吧?」 「推举古洛葛尔的派阀正在累积不满的情绪。不管怎样,奥古斯都大公活着的时候继承就不会举行。不过,所剩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彼此对此都有所认知,所以我们才来到了日本。」 「原来如此,从古洛葛尔那一方的角度来看,要是奥古斯都大公临终之际,还有其它继承权利者在的话那可就头大了,就是这个意思对吧。」 「……只是。」 安娜塔西亚露出了个犹豫的模样。一瞬间她垂下了视线,最后还是开始说起话来。 「谍报部跟我们说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们似乎还另有其它的目的。」 「方便让我请教那个根据是什么吗?」 「抓住山阶纱友,然后带回利沃尼亚本国是他们的使命。」 「那是什么意思啊?」 立夏中途插嘴,安娜塔西亚像是在说自己也不知道一样微微地倾着脖子。 「……或许有可能是为了软禁,利沃尼亚的人民不会让王族流血,所以——」 「不会让王族流血?意思是不能伤害之类的吗?这是为什么?」 纱友让指头碰触嘴唇,一脸诧异地凝视安娜塔西亚的瞳孔。 「——办不到,反正就是有这样的风俗。」 安娜塔西亚感到困惑,她想要用其它词汇来解释,可是却想不出来,一旁法兰崔西卡在胸前小小地画了个十字。 「这是他们的忌讳。」贤三说道。「一种禁忌的行为,大概是宗教上的吧,我没说错吧?」 安娜塔西亚点头称是,贤三则像是自己一个人搞懂了事情一样点点头。 「原来如此啊……唉,这样也好不是吗?这就表示对方不是那种只想尽快让目标早死早超生的凶狠角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正是如此。」安娜塔西亚说:「利沃尼亚是任谁也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小国,立夏也这么表示过,对吧?」 「不、不是啦,我并没有……」 「别介意,毕竟那是事实。也正因为如此,在国外采取不正当的行动时,就会略欠外交力的支持,因为他们在首次的袭击失败了,所以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大动作的手段了才是,当前不会再发生公然的骚动。」 「所以,护卫是以防万一。」法兰崔西卡接着说道。「你们就照往常生活,这样我们比较方便行事。」 「就是啊,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 虽然华露出了个开朗的微笑,但是立夏一脸狐疑地皱起了眉头。一个根本的大前提就是,眼前的这三名少女真的值得相信吗?就连父亲都欺骗了自己人一段时间,立夏一想起这个问题就一阵混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又该开口跟纱友说些什么才好?一阵类似贫血的晕眩感让立夏只是茫然地呆站着。 「还有,我忘了一件事,请过目这个——」 安娜塔西亚用单手递出了某样东西,是上头浮刻着某种徽章的数张高级纸。四处都盖有红色印章,英日文两种文字交互印刷,贤三收下这份文件,在桌上摊了开来,纱友越过父亲的后背窥探上面的内容。 「……这是怎样,不会吧,是真的吗?」 纱友目瞪口呆地张开嘴巴,环视四周,甩着绑在左右两侧的头发,然后抓起立夏的手用力地拉扯摇晃。 「喂,你看这个,哥!这指的是我们的家?」 「妳说我们家——怎么了?」 立夏被这么一拉扯,便任纱友拖到她的身旁站着;他望了桌上的文件一眼,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字面,但是眼睛在「使用权委让」这个字眼上定了下来,上头有红色的印章、还有内阁总理大臣的署名,立夏慌忙将文件拿在手上,再一次重头浏览过。 「房子?这栋房子?利沃尼亚政府说要接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爸!」 「——啊啊,对呀,我没跟你们讲过吗?」 「讲什么!」 贤三向咄咄逼人的立夏与纱友耸了耸肩膀。 「我们家的土地只是暂借政府的公用地来使用而已,然后呢,这就是正式的转用文件,实行的日期就是今天呢。也就是说,从今天起,这个土地包含地上权——连同房子,都变成了利沃尼亚政府的东西……这是说真的吗?」 最后的疑问是针对安娜塔西亚,金发的少女静静地点头。 「要搬行李了,法兰、华,拜托妳们了。」 「ja。」两名少女离开了客厅。 「呃,那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啊?要在哪里生活啊?」 「就是说啊,老爸!老爸每次做事都这么马马虎虎!都怪你的关系害我们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好了,慢着。」贤三竖起手掌制止了兄妹两人。「请相信爸爸,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在外务省工作的前外驻利沃尼亚的书记宫,早就设想好折衷方案了。」 他指出了文件上的附带条件,一项以但书的形式所追加的条款,内容以「但是,该房子里存有现任居民的情形」的句子为开头。 「……我看看。」纱友开始朗读。「但是,该房子里存有现任居民的情形,在接受了委让使用权的负责人的许可之下,得以继续在该房子居住。」 「咦?这是什么意思啊?」 「立夏你脑筋真是迟钝到不行,快,你也来低头拜托人家——请让我们寄宿在这里。」 贤三摆着正经八百的脸垂下了头。立夏一句话也挤不出来,纱友也只是茫然地望着文件而已。 「请便。」安娜塔西亚只有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2 当天,山阶家房子的所有者就换成了别人。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人进驻,立夏一家则似乎变成了食客的身分,一家三口另加三名少女合计六人,居民增加后,人口密度暴增了一倍。 「该睡哪才好呢?」 纱友发问,她问的不是安娜塔西亚等人,而是自己一家该睡哪才好。从她不满的口气就听得出来问题的主角是谁。 不管是文书上、还是实质上都成了山阶家负责人的安娜塔西亚立刻执行了契约: 「请让法兰和华两人待在纱友的房间过夜。」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可以继续住在我的房间?」 「ja。因为我们是护卫。」法兰以老样子公事化的口吻说道:「不需要床,留给纱友自己睡就可以了,我们睡睡袋就好。」 纱友把指头顶在嘴唇上,这是她陷入沉思时的一点小习惯,立夏在心里佩服自己的妹妹果然很了不起,即使发生了许多事情使得内心感到焦虑不安,她依旧没忘记表示体贴。 「不过,我的房间是和室,所以只要打地铺的话,勉强可以让二个人挤着睡喔,用不着 拿出睡袋来啦。」 「打地铺吗?」瑷华跳了起来。「我想睡地铺,我之前就听过打地铺了,这是日本的文化对吧?」 「嗯。不过也不是那么好大惊小怪的东西就是。」 纱友的房间是三坪大的日本和室。里头放置有圆形的小茶桌并设有璧鑫,似乎深受瑷华的喜爱。她移动着骨碌碌的双眼,站在房间的一角对驻留在她眼里的东西投以好奇的眼光。 「请问这是什么?是什么样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面具?」纱友指着挂在墙壁上的礼物,「那个,这个怎么说明……japanesemask?祭典……有庆祝活动时会戴的,不过,我是不会戴这个啦,这只是单纯的礼物——」 瑷华发出嗯嗯的声音点点头,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真的搞懂。墙上挂着尖嘴的狐狸面具、火男面具、还有阿龟面具,这是连立夏也无法说明出所以然的诡异阵容。大小的狐狸面具是夏天祭典时所购买的,小时候会和纱友两个人一起戴着面具在神社的境内玩耍嬉戏,在房间外头眺望的立夏也怀念地陷入了回忆。 「这个呢?这边这个是?有东西垂挂下来耶,这是什么图画吗?」 「这是挂轴……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了。」 「这是什么——?」 法兰崔西卡从旁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发问。她所指着的东西是长着一身鲜艳红色与白色的毛茸茸鬃毛,无力地倒在地上的狮子舞布偶。 「妳说taremai喔?」 纱友歪着头,法兰崔西卡目不转睛地看着倒在房间角落的大型布偶。 「那个是布偶。嗯,妳们国家没有这种东西吗?」 「——唔,是有小孩拥有布娃娃,但是我——」 「原来是这样啊。」纱友又开始动起了念头,「那我借妳好了,它的名字叫做taremai,妳可以把它当作抱枕用喔。」 「抱枕?」 「嗯,妳看,就像这样。」 纱友将抱枕环抱在双臂里给她看,但法兰崔西卡仍是面无表情,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不要,纱友妳自己用吧。」 「那个、那个、既然她不要的话那我就……」瑷华接腔说。「可以吗?真的可以借吗?」 「嗯、嗯。」 纱友在连声追问下点头答应,瑷华又跳了起来。 「呀,好可爱,很可爱耶,啊,不过真的可以吗,法兰?我要借走啰!」 「没差,我又不想要。」 法兰崔西卡装出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简短地回答,视线还是老样子一样锐利。她严厉的表情仿佛在透漏不允许一丝的松懈。 从门外打探着动静的立夏也对这不可思议的光景看得浑然忘我;对眼前所展开的对话感到愈来愈混乱,现实感也变得稀薄。 蛮横带走立夏与纱友的一群少女,明明先前是那么明显地不寻常,可是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不,距离普通人倒还是有一点差距吧,立夏如此心想,她们存在着一股违和感。但外表看起来感觉是和自己同样为十来岁的少女,好比说瑷华,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兴致勃勃地转动着眼睛东看西看,宛如前来日本家庭寄宿的学生似的。或者也可以说她们看起来就像参加睡衣派对般纯真无邪的一群少女。 要不是凝于情势的关系,立夏也会高举双手欢迎这三人吧。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活像从国外流行杂志跳出来般外表漂亮的少女,而且性格看起来也不至于多差劲。如果一起到秋穗台国中上学的话,绝对会吸引众人的注目,不可能会不受欢迎。 不过事实上,感觉得出其实她们并不普通。彷佛是在伪装、有所隐瞒一样—— 他在纱友身上感受到类似、但更为强烈的疙瘩。立夏用力抓住裤子口袋的附近,皱起了眉头,思考着他一直相信是双胞胎、坚信和自己是最为亲近的存在的妹妹之事。 当立夏想唤纱友的名字时,被人轻轻地顶了一下肩膀。他吓得回过头来之后,发现安娜塔西亚就站在正后方。 「干、干嘛?」 「我想睡在纱友隔壁的房间,可以吗?」 「咦?隔壁的房间?可以是可以啦……」立夏话说到一半,立刻惊觉到一件事,「隔壁?不对,隔壁是我的房间耶,」 正转身离开的安娜塔西亚回过头,然后歪着脖子。 「立夏你就照平常睡你的就好,我用睡袋。」 这台词好像刚刚才听过,但是立夏并没办法接受,有一个念头强烈地在告诉自己怎么可能接受。 「不,听我说,不可以啦,因为,那么做——」 「护卫需要保住和对象相邻的场所,特别是因为这两个房间以阳台互相连接,所以作为chokepoint(要冲)——」 「咦?咦?什么?妳说啥choke?」 「干嘛啦,怎么了吗?」 被纱友这么一问,立夏差点跳了起来,不自觉地连耳根子也红了起来。就在他思考该怎么打圆场的时候,安娜塔西亚开始重复和刚才相同的说明。立夏窥察纱友的脸色,基于长久以来的认识,他想象得到鲜红色的不满度计测表正在不停往上攀升。 「不准你们睡同一个房间,」纱友跟立夏凶巴巴地说道:「真是的,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又不是我提议的……」 「不然,哥你去找其它的地方睡。」 「其它地方是指哪边啊?」 「看你要睡走廊还是哪都随便你呀,自己去想。」 立夏瞠目结舌。他就是没办法跟纱友唱反调,这种情况在遇到两人之间发生问题的时候,尤其特别严重。看着若无其事地等待对话结束的安娜塔西亚,立夏叹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算是食客,就不要求那么多了。我去找别的地方睡,那房间就让给安娜,看妳高兴怎么用吧。」 「ja。恭敬不如从命,danke。」 当前的问题解决后,就像早就估算好时机似的,贤三爬楼梯上来了。 「怎啦,立夏,你没地方可睡啊?」 「如果你刚刚有在旁边看到全部事情的话,就拜托你出个声行吗,你好歹也是表面上的一家之主吧!」 「现在可不是啰!你刚不也说了吗?我们只是食客。所以就由队长选择她看上眼的房间住,至于我们两个男人,就得被隔离到楼下不是吗,这很妥当对吧?况且,这可是难得加深亲子关系的好机会,你说是不是呀?」 「谁要跟你加深亲子关系啊!我累了,想要倒头就睡。」 「什么嘛,害羞了吗?算了,更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把房间清理干净喔,因为可是人家小妞要睡觉的地方呢。还有,不想让人家看到的东西记得藏好喔!」 「……白痴老爸。」 「喔喔!对父亲讲那什么难听的字眼啊!是反抗期吗!都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小鬼头没两样。」 「我没力气跟你瞎搅和了……我去收拾收拾。」 立夏才刚转身离开,随即回过头,向着发出窃笑的贤三大声怒吼: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要打扫房间啦!」 「还装,明明心里有鬼不是吗?」 「吵死了!」 立夏粗鲁地打开房门,踩着乒乒乓乓的脚步声进去了自己的房间。贤三耸了耸肩膀走下楼梯,而纱友则依旧貌似不满地,在立夏离去的走廊徘徊不已。 3 面对突如其来平凡生活的结束,立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整理完房间,拿 出暂且要用的换洗衣物与书包,配合明天的课程准备课本;不知为什么,现在觉得按照平常作准备的感觉很是奇怪。安娜塔西亚曾说一切照旧就好,到头来,混在群众里生活还是最安全的。虽然没办法全盘接受她的说词,但立夏也明白只能这么做。 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他深受无力感的打击,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也帮不上任何的忙,立夏只要一想起纱友拼命让自己保持平常心的模样,冰冷的东西就又再次刺进了胸口的深处。 身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兄妹,就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可以说是相信对方是自己的分身,并且共有大半辈子的人生。然而在短短一天之内,事实就为之改变了。他们并不是血缘关系完全断绝,只是从亲兄妹变成表兄妹而已。换句话说,虽然立夏和纱友的羁绊还是维持住了,但是代表的意义又如何呢,立夏思索着这个问题。表兄妹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亲近?好比说是一等亲、还是二等亲,记得应该有这种分类方式存在。不过表兄妹并非是关系那么亲近的存在,记得彼此还能结婚才对,立夏漠然地想着。不知不觉他就想到了那种方面的事。他随即摇头否定这个念头,耳根子也不禁红了起来。纱友确实是很可爱没错,可是像是结婚或者异性之间的交往,这种愚蠢的念头是不可以存在的,因为纱友是更为——更为怎样?这点连立夏自己也不清楚。 他对于两人血缘关系过于急遽的变化没什么实际的感觉。可是却有一股痛楚,那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一种心里隐隐作痛般的感受。纱友一定也感受得到这个痛楚。立夏思考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他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没办法确切想起来的混乱时间作了一番回顾,回忆起安娜塔西亚所说的话。 一个欧洲小国里衰老的国王、以下一代为中心所展开的继承权争夺、死去的王子的遗孙、保护该遗孙的三名骑士——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外表柔弱、而且是和立夏没什么两样的十来岁少女,她们既蛮横又胡闹,很难让人想象这是现实。 立夏沮丧地垂下了肩膀。他一直以来都是过着尚可接受、安稳、还算得过去的日子,也不曾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所以,现在的自己帮不上任何的忙——这就是答案。 立夏放弃继续思考了,再想下去也是白费工夫。今天就干脆上床睡觉,从明天起过普通的生活,安娜塔西亚说过这么做就是最安全的。结果到头来还是决定用这个方法,然后渐渐接受了,立夏在心里咒骂了声混帐。 好想让疲惫的脑袋清醒一下,总之现在就先这么办吧。立夏拖着沉重的脚步,前去了盥洗室。 他扭开水龙头,将冷水迎面泼上,然后抬起脸。看看镜子,感觉里面有张不怎么可靠的相貌正在滴着水珠。自己的五官会长得和纱友不像吗?如果两人并非亲兄妹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应该长得并不像吧。纱友长得很可爱,两人并非亲兄妹一定是千真万确的,而长得一点也不可爱的自己其实和她根本不是像双胞胎那样那么亲近的存在……立夏用冷水冷却了脑袋,一股沁凉的感觉直透内心深处。 这时立夏突然注意到,自己又在想纱友有多可爱了,这样的念头到底正不正常呢?去想这种事情真的好吗?不,不对,所谓的可爱是觉得妹妹很可爱,一点都没有什么好内疚的。明明应该心中无愧才对,但那个所谓可爱的妹妹实际上却又不是亲妹妹。 他自问自答,发觉不知为何耳朵又开始充血,立夏作势要驱除这样的念头拿起了毛巾,然后把毛巾拿来擦干湿透的脸。 「————」 一道细细的、有如耳语般的声音传进了耳朵。清净透明的嗓音从瓷砖产生回音,从浴室的门传了进来,可以听见声音就从雾面玻璃的对面飘进。 立夏听出那是安娜塔西亚的声音,她似乎正在谈话。交谈的对象是法兰崔西卡等人,不知她们在谈些什么内容,立夏无意识地竖起了耳朵,水滴在水面上弹跳时的哔波声响夹杂在对话声停顿的时候响起。 隔着玻璃看见有人影在走动,立夏慌忙瞥开了视线。他甩了甩忍不住要去想象对面状况的脑袋。理性告诫着自己别在这种地方鬼鬼祟祟、偷听不是什么好行为,别去胡思乱想了。 立夏蹑手蹑脚地开始移动,转头往后看的瞬间,视线里出现了陌生的东西。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协调感。 放在全自动洗衣机旁边的是竹编的脱衣篮,里头很自然地放有更替用的衣物。折好放在篮子里的是成套的中国风睡衣,女性用的内衣裤则小小地被放在睡衣的上头。 浴室的对话声依然在持续中,微微地可以听见海绵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立夏没来由地感到紧张。重新把视线挪回篮子上后,他这才理解刚刚会感到陌生的理由。因为女性的衣服叠放在一起的情况是真的很久没有过了。 在立夏与纱友八岁的时候,母亲美绪就因病去世了。往后的七年里,说到山阶家的女性,就只剩纱友一人。没错,自从母亲病死以来就是和纱友两人一起生活的,立夏抱着如此忽视掉贤三的感慨。母亲所交付的遗物——也就是现在纱友所戴着的坠子一直以来都是两人的护身符。母亲曾吩咐说:「这个坠子能保护你们两个,所以要小心别弄丢了喔。」后来留给立夏的这个坠子,现在则由纱友片刻不离地戴在身上。 「——哥。」 突然被唤了一声,让立夏吓得缩起了身子。纱友从开着没关的门外作势要窥探里头,感觉像是有些闲着无聊地站在外面。 「纱、纱友。干嘛?怎么了吗?」 立夏虽然想要尽可能态度自然地离开现场,实际上却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盥洗室。他不仅知道纱友的心情现在很糟,而且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误会,不过基本上会去想到什么误会的自己就已经很够不好意思了。 「……嗯。」 纱友低着头,微弱地闷哼了一声,这是纱友有事难以启齿时的反应。和她相处多年的立夏自然能够明白。他自然而然地伸长了手臂,握住纱友的手,纱友拉了拉紧握的手,立夏没有反抗随她牵着走。 纱友来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立夏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干嘛?妳到底怎么啦,纱友?」立夏又问了一次。 「我没事啊。」 纱友简短地回答道,立夏觉得她根本是有答等于没答,并没把想说的事情说出口。不过就算想问出她心里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反正我茶也都泡好了,就看个电视吧。」 「……嗯,嗯嗯。」 桌子上放有小茶壶与两人份的茶杯,如纱友所言茶具早就事先都准备好了。纱友保持着沉默,打开了电视的电源,然后紧紧地靠向了立夏,她有些粗鲁地推挤过来将身体挨近。接着碰的一声把头靠在立夏的肩上。 电视上如同往常般正在播放着综艺节目,元气饱满的艺人博得了现场的哄堂大笑。纱友脸上没有笑容,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电视画面。 立夏也是默默不语地面朝电视,脑里思索的只有一件事。他在想着纱友,想着纱友所正在思考的事。想想吧,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自己又能做些什么。立夏只是一味地向自己发问,至于电视节目,应该演得很有趣吧。 4 山阶家的浴室充满了白茫茫的水蒸气。以西式风格使用沐浴乳搓出泡沫,而宽敞舒适的浴红上头则铺满了一层白色的泡泡。 安娜塔西亚纯白的肌肤泛着红润,怡然自得地在满是肥皂泡沫的浴缸里泡澡,在她的身旁,法兰崔西卡则是一脸郁闷地拄着胳臂,把小小的下巴托在掌心上,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枪,枪身上满布着圆圆的水滴,枪口倚在浴缸的一边,法兰崔西卡将食指伸得 直直地扶着扳机护弓。 「——tangooangothree,那边的状况如何?」 安娜塔西亚朝着伪装成耳环的小型对讲机窃声说道。 从小型扬声器传来瑷华的声音,音量已经调整成最大,以方便一旁的法兰崔西卡也能听见。 「这里是tangoone,继续进行监视。」 「什么问题?」 「绝对不行。」安娜塔西亚断言道,「在条顿(日耳曼)的后代,不会让国家代理人见血,这是千真万确的。」 「华,妳之前在国外生活很久吗?」 法兰西丝卡询问道。瑷华透过对讲机回以肯定的答案。 「……是吗,所以也难怪妳不知道。」 「ja。我的父亲以及安娜的外祖父……过去宣誓效忠于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现在则由我担起了职责,我从以前就一直对此抱着渴望。」 法兰崔西卡的嘴角微微地笑开了。在一片水蒸汽当中,有着圆润曲线的脸颊涨成了樱花色。 「那华妳又是什么原因来『学校』的?」 安娜塔西亚问了个问题,瑷华没能立刻回答。因为这一沉默的瞬间,令安娜塔西亚转过脖子,停下了把玩泡沫的手。 「是吗。所以妳才会代替父亲?」 瑷华暧昧地笑着,向安娜塔西亚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ja,so,我想是吧,至少目前为止是。」 安娜塔西亚回答道。她仍闭着双眼,垂下头两手放在浴缸的两侧,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从今以后可麻烦了。古洛葛尔派一定也在思考其它的手段,思考不打外交牌,得以暗地里执行的作战。」 「妳猜他们会怎么出招?」法兰崔西卡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使用人海战术,而会让拥有特殊技能的人埋伏——」 「学校。」安娜塔西亚简洁地回答道,「若是学校的话,也没办法一一检查所有人……」 「就算外人进去学校里面,也很难被发现。」 「想要保护某样人事物就只能这么做,专守防卫——应对行动。我听说这个国家里也存有这样的思考模式。」 「我们是对抗部队,我很清楚那个道理。」法兰崔西卡把锐利的视线射向了上空。「可是我们绝对不能失败,所以——」 「绝不能让利沃尼亚的权力产生空窗期,如果没有统治政局的国王,如果没有正统的继承者,利沃尼亚将会引发内战……会有许多的人死亡。」 如同露水般的水珠顺着安娜塔西亚的眼睫毛滑过。安娜塔西亚眨了眨眼睛,水滴顺势被弹飞落下,然后她微微地睁开了双眼。 「虽然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们绝不允许失败。希望各自继续承担任务下去……拜托大家了。」 「ja。」 法兰崔西卡点头答应。 瑷华也回答。 安娜塔西亚一面溅起水花一面站起身来,她将两手搭在浴缸的侧边,左右来回地甩了甩头,抖落了一头的泡沫与水珠、以及舒缓松懈下来的精神。 第三章 异国少女们前往学校 「——早上了啦,睡够了没,给我起床!」 耳里听见了某人的声音,至于那个某人是谁,就算不用问也知道,是纱友,双胞胎妹妹的纱友,她正抓着自己天旋地转地猛摇。 在刺眼的朝阳下,立夏的意识仍旧在浑沌的浅眠中游荡。 「起床、起床啦,动作不快点上学就要迟到了,」 立夏暗骂了一声「吵屁啊」然后拉着棉被盖住头,现在并不是在意迟不迟到问题的时候。立夏在半梦半醒之间,像是拼了命要抓住某个东西、防止被夺走一样倾注了精力。鸟,双胞胎的鸟仿佛就要被巨大的手给一把捏碎似的。他就是在做着这样的梦。得趁天亮之前设法解脱才行,如此半桶水的理性使得立夏焦虑不已,逼得他努力想要重新一头钻进梦里。 「哥!」 被纱友气冲冲地骂了一声,立夏手忙脚乱跳了起来。 「……纱友!」 立夏忍不住叫出名字,并环顾四周环境。名字的主人正两膝着地跪坐在地上,她露出惊吓的眼神,直盯着突然跳起来的立夏看。一身水手服与搭配成套的裙子。穿上了学校指定制服的纱友一脸疑惑地歪着脖子。 「……干嘛?」 因为被人叫了自己的名字,纱友姑且就先应了一声,现在就是处于这种微妙的气氛。 「纱——友……原来妳就在那里啊。」立夏很糗地清了清喉咙,「啊,嗯、嗯。既然妳在那就好,没事,别放在心上。」 「……人家哪儿都不会去的。」 纱友匆忙地站起身,用手把裙摆拍直,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虽然立夏本来想避开话题不谈,却被纱友一本正经地回答,令他忍不住面红耳赤。这都是因为作了那个恶梦的关系。不,那真的是恶梦吗,立夏陷入了回想。今早所作的梦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剩下那是个相当糟糕的梦的感觉,因此才会喊叫了纱友的名字。 他看了看旁边,父亲早已不见了踪影。立夏心想自己也得赶快起床才行的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要起床,现实就在眼前等着,虽然他很想催眠自己相信到昨天为止的那些事情都是梦,不过从纱友的模样看来。有某些事产生了决定性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即使如此,和立夏的感伤无关,一成不变的早上依然还是来临了。按照往常行动就是最安全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立夏该做的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做好准备、吃早餐、然后如同往常地上学去,就是如此单纯而已。 立夏换上制服冲到走廊后,差点和贤三迎头撞上。 「喂喂,走路不长眼睛很危险耶。」 一身西装打扮的贤三穿着显得比平常要稍微庄重的盛装,打上了深蓝紫色的素面领带。他一手提着一只大型的手提箱,里面大概装着工作的用具与简便的换洗衣物。 「今天起得比较晚啊?小心上学迟到喔,」 「爸呢?今天廷后出勤?」 「嗯,因为在『客户』那边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事前准备和调整花了不少时间。接下来才轮到老爸我上场呢,或许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吧。」 「客人指的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呢?」 贤三向着一脸讶异的立夏耸肩。 「很多很多啦,我一言难尽,情况实在搞得很复杂……对了,」贤三指了指,「你如果要去厨房的话。上衣可得拎紧一点喔,我要出门了。」 贤三把歪掉的领带打直,慌慌张张地往玄关跑去。 「——爸,出门小心喔。」 可能是听见了父亲说话的声音,纱友便从走廊尽头的厨房打了声招呼送父亲出门。立夏目送了贤三的背影,便前往饭厅,才踏进一步——立夏便搞懂了贤三最后说的话所隐含的意思。 「呜哇啊!」 立夏吓得浑身紧绷,松手将上衣掉在地上。眼前出现了黯淡地闪烁光芒的枪口,在房间的墙角法兰崔西卡正把准心精确地瞄准立夏的额头,纹风不动地站在那儿。 「……早、早安。」 立夏以六神无主的声音打了声招呼,捡起上衣。 「gutenmen。」 法兰崔西卡的声音犹如刺骨寒风,虽然大概还听得出来她是在道早安,但不知何故听起来就是这种感觉;安娜塔西亚与瑷华两人则坐在位子上一起享用早餐。 餐桌上如同以往,摆着清一色的日式料理。这就是山阶家平常的早餐,有盛装在饭碗里冒着热烟的白米饭、放了海带与长葱的味噌汤、纳豆、冰镇豆腐、川烫小松菜。主菜则是梭鱼鱼干。 原本以为这顿饭会不合外国人的口味,没想到安娜塔西亚似乎还挺能适应的样子。不知是否是在有样学样,她将饭碗拿在左手上,至于筷子则是以小孩握筷的方式紧紧一把握住,千辛万苦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偶尔还会夹不住东西掉得满桌都是。看她嘴角上挂着便当,立夏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他心想:这模样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嘛,因此差点失声大笑出来。看立夏颤抖着肩膀憋住笑意,安娜塔西亚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早安,立夏。」 她以标准的日语打了声招呼,立夏也道了声「早安」,然后看了法兰崔西卡一眼,法兰崔西卡正在饭厅的入口不停地用视线巡视四周。 「法兰已经吃过早餐了吗?」 「naja,刚才已经吃过了。」 法兰崔西卡回答道。坐在旁边的瑷华不知是否曾经由祖母敦过她技巧,对于使用筷子相当习惯,她咕嘟一声将嘴里的饭吞进肚,含糊不清地打招呼道:「……en,men。」 「——我跟你说喔,哥。」 「嗯,我在听,什么事?」 立夏一面向从厨房走进饭厅的纱友答声,一面在自己的老位子上坐下,纱友帮忙盛了一碗饭。 「法兰她喔,起床之后一听说早餐还没准备好,就说她不吃了。」 「嗯,然后呢?二止夏拿起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啰。」 「请用请用——后来啊,她就拿出塑料制的小型……是容器吗?反正她就拿出类似的东西,然后一个人吃起饭来了喔。」 「嗯嗯,是喔……呃,那是怎样?」 「我也不懂,总之她就说那是她的早餐。她说那段时间安娜和瑷华在巡视,所以她几乎没吃到什么。」 「……凭这个就可以充分摄取营养,因为这是为了方便摄取营养所设计的。」 法兰崔西卡的视线与姿势完全没有变动,只以声音回答。 「原、原来是这样子啊。」立夏姑且附和着答腔。「只吃那个待会儿肚子应该会饿吧,妳这样子没问题吗?」 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会饿。」 法兰崔西卡一口咬定地说道。她还是老样子一张扑克脸,让人不知道该怎么亲近。 「……不会饿就好。」 不管是立夏还是纱友,都没办法继续深究这问题下去了。吃着早餐的同时,立夏眼睛向上翻起,扫视现已成为山阶家所有者的这三个人。 安娜塔西亚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样刺了刺梭鱼的头,她对带着眼珠的烤鱼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是说她是属于不吃鱼的国家的人吗?立夏不可思议地如此心想。瑷华拿起装着纳豆的容器,嗅了一下味道,然后仿佛自己拿起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似的,把纳豆推到了餐桌最偏僻的角落。 用餐的尾声,来自利沃尼亚的这两人一起凑在冰镇豆腐的面前,用汤匙舀了一口,然后含进樱花色的嘴唇里。 安娜塔西亚和瑷华同时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个奇妙的表情。 那是一种像是有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表达的表情。 「……那个虽然叫豆腐布丁,可是并不是甜点喔,」 立夏回答道,这两个人似乎原先把豆腐想象成布丁的味道,她们大失所望地垂下了肩膀,并叹了一口气。 「我吃饱了。」立夏双手合十说道。安娜塔西亚与瑷华看到他的动作,便动作生硬地跟着模仿,她们只有竖起手指头互相碰触。眼睛稍微有些向上看。 「在利沃尼亚吃饱饭后没有类似这种的答礼吗?」 经这么一问,两人一同左右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像是吃饭前的祈祷吗?」 「呃,那个算吗……我也不是很清楚。」 「话这么说来,妳们刚刚很像不知道在喃喃念着什么呢,原来那就是在祈祷喔!」 纱友像是感到很稀罕地说。 「对啊,在国外的连续剧等有时候也会看到,原来真的会祈祷耶。」 「嗯,我也是第一次实际看到。」 立夏看到纱友在做饭后的收拾整理,自己也站起身要帮忙。他随性地叠起要洗的碗盘搬走,然后突然惊觉到一件事情。 「喂,纱友,我看整理还是等放学回家后……」他瞄了时钟一眼,对比自己料想中跑得还要更快的指针吓了一跳。「……比较好。呃、上学已经来不及了,」 「还不都怪哥你那么晚起床,还吃饭吃得那么悠哉,还一直、一直——」纱友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不知道魂魄被什么人给吸去似的。只顾盯着前面看。」 「咦咦?妳、妳误会了啦,不是妳所想的那样,哎唷,因为觉得好像很稀奇嘛!」 「随便你怎么解释。」 纱友把叠好的碗盘放进流理台,然后飞快地转身,向着站在正后方的立夏。纱友的额头一把贴近了过来,立夏不禁往后倒退,拿在手上的碗盘发出喀锵喀锵的擦撞声响,费尽工夫才以危险的手势勉强不让碗盘摔落。 纱友直盯着立夏的眼睛,伸长脖子由下往上紧盯着看。立夏拼了一口气硬是忍住视线四处游移的冲动。两人陷入了沉默一小段时间。 「……嗯,算了。」 纱友自言自语说着,然后看了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拉了拉立夏y领衣服的袖子。 「上学去吧?不然要迟到了喔。」 「嗯、对啊。呃,所以我刚说已经来不……」 「今天来得及的啦!」纱友发出窃笑,「她们说要开车送我们去。」 「——谁要开车?」 「华啊,安娜和法兰也会一起跟着来。」 「为什么?真的要开车吗?」 「richtig」安娜塔西亚从背后回答道,不知她是何时站在那的。「徒步的话遭到袭击的危险性很高,防守难度也会增加,另外……」 安娜塔西亚从胸口的口袋拿出一本像是手册的东西,然后就像警匪片的警察一样单手打开手册秀出照片。 立夏傻呼呼地张着嘴巴,一直张得老大闭也闭不起来。秋穗台国中的校徽说明了手册的真面目,在眼熟的学生证上,贴有安娜塔西亚的照片,它明白地表示出少女的身分。 「从今天起,我们三人也要入学。」 「咦?真的吗?要读我们的学校?秋穗台?」 「就是啊?」瑷华探头进厨房回答道:「放心啦,车子昨天应急修理过了,能正常上路的啦。」 「我、我不是担心那个啦……我在想……」 「那方面也没有问题。你看,我有驾照啊。」 就如同安娜塔西亚先前所采取的动作一样,瑷华也从口袋里掏出了某个东西。立夏分别不出来这张护贝过的英文记载卡片究竟是驾驶执照还是其它证件。 「只要是交通工具,我通通ok喔!」华洋洋得意地说道。「不过,在天上飞的那种我真的没辄了。」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就跟蚊子一样小声。 「………………难不成妳有惧高症?」 瑷华没有回答,她瞥开视线面朝斜下方。虽然对话微妙地偏离了方向,但是立夏心知肚明,安娜塔西亚她们不会说谎,绝对会以认真的态度实行说过的事。 法兰崔西卡的手上仍握着手枪。立夏猜想,她该不会想把那玩意也拿去学校吧?不过一想到她可能作出的回答立夏就害怕得问不出口。 2 立夏坐在31d教室里靠近走廊的右边角落的座位,筋疲力尽地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同样是d班的纱友,正在走廊和碰上的同学站着聊天。安娜塔西亚三人则还没来,似乎是因为和校长有事要谈,所以她们便走去了校长室。 不过,她们应该是会来吧,立夏心想。不可能不来,她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前来日本的。纱友——立夏在无意问开始找起了纱友,他的视线停留在边聊边定进教室的纱友身上,随之叹了一口气。 「你在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啊,立夏?」 此时大辅过来找立夏讲话。立夏的朋友。望月大辅从前头的座位喀啦作响地移动椅子回过身来。两手肘放在椅背上,连带下巴也一起靠了上去。 「一大早就听你在唉唉叫,发生了啥事情吗?」 被大辅这么一问,立夏答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才好,只是紧皱着眉头支吾其词。 「很多很复杂啦,发生太多事情了,让我感觉真的很累。」 「是喔?」 大辅露出彷佛头顶浮现着一个巨大问号的脸,然后突发奇想似的掏起了口袋。 「昨天啊,不是听说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意外吗?」他拿出手机秀给立夏看。「a班的朋友传了简讯给我说,你看,还有图片咧。」 「——!」 立夏挺出了身子,喀嚏一声把椅子推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型液晶屏幕,画面上所映出的是立夏也知道的那个事件。 「市区电车和轿车冲撞。」大辅用拳头与掌心互击。「然后『砰磅——』一声超大声的。我那朋友是刚好经过,从脚踏车上拍下照片的说。听说现场一整个天翻地覆,马上来了一大堆警察呢,对了,立夏你都没看到吗?你不是都搭这班电车的吗?」 「嗯、嗯,算是啦。我刚好是搭稍微早一点的班车。」 「是喔,那不是很惊险吗?差一点就碰到了耶,真糟糕。」 那可真的是糟糕到一个境界。虽然立夏很想跟他全盘托出,可是没办法这么做。照片的背景里,照到了瑷华所驾驶的车,刚好是正要把车驶离现场的时候,因为车子笼罩着白烟,而且照片画质很差,所以没办法看清楚真相。 「啊,另外还有这张。」大辅回顾了前一张简讯照片,「朋友说这是事故发生前不久看到,忍不住照下来的。」 「呜哇哇!」 立夏这回真的大声地叫了出来,附近的同学们纷纷嚷着「怎啦、怎啦」一面聚集了过来。看了大辅的手机后,有人吹了声口哨。 「喔,好夸张的金发,长得很可爱嘛。」「谁啊?这谁啊?在哪里拍到的?」「什么啦,她是有名的正妹?模特儿吗?这是在出外景?」「喂,她拿在手上的这玩意是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发问。 「……是手枪啦。」 立夏喃喃说道,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张照片所照的,是从车子里探出身体的安娜塔西亚,应该是骑车时偶然所拍下的。即使背景模糊不清楚,随风飘逸的长长金发依旧照得十分动人。 照片里,安娜塔西亚的手臂往前伸出,正好是往上弹起的时候,前面冒着一道微烟,虽然因为低分辨率的关系看不清楚细节,可是立夏知道当时详细的情况,也知 道照片少女的真实身分。 「怎么会有手枪,所以这果然是在拍电影?」有人笑了出来。「我看这是配合大辅所弄的恶搞吧。专家,请发表看法。」被同学拱出来的大辅把眼睛挨近画面,低吟一声扭起了脖子。 「还满难讲的说。」大辅严肃地回答。「虽然看起来也不是没可能是假的啦。不过这道烟飘起来的方式还挺有一回事的。颜色相当淡,军用炸药就是像这种感觉。据说军事炸药都是制造成像这种不太会喷烟的,所以如果这是在拍电影的话,还算颇有研究的呢。」 「真不愧是军事狂热者——分析结束,解说的人是军事评论家大辅,也厌谢您深入的评论。」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立夏把手贴在额头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如安娜塔西亚所说的没错,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电视新闻也没有报导,照这个情况继续下去,目击者的证言全都会变成笑话,任谁都会相信大众媒体,就连自己也是一样。如果是从不知谁口中所听来的证言,那根本不可能相信。 「昨天在那里发生了枪战喔,连带还有车辆的追逐战。」 四周的同学因立夏半带自暴自弃的告白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那啥时公开上演啊?」「主角是谁?」「猪脑,当然是刚刚照片上的正妹那还用问!」「投身作战的女主角耶!」搞到后来变成是莫名奇妙地热烈起来。 「说到手枪。」大辅说,「之前我买了一把新的,marui出产的sig。席格果然很赞,质实刚健,给人一种专业级的感觉,下次去找你玩的时候我再带去。」 「啊、好啊。那方面的东西我是不太懂啦……」 立夏边应声附和边思索。sig、席格——最近很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亦或者是之前曾被大辅问起过。 「对了,有个游戏里面也有出现sig喔,除此之外还有必备的*gover和glock之类的,这实在很赞,我会一起带去的,立夏你那应该有光线枪对吧?」(译注:两者皆为手枪。) 「我是有啦——可是,你上次带来的那个会不时大叫『yippeeyiyea』(印地安式欢呼声)的游戏……我有点受不了那种风格。」 「为啥?虽然那是美国出的老游戏了,可是还满好玩的不是吗?」 「有时候我实在没办法接受美国人的sence。玩个游戏鲜血喷得到处都是不讲,还有什么把人撞飞之类的,搞得我心脏开始变痛耶。」 「立夏实在有够嫩的,」大辅摇了摇手指。「就是那种写实的感觉才爽吧?最近的游戏可是更屌耶,我看你会被吓到吧?」 「那种东西我不懂也无所谓。」 立夏露出苦笑之后,教室的门静静地被打开了,站着聊天的人回到了座位上,喧闹声随之变小,大辅也把椅子转回了正面。立夏的隔壁是纱友的位置,纱友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不知为何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把点名簿夹在腋下的31d班导师从教室的前门定了进来。 「各位同学,朝会要开始啰。」 秋穗台的淑女-桦泽龙胆老师以显得异常迟疑不决的声音,宣告朝会的时间开始了。和名字字面上给人的恐怖感为之相反,她散发着些许散漫的氛围迈步往前定,站到讲台上。班上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跟着桦泽走进教室的少女们身上,宛如一波波潮水般的碎语声在顿时静了下来。 在一片沉默中,三名少女站成了一排。 大家的视线聚集在如同大波浪绽放着光芒般的金发、颜色黯淡的金发、编成丸子状的三条辫黑发上,窸窣的碎语声突然又再次涌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今天怎么了?」「好可爱!」「为啥有转学生?这是怎样?」「是外国人?」「该不会是留学生吧?」「长得好像洋娃娃喔!」「奇怪?那女生不是大辅手机照片里头的?」「老师快点介绍她们啦!」龙胆朝着陷入一阵骚动的教室沉静地一喝: 「安静。」 在导师的斥喝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如果不静下来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全班在最初的第一个月就已经验证过了,大家犹如受过训练的狗一般产生条件反射,遇到这种时候就会变得服从。 大辅回过头望着一直默默静观事情发展的立夏。为什么?怎么会?他用眼神向立夏询问。大辅掏出了手机,目不转睛地衡量照片和台上的少女。 「我来向大家介绍新同学。」教室又是一波喧闹。「从右边开始分别是:法兰崔西卡-基路席赫夫同学、安娜塔西亚-罗耶弗斯卡亚同学、瑷华-利菲西同学。为了文化交流,他们前来学习日本的文化。」 「我有问题!」其中一名学生飞快举手。 「什么问题?相泽同学。」 「这意思也就是说她们是留学生啰?请问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们来自利沃尼亚。」 「利沃尼亚在哪里呀?」 「——」老师作势要回答而张开嘴巴,眼睛朝上一看,又挪回视线,然后缓缓地回过头来:「请问在哪?」 「利沃尼亚公国,在波罗的海的沿岸。」 安娜塔西亚回答道。理所当然的,光只有这样是没办法满足31d全班的好奇心的,接下来自然就变成问答的时间了。 「妳们所穿的制服是原先国家的学校的吗?」 安娜塔西亚思考了一下女学生的问题。 「『学校』——ja,是的,这是学校的衣服。」 「贝雷帽好好看喔!」女生们的尖叫声四起。由于这并非发问,所以安娜塔西亚也没有回答。 立夏在心中猜想事实真相。学校的制服?真的是吗?他有种那只是照字面意思翻译解释的感觉。她们三人的服装就跟立夏第一次见到时所穿的一样,偏大的贝雷帽严格说来比较像「部队」的制服不是吗?即使立夏心中这么认为,当然也没办法说出口。 「为什么要选择来日本呢?」这是由班代榊卷所发问的问题。 「那是我们的目的。」 「——?」 「来到日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人很多。」安娜塔西亚说道。「很暖和。」法兰崔西卡低声回道,瑷华则回答「我感到头晕目眩。」并露出回忆起恐怖体验的表情。 「日语讲得超顺,妳们很努力学过吗?」 「没错,因为语言是在当地活动时不可或缺的。」 「咦?活动?」 「就是活动,各种方面的。」对话开始出现了偏离。 「兴趣呢?有在参与什么运动吗?」 「运动……体育……」安娜塔西亚稍微思考了一下,「是的,我们会跑步。joggin。然后是射击、跑步、再射击。」 「没错,大家都有参与。」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正是。」瑷华说。 立夏心想果然被自己料中,抱起了头来,安娜塔西亚她们绝对是异常的,讲难听点就是有点怪里怪气、不符合平常。他转头一看隔壁,正好纱友也把脸朝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事情会如何发展呢?接下来会搞成怎样啊?他们如此地互相询问对方。 「*又打又跑?喔喔,好像棒球耶,原来有那种球类竞技呀?」(译注:日文射击与打击的发音相同。) 某人的无心插柳帮忙化解了可能的危机。 安娜塔西亚又陷入了思考,然后点头表示没错。看那表情立夏就确定了,安娜塔西亚她们绝对不知道什么是「棒球」,他很笃定那是不存在于利沃尼亚的运动。 「妳们在利沃尼亚一定都有bf 吧?」 有女生问及了私人问题,一群男学生紧握拳头大呼「问得好!」 「bf?那是什么意思?麻烦用别的字汇再问一次。」 「那个,就是boyfriend?steady?」 「我没办法回答妳这个问题。」 安娜塔西亚干脆利落地回答,男学生集团大失所望地垂下肩膀。 「那法兰崔西卡同学呢?」 「我没办法回答妳这个问题。」她回了个一模一样的答案。 「瑷华同——」 「我无法回答。」瑷华明快地即刻回应。 「这里、这里,我有问题,妳们的三围咧?」很会自high的竹仲问了个未能免俗的问题,虽然引来了女生们冷冰冰的视线,但他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又是一模一样的答案。安娜塔西亚的口吻就跟第一次相遇时立夏所听到的没两样,仿佛会产生水滴附着的冰冷女高音,除了事实以外其它都不多加以透漏。 「好了,到此为止。」龙胆老师就此让发问打住。「我想各位同学应该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 「咦咦咦!」教室里多少响起一些不满的嘘声。然后在皱起眉头的老师面前停下。会让人忍不住勾起怜悯之情的这一双悲伤的眼神是31d导师的最大武器。 「那么,嗯——来决定她们的座位吧,我想工友应该很快就会把书桌搬来了——所以,就请工友放在最后面,山阶同学们的座位后头。」 全班同学的视线全集中在最后面,立夏也回头看。原来如此。如果要增加座位的话也只剩这里了。靠走廊的位置摆三个座位,这么一来就刚好是在纱友的后面—— 「往后座位会有怎么样的变化还不知道,总之先请三位新同学坐在那个位置上。」 安娜塔西亚三人点点头,老师紧接着继续说明: 「立夏与纱友两位同学的爸爸在外务省工作,山阶爸爸也表示既然身为这次留学计划的负责人,务必让自己的亲人尽一份力,所以,老师便在这里请两位山阶同学作为亲善大使帮帮忙了,可以吧?」 反正也没办法说不可以,立夏和纱友一同答了声「好」。这一定从一开始就都计划好了,可能是安娜等人的不放心,也有可能是狡猾老爹的策略,或者两边都有份,这个可能性很高。 「好像还挺酷的嘛,待会儿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喔?」 大辅窃声说道,立夏暧昧地点头答应。 「那么,想必这三位新同学一定有许多不习惯的地方,立夏同学、纱友同学,麻烦你们两位多多关照了。」 龙胆老师垂下了头,立夏和纱友也顺势同样低头敬礼,在班上同学的注视之下,安娜塔西亚走了过来。 「请多指教,立夏。」安娜塔西亚伸出手。 立夏回握安娜塔西亚的手心,对她既柔软又冷冰冰的手感到有些吃惊。摸起来的触感就跟纱友的手很类似,令他犹豫该不该用力握住,以至于差点放开了手。 「请、请多指教。」 立夏回答后,安娜塔西亚稍微抖动了一下手。就跟立夏一样,彷佛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她看起来就是这种感觉。而当手指松开的时候,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产生了些许的变化——就感觉上面言。 「三组桌椅没有错吧?」后面的门喀啦作响地打了开来,工友走进了教室,「放在这里对吗?那我要放下来啰。」 「是的,放在那里就行了,请把三组桌椅都排好。」 龙胆老师用手指指着,桌子一个接着一个被搬到立夏的后头去。放好椅子,凝视着这个情景的安娜塔西亚,她的瞳孔就如同以往般,泛着清澈翡翠色的冷漠。 3 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了。立夏被安娜塔西亚三人的首日上学搞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一旁纱友把座垫抱在胸前,歪着脖子把头靠在上面。 「真的感觉快忙翻天了呢。」 纱友说道,然后瞇起眼睛呼出了小小的一口气。 「嗯,就是说啊。」立夏点点头,「就跟用上了一个礼拜份量的气力一样。而且搞得连我们也都受到大家注目,根本没办法好好喘一口气。」 「她们真的很吸引人注目耶。」 「那简直是太夸张,全校所有人的视线全被吸到她们身上去了。」 立夏一副受够了的样子摆出一张臭脸。 「她们应该会成为学校的偶像吧?因为长得那么正。而且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反而让人觉得很新鲜。」 「她们奇怪的地方会把人吓跑才对吧……应该说,很明显班上的人已经有点被吓到了,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搞到最后,她们根本也没回答到啥问题。」 「嗯,可是……」纱友露出了苦笑,「那也要怪问题问得太差了,哪有人第一次见面问那种问题的。」 立夏知道纱友所指的「那种」是什么,耸了耸肩膀。 「唉,竹仲就是那样啊,如果看到地上有香蕉皮绝对会跑去踩,因为他就是那种家伙。」 立夏眼睛盯着电视节目,漫不经心地听着新闻报导,犹豫之后把视线挪到了纱友身上。 「……不过,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实在太好了,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 立夏把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情说出口,说了之后,才又觉得会不会不该讲出来,纱友盯着立夏看,摆出一张有话想说的脸。一看她的表情,立夏的内心深处就毛毛地起了反应。 「没事的啦,安娜她们也说没问题的不是吗?是哥哥你太爱紧张了啦。」 纱友紧紧抱住座垫说,那张搞不清楚是在要别扭还是生气的笑脸,看起来姑且算还有精神。只不过,立夏觉得她应该有其它想说的话,但是他并没有多问。 「嗯,或许是吧。」 总之他先表示赞同。立夏的身体从沙发的靠背滑下,等身体在沙发上横躺之后,纱友坏心眼地询问道: 「那哥你呢?是不是觉得没能问出来很可惜?」 「问出来什么东西啦。」 虽然把问题丢了回去,可是他的耳根子却变得火烫。纱友皱起一张脸,微微吐出了舌头。立夏觉得自己被看穿脑子里的念头,没办法阻止白己不必要地脸红。于是他拿起手边的座垫,轻轻地向纱友丢去。 纱友高高举起抱在怀里的座垫,把软绵绵的武器给弹了回去。 正当立夏和纱友在互丢座垫的时候,安娜塔西亚与瑷华两人和昨天一样身处在浴室的一片水蒸气中。这次负责监视的是法兰崔西卡,所以她人不在这里,使用对讲机实时联络消息。 玉珠般的水滴沿着白皙的背部滚滚滑落。而洗澡海绵正搓揉着水珠前面的地方。细致地搓起肥皂泡沫,安娜塔西亚徐徐地搓动着洗澡海绵。 「学校如何?要冲和监视点呢?」 不放过任何角落清洗着身体的同时,她一面向法兰崔西卡与瑷华寻求报告。 法兰崔西卡答道。 「就是啊,腹地大,建筑物的墙壁又厚,相当便于防守呢。」 瑷华把泡沫掬在手心上,然后呼的一声吹了一口气,小小的肥皂泡飘了起来,在空中飞舞,飞过了安娜塔西亚的头上。 「狙击点呢?」 「山阶家的房子也不用担心,不但在丘陵上,而且也设置了警报,通讯状况良好,全部都没有问题。」 「那纱友呢?她的oint(弱点)是?」 「立夏。」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且他们两个不时都黏在 一起,我想他会是很容易下手的目标。」 法兰崔西卡在监视点上如同猫一般瞇起了眼睛,静静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举例的话……如果是法兰妳会怎么采取行动?」 安娜塔西亚挥动着莲蓬头,让温暖的水柱喷在胸口上。大量的流水从颈子落下,循着身体四处流,流过后背脊椎的凹陷处形成了一道冒着水泡的小型瀑布。肥皂的泡沫往磁砖落去、冲走。 「就是啊。如果利用救护车之类的,搞不好纱友也会跟着来。」 「就是啊,然后以此为交易的筹码劝说纱友。」 瑷华捂着脸颊。抬头看着用两手把濡湿的金发收整在一起的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双手搭着浴缸,向法兰崔西卡招呼道: 「我认为有可能就是妳说的那样。法兰,再五分钟换岗。」 法兰崔西卡回答,安娜塔西亚泡进了浴缸内,舒服得微微地发出了声音。 「就照那个方向进行作战,各自也对立夏多加注意。」 「是,ja。」 安娜塔西亚闭上了眼睛,让背部靠着浴缸边缘滑下。完全浸泡在热水里直到肩膀为止,然后低头缩起了她那小小的下巴。 4 一间没上漆的水泥墙壁房间里聚集着几个人。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朴素的桌子,满布灰尘的电灯垂挂在天花板上,小飞虫无声地盘旋飞舞着。 桌子上头杂乱地放置着数量相当众多的照片,拍摄的角度与距离各式各样,主要拍摄的目标是三名少女。 其中一人的手指伸了出来。挑起一张照片,视线停留在金发的少女上。照片上所拍的,是一名在人声杂沓的机场里戴着贝雷帽的少女:一身褐色的背心与同色系的外套,以及苏格兰格纹裙。少女凝视着远方的眼神里,蕴含了一种独特的冷艳。 「这么看来这些少女是『学校』的小孩对吧。」 房间成员里唯一的女性把照片放回桌子说道,然后用手指「叩、叩」地敲打着桌面。 「没错,王室附属的超法规教育机关,就连我们也是由古洛葛尔殿下亲口告知,才得以知道这个机关的存在。」 「那种事情与我无关。」该名女子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不论是出身还是生长环境都不同。王室的事情我既不了解,殿下说了什么我也不在乎,管他历史还是由来都跟我没有关系。」 「嘴巴放干净点,殿下的——」 「别说了,只要我们自己心存大义那就够了。」 女子朝西装打扮的男子们露出了微笑。 「没错。正是因为这一点,你们才会委托我这个局外人的吧?这是一场生意,我会将你们所办不到的事做出实际的成果。至于你们,则利用电汇的方式汇钱给我好提高我的工作意愿,verstanden。」 「这我们知道。我们的付款应该没有差错才对。」 「直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如此,妳应该很清楚了吧。这回换妳展现出诚意给我们看了不是吗?」 被这么一说,女子又笑了出来。 「说得也是。」她的手指在堆栈在一起的照片上游移,然后拾起了其中一张。「——如果要找弱点下手的话,应该就是他了吧。」 其中一名男子收下了她所递出的照片。 「我已经做过目标的心理剖析,特别的心理依存关系。如果目标受到牢固保护,那就针对外侧脆弱的部分攻击就好,这应该是技术性攻击的基本吧?」 「——那当然。关于这个行动就交由妳发挥。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器材我们可以帮妳准备。人材也是。」 「我想想。」女子开始思索,「总之,我需要一个渗透用的身分——可以的话,最好是医疗相关的,还有一名狙击手,目前光是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帮妳准备。」 男子回答道。女子举起一只手,嘴里喃喃说了声「gut」,然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同一时刻,在和开始腐朽的水泥墙房间相对的另一间房间里,有两名坐在真皮沙发上互相谈论的男子。他们两人穿着整身的黑色西装,打着色彩稳重的领带,直到鞋尖都整理得很完善,看起来就像是政府的高官。 「……无论如何,利沃尼亚的问题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应该以最优先、最高紧急度来处理。」 比较年轻的男子递出了数据,另一个人接下了这份资料,不甚愉快地将它放在桌上。 「这我知道,我早已经有所行动了,现在就等待报告而已。」 男子从盒子里抽出雪茄,用切割器切断了前端。伸出手掌拒绝另一男子所递上的打火机,轻轻擦起火柴棒生起了火。 「您是说那个卧底搜查员吗?」 「没错,现在站上了极其良好的地位。这说明长年的布署获得了效果,就你们的立场而言也能引以为傲吧。」 「自从苏联解体之后,就某种程度内我们早已做好了预想。只不过,还无法推算正确的採掘量。」 「我想也是,唉。」男子点燃雪茄,抽了一口,像是在叹息一样呼出了一道烟。「这正可谓晴天霹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允许失去控制。权力、资源都要一手掌握,这你应该了解吧?」 「是,我知道。」 「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希望就将目标掌管在我国以安全管理。没错,即使只是形式上也好,当作亡命到我国的形式是最棒不过的吧。」 「深有同感。」 男子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他也不是不会觉得目标很可怜。 那个目标——年纪就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即使如此,男子终究觉得目标被吸收进自己的势力里会是一种幸福。至少,能保障他可以过着奢华的生活,只是得以自由作为代价。这种程度的考虑是会被对方谅解的,男子早早就在心里如此盘算着掌管目标后的事情。 第四章 攻防在柜面下悄悄地展开 短暂的瞬间,当立夏一落单,就忽然听到有人「山阶!」的一声唤着自己。 两、三名学生微微举着手走了过来。自从安娜塔西亚她们转到这个学校以来,相同的模式就一直在重复着。被人叫住后,立夏便回过头来。 「我问你喔,她们现在不在吗?」 「我哪知道啊,她们一定是和纱友在一起的吧,我又不是联络窗口,想和她们讲话就直接去找本人啊。」 虽然立夏极力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模样,但是对方并不把这样的态度放在心上。 「别说得那么冷淡嘛。」 过去也不是有多熟的同班同学们、甚至连其它班级的男生,都变得特别爱装熟来找立夏讲话。 「因为你现在处于超爽的立场呀,所以拜托报告一下嘛。这点小忙,帮一下也不会少你一块肉吧?」 「报告什么啦?」立夏皱起了眉头。 「还问我什么,当然是留学生她们的事情啊。」 「所以你们得靠自己——」 「如果做得到还用得着这么千辛万苦吗?她们给人感觉很难越雷池一步不是吗?而且又是外国人,我又不会说英文。」 「我也一样不会说英文。重点是,安娜她们现在说的也不是英文吧,就是很普通的——或许有那么一点不普通啦,反正就是讲日语啊。」 立夏虽然加以拒绝了,不过对方并不因此放弃,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搞什么嘛,你已经叫她们叫得那么亲密了喔,混帐,这实在太数人羡慕了,干嘛那么小气咧?反正又不是叫你介绍自己的妹妹嘛,」 「对啊,就是说啊,」讲话不负责任的家伙突然插嘴说道:「好康的你一个人全包会不会太诈了!」 立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清楚安娜塔西亚很难以亲近。毕竟从一开始的自我介绍给人的感觉就不好,瑷华就不提了,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两个人的态度实在称不上亲切。可是就因为这样,换自己成了被骚扰的目标也实在是饱受困扰,这是立夏的想法。 「唉,我懂,我真的懂。」同为d班的竹仲把手搭在立夏的肩上。「她们是高岭之花嘛,像我们这些不起眼的男生并没有在妄想和她们交往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反正,我们也不会说英语。」 「我就说她们不是在讲英……」 「只不过!」竹仲抛出一个严肃的眼神,「正因为如此,即使只有一瞬间,我们才不想虚度她们待在日本的宝贵时间,拜托,请你务必体会我们的心情,」 「你我同是男生吧!」「你一定能懂我们的感受!」「正是如此没错!」每个人都边随口附和边向立夏低头,双手合十作势膜拜。 立夏忍不住往后倒退。竹仲不让他趁机溜走,把放在立夏肩上的手往后一绕,牢牢地缠住他的脖子。 「听我说啦!所以我们打个商量,你看这个。」立夏的眼前被递出了一台小型数字相机。「拜托你一件事,这件事只能找你帮忙了。」 「数位相机?不、不要啦,别叫我做那种事。」 立夏预想到会被要求做什么,便打算脚底抹油。但竹仲死不放手。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帮忙拍一下,拜托你啰,要纪录起来喔!」 「还有,顺便别忘了报告。你想想嘛,有很多问题可以调查。像是个人档案之类的之前也都没能问到,你要好好帮忙问出来喔!」「拜托你啦,立夏,」 竹仲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不负责任的话然后离去了。 立夏在不知不觉之间被他们强行塞下了数字相机:,心想他们这些人实在有够只顾自己方便。要躲起来拍摄安娜塔西亚她们——立夏摇摇头,那怎么可能,根本作不到。想起她那无机可乘的视线,彷佛自己会被射穿一般。想偷拍她感觉就像要在不让猫发觉的情况下帮牠系上钤铛一样困难。 立夏看着留在手上的相机,又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将它塞进了口袋。 2 下课时间结束,当天的第三堂课是数学。数学课的森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问题,然后由学生在笔记本上解答。内容也就是所谓的考古题,其中有几题注明了出题高中校名的题目。 立夏一点一点地写上解答,解决了数题比较简单的题目之后,在最后的应用题上停手。该题目是以文章描述,然后要求解出旋转后的图形所描绘的总面积,虽然立夏用铅笔画出图形并且旋转,但是对自己所画的图形是否正确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缺少自信。 他把眼睛转向隔壁之后,纱友马上感觉到视线而转过头来。不知为何纱友对立夏的视线一直都很敏感。而纱友所指出的问题果然是那道应用题,她也在那题碰到了瓶颈。立夏露出了苦笑:心想用不着在这种地方也这么有默契吧。 「……喂,我画这样有正确吗?」 纱友把笔记移到桌边,接着也把脸挨近细声说道。探头一看,和立夏所画的形状并不一样。虽然两人画的并不同,但因为立夏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所以同样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能是这样吧。不对,真的是这样吗……感觉上纱友画的是正确的……」 「咦?咦?是吗?真的?可是我刚看了哥哥画的以后还以为你的才是正确的说。」 「真的假的?我快爆炸了。」 比较着两边的立夏不经探出了身子,而这也变成了致命的行动。 「山阶!」 森下老师大声一喝。 「是!」「是!」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立夏、纱友面面相觑,立夏问道:「老师您叫的是哪个?」 「你们站起来都没错,我就是叫你们两个。」老师说道。「兄妹感情好虽然很值得欣慰,但是老师希望你们能分辨一下*tpo呢。」(译注:时间、地点、场合,取三英文单字前缀的缩写。) 教室里爆出了笑声。老师向上推了推注册商标的银框眼镜。在光线反射之下两只眼睛被遮掩住了,他的嘴角扭曲,露出了个不吉的笑脸,教室的喧闹顿时消失变得鸦雀无声。 「那个,老师您误会了,我们刚刚是在讨论问题……」 「很好。」找理由解释的纱友所说的一番话成了关键。「那就请你们公开讨论的成果给大家看看。第五题,旋转图形所描绘的面积。你们两个一起上来解答。」 「什么!」 在发出抱怨之前,就被森下老师指着黑板要求上台。立夏与纱友又彼此互看一眼。有气无力地走到了黑板前面。 「……喂。你看这个,这边这样对吗?」 「我不晓得,以这个点当作中心,然后这样旋转,所以——」 「咦?咦?真的?真的?不是这边吗?」 「不是啦,大概吧,可是……我也不是很清楚。抱歉,我完全搞混了。」 经过了为时五、六分钟毫无头绪的协议,在两人不断交互使用粉笔和板擦的最后,森下老师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 「榊卷同学,换你上来做。」森下向着正要走回位子的立夏与纱友说,「不用说,你们两个就站在一旁别动,明明别人上来帮你们解答,自己却走回位子上不是很没礼貌吗?」 立夏耸起了肩膀。虽然是感觉带有挑衅意味的说法,不过还是不能忤逆。他和一脸不爽的纱友一起退到了一旁,在窗边并排站着。 「……为什么森下只会用那种挖苦人的说话方式啊?性格真是有够差劲的。」 纱友低声向立夏抱怨道,立夏伸出食指示意她安静,老师锐利的视线向他们投射了过来。立夏摆出站直不动的姿势。「那有啥办法。」他在 纱友的耳边窃窃私语道,然后又被老师瞪了一眼,他再次重新挺直了背。 虽然多少感觉有点丢脸,可是和纱友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就是能感到安心。如果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忍耐下去。纱友虽然也是一脸不满,但立夏觉得那是基于对老师说法的不悦,并没有因为被罚站的事情而产生动摇。 阳光耀眼夺目,照得身体暖呼呼的。待在窗边会令人昏昏欲睡。就在立夏如此心想的时候,榊卷完成了作答。 「我写好了。」瞧他微微冒着冷汗报告的模样,应该是没什么自信吧。 这也难怪自己和纱友会答不出来,立夏在心中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榊卷是班上的首席秀才,立夏则是普普通通,纱友也是半斤八两。当他在想这果然只是森下在找碴而已的时候,他察觉纱友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她鼓起了脸颊,投以一个像是在说「他真的很讨厌耶!」的眼神。 「很可惜,答错了。」森下老师左右摇头,在黑板上的答案部分打了个红色的叉。 「有谁知道怎么解吗?都没有人会吗?真伤脑筋。你们两个要怎么办?」森下说着说着把视线转向立夏两人。「真的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当两人边如此暗地咒骂边摆出一张有苦说不清的表情时,如同平静无风的止水般的教室里突然举起了一只手。抬起至完美角度的白皙手指吸引了全班所有人的目光。 举手的人是安娜塔西亚,她那张冰冷的表情,令人猜不出她现在在打着什么主意。 「啊——啊啊,是罗耶弗斯卡亚同学吗?」虽然老师一时哑然失声,但是仍唤了安娜塔西亚的名字。「妳会解吗?」安娜塔西亚点点头。「那么请妳上台作答。」 安娜塔西亚站了起来,以模特儿上伸展台走秀的速度,静静地通过两排桌子的中间,甩荡出波浪的柔软金发披在后背上摇曳。只是如此单纯的行为而已,看起来却像是极为脱离现实、与日常并不相称的光景。 一瞬间瞥了立夏与纱友一眼的安娜塔西亚在黑板上飞快地用粉笔书写着。教室里回荡着喀喀作响的短促书写声。公式不疾不徐地以一定的速度在黑板上浮现,图形也被画了出来。 「我完成了。」 听到告知后,森下老师点了点头。 「嗯、嗯,没错,看起来写得很好,很棒!」 教室一片哗然。安娜塔西亚唤了立夏与纱友的名字,用视线暗示他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立夏与纱友点点头,忍不住紧跟在安娜塔西亚的后头回去,森下老师也没刁难。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这样的气氛,安娜塔西亚支配了现场。 立夏心想难不成她是向自己伸出援手吗?安娜塔西亚没有多作表示,老师咳了一声,然后继续上课。总而言之了解的事情只有一项,那就是安娜塔西亚擅长掌握先机。这个优点运用在教室里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距离立夏与纱友所罚站的31d教室约四百公尺远的三层楼建筑物的屋顶上,一个匐匍在地的男子咒骂了一句脏话。 「他妈的!」男子把右眼从望远瞄准器移开,向着对讲机报告。falke通知kukck,我失去目标了。再重复一次,我失去目标了。」 他的手指早已扣在扳机上,就只差往后扣下半公分的动作而已,事情就能圆满了。虽然男子对刚刚那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感到十分后悔,但为时已晚,他原本镇定的目标已经从窗边往里头移动消失了。 男子不为人知地继续埋伏,如此艰难的任务有着时间限制,他可以待在那里的时间只剩一小时左右。男子闷不吭声继续等待,忍耐着维持一成不变姿势的痛苦。结果,在限制时间内目标未曾再次出现在瞄准器的范围里。 3 「呜哇,搞得好像动物园的熊猫,来了好多观众!」 大辅喃喃说道,而立夏也表示认同。 「该怎么说咧,他们那种充满行动力的地方实在很令人佩服……我真的这么觉得。」 体育馆的角落里,有人影从采光窗鬼鬼祟祟地张望。可能是其它班级的男生,由于实在太过拼命,让人实在不忍吐槽。虽然觉得这有那么值得不惜逃课来看吗,不过既然有人甘愿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那就表示一定有那个价值存在吧。 体育课的时间,明明又不是熊猫抱着轮胎在玩耍,但是却随处都有想要一睹留学生运动风采的局外人人影。 「不过,她们真的很不赖耶。」 大辅露出了个无忧无虑的笑容,一脸就是眼睛闪烁着光芒,充满欣赏之意的表情。他一面发出叹息,一面看着在旁运动的女生团体。 「别看了啦。一直盯着人猛瞧感觉还满奇怪的,很丢脸耶。」 即使立夏加以劝阻,大辅依旧不以为意。 「哎唷,你看嘛,那双腿,整个长到令人不可置信耶!要吃什么长大才会变成那样啊?果然是以面包为主食?给人感觉好像早餐都吃牛角面包与柳橙汁呢,」 「……我想那是你美化过头了。」 不过她们不吃纳豆就是了,立夏心想。现在安娜塔西亚她们吃的是山阶家普通的三餐。除了不和大家一起坐在餐桌旁,自己吃着像是保存食品的快餐包的时候以外。立夏现在回忆起来,那个东西该不会就是她们保持窈窕均衡身材的秘密吧? 立夏曾经问过一次。他向正在把风的法兰崔西卡问说:「那东西好吃吗?」而法兰只是简洁地回了一句:「难吃。」也就是说……那应该是减肥餐吧? 一颗篮球弹跳到沉浸在美好气氛里的大辅旁边,大辅完全没理那颗球,而立夏也只是装作要追球的样子。受到大辅影响,当立夏也在眺望着身在女生团体里的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人时,便和待在同一群里的纱友四目相对了。 立夏心想,不知何故自己总是会和她对上眼睛。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又是双胞胎——已经不再是双胞胎了呀,可恶。当立夏想甩开这份不由分说涌现出来的感情时,他发现纱友正朝着自己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嘴巴张开成发音的形状念出四个文字。最后是「喔」的一声,嘟起了嘴巴。「啊」、「啊」、「咿」、「咿」,立夏涨红了脸。 他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在看人家穿体育服的模样,可是两人相距太远并没有办法;而且基本上刚才他一直盯着看也是事实。你好下流——纱友所念出的四个音节大概就是这四个字,立夏忍不住想抱头。 笛声哔哔作响,纱友从立夏身上瞥开视线。 「好,下一个。」随着出发的号令起跑,纱友一路朝着跳箱冲刺,踏着小碎步前进,然后迈开大步一脚踩上踏板。娇小的身体在空中飞起。明明跳箱就快跟她一样高了,她却两手搭在箱子上跳了起来,绑在左右两边的头发也跟着弹高,优美地在空中飘扬,成功地跳过跳箱。 纱友碰的一声在垫子上着地,缓缓地往回定。她向着立夏、而非拍手的女生们比出了个peace的手势。瞇起眼睛开怀地笑着。 立夏忍不住差点露出暗爽的表情,同时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便用手掌盖住嘴遮掩表情。不过就算遮掩,恐怕纱友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没办法阻止耳根子变红。换句话说,纱友打从一开始就是以此为目标,因此对同是女生们的冷嘲热讽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立夏倒是很在意,从以前开始自己的立场一直都很薄弱。 「好,下一个,罗耶弗斯卡亚同学。」 托老师的点名所救,大家的视线全都转了回去。体育馆内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于排在队伍前头的少女。 安娜塔西亚先前面无表情地注视每一个挑战跳箱的学生,像是有所顿悟的模样点点头之后,慢慢地开始助跑,她 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以让人不禁认为若这是短跑的话搞不好能跑出纪录成绩的速度,安娜塔西亚到达了踏板,跳跃。 长而直的金发打着和缓的波浪飘散开来。 体育眼的下摆飘起,以着让人感觉不到重力的轻盈,安娜塔西亚在跳箱上——轻飘飘地在跳箱上头着地了。 她一双手完全没有用上。维持半蹲的姿势跳上跳箱,往左右一看,然后再度跳跃,静悄悄地降落在垫子上,穿过哑然失声的同班同学面前,重新排在队伍的尾巴。 「呃不,老师是知道刚刚的表现很棒没错。」老师以一副愣住的表情提醒道:「跳箱是要用双手撑着箱子跳过去的,妳听得懂吧?手、手臂、arm。」然后作出一个用两手撑住的动作给她看。 「——我两手很忙。」 安娜塔西亚微倾着脖子维持着不变的表情说道。 「反正妳照做就对了。和大家做一样的动作!」 听老师这么一说,安娜塔西亚低声向法兰崔西卡窃窃私语了不知什么事情。法兰崔西卡听完便点点头。 「来,下一个,基路席赫夫同学。」哔的一声吹响了笛子。 法兰崔西卡开始助跑。她速度一样很快。从踏板一蹬,手撑在跳箱上,用一只左手做作势横翻似的跳了起来。 「呜哇!」「好厉害!」「呀——!」一阵欢声雷动。 右手仍旧贴在身旁,翻了一圈后着地,体态轻盈地落在垫子上,不知是否巧妙弯曲膝盖抵销落下的劲道的关系,真的是很安静,立夏着实感到佩服不已,虽然觉得她的右手,右手食指伸出的模样应该是有某种意味,但仍对她如同猫般敏捷的身手看傻了眼。 安娜塔西亚也是一样。如同小猫一般柔软、滑顺地行动,跳跃。立夏回想起从飘起来的衣襬下方所窥见的白皙腹部,那个透明纯净般的白色在脑海里浮现。在那道凹陷的纵向曲线上没有一丝的赘肉。或许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为了目的而洗练出来的东西部是美丽动人的吧。 「——好痛!」 陷入发呆状态的立夏因为侧腹被捏了一把的疼痛而扭起了身子。不知纱友是何时靠过来的,立夏才一回过头,就看到她近在自己的身旁。她抓着立夏,伸出长长的指甲,又一次把嘴巴咧成『ー』的形状。并且皱着一张脸,微微吐出舌头。 「纱友,干嘛啦,」 「没什么!」 丢开打算追上前的立夏,纱友逃回了原路。总不能追人追到一群女生里面去,于是立夏急踩煞车停了下来。刚好这个时候,法兰崔西卡被老师抓出来念了一番。 「我说过不是那样了,要用上两手,右边与左边,righta!arm,有没有听懂!」 「……我看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吧。」大辅嘀咕说道,立夏也同意。 「是啊,那个老师应该不会说英语吧,而且利沃尼亚也不是英语系的国家。」 「咦?是这样子吗?」 大辅事到如今才吓了一大跳。立夏觉得大家的反应一定也都跟他一样。利沃尼亚,那是啥鬼地方?明明过去应该曾经听过却一无所知。虽说是在波罗的海沿岸,对这地名的认识也仅有位在欧洲的极北方如此而已。应该和北欧是不一样的吧,把纱友送到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去真的好吗?谁知道呢。 立夏用目光搜寻纱友的身影。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立夏的视线的关系,纱友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背向着他。安娜塔西亚站起身来作势想要挨近她。如大辅所说,她们身体的比例完全是不同的层次。苗条且玲珑有致的身材配上透明纯净般又白又直的长脚。 不过纱友也没有比她逊色,立夏站在自家人的立场替她加了点分。长得既娇小又可爱,虽然这也就等同表示欠缺女性的魅力,可是将来的成长就很难说了。毕竟纱友身上流着和安娜塔西亚她们一样的利沃尼亚血统,而且是来源正统的王族血脉——一想到这里,立夏就有身体的某部分深处被撕裂开来的心情。 立夏签些就要坠入忧郁的深海里,慌忙甩头。 彷佛替想要转换心情的立夏解围似的,笛子又哔的一声吹鸣了起来。这次换瑷华挑战跳箱。似乎由法兰崔西卡扮演提供建议的角色。她向瑷华打耳语,瑷华只是歪着脖子听她说完之后——「我知道了!」她碰的一声双手合十,一脸高兴地点头起跑了。 「咚!」踏板发出激烈的声响,瑷华的身体弹性十足、高高地在空中跃起。 她两手牢牢地撑在跳箱上头,两脚往上一蹬、翻越跳箱、转圈,看着这一幕的老师、同学、观众,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体育服的下摆飘动着。弯起膝盖的瑷华的身躯在跳箱的上空转出了个完美的圆形。除了翻筋斗以外还加上了半回转的扭身,瑷华反身着地于垫子上。她向纱友们露出了像是在夸耀般的得意洋洋的表情。纱友一阵愕然,而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则是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模样,两个人以分析角度的眼神不知道在彼此谈论些什么。 「笨……笨蛋,太、太危险了,谁叫妳做这么危险的举动了,」 匆忙跑上前的老师朝着瑷华破口大骂。 「咦咦!」瑷华露出一脸不解的模样,「原来这不是在玩游戏啊……」她神情落寞地嘀咕说道。 4 在连接两栋校舍的回廊屋顶上,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一块搭建中的巨型广告牌明确地题不出三名留学生在校内所身处的地位。 一般的学生难以亲近,被狂热的信徒当作偶像般来崇拜。虽然安娜塔西亚三人如往常般低调地、过着完全和旁人脱节的生活,但俨然成了一种风潮的留学生人气却持续高涨不见止跌。 拿着铁锤与锯子的一群人正扮演着兼职木工制作木框中。被裁剪成人形的板子上,各自画有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的模样,而之所以会看起来感觉格外可爱且头身比例缩小,不知是因为作画的人的个人偏好,还是比例平衡没抓好的关系。甩着波浪亮丽鲜艳的金发、颜色黯淡的金发、三条辫绑成丸子的黑发,虽然凭着头发的特征要认出各自是谁很清楚明白,不过即使撇开这一点不看,这些图还是有精准地抓到特征,立夏心想:粉丝也是小看不得的。 「——啊,是大辅。那个家伙竟然在做那种玩意儿呀……」 立夏从校园抬头看着走道发现了朋友的身影,因刺眼的阳光而瞇起了眼睛。 「什么?大辅?他加入粉丝俱乐部了吗?」 纱友问道。 「与其说是加入……应该说他就是创设会员的其中一人不是吗?」 「是吗?」纱友把手指凑在嘴唇上,向上翻起眼珠看着他,然后迎过来抓住立夏的手臂。「哥,你不是有受邀加入吗?」 「咦?啊,嗯。是呀。」 「那你没参加喔?」 「我没加入啊,干嘛问这个?」 语尾稍微有些加重了语气,立夏不禁暗地叫了声惨。纱友重复了「是吗」两个字,接着发出了窃笑。「说得也是啦。反正也不用加入啥俱乐部的,都一起住在家——」 「笨、笨蛋,纱友,」 立夏紧张地捂住纱友的嘴巴,环顾四周,没有半个人影。 「齁,干嘛啦,哥,不用怕啦!」 纱友挥舞着手脚挣扎,挣脱了立夏的手。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独处了,安娜塔西亚很难得地没待在纱友的身边。不知是否因此而产生了某些影响,纱友的态度微妙地有些不一样。她一度放开立夏,接着作势要勾住立夏的手臂一样又跑回来挽着手。 「又没有人听见嘛,人家有注意四周才敢讲出来的啦 !」 「是、是这样就好。」 立夏被她这么抬头盯着,脸又挨得很近,不禁脚步变得跌跌撞撞,正要往后退开一步的时候又被一把抓住,押着往前走。 「——不过话说回来,先前体育课时间她们的表现好厉害喔,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看见可以办到那种特技的人。」 从阳光普照的地方踏进校舍的阴影下的时候,纱友像是突然回想起来似的说道。陪在一旁的立夏点点头。那确实是毋庸置疑,纱友说得一点也没错,正因为如此,安娜塔西亚她们才会被分类到敬而远之与崇拜这两种和一般学生不同的领域。这也难怪。 「嗯,是没错啦,不过,还是有点秀过头了……特别是最后那个。」 「老师紧张到要死呢。」 纱友贼贼地笑个不停。那个时候虽然她对立夏要起了别扭,今天似乎感觉心情还不错。 「会觉得紧张是一定的吧。」立夏表一不同意。看着纱友的样子,立夏也不由得放松了表情。「因为要是让她们受伤,在立场上可就麻烦了。不过……」 立夏望了花坛一眼,发现了两只在那里嬉戏的小猫。 「我想根本用不着去担心她们受伤吧。绝对会没事的。」 「啊……小猫咪。」纱友的视线也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喵——过来过来,」她趋前伸出了手。 「啊,小心,纱友,会被抓伤的。」 一「不会的啦,对不对?」 从牠皮毛生长状况良好这点来看,可能是有人饲养的家猫,花猫与白毛猫两只猫一副不怕生的模样挨近纱友的手边。纱友摸着一双耳朵的中间,抱起白色那只猫递给了立夏。但是白猫先下手为强,纵身跳到战战兢兢地想要从纱友手上接过猫的立夏的手臂上。 「呜哇!哇!」 立夏被猫爬到了身上,从肩膀往后颈爬去,猫以爬树的要领在他身上跑来跑去,毛茸茸的尾巴搔着立夏的鼻尖,害他忍不住打了喷嚏。纱友感到很有趣似的笑了出来。 「咻——」的一声,一道高亢的声响擦过了耳边——突然有股这种感觉。立夏回头一看,看见地面上飘起了一道尘烟。 「这是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有某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在立夏的脊椎上流窜。那是一种冷冽,和安娜塔西亚的瞳孔相似,彷佛在锁定着什么、要把人贯穿般的感觉。立夏的胆子就像被猫追着跑的老鼠一样,他本能地拔腿逃走,忍不住想要逃走。 他才刚迈开步伐,花了半秒的时间望了纱友一眼后,觉得自己没办法就这样逃走,他背向充满不祥感觉的方向,把纱友抱在自己的怀里。「呀啊!怎么了、怎么了?」纱友吓得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耳朵变得热烫,被弄得手脚一阵慌乱失去了平衡,立夏也跟着差点倒下,接着又是一道咻咻作响的风压声。这回则是越过了头顶。 同一时间,一条粗大的绳子从上空落下。弯曲的前端转着圆圈拍打着地面,尘烟再度弥漫而起。 立夏抬头看往绳子落下的源头,对一个令他不敢置信的光景倒抽了一口气,而纱友也一样为之哑口无言。 苏格兰格子裙在空中飞舞翻腾,以猛烈的速度落下。安娜塔西亚两手攀着尼龙登山绳一路滑下,一头金发在空中摇摆,她迅速落下,在途中煞车急停,弯起膝盖缓和着地的冲击。 着地后的安娜塔西亚看着立夏。瞧见立夏为了保护纱友而趴倒在地,便默默无言地伸出了手臂,被她拉起来后,立夏对安娜塔西亚手套的温度感到吃惊。因为攀绳垂降的摩擦而烧焦的皮革手套正是说明她以多么惊人的高速滑下来的最好证据,不禁让人与猫的敏捷产生了联想。 「往这走,快点!」 「咦?可是、不行啦——」 到底是哪里不行,其实立夏本人也不知道,他直觉地认为不可以逃走、不能撤退。在膝盖跪地向前倾的立夏下方,纱友正失去意识跌坐在那里。 「——!」 安娜塔西亚的身体突然为之一颤变得僵硬。「啪」的一道强劲的拍打声响。又有一个人沿着绳索滑落而下,是瑷华,她搀扶起茫然的纱友。 「这里是tangothree,保住目标了。」 「呜、到校舍里面去。tangotwo准备援护,从方位一七至一八——」 安娜塔西亚手指触碰着耳朵,另一手指着校舍,立夏与纱友就在一头雾水的情况被拉走,以前也曾发生过这种事,就在第一次碰见她们的时候,现在和当时的情况十分雷同。 立夏心底袭上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使不上力的自己、还有随波逐流的软弱意志力让他感到悔恨。只不过,现在纱友就在身旁,和立夏手牵着手走在一起。他不会放开这只手,也不愿放开,他不愿让她到其它任何地方去,这股突如其来的思念强烈地浮现而出。 从走道进入校舍之后,安娜塔西亚总算停下了脚步。 「啊啊啊,鞋、鞋子啦,会惹老师生气的,」回过神来的纱友提醒道,立夏也跟着「哇哇哇,」的大叫,脱下两脚的鞋子拿在手上。 立夏望了沾上脚印的走廊磁砖一眼,心里想着完蛋了,他环视四周寻找有没有抹布之类可以拿来擦拭的东西时,发现洗手台下面有个水桶。他拿起挂在打扫用的水桶上的抹布。「安娜、华,妳们两个也把鞋子——」说才说到一半的立夏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巴。 安娜塔西亚蜷起身子蹲了下来,瑷华在一旁担心不已。 「咦,怎么了?妳还好吧,」 立夏一趋前,安娜塔西亚便微微举起一只手。竖起手掌心,喃喃地说了声「我没事。」 「安娜!妳真的没事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纱友探头观察她的脸色。安娜塔西亚左右摇了摇头。 「……我没事,大概只是贫血而已,华,妳去找法兰。」 瑷华点头答应。 「我这就去找她,稍后再跟妳报告。」 目送瑷华跑步离开的背影后,立夏向安娜塔西亚伸出了手。 「站得起来吗?安娜。」 听立夏一问,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打算重新站起身来,脚步显得蹒跚不稳,立夏慌忙抓起她的手,搀扶住了安娜塔西亚的身体。 「哇哇,这叫没事才有鬼咧,哪,哥,把她送到保健室去吧——」 「嗯,嗯嗯。来、安娜,抓好。」 安娜塔西亚在立夏的搀扶下仍然站不起来,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细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好吧。」立夏下了决心,「我抱妳过去。虽然可能会摇得很厉害。还请妳忍耐,抱歉。」 他一只手伸进安娜塔西亚的膝盖下面,另一只手则伸到背后,停止呼吸一鼓作气将她抱了起来,稳健地横抱住。虽然立夏本人也对原来自己拥有这么大的力气感到吃惊,但还是尽早出发往保健室移动为妙。 纱友从后头追了上来。现在的情况虽不能让她挽着立夏的手臂,但她还是尽可能站在靠近的位置,挨得紧紧地一路跟着跑。 保健室的门并没有上锁,环顾了四周也没发现有任何人。 在隐约飘着一股消毒酒精气味、被白色所统一的清洁空间里,只有一把没人坐的椅子和放有文具的书桌,感觉病床上也是空无一人。 「请问老师在吗?」 纱友打了声招呼,可是里头并没有传出响应。 「……怎么办?」 立夏不知该如何是好,和怀里的安娜塔西亚对上了眼睛。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直盯着自己看,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突然,一股羞耻感从头顶爬了下来,感觉沿着脊椎骨一路往下爬,不好意思到令他忍不住想打颤。 「我、我说啊。」立夏声音差点抖成假音,安娜塔西亚歪起了脖子,反而更吸引她盯着手足无措的立夏的脸看,他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说不出口,全然变成了哑巴。 「好像没有半个人在——我去叫老师来!」 纱友从病床的帘子内现身,让立夏吓得四肢僵硬。不知有无注意到立夏紧张的模样,纱友回身离开走到了走廊。 「妳再忍耐一下喔,安娜。」 纱友最后来了一个转身把头探进保健室,嘴巴半开的立夏又再一次说不出话来,安娜塔西亚还是老样子,感觉像是面无表情,又好像不是如此,随后她垂下了眼睫毛,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放我下来,立夏。」 「啊,嗯嗯,小心喔。」 立夏在地板上放下安娜塔西亚,扶着她的手,让她坐上可以旋转的圆椅子。 「对、对了。」立夏这下又开始口吃了起来。「贫血、贫血的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呀?记得之前好像有在家庭医学看过。」 他努力回想着朦胧的记忆。但或许是紧张的关系,就连一丁点儿内容也想不出来。 「我看总之先降温好了。还有妳的汗——」 立夏拿起放在一旁的洗脸盆跑向冰箱,一把倒进制冰器的冰块,注入了水,思考一下还缺了什么东西之后,他用手四处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最后找出了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帕。 「来,安娜,妳还好吗?流了好多汗耶。」 「嗯——」 安娜塔西亚似乎还是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和那个风压声有什么关系呢?立夏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是有关联的,这一定也是和纱友有所牵扯的事件。安娜塔西亚挺身从某个危险之下保护了自己与纱友,因此才让身体不舒服——或许有可能是这样。 立夏将手帕浸在冷水里,用力拧干,帮安娜塔西亚擦了擦额头。安娜塔西亚闭起了眼睛。只有稍微向上倾斜着脸,方便让立夏从额头擦拭到脸颊。 豆子般硕大的汗珠渐渐退去,或许是感觉好转了,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她张开眼睛,这回是由下往上凝视着立夏。总是不表露出感情的冷漠脸孔此刻则变成似乎带有些困惑的表情。 两人四目相对。立夏的手不禁停下了动作。看着安娜塔西亚翡翠色的眼珠,彷佛就要被吸进那透明的光芒中似的。正当立夏的耳朵染上了一片红色的时候,侧拉门被打了开来。 「安娜、哥,我找老师来啰。」 纱友走进了保健室,立夏离开安娜塔西亚的身边,尽其所能地装作若无其事,往后走了一步作势退开。 「放保健室唱空城计,对不起喔。」身穿白衣的女性从纱友的后方走了进来,「我才刚到这里上任没多久。有很多手续之类的事要处理,忙得不可开交。」 看起来还相当年轻的女性一脸歉意地皱起了眉头。她戴着发圈将留长的褐发梳整到后面,光泽感十足的美丽长发虽和立夏的发色相似,不过那应该是染发的吧。细长的眼尾感觉与一般人有所不同,不知是否为来自身为医疗人员的专业,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得到一种敏锐,虽然五官让人觉得有些严肃,不过立夏对她第一印象仍不失为一个美女。 她的胸口附近别有一块名牌,明确地表示出以保健医的资格上任的证明,姓名栏上印着「由比绫乃」四个字。 当立夏在猜想这名字该怎么念时,彷佛被她看穿正在思考的事情一般,女老师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那念作yui(由比),由比绫乃。我以保健医师的身分来到这所学校,请多多指教喔。」 她神色自若地伸出手,立夏也受到带动,自然地与她握手。由比老师在圆椅上坐下,瞥了安娜塔西亚一眼后,吓了一跳地说道:「哎呀,是外国人?」 虽然吓了一跳,但是语气上听起来带有一种其实并不觉得外国人有多么稀奇的感觉。立夏心中突然有种疙瘩,便稍微地抽动了下眉毛。 「她是留学生,从利沃尼亚来的。老师您知道利沃尼亚这个地方吗?」 纱友问道。 「……利沃尼亚。」老师在嘴里反复咀嚼这个地名。「不,我不知道。」 立夏心里又起了个疙瘩。不知道,这个答案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么,妳怎么了吗?有哪里觉得痛吗?」 被这么一问,安娜塔西亚轻轻地点头。 「——不过已经没事了,我觉得好多了。」 「真的吗?可是妳脸色好像有点差,我大致上先帮妳诊察一下看看,解开扣子吧。」 老师拿起听诊器。安娜塔西亚稍微犹豫了约半秒钟,接着开始一一解开上衣的钮扣。 「哥、哥!」纱友拉住立夏的手臂。「好了啦,你快点出去外面!」 「啊、啊啊,嗯。」 立夏也注意到安娜要开始脱衣,整个从脸部红到耳根子。他慌慌张张挪开了脸,向右转匆忙往走廊离开。 5 结果,安娜塔西亚提早回家了,放学后,等着纱友的只剩瑷华一人,两个人搭乘瑷华所驾驶的车子回到了山阶家。 「安娜呢?」 纱友一问,瑷华便笑着回答说:「她没事的啦。」 「妳在为她担心呀?谢谢妳的关心啦。不过,她现在很好,我刚刚联络过了。她说她已经恢复精神了。」 「真的?有恢复精神那就好……」 「话说回来,法兰呢?」 立夏问道。 「——她喔,那个,她在找东西啦。」 「找什么?」 「嗯,就是危险物品之类的,很多很多啦。」 「很多很多?」 「就是啊。」 立夏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多多少少也开始了解到一些事情了,譬如说想找个人问话的话,找瑷华就对了。还有,果然有某些人正锁定纱友加以攻击,现在一定也一样,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安娜塔西亚才会—— 立夏握紧了拳头,指甲刺痛了皮肤,但是他现在渴求的就是痛楚。就算是只有占身边周遭所发生的事情的数分之一份量,是虚假的也罢,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感觉的立场。 打开山阶家的大门后。早退的安娜塔西亚早已在里头等着。 「还好吗?妳没事吧?」 纱友表示关心。 「danke,谢谢妳的关心。我已经没事,有劳妳担心了。」 安娜塔西亚很平常地站在那儿。不像有在逞强的模样。 「后来由比老师怎么说?」 「——似乎只是轻微的头晕症状。」 一瞬之间,不知为何从安娜塔西亚的一番话里察觉得出动摇。宛如冰雕的表面上有了些微的变化,这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从未感觉到的。 「是吗?妳没事就好……」 「嗯,千万别逞强了。」 安娜塔西亚坦率地向立夏与纱友点了点头。突然,身后的门打了开来。立夏被开门的声音吸引而转过了头,回头后望的他不禁哑然失声,而纱友也是嘴巴一开一阖,半晌说不出话来。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某个、不,是某只浑身绿色、模样极其可疑的绿色怪物。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晃动着。「我回来了。」然后从中可听见法兰崔西卡的声音如此说道。 「呀啊,那、那是什么鬼玩意啊,是谁?法兰?」 「ja。」法兰崔西卡答道,她一面散落一、两片小小的绿叶一面走进了玄 关。 安娜塔西亚将手掌心向上拾起,迅速地变化着手势。就像是手语一样,看着那个暗号法兰崔西卡点点头,她脱掉鞋子沙沙作响地想要踏上屋子的地板。 「等、等一下,不可以上来!妳不要就那一身模样进到屋子里。」 纱友慌忙阻止她,发出了尖叫。 「妳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身上满是树叶、树枝和泥巴有的没的!」 法兰崔西卡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然后不可思议似的看了纱友。 「因为我刚进了树丛里面,披上网子,插上树枝——」 法兰用手指掐着东西说明给纱友看,也正如她所言,她用一张大网子披盖住全身,并在网子的格子之间插上了草与树枝等东西。一身迷彩服装打扮——与其说是服装,还不如说是装饰才对。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纱友所担心的不是这些绿油油的玩意儿,而是随着她每走一步就拼命往下掉的叶子、泥土、其它灰尘等脏东西。 「总之,妳先把那身东西脱掉,放在这里,然后快去洗澡!」 法兰崔西卡听话地蠕动着身子从网子里把手挣脱出来,拿下装饰后。露出被泥巴弄脏的脸,圆滚滚的脸颊上也黏着数片叶子,这模样终于刺激到了纱友的洁癖。 「换洗衣服,不管是什么只要能穿的先去准备好,哥你去拿我的——和室里有晒好收进来的衣服,随便拿几件,反正去洗澡就对了!」 就像被人硬拖着拉走一样,法兰崔西卡被纱友抓住手带走了。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交给了安娜塔西亚某种东西。那是三个金属圆筒状的东西,而瑷华也从口袋里掏出同样数目被压碎的黑色十字架。 「那是什么?」立夏问道。 「这是硬式胶弹喔。」 瑷华将十字形的物品折成一根棒状。然后将它丢在指头套着金属圆筒的安娜塔西亚所伸出的手心上。 「硬式——什么?安娜,那到底是啥?」 在立夏探头过来瞧仔细之前,安娜塔西亚就阖起了手心。 「我去拿换洗的衣服。」 安娜转身爬楼梯上楼。目送着她的立夏虽然有些怅然,但还是想起了被纱友所吩咐的命令。于是便前往设有檐廊的和室。 能收进来的就收,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整理的晒干衣物在和室里堆积如山。 立夏听从吩咐,从衣服堆积而成的山里寻找换洗的衣物。他随意挖出了纱友的换洗衣服、小可爱,拿起裙子、内衣——手在这里停了下来。「反正是兄妹用不着介意吧?」他换了个念头思考,却又皱起了眉头。混帐,又来了。兄妹,双胞胎,别再想这个问题了。立夏叠好纱友的衣服后拿了起来,顺便准备好浴巾。 他进去盥洗室后,通过浴室的雾面玻璃门,听见回音反射的低沉交谈声传了过来。 「……哎唷,得再泡更久一点才行啦。」 纱友的声音响起。 「难得人家放了温泉入浴剂耶,这可是陆奥的唷,泡了会全身暖呼呼,肌肤变得光滑柔嫩喔,」 原来是这样啊,暖呼呼又光滑柔嫩吗,送来换洗衣服的立夏频频点头称是。温泉棒呆了。不过,利沃尼亚的留学生能了解温泉的优点吗? 「温泉入浴剂……那是什么……?」 法兰崔西卡嘴里念念有词地反问,她果然并不知道什么是温泉。她发问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抑扬顿挫、又虚脱无力,立夏心想,她是不是早就泡澡泡得头昏脑胀了或许才是实际问题。 「就是温泉精华素啦。嗯,就是只要把粉倒进去,就能体验泡在温泉里的感觉,还能实际享受到温泉的功效喔。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是吗。那、陆奥呢?」 「陆奥喔,就是——呃,可以说是有名的温泉景点喔,一个有温泉冒出的地方,风景也很漂亮,一个人旅行——」 是这样吗?她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立夏歪起脖子,忍不住当场听对话听到浑然忘我。 法兰崔西卡微微发出了犹如呻吟般的声音。 「呜呜……好热,我不行了……」 「没有那么热吧?」 「我不泡了……」 「就说不可以嘛,在日本,大家都是在数到一百以后才爬起来的喔?」 「妳骗人——」 「我没骗妳,不然我们来数吧?数完就不要泡了好吗?」 纱友从一开始依序算起,法兰崔西卡也没反抗的模样,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们交情似乎变好了,立夏有种很深的感慨,好比说在这偶然的瞬间,立夏几乎要萌发一种错觉:从利沃尼亚前来的安娜塔西亚三人是极其普通的留学生,立夏与纱友和她们三人愉快地过着语言隔阂的生活——他做的就是如此一般的幻想。然而,现实很无奈地并非这么美好,现实可是更为严苛的。 「纱友,换洗的衣服我拿来了喔。」 隔着玻璃门提醒纱友之后,「谢谢,你先放在那里就好。」纱友答了一声,然后重新开始计数。 立夏掉头离开时,差点被脱下来丢在地上的衣服旁某个坚硬东西给绊住了脚。就在险些差点一脚踩上时,脚指甲先碰上了。纱友的制服虽有大略折了一下放在篮子里面,可是法兰崔西卡的却肮脏地放在地板上。立夏心想这得拿去送洗才行了。仔细一看,那堆衣服分别是外套与背心、裙子、塞成一团放在白色上衣上的内衣裤,一旁的则是皮革枪套。这个收放手枪、垂挂在肋下的道具应当是无时无刻都配戴在法兰崔西卡的外套里面吧。 即使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可爱,那也全都是表象而已,实际上她们是为了保护纱友而来的。而这个枪套就是难以撼动的证据。立夏怎么样就是无法把目光从上头移开,他被一股不安、类似自我厌恶的感伤所笼罩。 「放心。」如同悄悄话般的声音隐约响起,立夏心头为之一惊。他回过头看向盥洗室的入口处。 安娜塔西亚就站在那里。两手上还拿着折好的法兰崔西卡的换洗衣服。 「我们也会保护立夏的。」 安娜塔西亚笔直地注视着立夏的眼睛,如此倾诉道。立夏什么话也答不出来,轻轻地点点头,一路低着头离开到了走廊。听安娜塔西亚这么一说,立夏便理解到那个自我厌恶的真相为何了。 不甘心,得处在与自己同年龄的女孩的保护伞之下才行,并且没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最重要的人。纱友。一直刺着内心的两个荆棘,其中一个的轮廓已经清楚浮现了。 6 「哎唷,真的很令人头大耶。」 纱友在客厅里念念有词。刚洗完澡而染上一片樱色的肩膀从小可爱的两旁露了出来。白色的热气从肩膀与脖子隐隐约约地飘升。甚至连立夏所待的地方都飘来一股「陆奥之香」。 纱友左右甩着一头末干的头发,又低声唉了一回。感觉像是刻意要唉给立夏听一样。 「把制服弄成那副德性,明天上学是要怎么办?到底是跑到什么地方才能把衣服搞成那么脏啊?」 「……我猜,」立夏回答说:「会不会是学校的后山呢?就是稍微有点小高的地方。」 「是有那个可能没错啦,反正那种事情根本不重要,」 「嗯,不过,纱友妳可别发脾气喔,因为人家也打扫过走廊了。」 看着立夏一心想要安抚自己的脸庞,纱友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座垫不放直接来到了他的旁边,碰的一声放下座垫,坐在上头,像是跌下来一样坐下,向立夏靠了过来。 「哥,你从啥时开始站在她们那一边啦?」 「咦?……啊,妳是说安娜她们那边?」 「对, 亏你之前一~~直对她们摆着一张没办法信任的脸说,」 「纱友妳自己还不是跟她们变得很熟不是吗?在洗澡的时候还聊了那些有的没的。」 「你都听到了?」纱友倏地抬起头,额头差点碰到立夏的下巴。「你在浴室的前面?一直听?是喔。」 「啊……」立夏哑口无言。「不、不是啦!」 「不是什么?人家又没说你哪里不对喔,欵,你说啊?」 「吵、吵死人了,别讲了啦。」 他一把掐住嘻嘻笑的纱友的脖子,使力压住她之后,纱友挥舞着手脚开始挣扎。「哎唷、不要闹了啦。」嘴里虽这么说,却没有真的想逃的意思,立夏也拿捏着力道,适度地任纱友胡闹,就那样随她反击。 被纱友从下捏住脸颊,感觉有点痛,「呼啊咿,呼哈好痛!」不知不觉问攻防逆转,立夏在沙发上倒下,纱友骑到了他身上去,立夏一边防御不让自己两边脸颊都被捏住,一边嘀咕说道: 「——我觉得纱友也很了不起。」 「咦?」 「现在还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平常心,知道自己身为利沃尼亚的……嗯,知道那种事情还能这么平静也不简单。」 纱友的手停止了动作,由上跨坐在立夏身上的纱友突然变得一语不发,垂落下来的手掌贴在立夏的胸口上。 「纱……友,抱歉,果然……妳还是会放在心上?」 「——嗯。」纱友点头。「有一点。」 「对不起。」 「别在意,这又不是哥的不对……况且你有好好陪在人家身边呀。」 纱友把脸挨近作势要窥看立夏双眼的深处。 「不管利沃尼亚那边怎么样,那种问题安娜她们一定会帮我想办法处理的啦。而且万一无论如何非得由我出面的话,到那个时候我想就算如她们的希望去一下也无所谓,反正我马上就会回来。」纱友举起一只手,将手指嘟在嘴唇上。「因为,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说换个环境就换嘛。不仅有学业的问题,而且人家的朋友也都在这里——重点是,我也没办法把哥丢着不管啊。」 「白痴。」立夏说道。他轻轻地触碰挂在纱友脖子上的坠子。「这种问题还需要担心吗?我会也陪妳一起去的,因为我和妈——我和妈妈早就约定好了。」 「嗯,我还记得,说好了喔。」 「我会陪在妳身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着妳。」 「嗯,一定要喔。」 纱友点了点头。她将头自然地垂了下来,两个人的额头咚的一声碰在一起,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段时间,立夏动也没动。他无法动弹。 有一辆没开车头灯与停车灯,关掉一切光明的敞篷车正停在路边。在这辆两人座的轻型车上,驾驶席坐着女性,助手席上则是男性,各自戴着耳机。 座位后头设置有细长的指向性集音麦克风,前端对准了位在坡道平缓的山丘上头的山阶家,转过身子的女子伸长了手臂,关掉麦克风的开关,然后一面转回来一面掏着胸口上的口袋。 「……很动人的故事嘛,真教人伤脑筋。」 女子掏出了烟盒,轻轻敲出一根香烟边说道。 「有什么好伤脑筋的?」助手席上的男子说。 「整件事弄得好像我们是坏蛋一样。」 打火机的电石发出被摩擦的喳喳声,同时香烟也点燃了火。打火机的火焰照亮了抽烟者的嘴边,使得由此绫乃的脸庞于黑暗中浮现。白天在秋穗台国中露面的那张脸,现在则像换了个人一样冷冰冰的。 「尽可能以不惊动他人为原则让事情画下句点——现在我们正拼尽全力以求达成这个目标。就我们的立场而言,也不希望无谓地让事情闹大。」 明明是深夜男子却仍戴着太阳眼镜,由比朝着男子的侧脸笑了出来。 「政治上的交易?」 「没错,大英联合王国政府(uk)的调解已经介入了,或许没多久协议就会出来了也说不定。」 「英国的调解?」由比缩起肩膀。「我记得,uk为『学校』的设立出了不少力不是吗?」 「那只是赫里福郡的大老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已,政府可是一问三不知。特别是像这次战略性的问题。还得考虑与我们的秘密赞助者之间的平衡。我想他们也不愿被夺得先机吧。」 「……协议一旦出炉,那些少女也就没有用处了是吗?」上下抖着含在嘴里的香烟,由比皱起眉头。「绝对服从命令——这就是公仆辛酸的地方呢!」 嘴里喃喃自语,凝视着远方的由比态度为之一变,向男子投以凶恶的眼光。 「对了对了,你派过来的远距离狙击手,他啊,素质实在很差劲耶!」 「我知道,结果伪装的救护车也白跑了一趟,似乎是打中了不理想的地方的样子。」 「那不是重点。用那种安定性不高的非杀伤弹,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命中,我指的并不是那个问题,而是事后处理。胶弹也就不追究了,可是就连弹壳也疏于回收喔!」 「妳说什么?真的吗?」男子的眉毛发出跳动。 「ja,因为我很挂心所以才问看看,问了以后。你所派来的天真可爱王八蛋居然啥都没回收就空手而回了,虽然我就当作服务帮忙教育了一下,可是或许并不顺利吧。」 「唔。看来这下会留下线索吧。」 「毕竟7.62x51弹实在太少见了,有可能会被锁定货源。」 「……算了,反正木已成舟,『安排好的事故』继续进行,再另外准备一个桥段。」 「了解。」 由比回答,转动车子的钥匙。车头灯亮了起来,照耀着坡道,将电线杆的影子拉长了。 第五章 无力的痛苦 「咦?咦?」 这一天的下课时间,立夏掩饰不住一脸困惑的表情,他打开鞋柜的盖子,又关了起来。行径可疑地环视了四周,确认左右无虞之后,又重新打开了盖子。 不是看错也不是幻觉,里头确实躺着一封信。早上上学时还没有看到这封浅桃色带点些梦幻风情的信封,现在却放在自己的眼前。立夏心想:这怎么可能,就传统上来看,可以推论这就是那个没错,但理性却否定这样的答案。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在现实上吗?还是某人的恶作剧? 不管怎么样,好险现在纱友没跟在一旁,立夏一边松了一口气,一面拿起了信封,就算目不转睛拼命盯着看,信封终究是信封,不会变成其它东西,如果这真的是那个的话,他本来还以为像这种令人很爽的事情是和自己无缘的。 立夏把信封举到头上,尝试要透视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信封鼓鼓的有点厚度,很像塞了啥东西,不过拿起来很轻。 从室内鞋换回皮鞋后,他按照当初的预定走到校园,踩着快步在校舍的旁边移动,又再一次东张西望四周之后拿出了信封。难不成里面装的是白粉——立夏猜想着这种可能性,但又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他小心翼翼地打算拆开信封。 「那是什么东西呀?」 突然被人问了一声,让立夏发出大叫跳了起来。不只后背撞上了水泥墙壁,就连头也因而遭殃。他按着后脑勺屈身蹲了下来。 「——呜。」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并不是有心想吓你的啦!」 声音的主人原来是瑷华。她像是要仔细观察一样直盯着费尽功夫才站起身的立夏看。瑷华对他手上的东西相当有兴趣。虽然立夏想尽办法想要把信藏起来而抓在手里,但是信封实在显得比手掌心要大多了。 「那是什么?难道是那个吗,情书?」 「情、情书?妳、妳搞错了。不是那那种东西啦。」 「搞错什么?」 这回出现的是纱友。立夏仰天叹了一口气,歪着脖子的纱友带着满是好奇心的眼光靠了过来。立夏被她以及摆着同样神情的瑷华包夹在中间,万事休矣。如同锁定猎物的老鹰般,纱友眼神锐利地望了信封一眼。 「呀,那是什么?该不会是……」 纱友的手伸了过来,立夏闪开。但是纱友并不因此死心。 「怎样怎样,谁给你的?别闪啦,哥。给人家看一下嘛!」 「不可以!那算是侵害隐私权吧!」 「果然如我所料没错:是那个吧?那是情——」 立夏捂住纱友的嘴巴,以防她说出让人觉得丢人现眼的字眼,就算她只是不小心脱口说出,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提及这种事毕竟还是不妥,只是立夏还来不及浮起这样的念头,手指就开始隐隐作痛。 「喔,很痛耶,纱友,妳又咬人了!」 「——谁叫你死都不给人家看!」 「好啦,给妳看就是了!等一下,纱友,等一下啦!」 立夏压着烙印有牙齿痕迹的手指,制住了纱友。 「总之先打开再说,打开看看到底是啥。毕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话,也无从应对起吧。」 「嗯,那你打开吧。」纱友显得比较坦率地点了点头。 「好兴奋喔,」瑷华也把头伸进来凑热闹。 虽然立夏现在的心情变成巴不得想找一个洞钻进去,但仍旧默默地打开了信封。就在这个有机可趁的瞬间,纱友犹如扑向猎物的猫似的,伸手一把抢过信封,手脚之快令立夏哑然失声。 当纱友折弯信封想看里面的时候,有某个微小的东西从扩大的开口滚落了出来。 一个像是被压扁的黏土般的硬块掉出,黏土上沾附着塑料的物品。发光半导体怱明怱暗地发出闪烁。还有哔哔的声响。 「——这是c4!」瑷华大叫。「快趴下!」 瑷华推了纱友一把,倒下的纱友又接着压倒了立夏。爆裂声、闪光与烟雾、碎石四处弹飞般的刺耳声混杂在一起,立夏又一次撞上校舍的墙壁然后在地上打滚。 「呜——又撞到同样的地方!」 立夏两手摸着后脑勺,倒在他身上的纱友皱起了眉头。瑷华一阵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你、你们两个还好吧?」 瑷华被烟雾熏得咳了出来,挥着手摄开漫天的粉尘。 「……大概还好。呜呜……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这究竟是啥状况?」 「还好不是什么太强烈的爆炸。」瑷华平静地说:「而且也没有碎片,应该有一半以上是替代用的黏土吧?」 「问我那种问题我也不知该怎回答。」 「呀啊、怎么了?咦?发生什么事?」 纱友吓得一面直眨眼,一面爬起身。当她想站起来的时候,又叫了一声「好痛」,然后往立夏身上倒去。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呜哇、纱友——」两个人迎面紧紧抱在一起,立夏慌张了起来。「妳、妳还好吧!」 「嗯。」纱友重新站起身。她稍微抬起左边的脚踝,又放下,皱起了眉头。 「脚有点扭到了。」 「是因为刚刚那场爆炸受伤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混帐!为什么会这样!」 「以恶作剧来说,这玩得也太过火了一点呢。」 瑷华在地上搜索,拧起一片爆裂开来的纸片。 「恶作剧?怎么可能,这可不是可以乱开玩笑的,妳看现在纱友就受伤了——」 「就说我不要紧的嘛。」纱友摇摇头。「我觉得不是有多严重的伤。」 「不然是要多严重——」 立夏话说到一半才惊觉到,他没办法就这样坦然接受纱友所说的这一番话。爆炸的目的为何,又是以谁为攻击目标呢?她不想让立夏担心的心情反而让立夏感到心痛,那是种直捅胸口深处的痛。 「纱友,来,我们走吧……去保健室。」 立夏就像之前为安娜塔西亚所做的一样,抱起了纱友娇小的身体。将她稳稳地横抱起来之后,纱友唉了一声红透了耳根子。 「很丢脸耶,放人家下来啦,人家自己会走。」 口头上虽是这么说,纱友还是把两手环绕在立夏的颈子上,紧紧地搂着。胸口被纱友的脸颊贴住,这下反而是立夏变得不好意思,瑷华从后头紧跟了上来。 这回由比老师人有在保健室里办公。 「怎么了吗?」 「纱友好像扭到脚了。」 立夏帮忙说明,老师一脸担心的模样,眉间浮现出几道皱纹,带着忧虑的视线落在地板上。 「山阶同学,那妳坐到那把椅子上,把脚抬起来。」 「啊。是。」 由比将从裙子伸出的右脚扶在手上,熟稔地开始进行触诊。「好痛,」纱友略为缩起了身子。 「抱歉,妳这里会觉得痛对吧。」由比让她脱下袜子,继续触摸,「没有大碍。我想骨头应该没有异常,只是轻微的扭伤。山阶……那个,立夏,你去冰箱拿冰,然后那边有冰敷袋,把冰塞进去后一起拿过来。」 望着由比所指示的场所,立夏赶忙跑去取物,手忙脚乱准备好之后交给了由比。瞥了立夏那慌忙的模样一眼,由比轻轻地噗哧一笑。 「看来你很担心呢?听说你和纱友是双胞胎呀?」 「咦?啊,是的,是双胞胎——没错。」 话稍微停顿了一瞬间,虽然立夏的感受相当复杂,但是由比并没放在心上。她一面帮纱友的脚冰敷,一面继续说道: 「你们感情真好呢, 兄妹俩总是黏在一起。」 「我、我们才没有那样……啊、嗯,或许是吧。那也没什么不好。」 立夏的视线变得游移不定,相对地,纱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回答道: 「会那么黏很正常不是吗?我们是刚好一对的兄妹耶,而且年纪相同,如果不是有极为难得的偶然,是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妈妈说是因为我们受到了祝福才会变成双胞胎的。」 「是吗。」由比又笑了。但那绝不是在挖苦,而是感觉温柔的微笑,「好棒的母亲喔,真教人羡慕,我个人是没什么这么美好的记忆就是了。」 「——老师的妈妈去世了吗?」 「天晓得呢,我也不太清楚。可以分类成『生离』的那一边吧,在我童年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会是离婚之类的吗?立夏如此猜测,但并没有说出口。感觉得到那是由比老师的旧伤,于是立夏改变了话题。 「老师,妳应该不是外国人对吧?」 「……为何这么问?」 「因为眼珠的眼色感觉带有点灰色。」 由比对被问起这个问题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接着才呵呵地笑了出来。 「那你自己也是褐发呀,你那应该是天然的吧?」 「嗯、嗯。大致上算是四分之一的混血儿?据说我身上有四分之一是利沃尼亚的血统。」 「利沃尼亚……是吗?这也是很难得的偶然呢,利沃尼亚不就是她们的祖国吗?」 由比所说的她们指的正是在入口附近担心纱友状况的瑷华,祖国这个词汇还真是听不习惯,立夏如此心想,自己是绝不会使用这个词汇——即使曾经朗读过。对纱友而言,她的祖国会是哪一边呢?想到这内心又是一阵刺痛。 「那是项链吗?」 由比指着从纱友的脖子垂挂下来的坠子。 「嗯~这是坠子。妈妈留下来的遗物。不是什么贵重的宝石啦,我有向老师报备也得到许可了。」 「原来如此。妳拥有一个好稀奇的东西喔。」 「稀奇……会吗?」 「我指的是上头的雕刻啦。那个刻印的是罗马的神明,这种的我过去曾经看过。」 「这个神明叫做什么呢?」 「和罗马建国有关。那是现在成了雕刻装饰的双面门神雅努斯,长着两颗头的神明,有两张脸但是是为一体,是罗马帝国的守护神喔。」 立夏和纱友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由比老师博学乡闻,以及坠饰上的雕刻的缘由,两个人为一体,很难不去想会不会是因为这层意义才被托付这个坠子的,真可说是令人意外的发现。 2 一成不变的早晨,如同以往的早餐,这样的预定在今天早上有了一点变化。「喂,今天吃面包好不好?反正每次都吃日式早餐,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在纱友突然的提案下,餐桌上摆满了平底盘子。 贤三这阵子忙翻天,每每隔个两、三天才会回家,所以原先预定早起准备早餐的立夏,不得不认为这提议会不会是纱友的体谅。这阵子立夏不让纱友站上厨房,一直由自己负责家事。虽然安娜塔西亚她们也愿意帮忙,不过该怎么说呢,或许这也就是表示自己的厨艺不精吧,立夏为此有些意志消沉。 「早餐准备好了喔,纱友、安娜、法兰、华!」 依序唤名之后,便响起了爬楼梯下楼的脚步声。山阶家全体包含屋主等人总共五人就座。虽说是准备早餐但其实也并非什么多丰盛的内容,充其量就是土司与火腿蛋、蔬菜色拉以及煮沸的牛奶。甜点就是原味优格。并准备了可依各人喜好添加的果酱。 「我要开动了。」「我要开动了。」 立夏与纱友双手合十,同一时候,安娜塔西亚三人闭上了眼睛,嘴里似乎碎碎念着祈祷的句子,似乎唯有这一点她们就是不肯让步。明明目前是过着入境随俗的生活,不过用餐的礼仪却是说什么也没办法跟着改。 「好久没吃这样的一顿饭了呢。」瑷华说。 「在利沃尼亚主要是吃面包为主吗?」 法兰崔西卡用摇头回答纱友的问题。 「咦?不是喔?不然吃什么?」 「马铃薯。」「加了很多种豆子的汤。」「盐渍鲱鱼。」「还有就是——」 「还有吃面包。」垂着眼睫毛,安娜塔西亚用像是在训示一般的语气说道:「只不过不是餐餐必吃就是了。」 「原……原来是这样啊。」 该不会是因为很穷的关系吧?这问题自然是问不出口,立夏只能沉默以对。而纱友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喜欢的东西就尽量吃喔。」最后便以微妙的一句话为这个问题画下句点。 大家一起像这样围在餐桌旁的话,就连安娜塔西亚她们三名少女,看起来也跟一般普通的学生没两样。虽说以普通的角度而言未免长得太过漂亮了,但这反而是个优点,是值得欢迎的眼睛保养——至少,要是大辅他们听到的话应该会羡慕得要死吧。立夏恍惚地凝视着眼前这幅早餐的用餐情景。 灵活地运用刀叉切开火腿蛋食用是三个人的共通点,在这方面上果然很有外国人的架式。立夏和纱友就没那么厉害了,他们两人比较善于使用筷子。 纱友的手放在草莓果酱的盖子上,想打开却又开不了。她唉唉叫了一声后,把罐子递给了立夏。 「这罐子是怎样,好硬喔,哥,帮我打开。」 立夏把刚刚啃着的面包咬在嘴边,握住了瓶子。使劲转动瓶盖。 「呜!」盖子硬是转不开来。立夏把面包放回盘子上,然后重新挑战,可是盖子就是纹风不动。「这是老爸锁上的吧,他没事干嘛锁这么紧啊……」 「好讨厌喔,真是的。该怎么办呀?」 安娜塔西亚向着鼓起脸颊的纱友和又一次发出呻吟打算开盖的立夏伸出了手。 「——罐子借我。」 「咦?安娜妳要帮忙开?」 虽然不知道她想怎么做,立夏还是把罐子拿给她。安娜塔西亚看着法兰崔西卡说:「pe4呢?」「嗯——」法兰崔西卡嘴里边吃边从口袋掏出了某个东西。 立夏和纱友只能在一旁观看事情的进行。安娜塔西亚收下了一个莫名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条牙膏般,里头装的是白色的糊状物。安娜塔西亚用手指轻轻挤出,糊状物薄薄地附着在瓶盖上。接着又拿出一个小指指甲一半大小的、像是电极一般的东西插了上去。 这绝对有哪里不对劲,立夏注意到了,纱友也注意到了,两个人互看了彼此一眼心想该怎么说出口,就趁着他们两人在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安娜塔西亚放下了瓶子。她放在餐桌的正中间,捂住了耳朵,法兰崔西卡也跟着捂住,瑷华也不例外。转头东张西望的纱友一样学着用两手捂耳,并且紧紧闭上了眼睛。 「慢着!」立夏嘶声大吼,「妳这没搞错吧,那样是想干嘛——」 立夏想阻止却来不及了。 塑料炸药引发了小型的爆炸,砰!比起拔开香槟瓶塞的声音还要大声,瓶盖因为爆炸压力变得扭曲、扁平、冒出白烟、左右喀嚓喀嚓摇晃从玻璃瓶子上掉了下来。 安娜塔西亚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脸如自己所计划的自信满满的表情。 「打开了。」 纱友收下了安娜塔西亚所递出的瓶子。 「谢谢……」 纱友只回了这两个字,就连立夏也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而起,无奈地重新开始用餐之后,法兰崔西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法兰。妳已经吃饱了吗?」 纱友问道。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我还得去巡视。」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警戒活动,分配给法兰崔西卡的任务似乎很重大,她不问断地巡视四周的眼神十分锐利,不过就算如此,吃得那么少的话明明很快就会饿肚子的,立夏如此心想。他一面想着这件事,一面咬了一口吃剩的土司。 3 「对了,法兰妳不是肚子饿了吗?」 在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纱友提出了这个问题,法兰崔西卡边整理课本与笔记边缓缓地左右摇头。 「在上一节下课的时候,立夏有拿东西给我了。」 「经妳这么一说,法兰和哥两个人那时的确都不在呢,你们俩跑哪去啦?」 「啊啊,是啊。」立夏点了点头,「我们去了一下屋顶。」 「去屋顶——你们去干嘛?在那里做了什么事?」 纱友摇着椅子,把脸挨近立夏。 「问我做了什么,也没干嘛啊,又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那你就说啊,是啥偷偷摸摸的事吗?快说啦,」 纱友继续穷追猛打。 「那该算偷偷摸摸吗……」 「在吃东西。」 法兰崔西卡简短地回答。还是老样子,空无感情的声音。 「吃东西?什么?吃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既不是饼干,也不是布丁。」 「——」 陷入短暂地思考之后,纱友把视线转向立夏。立夏被吓得上半身往后一仰。 「焦糖布丁蛋糕卷!」 纱友咄咄逼人的身子愈来愈往前探,立夏则怕得直把椅子向前拉。 「为什么?你去买岩村屋?什么时候买的?很诈耶!」 「不是啦,唉,因为我就想说她应该都在饿着肚子啊……而且我又不知道法兰喜欢吃什么,然后那个妳也喜欢吃,所以我就买啦。」 「没有女生会不喜欢吃的啦!哼!」纱友露出了气呼呼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溜出学校去买的?」 学校前面的岩村屋一天会烘培六次的蛋糕卷。不仅出炉的时间一向固定,一次也只烘培二十个,所以这是一项不排队便买不到的热门商品。纱友的眼神就像是在抗议说「只对法兰崔西卡特别好」一样,心情明显变得很差。 「我是趁第一节下课的时候……一下课我就马上跑去了。」 「难怪,看你第二节课迟到了。」 「呜,对啦,结果还惹老师生气。」 「那不是废话吗?哼,笨蛋,既然你要跑那一趟,早知道也顺便帮买人家的份就好了呀。」 「呃,原来妳是在为这个生气……」 立夏也曾想过如果没帮纱友买,她一定会满腹抱怨。但是想归想,和荷包打过商量后,最后还是只能放弃纱友的份,结果反而让情况更为雪上加霜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强烈地袭上了立夏的心头。 「好啦,下次我会连妳的份也一起买。」 「嗯,要买两个给我喔。」 如己所料的答案使得立夏沮丧得垂下肩膀,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画下句点。瑷华向法兰崔西卡投以钦羡的眼光。 「那个好吃吗?味道如何呀?」 法兰崔西卡如同在努力回想味道似的垂下头,微微地噘起了嘴巴。这个表情令立夏不禁伸手捂住了嘴,差点噗哧一声喷笑而出。他隐约窥见了法兰崔西卡单纯可爱、又显得稚嫩的少女的表情。如果她愿意表达出更丰富的感情的话,肯定会更惹人怜爱。立夏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ja,很好吃。」法兰崔西卡的脸上立即恢复先前冷冰冰的表情。「……那种点心在利沃尼亚吃不到。」 「真的吗?」 不知何故瑷华若有所求地盯着立夏的眼睛。立夏感受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回头一望,就连安娜塔西亚也露出如出一辄的眼神。虽然默默不语,可是眼睛流露出强烈的渴望。呜哇,怎么连她也是一样,那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们最常见的表情了。看见少女们幻想期盼着点心的模样,立夏伸出一只手掩住差点就要垮下来的脸。 「…………好啦好啦,」立夏认栽回答,「下次我会连同大家的份一起买。」 「人家要吃两个喔!」 纱友如此再三强调。当然,立夏也只能乖乖点头答应。就在立夏为荷包悲哀的未来感到担心害怕的时候,纱友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拉开椅子,打算离开教室到走廊上。 「纱友,妳要上哪去?」 「有点事。」 「我也跟妳一起去。」 安娜塔西亚点点头,瑷华便紧随纱友的后头而去。接着法兰崔西卡在安娜塔西亚的耳边咬起了耳根子,随即法兰崔西卡也从位子上起立,然后走出了教室。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安娜塔西亚只是简单回了一句,不过立夏却恍然大悟似的点着头。他没来由地明白了法兰崔西卡离席的原因。 「我知道了,法兰也要去厕——」 法兰崔西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右手伸进外套的内侧,等她重新抽出手来的时候,上头正握着一把手枪。接着她从班上其它同学看不见的死角位置,把枪口顶在立夏的后背。 「……呃,其实是要去摘花对吧。我早就料到了,慢走不送。」 立夏微微地举起双手,顶在后背的杀气这才退散消失。法兰崔西卡离开了教室,留下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两人在位子上。 立夏松了一口气,把视线投往用手拄着脸颊的安娜塔西亚。两人四目相对,安娜塔西亚对此显得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正眼回看立夏。 「……我问妳喔。」两人都憋着都不讲话也不是办法,于是立夏便开口找了个话题。这股沉默令他觉得尴尬不自在。「妳刚不是在和法兰说话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妳们挂念的事?」 安娜点头承认。 「有那么一点。」 立夏猜想那会是什么事。他想到之前好像也有问题想问安娜,那是某个搁浅在记忆底部的问题。立夏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只记得好像和瑷华有所关联,却没办法明确清楚地回想起来。 4 从学校回来以后,立夏心里的疙瘩还是未能消去。解决完了功课,在客厅和纱友打屁哈啦了一下之后,立夏便前往浴室打算洗澡。 在盥洗室的洗衣篮里,已经放上了某人的换洗衣物。印象中,法兰崔西卡跟瑷华两人都和纱友在一起。刚刚才聊过天而已。正当立夏在想里头的人应该是安娜塔西亚的时候,从浴室里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是真的吗?」 是安娜塔西亚的声音没错。不可能会听错,可是,她是在和谁说话呢?立夏厌到疑惑不解。现在她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才对,到底会是跟谁讲话? 「——意图性地将情报泄漏——是有这个可能性。是的,没错。亦或者说,立夏他——」 立夏——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了出来,胸口的鼓动随之变得激烈。她说什么?内容无法听得很清楚。情报泄漏的意思也就是说,有人把秘密传了出去。会是谁泄漏了什么样的秘密?立夏没办法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有让人在意的事。回收的弹壳的分析——是吗,了解,我会准备好对策。」 立夏更加努力竖起了耳朵。啪嚓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水滴滴落地板的声音。突然,浴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啊——」安娜塔西亚小声地叫了出来。 「呜————!」 两人的眼睛对上 了。安娜塔西亚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直视立夏。面对那一双翡翠色的清澈瞳孔、以及湿漉漉的长发、还有这个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状况,立夏变得四肢僵硬。仿佛被牢牢捆住了一样,连稍微动一下也没办法,完全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也跟着停止住了。 全身一丝不挂的安娜塔西亚的身体在一片热气的薄雾中,将完美无缺的造型美深深地烙印在立夏的眼里。胸口上的平缓隆起,内凹的纤细腰线,让人完全感受不到半分赘肉的窈窕身材。水滴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盥洗室的地板上,化为圆形的水渍散了开来。 立夏在安娜塔西亚身上发现了一个东西,他的视线朝向那一点移动而去,在平坦的侧腹上,隐约浮现的肋骨之问看见了一道疤。 啪的一声,浴室的门被关上了。可以看见安娜塔西亚就站在雾面玻璃门的后面,背向着立夏,就那样杵在原地。 「对……」卡在喉头里的一口气这下总算吐了出来,「对不起。」虽然道歉了,但是玻璃门的另一面却闷不吭声。立夏也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脑子一团混乱除了道歉的话语其它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原谅你。」过了一会儿,安娜塔西亚才开口答腔:「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妳生气了吗?」 立夏心惊胆跳地问道。 「我在生气。」 回答十分冷淡。立夏觉得会生气倒也无可厚非,刚才自己的反应简直是差劲透顶。如果至少闭上眼睛的话,不对,最差劲透顶的事情是——到现在自己脑筋还是乱糟糟的转不过来。 「以后请不要再偷听了。」 安娜塔西亚说道。虽然的确是惹她生气了没错,不过她并非在气自己裸体被看见,语尾里头也包含了某种不一样的感情。和口头上的指责略微不同,是一种困惑与混乱的心情。 「问妳个问题。」立夏提起了他所注意到的事情,「妳肚子那里……有一道疤痕。」 「——没错。」 「妳中枪了吗……?是那个时候?在校舍旁边——我和纱友都在场的当时……」 安娜噤声没有回答。 「……对不起。」 安娜塔西亚向又一次道歉的立夏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没事,而且我也会保护立夏,所以……你不需要那么介意。」 这回换立夏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他低着头没办法抬起脸,那是一股先前也曾经尝过的不甘心感觉,以及对自己的愤怒。立夏在忍无可忍之前离开了。 有一辆轿车停在通往山阶家的坡道上。是先前也曾停在这里的敞篷车,并且乘坐在上头的人也同先前一样,驾驶席上的是由此绫乃。助手席上的则是戴着墨镜的男子。 「然后呢,结果如何?」由比开口问道。 「碰了个硬钉子,这妳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男子如是说。 「是啊……如果他有受到灼伤被带到保健室的话,就有理由趁机载走他。结果偏偏受伤的是纱友本人,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人紧黏着跟来了。」 「看来多少得来点硬的了。」 「可以吗?」 「我会试着跟上头提报的。」 「美国的cia(中央情报局)也独自展开了行动。你可得千万小心煞费苦心的成果被他们横刀抢走喔。」 「我和他们早已达成了共识。」 男子这么一说,由比便耸了耸肩膀。 「你可真是笨。他们可是全世界最不知满足为何物的一群人喔,而且消息十分灵通,只要弹壳被锁定出货源,他们肯定会匆忙展开行动,而且是就他们自己单独行动。」 由比说着说着便开始窃笑,男子则紧皱起了眉头。 「如果要动手,那就打铁趁热。手脚要尽可能迅速,时间是不会等人的,这个世界讲究的,就是先下手为强啦,这是常识,懂吗?」 由比发动了车子,男子始终是一脸不快的表情。 第六章 于是立夏下定了决心 「安娜,我有话要跟妳说。」 在放学后的教室里,立夏找上了安娜。坐在椅子上,正把课本塞进书包塞到一半的安娜塔西亚乎静地回问道: 「在这里谈?」 「……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吧。」 「ja。我知道了。」 安娜回头一望,搜寻着纱友的踪影,确认她和朋友正在聊天。 「法兰——」 等一旁的法兰崔西卡一回过头,安娜塔西亚便开始打起手势传达某种讯息。她的左手迅速地比手画脚,先是比画出一个如同佛来明定则般的手势,然后又握成拳头,比出另一个手势。 最后安娜塔西亚指了指纱友,接着手指朝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形。法兰崔西卡看了后点点头。 立夏搞不懂她正在表达什么意思。不过,在与安娜塔西亚三人的生活当中,他已经可以理解她们的应答与感叹用词的意思。比如说,「ja」是「yes」,「nein」是「no」,「naja」是「好吧」,而「richtig」等于「没错」,也搞懂了法兰崔西卡先前曾说过的「verdammt(妈的、该死)」似乎是相当恶毒的脏话。不过一旦改用截然不同的手势,即使是简单的对话现在依然无法抓住意思。 看到立夏一楞一楞的模样,安娜塔西亚一瞬间露出了彷佛有了恶作剧念头少女般的表情。她的嘴角微微浮现着一抹笑意。像是在证实那并非错觉般,安娜塔西亚一边站起来,一边指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朝上做出了画圆的动作。 实际被人比了个手势,立夏不禁目瞪口呆。安娜塔西亚默默地经过立夏的身旁,在擦身而过之际于他的耳边悄悄说道: 「那个手势是,跟着我来。的意思。」 经她这么一说,立夏这才总算搞懂。不过在搞懂意思的同时,也因为被安娜看穿了『只有自己看不懂手势显得被孤立,因而心生小孩子气的不满』,顿时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安娜塔西亚离开教室前往走廊。立夏向回头张望的安娜塔西亚点头表示「ok」,听从手势的指示随着她移动了。 在屋顶的一角,立夏和安娜塔西亚两人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在放学后一群群成群结队、喧闹的学生当中,这里犹如空中气旋般有着一片狭小无人的空间,而立夏与安娜塔西亚就处在这个空间里。安娜塔西亚随风飘逸着一头金发,以一双翡翠色的瞳孔直视着立夏。没有丝毫的畏缩与犹豫,绝不会受到任何撼动的清澈瞳孔。令立夏忍不住差点把视线别开。 「找我有什么事,立夏?」 安娜塔西亚问道。 「……我有一个要求想拜托妳。」 立夏打算将一直以来心里所想的事化为一言语说出来。他想把内心深处的痛苦、懊悔不甘、以及对自己的愤怒传达给安娜知道。 「我希望妳能教我妳们的技术,到底该怎么保护纱友才好,我想知道那个方法。」 「——」 安娜塔西亚没有回答。她盯着立夏保持沉默。 「我的意思并不是不相信妳们,一开始确实是很莫名其妙没错,而且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实说,我原本还怀疑妳们是否真的会保护纱友。怀疑妳们别有目的,甚至会不会是来带走纱友的。」 立夏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这阵子我见识到了很多,该怎么说呢,无关信不信任的问题——我想,安娜妳们也是一般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妳们学会我们所没有的一点技术与知识之类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产生了些微的动摇。 「当然,我很清楚那些技术与知识真的是非常不简单的事情,是妳们下了很大的努力、并且投注很多心力,好不容易才习得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自己就袖手旁观,把全部事情都推给安娜妳们负责——」 立夏紧握住了手心。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肉里。 「我也许资质很普通——或许比普通还要差劲,可是,我觉得我不做不行。我一无所知,让安娜受了那样的伤,却还是一直在状况外——这让我相当懊恼。我没办法忍受,把纱友——把全部的事都托付给他人……」 立夏低头看着下方,安娜塔西亚仍旧不发一语。立夏垂低了头,持续低头不抬起来。 「naja,没问题。」 安娜塔西亚回答道。她悄悄地垂下眼睫毛,嘴唇微微地张了开来。 「我可以教你。」 立夏拾起了脸,凝望着安娜塔西亚。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如此干脆地答应,所以不如诅他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过相对的,你有空的时间全部都要移作训练之用,你可以吗?」 「——嗯,嗯嗯,那当然了,就那么办吧,我完全没有问题。」 立夏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大大地往左右两边咧开了嘴,明显地表现出喜悦。应当要做的事情这下决定了。他有一种终于拔除了胸口里那疼痛、扎人的荆棘般的感觉。 「谢谢妳,安娜。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今天马上吗?」 立夏牵起了安娜塔西亚的手,打算拉着就走,等他注意到安娜塔西亚一脸错愕,才慌慌张张放开了手。 「啊,对、对不起——嗯,好像也不必这么着急啦。」 立夏打哈哈蒙混了过去。一面注视着立夏显得浑身不自在的背影,安娜塔西亚将刚刚被握住的双手手心叠在一起放在胸口上。 在安娜塔西亚的脸上隐约地浮现了像是有所动摇、困惑的神色。彷佛是对诞生在自己内心里的某种全新情愫感到疑惑不解似的。虽然这是一向态度洒脱、表情成熟稳重的安娜塔西亚第一次展现出来的模样,不过立夏并没有注意到。 瑷华在走廊的角落透过窗子眺望着外头。至少在周围的其它学生眼里,她看起来只是在观看风景而已。不过实际上瑷华的手里藏着一支小型的手机,她把手机贴在脸上,其中一只手肘拄在窗框上,小声地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就是这样呀,是,遵照原先的计划书,大致上是……就目前的阶段。一切都很顺利。咦?计划……提早开始了吗?——是吗……我知道了。那我会准备好然后伺机行动,瞭解。」 瑷华叹了一口气,阖上了手机,马上收进制服的口袋里。 「……………………立夏……纱友……我本来想再和你们多当一阵子朋友的。」 她喃喃自语说着,一脸忧郁地仰望天空。 「呼……」 瑷华把两只胳臂当成枕头,佣懒地将脸靠在窗框睡了起来。 有个人影在邻近的教室里,隔着窗户观察着露出一脸不像是专家所会有的表情,模样不知如何是好的瑷华。法兰崔西卡略微背靠墙壁,以冷峻的眼神从暗处注视着瑷华。 2 由安娜塔西亚所答应的立夏请求,法兰崔西卡和瑷华都二话不说简单地接受了。因为立夏早已做好了说不定会被法兰崔西卡嗤之以鼻的觉悟。所以对于两人意外的反应反而显得不知所隋。 「ja。我觉得这样不错。」法兰崔西卡仅用一句话带过。 「那可是很辛苦的唷,不过你好好加油吧。」瑷华也没有异议。 最大的难关是纱友。安娜塔西亚向立夏提出了一个条件: 「从现在起我和立夏将组为『搭档』,这是最为基本的战术。搭档并非仅限于战术行动,而是所有的行动都要一起进行。好比准备泡茶、三餐、搭建藏身之处等等,全部都要一起。」 「全部?全部的意思难道是——」 「也就是一起生活的意思。这是为了了解彼此的优缺点。这样才能知道对方什么地方可以依赖,对方的什么地方需要弥补。重要的是加强彼此的羁绊。如果没有绝对的信赖,『团队』绝对没办法顺利维持下去。」 所谓的全部,换句话说也就是生活的全部。这表示,立夏也要在安娜塔西亚住宿的房间里生活。因为那本来就是立夏的房间,所以也没有反对回自己房间的理由。可是,难免会觉得和同龄少女共同起居饮食有些不妥。让人不好意思到会为之脸红。 不过,以强烈的语气建议这么做的人,不是安娜塔西亚,反而是法兰崔西卡。 「最重要不过的就是纪律。如果立夏要加入『团队』的话,就必须和安娜一举一动都要密切配合。」 于是,立夏把自己将搬回自己房间里的事告知了家人。 「虽然你话这么讲,可是——你这样会闹出问题来吧。」 贤三说道。纱友一语不发,似乎茫然到连话也说不出来。 「不用担心。」安娜塔西亚代为回答道:「不会有问题发生,我可以保证。」 贤三陷入了沉思,用指背磨蹭着下巴的胡子。他和立夏互看了好一阵子,接着摆出平时所没有的严肃表情提出了问题: 「会这么做,是因为有什么理由吗?」 「——嗯,没错。」 「既然如此那就好,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贤三点头答应,持反对意见的人则是纱友。 「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哥你也是说真的?那怎么可以,因为——」 「唉,妳别急着反对。总之也听听安娜塔西亚人家怎么说呀。我想妳们一样也有什么理由吧,对不对?」 「ja。您说得没错。」 安娜塔西亚毫不迟疑立刻回答。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立夏虽是我的儿子,不过却养育得相当憨厚。换个说法,也就是他欠缺了某一种『智慧』,我认为这既是他的缺点,同时也是他的优点。所以说——总之,还请妳对这一点多多谅解,立夏就麻烦妳了。」 贤三垂下了头。立夏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被夸奖,还是被父亲亏了一顿。不过,安娜塔西亚似乎理解了贤三的话中之意。 「那立夏就由我代为照顾了。」 安娜塔西亚以才刚学会,感觉有点奇怪的敬语回答道。虽然立夏与安娜塔西亚在山阶家的问题已经获得了解决,不过纱友明显地一头雾水并且无法接受。 「这种事情——教人怎么能相信!笨蛋!」 纱友转身离开客厅,发出巨大的脚步声踩着楼梯上楼去了。 「……不要紧,迟早会平静下来的。」贤三耸起了肩膀,「现在她应该只是失去了冷静而已。妻子离开人世之后——我因为工作的关系而无暇顾家,纱友一直都和立夏两人相依为命,因此依存心也格外地强,或许她觉得立夏被妳们抢定所以很落寞吧,妳们不必放在心上。」 贤三说完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纱友跟贤三分别离去,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瑷华开口了: 「——放着她不管,这样好吗?」 「……嗯。」立夏点点头,「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关心。」 「华,妳去跟着纱友。」 安娜塔西亚下了个命令。 「了解。」 瑷华走向了楼梯。立夏目送她的背影,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位在窗边的法兰崔西卡。 在立夏等人商谈的期间,法兰崔西卡一直在窗边巡视张望。法兰崔西卡向安娜塔西亚打了个暗号。她竖起两根左手的手指,然后往右边倾斜。接着将手掌握成拳头状,竖起三根手指。 安娜塔西亚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之后,将手掌轻轻往前伸出。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吩咐她继续监视下去……我要回房间了。立夏,我们开始训练。」 立夏紧跟着爬楼梯上楼的安娜塔西亚的背影而去。 回到房间的立夏马上体会到训练的困难。 「妳说要训练……不可以做会发出噪音的训练啦,因为现在很晚了,邻居会不高兴。」 安娜塔西亚向如此挂念的立夏答道: 「不用担心,实战的训练会在白天进行,至于现在我们要做的,首先是这个。」 安娜递给立夏一本貌似课本的东西。立夏一打开书本翻阅,一连串数字的罗列、算式、各种图形、以及画有地形的图便随之映入了眼帘。 「咦?什么?这啥玩意儿?」 「这是弹道计算。在进行间接射击的时候,有时候会碰上没有牢靠的测定器可用的状况。这种时候,就得靠自己计算。」 「……这个……我完全看不懂。而且还写了一堆看都没看过的记号。」 「如果有从基础开始教起的需要,我也可以教敦你,我记得就是这个吧。」 安娜塔西亚从自己带去学校上学用的书包里拿出了数学课本,立夏四肢僵硬地直盯着摊开在眼前的课本。 「……现在是要上数学课吗?」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场合都需要用到计算。例如计测地形、算出容积和体积等等。举例来说,像是要用pe4破坏轨道的时候,把口diamondcharge——」 「慢、慢着,不对啦,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从这里开始读,来。」 课本被摊开在眼前,立夏无言以对。状况很自然地发展成读书会了,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罢课。 结果当天晚上,立夏学到的就是以下这件事…… 那就是安娜塔西亚意外地很擅长教学。 3 当天晚上,躺在阔别已久的床铺上的立夏一直睡不着觉。按照事先的约定,安娜塔西亚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在立夏的床铺正上方,安娜塔西亚架起了一张吊床,其手艺之精巧到了一种令人为之赞叹的程度。在吊床上浑身裹着睡袋沉睡的安娜塔西亚的后背,在立夏眼前微微地摇晃着。苍白的月光从窗口投射了进来,依稀地映照出吊床的网格。 立夏翻身,把视线从正面挪开之后,开始遥想关于「团队」的事。安娜塔西亚说过,不可或缺的就是信赖。信赖——这该怎么说呢,立夏有种感觉,其实自己早已经信赖着安娜塔西亚了。 他对安娜塔西亚等人的事情几乎可说是一无所知。不管是政治上的信念、行动理念、还是正确的目的,一切都没个底。如果扯到不同政治的话,事情绝对不会是一边是绝对的邪恶、另一边是完全的正义这么单纯。即使在声称身为纱友护卫的另一面里隐藏有其它目的也一点都不奇怪。 到头来她们会不会也是企图利用纱友的那一方呢?这是自从第一次见面被带上车子以来,就一直在立夏心里挥之不去的疑惑。即使如此,不知为何立夏就是无法不去信任安娜塔西亚她们。而那个原因大概是—— 正当立夏想到这里的时候,躺在吊床上的安娜塔西亚开口跟他说话: 「……你睡不着吗?」 「啊——对啊,有一点。」 立夏回答道。安娜塔西亚翻了个身。她挪开枕头,俯视睡在床铺上的立夏。立夏也仰望着着安娜塔西亚,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清透的瞳孔上头映照着一抹苍白月光。 由于她低头俯视的缘故,让人与绢丝产生联想的细长金发便穿过了网格无声无息地垂落了下来。立夏受到这幅情景的吸引,胸口下的鼓动为之波涛汹涌,忍不住看得浑然忘我,就如同第一次看到安娜塔西亚的时候一样。冰冷的月光、冰冷的瞳孔。 「我 建议你最好还是睡上一觉,立夏,明天会让你用上不少体力。」 安娜塔西亚的声音细细地传了过来,有如在说悄悄话般。 「明天是什么样的训练?」 立夏好奇地问道。 「我和少佐联络过,请他帮忙准备了废弃的屋子。是一间位在林子里的空屋。我们要在那里进行基本动作与射击的训练。」 「……什么东西都有办法准备好呢。」 彷佛互相在说悄悄话似的,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对话。 「只要是在任务上有其必要的话。」 「原来那么有钱啊。」 「那一类的开销全部都由政府来支出。」 「啊不,我是说妳们国家啦,记得是叫利沃尼亚?」 「ja,利沃尼亚公国。不过,利沃尼亚并不富裕。从脱离苏联独立,也才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农业发展虽然兴盛,但谷物等农产品价格便宜,所以并不怎么有钱。」 「是吗?原来是还很年轻的国家啊。」 「我国的历史是很悠长的。建国的时间是在十三世纪末,是由北上到波罗的海的十字军——利沃尼亚骑士团,以及之后合流的条顿骑士团(日耳曼骑士团)所建国的。你知道条顿骑士团吗?」 「——不知道。」 「那是在小亚细亚的阿克所创设的骑士团。在那之后,条顿骑士团回到了欧洲,支配了普鲁士广大的领土。」 「普鲁士是……我想想,是德国吗……?」 「richtig。就是现在的德国。过去实质上统治利沃尼亚的就是条顿骑士团,后来利沃尼亚作为普鲁士的殖民地,有许多日耳曼人移民进来。」 「好复杂……」 二ao可是不过才短短两百年时间就被波兰支配了,在波兰之后接手的是瑞典,接着是俄罗斯,统治者不断地替换。」 了……然后变成了今天的利沃尼亚。」 「ja。没错。但独立并非全是好事,我当时才年仅两岁,更早之前的事情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我听说独立后有很多公司倒闭,引发了很大的骚动。苏联时代的技术老旧落伍,赢不了与西方国家的竞争。所以到了外国后最感惊讶的,莫过于所有人的家里都具备了车子、电视、冰箱等全部的设备。」 「……有这么一回事啊。」 「法兰和华现在之所以会过得那么快乐满足,就是因为有了那些东西。」 「原来她们那样叫觉得很快乐满足喔……」 「na?你看不出来吗?」 「——呃,是有这样的咸觉啦。这么说来,难道妳们是因为经济因素才会出来扛这个任务?不然有能力的大人应该很多吧?」 「我们会被挑选上,是因为希望可以就近监视。这么一来不仅待在同一个学校也不奇怪,同性的话不管哪里都可以跟着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啊……讲这么多,到头来钱究竟是从哪里生出来的?看妳们在学校、警察等方面用上了许多手段……如果利沃尼亚没钱的话——」 「当前的资金来源是英国政府。」 「英国干嘛帮妳们出钱?」 「——该睡了,立夏。社会课就此结束。剩下的等明天再说……」 安娜塔西亚把枕头挪回原位。又一次在吊床上翻身。 虽然有种被逃避话题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立夏也觉得昏昏欲睡了。安娜塔西亚面朝别处,所以映入立夏眼帘的,只有稀疏地从枕头旁边垂下来的波浪金发而已。 因此,立夏也闭上了眼睛。即使疑问还残留在脑袋的角落,不过一转眼工夫他就完全熟睡了。 4 从隔天开始的训练并不如课本上的内容那么困难,以一早的慢跑为开头,就连午休时也安排有详细的讲课。但是不管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立夏都对这片刻不得休息的行程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安娜塔西亚对此没有一丝妥协。 放学后,如先前所预告,安娜塔西亚将立夏带到了一间废弃的房屋。从山阶家所座落的山丘更往深处定,在林子入口处附近的岔路上有铁链围着。位于被封锁的土地深处,在穿过了狭隘的兽道般小路后,搭建着一栋过去可能是林业相关设施的木造古老建筑。 「我要射击那个东西吗?」 立夏指若射击用的标靶。标靶是人型的板子,就立夏所知的范围,这就和用在足球的自由球练习的金属制人形板相当类似。 「ja。首先是立定射击,接着是移动后射击,最后是射击后移动,反复这三个动作进行练习。」 「不练习边跑边开枪吗?」 「我们这又不是在玩花式射击,不停下脚步开枪的话,是打不中目标的。」 「是这样子啊……」 听她这么一说才觉得或许真的就是这样没错。就连在某些电影的桥段当中,也可以看到有分为负责移动和负责开枪的人。原来并不会同时进行两项动作,立夏点头表示理解。 「例外的情况是当自己后面有人,并且侵入狭小的场所的时候。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挡到别人,不过现在可以先不用管那种情况,我们只训练基本的。」 设置完所有标靶的安娜塔西亚缓缓地走回了立夏所在的地点。 「你指着标靶。」 「咦?用手指指吗?」立夏看了看自己的指头。然后望向标靶。「不是要射那个吗?」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对了。」 立夏笨手笨脚地用右手食指指着标靶的头。 「维持这个姿势闭上左眼。」 「嗯,我闭上了。」 「你看手指头有对准标靶吗?」 「有啊。这样不是很普通吗。难道会有结果不一样的时候?」 「这次闭上右眼。用左眼看。」 「……啊,偏掉了。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立夏的惯用眼是右边,所以看瞄准器时,请用右眼看。」 安娜塔西亚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枪,握柄朝着立夏递给了他。这把枪是sig/sauerp226,是一把和安娜塔西亚所使用的枪别无不同的半自动手枪。 「弹匣可装十五发子弹。不过一般只会装十四发,以求尽可能避免卡弹的情况发生。请以弹匣时时装有十四发子弹为原则,留意手枪的残弹数。」 「那个——嗯,十四发,我知道了。」 立夏收下了安娜所交出的手枪。约八百公克的重量和其轻巧的外观相较,感觉就显得沉重多了。 「拉一下滑套,把第一发子弹装填进膛室里。」 立夏按照指示,把滑套往后方拉。向后拉直到有声响发出,然后放开滑套。喀喳。浑厚的声音响起,滑套回到了原位上。 「弹药装填过后请多加小心注意,立夏。p226并没有类似一般手枪的安全装置。所以只要一扣下扳机,子弹就会被射出去。没有打算开枪的时候。别把手指扣在扳机上。」 安娜塔西亚稀松平常地说道。 「没有安全装置……妳是说真的吗?」 立夏胆颤心惊地注视着手上的枪。安娜塔西亚微微地咧开嘴角,竖起自己的食指示范给立夏看。 「食指就是安全装置……不用担心,立夏,因为这是一把很优秀的枪,只要不扣下扳机就不会擦枪走火。只不过,没有要开枪时请将击锤释放回原位,击锤降下杆设置在拇指位置的附近。」 「呃——是哪个?这个吗?」 「不是那里……对,就是那个,把那个往下押。」 立夏押下杆子。 原先往后扳起的击锤往前缩,被收回了原来的位置。 「richtig。这把枪从第一发子弹开始就是双动模式,开枪的时候不需要扳起击锤……还有,从枪套拔枪时,别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只要遵守这些要领就不用担心了。」 安娜塔西亚若无其事地为立夏进行了说明。但以立夏的角度而言不仅吓得直冒冷汗,也很难不去想自己正手握非同小可的危险物品。虽然立夏抹灭不了担心害怕的印象,不过安娜也没给他任何踌躇的时间。 「请摆出举枪的架式。」 安娜塔西亚说道,但立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安娜塔西亚转头回望,感觉彷佛像是在说『请动作』一样。立夏打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念头重新面朝标靶,以不知在哪曾经看过、感觉模糊的记忆,朝着正面举起了手枪。 立夏摆出侧身的姿势,向前伸出惯用手对准标靶,然后左手托在右手的下方,姿势自然而然地变得有些驼背。闭起一只眼睛瞄准目标。 「正面站好,立夏。」 安娜塔西亚提出了要求。 「正面站好?」 立夏按照吩咐,把侧身倾斜的脚收了回来,完全面朝正面。 「两脚打开与肩膀同宽。接着,右脚稍微往后缩。」 「——像这样吗?」 「richtig。然后抬头挺胸,像是垂直站着一样。膝盖和手肘都别那么用力,用右手臂向前伸出,用左手拉近,只要那股力量有达到均衡就好。如果硬是想用全力控制住,枪口反而会颤抖。」 「……原来如此。嗯,我好像开始掌握到诀窍了。」 安娜塔西亚绕到喃喃自语的立夏身后,「维持这姿势别动。」让夏一听话照做之后,安娜塔西亚的身体便贴在后背上。立夏为之一惊,挺直身子浑身僵硬了起来。 后背感受到安娜塔西亚柔软的触感,立夏感觉得出来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安娜塔西亚则丝毫没有察觉到立夏的紧张,亦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她从立夏背后伸出手臂,把自己的手心重叠在立夏握住枪柄的手上,矫正细微的姿势,然后诱导到标靶的方向。 「这才是正确的姿势,也没有闭上一只眼睛的必要。只要提醒自己用惯用眼来瞄准即可。让准星(前瞄准具)的位置刚好对在照门(后瞄准具)的中间。然后,把准星重叠在目标上。不过,最终的焦点并不在目标上,而是准星。你明白了吗?」 「——啊,嗯、嗯,我明白了……像这样对吧?」 「richtig信稍后我也会教你没空这么仔细瞄准时的方式,也就是只用准星瞄准的方法。不过,现在请记好这个正确的射击步骤。」 安娜塔西亚离开了立夏,立夏松了一口大气。两人才刚分开马上就被催促开枪射看看。 与目标的距离大概有十公尺,立夏慢慢扫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起了一记枪声。 比想象中还要强烈许多的反作用力使得枪口往上弹起,标靶头部的边缘略微缺了一角,碎片散落在地上,子弹掠过人形标靶,消失于后头的林子里。 「啊啊,真是的,可恶!」 就连十公尺这么近的距离也射不中,立夏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扣扳机的速度要再快一点。速度太过慢吞吞的话,偏差反而会变大。还有,抓住往目标下面一点点的地方开枪的感觉,用身体记住子弹会往哪里飞的印象。」 安娜塔西亚说道。她自始自终都很详尽的指导方式,就和教数学的时候一样完全没变。原本想象着这会是军队式、重视毅力教学的立夏虽然感到惊讶,但同时也心存感谢。多亏她如此仔细地指导,这样马上就能清楚知道该改正哪里才好。 立夏扫下了扳机。第二发,砰! 命中了目标,这回打中标靶的脖子附近。虽然原先瞄准的其实是头部的正中心,不过姑且算是命中了。感觉相当爽快,立夏心想这或许还挺有趣的。 「gut,射得不错,就是这种感觉,接下来记得别瞄准得太下面。然后,这次你连续开两枪试试看。」 受到安娜塔西亚的夸奖,立夏真的觉得很高兴,想要再多被夸奖一点的全新动力涌上了心头。立夏按照安娜塔西亚的叮咛做了一次。 连续发射了两发子弹。砰、砰。 第一发没有命中,不过第二发成功射穿了中心。 「wunderbr,就是这样——就算在实战,也要每次射击都各开两枪。藉此让命中率大幅上升。再来一次,立夏,这回要力求第一发就命中。」 这是名为doubletap的技术——扳机连扣两次。安娜塔西亚向立夏说明了这回事。她一面说明,一面逐一修正立夏的姿势,只要子弹一成功命中,就把标靶的位置移远。 继安娜塔西亚的讲课后,立夏又多学会了一件事。虽然因为过程艰辛而厌到疲惫不堪,可是,他得知了「训练是令人愉快的」这件事。 5 那天黄昏,立夏筋疲力尽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连日的训练,导致身体里积存了不少疲劳,而手臂则因肌肉酸痛而无力发软,举不起来,脚也一样动弹不得。完全呈现无力状态。于是便趴倒在沙发上爬不起来。 在电源开着未关的电视画面上,正播放着不知所云的节目。纱友人也在客厅里,不过心情有些低落。自从立夏和安娜塔西亚一同行动以来,她就一直是这副德性。立夏虽然觉得无奈,但也没办法简单地说清楚讲明白。未能顺利传达自己的心情,令他相当懊悔不甘。 远远地可以听见瑷华微弱的谈话声,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电话,她正在和某人交谈中。立夏暗自猜测对象会是谁。因为并非以日语交谈,所以立夏听不懂瑷华话中的意思。恍惚地竖起耳朵聆听,对话随即中断,恢复了安静。 「……立夏、纱友,你们要不要喝茶?」 瑷华走进了客厅。端着的盘子上排放有茶壶与茶杯。 「嗯嗯,好啊。」立夏勉强爬起身,「安娜和法兰呢?」 「她们在ctr啦。」 「妳说ct什么?」 「就是侦查行动。一言难尽啦,已经出门好一段时间了,所以我猜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吧。」 原来如此,一言难尽。立夏一边心想她们秘密真的很多,一边向纱友招呼。 「妳看,纱友,人家瑷华帮我们泡红茶来啦。」 「——嗯?」纱友回头张望,「华,谢谢妳的红茶。」然后向她道谢。「不用客气。」瑷华放下盘子后,又掉头走回厨房。 「我去找茶点。」 「餐具柜的上面可能有蛋糕盒,妳去看一下。」 纱友唤了一声后,便听到瑷华应允的声音。纱友站起身,将座垫抱在怀里,走近到立夏的旁边。立夏抬头一往上看,纱友瞥开视线。她狠狠地将座垫砸了过来,立夏一惊躲到旁边去。 纱友一屁股用力坐在掠过立夏的座垫上,仍板着一张臭脸身体靠向立夏。立夏清了清喉咙,然后向沉默不语地看着电视的纱友开口说道: 「……我说妳啊,该不会在生气吧?」 「气什么?」纱友装死反问。 「还问我气什么……不就我擅自决定那种事情吗?」 「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就是和安娜那个……」 「不可以。」立夏的话被打断了,「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反正就是不可以,纱友就是不要……你离开人家。」 纱友的声音隐约地发出了颤抖,她看也不看立夏的脸。却是一把将身体挨了上来。两人的手臂紧紧地贴合在一起,纱 友想表达的心意透过行动传达得比口头上的话语要更为明确丰富。 「…………别丢下纱友一个人。」 纱友喃喃地说。立夏察觉,她其实是在谈母亲的事,即使没有血缘关系,纱友失去了母亲依旧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失去了立夏与纱友两人共同的母亲。丧失最爱的人,正因为是两个人一起,才能从丧失的痛苦中重新振作。好不容易重新振作展开生活了,现在却又被否定了血缘关系,纱友被迫重新体验一次丧失的滋味,而且这次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独自承受。 立夏对纱友内心的痛楚感同身受,心情为之苦闷了起来。 「——傻瓜。」 立夏把手放在纱友的头上,拨乱她的头发。就如平时受到纱友的对待一样,现在反过来换自己给于纱友手心抚摸的感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绝对不会离开妳,我会陪在妳身边的。」 纱友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把肩膀紧紧挨在立夏身上,缓缓地上下点着头。立夏摸索纱友的手心,最后在沙发上找到,他一把握住。 「还有就是,我先跟妳声明。」 「——?」 「目前正在由安娜教导我许多事情,例如技术、知识之类的,我得赶快把这些学会才行。」 血液开始凝聚在耳朵。要将这些话说出口令立夏厌到十分害臊,即使如此,他仍觉得这必须要传达给纱友知道。 「不然我就不能好好保护……我最最重要的、打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在一起的纱友了。」 「——你骗人。」 「我没骗人。」 「——嗯。」 纱友垂低了头,忍不住偷笑的同时,有水滴挂在眼睫毛上。 「别笑我啦,我可是说正经的耶。」 立夏一边说,一边用指头帮忙擦拭纱友的睫毛。虽然嘴里要纱友别笑,可是立夏明白她的笑容所代表的意涵。她只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这么单纯的原因而已。纱友自己也很清楚,应该是这样没错。 「找到了,我找到了啦,」走廊上响起轻快的脚步声,瑷华跑来了客厅。立夏和纱友两人像是蹦开来一样离得远远的。 「……你们怎么啦?」 纱友向一脸狐疑的瑷华回答道:「什么事也没有。」然后她擦了擦眼角,又忍不住开始发笑。 「都怪哥哥说了笑点一堆的笑话嘛,讨厌,别再逗人家笑了啦。」 「喔喔,好。原来是这样啊。」 瑷华露出彷佛似懂非懂般,有点暧昧的表情。 「妳刚刚是不是在打电话呀?」 立夏一面把茶杯迎向嘴边,一面问道。 「啊,是的,我刚是在打电话呀。」瑷华说。 「打去哪?」 「嗯,很多啦。」 「问妳喔,瑷华妳们三个里面,安娜和法兰也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吗?」 纱友跟瑷华打听。她喝了口红茶,拿起放在盘子上的蛋糕咬了下去。 「这个嘛,安娜和法兰她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了。至于我,则是回到祖母家去了。所以比较起来,和她们再会算是最近的事而已啦。」 「是这样子喔……」 「不过妳们看起来好像在一起相处了很久一样耶。其实并没有喔?」 立夏一说完,瑷华便随即摇头否定。 「其实并没有。不过要说长,也的确是很长啦,因为我们在『学校』一起读书、训练,之后便一直一起相处了。可以说人生有一半的时间我们都是在一起的吧。」 「妳们……感情好好喔……」 纱友迷迷糊糊地一边转动着脖子说道。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眼皮感觉很沉重,仿佛马上就要睡着了一样。 「妳想睡觉吗?」 「……嗯,为什么会……突然……想睡呢。」 「纱友……?咦……奇怪了,怎么连我也……这么突然……」 立夏把茶杯放在桌上,一旁的纱友倒了下来,随意地横躺在沙发上头,吃到一半的蛋糕从手指滑落到地毯上。 立夏两手靠在桌子上,额头垂了下来,脸颊枕在手上。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皮。 「——对不起。」 瑷华道歉之后,扶起了纱友的身体。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力地抬起纱友。在离去之前,瑷华又看了立夏一眼。原本趴在桌上的立夏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的眉间紧绷起超皱纹,用力地抿着嘴唇。 「为、为什么你还醒着,是安眠药没有生效吗?」 「……抱歉,我只是装作自己有喝而已。」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是卧底工作人员吗?」 「之前的炸药事件,妳把那炸药称作c4对吧——在学校的时候。后来我受教了很多知识,才知道c4原来是美式的称呼。安娜都叫那个炸药为pe4喔。」 立夏话一说出口,瑷华就露出沮丧的表情。 「终于不小心露馅了。虽然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瑷华放下了纱友的身体,把外套底下的手枪握在手上。 「对不起,请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开枪打你,纱友的事情,拜托你就交给我们吧。我认为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要由美国介入,这一切就可以完美地结束。」 「不行,不可以这么做,瑷华。」立夏摇了摇头。「我拜托妳不要背叛纱友……以及一直信赖着妳的人。不要背叛安娜、还有法兰。」 瑷华虽然拔出了手枪,却迟迟没办法把枪口对着立夏。她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挣扎,但随后心一横瞪了地板一眼,缓缓举起手枪朝向立夏。 「如果要跟妳互射,不用想也知道是我输,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所以呢……」 立夏把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伸了出来。 「这是安娜交给我以防有什么状况发生时用的。妳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瑷华睁大了双眼,拼命点头。现在立场变得微妙,因而忍不住心急起来。立夏手上所拿的东西,是过去法兰崔西卡也曾经使用过的特殊闪光震撼手榴弹。保险丝早已先行拉开,立夏的手正握着杆子。 「只要我放开这只手,离爆炸只有四秒的时间对吧。一听到爆炸的声音,安娜她们就会马上赶回来。」 「我、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这么做喔,因为,如果在这种近距离之下引爆的话,就连你自己也难保能全身而退喔!太危险了,我说真的,」 「这是我们的约定。我要保护纱友,我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瑷华无言以对。她闷不吭声,羞耻地垂下了头。然后开始思考、不停地思考,绞尽脑汁想要找出结论。立夏也知道瑷华陷入了苦恼,正当瑷华打算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山阶家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freeze!不准动,维持那个姿势站好!」 两名西装打扮的男子打开了玄关的门,穿着鞋子就踩了进来。立夏怒火中烧,气得要对方脱掉鞋子,反射性地伸手摸索着手枪。 啪咻,一道如同被压缩的空气倾泄出来般的声音,灭音器消除了枪声。同时。才举起到一半的手枪从立夏的手中弹飞了。「好痛!」立夏按住右手弯下身子,原先握在左手的东西便随之滚落到地毯上。 「不可以开枪射他!他是第二重要人物耶!」 瑷华拉开嗓门大叫,一身西装的男子们,即cia的谍报员没理会她的叫喊兀自迈开步伐走向立夏。有某个东西碰到了瑷华的脚尖,看见那个在地上滚动然后停在自己脚跟前的东西,瑷华 忍不住放声惨叫。 「呜、呀啊!」 瑷华捂住双耳,反射性地将那东西踢定。筒状的物品速度飞快地滚动,这回滚到了才刚踩进来的男子们的脚边,男子们剎时转身离开。打算拔腿就跑。就在这个瞬间,从东西落地开始刚好经过了四秒。特殊闪光震撼手榴弹炸裂了。 等到猛烈的闪光与爆破声消散之后,瑷华茫然地蹲在原地。从耳朵拿开双手,睁大眼睛,不断眨着眼睫毛。 「现、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跑向窗边,眺望着外头。站起身的立夏也赶到瑷华的身后。 西装打扮的两名男子完全陷入了无力的状态。在极近距离下被引爆了闪光弹,他们因此从玄关滚了出去,并且眼睛失去视力在地上爬动着。其它的cia谍报员搀扶起这两名男子。 「——ntover、defec——」 cia谍报员朝着对讲机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这些家伙在说什么?」 「那个,他们是说,wentover、defec……呃,咦咦?背叛?糟糕,看来事情似乎一发不可收拾了啦!」 瑷华手忙脚乱地环视左右,拿着手枪的男子正企图侵入山阶家。 「什么背叛?」立夏问道。 「大概是在说我吧……」瑷华慌忙举起了手枪,「我只是踢了闪光弹一脚啊!是真的啦,我并没有刻意踢去攻击他们的意思——」 瑷华嘟嚷个不停的唠叨声被破碎声响给淹没。立夏反射性地往后跳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枪的握柄上头被开了一个洞,弹壳从被打破的弹匣里一颗颗滚了出来。 不过,膛室里应该还留有一发子弹才对。立夏把枪口对准侵入了房间的男子。 「乖乖把目标交出来吧。」 身穿西装的男子以沉静、并且如同在威胁似的强硬口气向立夏说道。虽然分析对方确实是cia的谍报员没有错,不过对立夏而言,这名男子的立场和职位都不是问题重点。他只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自己的敌人,所以要拿枪对准他。立夏为了保护纱友一路接受训练至今,即使枪口微微地颤抖着,但是对准男子躯体中心的枪口上,仍然灌注了明确的意志。 男子口中所谓的目标,指的就是纱友。不管对方是谁,他绝不能把纱友出去。立夏摆出受过训练的姿势瞄准了男子。 身穿西装的男子也两手扶枪,将枪口对准了立夏。彼此用手枪指着对方,立夏与男子互不退让摆出架式展开了对峙。 「瑷华-利菲西,妳应该有自知之明吧?尽忠职守地把妳应该完成的任务处理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男子视线紧盯着立夏,纹风不动地说道。瑷华不知为何缘故迟迟没办法举起枪口。 「——可是,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让立夏理解情况……」 「现在可没有那种闲工夫,」 「鬼才会去理解你们!」 男子和立夏几乎同时大叫出声。 「瑷华,拜托妳住手!太诡异了,这种作法绝对是错的,妳不仅身为安娜与法兰的同伴,同时也是朋友,对我们来说也一样啊!纱友也完全信赖着妳——我拜托妳——」 「闹剧就此打住吧。利菲西,我说得没错吧?填补权力的空白,防范战争于末然就是我等的责任,而我们一向都以最为精明的作法以求最有效率地达成目标。区区一个老百姓所说的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男子的一番话令瑷华的肩膀打起了哆嗦,枪口渐渐举了起来。 「瑷华!我拜托妳!」 「妳这是在做什么!」 瑷华持枪的手一边颤抖着一边缓缓举起,然后将准心对准在西装男子的胸口。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那、那个,我会负责说服他的,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 「闭嘴。」 男子不再犹豫,他将原先指着立夏的枪口滑顺地转向了瑷华,轻率地扣下了扳机。啪咻,一道强劲的空气撕裂声响起,瑷华身体失去了平衡,不过子弹穿过了后方的沙发。 原来是立夏转眼间飞扑过去将瑷华扑倒在地板上。「啊呜。」瑷华发出一声娇柔的喘息,虽然立夏压倒在她那柔嫩的躯体上,不过现在并非在意这些肢体接触的时候。 立夏从瑷华的身上翻落下来,将手枪指着男子打算重新摆出架式。正当准星里捕捉到了男子身影的瞬间,男子的脚尖以猛烈的速度从侧面踢向了立夏的右手臂。 「——呜!」 被踹了一脚,立夏痛得发出呻吟。手枪被蛮横地从右手抢下,掉在远方的地板上。 「你这该死的小鬼,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我就不敢真的对你动手吗?」 男子的脚再次踢向立夏。这回换脸部被踢,立夏的意识于一瞬间变得朦胧。紧接着男子往腹部开始攻击,男子毫不留情地不断又踢又踹,立夏只能一味地忍耐殴打。手枪不见了,一旦没了由安娜塔西亚全心指导技术的手枪,立夏就不过是一名稀松平常的少年罢了。为了找回手枪——找回足以相抗衡的力量——立夏的右手无意识地在地板上摸索着。而他的右手所碰到的,是瑷华细小的左手。瑷华的手回握了立夏的右手,接着砰的一声,一发强烈的枪声于上空响起。 「………………混帐!」 男子貌似痛苦地低吟。一道红色的血水从他的耳边垂下,沿着男子的脸颊往下巴滴落。 瑷华的手枪指着男子,被射出的那一发子弹掠过了男子的耳朵,在后头的墙壁上留下了弹痕。 「我知道为什么了,我真的还没办法狠下心这么做。我……我——跟纱友借了taremai,两个人一起熬夜看电视,大家众在一起享用美味的饭——这些事情真的让我觉得很愉快。」 「瑷华……」 「立夏,谢谢你,愿意说我是你们的朋友……能当朋友是一件好事对吧,朋友是无法背叛的,我已经和大家——」 「嗯,瑷华,谢谢妳……」 被瑷华搀扶起身,立夏再次和男子针锋相对。 「…………小鬼头们之间的相亲相爱游戏吗?还真是愚蠢得可以。也不去想想现在状况有多么严重,只要自己高兴就好是吗?你们这些——」 男子与瑷华的手枪互相指着对方,两人处于哪一方都不会射偏的距离。只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瑷华的枪口上充满了随时都可以开枪的气魄。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男子受制于她的完美射击姿势而动弹不得。 「利菲西,妳应该很清楚等妳回到本国后会有什么下场吧……」 「我不知道,那种问题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了。」 即使目泛泪光,瑷华依旧几乎全凭本能行动,敌人是谁,伙伴又是谁?瑷华感觉到自年幼以来被灌输的观念在与安娜塔西亚等人的相处之下,似乎产生了变化。 「总之,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唯有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妳这蠢货——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 男子被后方的声音叫住。维持着枪口对准瑷华的姿势。将头转到旁边的男子确认了背后有两名少女出现。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用手枪指着男子的后背,缓缓地走进了室内。 被三把手枪团团围住,男子似乎也死了心,把手枪丢到地上之后,慢慢举高了双手。 「你是cia的安德鲁-马丁谍报负责技官没有错吧?现在状况有所变化了,请cia从这件事抽手,别再介入。」 「妳说什么 ——」 男子缓缓收下了安娜塔西亚所递出的文书资料,这段期间,法兰崔西卡的手枪丝毫不敢大意地持续瞄准男子。 「——」 浏览数据的男子表情为之丕变,他露出惊愕的神情,然后再皱起了眉头,愤恨地将数据塞回了安娜塔西亚的手上。 「ok,没有问题,我们退出这件事情。」 态度出乎意外地干脆,男子似乎也接受了事实。 「不过,妳应该心里有数吧?事情并不见得会按照书面上所示进行。这点妳记清楚了。」 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似乎完全不被男子撂下的狠话影响,始终将枪口对准离去的男子后背,静静地注视着谍报员们撤退。 「……瑷华,谢谢。」 虽然挨踢的身体极为疼痛,立夏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不会,我才要厌谢你——」 「华,来帮忙善后。还有,等一下有事情要报告。」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吩咐,瑷华连忙点点头,被入侵的男子们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玄关,以及数发留下来的弹痕与被射穿的沙发,现场的模样惨不忍睹。纱友虽然在药物效力的影响下睡得很熟,但是得在她发现之前收拾干净才行。立夏找到自己的手枪,将它捡了起来,然后跑到瑷华的身后轻轻地在耳边说悄悄话: 「我会帮妳保密的。安娜和法兰都视妳为重要的朋友,我也一样,所以……」 「……………………好。」 瑷华仍旧双眼泛着泪光,深深地点头回应了立夏。 6 当天晚上,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立夏手拿着听筒: 「——嗯,我知道了。」立夏朝着并不实际存在于眼前的对象点点头。「我会好好把事情处理好的。放心,我们大家都过得很好。」 放下听筒之后,踩着拖鞋的纱友走了过来。 「爸爸打来的?」 「嗯,他说现在还很忙。两三天内还回不了家。」 「是喔,老爸还真辛苦耶!」 纱友来到立夏的身旁,一把搂住他的手,然后像是吊挂在他手上一样施力。 「哎唷,干嘛啦,纱友,重死人了。」 纱友向抱怨连连的立夏面露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嘛,又不会怎样,人家哪有那么重。」 「哈哈哈。」立夏笑得很暧昧,纱友鼓起了脸颊。 「你笑成那样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咦?很轻啦,纱友好轻喔,应该说有点太轻了。怎么可能有人会有异议……呜喔。」 纱友更为用力地施加了体重,立夏撑住纱友的重量将她提了起来。 「好了啦,该走了,不要再闹了。」 「哦。」纱友喃喃说道,「哥,你好像变壮了耶!」 「有吗?」 「嗯,你练出肌肉了喔?」纱友捏住立夏的上手臂,揉搓了起来,「好像也没有嘛!」说完便开始窃笑。 「妳很啰唆耶,要妳管。」 立夏挤出感觉不怎么可靠的二头肌,重新提起了纱友。 「反正我又没有要当运动选手,只要能将纱友一个人提起来,那就够了吧?」 「也对耶,那你把我提走。」 「不想理妳,因为有够重的。」 「啊,你刚刚嫌我重!」 纱友缠着立夏追打嬉闹,正当立夏忙着应付她的时候,安娜塔西亚经过了走廊。 「立夏、纱友。」听到名字被叫,两人便回头一望。 「干嘛?」「怎么了,安娜?」 「这个拿去——」 安娜塔西亚递出了信封,立夏接收了下来,然后取出了装在信封里的东西,感觉以前也曾经看过的某种文书数据被折叠装在里面。 「我们的任务结束了,第一张是我们的回国命令。」 「咦咦!」「真的吗!」 立夏与纱友同时齐声大叫,安娜塔西亚平静地点点头。 「我们的上层集团和古洛葛尔派达成了和解。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不过——」安娜塔西亚蹙起了眉毛,「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 即使不用继续听下去,感觉也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夏跟着皱起了眉头,纱友一脸担心地抬头看着立夏,安娜塔西亚告知了意料中的事实。 「我们将要回国,护卫的任务就此结束。至于另一张资料——」安娜塔西亚的手指翻开了叠在一起的文件,指着上头的空栏。 「请在这里签名。这么一来,山阶家的屋子就会被退还。这栋房子又是归立夏你们所有了。」 第七章 敏捷-激烈-奇袭 带有乡上味的四层楼百货公司-七日堂,是搭建在jr秋穗台车站正面,镇上唯一仅有的大型购物中心。 虽然就季节而一百时候尚早,不过百货公司里已经设置了夏天用品卖场的专区。立夏与纱友两人结伴同行,翻看着众多成排挂有无袖上衣与麻料材质衣物的衣架。 「……结果她们没待到夏天就走了。」 纱友喃喃自语般地说道,立夏点点头。 「是啊,唉,不然还能怎样呢。而且既然他们双方已经谈出了共识,事情能就此平安落幕的话也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啊。」 「话是这么讲没错啦。」纱友的口气显得有些不满,「可是也未免太匆忙了吧,任务一结束就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一般不是都会有想要再多待久一点、或者不想告别等依依不舍的情绪吗,难道她们都不这么觉得?」 「我也不知道。」 立夏瞇起眼睛,像是在眺望远方般将视线投往卖场的后方。放学回家的路上绕来这里闲晃,在平日的下午四点这个时间,卖场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大概因为这里算是半个乡下的关系吧,立夏如此心想,并开始想象利沃尼亚又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看得出来之前安娜塔西亚她们似乎对这里的生活相当乐在其中,也不认为她们会完全没有舍不得的感情,可是——任务对她们面百才是一切,立夏明白这个道理。在短暂的相处中,他理解了她们的价值观、以及以什么作为基准来生活等一部份的生存方式。当中存在着和立夏、纱友截然不同的部分,但也有一模一样的地方,所以—— 「哪天她们一定会再回来的。」立夏回答道,「不过希望那个时候,她们能以稍微正常一点的模样过来就是了。」 纱友点点头,然后露出会心的一笑。 「……哥,我可以去看泳装吗?」纱友拉了拉立夏的手。 「还没夏天就要看?妳会不会太性急了一点?」 「才不会咧,而且是新一季刚上市的,这种时候才有好货可以挑你懂不懂?好啦,走嘛,」 「等一下啦,哎唷,不要那样一直拉好不好。」 手臂被一把抓住,立夏半推半就地被纱友拉走了。虽然并不讨厌纱友这么做,但是他实在不习惯要被带往的场所。 在夏天用品卖场的一角里,今年的新款泳衣正在展示中。有色彩鲜艳款、以及对照性的白底印花款、基本的连身款、水果图案的比基尼、花朵图案的两件式背心比基尼、以及短版围裙式泳衣等等诸多款式。 不知为何,立夏不晓得到底该把眼睛往哪放才好。如果设有男性泳衣专柜的话还能松一口气,偏偏一眼望去全是女性泳衣,让人有种忍不住想抱怨到底要往哪去才好的感觉。 「哥,你看这个如何?」 纱友拿起其中一个衣架吊在自己身前给立夏看。那是一套白底配九重葛图案,附有短版围裙的比基尼。 「……不会太曝露吗?」 立夏脱口说出诚实的感想。与其说曝露,不如说是另一种莫名的感受。『这种刻意露出身体给人家看的设计并不太好吧?』立夏抱着这种如同身为父亲般感慨的同时,不禁想象起纱友穿在身上的模样,说不定还挺好看的。 「——嗯。」有如在窥看立夏眼睛般抬头向上看的纱友直接拿下了泳衣。 「我去试穿看看,还有,这件和这件也要。喂,走了啦,对面有试穿室。」 立夏拗不过她,小跑步急着追在纱友的后头而去,走进了排列在墙边的四方形试穿室,纱友拉上门帘。闭起的门帘突然又打了开来,拿下蝴蝶领结的纱友伸出了右手。 「哥,你帮我拿一下。」 立夏将挂在链子下的坠子接在自己的掌心上,门帘又再度拉上,传出一阵摩擦着衣物的寒宁声响,立夏把链子汇整在左手里,发出锵啷一声,怀旧地凝视了一会儿之后便收进了口袋。 这时门帘拉开的声音响起,纱友探出脸来,「你一定要在那里乖乖等我喔。」一说完马上又拉紧门帘。 「我知道了啦。」 立夏露出了苦笑,不好意思地张望了四周。因为自己竟然在这种阴盛阳衰的场所等人,而且还是在试穿室的前面,再加上又闲得发慌令他浑身不自在。 「哎呀!」突然有人打了声招呼。 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转头回望的立夏身后。 「由比老师——」 原来是保健室的医生,安娜塔西亚还有纱友先后都曾受到她的关照。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还是第一次,由比在横条纹的无袖细肩带上衣上头搭着一件黑色的毛织外套,下半身穿着腰带系在腰部下方的裤装,立夏不禁对她成熟大人的风韵感到赞叹,浅色的墨镜显得格外地适入口。 「午安,我们在好妙的地方碰面喔!」 由比环视成排挂着女性衣物的衣架,露出了调侃的微笑,立夏有些脸红,低头看着地板问道: 「老师也来买东西?」 「应该可以这么说吧。」 由比回答,然后慢慢地走到立夏的身旁。 「妳来买什么?」 「买一名公主。」 「咦?」 疑惑地反问了一声的立夏抬起头,此时由比人早已不在他的正面了。一瞬间利落的动作,立夏的右手就被擒拿住,且被扭到背后去,还来不及叫出声音嘴巴便被捂住。她用来捂住口鼻的东西是手帕,药物的味道很是刺鼻,立夏的本能虽告诫自己不可以吸进去,但是在反应上为时已晚。 立夏挣扎着想说话,想要回望身后的由比,但是却什么也做不到。意识逐渐坠入深邃的黑暗里。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夏人已经倒在百货公司的地板上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几分钟、亦或仅仅数十秒的时间,他甩甩头左右张望之后,由比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心脏剧烈地怦怦跳动,脚步因为药物的后遗症而摇摇晃晃,但立夏仍然尽其所能地赶忙拉开试穿室的门帘。 纱友不见了,四处都不见她的人影。 2 立夏跌跌撞撞地回到山阶家后,安娜塔西亚出现在客厅里,法兰崔西卡、瑷华也同样都在,现在是什么状况立夏一点头绪也没有。为何事到如今她们又跑回来了?跟纱友被强行带走的事情有关联吗?立夏脑子一片混乱说不出半句话来。 「纱友她,纱友她被——」 立夏以沙哑的声音嚷着纱友的名字之后,安娜塔西亚便点头示意,一脸早就都知道的表情,完全不需要说明。 「关于这件事情,由我来说明吧。」 客厅里还有未曾见过的男子,两名身着西装的男子正坐在贤三对面的沙发上。贤三把手肘拄在桌子上头。而在他面露疲惫的脸上,眼神和平时不同,变得涣散无光。立夏握起拳头、放开、又握拳头,显得心神不宁。手心开始冒汗,视线没办法固定在一个地方。 「就在刚刚,我国与日本非正式的交易成立了。利沃尼亚政府接管王子,拿王子的安全返国作为交换条件,日本得以占10%出资参加塔乌夏依矿山的採掘。」 「……你说什么?安娜,这些人是谁啊——?」 「他是利沃尼亚情报军的奥斯托帕路特大佐,一旁的则是费鲁特少佐,他们是我们的长宫,作为与日本政府交涉的协商人、以及王子的护卫被派遣而来。」 安娜塔西亚回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啊?这个人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快救纱友——对了,安娜,妳快去救纱友啊,帮帮我,是老师抓走她的,是由比老师——」 安娜塔西亚难过地朝着双手紧握拳头嘶 声大叫的立夏垂下眼睫毛,她蹙起双眉,露出悲痛的表情——这个表情让立夏为之一惊,过去她从未展现出这种表情。 「交易已经成立了,所以——」安娜塔西亚接着说道:「古洛葛尔派带走纱友,利沃尼亚政府则带走立夏,跳出来仲裁的美国政府设计成了这种结局,古洛葛尔派收到英国谍报机关(mi6)所放出的错误情报,逮到了冒牌货,不过,他们要等到利沃尼亚政府和美英发表共同声明之后才会发现……这就是我方所采取的作战。」 「我——我为什么会?这是什么意思?」 「这表示现在已经避开了最糟糕的情况啊,立夏。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人并没有被抓走。」 贤三回答道。以如同费尽力气所挤出来的声音,告知了立夏最后的事实: 「纱友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亲生女儿——」 立夏哑然失声。 「——!」 「真正的继承者其实是立夏吧。」 「……没错,流有雷翁哈路特大公之血的提欧多利非之孙……我所收养的律司的小孩……其实是立夏。」 「日本政府和英国谍报机关连手,意图性地泄漏了错误的情报。」费鲁特少佐开始说明。「据了解,好像还顺便让监视人员到利沃尼亚政府和古洛葛尔派里埋伏。」 瑷华微微地抖了一下身子。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美国政府也跳进来想分食塔乌夏依矿山的采掘权这块大饼,美国占了35%,英国政府是15%,以及日本的企业也占了一部分。在出资比例上利沃尼亚政府勉勉强强站上第一位。」 「实在是有够贪得无厌的国家!」奥斯托帕路特大佐叹了一口气,「可是拿他们没辄,藉由美国的中介,利沃尼亚才得以『安全地』把继承权者带回本国。如果国家不能安定,哪里还有时间管挖矿,不管对哪一国而言都能收到利益,这是最好的结果。」 「挖矿……真的那么有价值吗?为什么大家都争破头抢着要这种东西啊,比起挖矿还有更为——」 「塔乌夏依矿山所出产的矿石。可是铜矿。」安娜塔西亚打断了立夏的话。「而且比一般的矿石更富含炼这种金属。从矿石推测出的炼的萃取量一年就有二十公吨……据说有这个数字。」 「炼是贵重的少见金属。」费鲁符少佐接着继续说道。「也就是所谓的稀有金属——在所有稀有金属当中算是顶级的战略物质,熔点高、弹性大,可以用在飞机、宇宙机器、飞弹用品、石油精制的触媒……是高科技产业不可或缺的物质。」 「全世界的炼的出产量一年大约有三十公吨。而利沃尼亚光靠自己一国的矿山就提升了全球产量的百分之六十。不只是稀有金属,还有石油供给、以及军事利用……利沃尼亚虽会因此获得难以估计的财富,但同时也背负了巨大的纷乱因素。」 「怎么会……所以英国和美国才会跑来分一杯羹?安娜之前说过,英国有出钱给利沃尼亚——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naja,事情就是这样。承办我们的最终训练,以及出资金的,全都是英国政府。现在的利沃尼亚免不了向其它国家寻求援助,所以,奥古斯都大公与政府放弃了喜欢干涉内政的美国,而选择了美国会卖面子的英国……虽然这样的决定最后似乎仍是白忙一场。」 「——!」 「专用飞机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出发。立夏,快去准备——」 「你这混帐老头!」 立夏像是怒气爆发似的一把抓住了贤三,朝向父亲的脸颊挥拳而去。 贤三一点也没有想闪开的样子,立夏紧握的拳头发出沉闷的声音打在了颧骨上。 「你竟然出卖了纱友——她明明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不起。」 贤三勉强挤出了三个字。不知是因为被殴打的疼痛所致,还是另有其它原因,他的眉头上刻划着深深的皱纹。 「看来该说的也都交代完毕了吧,差不多是出发的时间了。」奥斯托帕路特说道。他转头看向立夏,语气为之一变:「请您与我等一起同行,王子殿下。您是没办法拒绝的,因为就是这么约定好了,这是已经『拍板定案』的事情。」 「休想,我才不去那种鬼地方。纱友……我要去救纱友——」 「费鲁特少佐,带走王子。」 接到命令,费鲁符踏出了一步,立夏直觉到他是个职业级专家,绝对抵抗不了,即使束手无策,但立夏依然无法彻底死心,最后他望向安娜塔西亚,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 「拜托妳——安娜!」 「——」 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安娜塔西亚不能违抗命令,法兰崔西卡、瑷华也一样。这就是她们的生存方式、纪律、价值观—— 「——请向我们ritterscgen,立夏。」 安娜塔西亚说道。 「什么?妳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安娜!」 「妳在打什么主意!」奥斯托帕路特打岔。 「跟着我复诵,立夏,以利沃尼亚王子之名,任命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名为骑士爵!」 「以利沃尼亚王子之名——」立夏大叫。「任命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名为骑士爵!」 费鲁持从枪套里拔出枪来,可是安娜塔西亚的动作比他更快,枪口准确地镇定了费鲁特的脖子,法兰崔西卡、瑷华则分别从两侧伸出手枪指着奥斯托帕路特。 「住手,服从长官的命令。」 费鲁特慢慢把枪口朝上,举高了双手;安娜塔西亚将手枪收回了枪套里,敬礼,然后回答长官的命令: 「ive。」她做出了恕难从命的宣言。「利沃尼亚情报军奥斯托帕路特大佐、及费鲁特少佐两位就是证人,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等三名在此由王子任命为近卫骑士,从今起我们只服从王子的命令。」 「安娜,」 立夏跑到了三人的身边。 「谢谢妳——还有法兰、瑷华……真的可以吗?」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这是你请我吃蛋糕卷的回礼。」她以一如往常冷漠的口吻小声地喃喃说道。 「我也是。」瑷华则一脸复杂的表情,感觉难堪地嘟嚷着。「我在很多方面上都受到立夏的照顾——总之这是我的回报。」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山阶家的电话铃声大作。贤三拿起设置在客厅的子机贴在耳边。 「喂,这里是山阶家——咦?由比?这样说他就知道?」 客厅里的所有人顿时一阵紧张。 「立夏,打给你的,由比绫乃。」 立夏接下子机,贤三紧跟着按下扩音器的按钮,让客厅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是立夏。」 『是我,由比。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有事吗?」 『那东西不见了,就是那个坠子,之前曾拿给我看过的。』 立夏探了探自己的口袋。金属的链子碰到了指尖。那是帮纱友代为保管的重要的母亲遗物。 『那坠子可是远超乎你们所想象的重要的东西喔。罗马的守护神,那肯定也会成为利沃尼亚的守护神,正因为如此,才会将它托付给继承权者,虽然现在的利沃尼亚大公似乎特别讨厌这东西,所以让人把它带到了国外,不过总有一天绝对会需要它。』 「妳在说什么鬼啊?我根本听不懂,反正把纱友还来就对了!」 『那就交换吧! 你懂我的意思吧,带着坠子过来找我,拿它来交换纱友。』 「你们要那坠子干嘛?你们已经把纱友——」 『其实我们要的并不是继承权者。而是继承权者所拥有的那东西。那东西才重要,足以动摇一个国家,所以拿它来交换。地点就选在你再熟悉不过的秋穗台国中的——这样吧,特别栋三楼。把东西带到音乐教室来,我会先清场的。时间就定在十九点整,知道了吗?』 「等一下,先让我听纱友的——」 电话被挂断了。线路未通的信号声响了出来。 「这是陷阱。」费鲁特说。「如果古洛葛尔派觊觎继承权者的话,交易的可能性就是零。」 「那种事情——」立夏毫不犹豫,重要的是救出纱友,「那种事情不是重点。我非去不可,我要去救纱友。」 安娜塔西亚点头示意,法兰崔西卡打了个暗号,瑷华拉着立夏的手臂。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开车送你。」 「麻烦妳了。」 立夏跟在瑷华的后头跑走了,安娜塔西亚紧接在后,法兰崔西卡直到最后一刻为止都把枪口对准前长官——奥斯托帕路特大佐,负责帮一行人断后,关上了山阶家的大门。 在车子里头,安娜塔西亚开口说道:「既然立夏要去救人,那么我们就不将你视为应当保护的存在,这样可以接受吗?」 安娜塔西亚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法兰崔西卡彷佛在表示赞同似的,透过后照镜向后座的人点头。 「——好啊,就这么办。」 立夏答腔。纪律与信赖,自己是否成功获得了这两项特质呢?立夏信赖着安娜塔西亚,也希望能受到安娜塔西亚的信赖。 「gut,立夏,我们将组成小队,四人一组的小队。事实上,理想的『团队』是四人一组的。可是这次时间上来不及组成,所以就我们三个人过来了。」 「——!」 「立夏,你有能力可以扮演好我们所欠缺的那一片缺片吗?」 立夏因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他思考着,自己办得到吗,还是办不到呢?不对,重点不在这,问题不是在能不能办到。他和安娜塔西亚视线交会,互相凝望彼此。他感觉到,如同清澈透明的冰雪般的瞳孔其散发出来的冷冽正是「意志」,灌注了不容任何妥协意志的视线,立夏觉得这样的眼神真的十分美丽动人。 「我想……我可以。不,我要做。安娜,给我手枪。」 立夏张开右手,伸向了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递出握柄,手枪的重量赐予了立夏的意志一个具体的形状。 安娜塔西亚翻起手腕看了手表一眼。 「设定时间,一八三。,倒数,4、3、2、1、设定——」 配合安娜塔西亚的指一不,法兰崔西卡和瑷华把手表核对成一样的时间。 「从现在起,我们的小队就称作「victor」,队员有四人;至于代号,我是victor1法兰是victor2、瑷华是victor3、立夏则是victor21。」 「ja。」「是,ja。」「了解。」 法兰崔西卡、瑷华、以及立夏齐声回答。安娜塔西亚点点头,环视三人的面孔发出了指示。 「夺还目标是山阶纱友,目标地点是秋穗台国中特别栋三楼的音乐教室,而我们连队的行动宗旨是——」 「敏捷、激烈、奇袭,」法兰崔西卡说。 「standby!standby!」 安娜塔西亚打出了作战开始的信号。 3 在秋穗台国中的正门前方,设置了一块「配电盘工事中」的广告牌,校舍里是一片漆黑。恐怕这就是由比在电话里所谈及的「清场」。而现在留在校舍里的应该只剩事件关系者而已。 安娜塔西亚不经由被上锁的大门,而是轻松地爬上一旁的水泥墙壁。左手搭着墙一鼓作气往上蹬,摆荡的金发在黑暗中飘散开来,就如先前体育课时一样一声不响地跳进了校园。用手心打了暗号后,拿着和网球拍袋子差不多大小行李的法兰崔西卡,以及背着比那行李更大个背包的瑷华便紧接着翻墙而过。立夏就没能像她们三人那么身手利落,途中差点失足摔下,在安娜塔西亚的帮忙下才攀爬过来。 安娜塔西亚伸出手指示意,法兰崔西卡点头。正门旁边有四个人在站岗,校舍旁也同样有四个人在把风。 趁着夜色昏暗,选在站岗的人移开视线的时候移动。立夏感觉自己就快被紧张的心跳给压垮了,两脚忍不住要发软打颤,这时安娜塔西亚握住了如此紧张的立夏的手。 她默默地点点头,立夏也以点头回应。我没事,我可以的。或许是这股意志让她感受到了,安娜塔西亚追着先行离开的法兰崔西卡而去,立夏也尾随在后,最后才是瑷华。 法兰崔西卡停下了脚步。竖起两根手指。往右斜倾。握起拳头,然后又竖起两根手指。 有两个黑色人影在从回廊通往校舍的入口,安娜塔西亚朝法兰崔西卡指了指左侧的植物丛,在脖子前面交叉起手腕,然后回望瑷华,朝那两个人影作了个抛东西的手势。 瑷华点头响应之后,法兰崔西卡便开始起跑,安娜塔西亚也跟着跑。等到两人一到达左边的植物丛,瑷华就拾起脚边的小石子。迅速地扭转手腕丢掷了出去。小石子发出喀喀的声响在地上弹跳,负责站岗的两名男子挪动了视线。同时间,法兰崔西卡从植物丛的暗处里纵身跃出,安娜塔西亚抽出了纤细但牢固的绳子。 两人的手腕一翻,绳子分别绞住两名站岗男子的脖子。奋力挣扎的男子们最后膝盖一软,无力地倒在地上。看到在招手示意自己过去,立夏便跑向了回廊。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得长长的,立夏的心脏因害怕是否会被人发现而紧张得怦怦跳。 用塑料手铐绑住昏倒的两名男子的安娜塔西亚把堵口的道具塞进他们嘴里,然后将两人推进了植物丛。 「——把风的好像就只有这些了。」 瑷华低声说道,安娜塔西亚点点头。 「我猜里面应该还有。」 安娜塔西亚看了立夏一眼,然后探头窥看其中一问教室。确认里头空无一人,她轻轻打开教室的门后招了招手。立夏跟上前去,安娜塔西亚向留在原地的两人打了个帮忙把风的暗号。 进入了教室的安娜塔西亚神色自若地向立夏说了这么一句话: 「立夏,把衣服脱掉。」 「——咦?」立夏忍不住差点扯开喉咙大叫出来,他张望了四周。「……妳、妳说什么?」 立夏压低声量发问。安娜塔西亚重说了一次。 「把衣服脱掉,动作快。」 安娜塔西亚以平静,但是坚持的口吻向立夏说道,然后自己也脱下了外套。等到上衣的扣子解开到一半,便伸出手指指着。 「看后面,请别盯着我看。」 经她这么一提醒,立夏便乖乖听话照办,背向了安娜塔西亚。现在是什么情况,立夏不禁面红耳赤,身后传出了宪翠作响的衣物摩擦声。 从教室走出来的立夏依旧涨红着耳根子。法兰崔西卡垮下了肩膀,安娜塔西亚重新带头前进,立夏紧跟在她的后面,爬上楼梯,前往目的地特别栋三楼。 一群穿着灰色工作服的男子站在通往特别栋的走廊上。人数有六人,每个人的手上都各握着一把冲锋枪。装有灭音器枪口的长形剪影透露出显而易见的火力差距,让安娜塔西亚不免犹豫了起来。 「……要是在这里被他们解除武装那就糟糕了。」 法兰崔西卡低声地说。安娜塔西亚也赞成 她的看法。 「如果绕路进去的话,或许行得通也说不定喔?」 瑷华指了指回廊的方向。安娜塔西亚皱起了眉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她向立夏打耳语。「交涉时所需要的条件有两项。」 「什么和什么?」 「就是妥协,和迫使妥协的武力……立夏,我们不能在这里失去后者。我们要采取声东击西作战,你和华先走。先创造出交涉的舞台来。我和法兰负责最后的扫荡。」 「——我去吗?」 「没错。」点头响应的安娜塔西亚,「交给立夏来的话一定可以成功。」 「…………嗯,我明白了。」 立夏接受了这项作战,不知不觉间也不再发抖了。现在只能放手一搏,安娜塔西亚绝对会让作战成功的。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纪律与信赖。照她所说的做,立夏紧咬牙关,告诉自己事情就是这么单纯而已。 「要上啰?」 瑷华从带来的大型背包里拿出了貌似滑板车的东西。将折叠好的板子打开,装上零件,手脚利落地进行组装。最后,小型的发电机被安装在滑板车上。 「这是秘密武器。」瑷华笑着说。 「victor选择扳机,六秒后战斗开始。standby!standby!」 在安娜塔西亚的命令之下,所有人一同点头。四、三、二……时间到,zero,engage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以墙壁作为遮蔽伸出了单只手臂。展开了射击。 瑷华的秘密兵器用力拉紧了起动马达的拉绳,小型发电机开始发出低鸣,滑板车喷出排气烟,朝回廊奔驰而去。 立夏乘坐在瑷华的后面,两手揽着腰紧抱不放。 「我们骑这个是要干嘛?」 「……飞起来。」 「妳没说错吧!」 「——要、要起飞啰?」 瑷华的身体在颤抖着,滑板车从走廊冲向外头。朝着回廊的屋顶冲出去了。大辅等人所制作的巨大广告牌就矗立在月光下。 「华,怎么了,妳为什么在发抖啊,」 「我对在天空飞的东西最没辄了啦,」 瑷华大叫。伸手拔出手枪,射击了巨大广告牌的支柱。砰的一声,木片飞溅,广告牌倒了下来,斜靠在扶手上。 立夏发出了惨叫,瑷华则是惨叫得更为凄厉。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哇哇哇哇啊啊啊!」 滑板车跃上了广告牌,在倾斜的木板上头奔跑着,然后飞了起来,描绘出一道拋物线飞翔在月光中。碰的一声,某个东西在滑板车的后头蹦出。拖曳伞张开成圆形减缓了速度,滑板车在减速的同时飞进了音乐教室。 4 窗户的玻璃应声破碎。飞进来的滑板车不仅将碎玻璃撞破得四处都是,还直接冲撞上折叠椅,变成了一摊大型垃圾。 即使以拖曳伞增加空气阻力减速,但煞车距离实在太短,以致于瑷华在一股劲道的作用下摔落在地板上,背部着地在地上打滚,立夏也滑倒在她的身旁,两手抱头奇迹地穿过了两把椅子的中间。 「…………有够乱来……」由比一脸错愕,像是在自百自语似的说着:「这群小毛头还真会胡搞呢。」最后由比憋不住笑意偷偷地笑了出来。 立夏爬起身。 慢慢地举起从安娜塔西亚手中收下的手枪。双手被绑在后头的纱友被抱在由比的怀里,由比扶着纱友作为肉盾,将枪口对准立夏。 「你别动,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开枪。」 「妳想对纱友怎样……!」 两把手枪互相指着对方,瑷华不知是失去了意识还是头晕目眩,仍躺在地上没爬起来。纱友则是浑身虚脱,可能是被下药弄睡了。只有由比跟立夏站在这个构筑在现场的交涉舞台上。 「我只是要让她当上公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纱友讨厌当什么鬼公主,我也不喜欢。」 听到立夏的回答,由比又笑了出来。 「好天真可爱啊。那种答案根本是小孩子的歪理。」 「是又怎样?我要保护最重要的人,这么简单的事妳也不懂啊?任谁都这么做,就算是大人也会这么做。我要保护我最重要的人,我早就如此发过誓了,」 「是吗……本来以为你不过是个小鬼头,想不到还挺有想法的嘛,或许比大人还要有脑袋多了。我不讨厌像你这样的人。」 立夏无话可说。由比也有自己的理由,他明白她也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才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前来交涉,而不是前来作战。负责作战的并非自己,立夏一度阖上了眼皮,然后重新睁开,目不转睛地直视正面。 「把纱友还给我,然后我就把这个交给妳。」立夏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掏出了坠子。坠子垂挂在链子上。「我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关于炼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由比换了个话题,立夏点点头表一不知道。 「要不是冒出了那种东西来,不然根本不需要什么国王也说不定……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为了维持利沃尼亚这种小国的安全,就需要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旗号。如果演变成内战的话,将有许多人丧命,会有人被迫离开国家。」 「难道……由比老师也是……?」 「谁知道呢,随你怎么想啰——不过,难民想要生存下去可是很辛苦的。即使想回家乡也回不去,不知何去何从,就连宝贵的东西都不被允许拥有。」 「——这种事情我不是很能理解。可是,一定有其它办法存在的。一定还有不需要仰赖什么公主、还是继承权者,一样能顺利解决事情的办法啊,」 「你还真乐观呢。」 由此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却看似悲痛地皱起了眉头。 「但我不讨厌这样。」 「那就——」 「不可以,任务终归是任务。我接下的工作,就是把利沃尼亚继承权者带回本国,非得完成这个任务不可。」 枪口冷冷地反射了月光。在昏暗之中,一股明确的杀意袭向了立夏。 「……安娜她们随后就会过来。」立夏的语尾发出颤抖。但他仍继续把话说下去。「妳还是投降吧,老师,我拜托妳。」 「就凭她们两人?那是天方夜谭。她们不可能突破那么多的人数的。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你只是在白白浪费你的勇气。」 由此的语气里充满了百分之一百的自信。立夏的视线几乎为之产生动摇。现在不能仰赖瑷华,自己身上并没有得以仰赖的力量,可是…… 「——她们绝对会来的!」 立夏放声大叫。安娜塔西亚曾说过什么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信赖。立夏对安娜塔西亚有信心,做自己应当要做的事情就对了。立夏告诉自己:道理就是这么单纯,他日不转睛地直视着正面。 「是吗。」由比又笑了,「真的是很可惜,你已经算是干得不错了,我想你的朋友们必然也有一定程度的活跃吧。只不过——」 由比将貌似小型麦克风的东西拿在左手上,然后贴近到自己的唇边。 「kuckc通知falke,开枪射击,就算只是威吓一下也好。」 就在由比话一说完的同时,窗户玻璃发出了嘎吱的晃动摩擦声响,立夏脚边的磁砖裂开,中心的位置上穿过了一个弹孔。不到半秒的延迟时间,从远方传出砰的一声枪响,立夏勉强站稳忍不住要发软的双脚撑了下来。 「这里可是受到了狙击手的监 视,当你们一脚踏进我们的总部的时候,胜利就已经跟你们说再见了,好了,你想怎么做?下一枪就不会射偏啰。」 「………………总部?」 立夏回问。 「没错,这里是事先就准备好的要冲,我们的巢穴,立夏,而你就是黏在蜘蛛网上的飞虫啊。如果你肯乖乖听话,我也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唷?」 「要说这里是总部的话——那我们这边也有资格这么讲。」立夏从举起的手枪后方,透过准星瞪着由比。 「老师妳并不知道安娜她们对这里调查得有多详尽。」 「——讲不听的小鬼。算了,或许就是要吃点苦头,小男生才会变得懂事一点吧。falke——」 随即又是砰的一声枪响。这回的枪声并没有窗户玻璃晃动,也没在玻璃上留下圆形的孔洞。 「…………正如我所说的,刚刚的枪声,可不是老师下令的喔。」 立夏虽然满头大汗,但依旧持续对由比投以毫不退缩的视线。即使是逞强也无所谓,总而言之就是坚信交涉是自己的责任,至于剩下的——剩下的事情,安娜塔西亚她们必定会彻底完成,所谓的团队就是这么一回事,团队的纪律,而现在立夏也是团队中的其中一名成员。 把手肘固定在屋顶的铁栏杆上架着来复枪的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黑夜之中。法兰崔西卡将惯用的木制枪托顶在肩膀,纹风不动地展开了射击。距离目标约400公尺,风势为西南方所吹来的微风,天气晴。安装在来复枪上的光线增幅装置,让法兰崔西卡即使在夜晚也能轻易捕捉到目标。 「狙击地点清除完毕,除了狙击手一名以外没有其它目标。」 法兰一面喃喃地报告着,一面让来复枪的枪栓后退。还在冒烟的弹壳发出硬质的金属声被弹了出来。 「ja,gut,我们从屋顶垂降。要突袭教室了。」 安娜塔西亚把尼龙登山绳的一端绑在铁栏杆上,两脚脚掌贴在墙壁上,让身体腾空打算就要降落。 「ja。」 法兰崔西卡也立刻开始做同样的准备。两人转过脸来看着彼此,轻轻点头。放松紧抓在绳子上的力量,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两名少女的娇小身躯静悄悄地朝向暗夜滑下了。 「——伤脑筋,真的是一点也派不上用场耶。」 由比彷佛在苦笑似的,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安娜说过会来,她就绝对会来的,投降吧。」 当立夏又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时,由比皱起眉头,用力握紧了指向立夏的手枪枪柄。 「我听够了,拖延时间到此结束,再见——」 由比的手枪扳机上微微地凝聚了一股力量。立夏受到一阵如同起鸡皮疙瘩般的紧张感所压迫,也把手指拙在扳机上。 射人,不然就是被射,亦或者是——在这种如同行走在一面脆弱玻璃上,玻璃何时会破裂都不足为奇的战战兢兢气氛之下,立夏的脸颊不禁流过一道汗水。由比的手指更加用力紧扣扳机,立夏对她的行动产生反应,也稍微晃动了手枪的前端。 立夏没有射偏的余地。如果射偏目标的话,就有射中纱友的危险性。身处优势的,显然就是由比那一方。 同时,一阵轰声响彻教室。 教室外侧的、立夏和瑷华所打破的左右玻璃窗连同窗框一同被一口气吹飞,炸散了开来。用力摆荡着绳子,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闯进了教室。 枪声顿时乍现。闪光在黑暗中怱明怱暗闪烁着,由此朝安娜塔西亚开枪,法兰崔西卡则帮忙援护,彼此的射击都没有命中。 趴倒在地板上的由比爬了起来。 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分别举着手枪。 「我们和妳们的政府应该早达成了协议才对。妳们现在的行为可会变成情节重大的违反命令喔?」 即使明知情势对自己不利,由比仍没放下枪口。 「……如果纱友她其实并不是正统的继承权者,那妳怎么办?」 安娜塔西亚发问。 「古洛葛尔派被骗了,美国透过cia和英国mi6操纵利沃尼亚政府与古洛葛尔派。」 「——是吗。不过事到如今,谁是真正的继承权者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如何让所有人信眼是真正的国王,只要拥有是为王位证明的雅努斯,就算是冒牌继承权者又何妨,而且具有实行力的强大力量。抑制力——就装满在那东西里头。」 由比以视线指明垂挂在立夏手上的坠子。 「国家需要统治者,她们三个应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的吧。就算立场和我不同,到头来打算利用你们的心态却是半斤八两。这样子你还能相信她们吗?」 立夏回头看着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什么也没说,两人凝视彼此,点了点头。答案早就出来了,打从一开始便已经决定。 「我相信,因为我从她们身上学到了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由比老师,妳还是投降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立夏看着由比,由比垂低了头,注视着某个东西好一段时间,然后有如望向远方般瞇起眼睛,抬起了脸来。 「…………好吧,我投降。」 由比以扳机为支点旋转手枪,握着拉套。握柄朝上递出了手枪。安娜塔西亚把手枪收回枪套,走向由比。法兰崔西卡和总算恢复意识的瑷华则继续把枪口对准由比。 安娜塔西亚收下枪枝,由此的眼睛锐利地正视着安娜塔西亚。 立夏心想事情不对劲,那并不是万念俱灰时的表情,而是为了相信的事物不惜抛弃一切的眼神,和安娜塔西亚是一样的,立夏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也拥有那股真挚,由比现在仍未失去那双彷佛可以见底的清澈瞳孔。 由比的手腕忽然迅速翻转,以微小的动作旋转了手枪,握柄重新回到由比的手上,枪口对准了安娜塔西亚。 就在这个时候,立夏早已经纵身飞扑出去了,他遵照直觉,将身体扑向安娜塔西亚的前方。 砰,一声枪响。 被弹出的弹壳缓缓地在空中飘舞,叮的一声,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响掉在地上。 法兰崔西卡与瑷华压住了由比的身体,两人分别从左右将她按倒在地,膝盖压在她的身上。并将两手扣在背后,用塑料手铐绑住拇指。 由比没有再多做任何抵抗。 或许是藉最后的一发子弹来表示对任务尽忠的证明,由比如同没有意志的人偶任凭被压制着。 受到安娜塔西亚照料的纱友站起身,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立夏。 「——哥!」 纱友发出吶喊跑向立夏。他胸口上开着一个子弹穿过的弹孔,一颗压坏的子弹正黏在上头;纱友摇晃立夏之后,扭曲的铅块便掉到地板上,喀的一声发出微弱的声音。 「…………好痛。」 立夏抬起头。和低头俯视的纱友四目相对,虽然因疼痛而扭曲着一张脸,仍露出了微笑。 「纱友,妳没事啊。太好了……」 目瞪口呆张着嘴的纱友更为用力地摇晃了立夏。 「为什么你没事?你没受伤吗,哥?你没被射中?」 「好、好痛!会痛啦,住手,拜、拜托妳别再摇了,纱友!」 「可是、这边、你这边不是被射中——」 纱友企图想要扯开立夏制服的钮扣。立夏抵抗。 「不、不要啦,纱友,真的没事,痛、痛死了,」 立夏扭开身子不想被扯掉拍子,一张脸因激烈的痛楚而皱了起来。用手按住了胸口,纱友不予以理会,从上面依序解开扣子,扯开立夏的胸口。打开制服 后。纱友又张开了嘴巴,这回是真的没办法阖嘴了。 立夏的胸口上缠着某个东西。像是绢丝的材质,却又有些不同。在缠绕了好几层的纤维层上,开着一个如同被虫咬破的小小伤口,上头有血丝微微渗出,洞口附近染成了红色。 「……这是什么?」 纱友把缠在立夏身上的东西从他的背后抽了出来。往左右拉开拿着审视全体,然后像金鱼似的嘴巴一张一阖。 「……咦?为什么?吊带背心?这谁的?」 立夏把手放在额头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纱友盯着立夏,一脸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反、反正就是,那个、这是——」 他想说明这是防弹衣,是安娜塔西亚递来指示要自己穿在身上的。使用kecviar,纤维所编织而成,是安娜塔西亚她们特殊部队的标准装备。临时起意并且以特殊立场参加队伍的立夏自然不可能会拥有这种装备,所以是被安娜塔西亚硬塞的,可是他不晓得该怎么说明才好。 因为这不仅是女性的衣物,而且还残留有安娜塔西亚的体温,光是穿在身上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基于团队的纪律,以及对彼此抱有绝对的信赖,所以才听从她的要求穿上。这是为了救纱友的措施,可是——立夏彷佛在打探纱友心情般,偷偷瞧了她一眼。 显然纱友是对此产生了误会。想要向她解释清楚,可以想见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课题。 「妳会错意了,纱友。」安娜塔西亚低着头说明,「那是我的,是我给立夏——」 「啥?咦咦咦!」 纱友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知为何,平时总是处之泰然的安娜塔西亚在这个时候表情出现了变化,她的耳根子隐约地变红,感觉似乎反而让状况更为难以收拾,立夏再一次抱头苦恼。 终章 为了非正式的任务而前来日本的安娜塔西亚,现在依从非正式的飞行计划,准备搭乘利沃尼亚所包租的中古军用飞机回国。 一旁坐着模样不满的法兰崔西卡。更旁边则坐着红着眼眶的瑷华。 后面左右两边则有携带着冲锋枪的一群男子,总共有四人。他们的身分是利沃尼亚国军的正式士兵。安娜塔西亚虽然不知道他们收受了什么样的命令,总之就是现在受到了他们的监视,从他们充满紧张与好奇心的眼神看来,可以得知这些人并未知晓『学校』的事情,即使如此,他们应该仍有被奥斯托帕路特大佐叮咛不可松懈大意才对,因为监视得相当严密。 「妳们应该心里有数吧。」 奥斯托帕路特大佐说道,口气里所隐含的愤怒并未完全掩饰住,比起结果的是非对错,他更在意之前被安娜塔西亚等人害得颜面无光,他的口吻听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妳们所采取的行为,是左右国家命运的重大违反纪律、违反命令,逃不了军法审判的,妳们就做好接受相对处分的觉悟吧,甚至还要入狱坐牢。」 安娜塔西亚点头,打从一开始就有所觉悟:心想反正已经尽到了条顿的「剑与十字架」的名誉,这样就足够了。过去双亲也一直都是这么做,所以安娜塔西亚也效法了父母的精神。 「……请问是谁接任了护卫山阶家的任务呢?」 「费鲁特少佐。」奥斯托帕路特大佐回答道,「是少佐自愿接任的。不过,或许这样的决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被直属的部下背叛,站在他的立场一定相当痛苦难堪吧。大概是出自于由自己来善后的心态吧——我好同情他啊。」 那绝非是感到同情的说法。或许是法兰崔西卡也察觉到了这件事,便跟安娜塔西亚咬耳根产。 「——这绝对是骗人的,一定是因为回国的时候,少佐不在对他比较有利。」 「他大概是想把身为长宫的责任全部推给少佐一个人担。我们这下做了件坏事了。」 法兰崔西卡垮下了肩膀,仿佛在说莫可奈何一般。 「…………我跟妳们说喔。」瑷华也跳进来一起窃窃私语。「我有件事想向妳们两个道歉。」 「道什么歉?」 「我一直把妳们的事跟……我其实是ci……」 安娜塔西亚竖起手指示意噤声,手指碰到了嘴唇。 「我早知道了。」 「——咦?」 「不过。最后华选择了站在我们这边,选择了立夏与纱友,这我也知道,我清楚妳会这么做。」 「反监视,这是基本。」法兰崔西卡嘀咕了一声。 「哎唷。」瑷华低头看着地上,整张脸红通通的。露出了又哭又笑的复杂表情。 军用飞机行驶在起降跑道上。刺耳的引擎声伴随着振动在机内轰轰作响,安娜塔西亚皱起眉头,显然对这架算不上上等的飞机不是感到很满意,连座椅也硬邦邦,坐起来的感觉并不舒适。 安娜塔西亚从玻璃窗眺望外头,秋穗台所位于的丘陵在远方若隐若现。虽然小雨好似烟雾弥漫般使景色朦胧模糊,但依旧不失美丽。这里有着丰富的水气,以及肌肤可以感受到滋润的温和气候,小镇上充满了文化气息。在山阶家的生活、还有不同于「学校」的普通学校生活十分快乐——应该是吧,安娜塔西亚如今回顾着过去那段日子。即使如此,自己仍不禁心想为什么,不只是快乐的回忆而已,还有一分留恋。 身旁的法兰崔西卡明显心情不好。摆着冷酷、但又和平时略有些不同的表情,而瑷华之所以泪眼汪汪,似乎是因为百感交集。安娜塔西亚望着队伍的组员,然后重新把视线转回映照在玻璃窗上的自己。 飞机开始起飞,有一种正在往上飘起的感觉。机体呈倾斜状,朝冒着小雨的天空飞去。一股离开了日本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升空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发生了一场骚动。机内突然传出连续两声枪响。 三人的身体反射地出现反应,虽然将手伸进外套里头,可是身上并没有手枪。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面面相觑,手枪被没收走了,两人以视线询问该怎么办才好。 「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托帕路特大佐大吼着。原先监视着安娜塔西亚的男子们,这时卸下了安全带转头回望后方,货物室通往乘客室的舱门被打了开来,蒙面的人影从中冲出。 入侵者共有三人。每个人都举着手枪,站位分明地由受过训练的经验者带头,接着是新手士兵举起枪口随后。最后一个人则明显是外行人。瞬间做出如此判断,安娜塔西亚看着蒙面人皱起了眉头。嘴唇张开成感到惊讶的形状。 「不会吧!这是劫机吗?」 奥斯托帕路特不知所措,护卫的士兵举起冲锋枪,可是已经慢了一步。枪声激烈地在机内回响。霎时间有两人倒下。手上的武器掉落在地板卜。 他们的胸部被集中火力攻击,虽然多亏了防弹衣的保护而活了下来,可是受到的创伤十分严重。剩下的两人则拼命想要反击,可是安娜塔西亚的手擒住了男子的手腕,回身一扭,用力地将男子按压在座位上。至于另外一个人也被法兰崔西仁以同样的方式压制住了。 蒙面的人影迅速地解除所有人的武装。与其说是蒙面,他们戴在脸上的其实不过是面具而已。其中两个人戴着尖嘴狐狸的面具,而带头的男子则戴着火男的面具,看起来只觉得他们像是在胡闹。 「你们到底作何打算,目的又是什么,」 奥斯托帕路特用尽浑身解数来虚张声势地咆哮道。 「这未免太过不公平了不是吗?」戴着火男面具的男子说道。「只有我的部下升官,而我自己却还是区区一个少佐。」 「什么?你说什么,你这混帐难不成是——」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也获得授勋了,虽然只是次一级的准字阶级,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奢求那么多了。我现在是准骑士爵喔,哈哈,这下我可出人头地了呢,真想回国去跟家乡的母亲报告呢。」 男子拿下了火男的面具,是费鲁特少佐。他笑得沾沾自喜,睥睨着举高双手的奥斯托帕路特。 「安娜!法兰!华!」 戴狐狸面具的人也一面喊着三人的名字,一面拿下了面具。 「安娜,妳们是我任命的,我不记得有解任过哪个人的职务,所以不准走!我绝对不允许妳们说走就走。」 「——立夏!」 安娜塔西亚向前跑去,奔向把狐狸面具别在头上的立夏,扑进他的怀里。立夏张开双手接住,给予紧紧的拥抱。单薄的身体搂在双手里,立夏和安娜塔西亚互相凝视着彼此。安娜塔西亚的双眼一如往常,虽然看起来依旧有如清澈透明的冰雕,但立夏却不可思议地心想,过去的她是否也是这么感情丰富。 「哥,你在干嘛啦!现在不是耍肉麻的时候吧,」 另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纱友彷佛在闹别扭似的说道。她刺了刺立夏的侧腹,然后探头看看安娜塔西亚的脸,嘿嘿地笑了出来。 「我也不要妳们走啦。我希望安娜妳们可以留在日本,就算爸爸的屋子被妳们收走也没关系。」 安娜塔西亚呆掉了,她露出羞怯的眼神推开了立夏的身体,立夏也慌忙放开手,离开安娜塔西亚,向费鲁符发出了命令: 「费鲁特准骑士爵,我以利沃尼亚王子之名下令。那个……总而言之,先撤收,最终目的地为山阶家!」 「ja,遵命,殿下。即刻前往山阶家。」 费鲁特脚跟靠拢敬礼。「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告辞了。」他也向奥斯托帕路 特稍稍行个礼,然后前往了驾驶席。立夏重新和安娜塔西亚等人面对面,拿回装备,把手枪收回枪套里的法兰崔西卡轻轻拍了一下立夏的肩膀。 「刚才的突袭,算是有比较进步了。敏捷、激烈、奇袭。有掌握到我们连队的行动宗旨。」 以夸奖的角度来说听起来算是相当冷漠,法兰崔西卡还是老样子。 「立夏、纱友,谢谢你们。我真的好害怕喔。」 瑷华仍旧一脸又哭又笑的表情。 「对了,安娜。」立夏重新面向安娜塔西亚,「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妳。」 「什么事?」 「妳的照片——我连个一张也没照,好像一直没什么机会……要是两手空空而回的话,我会被那群男生给宰了。」立夏掏出了数字相机,「而且……我自己也想要,可以让我照吗?」 「……这个。」安娜塔西亚难得出现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不、不行。我们要是被拍照那可伤脑筋了,任务上会碰到麻烦——」 「咦?喔喔,是这样啊。」 「嗯……」就那么短短一瞬间,安娜塔西亚垂下了头。「不过,如果是私底下的话……只是私人拥有的话,那就无所谓。」 安娜塔西亚拉起立夏的手臂,然后收下数字相机交给法兰崔西卡。 「怎么?要照吗——就你们两个?」法兰崔西卡说。 「ja。」 「咦咦?哥,纱友也要插一脚啦!」 纱友有如飞扑似的从挽起手臂的立夏与安娜塔西亚的旁边黏了上来。两人从左右两边包夹,用力地推挤着立夏。 「笨、笨蛋,纱友,别推了可不可以。」 「哥你才是笨蛋,干嘛黏安娜黏得那么紧啊,」 「我——并没有要……」 「我、我才没有黏她黏得那么紧呢。纱友妳自己才是干嘛一直靠过来——」 立夏夹处在如同纠结在一起般你推我挤的两人之间,耳朵因此变得火烫。在安娜和纱友两人柔软的身躯挤压之下立夏忍不住有些腼腆。法兰崔西卡望着三人的模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好似微微地垮下了肩膀。 任务结束,如此一来熟悉的日常生活又将来临。事情真的就这么顺利吗?立夏心想。不,想必一定会和熟悉的日子有所不同吧。他和纱友的关系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况且,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都陪在身旁。如果说杜她们三人的生活会继续维持下去的话。他有获那么即使生活有所改变亦无妨的感觉。 这样的生活一定多少会让立夏的人生变得更有趣——虽然有可能同时会带来危险也说不定。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即使夹在安娜塔西亚与纱友之间被挤得不成人形,立夏依然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自然而然地和缓了下来。 后记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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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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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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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幸会,我是鸟居丰。以「复制羊桃莉」为由来的这个笔名,是因为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正面的观点,以及对永无止尽的科技发展、还有人类往后可能会获得的科幻产物的实现化抱有热切期待所构想出来的。虽然上述原因有一半是胡扯,至于另外一半,则是我思考着能不能光以干支的生肖的名宇排列出一个笔名来,灵机一动所取的。以十二支的写法来写的话,就是酉亥未(日文音同鸟居羊)。当我们在某处偶然相见的时候,或是不敢当地能拜收到各位读者的来信时,希望有幸能请各位能怀苦一分亲密感昵称我『羊』。 这本名为『sas』的作品,是一部以某支特殊部队为基础,将其创作成现代风流行轻小说的故事。而那支部队,就极为普通地如标题所示,就是speciirservice(特殊空降部队),通称「sas」。不过sas是一般大众媒体所使用的名称,队员们自称时似乎只称作「连队」。至于为什么会称作「连队」,虽然拥有许多历史上与军事上的理由,不过在此并不多加以赘述。总匝言之,所属于sas的队员们,是英国享誉全世界的职业专家当中的职业专家,请各位读者姑且先将他们视为每一个队员都是具备有得以能计划作战、对部下与同僚做出指示、并且实行的顺应能力的军人来理解吧。 前话有些冗长了。总之这本名为『sas』的作品的主题,是描述拥有这种特殊风俗与思考模式的三名少女们,如何和极为普通的平凡人立夏与纱友这一对兄妹填补沟通上的隔阂——虽然或许根本没有填补起来,总之就是一部描写异文化交流的故事。我对所谓的异文化莫名地抱有一股幢憬,不管写什么东西,最后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完全一无所知的外国国家,感觉就是棒呢。如果有钱有闲的话,真想要随着风随着兴致四处漂泊,悠悠哉哉地在异国旅行,而不是参加旅行社所准备的旅行团行程。 关于作品中的内容,当然是「本故事为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在『sas』里扮演重要的角色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公国实际上并不存在。而美国、英国、cia与mi6等国家以及组织虽然实际存在,在这部小说里所谈及的行动都是虚构的。话虽如此,全部都以捏造的元素所创造出来的故事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并非所有内容都是天马行空,名为利沃尼亚的国家也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上,而且其发展成现今波罗的海三国的历程等等,我也直接套用在故事里头了。不晓得「在撒漫天大谎时记得把微小的事实一起编进去」这句格言是谁说的……总面言之,为了不让读者知道哪些地方是直一的,我调查了许许多多的资料,混合了捏造与现实的元素。如果这个如炼金术般的手法对故事的趣味性达成了贡献的话,身为作者是再欣喜不过了,不知各位读者感想如何呢。希望能让各位从虚实交错的『sas』所符有的世界擭得乐趣。 另外,本作里头仍留有不少伏笔。举例来说,为何安娜塔西亚的昵称会是「安娜」(一般面言应该是纳塔夏)呢,像这种细节我也暂且做好了设定。包含这一类的细节,以及埋藏在主干里的未解之谜,如果能从下一集开始慢慢谈及的话那就好了。为了实现这个希望,需要各位读者的加油,以及hj编辑部令人安心的后援,还恳请各位帮忙。我答应会尽全力让这篇故事倒吃甘蔗愈来愈有趣。 最后,请容我在此向出版本书时对我有所关照的各位答谢。最大的功劳者。s氏负责编辑,真的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建议,我想本书也不会出版于世上吧。您的建议就是如此地适切,那段在改稿时完成度逐渐提高的过程,即使以作者的角度画百仍是一段充满惊喜的时间。另外,厌谢为本书绘制华丽又可爱的插图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虽然当初对插图这一块感到相当忐忑不安,可是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图时,我便有如抽中大奖似的不禁兴奋握拳。以及第一次拜会编辑部时,刻意出来和我打招呼的总编辑,还有其它在幕后支持我的各位hj编辑部工作同仁,谢谢你们。在第一回这种值得纪念的大赏中,大力称赞『sas』的各位评审委员,对您们我同样也是满满的谢意。对于那些太过捧我的意见,我也不知道该感到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呢……我会不负各位的期待,往后继续努力加油的。 以及所有读者,我想各位现在正把本书拿在手上阅读,真的相当感谢你们。如果大家能藉阅读『sas』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间的话,身为作者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那么,我就在此祈祷能在第二集和大家继续见面。 序章 一个理当随处可见、极其平凡不起眼的十五岁少年——山阶立夏竟然有可能是一国的王位继承者。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就连立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正确地说,虽然他在知识上已经理解了这样的事实,不过在实际或心理上的感觉还是趋近于零。 七十几年以前,立夏的祖父提欧多利非自欧洲的小国,波罗的海沿岸的利沃尼亚公国前来了日本。 雷翁哈路特——————————————— ii 奥古斯都大公(国王)提欧多利菲—————美纱子(祖母) ii 山阶贤三——美绪律司——咲子 ii 立夏纱友 这就是立夏的家谱。现任利沃尼亚国王奥古斯都大公膝下并无子嗣,直系的子孙只有立夏一人,而利沃尼亚——这个落后又无人问津、宛如被遗留在中古世纪的边陲国家,最近竟因国际性战略要素的原因而被卷入了一桩大事件。 对立夏而言,自己被人拿来当作国际性阴谋的目标当然是件非常不舒服的事。可是更过分的就是阴谋的锋头并非指向自己,而是找上了妹妹纱友,这件事对立夏来说比自己的危机更不能接受。 立夏在一岁的时候因意外失去了双亲,于是被贤三及她的妻子美绪收养。之后,立夏便在被灌输自己和纱友是双胞胎的事实下逐渐长大。七年后,纱友也因病失去了母亲,而贤三因为外交宫的工作常常不在家,于是自从母亲病逝以来,立夏便一直和纱友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两人分享许多共享的物品生活至今形影不离,相信对方是和自己最亲近的存在。这样的纱友,被卷进了不知是战术还是战略,总之就是围绕于利沃尼亚王位继承权的阴谋里。 「我绝不允许」,立夏如此心想。但就连那个不能允许的事物,也显得太过于不可捉摸而让人一头雾水。只不过,有两点可以肯定的事项: 第一,不能让不仅在年幼时失去母亲、坚信着双胞眙之间强烈的羁绊却也被否定的纱友感到悲伤,这点无庸置疑。另外一点就是——希望得到可以守护纱友、守护宝贵事物的力量,他没办法原谅既平凡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立夏,快跑、快跔啊!」 少女以动人清澈的嗓音向立夏发出了命令。 立夏在废弃工厂的用地里一股脑儿地被操练跑步。立夏穿着黑色牛仔裤与t恤,并在上头随性披着一件绿色印花上衣,按照命令持续不停地跑,t恤因湿淋淋的汗水而紧黏在皮肤上。七月上句的气温十分闷热,在梅雨间歇的晴天,不舒服指数更是特别地高。 标靶会怱远怱近地出现,只要在眼角的余光里捕捉到任何一丝标靶的踪影,立夏就必须停止跑步的动作,停下脚步,迅速举起拿在右手上的手枪,准确地瞄准射击。规则就是如此。 「只要一确认,就停下来开枪!」 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立夏把手枪指向被切割成人形的木制板子,枪口因喘气的缘故无法固定住。着眼点则因肩膀上下起伏的动作而晃动。「得尽快开枪才行」,立夏焦急地想开枪射击,距目标约有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射出的两发子弹中一发偏离了目标,第二发则勉强命中了人形的右胸。立夏持续射击,射出的第三、四发子弹分别在标靶的头部上钻开了两个洞口, 「快跑,立刻离开原地!不要呆站着不动,立夏!」 立夏气喘如牛地暗自哀号:「呜哇,好难受。」感觉进入肺部的氧气量十分稀少。为了吸进更多的空气而大门呼吸。可是痛苦并未因此消失,愈跑愈是实际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不足。 「左方还有两具标靶!你漏掉了!」 立夏紧急停住,把身体转向左方,笔直地举起手枪。他并没有用瞄准具镇定目标的多余时间,仅靠准星(前瞄准具)抓个大概,快速连开两枪,还没来得及确认命中与否便将枪口移向隔壁的标靶,接着又是两枪。砰、砰、砰、砰,四发枪声在废弃工厂的用地里回响着。 「——结束了,立夏。」少女的声音冷冷地宣布训练告一段落:「立夏,你刚刚已经死了。你对左方标靶的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被射杀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再加上那之后没打中目标,遭到反击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唉唉,真是的,可恶——」 立夏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原地上,把视线投往自己应该要击中的人形标靶。两具并排在一起的标靶当中,第一具的人形上命中了一发,不过那一发也仅只是掠过旁边穿开了一个半圆的洞口而已。第二具标靶的成绩则较为理想,躯体上头两发弹孔,有确实集中火力命中目标。可是,这样的结果一点意义也没有。 既然安娜塔西亚已经宣布「死亡」了,那么自己铁定无法逃过一死吧。如果这是实战的话,早已命丧黄泉了,自己的实力还差得远呢,立夏不禁感到气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两个月前的立夏不过是个外行人而已,甚至运动神经还略逊于常人,对于射击这一类的技巧自然没有才能可言。 「辛苦你了,立夏。虽然最后失败了,不过过程表现得相当不错。」 安娜塔西亚向立夏伸出手,并给予温柔的鼓励。少女金色的大波浪卷发随风飘逸,看起来就像淡淡地闪耀着光芒一样。 「……谢谢,安娜。」 立夏唤着少女的昵称,抓住对方所伸出的手打算站起来。 安娜塔西亚的装扮没有改变,还是去上学时的制服:鞋子是褐色的平底鞋,套着黑色的长统袜,裙子则是苏格兰格纹图案;即使没穿上外套,依旧规规矩矩地扣好褐色背心的钮扣,衣着没有一丝的不整。上衣的领口以缎带式领带系好,整齐端庄的仪容同时也给人一种看起来非常闷热的感觉。 安娜塔西亚纤细的手臂撑起立夏,这时她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立夏因汗水而滑溜的手从安娜塔西亚的手滑离,身体有半秒的时间浮在半空中。最后立夏四脚朝天摔倒在生长着茂密短小雉笔约废弃工厂用地上。 「呜哇!」失足摔倒在地的立夏故意赖在地上,耸动肩膀喘气不愿起身。「——怎么了?安娜?」 立夏瘫倒在地上仰望着安娜塔西亚。站在刺眼逆光中的安娜塔西亚把刚刚撑着立夏的右手包在左手里头,两手凑在胸前静悄悄地紧闭着嘴巴。 从她的表情无从得知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宛若的冰雕般的眼珠直视着立夏,立夏同时也对上安娜塔西亚的视线,按照老规矩以眼睛确认双方的纪律。立夏感觉到,自己从理当是为两人一体,并且必须互相抱着绝对信赖的搭档,安娜塔西亚的眼睛里,看到了些微的动摇。 安娜塔西亚一瞬间别开了视线,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眼睛又变回原先翡翠色的冷漠瞳孔;立夏自然而然地对着安娜塔西亚沉静的站姿看得出神。立如芍药,坐似牡丹——日本虽然有这样的谚语存在,不过像现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形容才算恰当呢?立夏如此心想。 光滑剔透般的白皙肌肤,粉樱花色的嘴唇,如果要用花来比喻安娜塔西亚她那每一吋细节都如受到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般的姿态,或许就是白玫瑰的花苞吧。也就是尚处于含苞待放阶段、即将开花前的瞬间之美。省却了一切累赘的精巧体型、细长的双腿、在胸部到腰际之间柔和地形成一道曲线的纤细腰围。 而最重要的是,美丽的玫瑰必长着螫人的刺,安娜塔西亚的眼睛让人的皮肤有一种冷冽的感觉,自其所散发出来的氛围里,存在着某种教人无法轻易接触的尖锐。 「立夏,今天的实弹训练就此结东,站起来吧。」 听安娜塔西亚这么一说,立夏这才从地面撑起上半身,长长地呼出一 口气。 「——呜,先等一下啦,我好累喔……我站起来就是了。」 「最后,我们修正射击姿势就好,立夏,请摆出射击的姿势。」 立夏听从吩咐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空无一物的空间举出手枪。安娜塔西亚绕到立夏的背后,密合地将身体靠了过来。虽然立夏在训练的时候已经接受过无数次同样的教学,但就是无法习惯这个瞬间。太过紧张导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安娜塔西亚从立夏的背后彷佛以双手交缠他的身体似的,修正左右手持枪的角度。立夏的背部被安娜塔西亚的身体牢牢贴上,那个触感令立夏的耳根子红得发烫,胸口为之发出悸动,身体稍稍缩了起来。 「啊——」 安娜塔西亚突然离开了立夏的身子。 「怎、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娜。」 就连反问的立夏也为之口吃,他回头一看,安娜塔西亚的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和自己对上视线。最近的安娜塔西亚开始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过去所不曾见过的表情。即使立夏努力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也想不出开端究竞为何?大概是从度过了那个事件以来吧—— 立夏之前强硬地把已踏上从日本返回利沃尼亚归途的安娜塔西亚等人给带了回来,因为这件事情,立夏算是半承认了自己是王位继承者。虽然为了将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等三人带回来,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别无他策,不过他其实也很烦恼这么做是否真的恰当。如果被问到立夏有无继承权者的资格,那他也只能回答:「现在还没有。」他没有承担起一个国家的自信。目前立夏应该要保护并且有能力保护的,只有自己的家族山阶家、这块渺小的领土的范围而已。 「安娜,就像这个样子吗?」 立夏一问道,安娜塔西亚便点头称是。 「naja,现在的——就照现在的姿势就可以了。如果目标在十五公尺以内,那就把焦点对准准星,之后只要前后瞄准具的左右两边有对齐就会命中了。你要牢记这个姿势。」 「嗯,我知道了。」 立夏为了将受过调整的姿势正确地记住,重复了两、三回从站立姿势转为射击姿势的步骤。 「立夏,接下来作缓和运动,我们用慢跑回家,请保持一定的步调跟着我跑。」 在安娜塔西亚的呼唤下,立夏压下了击锤降下杆(解除枪械待发状态之用),击锤从拉起的位置回到了原位。把枪插回垂挂在腋下的枪套之后,立夏便追着缓缓开跑的安娜塔西亚的背影离去了。 离立夏与安娜塔西亚有段距离的地方停着一辆轿车,搭乘在珍珠黑的轿车里头的,是三名年纪和立夏相仿的少女。 坐在驾驶席上的是瑷华,她将黑发辫子分别在左右两边各扎成一团。她戴着无框的眼镜。以稍稍带着倦怠感的视线注视着两人。 「立夏进步了呢。」 瑷华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然后再把柔嫩的脸颊靠在上头,并未刻意对着谁,只是一个人如此喃喃自语说道。 「——嗯。」坐在后座的法兰崔西卡轻轻点头,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六十分。」法兰崔西卡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偏暗的金发,她将留得长长的头发绑成了双马尾。 「六十分算高还是低啊?」 坐在法兰崔西卡旁边的纱友开口发问后,法兰崔西卡便又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回答「普普通通」四个字。 「我想,这一定是算不错的成绩啦,因为立夏才刚起步嘛。」 瑷华就像是在安慰似地说道。 「以两个月的成果来论,绝对是一百分的啦!搞不好他很有天份喔?而且很拚呢。」 「有在拚是很好啦……」 纱友的样子像有所不满似的,微微地鼓起了脸颊,还残留着稚气的柔和脸颊轮廓反而因此更为调和,即使生起气来还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纱友绑在左右两边的头发在耳后随脖子的轻微扭转而摆动,然后轻缓地随着从开启的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而飘摇。 「怎么了吗?」 「没事——」 纱友把视线从缓缓起跑的安娜塔西亚以及追着她背影的立夏身上移开了。进行射击训练的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感情很好地由安娜帮忙矫正姿势,立夏所露出的表情对纱友来说很眼熟,那张好似害羞又好似感到不好意思的脸。一直都是立夏摆给纱友看的表情。 那是当两人勾着手一起散步、或者玩弄立夏的红茶色头发时所露出来的表情,那应当是永远只属于纱友一人的表情才对,为什么会变了个模样?纱友如此心想。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眙说法只是个谎言,尽管如此,过去两人所度过的时光是一样的,共同走过了十五个年头的绝大多数时间。而这样的关系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厌。」 纱友断断续续地喃喃说道。 「纱友?妳怎么啦?」 即使瑷华露出一脸不解的模样表示关心,纱友仍旧一语不发;法兰崔西卡则像是若有所思地凝视低着头的纱友。 「华,我们回去吧。」 「啊,好的,是该回家了呢。」 瑷华转动了轿车的钥匙。发动后的5.5升v12引擎的运作声令车体隐约地为之摇晃起来。 第一章 七月上旬多雨时 在吃完晚餐的山阶家,立夏窝在自己的房间摊开了课本和笔记。地板上那张圆形的玻璃桌旁,准备了五人份色彩缤纷的坐垫。然后一伙人便这么围着玻璃桌席地坐着。除了房间主人的立夏、因事态演变而开始和立夏在同一房间一起生活的安娜塔西亚,另外还有纱友与法兰崔西卡、瑷华也跑来加入,山阶家的五名成员全都聚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为什么大家都要跑来我房间凑热闹啊?」 立夏话才一说,纱友便轻轻地用肩膀撞了过来。 「要去哪是纱友的自由吧,这是自己的家耶。」 立夏就像是要闪开故意把身体靠过来的纱友一样扭起了身子。纱友差点坐着摔倒,于是一把揽住立夏的手臂。 「哇,妳这笨蛋,我现在正在写字耶——」 写宇写到一半的立夏的笔迹在笔记本上拉成长长一条蚯蚓线。纱友明知如此,却仿佛要让立夏感到更头大似的加紧火力缠了上来。 「还不都怪哥哥你没事闪个屁!」 「我没有闪啊,是纱友自己跌倒的吧!」 「骗人,你刚就是有想要躲,而且人家才没有跌倒呢,不好意思。」 「好啦,妳没跌倒就是了,别再揪着我的手了。」 「——立夏,请你认真一点。」 安娜塔西亚介入了兄妹两人的斗嘴。那是冷静的、不赘述事实以外任何事物的清冷之声,听似感觉冷漠,但其实并非如此,最近立夏渐渐可以察觉到那些微的差异了。 「立夏还处在基础教养的阶段,如果要参与作战,就需要习得更为艰深的内容。」 「嗯、嗯嗯……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如何呢?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首先,学习语言是最重要的。若立夏往后有打算和利沃尼亚维持关系生活的话,最好是学会英语和利沃尼亚语,可以的话还有法语。所幸德语和利沃尼亚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这个比较类似方言,我们就连同英文一起学习利沃尼亚语吧。」 「哇勒!」 安娜塔西亚继续对发出哀号的立夏紧追猛打。 「接着则是社会学。在卧底工作的任务中,了解各国的历史与文化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能和当地居民构筑友好的关系,将会为往后的任务带来庞大的优势。」 「还有数学和理科也是——」难得地法兰崔西卡也发表了意见。「在使用追击炮的援护攻击中,指挥官的工作是最为重要的。」 「基本而言就是计算弹道啰!」瑷华说道。「指挥宫得测量轨道与距离,并大声朗诵数值,二号人员则按照测量结果设定迫击炮,然后由三号人员投入所需要的火药份数,接着设定好炮弹,像是放烟火似地打上天空。」 「安娜有一次差点被迫击炮杀掉。」 「咦?」 立夏还没来得及向喃喃说道的法兰崔西卡询问细节,纱友就抢先一步发问了: 「那是怎样的情况?最后怎么了?难道安娜有受到啥重伤吗?」 纱友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桌子上方向前采出身子,直逼法兰崔西卡。 「别再继续那个话题了。麻烦各位自重一点,现在是读书的时间,不要闲聊,态度要再更认真点——」 担任教师的安娜塔西亚冷静地驳斥了询问。尽管如此立夏还是看得出来。身为团队的搭档,已经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即使安娜塔西亚表情冷静,但她的耳朵还是染上了薄薄一片红晕。大概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让她感到难为情吧,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种失败,不过法兰崔西卡所言应该是事实,立夏没来由地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故事。第一次见面时所感觉到的那股清透冷峻只是安娜塔西亚的表面,在她本人里头则蕴含了许多女孩子气的特色——立夏是如此认为的,只不过目前为止那些特色几乎未曾显现出来过。 不知理由为何,立夏对于安娜塔西亚的内心、她的过去、甚至她在利沃尼亚是如何长大的、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很想知道。不过要问出这些事情难度一定不低吧?立夏茫茫然地默想,注视着安娜塔西亚的侧脸。 忽然,安娜塔西亚把视线投往立夏,两人四目相对。 「睫毛好长喔~」立夏在心中如此感叹。在睫毛的衬托下,安娜塔西亚的翡翠色眼珠看起来显得更引入注目。不知道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有多久的时间,只有一剎那,还是再更长久一点,安娜塔西亚微微地将脖子歪向一旁。 「——有什么问题吗,立夏?」 「啊、啊啊,嗯,没事没事。啊不、这个啦,这边的这个问题——」 立夏感到不知所措,随便指了课本的一个地方。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得这么慌张不可,总而言之立夏瞥开视线,想要将刚刚茫茫然望着安娜塔西亚的自己敷衍过去, 「哪一题?」 「这、这一题,问题二的(-y+5)(-y-9)……」 「啊,那题我刚好也碰壁,该怎么解呀?」 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纱友把身体靠向立夏。在彼此的脸颊几乎快贴在一起的距离下。纱友飘动的柔顺秀发搔弄着立夏的后颈。 「立夏,自己想一下,要动脑思考,然后充分地检讨自己的想法,去思考会有什么样的答案存在、思考其中的机率有百分之几的可能性,凭自己思考、视状况做出实时的判断,这是未来不可或缺的资质。」 「啊、呜——原来如此,对不起,我太轻易开口问人了。」 立夏坦然地道歉。虽然那个问题本来就是随便乱指的,但不管怎么说,对自己而言那都是个难解的问题不会有错;不论大小事劈头就问安娜塔西亚的态度实在太不可取了,立夏如此心想。 「呃——该怎么解呢,这可以直接展开吗?」 「我看。那样子似乎超级麻烦的耶,应该有其它比较简单的方法吧?」 「——找出它的模式。」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进出了一句话, 「就是这样,把共通的项目整理成一个来思考啦。」 「妳们两个别宠立夏了。」 安娜塔西亚冷冷地表明道,立夏像是吃鳖似地缩起了肩膀。安娜塔西亚的言语偶尔会冷漠并直接到让人感觉严厉的程度,不过,严厉只是短暂的一时而已,马上进行安抚是她的习惯。 「若是立夏的话,只需要用一点诀窍就知道怎么解了,请加油。」 「嗯、嗯,我试试看。」 立夏点点头,看到他们两人互动的纱友又再次鼓起了脸颊。她像是要靠在立夏身上一样地肩碰肩,可是不知怎的,却有一种彼此距离非常遥远的感觉。零距离,明明已经无法再更靠近了,却不晓得为何还是会有疏离感。 明明是零距离,明明彼此触碰在一起却还是会有这种感觉,那肯定是因为有个类似一张薄纸般的东西夹在彼此之间的缘故,纱友漠然地想着。而那张薄纸的真面目,纱友也心里有数。虽然心里有数,可是却又不想去承认,因为这世上没有比自己还要更接近立夏的存在。 纱友坐在立夏左边的同时,一面凝视着位在另一侧的安娜塔西亚的侧脸。曲线平滑柔和且细致的白净脸颊、颜色浅薄的樱桃小嘴、被纤长睫毛修饰的双眼则拥有清澈的颜色,即使是同为女性的纱友来看,也照样觉得很漂亮。 那立夏的看法又是如何呢?纱友心想。她讨厌介意立夏怎么看待安娜塔西亚的自己,纱友和立夏的关系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变得疏远,纱友是这么认为的——应该说纱友想这么认为。 当初立夏红着一张脸摆出认真的表情表示纱友是「重要的存 在」,现在一定也是一样。纱友信任立夏所说的话,而且光是信任这个词汇还不足以说明。纱友依然相信自己和立夏是双胞眙。并非是在血缘上,而是在灵魂或精神上,总之就是藉由这一类神秘性的媒介联系在一起的双胞胎。有这样的双胞胎在不也很好吗?她如此觉得。 纱友沉默着垂下眼睫毛,视线落在玻璃桌上。就如立夏现在所做的一样,自己也认真地计算着数学问题,只不过,用功地在笔记本上书写数字与文字的同时,也悄悄地靠了上去,把体重放在立夏的身上。立夏一瞬间把视线移向纱友,这回就像接受了纱友,用比初春之时还要更加强健些许的身子撑住了纱友倚靠过来的身体。 2 平日当然还得面对学校,立夏和纱友一如往常到秋穗台国中上课。升上了三年级的今年和直到去年为止的差别,就是多了日本——利沃尼亚公国之间的亲善留学方案。 虽然纱友和立夏莫名地可以了解那套方案是在怎样的背景之下被生出来的,不过想当然尔不会透漏出来。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等三人也如老样子以留学生的身分继续留在秋穗台国中。 「……留学期间延长了呢。」 劈头被国小以来认识至今的朋友,式庄茅穗这么一问,纱友忍不住「咦?」的回了一声。 「啊,对、对啊,妳是说安娜她们吧?好像延长了没错耶。」 体育课的时候,纱友一边进行着两人一组的拉筋运动,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茅穗放轻力道推压着双腿张开坐在地上的纱友的背部。将短发发型的柔顺浏海往左右拨开露出额头、并戴着眼睛的茅穗,从外表看来是个十足的文学系少女,就连按压在纱友背部的力道,与其说是放轻,应该说完全感觉不出来她有在用力。 「小茅。妳可以再更用力点没关系啦。」 「好,那我就稍微更用力一点推妳啰。」 茅穗以不可靠的力气用力推压背部。令纱友的身体和地面呈平行状,差一点就整个贴在地上。对身体的柔软度还小有自信的纱友悄悄往旁边看,由法兰崔西卡负责推背,安娜塔西亚维持两脚张开的姿势上半身完全贴在操场上;但这样对她而言似乎还只是小case,即使把身体的方向从正面切换到左右两边,也照样能把额头贴在两脚上,轻松地伸展着身体。 她们三人运动神经超群,所以这点程度的动作只是家常便饭吧。纱友如此心想的同时。没来由地燃起了竞争意识。 「小茅,再推、再往下推!」 「呃,妳不痛吗?」 「嗯,再往下推一点没关系,得热开身子才行嘛。」 纱友一边回答一边被往下推,脚的筋隐隐作痛,可是纱友抱着不拚不行的精神拚命伸长身体。 「嗯,已经够了,我们交换吧。」 好不容易让胸部着地的纱友从地上爬起来和茅穗交换了位置。 「纱友,拜托妳小力一点喔……」 从小学时代便对手艺社从一而终的茅穗,以纱友的角度看来,身体算是相当的僵硬。关于这点纱友也有所拿捏,所以便一面回答说「嗯,我只用一点点力就好。」一面适度地用力推压背部。 在帮忙茅穗做拉筋的时候,纱友无意识地找寻立夏的身影。 因为男生预定要跑中距离1500公尺,所以现在应该正在校园中央以白线所描绘而成的跑道上绕圈才对。可以看见有数个集团,以及零零落落地跑成一长串的学生,从那些学生当中,纱友立刻找到面熟的立夏——本这么以为的她却出乎意料地找不到。毕竟过去第一眼就找到立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为什么会不见了?」纱友脑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大问号。 纱友把视线从中问偏后,转向速度更慢跑得气喘如牛的落后集团,立夏的身影——依旧遍寻不着。虽然又重新从中央跑成一团的男生里头找起,但找不到那头极富特征的天生褐发实在为之诡异,无法一眼就找到立夏令纱友有一种不合常理的感觉。 不管是身在再怎么混乱的人群,即使有一定程度的距离,纱友都很擅长找出立夏。不知该归功独特的直觉,还是因为总是在一起所以知晓了行动模式,总之要找出立夏的身影对纱友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拥有特别的羁绊。」这是纱友自幼以来就抱有的想法,即使是已经长大的现在,这个念头依旧没有改变。 「痛、好痛喔,纱友——再小力一点——」 听茅穗喊痛,纱友这才发现自己正情不自禁地两手使力。 「对、对不起啦,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纱友把手从用力推压的背部放开后,茅穗总算获得解放,轻轻叹了口气。 「齁……真的好痛唷。」 「对不起喔。」纱友向目泛泪光的茅穗又道了一次歉,不过她的心思并末放在谢罪上,视线还是笔直地朝着跑步的男生集团。 「啊——」 「咦?什么事?」 纱友无意识地喃喃回答了茅穗的疑问。 「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茅穗找寻纱友视线的焦点,她看了看形成集团的男生群,反而陷入混乱,东张西望地让视线来回游移在站在身后的纱友与跑步的男生们之间。 就在这段期间,纱友确实地找到了立夏;立夏正紧跟在1500公尺赛跑的领先集团尾巴。明明在不久前都是跑在中段班后面的,纱友心想。立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那么善于跑步了。在这两个月的期间。立夏的确有了变化。 立夏拚尽全力奔跑以求不落后领先集团,他的侧脸满是认真的表情。纱友心想:「男生就是男生。」和宁可大家凑在一起、跟好朋友配合步调一起跑步的纱友截然不同。就像要紧咬住第一名不放似的,想要一决胜负;抑或者跟胜负无关,只是想测试用上自己的全力可以拚到哪种地步,立夏现在显露的就是这样的脸。 纱友的内心有股溅起一道涟漪的感情,即使是自负对立夏无所不知的纱友,依然有了好似全新感受般的心动。 「啊,我知道了,妳在找立夏同学对吧?」 茅穗两手手掌合十,满脸微笑地问道。 「咦?不是啦。」纱友慌忙答辩,「我只是看一下下而已——」 「立夏同学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咦?怎么个不一样法?」 「感觉好像一直都很认真很拚命……总而言之。就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氛……」 「是、是吗?」 「说到这个,亚亚游曾提过她有关于立夏同学的消息想讲。」 「咦?什么什么?哪方面的消息?」 纱友反问。亚亚游指的是同班的三枝亚游子,她是纱友与茅穗的共同朋友,常常和她们混在一起,和茅穗是宛如一百八十度相反的性格。 「呃,我也不清楚耶……记得好像是社团活动的学妹怎样之类的。对不起,我没有听得很仔细。」 纱友像是不怎么有兴趣似地点了点头,比起现在茅穗的谈话,不知怎的立夏更吸引她的注意。不一样了,她能了解茅穗所说这句话的意思。自从安娜塔西亚等人来了以后,立夏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也有没改变的地方。对纱友而言,立夏仍然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并且对纱友百依百顺——立夏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存在。 尽管如此,还是有哪里变得不一样的感觉。纱友对于内心深处那不可思议的不协调感感到迷惘。 就在纱友盯着立夏瞧的时候,同样也有一群少女的目光正在追寻着集团跑步的一群男生。 安娜塔西亚一面做着拉筋的动 作,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立夏跑步的模样,仿佛在确认自己所作的训练成果似的。 「……立夏速度变快了呢。」 瑷华一副傻眼的模样站在操场上喃喃说道。 「naja,最近这一阵子进步很多。或许是因为发育期的关系。」 安娜塔西亚挺起上半身,一边左右来回扭转身子一边用力地转动肩膀的关节。 「立夏很拚也是个原因嘛。」 「嗯,还算满拚的。」 法兰崔西卡像是表示同意似地点点头。 「我认为立夏的这个地方很棒,他一定能成为一位好王子的。去利沃尼亚绝对会成为热门人物。既年轻、又认真,而且我觉得外型也还算挺抢眼的,妳们觉得咧?妳们觉得咧?」 安娜塔西亚暧昧地向不知为何讲得一脸兴奋的瑷华点了点头。 「——或许是吧。」 安娜塔西亚口头上回以意兴阑珊的回答的同时,又再一次注视侧脸神情认真的立夏。 被瑷华这么一问,安娜不禁心头为之一惊。她重新仔细端详立夏,觉得或许瑷华说得没错。打从拜托自己帮他进行训练以来,那副真挚的眼神始终都没有改变,想必今后他也会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自己前进的方向逐渐成长吧。 虽然不晓得对立夏而言那是否为一条正途,不过对利沃尼亚来说,或许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一想到利沃尼亚,安娜塔西亚便显得有些踌躇。 她心想: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是否真的是为立夏好呢?或许立夏应该做一个平凡的学生,过着极其一般的日本人的生活才对。虽然木已成舟,但安娜塔西亚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罪恶感。 「立夏——」 安娜塔西亚试着轻声呼唤这个名字。直到目前为止,或许曾经有过许多的选项,自己是否成功选择了最尽善的方法呢?即使自问自答也找不出答案。可是唯有一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安娜塔西亚并不讨厌那一段和立夏组为搭档进行训练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积极地渴望那些时间的到来吧。一想到这,安娜塔西亚发现自己的耳朵自然而然地泛红起来。 这股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打从出生以来就不曾拥有过这种感觉,至少是入学到『学校』以来就不曾感觉过的——应该是这样没错。那如果是年纪更小的时候,是否就曾经有过呢?安娜塔西亚试着想要去回忆,却被一阵类似闷痛的感觉所袭而眉头深锁。 「安娜,妳怎么啦?」 「——没事。我很好。」 「是吗?身为搭档,妳应该为立夏的成长感到很高兴吧?」 「……是呀。」 安娜塔西亚暧昧地点头。 「可是他还嫩得很呢,训练还不够。」 法兰崔西卡伸出手指。她指的是立夏所在的方向,而那个立夏正在终点前不远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拉开了和领先集团的距离。 「……唉,毕竟才刚起步没多久嘛,以后会慢慢进步的啦,总之他现在真的很拚命。」 瑷华像是在打圆场似地说道。安娜塔西亚觉得。立夏确实有在努力。这一点肯定没错。立夏现在的脸,是视线朝着前方、向后缩起下巴、仍旧试图紧咬领先集团的表情。 不肯轻言放弃是有其理由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它重要的事物。安娜塔西亚过去也曾拥有这样的感情,当时刚进『学校』的安娜塔西亚就跟现在的立夏一样——说不定正好处在相同的立场。她的过去绝非从一开始就一帆风顺。回想起当年在既不平顺又痛苦的训练时代的自己,安娜塔西亚自然地把自己的身形重叠在跑步的立夏背影上。 「安娜?」 法兰崔西卡探头打量安娜塔西亚的脸。 「我认为立夏表现得不错!」 安娜塔西亚重新以绷紧神经、冷澈的眼神向两人表示道。 「我们也是做我们该做的就好,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发誓——不论立夏选择哪一条路,我们都要跟随他的选择。」 「ja。」「是。」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点头回应安娜塔西亚所说的话。 3 七月初的礼拜日,从一早开始就持续静静地下着如雾般的小雨。 这一个礼拜以来几乎一直都是类似的天气,偶尔露脸的太阳常常只现身短短一小时左右便躲回暗灰色的云朵背后。正对死气沉沉的阴天感到厌烦的时候,天空便随即便开始下起雨来,最近就是不断重复着这种梅雨季节所特有的循环。 在山阶家的客厅里,除了身为家长的贤三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而纱友正手脚飞快地把湿掉的衣物吊在横架起来的晾衣绳上。 「哎唷,像这样每天下雨下个没完没了真的很讨厌耶。」 纱友一边碎碎念地发泄着不满,一边把衣物堆成的小山从洗衣篮中拿出,然后用晾衣夹一件一件吊挂在绳子上。纱友在家中的打扮,是暗黄绿色的迷你裙搭配奶油色的针织棉上衣,看起来感觉着实清凉。 立夏也是一身t恤配上五分裤的随性衣装,彷佛在恢复早上慢跑的疲累似的,以半侧卧的姿势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在晾贤三的衬衫、立夏的牛仔裤之类衣物的时候,立夏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等到东西一轮到纱友和安娜塔西亚等三人的内衣裤,他就不知该把眼睛放在哪里才好,心神不宁地游移着视线。 「我、我说啊,那个、纱友——」 「欸,什么?哥,怎么了吗?」 刚好正在晾自己内衣裤的纱友天真无邪地转头回望立夏,露出不解的表情。立夏自己也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和纱友自从懂事以来便共度了所有的时光,而且还曾经一起洗澡过——当然那是小时候的往事,现在想要一起洗澡,那根本就是作梦。 「——没、没有啦,没事。」 立夏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是吗?你怪怪的耶。」 纱友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只是耸一下肩膀,然后又回头边哼歌边继续晾衣服。 总而言之纱友就是不管内衣裤还是任何其它东西,只要两手没空,就会叫立夏去帮自己拿来的那种大剌刺个性。 就连立夏也觉得自己对于这方面的事已经慢慢被迫习惯,变得比较能以平常心面对了。注意力不再会因为隐隐约约出现在眼角余光里的白色、浅蓝色、粉红色、以及格子状的小布块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了。 当在做自己的事情、以及看电视的时候还能像这样无动于衷,不过现在是处于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并且筋疲力尽靠在沙发上的状态。 视线实在很难不飘到纱友的手边偷看。 没有依据可以判断出哪一件是纱友的,哪一件又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还是瑷华的。不过不管那是谁的内衣裤都好,多少有点羞耻心之类的应该比较好吧?立夏很难不去这么想。为什么只有自己必须红着耳根子在这里如坐针毡呢,虽然觉得事情很不合理,可是立夏也只能束手无策。 「纱友,我也来帮忙吧?」 「啊,华,那就麻烦妳啰。」 甚至连瑷华也跑来插一脚了,随着晾衣绳变得愈来愈像颜色多采多姿的万国旗,房间的湿度也在短时间内开始上升。 「……总觉得好闷湿喔,如果家里有除湿机就好了……」 「不可以!」 立夏才刚一嘀咕,纱友立即驳斥了他的说法。 「现在就连空调部出一大堆问题了,还买除湿机未免太奢侈了吧,」 「喔喔……妳说那部空调啊。」 立 夏抬头看着那部安装在客厅里的空调。这部由贤三从职场所带回来的不明中古电器虽然至今仍姑且守在岗位上运作,不过却只会发出吵人的低频,而无法发挥和噪音对等的效益,所以饱受立夏与纱友的批评。 「得跟老爸说一下,教他想想办法处理这玩意……」 立夏维持散漫的姿势喃喃地说。将视线转到坐在排成l字型的沙发上、立夏左手边的安娜塔西亚,以及她身旁的法兰崔西卡后,就能一眼看出她们俩对高温不甚习惯。 安娜塔西亚等三人即使在礼拜天依然是穿着上学用的制服,不但背心的钮扣全都一一扣好,领口的缎带式领结也系得牢牢的。 虽然法兰崔西卡过去为求可以实时反应任何状况,总是挺直了背以锐利的视线扫视四周,但今天却把两手放在桌子上盘了起来,还把脸靠在上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至于安娜塔西亚和她相比之下尽管比较好一点,但眼神还是显得有些飘忽不定。那双立夏一直觉得如同冰雪一般,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凛然眼睛如今却失去焦点地眼神呆滞。 过去让人觉得无隙可趁的两人事实上对湿气和高温毫无抵抗之力吗?立夏心想:发现到她们意外的弱点了,立夏差点因此忍不住爆笑出声。特别是趴在桌子上的法兰崔西卡,她的模样着实可爱,令他把手捣在嘴边憋住笑声。 「…………立夏?怎么了吗?」 安娜塔西亚向微微地颤抖着肩膀的立夏开口问道。 「咦?啊啊,没啦——」 立夏不知该如何回答,把脸别到一旁试图掩饰嘴角笑得很娘娘腔的模样。 「——?」安娜塔西亚面露不解表情。 「也没有啦,我只是在想说为何安娜妳们总是制服的打扮而已。」 立夏拚命把表情恢复成正经的模样,姑且试着提案解决闷热的根本方法。 「可以再轻松一点嘛——妳看,如果穿像纱友那样的打扮不也不错吗?至少在家里的时候可以随性一点呀,毕竟我家的空调就是那么地逊……」 立夏指了指空调。 在发出「嗡——」低音的同时,仅有些微的冷风以敷衍的程度从空调的空气输出口倾泻流出。 「得跟老爸说一声,教他想想办法才行。」 「一定讲了也是白讲啦!爸爸每次都推托说东西还可以用不要浪费之类的嘛。」 纱友完成晾衣物的工作,「碰」的一声在立夏的身旁坐下。 「因为我们的老爸就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小气舍不得花钱啊……」 立夏耸起了肩膀。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安娜和法兰就是因为穿得太正式了,所以才会更觉得热。」 「啊,对,就是说啊。」纱友也同意立夏的说法点头附和。「或许利沃尼亚是天气很冷的国家啦,不过日本可是常常天气很热的,接着到了八月之后可是会更热的唷!妳们没带夏天的衣物来吗?」 「没有——」安娜塔西亚回答。「分发给我们的就只有这套制服而已,之前没预料到任务会拖延到这么久。」 「是呀。虽然热归热,其实这套服装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喔,不仅透气性设计得很好,在沙漠之类的地区还能保护肌肤免于阳光直射呢。脱掉了反而会更热喔,」 法兰崔西卡紧接着帮瑷华的说明做补充: 「而且低体温症反而危险。」 「低体温症?」纱友回问道。 「因为沙漠的日夜温差相差非常地大,晚上温度可以降到零下喔,如果没穿上万全的衣眼,可是会被夺走体温冷死的。」 「这里又不是沙漠。」纱友露出苦笑。「至少拿下领结,让领口放松一下如何?还有背心也脱掉吧——在日本这叫做『coolbiz』,就连上班族也都不打领带的。」(译注:全名coolbusiness,日本基于环保考虑所推行的衣物轻量化运动。) 「我家老爸的职场就没办法这么随性了,不过那是例外啦。」 「所有的装备都应该按照规定穿戴在身上。」 安娜塔西亚彷佛总算重新找回平时的态度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端正坐姿,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直视立夏与纱友。先前看起来精神涣散的眼神在一瞬之间便恢复为清透的眼睛。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在发生万一的时候,东西没准备在身上有可能会导致最糟糕的事态。好比说,一九九三年美军特遣部队在索马利亚的摩加迪休所展开的战斗,他们这些理当十分优秀的突击部队却因为没有携带nod(newsondemand)的缘故——」 「先、先等一下啦。」 立夏把手心往前伸出,打断安娜塔西亚的言论。 「什么nod之类的我不是很懂。反正那也不重要啦,重点就是只要必要的东西都有备妥就好了对吧?难道那一类的东西在日本买不到吗?像是类似的、比较不会那么热的款式……」 安娜塔西亚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以食指的指背触碰着嘴唇,然后回答了立夏的疑问。 「——也是有在当地筹备备用品的情况。如果在监视和ctr任务中有必要的话……就会这么做。」 「ctr指的是侦查吗?」 「没错——就是近距离侦查,特别是在以情报收集为主要任务的时候,为了得以暗地行动,就会穿着当地的服饰来展开行动。我们现在这套服装并不适合现场吗?」 「呃,很难断定耶!制服感觉似乎还满普通的,但似乎又不怎么平凡……」 「如果是在街上的话或许还满普通的吧?」纱友说道。「就算是放假也有人会故意穿制服出门,或者是换穿别间学校制服之类的。安娜妳们的制服又很可爱,所以我觉得就算当作外出服来穿也不成问题啦,不过之后的季节就难讲了。哎,所谓的在当地筹备指的是血拼吗?要去的话下次我们一起去,多多试穿看看吧?」 「哇啊,这个提议不错喔!」 瑷华双手合十,乐不可支地挤出了笑脸, 「我想去,到时候纱友可以帮我推荐吗?」 「嗯,刚好这个礼拜在七日堂有拍卖会,礼拜五回家的时候去逛一下妳们觉得如何咧?哪,哥你也会陪我们逛吧?」 「我、我喔?是可以啦……」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能顺便买东西送纱友的话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纱友像是在撒娇似地揪住立夏的手臂。 「拜托,别跟我敲诈了。」 虽然立夏并没有认真抵抗,不过还是扭开身子设法挣开纱友的手。 「呀啊,喂、别这样用力拉人家嘛!」 纱友摔到立夏的膝边,立夏只当她是故意摔倒的,拿起手边的座垫防御纱友不断挥舞过来的拳头。 「对了,我岔个话题」。立夏一边适度地招架纱友的攻击,一边向安娜塔西亚等人提出问题。 「话说回来,这里的监视到底变成怎样了?费鲁特少佐还有他的部下们现在还在巡逻吗?」 「就现状而言,我们三人才是实质上的监视者。」安娜塔西亚说道。「不过,只要待在日本,古洛葛尔派应该也没办法有大动作才对。再说因为上一回骚动的缘故,国际方面的压力似乎也升高了。」 「就算如此,对方也没有就此死心,他们并不是那种轻言屈服的对手。」 「妳说得对。」安娜塔西亚点头附和法兰崔西卡所说的话。「虽然在cia(美国中情局)和mi6(英国谍报机关)所引发的情报战中他们是败得一塌糊涂,不过仍留有未解的谜团。首先,就是为什么由比绫乃会对纱友拥有的坠 子执着到那种地步呢……」 听安娜这么一提,纱友便把挂在自己胸前的银色古董缠绕在指头上。这是母亲所托付、可以谢是独一无二的遗物,虽然不晓得为何外人会需要它,就纱友个人立场而言这是绝不能失去的东西。坠子既是重要的母亲的回忆,同时也是立夏与纱友之间的深厚羁绊——或者应该说,这是意义远胜羁绊的东西。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交给费鲁符少佐处理了。话虽如此,利沃尼亚谍报部的能力在国际上而言形同虚设,所以还是只能静待来自mi6的情报,」 「这坠子……是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妈说这是护身符,只要戴在身上,就可以保护我们兄妹——」 立夏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母亲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来的呢?实际上到底又是如何?接受古洛葛尔派聘顾的由此曾表示那是王位继承者的证明。据说对生长在陈腐中古世纪封建主义风土下的利沃尼亚人而言,任何危害和利沃尼亚王室有血缘关系的正统血族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说这是护身符吗?还是说另有其它的意义存在呢?抑或这只是母亲单纯为了安抚小孩子们的情绪才如此声称的而已呢—— 「总之,古洛葛尔派应该尚未放弃继承权之争吧,他们目前可能正在伺机寻找逆转的机会才是。」 「在王位继承典礼之前他们是不会善罢罢休的,过了典礼以后就为时已晚了。」 「没错,立夏要被认同为继承权者需要议会的承认吧?所以,立夏得先跟现任国王的奥古斯都大公会面才行,是不是?」 「正是如此。」安娜塔西亚点了点头,「如果古洛葛尔派打算反击的话,应该就是趁那个时候吧,为了不让奥古斯都大公和立夏会面,他们有可能会不顾一切设下陷阱。」 「……总觉得这实在不像是在谈我自己的事。好严重的问题喔!」 立夏发出一声长叹。 「毕竟这是国际问题。」安娜塔西亚说道。「而且问题愈是严重,安全度反而愈是提高。就作战层面来说,控制立夏的人身将会是古洛葛尔派的目标,不过想要在和美国保有同盟关系的日本执行这个目标是十分艰难的,而且还有来自英国的施压。」 「欸,我想我大概懂了。简单地说,就是目前我只要照常生活就好了,是吧?反正安娜妳们也在,安全问题我是没在担心的啦……对了,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问。」 「什么事?」 「那个围墙上的铁丝网……不能想办法处理掉吗?」 立夏指着窗外那道包围着山阶家的屏障围墙。如同电线般缠绕成螺旋状、带有尖刺的铁丝,一圈又一圈地缠附在围墙上。 「总觉得不仅看起来非常危险,而且该怎么说哩……外观还有点那个……」 安娜塔西亚以严肃的表情向露出苦笑的立夏回答道, 「就是这样才好,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它看起来感觉很危险。与其说是防范『敌人』,不如说是为了不要把四周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就连那个告示牌也是?」 在立夏视线的尽头,有一个小型的广告牌。从围墙到数公尺的距离为止,庭院里有一块用白线区隔出来的空间。而立在上头上的广告牌则标示有「危险,禁止进入」的文字。 「对啊。」瑷华说,「那是做给看得懂汉字的人用的。看不懂的人踏进来可能会下场凄惨。立夏和纱友,你们两个也不可以进去喔?」 「哎,既然都写着禁止进入了,我就不会耍白目走进去啦……」 「那就好。」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啊,对了——」 纱友突然站起身,踩着匆忙的步伐往走廊跑去。 「哥!」 接着从厨房传来了呼唤声。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食材全都见底了啦,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就全部用光光了。」 纱友又脚步飞快地跑回来说道。 「不去采购不行。因为还剩下一斤的面包,所以午餐应该还可以用面包解决,可是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是吗,虽然下雨天出门很麻烦,可是也没办法了……」 「我开车吧?」 瑷华说道。 「哇啊,对耶,我们有车子可以搭呀,那就麻烦妳啰。」 立夏依旧筋疲力尽地颓靠在沙发上,向喜孜孜的纱友开口说道: 「我不用去没关系吧?华,妳就帮忙纱友一起采购一下。」 「好啊。」 「咦咦,」纱友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为啥不去啦,哥你也一起来嘛?」 「我累得动都不想动……拜托妳,纱友,让我休息一下吧。」 「讨厌耶,真拿你没辄。」 纱友先是绷起一张写满了不高兴的脸,然后又露出古灵精怪的表情,微微地向立夏吐出了舌头。 「不想拜托你了啦,那甜食纱友就挑人家自己喜欢吃的不管你了,像是鹤屋的豆馅露,还有,我不会买哥哥你的份的。」 「啥?等一下,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应该说,妳怎么可以买那么贵的东西……」 「我要走了。华,拜托妳开车!」 纱友装作充耳不闻,快步离开。 「豆馅露是什么样的甜点啊?好吃吗?和布丁蛋糕卷相比哪个比较赞呀?」 瑷华慌慌张张地追着纱友的后头跟去。 随即,安娜塔西亚竖起一根食指,比划了一圈后握成拳头,接着指了指纱友离去的背影。 「ja。」 法兰崔西卡简短回答,带着锐利的视线跟在纱友和瑷华的后头离开了。 「真受不了……应该没问题吧。」 立夏喃喃地自言自语后,安娜塔西亚平静地回答: 「你在担心伪造的驾驶执照吗?还是担心瑷华的技术?不管是哪个都用不着担心。我们已经跟政府知会过了,而且华的驾驶技术完全可以信赖。」 「不、不是啦,我不是在担心那方面的问题……」 立夏发出苦笑,不停搔弄那头老是很不听话、东翘西翘的乱发。不论提什么都会和任务扯上关系的安娜塔西亚实在太过一板一眼了,虽然很想帮她跳脱这个框框,不过实际上自己又是如何呢?立夏开始想起这个问题。 即使是当前危机已经获得解除的现在,立夏仍旧天天接受安娜塔西亚的训练。是否有接受训练的必要自己并不清楚,总而言之,应该说有一半是因为习惯了。或许是因为接受安娜塔西亚教学的过程感觉很有意思,自己打从心底渴望训练吧。所以,安娜塔西亚的价值观他也并非不能明白。安娜塔西亚等三人过去所待的『学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那里和立夏及纱友所就读的一般学校大概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吧,至少这一点是可以隐约察觉得出来的。 「我有话跟妳说,安娜。」立夏针对这点将话题搬上了台面。「实际上,我的情况到底如何呢?就算不会用枪、不再接受训练也无所谓吗?」 「立夏已经不想继续训练了吗?」 「不是啦,我当然是——」 立夏从佣懒的姿势一跃而起,挺直了背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想要继续训练。那个,我该怎么跟妳说才好呢——」 和安娜塔西亚四目相对,笔直地投射而来的那道视线令立夏害羞不已,于是情不自禁地别开了眼睛。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非常乐于其中吧。一点一滴地慢慢进步的成果很让我兴奋,而且当我确实地达成了安娜指令的时候, 也会忍不住握拳发出欢呼。更何况和安娜一起——」 「……一起?」 「啊,没事…………」 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立夏感觉到耳朵忍不住红得发烫,便用单手捂住了嘴巴,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到底想说什么。和安娜一起相处的时光真的非常快乐,刚刚想说的,大概就是包含着这种意思的话。后来他在无意识问发现这么一来岂非像是在做某种告白一样,于是便放弃把话说完。 「————」 「如果立夏有意愿的话……」 安娜塔西亚代替窘于不知该如何回话的立夏开口说道: 「训练便继续进行下去。利沃尼亚王室的人有能力直接保护自己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无法随时陪侍在你的身旁。」 「嗯、嗯,我也想继续训练……可以吗?」 「ja,当然没问题。」 如此回答的安娜塔西亚,嘴角看起来就像绽开了微笑一样。那是眼睛的错觉吗?虽然只有短暂一剎那而已,立夏还是为有种彼此心有灵犀的感觉而十分高兴。 说不定,就像自己对受教一事乐在其中一样,安娜塔西亚也在教学中获得快乐——立夏心想。至少,立夏不知道有谁能像安娜塔西亚这么善于开导的,或许是因为一对一单独教学的关系,他觉得比起在学校所上的课业,安娜的教学更能有效率地吸收技术与知识。 此时立夏突然想到一件事:安娜塔西亚来到日本以后感觉又是如何呢?老是陪着立夏,那她根本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他很难不去想到这点。以前他曾经听安娜塔西亚说过,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对于在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满意;那么,透漏这件事情的安娜塔西亚自己又是怎么觉得的呢?立夏心想。 「我问妳喔,安娜。」立夏决定开门见山地直接把事情问个清楚,「安娜,妳除了训练以外没有其它想做的事吗?」 「——」 这回换安娜塔西亚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因为过去在schule的时候生活只有训练。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所谓的schule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 「就是学校,我们连队的训练校……据说以前曾是效忠于神的骑士们进行训练的场所;到了现代,则是训练为王室效忠的职业军人们,每一个人都是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发过誓的。」 「普通的……不,呃,原来妳过着和我们不一样的学生生活啊……」 「——我不知道何谓普通。」 「……是吗。」 像这样的价值观又该怎么看待呢,立夏不由得沉思起来,他不想否定安娜塔西亚过去的生活,只要是自己选择接受,并一路坚持走来的道路,那就没有质疑的余地,不是第三者可以随意发表意见的问题。不过,立夏开始遥想未来;他想到,安娜塔西亚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并学习一般女孩的行为,这样不也是满有趣的吗?譬如说,就好比自己被安娜塔西亚教导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一样。既然如此,也能由自己来教她—— 「哪,安娜。「立夏开口提议了,「要不要上街看看?」 「——咦?」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处晃晃而已。虽然秋穗台不是那种有好玩设施的小镇,不过车站前的闹街还满多地方可以玩的……」 「——」 安娜塔西亚持续和立夏四目相对,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仿佛有点困惑,从她冷漠的瞳孔里发现了些许的动摇——立夏有这样的感觉。立夏从沙发站起身,又一次提议: 「我们出门吧,安娜,能走到哪就算到哪。」 「————」 安娜塔西亚彷佛陷入沉思般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她默默地垂下头,然后又重新从正面望着立夏。 「——ja。」 安娜塔西亚只有简短地答了一声。 4 两辆深灰色的轿车在纷飞的细雨之中,行驶于国道上从秋穗台盯离开前往郊外的穗住能城机场。带头的车子里坐着费鲁特少佐以及他的部下,至于尾随的那部车子里,则是被解除武装的由比和警宫们共同搭乘在后座上。 「——接下来呢,你们打算把我带去哪儿?」 由比向身旁的警官询问之后。警官一脸麻烦地瞥了由比一眼,只有事务性地告知道:「妳被驱逐出境了。」 「详细情况,我想妳应该早已听利沃尼亚空军的费鲁特少佐提过了吧。」 坐在助手席上,标准体格的中年男子一边透过后照镜打量由比,一边开口说道。 「我对你有印象。」由比响应男子,「在费鲁特少佐盘问我的时候你也在场吧?记得是佐田警部——」 「没错。我记得我的名字应该在对话中只有出现过一次,妳记在脑子里了啊?该称赞妳真不愧是谍报工作员吗?」 佐田以讽刺般的口吻说道。 「并没有——」由比兴味索然地应答,「只是稍微卡在记忆里头作梗而已,一点都不重要。」 「哼,随妳怎么说吧,我也不愿意和像妳这种身分的人牵连太久。妳的立场也就是所谓的『personanongrata』——即日本与利沃尼亚公国的『不欢迎人物』,得请妳和费鲁特少佐一同到英国去了。到英国之后,苏格兰场(伦教警务处总部)应该会帮妳做盘算吧。」 「啊啊,so19吗……那边有几个我见过的人。」由比耸起肩膀。 「其实并不怎么想和那些人再见面,」 「不让这次的事件浮出台面是利沃尼亚的方针,我想妳应该会在苏格兰场所准备的监视屋静静地度过余生吧。那也是一种幸福的人生哪,恭喜妳啊。」 「多谢。」 由比随口敷衍佐田的挖苦,然后以她个人独特的幽默回答。 「定期盘问和二十四小时监视样样不缺的平稳人生是吧,真的是太求之不得了。」 「就给恐怖分子的赏赐来说,我倒觉得这样的接待太过周到了呢。算了,事情跟我们无关,那么——」 正当佐田打算告诉由比接下来安排的时候,突然一阵轰声响起。轿车受到剧烈的摇晃,在猛烈的减速及冲击下,「碰!」一声爆裂声响发出的同时,驾驶席、助手席、后座左右的安全气囊一口气全膨胀了起来,塞住了车内的空间。 「————!」 听不出是佐田声音的惨叫传了出来。 一辆大型卡车闯进了走在前头的车子与尾随的车子之间,费鲁特看见卡车这时踩了煞车。 堆积在路肩的沙尘漫天飞舞,牵引车和连接在一起的拖车激烈地发出晃动。先是可以听见轮胎磨损的煞车声,接着又是刺耳的破碎声响。虽然费鲁特直觉认为尾随的车辆直接撞上了拖车,却无法用眼睛确认。巨大的长方体货架微微倾斜,将费鲁符座车的后方视野全部挡住。 「——混帐,那是怎么回事!别开了!停车!」 用不着费鲁特下命,坐在驾驶席上的部下早已反射性地踩下了煞车。在完全停车之前的制动距离大约有三十公尺以上,在这段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一阵如雾般的白烟包围了四周。 打开车门试图下车的费鲁特与其部下因为白烟的缘故,只能隐约看见卡车的轮廓,虽然费鲁特等人立刻从腋下的枪套拔出手枪,但连续的枪响抢先一步袭向了他们。 「趴下,快趴下!回到车内!」 费鲁特大叫。彷佛要趁胜追击似的,逃回了经过铁板防弹加工过的车内等费鲁特一干人遭到了枪林弹雨的攻击,后窗玻璃随着「哒哒哒哒哒哒哒」的 一连串枪响应声破裂,碎片飞洒在趴于车座上的费鲁特背部。 「是长枪!可恶!」 面对穿破防弹玻璃的来复枪子弹攻势,费鲁特等人束手无策,只能趴在座位上苦撑下去。虽然枪击可能是来自拖车,但对方的人数、武装是否只有来复枪、袭击者的详细情报等,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无法乐观地期待只要枪声停止就有反击的机会,费鲁特咬紧牙关,明知只是无谓的挣扎依旧把手伸出后车座的上头反击。 虽然部下也效法他的行动,可是从焚烧而出的烟雾与射击位置的不便来看,形势不利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开车,先行撤退这里再重整态势!」 「ja!」 司机踩下油门,被打成蜂窝的轿车急速发动,滑动车轮离开了现场。在几乎同一时间,费鲁特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在接连作响的枪声中,勉强听到铃声的费鲁特接了电话。 「我是费鲁特。不好意思,现在情况正危急,稍后再——」 又是一声枪响,恐怕这一声连电话的另一头也清楚听见了。 「——被您猜中了。我们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现在正拚命撤退准备重整态势,」 「恐怕攻击我的人就是他。真是被摆了一道,现在尾随的车子也被阻断,我们也错失了反击的机会,状况已经几近绝望了。」 「属下认为对方可能也在大型拖车上装载了逃走用的小型车吧。现在视野全被烟雾给挡住了,对方偷袭成功,恐怕——由比人也……」 费鲁特叹了一口气。可以听见在听筒的另一头也有类似的呼气声。 (这样岂不是一切全都要重头开始了吗,不对,结果比那还要更糟,现在就连佩托罗米齐和他的同伙正在策划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说……不,如果是属下多心就罢了……」 (怎么一回事?) 「没事,应该只是属下一时多虑了。不管怎么样,属下会立刻展开反击,虽然说可能已经为时已晚了……」 「当然了,属下会尽力而为,」 对着手机如此回答的同时,费鲁特把几乎不可能反击的事实,连同胸口沉重的郁闷一起吞进了肚里。 第一章 向南、向南 盛夏的山阶家的晚饭.,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菜色丰富,种类多国籍化了起来。这一天的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汤和白饭,还有豆腐与葱、加入了南瓜薄片的味增汁,主菜是手工的咖喱,这些装在两个碗与一个盘子里分别各自摆在面前。 除此之外,在餐桌上还摆放着酱烧茄子这种中华料理与看上去和饺子很相似的俄罗斯料理。 和洋中各种料理聚集,这样国际色彩丰富的菜色占满了整个方桌,立夏的肚子的活动也必然的活泼起来了,发出小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是的、哥哥。别这样啊,肚子没有那么饿吧。” 纱友把最后的料理端来,将手绕到背后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在立夏的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就算这样说也没办法啊。在发育阶段啊。而且早晚都在跑。在此之上射击了换算成自卫队的一人的一年份的子弹…” “这倒是很佩服。但是是哥哥的事情所以以为在更早的时候就放弃了。” 纱友轻轻地笑着。笑的时候脸颊的线条从侧面上看去会觉得很像小孩,在头的两边的双马尾的辫子轻轻地晃动着,平日里应该见惯的样子现在看来真可爱啊。立夏这样想着。 “要是打了赌的话就好了。然后从就能从纱友那里把零用钱都卷走。” 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突然立夏的侧腹被手肘顶了一下。 “为什么啊。太过分了。哥哥欺负我。” “我没有这么做啊。这只是假设的话而已啊。而且,就算事前提出要打赌的话纱友也不一定会接受啊。” “………”纱友在一瞬间沉默了。“大概会接受,我想。赌哥哥会在不久受到挫折放弃。” “喂!!过分的是哪一方啊。完全没有信任我啊。我是那种看起来意志力薄弱的人吗……” 对着展现出消沉意识的立夏,纱友将手腕缠绕在一起,摇晃立夏的身体。 “玩笑,那是开玩笑的。我知道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能够办到的。真的。一直相信着的。” “————唔。” 立夏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纱友向着立夏展现的天真烂漫的得笑脸,这一定是纱友的战术,让纱友回归于无言无法反驳的战术。虽然理性明白这一点,但是感情一直优先于理性的样子。看到了纱友的这种表情,立夏无法再这之上在追究什么了。 “嘛、唔。”好像害羞一样,连耳朵都红了。立夏立即用手遮掩住马上要以笑脸的形态扩展开的嘴。 “话说回来,和最初的时候相比已经是两种不同的等级的味道了啊。” 爱法像是感慨很深的样子,对豪华的晚饭发表着看法。 “压缩食品什么的已经绝对吃不下口了。” “但是有营养。” 弗兰西斯卡轻声地说道。 “但是你看啊,这样说着的弗兰也不是在盘子中放了很多料理啊。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话这种事是无法想象的。还有说到吃的,还吃了那个奇怪的罐头一样的东西啊。(注;前文提到的点心)” “————!” 弗兰西斯卡什么话都无法回答,害羞到连耳朵都红了。埋着头眼睛向上看着立夏,但是天真无邪的少女的那令人爱怜的脸蛋比起可怕还不如说是,不,简直就是小孩子闹别扭时的表情。这让立夏感到不由得想要微笑。 对着认真的弗兰西斯卡如果还要戏弄她的话,会感到过意不去的样子。立夏慌忙摆动双手发言进行否定。 “现有的做好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吃啊。而且做的人也会感到高兴的。弗兰也处于成长期,对吧?这之后身高也一定会增加,女性的部位也一定会——呃,啊啊,嘛,那个、果然每天的3顿饭要好好吃的话比较好。” 弗兰西斯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是对自己的身材矮小抱有劣等感,但是和阿纳斯塔西亚与爱法两人比起来很难说是具有一定的女性魅力。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意识到了自己露出了这种表情后马上回到了原来的冰冷色的表情。 弗兰西斯卡又一次狠狠地瞪了立夏一眼。为了已经夸张地将脸颊鼓起来的弗兰西斯卡的面子,立夏向左右两边巡视着,发掘着新的话题。 “那、那个啊,这个很好喝哦。豆子和芹菜的汤。是弗兰做的吗?力波尼亚的料理?…欸、怎么说呢,呃,总、总而言之很好喝。goodtaste。嗯~~~做得非常好。” “——————” 被表扬了的弗兰西斯卡,为了掩饰害羞将视线移向一边,但是还是看到了耳朵有些微红。终于将弗兰的矛头转移的立夏松了口气。 “但是,大家作料的时候感到很开心吧。” 爱法有些自豪的笑着说。 “我在香港的时候祖母稍微教了我一些料理,但是那之后就没有做料理了…….所以味道什么的还是有些不明白。” “非常好吃啊。安妮也这样想,对吧。” “说的是。” 被纱友寻求同意的意见,阿纳斯塔西亚也点头并轻声地表示同意。用筷子将爱法做的酱烧茄子一个个地放入那小小的嘴中,好好地品尝着的样子。 “像这种料理在力波尼亚是没有的。” “利沃尼亚的话,食材很难入手的。已经不想回想起‘学校’的寄宿舍的饭菜味道了。现在来看那里太贫乏了,有种人生的损失的感觉。” “太夸张了,各位小姐们。实际上我是非常感谢各位的。” 难得一次提前回家的父亲——山阶贤三,从内心里面感动了的样子。 “实在是太棒了。国际交流连晚饭都沁透了真是求之不得。而且味道好吃得没法抱怨什么啊。从外交官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连我都想要去做料理了。立夏、纱友你们怎么样?” “爸爸完全做料理完全不行啊。” 纱友毫不犹豫地断言。 “在纱友和哥哥小时候给我们做过。虽然不是碳,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 “算了,纱友。就在这里打住吧。还是不要太欺负爸爸了,不然挺可怜的。就算没有那个,之前的那件事也给纱友天了非常大的麻烦了啊,已经是距离父亲失格的烙印还有1英尺,这种感觉了。好好地反省了没有,老爸。” 立夏看似是给父亲援护的样子,实际上是和纱友联合对他进行打击。贤三露出感到非常地无地自容的神色,低下了头。 “那件事——真的非常的抱歉。但是这是父亲的立场上没办法的事。而且,利沃尼亚的人是没有办法对纱友进行加害的,我是这样相信的。所有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立刻得到帮助…” “从结果来说,这样是不行的啊。能够立刻采取行动的只有安妮她们而已。而且那个叫做上校什么的家伙,那个嚣张的家伙放弃了现场。” “呃,所以,抱歉……” “已经可以了,哥哥。纱友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哥哥也来救我了……。从结果来说不是一切都不错吗?” 是这样想而已。但是如果和纱友之间的立场转换一下的话,纱友一定会更加悲伤的吧。 纱友和自己比起来更加的害怕寂寞,立夏这样感慨着。不能让纱友孤单一人,让立夏下了这样的决心的契机是7年前母亲美绪去世的时候。中那个时候开始立夏救一直和纱友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 纱友是怎么想的呢?安娜她们来了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吗?抱着这样的疑问,立夏将视线移向了旁边的纱友。 感到了立夏的视线,纱友与立夏一瞬间视线交错了,露出像是害羞似脸色。然后稍稍移动了下椅子,到了与立夏地紧贴着位置。两人的手肘在非常微妙的地方,像是可以碰触到又碰不到的样子。立夏感觉到了最近纱友想要保有这种距离。 “对了对了。”贤三开口了。“虽然是突然决定的,这次要到海外去出差了。” “啊,这样啊。” “嗯~~,一路走好。” 立夏和纱友两人没有感到慌张或者是困惑什么的,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地回答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贤三摇头否定着。 “突然干什么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突然到海外出差什么的。“ “呐。”纱友小声地和立夏说道。“爸爸好像很奇怪啊。是不是想要看我们表现得舍不得他的样子啊?” “说的也是啊,稍微在意一下我这个做父亲的吧。你们最近对我很冷淡啊。”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事……….” “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啦,别介意,去就是了。” “所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贤三将茶杯放回餐桌上,正视着立夏和纱友,用认真的表情说。 “我准备带你们也一起去。这回带家人去也可以,难得的机会,而且你们也放暑假。这种机会也许没有第二次了,就大家一起去怎么样?” “——————” “——————” 立夏和纱友面对面看着,对着这非常突然的告白,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等、等等,爸爸。哪里?出差的地方是哪里?” “不会是奇怪的地方吧。沙漠和热带雨林什么的——爸爸被派到奇怪的地方的时候很多啊。” “呼呼呼,嘛,先冷静下来。”贤三露出了就在等你们说这种话的得笑容。“那边是怎么样的地方,我拿来了这种参考资料。” 贤三从椅子底下放着的工作用的包里面取出了彩色印刷的传单一样的东西。印有旅行社标志的那个是a4版的4页的小册子。 标题是【魅惑的南国度假胜地·埃利斯群岛】。看来是正中纱友好球区的地方啊。还没想完。纱友就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行动了。 “不敢相信。” 让椅子发出‘锵’的悲鸣,纱友两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从贤三的手中夺取了小册子。 ————埃利斯群岛是位于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亚,由珊瑚礁形成的岛屿群。原本是有英国统治,但是今年来取得了自治权,现在作为南国的休养地开放,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是即使指定为世界遗产的还有余的地球的宝物。不管到哪里都是透明的海水和广大的珊瑚礁。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快乐的回忆在埃利斯群岛等着你。 “骗人——。” 纱友像是要吃了小册子一样看着它。不敢相信,为了表达这种心情,又说了一次相同的台词。 “那、那个….但是安娜她们怎么办?我们家族三人出去旅游的话…” “没有问题。”安娜在立夏提出问题的瞬间就回答了。“我们接到了贤三先生会到埃利斯群岛出差的报告。” “……原来你们知道啊。” “是的,预想到了大概家族会结伴出行。我们的护照,手枪的携带许可,和最终携枪入境证明都已经取得了。问题是其它的枪械无法携带,但是已经在当地可以取得了。赫鲁特少校应该会为我们做一些安排的。” “呜哇….这是何等的办事效率。难道说不知道的就只有我们?” 对着有些失落的立夏,安娜微笑着说,“外交就是这种东西。” “情报的传达有速度的差别。”弗兰在这之后补充道。 “说的对。比周围任何人都还要早的得到情报就会有充分的时间和余裕来进行准备。有余裕的话就会更容易处于优势。我们有英国的情报部门的支持,一定程度的优势是当然的。” 爱法一边吃饭一边说明着。 “算了,可以了…但是之前也是,对待我们的方法不会一直都是种感觉吧?将纱友和我排除在外,然后大家围在一起来决定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这种的——” “这一次,其实是故意的。” 面不改色的安娜说了。 一如既往的口调和如同冰雕般清澄的瞳孔,就算是在说玩笑,立夏也不会察觉。 “比起从我们的口中听到,作为一个惊喜从贤三先生那里得知的话更好,我们是这么想的。而且,贤三先生的评价也会提高。” “竟然….如此地为我着想。感谢不尽,小姐们。”贤三以非常认真地表情低头致谢。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南国休养胜地哦?能够享受最豪奢的休假哦?也许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这是个不坏的提案吧。当然你们回来,对吧?” “绝对要去。” 纱友的两眼放光,两手在胸前重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大概已经在飞往南太平洋的途中了吧。立夏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实感,但是讨厌中学最后一个暑假在家里被考试折磨,如果能够在休养胜地放松的话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唔嗯。大家都这样说的话。那么,什么时候走?” “3天后。” 贤三淡然地断言。 “等等,3天后太急了吧。啊啊~~~该怎么办呐。要做很多的准备什么的,不买新的泳装的话不行,其它还有很多——” 慌慌张张的纱友站起来走动,但是想起还没有吃完饭有坐下了。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没法静下来。抓住了立夏的手腕摇晃。 “哥哥~~怎么办~~~?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 “冷静下来,喂,汤要洒出来了,别摇啊。” 立夏将装有味增汤的碗放低,尽量保持平衡。对着就算是这样还是在摇晃立夏的纱友,想让她停下来。 “只有吃饭完饭就开始准备了啊。爸爸真是的…。一直都制定这种乱来的行程。总而言之,有需要买的不去买不行,我会帮你拿东西的,所以现在转心吃饭。” “唔,知道了。”纱友轻轻的点头说道,终于放开了立夏的手腕,在椅子上坐好了。“唔….怎么办啊。什么都没有考虑啊。安妮,弗兰,法,大家一起去买东西吗?今年新的泳装还没有去买,但是但是,总之是决定了要买的泳装,啊,可是候补有好几个。大家也不好好的选的话不行哦。” “又要去买东西吗?” 爱法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之前去的时候也很高兴。纱友又会给我选吗?我不太接触这些东西,所以不知道选什么好。” “唔~~总之先选几个中意的,再从里面选一个吧。自己选也很不错哦,烦恼选哪一个也是一种乐趣。” ” “……适可而止啊。” 一边说着立夏一边观察着安纳西斯塔和弗兰西斯卡的脸色。和以往一样的冷静的脸,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刚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筷子,就保持那个姿态陷入了沉思的样子。说道弗兰西斯卡的话,她的视线看向纱友那一边,筷子在空气中游走无法夹住作为目标的菜。 也会有这种事吧。立夏这样想着强忍住笑意,专心于吃饭。虽然不及爱法那么明显,但是那两人也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不管是任务还是工作,都有忘记这些东西的时候吧。看着这样的她们,立夏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但是如果表现得太明显的话,先不说安娜,法兰西斯卡一定会生气的吧。立夏将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下,默默地开始吃饭。但是还是有些在意,又望向弗兰西斯卡那边。 在3人中弗兰西斯卡用筷子的方法是最不熟练的,握筷子的方法也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嘴唇和脸颊周围沾有一些饭粒。这样看来的话其实是一个非常天真浪漫令人爱怜的少女。立夏不禁快要笑出来,为了忍住笑意花费了不少功夫。 慌慌张张的两天,转眼间就过去了。 在纱友她们买东西的时候,立夏只是单纯的充当了提东西的角色。“哥哥只准看那边,不准回头。”在被命令的时后,除了乖乖地站着什么都没法做。看来纱友在选泳装的时候或者是关于留学生3人组(伪)买东西的时候都不愿意立夏掺和进来。如果说无论如何都想看的话,但是也不是那么非看不可也不一定。(昏了;反正就是不想看的意思)立夏这样淡淡地在心中反论着。 买东西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然后收拾东西又花费了一天。在第二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 立夏终于坐上了飞机,将靠背稍稍向后倾斜了一些,呆呆着看着注入纸杯中的咖啡冒出来的热气。注意到飞机内的冷气有些有效过头,不管怎么样就是有些在意脖子周围冷气的感觉,立夏将衬衫上面一点的扣子全部扣上了。 到底怎么做才会整理出那么多的行李啊,将买的东西全都装入大型行李箱,然后随便整理了一些东西,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山阶家3人和安娜她们的大型行李箱就达到了六个。果然,旅行的行李要减少是很难的啊。 看向旁边,靠窗的位子是纱友坐着的。将手掌放在窗玻璃上,非常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穿着连衣裙的纱友的肩膀就觉得很冷的样子,但是纱友好像什么都不介意似的。 “哇、哇。哥哥你看,在云层上面哦。下面是蓝色的大海,大海好宽啊——” 纱友注意到周围的人的目光,小声地说。要让耳朵感到了吐息般的靠近过来,脸颊被纱友的前发碰触到,有些痒。 “嗯,眼前就是云的话确实有些感动,大概。….但是现在我们所处的状况,之前想都没想过啊。在放假之前,都只想到了之后要考试了什么的,脑子里想的尽是那些事。” 登机以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日本以非常快速度离立夏远去。太平洋航空的503号航班是直通埃利斯群岛的,预定还剩下七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早上八点整起飞的飞机,到达埃利斯群岛的话是——立夏在心中默默地算着时间。 嗯嗯~~日本到埃利斯群岛所需的时间是八个小时,时间差是三个小时,那么就是十六时加上三小时,十九时。晚饭在宾馆里面吃晚饭,泡完澡以后然后开始整理行李——这样的行程表已经在立夏的脑中浮现。 “呐,哥、哥哥?做出那么认真的表情。看看窗外吧,这可是绝景啊,可不是谁时都能看到的。” 纱友缠住立夏的手腕,把他向着自己的方向拉。 “笨,住、住手。” 立夏试图着抵抗,但是在这里上演日常客厅里的一幕确实不太好。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这样做让人觉得非常的害羞。于是就这样被拉着向着纱友的一边倾斜。当感到了纱友的体温时,立夏连耳根都红了。紧贴着纱友的手腕感到了她的身体竟是如此柔软之后,心脏不断地加速起来。 以前明明不会意识到这些事的,立夏这样回想着。那是到什么时候的事呢?记忆在朦胧的雾中一般,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浮上来。以前虽然会感到一些脸红,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急剧增加了。 一定是安娜她们来到了山阶家以后就开始了变化,立夏想着。自己的分身,在同一个空间和时间里面度过的双胞胎。所以对于身体的接触没有任何的抵抗,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将纱友作为一个独立的女性来看待了。不会不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纱友是自己最重要的妹妹,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自己可以断言。 “哇——这样看起来真的很漂亮。” 立夏这样感叹着用来掩饰自己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对吧?对吧?很厉害吧。之前不是和哥哥说了吗?毕业旅行去哪里玩这个话题。但是这么快就能实现海外旅行,真是不敢相信。” “嗯。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啊。以前一次都没有带我们一起去出差过。” “唔嗯。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爸爸出差的时候挺多的,就只留下我们两人在家里。” “多亏了这个,现在会做料理了。” “哥哥的手艺还有待提高哦。” 纱友轻轻地笑了出来。 “也许是这样。但是纱友的料理和我的不是一个级别。” “骗你的——哥哥的料理做的不错啊。” 向着在非常坦然地认输的立夏的肩膀,纱友像一只小猫一样蹭过来。 “实际上,立夏的料理水平到了可以教人的程度啊。像是上次教阿尼娅做汤底的时候。男孩子教女孩子这种事是不太常见的。” “呃,那个说是这样,但是……。” 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座位,安娜斯塔西亚单手拿着书本,用有些呆呆地眼神注视着立夏这一边。平常的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已经松懈了,做出这种表情的安娜真少见啊,立夏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着安娜,然后眼神交汇了。 注视着像小猫一样粘着立夏的纱友和就这样毫不在乎的立夏,安娜看起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终于,视线错开了。安娜又专注于追逐手中书本里的印刷字体。在读什么?想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立夏,但不知为什么无法开口。和纱友在必要以上的身体接触,可能被这样看待了。就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到羞耻。 “呐,哥哥。” 纱友从下往上看着立夏的脸。 “哥哥带了什么?行李箱里面塞了好多东西,带的东西挺多的吧?” “纱友才是带了什么?从上面压了好多次都没法关上行李箱啊。” “替换的衣服什么的,虽然到了那边可以买,但是如果没有中意的话就麻烦了。” “我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啊,还有学校的制服也放进去了。” “制服?” 纱友露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说带上制服。我说绝对用不上的,但是他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说不管那么多带来就好了。” “哥哥也是啊。” “——也?难道纱友也是?” “纱友也被说了同样的事。所以带上了夏季校服。到底是为什么呢?哥哥知道吗?” “完全不明白。爸爸考虑的事情,有时候非常的怪啊。” “虽然不是很奇怪。但是爸爸以他的方法考虑着什么。啊!!难道说是那种没有西服和领带就不能进入的饭店?哥哥带了领带吗?” “嗯,我带着。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制服的话勉强算是礼服吧。结婚典礼啊,葬礼什么的哪里都可以穿着去啊。” “说起来,我们住在哪里呢?如果不是宣传单上的旅店就好了。” “为什么?3星酒店不是挺好的嘛。难得到一次休养地来,用的钱也是经费里面出吧?” “经费啊………”立夏小声地感叹。“那不就是由纳税人来支付我们的旅行费用吧,有点罪恶感。” “这样就行了。”纱友又轻轻地笑了。“我们也是交了税的啊。” “交了吗?” “交了啊。用消费税。偶尔也要把本赚回来。” “嘛,也有这种想问题的方式啊。说的也是,向着没有赚钱的小孩子征收税金才是奇怪的吧。去玩回来。” “对吧。对吧。” 纱友用脸擦着立夏的肩膀撒娇,两人的头有一点贴在一起了。 “…稍微睡一下比较好吧。到了那边以后有一堆要做的事情。而且时差的问题也不得不解决。” “时差——嗯。说的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啊。说回来,转换得好快!刚才都紧紧贴着窗户不放的。” “欸?是这样?兴奋过头了?” “也不是坏事就是了。这种机会以后可能确实没有了。赞成现在睡一觉。还有7个小时一直坐着的话也太痛苦了。能够睡着去得话是再好不过的了。“ “唔嗯。” 纱友点头同意。 立夏将头转向安娜那一边,眺望还在热衷于读书的侧脸。看着那稍长的睫毛和双眼皮之下的翡翠色的瞳孔出神了。从冷彻的玻璃质般的瞳孔中读不出任何感情,但是那个清澈的感觉让立夏的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她。 纱友起先只是轻轻地玩弄立夏的前发,但是终于,使劲地拉扯了。 “——干什么?” 立夏将视线从安娜身上移开,看着纱友。纱友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用手指尖玩弄着立夏的头发。 “————————” 算了,怎么样都行。立夏想。保持被纱友玩弄头发的姿势,立夏将一部分的体重交给靠过来的纱友来支持,慢慢地闭上了眼。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睡意越来越浓,沁透了头脑。 到达埃利斯群岛的时候和预定差不多是当地时间的19时。 “立夏,到了。” 立夏被安娜摇动身体是惊醒了。察觉到自己和纱友相互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嗯、谢谢,安娜。….睡了一场好觉。” 道了谢以后,摇摇已经清醒的头,然后准备叫醒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出着细小的呼吸声的纱友。 “喂纱友,到埃利斯群岛了。” “…唔,哥哥。让我再睡五分钟。” 说着梦话的纱友完全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我们到了,现在已经是太平洋正中央了。埃利斯群岛,说不定还可以看见南十字星。” “————!!” 纱友忽然跳起来,但是被椅子上的安全带拉住,又弹回了座位。 “嗯?我绑上了安全带?” 立夏也往自己的腰部看去,不思议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上的安全带。 “两人睡得非常熟。所以——”安娜在一旁说了。“我给你们系上了。” “原来如此。” 立夏用手玩弄发尖来掩饰羞涩,然后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安娜。 安娜就像平常一样事务性地只诉说事实的表情。对于两人非常亲密的睡在一起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感想——大概。立夏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好像有些遗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些遗憾的感情。 “好了,大家。在入国登记处进行登记,然后尽快地向着别墅移动去了哟。” 贤三一边从头上的收纳棚里面取出行李,一边对着立夏他们说。 “别墅!?” 纱友像是被吓到一样反问。“不是宾馆?” “嘛,不是类似于别墅一样东西嘛。我没有说明吗?要再稍微与众不同的地方住。” 贤三坏笑着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的样子。 “什么啊,那个表情。” “嘛纱友,总之先去看了再说吧。与其陪着爸爸在这干耗下去还不如实际上去看一看比较快。” “干耗是什么意思啊,难得正想说明一下的。” “如果是非常认真的表情的话还比较有说服力。” “唔~~表情上表现得太多了啊。” “说起来——” 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样子,立夏看向自己后面的座位。 弗兰西斯卡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并且站起来拉旁边的爱法起来。爱法缩在椅子上,眼镜的后面的瞳孔渗出了泪水。 “………唔~~~~。” 爱法叹了口气,抓住了弗兰德手站了起来。 说起来以前听说过爱法对飞机很苦手的样子。立夏用手遮住快要笑出声来的嘴唇。在飞机起飞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但是降落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大概是害怕飞机降落时候的浮游感吧。如果让她去坐过山车的话会怎么样呢?好像会变得很有趣的样子,立夏对这个想法点点头表示赞同。 “哥哥?在想什么啊?和爸爸一样的表情。” 纱友顶了一下立夏,然后像是催促一般,从背后推着立夏。 “没什么。喂、别推。我说别推啊。” “早点出去吧?想去看看父亲的阴谋到底是什么。而且你看,刚才哥哥不是说了吗?说不定可以看到南十字星。” “啊啊。说的也是。但是不用急啊。星空又不会跑,别墅更是了。” 立夏一边让纱友别推了,一边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双腿往飞机的升降口移动。 从结论来说的话,星空没有看得很清楚。 通过了入国审查以后,交换了货币向着乘坐的士的场所去了。在此之间,机场的照明让窗外的星空处在雾中一样。 湿热得让人觉得粘稠的空气,让立夏感到这已经不是日本而是在外国了。明明是夜晚,却让人感到出浴时的热度,肌肤的表面已经开始出小滴的汗珠了。 在入国审查的时候大人一人和小孩五人这种组合让审查官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就算是如此,当贤三出示了外交官的证明时和让立夏听不懂的英语对话后审查官的态度软化了,非常正式地敬礼之后看着立夏一行人通过了。 果然外交官,哪怕是非常下端的书记官,也会受到相当正式的待遇。当立夏这样想着的时候,在的士乘坐场地里已经有一辆大型的公交车等着他们了。 从有些古典风格的公交车里面走出一位褐色肤色的青年。 从外表来看还非常年轻,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高不是特别高,但是从色彩极其鲜艳的短袖衫中伸出的双手非常地强壮。看起来比立夏可靠许多。 “欢迎来到埃利斯群岛。” 青年向着立夏一行人致意,然后向着贤三伸出手。 “*&……&……%&#&……%!” 贤三用没有听过的独特的发音对着青年说着什么。 “*¥&……!。*—¥?埃利斯语说得非常好呢。贤三·山阶先生。” “谢谢。但是还不及你说日语的程度。” “我被吩咐来照顾各位。无论什么问题都请告诉我,我会尽全力为大家解决。” “安德鲁、对吧。请多指教。这是我的儿子,立夏。这边的是我的女儿纱友。后面的三人是安纳斯塔西亚、弗兰西斯卡、爱法。” “原来如此。这名少年就是那个——” 安德鲁用一种非常好奇的眼光看着立夏。那个少年,是什么意思?立夏想着,但是没有问出口。不知道是怎么传达的,但是在休假的地方不想被力波尼亚王室的事情烦恼。 “那么接下来,酱油我带领大家前往住宿的地方。请上车。” 从机场出发以后15分钟,人工的照明已经一个也看不到了。 “唔哇。”“噢噢。” 纱友和立夏同时发出了感叹声。 向上看的话,有无数的星星,和半灌水的老家比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老家的夜空虽说是乡下,但是比起城市里面更容易看到星空。但是埃利斯群岛的夜空不管到哪里都是透明的一样,有数不清的星星在上空闪耀。 一直看着上空的话清晰夜空会让头晕,然后产生好像一瞬间落入黑暗般的错觉。 “好厉害啊。这么漂亮的第一次看到。” 纱友缠住立夏的手腕,从车窗探出头来眺望夜空。 “喂,很危险的。别把头伸出去。” “没问题的。哥哥你也来看啊,好像有被星空吸进去的感觉。呐,哪一个是南十字星?” “唔~~~~~有这么多星星,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楚了。” “能看见那个红色的星云吗?” 安德鲁握着方向盘向这边搭话了。 “那片星云的左边一点可以看见4个有些明亮的星,那个就是南十字星。” “哎,哎~~在哪在哪?” “是那个吧?说的是哪一个星云,我已经找到了。那个的旁边——找到了,就是那个吧,3个蓝色的和一个红色的。” “就是那个,那个就是有名的南十字星。” 安德鲁从操纵席上转过头来对着立夏笑了。 “我听说日本某个南边的岛屿应该也能看见。是真的吗?” “嗯~~~南边的岛屿,哦、是冲绳吧?哥哥,你知道吗?” “去了冲绳的话大概就知道了。” 被唐突地问道,立夏脑海里只浮现出岛屿的名字,至于那里的地里怎么样则一点都不知道。而且立夏连一次都没有出过本州,所以被问及星空的事完全不明白。 “是吗?”安德鲁小声的说。“那么,是第一次来南方的岛屿吧?如果是从寒冷的地方来的话那么刚刚好。这个季节的埃利斯很凉快,所以非常舒适。” “欸~~。” 立夏和纱友同时出声了。 “说是很凉快——”“这个天气很凉快吗?” “盛夏的话会更热的哟。话说回来埃利斯没有四季的。” “啊啊,说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南半球的季节和北半球相反啊。” “就算是这样都这么热啊。太好了,夏天来。冬天来的话就不好了。” “….常夏就是指的这种吧。确实是刚刚好也说不定。” “啊——找到了——”纱友摇晃着抓住的立夏的手腕。“南十字星!!原来就是那个。有点感动…….” 爱法也透过车窗向上看,然后到后座透过后车窗开始寻找南十字星。 “呐,弗兰也来找吗?在哪一带呢?” 被爱法摇晃肩膀,弗兰觉得很麻烦似的也开始眺望夜空。 “——那个。在那一边。” 不愧是担任狙击手的弗兰,弗兰只是大致上看了一遍夜空以后就发现了南十字星。顺着弗兰指的方向看去,爱法也发出了欢声,然后像纱友一样将头伸出了窗外。 “那个就是啊。…….有点感动。安娜也来看吗?就是那个。” 爱法拉着安娜的手腕来到窗边。不知道被强硬地拉过来的安娜像在想什么,但是还是用那玻璃质般的瞳孔默默地注视着夜空。 立夏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只是看着注视着夜空的安娜发神而已。感觉看到了安娜的感情有些许的动摇的样子,想要更加的清楚地看到她的感情。就如同一起在车站前会面的时候那样——虽然在无法言喻的羞耻中陷入迷惑了,但是那个时候立夏确实与安娜之中隐藏着的普通女孩子的部分接触了。 当安娜的视线离开了夜空的时候,与立夏的眼神交汇了。是几秒钟还是数十秒,两人一直就这样相互对视着,立夏无论如何都无法都无法错开安娜的视线,安娜也稍稍低下头注视着立夏,就这样两人一直默默地坐着。 纱友将立夏的手腕想自己这边拉,或是将体重完全压上来,立夏与安娜都没能错开视线。 “到了哟。” 安德鲁从车上下来给立夏他们指着别墅的方向。 “走过这个栈道,那边的那个建筑物就是你们的住宿的地方。钥匙在这里,请收好先生。” “谢谢你安德鲁君。” 贤三收下了钥匙以后再一次与安德鲁握手。 “不用谢。明天早饭准备好了以后会再联系的。再见。” 安德鲁挥手向立下他们道别。 贤三也做出同样的姿势道别,看着安德鲁坐上车离开。 “接下来,各位。那就是我们住宿的地方了。快点去看看吧。” “噢噢。” 立夏发出很有气势的声音。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哥哥快点走吧。” 纱友以像是现在就要跑出去的气势,拉着立夏的手朝着别墅走去。在白色的沙滩上,木质的栈道不断延伸,直到被照成青白色的海上的别墅那里。 在宽度为2米上的栈道上纱友拉着立夏的手跑出去了。 “——别急啊,纱友。小心摔倒。” “我才不会摔倒呢。” 纱友一边笑着一边回答,回过身用两手拉着立夏。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立夏保持着被拉住的样子,配合着纱友的步调慢慢地跟着纱友跑出去了。是每天锻炼的成果吗?现在纱友跑步的速度和慢跑差不多的感觉。还留有余热的空气中跑的话,会感到从海那一边吹来的风带有潮水的味道,很凉爽让人觉得很舒服。 “到了啊。” 小声地喃喃自语之后,纱友一定想得和立夏一样,转过身挽住立夏的手紧靠着他,轻轻地笑了。 “嗯,到了哟。呐,哥哥。现在这种情况在放假前想到了吗?” “不,完全没有。像是做梦一样,但是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 立夏也笑了。回头看的时候,看见贤三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在他的前面,是小跑着追着立夏跟来的弗兰和爱法。 爱法拉着弗兰的手,弗兰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被拉着跑。立夏想,这是平常的弗兰啊。但是还是感到了一点不同。虽然装作是被拉着跑的样子,但是脚上却啪踏啪踏地轻快地跑动着。 安娜现在是怎么样表情呢?立夏这样想着,一边寻找安娜的身影。在贤三身后发现了漫步走着的她。视线左右移动着,说是在评定建筑的外观,还不如说是没有解除警戒。对着这样的她,立夏准备搭话了。 “呐——” 第三章 跟踪与训练 「哇,买了好多东西喔。」 纱友一面把巨大的购物袋抱在膝上,一面跟坐在隔壁车座的法兰崔西卡说话。 「——嗯。」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有储备比较好。」 「豆馅露买了所有人的份呢,好期待喔!那是什么样的甜点呀?纱友常常吃吗?」 驾驶席上的瑷华哼着歌,心情愉悦地握着方向盘,用手指头敲打着节拍。 「没有,我没常常买啦,因为鹤屋的豆馅露很贵嘛,五百五十日圆再加消费税耶,要是那么奢侈的话,零用钱马上就没了。」 「五百五十日圆……大概是等同几克罗纳啊?」 瑷华提出了问题,但纱友却是歪着脑袋反问回去。 「克罗……纳?那是利沃尼亚的货币吗?」 「对呀。虽然也有在使用马克啦,不过一般还是用克罗纳比较多。」 「大约六十克罗纳吧,加上税。」 法兰崔西卡咕哝地说。 「咦咦!」 瑷华没办法像法兰崔西卡那么冷静。 「那、那、那到底是啥了不起的甜点啊?是在有什么庆祝的时候吃的吗?」 「日本常被人家说物价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纱友发出了苦笑。「可是就日本人的角度来看应该也称不上便宜吧,算是不常购买的特别点心?不过它真的有好吃到值这个价钱唷。」 「真、真的吗?好期待喔,真想快点吃到。」 瑷华眼镜下的双眼因满心期待而显得水润,甚至连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放心,豆馅露不会自己长翅膀飞走的,倒是妳要小心驾驶载我们回家喔,要是因为妳赶着回家而撞出事故来的话那就麻烦啰。」 「说得也是,可是妳不用担心啦,我不会让事故发生的。」 「——嗯。」法兰崔西卡也沉沉地点了一下头。「不用担心瑷华,她技术可好的。」 「……可是,瑷华跟我一样都是十五岁吧?」 纱友一问,瑷华便挤出一个暧昧的笑脸点头。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咦、咦咦?为啥这样回答?难道不是十五岁吗?」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咦咦!」 「嗯,不能回答。」 法兰崔西卡也静静地点头。纱友叹了口气,嘀咕道:「算了,不问了。」 「就连我自己的生日我也不晓得有没有问题哩。虽然我是在生日跟哥哥一样的说法下长大的啦,谁知道实际上是不是骗人的呢?」 「纱友。」 法兰崔西卡唤了纱友的名字。 「嗯?怎样?」 「如果妳相信自己和立夏是同一天出生的,那就是事实。立夏一定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才没多说什么。」 「啊——嗯、嗯。谢谢。」 纱友一瞬间露出了吓到的表情,但马上换上了微笑,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抱住了购物袋,然后把下巴靠在购物袋上头,咯咯地笑着。 「好意外喔,法兰还满贴心的哩。」 「——」 这回换法兰崔西卡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先是张开了嘴巴,又闭了起来。法兰崔西卡好一段时间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车内仅有广播的声音在播放着。 忽然,法兰崔西卡的眼神回复到先前锐利的模样。 「——华!」 听到名字被呼叫,瑷华默默地点头示意,原本放松的表情随之变得严肃,敲着节拍的手指也重新牢牢地握稳了方向盘。 「我们被跟踪了。后方,中间夹着一辆车跟在后面。」 法兰崔西卡头也不回地一面用后照镜确认,然后一面说道:瑷华也调整后照镜的角度,以查明后头的车况。就在纱友往旁边挪移身体打算看后面的时候,法兰崔西卡嗫声提出了警告。 「纱友,不要回头看。」 「嗯、嗯。」 纱友慌忙重新正襟危坐地坐好。 「现在怎么办?」 「总之先联络安娜吗?」 「我打打看。」 法兰崔西卡拿出手机,飞快地拨动按键。铃声响了数回之后,便收到的讯息。 「——离席显示。」 「咦、咦、这是为什么?安娜不是应该和立夏留在家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稍微加快车速,甩开对方吗?」 「嗯——」 法兰崔西卡摆出有如在思索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 「不,我们来个逆跟踪。先绕进随便一个停车场观察情况。之后换车跟踪对方。」 「交换的车要怎么搞定?」 「不管什么都好,先借一辆就对了,找一辆可以直接大方跟在后头的旧式车种吧,之后再把车子还回去就好。」 「妳、妳们等一下,所谓的借,不会是擅自借来用吧?那根本是小偷的行为嘛,不可以啦,」 纱友一劝阻,法兰崔西卡就又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 「毕竟现在纱友也在,我想我们没有冒风险的本钱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向对方互使了一个眼色。 「那我们只好甩开对方啰?可以吗?」 「咦?啥?」 彷佛在暗示纱友别担心似的一样,法兰崔西卡向一脸忧心的纱友点头示意。 「车会有点摇晃,请系好安全带。」 瑷华一口气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车子往右甩避开走在前方的车子,在超车的瞬间便立刻将方线盘往左边打,轮胎发出刺耳摩擦声的同时,超过一辆、接着又一辆的车子,每回超车后都回到原先的车道。 「——啊呜!」 被左右摇来摇去,纱友发出了惨叫。 「我车子还会再开得更快唷!」 瑷华高兴地说道,此时车速表的显示已经超越了时速八十公里,还在继续往上飙升。一经过高低落差很大的隘路,路面与轮胎随即激发出强烈的摩擦音,施予左右两边的惯性也跟着加剧,纱友的惨叫早已不成人声。 2 瑷华所驾驶的珍珠黑轿车突然提升车速,超过前方的车子,开始蛇行前进。 「——这下怎么办?」 在中间夹着一辆车子尾随在后的那辆车上,握着方向盘的女性询问坐在助手席上、戴着墨镜男子的意见。 「是啊,该怎么办好呢。」 男子上下抖动着含在嘴边的香烟头,彷佛觉得煞是有趣地说道。该男子年龄约三十后半至四十岁,身穿意大利制的黑色西装,领带为紫红色,头发与下巴的胡须梳整得十分整齐有型,充满时尚的风范。 「不如这样吧,就跟着她们直到一个适当的地方为止好了。」 墨镜男——艾伯特-克劳比斯如此告知坐在驾驶席上的女性:卡特莉娜-多米特利乌纳-佩多拉谢费斯卡雅。 「了解,比克劳比斯,这就按照您的吩咐。」 卡特莉娜回答,那是有如排除了一切的感情般,毫无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她的容姿端正到会让人误认为是某处的模特儿,年龄看来还只是二十岁上下,她操控方向盘的虽是戴着银手环的纤细手臂,但驾驶技术乃是货真价实,只见她慢慢催起车速毫无踬碍地紧跟着目标,没有一丝的焦虑。 「觉得日文很难吗,卡恰?不管早晚妳都得把它学精通,这是妳的分内工作。」 「了解,先生。」 卡特莉娜回答的声音仍旧没有抑扬。克劳比斯发出苦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来谈谈目标吧。还十分幼小的——小猫们似乎很讨厌脖子被系上钤铛,现在正精神抖擞地四处乱跑,不过若换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理由妳知道吧?」 「是的,先生,您会装作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一样来行动。」 「妳说得没错。不过,看来那群娃儿们现在还是处于最『活泼好动』的时期哪,我们干脆也装得笨拙一点,这么一来往后动手才方便。」 「了解。」 卡特莉娜回答。 不久之后国道和隘路交会,目标的轿车打了个急转弯而去。算计好时间点,卡特莉娜放开了油门。 「干得不错,看起来感觉真的就像被拉开了距离一样。演技真是一流。」 「谢谢夸奖,先生。」 「不足的就只剩日语了,卡恰。语气再愉悦一点。加上抑扬顿挫,要有韵律。」 「了解。」 卡特莉娜始终有如生冷的机器似地说话,克劳比斯为之苦笑,轻轻地在烟灰红上敲打原先衔在嘴边的香烟。 「——好了,暂且就先跟妳们说再会了。小娃儿们。」 男子自言自语的话语想当然传达不到瑷华等人的车上。不晓得哪里让他觉得有趣,克劳比斯颤抖着肩膀笑了出来。他轻轻举起一只手,向如今早已消失不见踪影的车子做告别。 「您在笑什么呢?先生。」 卡特莉哪询问。 「因为有一场阔别已久的再会,教我实在期待得不能自己哪,在这种时候为人父母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克劳比斯重新把抖掉烟灰的香烟往嘴边放,吸了一口,然后呼出一道灰烟。 「是吗?」 「也罢,不打紧,迟早妳会懂的,不必从年轻的时候就试图知道一切也无所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特权,去歌颂它就对了。」 「了解。」 卡符莉娜简短回答。克劳比斯又是一声苦笑,微微地耸了一下肩膀。 3 「已经完全甩开对方了呢。」 以一派轻松的声音说话的瑷华一边装作在调节后照镜的角度,一边将后方确认了一圈。 「嗯——有些可惜就是了。」 法兰崔西卡嘴里念念有词地咕哝,把从枪套抽出来的手枪收回原位,卸下了安全带轻轻地重新在位子上坐好。 「哪里可惜了?」 「我本来想稍微弄清楚对方的来头。」 「妳觉得呢?会是古洛葛尔派的人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不是他们。」 「……不管是不是,妳们实在太乱来了啦。」 被人以无法想象是在隘路行驶的车速载着跑,然后忽左怱右地荡来荡去,纱友整个人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在那种车速下……万一发生车祸的话……」 「就那点小case不用怕啦,因为是柏油铺路,就算是这台重量型的车,也还可以再枫得更狠一点。唉唉,好讨厌,好想把grade弄低一点,实在太重了。」 「grade是啥意思?」 纱友问道。 「就是防弹的等级。经过以前的反省,现在等级提升了一点。」法兰崔西卡回答。「重点是,我们跑到太远的地方来了。」 「就是说啊,感觉上就像绕了秋穗台一大圈,到头来又回到了原先的场所一样。」 瑷华从国道往左转,把车子往闹街的方向驶去。 山阶家的位置在隔着轨道的对侧。刚好是车站的正对面。在被乎缓的丘陵所包围的秋穗台周边隘路跑了一圈的车子,最后花了比原先购物时间多出一倍以上的时间在行驶上。 用手表确认了这件事的法兰崔西卡,拿出手机打算再拨一次电话。 「啊——」 法兰崔西卡难得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 仿佛受到引诱似的,瑷华和纱友也跟着往同样的方向看去。 穿过秋穗台的大型购物中心,在左右两侧开满一排老旧商店街的通路入口附近,坐在车上的三人撞见了那个画面。 立夏和安娜塔西亚两人站在表面斑驳年代老旧的石板步道上。在下个不停的小雨中,安娜塔西亚单薄的身子彷佛缩进立夏的怀里似地依偎在他身上。 两人先前共撑的雨伞正撑开着落在脚边。 在所有景色一片灰蒙蒙的街上,红茶色头发的立夏与鲜艳金发的安娜塔西亚的身影浮现得格外突出,让人觉得宛若电影中的一幕场景。 不知为什么,有种现在温柔地迎住安娜塔西亚身体的立夏,和纱友所熟知的立夏并非是同一人的感觉。 「————」 「————」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同样一语不发,纱友也是闷不吭声地,从移动的车窗望着流动的景色。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为之远去,在沉沉作响的车子排气声中,纱友紧抓着自己上衣的胸口,神情茫然地回望着身后。 在穿梭不停的车水马龙前,立夏像是一把搂过来似地用双手撑着安娜塔西亚的身体。 细雨打在肌肤上,形成圆形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而下。 仰望着立夏的安娜塔西亚在水珠的衬托下显得更是美艳动人,覆盖在翡翠色眼睛上头的纤长睫毛上同样也挂着水滴,每当安娜一眨眼,便随之飞溅。立夏被这样的光景夺走了目光。 立夏低头注视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则抬头望着立夏。两人好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彼此互抱在一起。 「安娜……」 立夏唤了声怀里女孩的名字。他正因为自己所意想不到的姿势而面红耳赤,即使想要有所反应,却无法将一把搂住的手臂抽开一公厘。向上仰望而来、挂着水滴的睫毛眨动,令立夏无法从那双直视自己的瞳孔别开视线。 「安娜,抱歉。」 「不会。」安娜塔西亚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立夏……谢谢你,扶住了我——」 「没有啦……因为有车子经过……很危险。」 立夏闭上眼睛,然后又眨了眨,想要将视线从抬头看着自己的安娜塔西亚身上挪开却办不到。 「是的,我知道。」 安娜塔西亚回答,彷佛轻轻垂下眼帘似地别开了眼睛,红着耳朵低头注视下方。立夏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得以放开安娜塔西亚的身体。 「卡车……把泥巴溅得到处都是……」 立夏把视线落在形成于安娜塔西亚身后的巨大水洼。 「嗯——」 安娜塔西亚也离开立夏,像是把双手抱在胸前一样缩在一起,注视着经过车辆所留下的泥巴痕迹。细雨静悄悄地倾注在灰色的路面上,在自然形成的洼洞里形成一滩小积水;水珠一点一滴地落于那片水面,描绘出数道平稳的涟漪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不久。冰冷的雨渗透了立夏和安娜塔西亚的衣服, 「雨、雨伞!不撑会淋湿的。」 立夏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为安娜塔西亚遮雨;安娜塔西亚则是呆若木鸡似地伫在原地动也不动,双方都因为这尴尬的气氛而动弹不得。 4 从隔天起,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 立夏、纱友以及安娜塔西亚等人吃过早餐换上制服后,便前往秋穗台国中上课。如此一般的例行公事从礼拜一到礼拜五,每天持续。上课、休息时间、然后又是上课—— 在这样的循环之中,不知不觉间插进了由安娜塔西亚三人所发 起的训练,成了立夏日常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那一天的教官是瑷华。 瑷华的身高跟同世代的少女并无太大的差异,属于平均值范围,和立夏相较显得身材娇小,体重大概也轻了十公斤。尽管如此,若是从正面和她对峙的话,却又很不可思议地给人一种难以应付的印象。 「来,听好啰?」 瑷华竖起一根食指,一边微微地摇晃着手指一边进行解说, 「假设立夏被身高一百九十公分、体重九十公斤有适度受过锻炼的男性给抓住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反应呢?」 「呃……该怎么办咧?啊啊…………以柔克刚?」 立夏暧昧地回答道。若是安娜她们的话或许还知道对抗的方法,可是一旦换作立夏自己,就苦无解答。别说是那种壮汉了,自己就连能不能打赢一般人都不知道,立夏心想。更何况是受过适度锻炼的,会是什么样的肌肉棒子啊?立夏脑海中想象出如同摔角选手的体型。 「这招行不通耶!错误答案。」 瑷华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立夏的答案。 「咦?那……踢要害呢……?」 「那也行不通,实际上试过你就知道了,人类会反射性地闪避要害。如果对手是壮汉,那想要成功更是不可能,因为对手的攻击范围比较长,就连打都打不到他喔!」 「这、这太难了啦!不管怎么行动感觉都不会赢啊。」 「那我就宣布正确答案吧。」瑷华断然地回答,「运用双脚。」 「脚——?」 「就是走为上策的意思,只剩这个方法了。」 瑷华咯咯地笑着说。 「因为体重的差距等于打击力的差距,并且身高的差距也等于射程的差距,双方实力差很多的情况就当问题外不讨论,如果是只学了两、三年格斗技的学生,在这样的条件下照样会简单地输给一窍不通的外行人。」 「所以逃走是正确答案?那——」 在立夏说出「不管妳怎么教不就都没意义了」之前,瑷华仿佛要他切勿急躁地向前伸出了手掌。 「再怎么样还是得死马当活马医,我就先教你几个模式吧。另外,记得善用武器,有那种近身照样可以使用的武器,手枪就是其中之一,脚边的石头也是一种武器。」 瑷华踏住脚边的一颗有如网球大小的石块,灵巧地把它运到脚背上,然后向上踢到手边的高度。 「像这样做就可以把石头拿来当作投掷武器使用。」 瑷华摆出传接球般的姿势,模拟了投掷的动作。 「或者冷不防踢石子攻击也可以。」 瑷华将石头丢到脚边,重新运到脚背上轻轻往上踢,朝着浮起到高度距离脚底约二十公分的石头,瑷华的右脚飞快地向前踢出。被踢飞的石头穿过了立夏的身旁,命中后方的树干发出清脆的声响。 「差不多就是像这样吧。」 「呜哇。」立夏对瑷华灵活的足技感到佩服不已,「好厉害喔,可是,这我大概做不来吧……」 「安啦,只要抓到一点小诀窍马上就能学会了。而且,只论投掷的话应该很简单吧?」 「呃,说得也是啦……只论投掷的话……」 「高压投法也好,低肩侧投也好,要知道随机应变。投掷的物体也要依场合选择适当的。比如说,街上常常停有脚踏车吧?只要用双手抬起脚踏车砸出去的话,也会是个相当优秀的武器,因为停车的数量也多,如果能连砸的话那就更棒了唷。」 瑷华举起双手模仿丢掷一个庞大物体的东西,立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脚踏车吗……我从来没想到这个。没错。如果被人砸了一辆脚踏车过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咧——」 「既然你已经明白手边的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用的道理了,那就开始第二门讲习吧。」 瑷华慢慢地走动,绕到了立夏的背后。 「不可以回头偷看唷!」 「嗯、好啦。」 「这是在街上的袭击中常会发生的状况。」 立夏的背部忽然被猛力推了一把导致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就快要失足摔倒,立夏忍不住伸出双手拄在地上。 「你这样一趴就不用玩了,会被人从背后砰的一声开枪然后游戏结束,完全没有反击机会唷?」 「等、等一下,不然像这种场合该怎么办……」 「别硬撑,直接倒地。」 瑷华又咯咯地笑了出来。 「这回换立夏动手试试看。推我的背部喔,请使劲用力推我。」 「可、可以吗?」 「是,你可以用浑身的力气推我也没关系,请。」 「好、好吧,」 立夏一绕到瑷华的背后,便加速用双手推了她的背后一把。立夏原本是只打算用80%左右的力道,可是瑷华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轻,所以不小心狠狠地把她推飞了出去。 「完蛋了!」这三个字还来不及在脑中冒出,瑷华的身体便如同腾空的猫咪般蜷缩了起来,朝地上滚了一圈,从肩部落地,然后顺势于一瞬间翻滚。在滚动的同时,瑷华的右手伸入制服外套的底下,从吊挂在腋下的枪套拔出了手枪。 「抓这个时机开枪!射击对手斩断攻击的机会。」 瑷华躺在地上缩着背,从下方不偏不倚地将枪口对准了立夏。 「啊、啊啊——原来如此。」 就在立夏心生佩服的时候,瑷华爬起身,把手枪塞回了枪套。 「诀窍就是用像是要侧滚的感觉由肩膀着地。总之,重点在于不要趴在地上,如果能仰卧倒地的话,就可以像我刚刚那样开枪。」 「我明白了,我来试试看吧。」 「那我来推你啰?立夏你负责跌倒。准备好了吗?」 「ok。随时放马过——」 话还没说完,瑷华就站在立夏的背后,冷不防用力推了一把。立夏虽然跌倒,但还没来得及提醒自己侧滚,两手便反射性地往前伸了出来。两手拄在前面,尽管急忙回身,但只见瑷华摆出了举枪的姿势指着立夏。 「好,这回也中枪了。」 「等、等一下啦,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论何时何地,如果不能反射性地做好翻滚的动作就完蛋了唷,总之就是反复练习一途了。不管什么地点,都要以像是以身历其境的感觉来练习,」 「啊、啊啊,嗯,我知道了。」 「接着呢,要进行的是第三门讲习:突然被人从后面架住时的挣脱方法。」 瑷华又开始走动,站在立夏的正面,原地转了一圈露出背部。 「用双手限制我的行动。你可以用力架住我也没关系的唷,」 「用双手的意思是……呃,是像这样子吗。」 立夏以提心吊胆的感觉用两手环住瑷华的腰。 「再往上一点,环抱住我的双手。」 「嗯、嗯嗯。」 瑷华那女人味十足的柔嫩触感令立夏不禁小鹿乱撞,但他还是尽力两手环抱,从后面紧拘住了瑷华的身体。 「再更用力抱紧我一点。」 「这、这样可以吗?」 「嗯,还可以啦!」瑷华说道,「那我要开始啰。」 随着暗号一打出,瑷华开始演练挣脱法。 「首先用后脚跟。」 瑷华踩了立夏的脚背。虽说她应该有放轻踩踏的力道了,不过还是相当疼痛。 「接若是头。」 瑷华利用向后仰起的头部撞击了立夏的颜面。鼻子被轻轻地 一撞,立夏情不自禁往后弓起了身子。 「最后是摔——」 瑷华的右脚伸进立夏的两脚之间,将立夏的身体拾到了下沉的腰上,瑷华的身体往右转作势扭身,左手则抓住立夏裤子的膝盖部分,往上拾了起来。 转眼之间,立夏的身体浮了起来,整个人被抛摔到瑷华的右手侧去。 「——呜,哇咧,这会不会太……」 「安啦,立夏也能办到的,重点只在练习、反复练习,就是这么简单。」 瑷华脸上挂起一抹如同鲜艳的花朵绽放般的表情,用手扶稳歪掉的眼镜。 「来,再练习一次,这回换立夏了。」 瑷华边鼓励边伸出手。立夏抓着她的手的同时,这才开始重新认识到原来这会是一场严苛的训练。 第四章 败家大作战 在第二即课开始之前,教室里头仍因学生们的聊天声而显得闹烘烘的。有人站着众在教室的角落打屁、有人坐在座位和隔壁的同学、或者转头到后面瞎聊,七嘴八舌地吵闹得不得了。 至于立夏,他则是老样子,浑身乏力地瘫倒在桌上,陷入半打瞌睡的状态,他因为连日的训练而筋疲力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气力。虽然在他前面位子的朋友望月大辅等人正凑在一起东南西北地聊,可是也没办法竖起耳朵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就是昏沉沉地忍不住要合上眼皮。 这么说来纱友上哪去了呢?立夏迷糊地心想,他把趴向走廊那侧的脸转回正面,然后靠在盘起来的双手上,漫无目的游移着视线之后,一双白色的膝上袜映入了眼帘。 记得那是今天早上纱友所穿的袜子吧?立夏迷迷糊糊地回想。视线从膝盖沿着大腿,再从裙子往水手服逐渐移动,便见到换季改穿夏天制服的纱友似乎正嘻嘻哈哈地和朋友谈笑着。 同班的朋友也跟她凑在一起。式庄茅穗与三枝亚游子,虽然她们和立夏没有多熟,不过基于是纱友好朋友这层关系,多多少少也会有聊天的机会。茅穗的个性文静内向,亚游子则是开朗活泼易亲近,立夏觉得她们两个都是不错的朋友,内心十分感谢她们愿意和纱友当好朋友。 原本以为她们三人自成一团,不过范围却意外地宽阔;数量有一打左右的纤细女腿林立着,时而左右摇摆,时而换腿交叉,立夏忍不住被飘动的裙襬吸引了目光。 「不行不行,我眼睛在看哪里呀……!」立夏屏除脑中的杂念,重新拾起了视线。用不着去注意裙子的种类有两种,就可以知道占了另外半打大腿数量的三名女孩子分别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以及瑷华。 不晓得她们一群六个女生在聊些什么内容,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冷静,法兰崔西卡也是一张扑克脸。唯有瑷华极其自然地习于女生之间的对话。她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挂着开朗的笑容。看着她和茅穗玩交换眼镜戴的游戏,立夏心想那到底是在搞什么花样,那种芝麻小事真的有那么好笑吗?此时瑷华正戴着茅穗的眼镜咯咯地笑弯了腰。 从嘴唇的动作来看,甚至连话最少的法兰崔西卡也说了一、两句话的样子,立夏抱着一股默然的感慨。依她们的互动,安娜塔西亚三人似乎以平凡女孩的姿态和纱友还有她的友人们互有往来。瑷华马上就能混得很熟这点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这两个人要说令人感到意外嘛。还真的是很意外。 「——所以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纱友……」 亚游子似乎正在说些什么,在她之后的言语中,似乎冒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夏」,唯独这两个字还可以勉强听见。纱友霎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会是什么事呢?跟自己有关吗?立夏开始感到有点在意。如果那是有关兄妹情谊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在一旁纳凉毫不关心,正因为知道彼此不是真正的双胞胎,所以自己与纱友之间更需要仰赖比血缘更为强烈的羁绊来联系关系才行,立夏是如此认为的。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拜托妳啰。」 亚游子双手合十拜托纱友帮忙。即便纱友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感觉又不像是真正答应了这桩事。 就在此时,教室的门刚好打开,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森下走了进来, 班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不惹毛一张嘴很爱啰唆的森下,大家在这一方面有着默认的共识。森下缓缓地走在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然后站上了讲台。 看见他手上所抱的那一叠考卷,全班不禁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学生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森下像是瞪人地瞥了一眼之后,那股吵杂声便霎时消失。 「今天要举行小考。」 森下话才一说,「我就知道。」「啥啊!」「惨!」「真假?」「不会吧!」诸如此类的吵杂声又重新席卷而来,愤恨不平的声音光靠森下杀人的眼神并无法压下来,直到被他大喝一声「给我安静!」后,教室才总算平复了下来。 「来,把考卷往后传。」 森下一排接着一排,把考卷分配给坐在最前面的学生。 「感觉他似乎是早就有预谋,在大家松懈的时候突然来个随堂测验。」 「——就是说啊。」 隔壁位置的纱友嗫声说道,立夏点头表示赞成,然后一如以往被森下瞪了一眼缩起肩膀。立夏与纱友两兄妹自认给森下老师的印象并不好,特别是立夏,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头发被警告,双方就此互相留下不好的印象。 「茶色发是与生俱来并非自己染的。」这是立夏主打的正当主张;针对这样的说法,森下的反应则是:可以的话还是染黑看起来比较顺眼,总之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吧。话都说得这么僵了,要是关系还可以不错那铁定是哪根筋不对劲,立夏就是这么觉得。 虽然纱友常常因这件事而忍不住抱屈,但立夏本人倒是很无奈地早就放弃挣扎了。所谓的天敌到处都有,在自己所属的,3—d教室中。森下大概就是那个天敌吧,立夏早就决定忍耐到毕业为止了。 他转换心情看着桌上的考卷。 「目标大考进行最后冲刺,」是森下最近的口头禅,就连小考也是历年高中入学考的问题。这阵子每次都是一样的模式,虽然立夏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其它方式,不过倒也无法抱怨。毕竟自己也赞同只要能解决类似的问题,在正式上场时或许有一定程度帮助的意见。而且不管小考有没有用,抱怨也只是徒然被瞪、自找麻烦而已。 第一题。是简单的平方根的算式。 考验的是平方的加法与减法,这一题轻松就能解决。 第二题。同样是平方根的应用。 虽然是有关于根数、分数与乘数的计算,不过考的是基本概念而已,继续动笔没有问题。 随着第三题、第四题一路解下来,尽管算式变得更为复杂、难度逐渐提高,立夏仍不停振笔疾书,算得出答案来。 一路解到应用题,立夏忽然惊觉:奇怪,之前问题有这么简单好解吗?自己解题的速度比起一个月前还要快上许多。感觉上,那个一面搔头一面想破脑袋的模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后一题,求移动的有限直线pq所构成的三角形面积,虽然问题叙述得很复杂,像是每秒移动两公分之类的,不过立夏仍在苦思之下挤出了答案。此时刚好时间截止,森下喊道:「好,停笔!」 立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赶上了。」在内心发出如此的感叹,把铅笔丢回铝制的铅笔盒里,铅笔在盒子滚动的喀啦声响听起来有些舒服。答案是对是错并不知道,可是写完全部问题后的心情就是爽,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搞不好,这是入学到秋穗台国中以来,第一次的经验也说不定。 「咦?你那表情是啥意思?该不会你全部写完了吧?」 纱友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唉,是有写完没错啦……答案正不正确我就不知道了。」 「呼呼。」立夏一露出狂妄的笑容,纱友便不甘心地大叫:「骗人!」 「这次写起来还算挺得心应手的吧,就是有点像一道灵光闪过的那种感觉。纱友妳呢?」 「最后一题爆了,而且时间根本不够写……」 纱友叹了一口气,一边喊着「怎么这样!」一边愤恨地盯着立夏不放。干嘛在那边瞪我?当立夏因自己被投以莫名的敌忾心而发出苦笑时,纱友更加不高兴地鼓起脸用手指向立夏的左肩剌了过来。 「等一下、喂,别闹啦。叫妳 别闹了!」 立夏一面小声地传达抵抗的意思,一面挥开纱友的手。 「那边那两个小心一点!山阶!」 森下老师按照往例以歇斯底里的声音向两人怒骂。 「是!」「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肃然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快点回收考卷,大家把考卷往前传。」 森下话一说完,所有人便开始把小考的考卷往前面的位子传,然后再继续传到更前面。立夏也把自己的考卷叠在一起,拍了拍坐在前面大辅的肩膀。 「喂,大辅,传个考卷。」 「嗯嗯。ok,」大辅立刻把考卷传到前面,接着又转头回望立夏。 「怎么了、怎么了?你真的全部都写出来了?唬烂的吧?」 「哪有唬烂,是真的,大辅和我的差距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我会渐渐地把你抛在脑后的喔,」 立夏打趣地说道之后,大辅也和纱友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假的啊?这太教我郁闷了啦,亏我还深信至少你会是我的同伴的……」 「拜托,你干嘛搞得那么正经啊……就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有没有写对啊,只是把全部的问题填满而已。」 「光是有写完我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仿佛失魂落魄的大辅又落寞地转回正面在桌子上趴下了,看来他是被信以为同伴的好朋友给背叛,因而沉浸在绝望心情的样子。怎么接着纱友之后又来了一个?立夏心想,考卷全部写完也要被人大惊小怪成这样,自己真的觉得很头大,被称呼为背叛者则是让人更加头大。 话说回来,说不定这套真的行得通呢,立夏心想。直到不久之前自己的程度还跟纱友不相上下,但与其这么说,事实上比较倾向自己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处于落后。 像是一起写功课的时候,由纱友带头主导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换作现在呢?搞不好,可以主导的人其实是自己也说不定。思考到这个变化的产生,能联想到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娜塔西亚的存在。 安娜塔西亚每天晚上都寸步不离地指导立夏读书。虽然如安娜塔西亚最终所导论出的一样,完全运用实际的仿真模型所进行的计算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可是以达成这个目的为条件所学的基础数学如今确实派上了用场。立夏认为这个事实也在今天的小考完全获得了证明。 「这……不妙喔……」立夏喃喃地自言自语,「搞不好我真的很乐耶……」 嘴角自然地浮出一抹笑意。 「咦?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啥事?」 纱友从旁询问,立夏则暧昧地点了点头。 「嗯,只是在想写起来这么得心应手真的好吗?如此而已。」 「哎唷,不用想那么多啦,哥。不像这样提高分数的话,校内申请你是完全追不上人家的啦。你就维持这个状况继续加油吧,」 最后的台词包含着或多或少的感情。可以感觉得到她是真心为立夏打气。这都是因为长久以来一直在一起的关系吧,立夏陷入了感慨当中。 「这么一来推荐大概也不成问题了,纱友妳当然也会报名吧?」 「嗯,那还用说,纱友也想要快点搞定升学问题好大玩一场呢,人家要拿哥哥的零用钱买一大堆衣服和泳装,至于寒假嘛,就妥协一点,去夏威夷好了。」 「又在做白日梦了,拜托妳也放我一马吧……而且最好妳是在妥协后才决定去夏威夷的啦。」 立夏也只能苦笑以对。 在苦笑的同时,立夏对安娜塔西亚的感谢变得更为强烈了。之前遗在怀疑学这些东西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很惭愧,立夏如此反省自己。至于以diamondcharge方式引发的实战性爆破、架桥的构造计算与寻找应力的集中弱点,抑或藉由发射角与风向来测定远方目标的距离……等等这一类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到的技术,立夏就决定先放在一旁了。 「……thanks,安娜。」 立夏回望后方的位置,以若有似无的音量嗫声说道。不知安娜塔西亚是否听见了立夏的道谢,她稍微歪起脑袋,然后垂下细长的眼睫毛,向立夏点了点头。 2 礼拜一到礼拜五的例行公事终于宣告结束,总算来到令人心情雀跃的周五放学时间。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有稍后准备前往参加社团的人、有约好一起回家途中顺便跑去玩的人、还有只是单纯随口闲聊打发时间的人,大家的活动各不相同。 在立夏的座位也是一样,纱友立刻从隔壁开口找他讲话。 「喂。哥,我们去败家吧!」 她抓着立夏的肩膀用力猛摇。 「呜哇,不要摇我,会满出来啦!」 立夏一开起玩笑,纱友就咯咯地笑了出来。 「什么东西会满出来啊?你是说刚刚拚了命保存下来的上课内容吗?」 「唉,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最近这阵子状况真的很好,已经满到快要爆炸了,得在满出来之前回家复习才行。」 「骗鬼,你才不可能复习呢!」 「我说会就是会啦,而且我本来就有在复习,在妳没看见的时候,我可是在水面下拚命划着水呢。」 「讨厌!」纱友脸色变得很臭。「我看你是不想去才编那种借口的吧?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啦。」 「——啊啊,嗯,去一下也好。」 立夏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后因为这阵子都没啥机会好好陪纱友而改变了念头。不能只管埋头忙自己的问题,然后放纱友孤独一人。这是自从母亲去世以来,立夏所做过的最重要决定。 「那我们走吧,好久没一起去了。」 「太好了!」 纱友从椅子上站起身,跑到立夏后面,用力摇晃立夏所坐的椅子。 「我们快点走、快点走啦!」 「妳是没事在急个什么劲啊?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讨厌啦,你忘记啰?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七日堂的拍卖是从今天开始的喔!」 「啊、啊啊,听妳这么一说,的确之前好像有讲过。」 由于每天就是训练再训练,立夏完全忘记纱友曾经说过这件事。这意思也就表示……立夏转头一回望,果然看到纱友正在拚命和安娜塔西亚及法兰崔西卡说话。 「走啦走啦,不是说好大家要一起去的吗?」 「啊——是的,为了ctr的任务。」 安娜点头答应。才不是为了ctr吧?虽然立夏如此心想,却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嗯,如果是为了当地活动的话。」 法兰崔西卡似乎也表示赞同。 「哇,好期待喔,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东西呢?纱友,妳会帮我们介绍吧?」 「我当然会帮妳们介绍呀,我们就好好逛个够吧。」 瑷华和纱友两人似乎是臭味相投。 「老是穿着闷热的服装反而引入注目,而且还有不少困扰吧?况且,打扮不时尚一下怎么行哩。」 纱友一副当自己是队长的模样领在三人的前头开始移动,她回身转向后方,开口跟立夏说道: 「还愣在那边干嘛,哥。不准发呆,要快点出发了不是吗?」 「——好、好啦,等我一下。」 3 首先第一个从试穿间走出来的是瑷华。她兴高采烈地一边旋转,一边频频向大家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白色的细肩带小洋装搭配短裤,在设计上不仅带有活泼的印象,还有少女风情的可爱。肩 带也是做成缎带的模样,从胸口往下凹折的数道折痕给人一种轻飘飘的印象。至于下襬的蕾丝,大概是对了纱友的胃口才推荐给瑷华的吧。 「超可爱的唷,简直正翻了,好有少女的味道呢!」 纱友两手的手指互扣在一起,左右摇摆显得十分高兴。 「是吗?是吗?呜哇,天啊,好困扰喔。」 瑷华一面露出羞涩的微笑,一面又开始转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在从各种角度检验自己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 「脚当然要穿凉鞋啰。」 纱友把从鞋子专柜拿来的凉鞋递给瑷华,瑷华脱下鞋子,赤脚穿上凉鞋给纱友看。 「这样搭配就万无一失啦,就决定这打扮吧?」 「好,谢谢妳,纱友。」 瑷华从试穿间轻快地跳了出来,和纱友抱在一起又是转了一圈。 「好,那么紧接着是第二弹。」 纱友把脸伸进隔壁的试穿问里,问了句:「换好了吗?」 「呃——……这样可以吗?」 「沙——」的一声门帘拉开之后,安娜塔西亚显得有些害臊并且无所适从地站在试穿间里。在黑色的细肩带小可爱上头多套了一件鲜红色的粗纹编织上衣,清凉地露出了白嫩的双肩。在深蓝色迷你裙的搭配之下,变得十分抢眼的纤细双腿在立夏的眼中看来同样格外耀眼动人。 从肩膀延伸到锁骨的柔和线条、细直美丽的双脚——平时衣着保守的安娜塔西亚所露出的白色肌肤令立夏一阵怦然心动。 「安娜的凉鞋是这一双。」 安娜塔西亚被塞下一双和瑷华完全不同、感觉稍微有些成熟的凉鞋,似乎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换穿上了。 「怎样?怎样?哥,发表一下你的厌想啊?」 「这、这个嘛……」 被纱友这么一问,立夏一时辞穷不知如何回答。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到脖子后面,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游移视线,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正面的安娜塔西亚身上。 「……………………」 「……………………」 不知为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立夏被纱友用手肘顶了一下侧腹后,这才回过神来。 「嗯、嗯嗯,应该还不错吧。」 没办法正眼盯着安娜塔西亚看。虽说之前便觉得穿制服的模样也很可爱,不过一旦像这样被换上精心搭配过的便服,不知怎地就会感到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尽管真心觉得她很漂亮,但是要实际说出口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虽然很想跟无所适从地站着的安娜塔西亚表示些什么,但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不会觉得丢脸的形容词。 「好啦,最后轮到法兰啰。」 纱友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躯,紧接着在周围绕了一圈。 「嗯嗯,决定得差不多了,走吧,法兰。」 纱友握住法兰崔西卡的手想要起步走,但是法兰崔西卡却伫在原地一脸踌躇的模样。 「我不要——」她喃喃地嘟嚷。「不必帮我换衣服。」 「咦咦?怎么可以不要。」 纱友露出打从心底认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表情,更加积极地拉了法兰崔西卡的手。 「总之跟我来吧,妳不试穿看看怎么知道呢?妳一定会喜欢的啦!真的不行的话就算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放弃吧?」 「——嗯。」 法兰崔西卡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气氛下被带走。纵使再怎么不情愿两人还是手牵着手,感情还真好呢,立夏漠然地如此心想。法兰崔西卡虽然是三人当中最难相处的,但纱友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先前牵着法兰的纱友,从挂在衣架上的夏服后面走了回来,在纱友的一只手上正垂挂着她所挑选的衣物。纱友把衣服交给法兰崔西卡后,便推着她的背把她推进了试衣问。 被硬推进去的法兰崔西卡虽然感觉仍旧不是很乐意,不过等纱友提醒她「换好衣服叫我一声喔。」并且拉上门帘之后,里头便传出衣服摩擦的声音。还真是听话耶,立夏被她这个表现戳中笑点,忍不住用手遮住嘴巴憋笑。 「怎了?哥?」 「没啦,啥事也没——有。」 立夏背向露出讶异表情的纱友,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而颤抖着肩膀。 「差不多换好了吧?」 纱友一问,法兰便「嗯——」的一声简短地予以回应。 门帘拉了开来,法兰崔西卡就站在试衣间的正中央。裙襬宽大的a字形剪裁、灰色水手风连身洋装确实很有少女的味道,和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材十分完美地契合, 「哇,果然超可爱的。」 纱友兴高采烈地说。 「就是说啊。法兰,超适合妳的,好可爱。」 同时受到瑷华的夸奖,让法兰崔西卡的耳根子整个红了起来;她一声不吭,像是很紧张地伫在原地动也不动,视线从大家身上别开,朝着斜前方。那副模样就像是个初次梳妆打扮出现在公开场合的女孩子一样,立夏捂着嘴,按捺着快爆发而出的笑声。 「怎么了?哥你有没有啥感想?」 纱友向立夏询问道。 「——没事啦,我觉得简直棒呆了说。」 立夏还是一样想找寻适当的夸奖,却怎样也想不出来。他从以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她们三人看起来很像外国流行杂志上的模特儿。即便是同一套服装,穿在她们身上和一般日本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有种十分新鲜、甚至连周围的空气看起来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般的错觉。 「那就把大家身上穿的买下来啰?大家都觉得ok可以接受吧?我们换个衣服,然后去结帐吧。」 「啊……话说回来……」 立夏提起忽然想到的事情。 「这身打扮好看归好看,可是那个该怎么办啊……」 立夏伸出食指摆了一个举枪的姿势。 「那个问题不用担心。我判断任务上有需要,在前几天就先行购入了。」 安娜塔西亚一边回答,一边把挂在肩膀上的小手提包拿到立夏的眼前。外型浑圆的设计,白色皮面上系有樱花色缎带的小手提包,给人十分可爱的感觉。 「按一颗钮扣就能打开了。」 啪叽一声,安娜打开手提包,从中露出手枪的握把部分。 「我们都买了一模一样的唷。」 瑷华把同样的手提包挂在肩膀上,在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看起来还算自然吗?」 「啊、啊啊,原来如此,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立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小刚好足以塞进一把手枪,用oouch的钮扣就能开关,算是很便利吧,的确适合在穿着便服时携带手枪用。 「……我看我也买个腰包好了。」 「啊,想买就买呀。纱友可以帮忙挑,因为哥哥太没品味了。」 纱友咯咯地笑。 「喂喂,谁说我——啊啊,唉,或许我真的没有品味吧,那就妳帮我挑吧。」 就在立夏认真思考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后面接近了,立夏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而回头一看,其中一人是纱友的朋友三枝亚游子,而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一名像是躲起来一样的娇小少女。 「哇,好巧喔!」亚游子过来打了招呼。「纱友妳们也来逛街?」 「嗯,刚刚在看衣服。」 「欸。这女生和大家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 亚游子把躲在自己背后的少女拉出来,带到立夏等人的面 前。 「这女生是手艺社的学妹,名叫舞原初子,我们都叫她小初,大家乡多关照她喔。」 「请……请多多指教。」 初子畏畏缩缩地站在立夏的面前,把头垂得低低的行了个礼。 「小初,请多指教喔。」 纱友回打了招呼,安娜塔西亚等人也微微地低头回礼。 「呃,请多指教。」 虽然立夏同样客套性地垂下了头,可是却因为地点的关系而显得心神不宁。现在所处的专柜尽是贩卖女生的用品,旁边的花车中甚至还摆放了内衣裤,在这样的环境下相会,不知怎的就是会忍不住觉得难堪。 「我说既然难得大家在外面碰头,要不要去吃茶店聊聊?反正妳们东西也买完了吧?」 亚游子提议道。 「嗯,已经要结束了。只剩下拿去结帐而已。」 纱友如此点头回答的同时,又一面像是突然想起事情地惊叫道:「啊,对了!」 「我累积了一堆得赶回家处理的事,像是扫除啦洗衣服啦之类的,所以我派我哥代替我,妳们好好聊喔!」 「咦?我?」 「对,就是你,别发呆了,快去,大家得快点把东西买好才行。那就先这样,改天见啰,亚亚游,还有小初也是。」 纱友挥挥手,慌慌张张地跑向了收银台。安娜塔西亚不知向法兰崔西卡与瑷华低声耳语些什么事,然后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啊,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看一下吗?」 瑷华一说,安娜塔西亚便默默地点头;法兰崔西卡追着纱友的后头离去,瑷华则走回被吊在衣架上的一堆服饰那边。 「那我们走吧,立夏同学。你ok呗?反正你现在应该很闲吧?」 被亚游子如此催促,立夏暧昧地回应道:「啊,啊啊。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安娜塔西亚以她那特有的冰冷眼睛,凝视着被亚游子与初子给带走立夏的背影。 4 在收银台付钱结束购物之后,纱友「呼」的一声叹了口气,把东西交给了跟着一起来的法兰崔西卡。 「突然觉得有点累,太久没上街了……妳们可以先回家啦!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再回去。」 听纱友这么一说,法兰崔西卡「嗯——」的一声点头答应。目送二话不说直接离开的法兰崔西卡后,纱友缓缓地迈开了步伐。她朝着立夏与亚游子两人所前往的方向走去,搭着电梯通往一楼。穿过七日堂的自动门,隔着马路可以看见一间吃茶店。 七日堂前的广场为露天平台,并摆放了数张圆桌在其中。桌子四周排有椅子,纱友静静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可以看见立夏等三人正坐在对侧吃茶店的窗边。 安娜塔西亚并没有直接从七日堂回家,而是不动声色地留下来当立夏的护卫。她落后立夏等人走进吃茶店后,在最为边陲的位子坐下,并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看见立夏表情的座席。 虽然没办法清楚听见对话的内容,不过可以看见立夏露出仿佛有些害臊的表情在谈话。感觉上整体而言,似乎是由亚游子主导话题,然后立夏与初子针对话题开始对话。 「……咦?不……我……」 依稀可以听见立夏的声音,那是不太习惯跟纱友以外的女生对话,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由于安娜塔西亚单纯只是立夏的保镳而已,所以完全没有介入对话的必要。 尽管如此,那这个复杂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安娜塔西亚感到疑惑。自己和立夏一如字面所示一同生活作息,在同一个房间里——当然,立夏是睡在底下的床,而安娜塔西亚则是睡在悬吊在上面的吊床;两人一路建立起甚至共享一个房间的信赖关系。 可是,和信赖微妙地有所不同的感情,开始在安娜塔西亚的内心深处萌芽。她开始有一种想法,觉得立夏一脸羞涩说话的模样应该是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这很明显地是不自然的感情。不管守护的对象是谁,安娜塔西亚等护卫都必须一心一意只为守护对象而使出全力。对此除了信赖关系以外,其它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 那么,自己现在所怀抱的这份感情又该做何解释呢? 伴随着一阵隐约的刺痛,好比内心深处扎着一根极其细微的针一样—— 另一方面,纱友则是在和安娜塔西亚截然不同的地点看着立夏,她在露天平台无聊地把手撑在桌上然后将脸靠在上头,在第三者的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个魂不守舍的少女。 就在她因为闲得发慌而搓揉着手边的吸管包装纸把玩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跟她讲话: 「……妳是山阶纱友对吧?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准回头听我讲话,妳是个乖孩子,所以可别回头喔,态度放自然,喝个果汁也好。」 是年约三十五岁王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腔调微微带有口音,听得出来日语比安娜塔西亚她们还要差。 「ok,真是个乖孩子。那么,我就来个稍微对妳有益的自言自语吧。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喔,小姑娘妳就当作跟妳无关的话听听就好……不,内容其实跟妳有关就是了。和利沃尼亚相关。」 坐在和纱友背对背的位子上的西装打扮男子——克劳比斯一面用手指头挪好墨镜的位置,一面继续把话说下去。 「接下来我要谈的是问题小国的王位继承权——」 「你、你是谁……?」 纱友忍不住反问了回去,但并没有忘记用细微的音量说话以提防让其它外人听见。 「唔,这个嘛。还是先别提那件事吧,似乎有点太复杂了。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谈跟妳比较亲近的事吧。」 克劳比斯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妳现在正在监视对面的那名少年吧?」 「!」 纱友差点忍不住回身张望,克劳比斯的声音勉强抢在前头阻止了她的行动。 「不准回头。这点小事只要是稍微涉猎过一点技术的人任谁都办得到,简单的技术。」克劳比斯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呼——」的一声吐出一口烟,「毕竟我是监视任务的专家哪,有监视嫌疑的人我马上就能察觉。嗯,真要比喻的话我就像是侦探吧?」 「……说自己是侦探——有够可疑的。」 「唉,这样讲也是没错。」克劳比斯开始苦笑。「理所当然地,妳知道利沃尼亚公国的事对吧?一个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继承权的继承顺位其实有出入,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个问题才前来日本的。」 「咦——?什么?」 「当然了,目前这个时机点的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古洛葛尔,就是山阶立夏。现在可以一口咬定说立夏占了相当大的优势吧!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克劳比斯彷佛刻意营造戏剧性效果似的,停了好一段时间,抽了一口烟。接着他长吐一口气,令灰烟从唇缝飘出。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继承权第一顺位的有力人物,其实既不是古洛葛尔也不是立夏,这个可能性已经被发现了,向妳解释这件事的时刻迟早有一天也会到来的吧。我再说一次,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山阶立夏,当然也不是古洛葛尔。那到底是谁——?唉,这个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毕竟爪子锐利的小猫咪正虎视眈眈地在站岗嘛。」 克劳比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翻了翻西装的下襬,从露天平台往路上的人群走去。纱友这时总算转过身子,打算寻找克劳比斯的身影,可是早已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没办法如愿找到。 「——刚刚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 知道是否以全力跑来的关系,法兰崔西卡微微喘着气询问。纱友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法兰崔西卡拐弯抹角偷偷监视,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茫然地注视克劳比斯所离开的方向。 「……我不知道。」纱友喃喃说道。「我完全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喏,法兰,我哥不是流着利沃尼亚王室血统的继承者吗?」 「嗯——不,他应该是,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其它的情报。」 听到法兰崔西卡的回答,纱友真的愈来愈搞不懂了。找上门来讲话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跟纱友谈那些话的?仿佛所有的真相都被浓雾所掩蔽一般,纱友直到最后都无法从混乱中逃脱出来。 第五章 山阶家攻防战 立夏在客厅神情恍惚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映的是日本足球国家代表队的比赛,并非足球迷的立夏只是直觉地用眼睛追着球的轨迹,并不是很热哀地在观战,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口沬横飞的转播。 这时纱友出现了,她在立夏的旁边坐下靠了过来。 「干、干嘛啦,有事吗?」 立夏一问,尽管纱友口头上说着没有,但还是用一种心事重重的表情盯着立夏。 「妳有想看的节目吗?反正我没在看这个……」 「纱友也是,现在没有特别想看的。」 「啊,是吗?」 立夏的手离开打算拿起来的遥控器,重新背着沙发将视线放回到电视上。 「……哥,」纱友向立夏问道:「你和亚亚游还有小初聊了些什么?」 「就算妳问我聊了些什么……」 立夏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伸出一只手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妳怎么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们并没有聊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只是打屁而已,像是手艺社现在在办什么样的活动、还有为啥我没有参加社团之类……不过我后来就回答说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就是了。」 「是吗?对话真的好普通喔。」 「骗妳干嘛啊。更何况,哪有什么其它话题好聊啊,又不是很熟的朋友,怎么可能聊那种太隐私的话题。」 「哥,你就是因为这样想社交能力才会低落啦,你是那种没办法把场子炒热的类型。」 「吵死了,管那么多。唉,对啦,纱友说得没错,或许我是有点怕生吧,不知道该怎么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 「小初不也是那种类型的人吗?」 「啊,亏妳竟然知道呢。她是很文静的女孩,我们没讲到什么话;还好有三枝帮忙化解了尴尬,如果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八成会一直安静到沉默为止吧!」 「我就知道。」纱友咯咯地笑,「可是,就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很闷,搞不好还满适合的喔?她感觉不是还挺文静、个性温柔的吗?」 「唉,或许是吧,而且外表也是属于可爱型的——对了,三枝好像有说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呢。」 「那你们后来没说到干脆你们两个凑成一对试试看之类的吗?」 纱友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投射而来的视线令立夏涨红了脸立刻否定。 「没有啦!怎么可能。总之就先交换e—mail信箱,然后就结束了,才没发生什么奇怪的页。」 「交换e—mail信箱,这样不是很好吗。那可是第一阶段耶,」 「是吗?」 答腔的立夏百无聊赖地从口袋掏出了手机,拨打按键想要确认对方的电话号码。原本以为自己按下了按键,这时手机却传出一阵旋律,表示e—mail寄达的铃声响了起来。 「呜哇,吓我一跳。」立夏看着寄达画面,一瞬间吓得缩起了身子,「这真是……太突然了啦,有e—mail寄来了。」 「——咦?是小初寄来的吗?」 纱友跳了起来,挤过来窥视立夏手上的手机。 「借我看、借我看!」 「这是我的隐私耶,别这样。」 立夏一面甩开往手臂上缠来的纱友,一面浏览e—mail的内容。 「今天聊得非常愉快,谢谢你。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再一起聊聊初子」 就现在的女孩子而言还真是少见哪,立夏心想,这文章可说是平凡到了极点,滥用小文字与符号、或者加入表情文字这类情况在她的文章上完全看不到。不过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吧,立夏微妙地可以理解。回想起来,不知该说她是文雅端庄、还是气质古典,总之就是个文静的女孩。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是个像亚游子一样那种个性活泼、跟谁都可以混得很熟的类型,从头到尾,她都是用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向上游动着眼珠偷偷地瞧着立夏。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理会立夏的制止,纱友采取从上面偷看的方式窥视手机的画面。 「……她该不会是想和哥哥交往吧?」 纱友又转回到立夏的旁边,「碰」的一声在沙发上坐下,如此分析道。从她的语调中,实在听不出她是认真地在讲这回事或者只是在开玩笑。 纱友把自己的手臂和立夏的左手勾在一起,然后将全身的体重一把靠了过来。 「喏?你觉得呢?」 突然被这么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立夏心跳不由得为之加速。正因为是接在交不交往的话题之后,所以此时他格外地将纱友当作一名普通女孩子看待。 「别、别这样,不要偷看人家的e—mail啦,而且说什么交往,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耶,妳有没有搞错啊?一点也——」 「是这样吗?」 「那还用问。」 「哦~~算了,不跟你计较。」 纱友像是要揪住立夏的手臂靠了过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整个人扑倒。 「妳也帮帮忙。」 立夏起身将纱友抱起来之后,把她推倒在放置于沙发的座垫上。纱友从下方挥舞着拳头向他打了过来。立夏抓起一旁的坐垫来应战。纱友也用两手拿着别的座垫,向立夏扔来。 「讨厌,别闹了啦,哥!」 「明明是妳先动手的吧,看招。」 「哇,哎唷,人家真的要生气了啦,可恶,看招!」 纱友一边拿着坐垫互砸,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看着她这副模样,的立夏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自然而然地绽放出笑容。立夏与纱友两人就这样展开好一段时间以座垫为武器的枕头战。 2 同一时间,在山阶家的浴室,法兰崔西卡与瑷华正悠闲地泡在浴缸里。 「——然后,那两人的状况如何?」 瑷华向一旁的法兰崔西卡问道。 法兰崔西卡一面在浴缸里下沉到下巴的前端,一面将涨得通红的脸微微地向旁边一倾。 「嗯——纱友还是老样子,在监视立夏。」 「监视……指的是那个吗?她挂念立夏还有今天见到的那个女孩的事?」 「我不知道,反正她就是在监视。」 「是吗。那立夏呢?他完全没发觉?」 「嗯——他也是老样子,神经大条。」 瑷华用手捂着嘴边咯咯地笑。 「他那样子看起来的确神经很大条耶,立夏总是太过投入于自己的事了,所以一定会忽略周遭的情况啦。」 「嗯——或许是吧。」 「话说回来,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瑷华歪着脑袋,询问法兰崔西卡。 「嗯——?」 「为什么妳要泡水泡到肩膀,然后拚命撑着呢?妳已经浑身泛红了耶?」 「这是因为——」法兰崔西卡喃喃地咕哝道:「纱友跟我说,日本的习惯,就是在数到一百以前不可以爬起来,既然是规矩就一定要遵守。」 「有这种规矩吗?」瑷华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如果我不跟着一起遵守是不是很糟糕啊?」 「嗯——」 就在两人聊着这种话题的时候,突然警报声「哔——」的响个不停。法兰崔西卡从浴缸纵身跃出,不知是否因为随时携带的缘故,p226手枪早已握在她的手心上。 「——!」 气势昂扬地冲出浴缸的法兰崔西卡在原地瘫坐了下来。 「——华,妳先去。」 「是!我先过去等妳,」 将头昏脑胀的法兰崔西卡抛在后头,瑷华一面从身上滴着水珠,一面冲进了更衣所。她迅速地围上浴巾,从放在更衣篮的枪套掏出手枪,然后飞奔而出。 在警报声于山阶家响荡的那个瞬间,后院有三名男子正痛苦地呻吟并倒卧在地,三名男子身上全穿着黑色的突袭套装,脸部则被蒙面、还有配备了防闪光镜片的护目镜给遮掩住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这模样能看吗,你们这群混帐!」 原本应该从后头充当援护突击的佩托罗米齐如撂狠话一般地斥责了部下的失态。 山阶家的庭院虽然比普通家庭要大上一倍,可是很难说有经常在保养整理,是个杂草茂盛的庭院。在那放任草木自然生长的场所里,巧妙地设有陷阱。 隐藏于杂草堆的洞穴里头,铺设了两面钉有尖锐钉子的木板。其中一位队员踩穿了那两面木板的中心,小腿肚被半旋转的木板刺中而倒地不起。这种只要一踩穿就会旋转的木板陷阱,是名为『喷吉贝亚陷阱』的简单机关,在越战时广受利用。 「竟然被简单的陷阱摆平——真是没用的饭桶,」 佩托罗米齐皱起了鼻头,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大声咒骂。在夜色昏暗、并且杂草茂密的场所,这种单纯的陷阱反而更难发现。这个道理佩托罗米齐自己凭以往的经验就知道得十分清楚,而让佩托罗米齐更为之恼羞的是在连锁陷阱的作用之下。第一个人误踏最初陷阱数秒之后,设置在左右地面的炸药也随之引爆了。 第二道陷阱极有可能是计算时间差所设下的。爆炸是在其它两名队员打算拯救倒地的同伴而接近的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他们膝盖以下的部位被埋在炸药里的锐利金属碎片割得血肉模糊。「看来这三个已经是派不上场用场的废物了。」佩托罗米齐放弃了三名队员,当场改变了作战计划。 「拿出手榴弹,丢闪光弹进那道窗户里去。一楼、二楼都要,动作快!」 「yessir!」 其中一名部下拿出手榴弹发射器摆出架式,朝着一楼的窗户发射而出,并随即装填下一发弹药接连不停地往二楼击出另一发。 手榴弹撞上玻璃窗,反弹回来后旋即在原地引爆。玻璃上虽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可是改装成防弹玻璃的山阶家窗户稳稳地承受住了爆风,没有损坏。 「混帐玩意,拿斧头敲坏,给我连窗框也一起砸个稀巴烂,冲锋,快上!快上,」 在佩托罗米齐的命令之下,五、六名男子往窗户的左右两边散去。他们背靠着墙壁,从左右两边用手斧敲打玻璃。「喀锵!」一道巨大的破裂声响起,窗户的玻璃被打破了。此时,贴附在玻璃上的铁丝松动,陷阱又再度发动。 男子脚下的地面发生爆炸,喷出了沙尘与白烟。 受过锻炼的顽强男子们按着膝盖以下的部位放声哀号。看着在地上四处蠕动挣扎的部下,佩托罗米齐的太阳穴上爆出了青黑色的的血管。 「专耍陷阱的小人吗,混帐,不管哪里都是陷阱就对了?无所谓。给我上!只要是爆炸过的地方就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的爆炸!腿软的家伙我会先在后头开枪杀了他,快给我上!」 就连踌躇不前的佣兵们似乎也因为佩托罗米齐毫不心软的斥喝而下定了决心。胆敢不突进的话当真会被开枪打死——佩托罗米齐的部下们凭以往的经验深刻了解到这件事。 在爆炸声大作的那个瞬间,立夏带着纱友逃到了走廊。安娜塔西亚与他们俩擦身而过走进了客厅。「立夏,躲进里面!保护纱友!」她一面如此大叫一面举起手枪往窗户的玻璃瞄准。 「安娜!妳一个人——没有问题吗?」 「另外两人马上就会到。现在更重要的是确保纱友的安全。」 安娜塔西亚丝毫没有显露出受到动摇的迹象,就连闪光手榴弹在玻璃窗外面爆裂的时候,她也没有手忙脚乱,只是把脸别到背后,紧紧合上眼皮,保护双眼免受到闪光的攻击。 在破裂声响起、玻璃被敲毁的同时,爆炸声再次传出,原本应当要突击进来的男子们正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哒哒哒!」短促的枪声在室内鸣响。同时,两名男子扑进了室内。面对完全没有做瞄准的威吓射击,安娜塔西亚甚至连闪避的动作都省下来了。只是蹲在沙发后面,把笔直伸出的枪口对准了入侵者。 突击装扮的男子们每人手上各握着一把短机关枪,试图把枪口指向安娜塔西亚。 仿佛理所当然地,预先摆出姿态的安娜塔西亚比他们早了一步。 「哒、砰、哒、砰!」四发枪声连续鸣放,从安娜塔西亚的手枪射出来的子弹在两名男子的右腋下各命中两发。被具有强大制止力的子弹击中,闯入的两名男子随着痛苦的惨叫瘫倒在吔上, 逃到了楼梯下面的立夏与纱友在这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该往哪边逃才是最佳的选择?直觉上,二楼似乎满危险的,敌人如果展开突击必定是从上下包夹,立夏曾经听安娜塔西亚如此教过。 就如安娜塔西亚所讲述的一样,二楼的某处传出了爆炸声响,恐怕是安娜她们所设下的陷阱发动的声音。仅以浴巾包住裸体的瑷华冲过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立夏旁边,注意到两人之后,她踩下了紧急煞车,水滴四溅在走廊上,由于脚底湿滑。瑷华险些滑倒在地。她七手八脚地用两手抓稳浴巾,勉强维持住姿势,跑回到纱友的旁边。 「纱友、立夏,你们没事吧?」 「嗯、嗯。」 「我们两个不要紧,可是安娜在客厅作战!华,妳去支援她——」 「支援交给我来。」 法兰崔西卡以稍嫌摇摇欲坠的步伐,追着瑷华后头跟了上来。法兰崔西卡似乎也只带了一把枪出来,她用一条浴巾包裹住身体,任水滴不停滴落在走廊上。 「华,妳负责援护立夏和纱友。」 法兰崔西卡咕哝地说道。「是!」瑷华点头回应并牵起纱友的手。 「往这边走,请妳在厨房静候。」 「法兰,我也一起——」 法兰崔西卡轻举一只手制止了打算跟着一起前往客厅的立夏, 「立夏到那边去,支援华。」 「——好吧。客厅就交给妳了。」 「ja。」 法兰崔西卡向立夏点头示意,一面打着赤脚将走廊弄得满是水渍,一面往客厅奔去了。 举起手枪的法兰崔西卡背靠客厅的墙壁站定,下一个瞬间她便从门口将枪口指向室内。在确认目标的位置后,旋即射击了两发子弹。从她闯入到开枪射击为止的间隔十分短暂,在用肉眼发现目标的瞬间便已经开枪了。 「安娜!」 法兰崔西卡大声吶喊。安娜塔西亚侧眼确认法兰的身影后,打了一个叫她过来的手势。 「我会帮忙援护,妳趁机过来这边!」 安娜塔西亚不断进行攻势猛烈的威吓射击,趁着对方的反击被打压下来的瞬间。法兰崔西卡一口气飞奔到安娜塔西亚的身旁。 「对手的状况呢?」 「就目前为止有五人。这只是正展开行动的人数,上头入侵了几个人则不清楚。」 倒地失去战斗能力的人数没有计算在内,安娜塔西亚如此告知法兰崔西卡。 「华应该会想办法处理掉上面的——还有立夏也在。」 「我们赶快镇压这里,然后前去援护他们。」 「ja。」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重新开始射击。从手枪弹飞出来的弹壳抖落在地毯上滚动。 背面加装了铁板的沙发是特别订制的物品,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枪战的时候派 上用场,才事先拜托费鲁特少佐买来替换的。从遮蔽物的后方确保了良好射击位置的两人,一一将侵入者化作了子弹的粮食。 「华,等等,我也一起去,」 立夏追上了爬着楼梯上楼的瑷华的后头。 「很危险的喔,而且纱友怎么办?」 「哥,不要冒险——」 「放心。」 立夏轻轻拍着一脸担心纱友的肩膀,然后将嘴巴靠向纱友的耳边,像是讲悄悄话般地说道: 「为了保护纱友,我一直努力锻炼自己直到今天。我绝对没问题的,纱友妳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会回来。」 「——嗯。」 纱友点头答应,看来她是感受到立夏的决意,便下定决心信任他的诺言。她祈祷似地在胸前紧扣双手,「要快点回来喔,千万不要逞强。」然后抬起头仰望着立夏说道。 「我知道。」 立夏从枪套拿出手枪,用两手举起。只是做出这样的动作:心情就像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一样,sig/sauerp226——这把枪如今对立夏而言,已经是形同手臂延长的武器了。不知是否因为过去拿它射击了数千发的缘故,握柄握在两手上的手感十分地融洽。 「要突击进去了,立夏。」 身上围着浴巾的瑷华嗫声说着,接着她冲进传出爆炸声的纱友房间,立夏旋即跟着行动。 有两名男子在阳台呻吟、挣扎,恐怕是因误触陷阱使得膝盖以下被扎满了碎片,导致无法继续战斗行动的人吧。从他们的后方,又紧接着有两名没受伤的男子重新入侵。 瑷华间不容发地开枪,立夏也把准星对准另一名男子,将手指拙在扳机上。 距离约莫数公尺,不看准星,仅用照门(后瞄准具)朝着目标,锁定希望命中位置的下面一点。aimed-quick-kill。这是安娜塔西亚教给立夏的其中一种射击方法。 「砰、砰!」两发枪声响起,而立夏所射击的两发子弹的声响亦叠加在一起回响。 尽管两名男子分别在躯干与腹部挨枪以至于身体向后仰,不过在顿了一下之后仍旧开枪反击。回击的枪声大作,高速擦过了立夏的身旁。 「立夏,暂时撤退!」 听到瑷华的呼叫,立夏便冲到了房间外面。瑷华也立即跟着离开。紧接着连续的枪响传出,走廊的墙壁被打穿了数个弹孔。 「——援护我。」 法兰崔西卡从后方快步爬上楼梯跑了过来。 「法兰,下面的状况呢?」 「成功压制了,现在安娜在巡视。」 法兰崔西卡边说边从门后伸出手臂开枪。趁这个时候,瑷华冲进房间里头巩固有利的射击位置;然后抓住了瑷华进行援护射击的时机,法兰崔西卡加速冲剌,躲进厚实的桃花心木制的衣柜后面。维持胸部以下包着浴巾的姿势,她以正确的射击一人接着一人确实地击杀。 瑷华与立夏也参与枪战,或许是发现己方火力不如人,认清了作战失败的事实,来自外头的枪击熄火了。 「华!支援我!」 一面大声嚷嚷,法兰崔西卡一面朝阳台冲出。瑷华也举着手枪尾随,不过法兰崔西卡这时突然踩了煞车。 某个物体突然滚到了从纱友的房间冲往阳台前去追击的法兰崔西卡的脚边,那个物体,也就是俗称的菠萝——一种以水果的名字作为称呼的投掷武器。 法兰崔西卡霎时直觉地认为那并非是压制用的特殊闪光震撼手榴弹,而是杀伤用的碎片手榴弹。 「立夏!华!快趴下!」 法兰崔西卡嘶声吶喊。察觉到有危险,瑷华在地上趴下,立夏也反射性地效法她的动作。 法兰崔西卡打开了位在自己旁边的衣柜的抽屉。她捡起菠萝扔进去,二话不说飞快把抽屉塞了回去。 就在法兰崔西卡彷佛往后跳开,卧倒在地上的瞬间,低沉的爆炸声与无数的碎片刺穿了衣柜的表面,「嘎嘎,」连续的声响在衣柜里头沉闷地爆发。 被丢入手榴弹的抽屉,上一层微微地弹了出来,从中冒出弥漫着火药臭味的烟。法兰崔西卡松了一口气。 瑷华跑到阳台之后,外头早已不见任何人影。法兰崔西卡举起手枪以作为援护,绷紧神经环视四周一阵子,确认形势安全之后回到了房间。 「……刚刚那个难不成是手榴弹?」 立夏心惊胆跳地询问道。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把视线投往了衣柜, 「ja,刚刚很危险。」 答腔的法兰崔西卡,身体至今仍冒着蒸气、并且水滴滴个不停;瑷华同样也只包着一条浴巾,高高兴兴地向立夏露出了微笑。 「立夏,你真是太出色了,支援得很棒唷!短期间的训练就有这样的表现,铁定很适合走这条路的啦。有才能喔!」 「啊、啊啊,嗯。谢谢……」 立夏尴尬点头的同时,变得满脸通红。虽然感到不好意思也是一个原因,不过瞧她们两人的打扮,他更是困扰得不知道该把眼睛摆在哪里。 「对、对了……原本我还以为手榴弹这种东西,只要一爆炸就会把东西炸飞出去,原来这么简单就能防下来了啊——」 立夏像是在掩饰羞赧地如此说道后,瑷华点点头,竖起食指开始了解说。 「认定手榴弹是属于破坏用炸弹类的人还不少呢。不过,其实那是把碎片往四面八方喷射的武器喔!」 「对物体效果薄弱,可是拿来对人的话极为强力。不管任何东西都有它适合的使用方式。」 法兰崔西卡接着说明了下去。 「原来如此啊。」 立夏眼神游移不定地看着两人点了点头。他很想说是不是先整理一下那副仪容比较好,却又害羞得讲不出话来。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一面不停地在塌塌米上滴着水滴,一面着手进行善后。 「——不行,被带走了。」 法兰崔西卡低声说。 「……谁被带走?」 「伤兵,如果能抓住他们就能得到情报了。」 「关于这点确实是很可惜,不过,袭击者的数目太庞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何时上楼来的安娜塔西亚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在她的身旁跟着面露不安表情的纱友,她一见着立夏便飞也似地冲上前揪住了他的手臂。 「——哥,你没事吧?」 「嗯嗯,就如妳所看到的,我毫发无伤哩。应该说,事实就像安娜她们先前所讲过的那样子吧,那些人是不能伤害我们俩的。」 「关于这一点,现在危险度突然三级跳爆增了。今后请立夏务必多加小心,纱友也是一样——」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兄妹异口同声地发问后,安娜塔西亚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了解而开始说明。 「对方连炸裂手榴弹都拿出来使用了。这是违反——不得流下王室之血这项禁忌的行为。由此可知袭击者不可能是利沃尼亚的人。」 「果然没错。」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先前跟费鲁特少佐打听过了。符合的状况有一个,就是一个名叫沙夏-佩托罗米齐的恐怖分子入境日本的传闻。」 「那个恐怖分子为何来到日本?」立夏说。 「我不知道。或许他正策划在利沃尼亚埋下火种,藉此趁机引发政变。也有可能是打算介入继承权问题,受雇于某个国家、或民间组织。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当今的利沃尼亚具有吸引那一类人物的魅力——」 安娜塔西亚沉 着地回答道。 事到如今,立夏感到身体窜起一股冷颤。虽然刚刚因枪战太过兴奋而暂时抛诸脑后,但立夏这回已经深刻感受到刚刚与死亡比邻的事实。 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人——她们还是不顾自身的安危投入于战斗。尽管早已做好觉悟,绝不能只有自己当软脚虾,但彷佛会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恐怖感现在仍旧从脚底通过脊椎向上窜升,立夏无法教自己停止那道微弱的冷颤。 「哥……」 纱友抬头望着立夏;立夏为了不让纱友担心,勉强让自己停止了发抖, 「别怕,纱友。有安娜她们在……」 「嗯……」 纱友点点头,将立夏的手臂抱得更紧。 3 在距离枪声停歇下来的山阶家约莫两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手拿狙击枪的由比身影就出现在那。从她的表情无法判读出她现在脑中所打的主意,只看得出来她正静静地以瞄准镜观察着目标的情况。 「——你不参加吗?」 忽然由比后面冒出了一个向她说话的人。明明是晚上依然戴着墨镜,甚至还穿西装打领带,一身搞错场合的装扮。 飞快回身的由此在转过身子的瞬间便从枪套中拔出手枪,指着身后的男子。 「哇喔,别开枪啊。警告妳不要开枪喔,乖孩子就要好好听话。」 克劳比斯露出一脸完全让人察觉不出有一丝焦虑的平淡表情,即使面对笼罩着杀气的枪口也依然不动如山。 「由比绫乃——我已经做好了妳的个人剖析。」 克劳比斯淡淡地开讲。 「以自由新闻工作者之姿前往旧南斯拉夫的由此雅文,他就是妳的祖父。后来,他的儿子yui-akifumi和当地的女性结婚取得国籍,加入了南斯拉夫陆军的紧急应对部队。而妳,就是被当作akifumi的女儿养育长大的。」 「——你是在哪查到这些事的?」 「太多渠道了,一言难尽。不仅有利用数据得证的事情,也有只能从传闻打听到的事情。说到传闻,我对妳的成长过程非常有兴趣,不是听说谣传妳在南斯拉夫的内战中,和家人失散差点一命呜呼吗?」 「差点一命呜呼?」由比反问了回去。「如果说那个叫差点一命呜呼,或许也没有错吧。你说得对,我差点就死了,可说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可是,妳如今却活了下来,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沙夏-佩托罗米齐救了妳一命。akifumi结婚的对象是克罗埃西亚系的女性,所以妳也被视为同一族,差点命丧黄泉。不过,佩托罗米齐似乎救了妳。」 「————」 「他救妳一命的理由为何已无从得知了,只是一时兴起吗?还是另有其它的理由呢?不论 如何,妳现在便因此加入了佩托罗米齐的军队没错吧?加入了他个人的军队。」 「——你说呢?我有受邀是事实,可是……」 「妳刚刚为何没开枪?」 克劳比斯打断由比的话询问道。 「我不是说刚才拿枪指我的事,而是先前那个骚动的时候。佩托罗米齐的战争——就是利用利沃尼亚的动乱,抢回波斯尼亚的圣地。为了这个目的,在使得利沃尼亚王室产生分裂的同时,这次一定要不受usa与多国部队的介入抢回波斯尼亚。虽然是个异想天开的美梦,唉,很多恐怖分子都怀有远大的梦想就是了——那么,回到原先的话题,妳刚刚为何没开枪?」 「天知道,我才不想告诉像你这种身分不明的男人。你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不方便报上姓名的人物。好吧,我叫克劳比斯-艾伯特,克劳比斯就是我的名字。」 「——你是罗耶弗斯卡亚的父亲?」由比藏不住吃惊的神色。「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妳还真是个万事通呢,毕竟妳涉及了继承权者绑架未遂事件,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此,那妳对于我现在的立场,应该心知肚明吧?」 面对克劳比斯所说的话,由比既没表示否定也没表示肯定。 「然后呢?」 「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fsb是不会放任佩托罗米齐随心所欲的。很抱歉,恕我们要出来搅局了,利沃尼亚这个国家、还有最后的王牌,我们统统都要得到。」 「你——做为一个父亲,难道打算像那样残酷地阻挡在她的面前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结果。事情刚好就演变成了这样,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克劳比斯说完这段话后,便开始慢慢地往后倒退,由此仍旧定住枪口动也不动,望着克劳比斯离去。 不久,克劳比斯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在确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由比把手枪收回了枪套里。 由比想过了,她明白为何克劳比斯向自己询问不开枪的理由。为什么自己不加入袭击呢?又为什么连一发子弹也没打出去呢?那是一种连由比本人也不甚清楚的感觉。 利沃尼亚的形势由比可谓再清楚也不过。当初知道了那么多,照样成了绑架的共犯,由比自认自己不可能被立夏与纱友等人的羁绊给感化了,那种想法是小孩子的歪理。管它什么同情、还是怜悯之类的,没道理为了这种无聊的心理而放弃被赋予的任务。 理由只有一个——由比心想,那个时候,最后的子弹被立夏拦了下来,自己希望能从头来过那一次的后续。由比感觉得到,接受类似训练一路成长的安娜塔西亚等人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共同的性质。正因为如此,才有赌上自己的尊严、赌上为了生存所学到的一切技术来一决胜负的必要。 「可是,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愚蠢的念头。」由比嘲笑了自己的一时之念。想要重新再来一次对决,这种念头根本就是小孩子脑里所幻想的儿戏。任务的结果只有两种,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就是这么简单明了的事—— 下一次绝对会开枪。 由比如此下定决心后,悄然地离开了现场。 第六章 安娜塔利亚在雨中沉思 自从恐怖分子的袭击发生以来,便维持了好一段风平浪静的平稳日子,安娜塔西亚等人护在一旁是当然的,而费鲁特少佐与他的部下们同样也在山阶家的周围警备着。 而且安娜塔西亚等人所设置的陷阱也发挥了十足的效果,可以说击退得相当精彩。虽然费鲁特少佐也认为,这么一来对方也会有所警戒而不敢再直接袭击,不过立夏倒是认为事情还很难讲。 无论事件是否就此尘埃落定,立夏再次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纱友。亲自参加过枪战后,在内心里萌生了恐惧心是事实,不过立夏并未就此退缩。安娜塔西亚等人大概也曾经克服过这个问题,追随着她们背影的自己也不能就此认输。不想输、不能输、绝对不可以输,立夏的心情日益往更积极的方向产生了变化。 为了安娜塔西亚等人的团队,也为了最珍爱、需要保护的纱友—— 那一天,在放学回家的前一刻,天空开始飘起雨来。由于雨势还颇大的,雨滴拍打在地上发出稀哩哗啦的声响。 纱友来到放置鞋柜的地方,发现了正站着等待某人的立夏的背影。在不知不觉问,立夏甚至连站姿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背挺得十分笔直,姿势英挺。至于立夏所等待的对象,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他绝对是在等自己走出来——纱友有着这样的自信。 当纱友想要叫一声「哥——」的时候,她发现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凝视立夏的背影。舞原初子,当初亚游子介绍认识的女孩。她很喜欢立夏,似乎有希望和立夏交往的打算,被告知这件事后,纱友便自己主动帮忙刻意安排场所与时间,制造两人对话的机会。 看着在吃茶店交谈甚欢的两人,纱友茫然地在心底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是错的。并不是说不可以交往,道理上,纱友也知道立夏交个女朋友并没什么不好,可是在纱友心中某个更为直觉的部分,却存在着「我不要哥哥交女朋友!」——这种反对的声音。 这不是用道理讲得通的事,纱友就是不想看立夏和其它女生感情很好。 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后,纱友心情变得很复杂。纱友是否有妨碍其它人接近立夏的权利呢?重点是,立夏又是怎么认为的呢?和初子见面后,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不已,纱友无法替自己的思考归纳出结论。 而现在纱友被一股自己也无能为力的冲动所驱使,把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雨伞又塞了回去, 「——哥!」 纱友奔向前,搂住立夏的手臂。 「纱友,动作很慢耶。」 「对不起嘛,人家刚刚在跟小茅聊天。」 「算了,反正这种天气就算回家也没啥特别的事好做。」 立夏仰望急遽降下水滴的雨云,向纱友稍稍耸了个肩。 「那我们走吧。」 就在立夏如此说道并撑开雨伞的时候。「对不起。」纱友又跟他道歉了一次。 「怎么了?」 「我忘记带伞了,让我进去哥哥的雨伞一起躲嘛,」 「啊啊……是吗,唉。既然忘记带那也没办法。不过妳也帮帮忙,这个季节一定要随时携带雨具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而且天气预测也没有参考的价值。」 「嗯,我是有这么想过啦,可是雨伞就是没有放进书包嘛!原本以为有放进去,结果好像忘记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走吧。妳要站中间一点,小心不要淋湿喔。」 立夏如此说道后,以纱友为中心为她撑起了伞。这种贴心的地方,也是纱友喜欢立夏的其中一个理由。即使自己的肩膀淋湿,他还是会留心不让纱友淋到雨。 虽然立夏除了天生的茶发以外没有其它任何的突出之处,可是对纱友而言,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 「嗯,那我们回家吧?」 纱友像是要依偎在一起地挨近,然后把自己的右手叠在立夏撑着雨伞的左手上。 「不用了,我拿就好……」 「没关系啦,人家也想拿!」 「好啦,随妳便吧。」 立夏缓缓迈出步伐,纱友紧紧依偎在他的左侧走着。虽然早知道初子正在两人后方的大门口无言地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但也正因为如此,纱友才更想守住当下自己的地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定在立夏身旁的画面,她根本想都不愿意去想。 彷佛带领着立夏与纱友似的,身穿半透明塑料雨衣的法兰崔西卡与瑷华走在前头。两人的工作是上学路线四周的戒备,负责搜查有无被设下任何危险物品、以及是否有可疑人物埋伏在路上。 后方的戒备则是由安娜塔西亚负责,她保持一定的适当距离跟在立夏与纱友的后头,以求有状况发生时得以立即反应。安娜塔西亚不知为何既不撑伞,也没像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一样披件雨衣,她似乎并没有把下个不停的雨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是任凭自己变成落汤鸡走在人行道 为什么——?安娜塔西亚自问。纱友把雨伞藏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初子在后面观看的样子,她也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只要一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的内心就会像受到震撼地发出颤抖,那又是什么缘故?安娜塔西亚实在无法掌握自己的感情。 在『学校』被灌输的心态,第一为保护王室血统,第二则是忠实地执行任务,这两件使命应该要摆在最优先顺位来完成的才对。可是,安娜塔西亚不禁对现在这份感情感到困惑。不仅和效忠利沃尼亚王室的忠诚心不同,和将达成任务视为第一诉求的纪律也不同,是某种更为特别的心理—— 或许就是为了了解那是什么,自己才会像这样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地漫步吧,安娜塔西亚如此心想着。 「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立夏与纱友到家后,先行抵达的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便出来迎接。 「欢迎川来。」「欢迎你们回来。」 瑷华递山了干的毛巾,收下毛巾的立夏直接先交给了纱友。 「谢谢。」 纱友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裙襬、以及上学所用的肩包之后,把毛巾交回给立夏。立夏同样依序擦拭湿掉的手臂、右肩、制服的裤子,接着把脚抬到了上框(玄关脱鞋处与室内之间的一块段差)。 「好大的一场倾盆大雨喔,唉,这季节就是这样,挺无奈的就是了。」 「我看还是搭车上学比较好吧?」 立夏左右挥手婉拒了提出如此建议的瑷华。 「不行不行,搭车太引人注目了,而且会有很多麻烦啦。只要没有确实的危险,我想还是用定的或搭电车吧。」 「是吗?可是在不久前才刚发生过袭击呢。」 「自从那次以来就没有半点风声,这表示对方应该已经死心了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 「少佐没有联络,目前来说就不用担心。」 立夏向含糊说话的法兰崔西卡询问道。 「少佐指的是费鲁特少佐对吧,他在这附近巡逻吗?」 「ja,二十四小时监视。」 「是吗……他真是个好人耶。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巡视哪边呢?」 立夏打开玄关的门无心往外一看之后,和正好回到家的安娜塔西亚突然四目相对。 「安娜!」 「——」 安娜塔西亚不知何故瞥开了视线,就这样一语不发地,打算通过立夏的旁边。 「等一下,安娜,妳怎么会把自己淋湿成这样——」 「……因为这不是什么多大的雨。」 安娜塔西亚应声,一 面浑身滴着水滴往盥洗室走去,立夏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妳还嘴硬说不是什么多大的雨,怎么不是?为什么又……」 「麻烦你帮我挂在衣架上。」 「啊、啊啊……」 立夏手上被塞了一件因吸收水分而显得沉甸甸的背心,他左右张望,由于遍寻不到衣架,立夏只好暂且先将背心放进脱衣篮里。安娜塔西亚用毛巾擦拭着头发,雨珠沿着一头长长金发的发尾顺势流下,数滴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飞溅了开来。 安娜塔西亚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淋雨回家?虽然立夏内心挂念不已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当他忽然看见安娜那一身模样,便半晌说不出话来。安娜塔西亚的白色上衣湿得彻彻底底,并紧密地吸附在皮肤上。白皙的肌肤、还有内衣的肩带都可以透过衣服清楚看见。 立夏苦恼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视线在半空中飘怱不定,就在不晓得到底该看哪里的情况下又望向了安娜塔西亚,而安娜塔西亚则是不可思议似地凝望着立夏那窘迫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没有,没事啦,妳多心了。」 立夏慌忙转过身,背向安娜塔西亚,快步离开盥洗室到走廊去。 2 自从雨天以来过了几天,立夏注意到安娜塔西亚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一大早就精神恍惚,丝毫感受不到往常她那神采焕发的气息,有一种生气正从瞳孔流失的感觉。 而证明他这个感觉是正确的,则是在第三堂课开始之后的事。 第三堂课是担任班导的桦泽老师所上的课,立夏一直对坐在后面的安娜塔西亚耿耿于怀,以致于无法无法专心投入课业。立夏三不五时转头偷偷观察她的情况,不久,原本以朦胧的眼神盯着黑板的安娜塔西亚沉沉地在桌上趴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很像只是困得睡着的迟缓动作,不过安娜塔西亚过去从未有过这种状况,立夏便转过身轻轻摇了一下她的肩膀,但安娜塔西亚仍旧没有反应,立夏觉得事有蹊跷,便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发现温度比自己的手心还要烫上许多。 「喂、妳还好吧,安娜?」 就算叫她也没响应,安娜塔西亚只是始终一副虚脱无力的模样,头部从放在桌上的两手上滑落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山阶同学?」 被桦泽老师点到名字,立夏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老师,安娜——罗耶弗斯卡亚同学好像身体不舒服。」 「妳还好吗?罗耶弗斯卡亚同学?」 即使老师走上前来慰问,安娜塔西亚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地拾起头来,呼吸急促,沉重地掀起眼皮,以失焦的双眼注视立夏。 「是感冒了吗?有没发烧?」 桦泽老师就如立夏先前所做的一样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 「哎呀。」老师貌似讶异地拿开了手。「这状况真的不妙呢!发烧很严重。卫生股长——」 「桦泽老师,请问可以让我看顾她吗?」 立夏已经抱着非我莫属的决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师打量了立夏一眼,稍微歪起脑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里就交给立夏同学处理了,没问题吧?」 「是,我现在就带她去保健室。」 立夏拎起安娜塔西亚的右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安娜,妳站得起来吗?身体还好吗?」 安娜塔西亚无力地点点头,以摇晃不稳的脚步勉强起立。 「……我……很好。还站得起来……」 「那我们这就前往保健室。」 「嗯,就麻烦你了,立夏同学。」 立夏朝桦泽老师点头示意,接着搀扶起安娜塔西亚轻盈的身体离开到了走廊。 保健室似乎没有人在,也没有上锁。在纱友被绑架的那桩事件发生以后,由比老师跟着人间蒸发,从此之后保健老师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缺了下来。尽管如此,应该还是有临时的职员待命才对;不过从没半个人影的这点看来,似乎是正好离席的样子。 「…………不好意思,立夏……」 立夏让安娜塔西亚在床上躺下之后,安娜塔西亚呢喃地以细小的声音向他赔罪。 「不会啦……别放在心上,干嘛为这种事道歉哩。」 虽然立夏慌乱地左右挥舞着手,不过也不知道安娜塔西亚到底有没有看进眼里。安娜塔西亚依旧眼神朦胧,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立夏继续说道。 「不……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健康状况的管理也是任务之一……」 「就算妳这么自责也没用啊——感冒就是这样的啦,任谁都有机会感冒。而且总会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嘛,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明明——保护立夏是我的责任……我还不够成熟——抱歉。」 「安娜……妳等我一下喔。」 立夏站起身,从冷冻库拿出退烧用的冰枕,并将里头放有柔软的半固体冷却剂的冰枕放在安娜塔西亚的头底下。或许是凉爽的感觉放松了心情,原本安娜塔西亚那听似痛苦的喘息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安娜其实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负责啥保护我的鬼任务的。」 立夏用手帕拭去安娜塔西亚额头上的汗水。 「应该要更普通的——就像是之前一样,有空去看看电影啦、或者逛街、血拼之类的,我觉得妳可以过着更为平凡的女孩子生活。」 「立夏——」 安娜塔西亚睁开了眼皮,略为横向转动头部端详着立夏。立夏没有别开视线,坦荡荡地回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和安娜相处在一起的时光我觉得很快乐。」 「………………我也是。」 安娜塔西亚悄悄地,以极其微弱的音量细声呢喃道。没有仔细听清楚的立夏将耳朵靠过来后,安娜塔西亚垂下眼睫毛,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她缓缓地张开了樱花色的嘴唇,同样以说悄悄话般的细微音量向立夏攀谈: 「可以请你贴额头吗……?」 「咦?」 立夏一时之间抓不到安娜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反问。 「就是额头贴额头……」 「——喔、喔喔。」 立夏二话不说照安娜的希望做了。他将靠向安娜塔西亚的脸更往前依,然后让自己的额头紧密地贴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由于过去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立夏羞涩地红起耳根。但尽管如此,立夏仍直觉地确信这样的小举动对现在的安娜塔西亚而言有珍贵的意义。 体温与湿度从安娜塔西亚发热的额头传了过来。安娜塔西亚彷佛感觉比较舒服了似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时候……在我住进『学校』的宿舍之前……每当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母亲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帮我量体温……」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常常生病不舒服……」 「……还真是难以想象哪。因为安娜过去总给人一种更完美无缺、不会感冒生病,永远都站在大家前方负责指挥的印象。」 立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安娜塔西亚的表情又稍微沉了下来。 「我不可能……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的。我过去一点都不优秀,总是落后大家……不过,也正因为不如别人,所以才不断督促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 「——是吗。」 立夏挪开额头,用手指轻轻地将盖住安娜塔西亚眼睛的发丝往左右拨开。 「虽然令人无法置信——不,我 相信妳说的,我之前就隐约察觉到安娜是个很拚命的人,所以法兰和华才会那么信赖妳呀。」 「…………谢谢你……立夏……」 「——安娜的妈妈是什么样个性的人呢?」 「她十分温柔,个性沉着稳重、文静,但是对邪门歪道的事绝不宽容……是个既坚强又坚忍不拔的人……」 「我觉得我能明白。」 立夏虽然和安娜塔西亚的母亲素昧平生,但是有种可以从安娜简短的形容来理解她为人的感觉。将安娜塔西亚抚养长大的母亲,肯定是个既聪明又坚强的人不会有错。 「……那么,爸爸呢?安娜妳的爸爸又是怎样的人?」 「父亲他——」 安娜塔西亚的模样宛如继续把话说下去是一种痛苦般,深锁眉头闭紧了嘴巴。 「爸爸他怎么?」 「——」 「啊,算了啦……如果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也没有关系。」 立夏感觉那似乎是不可碰触的地雷,便草草结束了话题。 「对了,拿冰出来吧——」 立夏从椅子上起身打算拿用冰水冰镇过的毛巾放在安娜的额头上。他从冷藏库取出冰块,在水盆里注满水。接着拿起一条毛巾,把它浸泡在加入了冰块的水盆,再予以拧干。 把毛巾放在闭起双眼、看起来宛如已经入睡般的安娜塔西亚额头上后,她有如在梦呓一般,喃喃地说起话来。 「……我的父亲——是背叛者。」 「咦——?」 「————」 无法意会话中的意思,立夏回以疑问句, 安娜塔西亚这回牢牢闭紧了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立夏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像是在看顾她,低头地俯视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真的睡着的安娜塔西亚,思考她话中的意义。 「我去看看情况。」纱友向桦泽老师报备后离开教室,可是最后却没有走进保健室里。她背靠走廊的墙壁,彷佛若有所思、目不转晴盯着地板的磁砖。 为什么提不起勇气走进去?这个问题就连纱友也不知道答案。只要轻松地招呼一声「哥」,然后慰问安娜塔西亚的状况就好,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单纯才对。不管任何事都能稀松平常地互相倾诉——或者说,即使有说不出口的事情,立夏也会敏感地察觉然后贴心地牵起纱友的手。 过去以来两人之间都是保持这样的关系,直到安娜塔西亚她们到来为止。虽然纱友早就发现有某种事物已经产生了变化的事实,可是却不想由自己去承认那件事。立夏永远是纱友最知心的人,总是陪在纱友的身旁,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介入的余地才对。可是——纱友不禁有所动摇。 说不定,这并不是真的,只是过去偶然如此而已。纱友差点被这样的疑问盘据脑海,她左右甩了甩头试图驱走负面的想法。自己正在嫉妒安娜塔西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自己才是立夏永远最为亲近的存在,心生嫉妒的人应该是安娜塔西亚。 实际上,安娜塔西亚究竟是如何看待立夏的呢?这件事一直令纱友耿耿于怀。 纱友离开墙壁,缓缓地在走廊上迈开了步伐。当她想要远离立夏所在的保健室而朝着自己的教室前进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陷入了浓稠的泥沼一样。就在这时,后面冒出了一名向纱友攀谈的少女。 请问……」 细声向她攀谈的人。正是之前曾和立夏在吃茶店聊天的舞原初子。 「有什么事吗?妳是小初……对吧?妳不用上课吗?」 「因为我有点头晕……我想说大概是轻微的贫血……」 初子露出无助的表情,眼珠向上翻起地仰望着纱友。 「是喔,那妳去过保健室了吗?」 「……嗯,可是,总觉得很难进去,请问……立夏同学和安娜塔西亚同学是不是正在交往呢?」 「———」 纱友回过身,可是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甚至没办法理解为何自己会被问这种问题。 「因为他们俩一直腻在一起……在放学、还有下课休息时间,两个人都会一起去别的地方……」 初子所说的都是真的。自从那桩事件以来,立夏最常和安娜塔西亚共处。不过,立夏曾经表示那全是为了纱友、为了保护最重要的纱友。纱友希望相信立夏的这一番话,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她向初子回答道:「妳错了。」 「因为我哥是这回交换留学的亲善大使……基于我爸工作上的关系。妳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真的吗——?有某个人从内心深处如此提问。 自己也知道那不是真心话。纱友胸口中感到一阵刺痛,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句不容质疑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纱友的身旁的,我会陪着妳。」立夏曾经如此跟自己保证。唯有这句话纱友不想去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 「嗯。」纱友点头响应,「因为哥哥的事我最清楚了,如果他们俩真的有在交往,我马上就会知道了,真的——」 纱友用力揪住制服的胸口,试图忍耐那心如刀割般的心痛。初子那天真的忧虑,听在纱友耳里也是一种不快。为什么要跟自己问起这种事?初于并没有担心的权利,纱友心想。 纱友认为,脑子里可以想着立夏、可以最常想着他的人就是自己。不会是初子,当然也不会是安娜塔西亚。最亲密的存在——纱友和立夏从诞生到世上开始。便一直共有相同的时光至今。「这个事实往后也不会有所改变。」纱友开始厌恶着想要如此相信,可是却又不知道在狐疑什么的自己。 「那我先回教室啰,小初,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 纱友留下这句话后,便从现场离开了。 3 佩托罗米齐受到了创伤。 自己的军队被击溃,对佩托罗米齐而言是一项极其痛苦的事,因为他认为这意思形同身为指挥官的自己手脚受伤了一样。团队必须是被一匹狼所率领、统驭的一群野兽。这既是佩托罗米齐的宗旨,也是他的美学。 可是,最初的袭击却完全跌破了他的眼镜,理当只是一场跟虐杀小猫般同样简单的狩猎游戏,结果却像是一群狼被赶进猎人的陷阱一样,反而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没道理猎人会是对方,而自己人则是一群困兽。佩托罗米齐难掩愤忾地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佩托罗米齐向集合在一起的部下们要求说明。 「你们应当是身经百战的勇者,却被还在女童军营学习怎么升火的乳臭未干小鬼给玩弄于手掌心。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允许的吗?没道理对不对?那这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没有半个人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佩托罗米齐不可能是真心向他们寻求解答的。 「更糟糕的是现在状况愈来愈恶化,俄罗斯联邦保安局——fsb展开行动了。我说的没错吧,yui-ayano。」 「没错,沙夏。」 独自一人站在墙边的由比冷漠地回答道。她仅用着报告事实、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fsb有阻扰我们行动的意图,只不过,他们似乎也有夺走那群小猫的重要宝物的打算就是了,换句话说,今后会演变成三方竞争的形势。」 「听到了吗?各位。」佩托罗米齐诡谲地扭曲嘴角挤出了一个笑脸。「像这种胶着的情况正是我们擅长的舞台。愈是演变成乱战,野生的野兽愈是会发挥实力。要慎重、但又不失大胆地行动,这才是我们狼群!」 「s ir,yessir!」 获得遴选的众佣兵,当中扣除半数因前回的袭击变成了废物的人,如假包换的精锐们向佩托罗米齐敬礼。 「你们听清楚了,先前的我们并非真正的狼群,原本误认是小猫的那群家伙其实也算得上是野兽。如今,只配当狗的人已经被淘汰掉,我们已经真正成为了狼群。」 佩托罗米齐在鼻头上皱起皱纹,向众人露出如同猛犬般的表情。 「动手的时候要在一瞬间就取对方狗命。老子放弃乱枪打鸟的作战了,下一次的袭击一定耍成功。喂,把武器拿上来!」 在佩托罗米齐的命令下,其中一名部下把装满了手枪的箱子放在桌上。 「一人一把。这可是贵重物品,大家别糟蹋了,」 所有的部下逐一领取了包裹在塑料缓冲垫里的手枪。 「……亏你有办法拿到这种东西呢。」 由比领了其中一把手枪,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 「这是cz75。而且是捷克制的旧型,可是真货。」 佩托罗米齐自己也拿起了其中一把枪。高举枪枝作势确认握柄的触感,把食指扣在扳机上。他朝着水泥墙壁高举枪口,歪起嘴角向由比微笑。 「就我所知世上没有比这玩意更优秀的手枪了;费尽心思以最精密的工法打造而成,滑套与枪体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简言之这玩意儿就是艺术品吧。」 「是啊,算是呕心沥血之作吧。」 由比虽然答腔,但是她的声音却听不出是真的受到了感动。不过,佩托罗米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引以为意。 「捷克的业者里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就把阴错阳差躺在仓库里的这一批手枪全买了下来。唉,虽然被敲了一笔不小的代价,不过这就是那个国家的国情。我随手附赠了个一点小情报之后,对方便干脆地答应降价了。」 「你还是老样子呢,沙夏。手法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千篇一律。」 「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更别说是当同一招用得正顺手的时候啊——」 佩托罗米齐如此说道后又笑了出来。这回的笑容,是毫无掩饰地露出尖锐犬齿的狰狞微笑。 第七章 狼群的袭击 这天,纱友的房间空无一人。 花费数天时间的枪战善后总算完美结束,弹孔一个未留地整修回原先的模样。这大概是费鲁特少佐和利沃尼亚国库的财务省辛苦较劲后得到判定胜利,花了一番苦心所筹来的修缮费用吧。 损害最为严重的桃花心木衣柜换成了全新品,只不过里头的衣物还没装回原来的一半就是了;尽管纱友碎碎念地埋怨了几句,不过似乎对支付的赔偿金额还算可以接受的样子。 法兰崔西卡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往里面偷看。她用让人动弹不得的锐利视线留意了左右两边之后,悄悄地侵入了房间。 法兰崔西卡的目标正放置于纱友折好的被单上。再次以先前的严峻视线扫视了房间一遍之后,法兰崔西卡轻轻靠近目标物,以慢条斯理的动作用双手环抱。 那是纱友常常拿来当作抱枕之用的大型玩偶「taremai」。虽然是以「狮子舞」为基础所设计的卡通角色,不过有着一张松弛下垂的脸,两只眼睛的眼角也往下垂变成睡着的半开眼,嘴角似乎也欲振乏力。 法兰崔西卡紧紧地用双臂环抱住那个「taremai」一会儿后,便在被单上躺了下来。她就这样直接往旁边打滚,滚到了榻榻米上。淹没在软绵绵、毛茸茸的毛发里,法兰崔西卡的脸有些松缓了下来,嘴角也翘成微笑的形状—— 就在这个瞬间,房间的主人纱友以一脸吓到的表情走了进来。 「啊……法兰?」 「不——不是的。」 法兰崔西卡仍旧将「taremai」环抱在怀里,下巴顶在它的头部上面,左右摇着脖子否定着。 「不是什么?」 「嗯——」 法兰崔西卡暂时陷入了沉默。 「——总西言之,不是就是不是。」 看见法兰崔西卡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模样,纱友咯咯地笑了出来,走进房间在榻榻米上坐下。 「我不介意啦,妳很喜欢『taremai』吧?法兰,我就送给妳吧。」 「不、不用。妳不需要这么做——」 法兰崔西卡难得讲话结结巴巴。她的脸颊变得红通通,这是很难从往常的法兰崔西卡想象得出的动摇方式。 「喏,法兰?」 纱友在拒绝收下娃娃的法兰旁边坐下,笑咪咪地向她投以一个微笑。法兰崔西卡面对这样的纱友什么话也答不出来,她抱着「taremai」仰望着纱友。 「妳就收下啦,反正平时总是受妳照顾……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一点也不奇怪呀,总之我送妳就对了,妳自己拿去吧。」 「呜——」 法兰崔西卡哑口无言。从脸颊到耳朵一口气涨成了火红色。 「——好吧。如果妳坚持要送我……那我就收下了。」 「嗯,我就是坚持。它一定也很希望被法兰疼爱的。」 纱友一边抚摸「taremai」的头,一边笑嘻嘻地露出了微笑。 2 立夏的训练至今依旧持续进行中。 治好了感冒的安娜塔西亚让立夏在短期间内专心致力于单一事物上。 那就是p226。这把有如在展现瑞士精密工业优秀火候般的名枪,现在已经扎实地和立夏的手配合在一起,如果是二十公尺以内的距离,他现在已进步到几乎可以稳定地捕捉到人形标靶了。 立夏开枪、起跑、开枪、又起跑。简言之,就是在掌控p226。安娜塔西亚教导他所谓的射击,就是融合了这些动作的行为,立夏必定遵照这个原则行动。他同时也学会了和安娜塔西亚之间的搭配,如果其中一人起跑,另一人就在这个时候开枪。经常维持火力,牵制对方,然后移动。移动与射击,这在两人的配合中有如绝对的定律。 学了大略的射击姿势、记住行动模式之后,立夏这回被命令去做标靶的辨认。 有带枪的标靶、以及没带枪的标靶,换句话说,就是敌人与非敌人之分。可以开枪射杀的只有敌人,要反射性地分辨出敌人、然后开枪, 就在立夏杀害了一百多名假想的无辜牺牲者之后,总算进步到可以不用制造牺牲者完成练习了。因此,安娜塔西亚站在那些标靶之间。开口说道: 「在这房间里,我会出现在复数的标靶之间,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要站在哪里。请立夏待会儿进来房间,辨别标靶与否然后开枪。标靶有四具,加入我总共五具,限制时间四秒。」 「——这太强人所难了啦!」 立夏提出抗议,他没有那个胆识敢开枪,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的技术有到那种程度。 「放心。」 安娜塔西亚从弹匣里取出一颗子弹给立夏看。 「这是woodchip——代替铅与黄铜,改塞木制的弹头。木片是承受不了枪枝的发射压的,所以在发射的同时便会粉碎,是打不到目标的。不过,有没有命中则由我来进行判断。」 听她这么一说,立夏这才同意。既然安全获得这么多的保障,或许就有机会可以办到。 立夏随着暗号踹开房门冲进了房间。 瞬时分辨标靶,扣下扳机,连续射击八发, 一具、两具、第三具与第四具之间夹杂着安娜塔西亚——立夏以瞬间的判断跳过她,将枪口往下一个标靶移动。 虽然枪口因激烈的连射冲击而往上弹起,但立夏尽力压抑下了那个反动。白烟从枪口飘出,爆裂的闪光一闪一闪发亮。 第一发的子弹木片化成了细微的碎屑四处飞散,至于第二发则是—— 立夏确实射穿了安娜塔西亚身旁两侧的标靶。从第一具接连到第四具为止,一发不偏地全部命中,总共穿过了七个九mm口径的弹孔。 「…………呜、呜哇,这不是实弹吗?」 环视射穿在每具标靶上的弹孔后。立夏颓然瘫坐在地上。安娜塔西亚走到立夏的面前,微微蹲下身子向他伸出了手来。 「wunderbar,立夏,表现得很好……很抱歉欺骗你,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早早体验到,立夏是有实力可以办到的,请对自己有自信。」 「拜托妳不要吓我好不好……」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立夏的嘴角还是放松了下来,从极度的紧张中获得解放,自然而然笑声便隐约地流露了出来。他伸长左手握住安娜塔西亚所伸来的手从地上爬起。 「真不敢相信,如果说是我站在那里,由安娜塔西亚负责开枪的话还可以理解。我敢站在那边,因为安娜是绝对不会射偏的,可是刚刚的情况刚好相反。一般来说哪敢这么大胆啊……」 「因为我也相信立夏。」 安娜塔西亚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说道。立夏感到不好意思便别开了视线,他注视着自己手中尚因紧张的余韵而微微发颤的手枪。 除了其中一具标靶外,其它的标靶各被打穿了两个弹孔。唯有立夏最初射击的标靶是只开了一个洞。 安娜塔西亚秀给立夏看的woodchip,仅有最初的第一发而已。 3 同一时刻,纱友的手机有一通由不明号码所打来的电话。并非未显示来电号码,而是纱友从未看过的号码。从090的号码来看,可以知道并非是固定的市话而是手机。 纱友提起警戒心,战战兢兢地按下了通话键, 纱友对这声音很耳熟,是先前在露天平台从纱友后面的座位开口攀谈的那个人。 「你还真敢说——那现在呢,你怎么知道这个——」 男子抢先回答。 「娜塔……夏?」 苦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你……到底是谁?和安娜有关系吗?」 男子无视纱友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 「——」 纱友保持沉默。男子的身分与目的皆是一团迷雾,这一切实在太过可疑,纱友提不起劲继续跟对方应答。 「spie……gel?」 (没错。那些家伙也是为了『枪』才来到日本的。『枪』指的是什么?究竟是谁握有spiegel?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正要揭晓。spiegel的钥匙,是由王位继承者所持有,没有那把钥匙,spiegel就无法使用。) 「钥匙——是指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在此电话被挂断了。手机顿时安静无声,映照在液日阳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文字于不久之后消失,重新显示出待机画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纱友喃喃自语。拨打这通电话的人,宣称利沃尼亚的王位继承权者第一顺位并非立夏。既然如此,那又会是谁?除此之外,为何男子想要让纱友知道这件事呢?,枪。又是什么?是谁拥有那把钥匙?对纱友西言,一切的谜题都显得扑朔迷离,感觉真相似乎不太可能真的会从黑暗的深渊浮现出来, 4 立夏与纱友的日常生活——过去以来一直如同理所当然般度过的生活,如今却不知怎的变得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立夏看得出来最近这阵子纱友的态度变得很不自然。明明感觉像是陷入了忧愁、内心怀有烦恼,却又不腻着立夏。这是自从纱友痛丧母亲以来,立夏从未体验过的事, 如果纱友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不用自己主动开口,她也一定会来找立夏。当然不见得所有事情都会和立夏商量,可是,就算是把事情闷在心里的时候,立夏也总是随侍在纱友的身旁贴心呵护,希望能为她尽一份心力。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相处的,究竟是哪个环节产生了变化?立夏始终猜不透,这个芥蒂一直揪在胸口中令他无法放下。 「——纱友!」 放学后,立夏叫住了准备前往鞋柜的纱友。 「妳刚刚不是在跟小茅聊天吗?」 「啊——嗯,可是已经聊完了。」 纱友稍稍垂着头,一点也没有正眼和立夏视线相对的意思。 「妳该不会是想自己先回家吧?」 立夏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如此说道后,纱友总算露出一个「怎么可能」的微笑。 「我怎么可能丢下哥哥自己一个人回家呢,人家可是很不放心你的哩。」 「不放心……有啥好不放心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别狡辩了,哥哥有太多事情让纱友担心不完了。」 「是、是这样子吗——」 虽然立夏有种莫名被当作小孩子看待的感觉而有些泄气,不过看纱友的样子还算有精神,这才安心了下来。 「算了。总之我们回去吧。如果我们不离开,安娜她们一定也没办法回去的。」 「嗯,说得也对。因为她们在保护我们嘛。」 「是啊,一定要好好感谢她们喔。」 「我有在感谢啊……」 纱友念念有词地低声说道。立夏觉得那个语气有些不对劲,露出讶异的表情盯着纱友。 「什么?怎么了吗?」 「没事。」 纱友抬头看着立夏,一如往常用自己的手挽住了他的手。 「没有啦。走,我们回家吧?」 「嗯嗯。」 当两人离开大门口之后,在那里遇见了面熟的脸孔。舞原初子彷佛一直在等候立夏与纱友走出来,以彷徨无助的站姿伫立于人群之中。 「……午安。」 看到初子低头打招呼,「妳、妳好。」立夏也简短地致意向她问好。虽然刚好和纱友勾着手也是一个因素,可是不知怎的,一遇到舞原初子立夏便开始紧张起来。立夏忽然顿悟,那一定是因为初子对自己放不开身段的关系,所以自己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妳现在要回家了吗?还是要去手艺社露个脸?」 「那个……今天……我要直接回家。」 「是喔。」 立夏话说到这里便再也接不下去。先前见面时,多亏有活泼的亚游子在才不至于冷场,可是立夏实在不知该怎么跟这女孩相处,找不到话题可聊。 「唷,立夏。怎么,你在干嘛?」 突然后面有个声音叫住自己。立夏转头一看,是同班的大辅等人。包含大辅在内一共有三人,本来还想说有些面熟,之后才忆起原来他们是当初在回廊搭建巨大广告牌的「利沃尼亚留学生粉丝俱乐部」的成员, 「立夏,你有空吗?」 「咦?该怎么说勒,我现在刚好要回家啦。」 「这边这个女生是你的朋友?你们要一起回家?」 大辅以视线询问初子的身分。 「不是啦,只是刚刚偶然碰到。我们认识,她是三枝在社团的学妹。」 「你好,我是舞原。舞原初子……」 「啊,妳好。我叫望月大辅,在班上我坐在立夏前面的座位,说起来我们算是坏朋友吧?也没坏到那种程度吗?」 大辅笑了出来,「唉,差不多就是那样啦。」其它的成员表示同意,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了一起。大辅等人也向初子打招呼,无意中开始形成大家一起去哪里玩玩的那种气氛。 「既然要大家一起回家。不如先绕去别的地方晃晃吧?看要不要去电玩中心,我想去见识一下新的游戏。」 大辅一提议,同班同学们便回答说:「我们本来就决定要去了。」 「可是,穿制服去玩不太妙吧?虽然大部分的老师会视而不见啦,可是万一被训导主任还是森下抓包那不就死定了。特别我是……」 「啊啊,毕竟立夏现在被森下盯上了嘛,那就没办法了,不如这样吧,立夏你们晚一点再过来找我们会合如何?就在amiaki,二楼集合喔。」 「欸,我是可以啦……怎么办,纱友?」 「嗯~交给哥哥决定好了。小初呢?」 「那个……如果不介意我一起同行的话……」 初子委婉到了极点地表示。真是的,对这种类型最没辄了,立夏无奈地搔搔头。立夏也不是那种很主动积极的人,他觉得碰到不知道该找啥话题聊的对象时,双方很容易陷入沉默导致疲劳轰炸,所以大辅等人的参加对立夏西言可说是求之不得。 「那我们也去好了。不过我们俩要先回家一趟换好衣服再去,我看舞原学妹也去换个衣服比较好喔。因为就是有那种爱找人麻烦的老师。」 「啊……好,我这就回去换。」 「喂,立夏,她们当然也会来吧?」 大辅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一点看。在其视线的尽头,站着三名少女,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以及瑷华三人。应该是不即不离地跟着立夏与纱友前来的,由于她们是护卫,自然不可能不来。 「啊啊,这个喔,我想她们大概会一起来吧,我去问问。」 立夏为了说明原委,便往安娜塔西亚等人跑去。 两楼式建筑的大型电玩中心(amusement-akihodai)地点位于立夏等人所就读的秋穗台国中到车站前的那条马路上,正好座落在路上电车停车站的旁边。对于想要打发时间、以及先玩乐一番再回家的学生来说,正好成了和好朋友凑在一起瞎混的好地方。 立夏和初子两人一同站上了跳舞机。正面的大型屏幕上有动画播放, 玩家必须配合节奏踩踏八块踏板、移动步伐。跶、磅、跶、磅,立夏放松地跟上节拍之后,身体所感受到的振动就如和安娜塔西亚进行的射击训练一样,感觉十分痛快。 立夏一边心想这回跳出了比往常还要棒的分数,一边偷偷注意隔壁。初子以一副拚了老命的模样。露出认真的眼神紧盯着屏幕不放,但本人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太过用力反而跟不上画面的节奏这一点。尽管如此,她那全心投入的表情实在太过可爱,立夏脸上不禁挂起了微笑。 「舞原学妹,身体再放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用力。」 「是、是的——」 初子点头回应,不过还是没办法成功办到立夏所说的控制力道。基本上她一定不习惯玩这类游戏吧,立夏心想。曾经在吃茶店听她提过自己虽然手艺灵巧,但是对运动一窍不通。「要不要一起玩跳舞机?」现在虽然难免会去想这是不是个失败的邀约,不过游戏结束后,初子向立夏露出了开怀的微笑。 「这个跳起来还挺手忙脚乱的呢,比看起来的感觉还要困难好多喔……」 初子走下踏板说道。 「嗯,比较起来算满难的啦。难道妳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对。因为我家只有小型的掌上电玩。」 「原来如此。」 「而且那是我弟的,我没什么机会可以接触……」 「是喔,不过第一次玩就有这样的成绩算很棒了啦。我也没有多厉害,所以没资格讲得太臭屁就是了。」 「没有啦,我才没跳得那么好——」 初子像是害羞似地垂低着头,沉默了下来,立夏也因为对话无法延续下去,露出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搔头。这时站在后面当观众的大辅等人喊了声「那换我们吧!」然后挤上前来,反而令立夏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我们要跳有点难度的曲子,妳要仔细看好喔,对于这种技术我们还挺有自信的。」其中一名友人如此说道。 「好。」 初子回应得很干脆。 「啊,我稍微去那边晃晃。」 立夏张望了四周一圈想要找寻纱友以及安娜塔西亚等人。而率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面朝不同于立夏所玩的机台,手拿塑料光线枪的法兰崔西卡与瑷华的身影。 「嘎嘎嘎嘎!」猛烈的射击声鸣放个不停,无数的子弹上下交错地漫天飞舞,血迹四溅。惨叫与呻吟、狰狞的雄叫如雷贯耳似地交杂在枪声中。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互相站在一块,朝着正面的大型屏幕端起了塑料制的来复枪,她们现在已经从平时的制服换穿为在百货公司所买的便服,在旁人的眼中看起来就跟一般的少女没啥两样。不过立夏知道她们俩之所以还是感觉得出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因为她们的射击姿势实在太过完美了。 两把枪托顶在肩膀,将柔嫩的脸颊贴在来复枪的枪身,瞄准具对准怪物按下扳机。来福枪「嘎嘎嘎!」的发出震动,击发出肉眼所看不见的虚拟子弹。 法兰崔西卡以百发百中的射击,歼灭了整群一一来袭的强尸、以及类似强尸的腐败怪物。当怪物开始成群宋在一起对抗射击之后,她有时还会压下特殊按键,利用手榴弹的爆风将怪物一扫而空。 显示在画面上的得分一路向上攀升,使得高分的红色文字怱明怱暗地闪烁。 「会不会太强了点啊……只不过,她干嘛high成那副德性?」和大辅一同前来的同班同学问道。 他说得并没有错,法兰崔西卡的射击十分迅速、左右摆动正确,除此之外,从她那小巧可爱的嘴唇中,偶尔会冒出几句听起来像是脏话的字眼,同时她的眼神锐利无比,简直是在追捕猎物的老鹰的眼睛——法兰崔西卡就是会让旁人抱着这种印象。 「没有啦,哈哈。」立夏笑着四两拨千斤,「她虽然看起来稳重了点,其实个性还满容易被激到的。你们不知道喔?」 「嗯,太强了吧,她那架势变得好夸张。我以前看过职业枪手的训练影片,根本就是那种感觉嘛,瞧她遗稳稳地把脸颊固定在枪身上呢。」 大辅不改老习惯,开始了充满军事宅味的解说。 「啊那边是怎样?」 将视线投往某人所询问的方向之后,发现理当和玩家、组成搭档一起进行战斗的玩家2——也就是瑷华,她别开了头看也不看屏幕,只是一味地胡乱扣着板机而已,完全没有瞄准,并将随意开枪的结果交给上帝,很难称得上有支援到法兰崔西卡。 没有多久分数便停止了进帐,随着高分的闪烁。画面的中央打出了『gameover』的字样。 不知何故,法兰崔西卡像是生气似地将来福枪塞回了原位,嘴边又开始碎碎念着粗俗的字眼。 「法、法兰——好玩吗?」 立夏战战兢兢地开口发问后,法兰崔西卡只丢下一句话就不再多说。 「瞄准失控了。」 看来她似乎是完全气炸的样子。立夏望了屏幕一眼便稍稍能理解她生气的原因。在『gameover』字样的后方还残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恐龙强尸,牠的生命力已经被削减到再五、六发子弹便能解决的程度。 瑷华也接在法兰崔西卡后头回来,在立夏开口问她以前,便自己先目泛泪光嘀咕了起来。 「…………呜咪,好恐怖喔。」 「……呃,嗯。是满可怕的啦!」 除此之外立夏已经找不到其它安抚的话了,他忍着笑意离开了现场。当他无意地搜寻起安娜塔西亚的人影时,便发现安娜塔西亚正背靠墙壁,保持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锐利地注意全场的动态。 先前染上感冒时的安娜塔西亚果然比较软弱吧,立夏心想。现在的安娜塔西亚,看起来就如平时那拥有一双清澈如冰眼睛的冷静指挥宫。在安心的同时,立夏也感到些许的遗憾。他不禁怀念起那个虽然模样娇羞,但是感觉非常可爱,像是在撒娇的安娜塔西亚。 立夏在自动贩卖机买了橘子果汁——因为他知道安娜不喝碳酸饮料,然后带着果汁走向了安娜塔西亚。 「安娜。妳渴不渴?」 立夏把罐装果汁递给了安娜塔西亚。 「——谢谢。」 安娜塔西亚坦率地收下果汁,拉起拉环打开了瓶口。立夏在一旁不自觉地注视着静静地喝起果汁的安娜塔西亚。 「妳不去玩法兰她们刚才玩的那个游戏?妳不是很擅长枪械射击吗?」 立夏一问,安娜塔西亚便从罐子挪开嘴唇,左右摇了摇头。 「那种游戏……我不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从立夏身上别开视线。立夏觉得事有蹊跷: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安娜塔西亚也是……」于是好奇地问道: 「……妳该不会跟华一样吧?对血肉横飞的东西没办法接受?」 「我、我才没有觉得害怕。」 安娜塔西亚反驳道。她满耳通红的模样,反而让立夏差点失声大笑。安娜塔西亚不可思议地看着憋住笑意颤抖着肩膀的立夏,然后递出她才刚刚喝过的饮料。 「立夏也喝吧。」 「啊,嗯——」 被人塞下果汁,立夏反射性地随手接了过来。 「这果汁很好喝。」 「是吗。嗯,那就好。」 立夏站在安娜塔西亚的身旁,背靠墙壁把罐装果汁凑到了口中。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和安娜塔西亚共喝同一罐果汁。 立夏惊觉,共喝饮料不是一种挺难为情的行为吗?虽然他很想若无其事地把饮料喝进肚子,可是意识产生后 耳根子便开始发烫。安娜塔西亚抬头仰望胡思乱想的立夏,并微微地歪着脑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啊、没有啦,还真是好喝呢……这饮料,就跟安娜说的一样。还好我是选这个,不愧是天然果汁啊,有益健康实在太棒了。」 立夏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评论。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害安娜塔西亚也注意到了同一件事,她的脸上飘起一抹淡淡的樱花色并垂低了头。两个人一语不发,弥漫着一股非常尴尬的沉默。 「那、那个……」 正当立夏试图打破沉默的时候,手机的e—mail铃声却几乎于同一时间响起。他从口袋掏出手机一看,结果寄件人是纱友。纱友干嘛寄给我?立夏虽然想不透,姑且还是打开了信件一探究竟。 信件的标题为,至于内文则仅仅打上了两个字。立夏随即针对内容回信。 纱友一面霹雳啪啦地按着按键,一面朝着立夏快步定了过来。安娜塔西亚好奇地观察着用手机不停互传信件的两人。双方就这样一直互呛个不停,吵得没完没了分不出胜负。 这时大辅走了过来,看见立夏和纱友飞快地互传信件的模样,他忍不住发笑。 「你们干嘛,吃饱撑着啊?就站在隔壁而已还在那边互传信件根本没有意义嘛。」 「……太中肯了,我怎么会这么无聊啊。」 立夏嘟嚷道。 「因为哥哥是笨蛋!」 纱友至今还是不肯让步。 「我说妳啊,纱友——」 就在立夏打算回嘴的那个瞬间。 伴随彷佛将要撕裂耳膜般的激烈轰声,电玩中心内的所有照明设施不约而同地失灵了。玻璃窗上贴着海报、没有正式打开采光窗的大厅顿时被黑暗笼罩。 「立夏、纱友,你们不要动!」 安娜塔西亚大叫,同时从挂在腰际的手提包拿出手枪,紧接着传出跑步声,立夏隐约察觉出那是为了前去反击。虽然立夏知道安娜大概是为了尽可能巩固良好的射击位置,可是却无力辅助。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暗,立夏无法做出瞬间的判断,甚至兴超过去的训练原来只是白忙一场的念头。 复数的枪声从某处传来,每响一声发射的闪光便为之绽放。店内的众多客人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状况下,对轰声心生恐惧嘶声惨叫。在被黑暗封锁的空间内,甚至连逃路在哪都不知道。 「哇、呜哇!这是怎么回事!」 可以听见刚刚待在一旁的大辅的声音。立夏直觉地理解了当下所发生的事:是恐怖分子的袭击——并且是把上次突袭立夏家中的蛮横手法原封不动地搬来使用。可是,立夏未能把这件事跟朋友们说明。现在不仅没那个时间,在黑暗的笼罩下,就连大家的位置也无法掌握。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地方?」 立夏对于这波不合常理的突袭感到了激愤。他觉得如果对方只有针对自己和安娜塔西亚等人而已的话,那还可以接受。可是现在不但把没有关联的朋友们也一起拖下水,更令他无法原谅的是对方还把纱友当作目标。 「混帐!」 立夏也拔出手枪,开始用摸索的方式前进。 「纱友,妳留在这里别跑喔。靠在墙边趴下,知道了吗?」 「哥,等等!」 纱友喊道。 「听我的就对了!总之妳乖乖待在这里。」 立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想要前去支持安娜塔西亚。虽然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但是哪个人影是谁却无从判断起。绝大多数的影子是待在店里的来客,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的状态。有半数蹲在原地放声悲鸣,剩下的另一半则失去了理性跑来跑去,立夏被那股人潮给撞得失去了平衡。 「妈的,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 身处平时视野就已经很恶劣的场所,还雪上加霜地被好几个客人迎面撞上差点跌倒,立夏气急攻心地咒骂了起来。得快点跟安娜塔西亚会合才行,这才是所谓的搭档,其中一人得支持另一个人。不过,目前安娜塔西亚应该是在没有援护射击的支持下,独自在黑暗中移动才对。 枪声乍现,电玩机台的屏幕发出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在枪声的恐吓下,人潮骚动地更加迅速。立夏一面被像是无头苍蝇般盲目奔走的人群冲撞,一面拚死想要巩固住适合自己的良好位置。 「安娜!安娜!」 虽然立夏大叫安娜塔西亚的名字,可是在回响于大厅的枪声、以及对枪声产生反应客人所发出的尖叫声干扰下,恐怕立夏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对方的耳里。即使心里有数,在如此险恶的状况下,立夏也束手无策。视线被挡住、挤满沉陷于恐慌群众的场所,正是最难以迎战的地方。 立夏推开了好几个人,费力地在大型游戏机台的影子里蹲下。数道闪光怱明怱暗地闪动,仅在那一瞬间,四周微微地被照亮。 可是,立夏分不出哪一道光是敌人的枪击、哪一道光又是安娜塔西亚的反击。 「——哥!」 忽然纱友的叫声从某处传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立夏的注意。浮现在枪口火光中的,是跟着立夏与大辅等人一起前来游玩的初子身影。初子瘫坐在大厅近乎中央的位置,用两手捂着耳朵不停发出尖叫。在毫无任何遮蔽物保护的状态下,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当立夏看见她那危险的模样时,即使明白那是不理智的行动,依旧反射性地纵身飞扑了出去。 弹丸在四周交错飞舞。耳边可以听见「咻」的一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在几乎同一时间,子弹贯穿机台与地板磁砖的声音乍现。虽然感觉身体因恐惧而僵硬冻结,但立夏无法放任无助跌坐在地上的初子不管。 「快点!来这!」 立夏弯着腰屈身朝大厅中央跑去。明明知道腰弯得再低也只是自我安慰,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每当枪声一响起立夏便像是要在地上趴下的样子,吓得缩起身躯,双脚也差点在原地定住。 「哥!等等我——」 他隐约可以听见纱友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从机台后面扑出来的立夏过来的,纱友的声音愈来愈近。立夏慌忙大叫,想要阻止纱友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 「纱友!不准过来!」 「哥!」 但纱友的叫声并未就此停止,立夏虽然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初子已经近在眼前,不管往哪边走,在没有遮蔽物的地板上移动实在太过危险,事到如今也不能掉头往回走了。 现在只能去救初子,然后跑到距离最近的机台后面。感觉上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初子的身影迷迷蒙蒙地出现在立夏的眼前。当立夏跑到大厅中央打算牵起初子的手时候,受到另一个人影的感觉吸引而转身回望。 黑暗中有某人跑到了旁边来,立夏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跑过来的影子正是纱友。这时枪声再次响起,闪光一闪即逝。在一瞬间确认纱友的身影,立夏握住她的手,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不放。 「哥——」 「笨蛋——明明跟妳警告过乱跑很危险的!」 立夏将纱友娇小的身体抱在手中并推向自己的胸膛,好似就算被子弹打中也能用自己的躯体保护住一样。感受到纱友的体温和心跳,立夏的恐惧心渐渐退散,重新拾起信心。 「哥,我们还是快点逃吧……」 「啊啊,我知道。纱友,妳能跑得到对面去吗?」 「嗯,可是,小初她——」 「由我来抱着她走。 所以,得想办法跑到安娜她们所在的地点……」 当立夏拉着初子的手想要扶她起来的时候,身穿黑色突袭套装的男子从机台后方跳了出来。他的手上握着手枪,并且枪口对准了立夏,立夏反射性地举枪射击,与其说有仔细瞄准,不如说是抱着「拜托上帝保佑有打中就好」的念头开始连射,「哒哒哒砰!」的接连开了四枪。 男子因剧痛一边发出哀号一边按着右脚倒在地上。立夏所射出的子弹似乎贯穿了膝盖的附近。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下一个男子旋即出现。「可恶!」立夏咒骂一声重新举枪,可是背后却传出纱友的悲鸣。 「——哥——」 呼唤立夏的声音最后被捂住消失了。 「纱友!」 立夏被眼前的男子以及后方纱友的悲鸣给搅乱了情绪,一瞬之间出现了不知该以何者为优先的犹豫,而这也为他种下了祸根。男子以手枪的握柄殴打立夏的侧头部,一道激烈的冲击令立夏的意识为之动摇。 尽管立夏试图硬撑不要倒下,但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在眺望着地板的磁砖,一时失去了意识。以至于无法认清自己早已不支倒地的事实。「混帐!快点爬起来啊!」纵使立夏如此斥喝自己,身体依旧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视野也变得模糊扭曲。 「06,逮捕目标alpha!」 「05。逮捕目标bravo!」 男子们以无线电进行联络。立夏在朦胧的意识中迷糊地猜想,所谓的alpha,大概指的就是自己的识别代号吧。逮捕——自己被逮捕也就罢了。纱友的安危更重要——难道所谓的bravo指的是—— 男子抱起了立夏。紧接着其它人聚集到了他的周围。 到此为止了吗——立夏合上眼睛。虽然在混浊的意识中,还存在着「不要放弃!」的吶喊声,但身体动弹不得。过去不厌其烦地做了那么多的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对,一介平凡的国中生不是透过短短数个月的训练就能脱胎换骨的——各种思绪缭绕在立夏的脑海中。 「——呀!」 伴随一声大叫,其中一名男子的后脑勺遭到重击,瘫倒在地板上。瑷华的右脚高高地弹起,如同旋风般回身旋转打倒了男子。 另外一名男子随即举起手枪瞄准瑷华,但瑷华的身手硬是快了一步。在右脚着地前,左脚便先行离开了地板,由下往上踹向下一名男子的下巴, 在空中使出二段踢的瑷华在着地的同时向下一名男子展开了攻击。立夏的意识在此时总算开始恢复清醒,握在右手上的枪把的触感、熟悉的p226的扳机的感觉在指尖上复苏了。 「啊啊啊啊——!」 立夏发出叫声试图重振意识,紧接着用后脚跟冷不防地踩了从后面扣押自己的男子的脚背。男子痛苦地叫出声来,就在下一个瞬间立夏忽然把头往前移,施加反作用力向后仰起头部。立夏的头撞断了男子的鼻骨,原本环抱似地扣押着立夏的双臂随之放松了开来。 在回身的那一剎那,立夏扣下手枪的扳机,射穿男子的膝盖。「砰!」的一声枪响,立夏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 「——立夏,你没事吧?」 瑷华前来探视。 「我不要紧……别管我,去救纱友——」 立夏按着隐隐作痛的侧头部,环视了四周。照明设施还未恢复运作,无法掌握状况。手心摸到一阵湿黏的触感,立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流血。 「纱友她——被带走了!」 在立夏的脚边,只剩茫然抱头呆坐的初子。立夏确信bravo的代称指的确实是纱友没错,便朝出口跑去。 「待会要出动车子,立夏,快去停车场!」 瑷华大喊道。 「安娜跟法兰呢?」 「她们去追击了!」 「反正去停车场就对了吧!」 「是的!」 立夏紧跟着跑在前面带头的瑷华。虽然头部依旧隐隐作痛,可是他现在已经无心去理会什么痛楚了。 「华!快点过来这里!」 法兰崔西卡向瑷华招了招手。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早来到了停车场等候两人。 「安娜、法兰,纱友她被抓走了——!」 「我知道。」安娜塔西亚点头示意,「对方搭车逃走了。我们也要前往追击。」 残留着数道弹痕的珍珠黑轿车。显示出先前安娜塔西亚两人曾在这里和袭击者们展开了一场枪战。由于提升了防弹的级数,弹痕不若先前战斗时所留下的深。子弹只有贯穿表面的薄层,全部都被下方的铁板给拦截住。 「大家快上车!」 瑷华跳上了驾驶席。她立刻发动引擎,彷佛等不及所有人搭上车似的,令引擎的低吼轰然作响。 安娜塔西亚坐上助手席,法兰崔西卡与立夏则坐到了后面。在关门的同时,瑷华用力踩踏油门,紧急发动车子。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车子飞速冲出停车格,朝着出口打弯。 「现在我们被甩开多远?」 法兰崔西卡向瑷华询问。 「已经经过几秒了?」 「约三十秒。」 「马上就能追上对方,让我看一下gps。」 法兰崔西卡将小型液晶屏幕拿给瑷华看。 「对方朝国道驶去了,我们在山顶逮住他们吧!我要飙车啰。」 「妳们知道纱友的所在地吗?」 立夏一问,安娜塔西亚便点头回答。 「我们正在追踪纱友所携带的手机。虽然只要被关掉电源就失效了,不过目前还能接收到讯号。」 「立夏别担心,我绝对会追上他们给你看的。」 瑷华以充满干劲的声音说道,向立夏点了点头。确实。瑷华所驾驶的车子现在正以速限一倍以上的速度追踪着袭击者们。此时外头开始飘起雨来,即使转动雨刷视野依旧免不了恶化。 车子以威猛的速度左右穿梭在蜿蜒的道路上,和显示在gps上的亮点之间的距离开始逐渐缩小。 「就快追上了——」 瑷华说道。看来即使是对瑷华而言,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车速在丘陵地带的蜿蜒山路飙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粒粒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渗出。不仅路面因雨变得湿滑,车重也因防弹加工增加而难以驾驶。 这时后轮因急转弯而打滑,车子险些撞上护栏。瑷华拿捏踩踏油门的力道,绝妙地操控车身的面向与前进路线。 「看见了!」 法兰崔西卡大叫。 绕过大弧度的弯道,在切进直线道路的时候,远远地可以看见一辆灰色的休旅车。在下个不停的雨势中,该休旅车的车尾灯渐行渐远。在这左右被农田包夹、铺设过路面的国道上,除了车速的差别以外,想不到其它追不上对方的理由了。 「为什么——一直追不上?华,没办法再开更快了吗?」 立夏从后座探出身子,询问驾驶席上的瑷华。 「我们在直线道路上——被拉开距离了,对方大概车重轻盈,并且提升了不少马力。如果是一般情形应该追得上……可是这辆车提升了防弹层级的关系。所以没办法把速度提高到像对方那么快!」 「事情不妙了,安娜。」 法兰崔西卡喃喃说道,望了安娜塔西亚的脸一眼。安娜塔西亚也回望法兰崔西卡点了点头。 「这里是胜负的关键。法兰,妳行吗?」 「——交给我。」 法兰崔西卡简短地回答。从那句话当中,可以感受得到她赌上自己一切技术的觉悟。 「华, 停车!」 「是!」 瑷华用力踩下煞车,紧急停下车子。轮胎在滑溜的路面滑行,车子面朝横向在道路的正中央停了下来。法兰崔西卡立即从堆在一旁的肩包取出来复枪开始组装。 与目标的休旅车之间的距离在这时逐渐拉大,立夏抱着近似祈祷般的心情注视着法兰崔西卡。 法兰崔西卡将来幅枪前端的两支脚立在车子的引擎盖上。接着她调整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窥视着瞄准具、平时就给人冷漠印象的法兰崔西卡,此时眼神锐利到几乎令人汗毛直竖的地步。 目标车尾灯的红光,在雨中变得依稀模糊即将消失不见。 立夏已经估计不出彼此之间的相对距离到底被拉开多远了。时间真的来得及吗?狙击远离到快要从视线消失的车子,而且只针对轮胎部分,这真的办得到吗——?所有的一切只能赌在法兰崔西卡的一发子弹上了。 法兰崔西卡静静地用力扣下了扳机。 砰——!一记枪声悠扬回响。 红色的车尾灯往旁边一偏,于下一个瞬间熄灭了。 「法兰!命中了吗?」 「ja——」 法兰崔西卡用力地点点头。 「快回到车上!」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命令,法兰崔西卡扛起来复枪往回走。在她上车的同时,瑷华重新发动了车子。后轮在紧急发动下再次于路面上滑动,车子向前奔出。 就在这时,有一辆车子以猛烈的速度从旁边呼啸而过。 「那是——?」 立夏将视线投向另一辆冷不防往前方疾驶而去的车子。驾驶席与助手席上各坐有一人,看得出来两个都不是日本人。 「他们也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吗?」 「华,快一点!」 安娜塔西亚大喊,瑷华将油门踩到了尽头。 5 佩托罗米齐所搭乘的休旅车后轮被打穿,突然失去了平衡。驾驶席上的司机没有应对的能力,车子往旁打滑,画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摔进了路旁的田地。 「——混帐东西!」 佩托罗米齐像是在狂吠似地咆啸,用小刀割破了弹出于眼前的安全气囊,安全带也同样切断,从侧翻的车子探出身体,然后跳出车外。他将培育到三十公分高的稻穗踩在脚底下,一面四处溅着泥巴一面往干燥的道路走去。 「看好bravo!」 佩托罗米齐命令后方的同伙,自己则从枪套拔出了手枪,要对决的对手正从停在路边的珍珠黑车子跑了过来。准备迎击的佩托罗米齐脸上浮现一个露出牙齿的狰狞微笑,看起来就像把战斗视为娱乐般,一副不胜快活的模样。 接到了命令的佩托罗米齐的同伙将两手被束缚在背后的纱友抱起。打算把她带出车外。由比则伸出手枪指着那名男子。 「——妳这是想干什么,」 男子虽然怒瞪由比,可是由比依旧端着枪冷静地说道: 「这女孩是无辜的,该抓的是alpha!山阶立夏才对。」 「这是老大的命令,这女的同样也要抓。」 「波及无辜的第三者不是违反了你们的宗旨吗?也正因为这个理由,你们才刻意使用手枪,而不是轻兵器的吧?」 「主切都是为了夺回圣地。妳这臭女人也乖乖听老大的命令!」 男子只手抱着纱友,缓缓地将另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手枪。 「——我要开枪啰?」 由比瞇起眼睛。 「妳不敢开枪的。妳欠了老大一笔很大的人情债不是吗?在赛尔维亚发生了什么事?妳自己回想清楚,」 由比的枪口出现一丝的晃动。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向枪把,从枪套中抽出了手枪。 两发枪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纱友!」立夏一面吶喊一面拔腿奔向倾倒的休旅车。 一张面熟的脸孔从车子打开的车门伸了出来。由比绫乃——曾以保健医生的身分潜入立夏等人所就读的秋穗台国中的利沃尼亚特务人员,立夏立即将枪口指向她。绫乃抱着纱友的身体,正打算从车子跳下来, 「你果然来了呢,立夏。」 绫乃呢喃似地说道。 「由此老师——」 立夏冷静地设法只瞄准由比的身体,以求避开被抱住的纱友。但枪口始终不能顺利地安定下来。只要一打偏就很有可能误射纱友,这股恐惧一直在立夏的脑中挥之不去。 「真好笑。」 由比微微地发出笑声。 「这种情况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吧?在那个时候,刚好也是我抱住这女孩——」 「可是,老师最后并没有开枪。」 立夏答话。 「拜托不要把纱友牵扯进来。如果问题只在我的话我可以忍受,要我和老师交手多少次都可以,可是纱友她……」 「交手?」由比又笑了,「你错了,立夏。我没有要和你交手的意思,虽然觉得很遗憾——」 由比慢慢走动,往立夏接近。立夏举着枪,身体动弹不得。他想不透由比在打什么样的盘算,又为何毫无防备地接近自己。 「我把她还给你,立夏。」 由比轻轻拍了拍被架住的纱友背部,然后一把推给了立夏。 「——哥!」 纱友扑向立夏的怀里,立夏用双手牢牢地接住了她那瘦弱的身子。尽管原先高举的手枪被迫从由比身上别开,可是对现在的立夏而言,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只要纱友平安无事回来就已经足够了,立夏温柔地抱住纱友的身体。 立夏突然发现纱友的背上沾有血迹,紧张地问道: 「纱友,这个血是?妳哪边中枪了吗?」 纱友依偎在立夏身上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我,是由比老师她——」 「老师——为什么?妳救了纱友吗?」 「不。」 由比按着右手臂,否定了立夏的问题。 「凭我现在的手臂,没办法跟任何人交手。我至今依然是你们的敌人,要杀我的话就趁现在吧。换作是我的话,我就一定会动手。」 鲜血沿着由比的右手臂朝着指尖流去然后滴落在地上。由比缓缓地转过身,顶着纷飞的雨丝打算离去。立夏无心重新举起枪口,只是紧紧抱住纱友,目送由比渐行渐远的背影。 6 下车到泥泞田地中的佩托罗米齐注意到了手拿枪械朝自己跑过来的安娜塔西亚等人身影。佩托罗米齐早已不将那个金发的少女视为一般的小女生了。他仿佛碰上了值得与自己一战的好对手般,嘴角有如微笑般向上翘起,可是眼神中却毫无笑意。佩托罗米齐往方便移动的路肩跑去,举起从枪套拔出的手枪用力扫下了扳机。 「哒、哒、砰!」连续三发枪声响起,不过在被锁定攻击以前,安娜塔西亚便飞快地倒在柏油路面上躲过了枪击。 安娜塔西亚爬起身,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瞄准佩托罗米齐开枪。 佩托罗米齐也有样学样,藉由趴倒在路面回避了子弹。趴在地上的同时展开反击,可是以那暧昧的准头并无法确实捕捉到安娜塔西亚。 为了不给予反击的机会,佩托罗米齐不停接连开枪。将弹匣内的子弹全数射尽之后,佩托罗米齐站起身,回头奔向陷在泥泞里的车子。他跑到休旅车的后面,迅速从安娜塔西亚的射程内躲开。 安娜塔西亚也走进田地,一边飞溅着泥水奔跑,企图射杀藏身到遮蔽物后方的佩托罗米齐。 佩托罗米齐像是早有预测一般,换上弹匣,朝转角处做威吓性的射击。虽然脚边 射来数发子弹,但安娜塔西亚并未就此停下脚步。她无视佩托罗米齐那没有瞄准只是胡射一通的枪击,反而扑进他的射程里举起手枪。 安娜塔西亚与佩托罗米齐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互相朝对方击发致命的子弹。 就在这个瞬间,在路肩奔跑的瑷华一脚将脚边拳头大的石块高高踢起,然后按照指导立夏的方式做好正确的瞄准朝佩托罗米齐踢去。 踢飞的石块打中右手臂,佩托罗米齐痛苦地发出呻吟,失手将才刚射出一发子弹的手枪落到了田地中。佩托罗米齐所射出的子弹稍微受到偏移,击中了安娜塔西亚的侧腹附近。 即使安娜塔西亚的子弹也命中了佩托罗米齐的胸膛,可是并没有对突击套装里穿上了防弹衣的佩托罗米齐造成直接的伤害。至于安娜塔西亚则只有在外出服底下套了件ker纤维的衬衣,差点因强烈的弹丸打击而不支倒地。中枪的安娜塔利亚虽然双脚力撑,却失手滑落了手中的枪枝。 再次互瞪彼此的佩托罗米齐与安娜塔西亚为了寻找掉落的手枪,双方皆把手伸进泥泞里摸索。 率先一步找到枪枝的,是佩托罗米齐。他拾起手枪,顺着拾起的动作直接拾高枪口狙击安娜塔西亚,在那一瞬间,数发子弹一齐命中佩托罗米齐的背部,使得他又再一次射偏。 「看这边!恐怖分子!」 立夏大喊。他把纱友交给法兰崔西卡,自己则回头前来解救安娜塔西亚。在大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下被命中四发子弹,就连在防弹衣上加装了脊椎护具的佩托罗米齐也忍不住痛苦呻吟。 在下一秒,安娜塔西亚捡起手枪,没有瞄准,光凭感觉射击,可是精准度因为侧腹中枪受伤的缘故而下滑了。安娜塔西亚所射出的子弹掠过佩托罗米齐的侧腹,血花喷洒而出。 安娜塔西亚和佩托罗米齐在不可能射偏的近距离下,重新朝着对方举起手枪。两人同时用力扣紧扳机,枪声随之作响。 「砰!」的一声一发子弹被发射出去。 这回充分地完成锁定的弹丸精准地逮到目标,血沫在倾盆的大雨中飞洒。 安娜塔西亚一言不发地将弹药射进握着冒着白烟、滑套卡在后头的手枪的佩托罗米齐。 安娜塔西亚所射出的子弹正如她所瞄准,不偏不倚地打断了佩托罗米齐右手的数根手指。至于佩托罗米齐手上的cz75则在滑套卡住的情况下,未能击出第二发子弹便掉进泥巴里头。 「——看来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呢。」 艾伯特-克劳比斯站在车子的旁边,自言自语地嘟嚷道。 「谁?」 法兰崔西卡端出手枪指着他。瑷华与立夏前去支援安娜塔西亚,车上只剩下纱友与法兰崔西卡两人。 「可别开枪喔,小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哪。」 克劳比斯边说边以随身携带用的观剧望远镜观察安娜塔西亚等人, 「……你实在太粗心大意了,佩托罗米齐。cz75确实是一把好枪,可是却没想到在这一点翻船哪。只要跑进一颗沙子就会造成动作不良,制作精密反而成了弱点。既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利沃尼亚的王位继承权也是同样的道理,妳明白吗,小姑娘?」 克劳比斯仿佛完全不把指着自己的手枪放在心上似地继续说道。 「你是之前在百货公司前面的——」 法兰崔西卡似乎总算想起了男子的容貌,绷紧神经持续端着手枪。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何接近纱友?」 「妳的视力真好啊。我知道当时我受到妳的监视,不过倒是没料到会被妳记住了呢。」 「那种事并不重要。」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讲那些事情?而且,之前你还说王位继承者不是我哥哥——」 纱友的问题令克劳比斯歪起嘴角挤出了笑容。 「问得好,我正好要谈这个话题。」 克劳比斯折起手上的观剧望远镜,塞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 「有一个叫做费鲁登兰多-浩斯库内依符的男子。他曾经担任过前代利沃尼亚大公的侍从长。年纪是令人惊讶的一百零一岁高龄,不过在这个时候年龄并不是重点。问题在于这个侍从长的日记——我们已经拿到那份日记的影印本了。」 「——侍从长的……日记?」 「里头写了一件对山阶纱友、小姑娘妳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简言之,妳的祖父提欧多利非,他的出走并没有受到王室的认可。和妳的祖母山阶美纱子的婚姻也没有被承认。因此,提欧多利非的一双子女都不适用利沃尼亚王室所制定的法规。妳知道这表示什么意思吗?」 「————!」 法兰崔西卡高举的枪口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现在要追溯提欧多利非的婚姻获得法律上的认同、让他的子女被承认是王室的人不是没有可能。话题是不是变得有点艰涩呢?一言以蔽之的话,只要现任利沃尼亚大公在必要的资料上签名,山阶美纱子就成了王家的人。当然,这么一来她的子女、进而包括子女所生的子孙统统都被承认拥有正统继承权。这是根据典范规则的正式规定。我来朗读条文中的其中一节吧,就像这个——王室典范第四条第三项。关于利沃尼亚王室血族的继承权传承:王室女系放弃继承权,必须由国王、以及利沃尼亚国教会大教宗在神的面前经由宣示来进行。」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克劳比斯颤抖着肩膀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在神的面前经由宣示来进行!好令人叹为观止的文章啊。也只有在拥有众多虔诚信徒的利沃尼亚公国才生得出这种规定了。现在妳明白了吗,小姑娘?不对,就让我称呼妳为利沃尼亚公主应该也无妨吧?意思也就是说,山阶纱友的继承权,就在提欧多利非的长女,美绪的下一个;比起位在美绪的弟弟,律司下面的山阶立夏还要高出一顺位。」 「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个人很佩服他们竟然能把这种事情隐瞒到现在呢。那就是利沃尼亚这个国家的密室性,重要的案件王室全部一手掌握。而且在那之中——」 克劳比斯指着戴在纱友脖子上的坠子。 「偏偏人类所握有的最凶恶的——」 「——不准动!」 安娜塔西亚打断了克劳比斯的言谈。 「你一动我就开枪。」 安娜塔西亚带着瑷华与立夏回到了车子。即使被法兰崔西卡与安娜塔西亚所举的两支手枪指着,克劳比斯依然笑得十分目中无人。 「……真教人难过啊,明明是父女阔别多年的见面,却拿枪招待父亲吗?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呢,娜塔夏。」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安娜塔西亚以冰冷的眼神瞪着克劳比斯。 「别傻了,妳是不敢开枪的。妳就是那种孩子,个性太过温和,一点也不像我。」 「谁说我不敢开枪——」 如此回答的安娜塔西亚其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微微地发抖, 「虽然妳应该在『学校』被灌输过了心态……不过一个人的本性不是说变就变的。」 克劳比斯把视线从安娜塔西亚转移到立夏身上。 「立夏——你就是山阶立夏对吧?利沃尼亚的王子。如果你对她还看得上眼的话,麻烦你扶持她还不够完美的地方。小猫依旧只是只小猫,当不了老虎的。」 「艾伯特-克劳比斯,把枪丢掉,」 安娜塔西亚大叫。 「总之,在此先跟各位说声再会了,小姑娘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跟妳 们聊聊别的事情吧。」 克劳比斯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安娜?」 法兰崔西卡为了向举着枪动也不动的安娜塔西亚寻求开枪的许可而唤了她的名字。 「射他,开枪射那个男人,法兰!」 安娜塔西亚闭起眼睛下了命令。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法兰崔西卡把手指扣在扳机上试图射杀克劳比斯。而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间,状况产生了变化。从刚刚超车越过瑷华的那辆车上射出了一发类似火箭炮的东西,并滚落到克劳比斯的脚边。 高浓度的烟雾从炮弹中喷发而出,天衣无缝地挡住了法兰崔西卡的视野,并将克劳比斯的身影隐藏在烟雾中。 「时间到!」 克劳比斯的声音从浓烟中传出。 「这回就先这样吧,我们下次再会——」 从烟雾的另一头,听得到逐渐远去的车子的引擎声。等到下个不停的雨势带走了所有烟雾的时候,留在眼前的,只剩摔进田地里的休旅车,以及被安娜塔西亚等人绑住的佩托罗米齐一伙人而已。 终章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后记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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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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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mi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序章 从明天开始就是中学校园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了。 校庭中并排的树木好像从哪里发出响声的样子,好像是高昂的油蝉一样的叽——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有时,鸣蝉又像是和油蝉对抗一般,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用{鸣——}的声响来合唱,两者的相乘效果实在是很烦人。但是,这也是夏天特有的一种风雅吧,不如说它带着某种带有让人想睡的催眠效果。 刚吃完午饭的山阶立夏,将两手重叠在桌子上,像是午睡般将脸放在手上面,就这样发着呆。 那个事件发生以后已经快过了1个月,不论是电视还是报纸都没有公布真实的情况。事件——就是立夏和纱友他们,还有大辅和初子这些朋友一起在游戏中心玩耍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突然而来的枪声和悲鸣声还有破碎声让在场的全员,都悲鸣着四处逃窜,不知如何应对。 这是当然的。立夏这样想。发生了那样混乱的事,处在实际上枪弹交互着飞舞的现场,这样都还能做到些什么才奇怪。所以,总而言之还是应对了的立夏,也许已经在不能用一般人来称呼的范畴之中了。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还是普通的中学生吗,这样想着。平凡的日常已经远离到了遥远的彼方。对着逐渐被火药味渗透的自己的手掌、和随时都能够感觉自己的手能够握到手枪的握把这种习惯感到了迷茫。 电视报道上流放着“暴力团伙的抗争!白天的恐怖的枪击战!”这种和华丽的效果音一同显现的字母,但是只有nhk平稳地对应,“广域制定的暴力团伙为了地盘之争用手枪乱射。这个事件重轻伤者共14名,在场的一般市民没有人受伤。”这样冷静的报道了。 那是追杀立夏和纱友的恐怖分子的袭击。他们到底是以何为目的,结果还是没有明白,但是能够确信的只有一件事——在自己和纱友的周围还潜伏着危险。 不久前还是在平凡的日常之中埋没的不起眼的少年罢了,立夏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不变的平稳的日常,不管何时都存在的普通的日子会不断重复,他是这样相信的,但是那个平常的日子被交错的子弹吹飞了。 立夏和他的妹妹纱友,还有来保护立夏他们的安娜斯塔西娅、弗兰西斯卡、爱法三人——被卷入了将山阶家的一切逼到退无可退的状况。立夏不管想不想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状况。巴鲁特海沿岸的小国、力波尼亚公国的王位继承者。这就是立夏现在的立场。这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太过于沉重了,想笑也笑不出来。 枪击战和枪击战和枪击战的循环,这些乱来的骚动的原因就是故事中常出现的王位继承权的争夺,立夏的远亲格雷高尔殿下就是和立夏对立的次期王位继承权的拥有者。 欧洲小国,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利沃尼亚公国。七十年以前,立夏的祖父的奥托里西从那里来到了日本。 阿乌古斯特(国王)山阶贤三 雷欧哈鲁特(已故)————《》纱友 的奥托里西(已故)美绪(已故) 《 美纱子(已故)律司(已故) 》立夏 管子(已故) 这就是立夏的家系图。格雷高尔在更加复杂的树形图的相反的一边,虽说是旁系但也流淌着正统王家的血脉。想成为王的殿下和不想的立夏也在相反的位置。当立夏不再是普通的哪里都能见到的可以放着不管中学生的时候,两者敌对是当然的。 所以为了保护立夏,安娜斯塔西娅、弗兰西斯卡、爱法3人从力波尼亚赶来。这之间的距离大概有9600公里。立夏自己别说是日本,就连本州都没有出过。让没有清醒之意的眼皮睁开,观察着自己的前方,教室的前方制服姿态的少女集中起来围成了一个圆圈。 在谈论着什么的集团,一眼望去是从力波尼亚来的留学生,这样设定的三人。 金发的少女是安娜斯塔西娅.拉爱福斯卡娅。好像发着光的华丽的长发长长地伸展开来到及腰出仿佛波浪一样。白里透红的肌肤,淡淡的樱色的嘴唇,眼瞳是宛如翡翠的绿色。全体来看是真的有透明感般的白色。用花来比喻的话就是白蔷薇的花蕾,开花前的瞬间的美丽注入了安娜斯塔西娅的柔美的身体中。而且在此之上,让人心中感到冰冷的那双瞳孔,那种气氛让人有觉得不可以去触摸,这种奇怪的的感觉。在旁边站着的是弗兰西斯卡、冯、基卢比霍夫。,从外表来看,冰冷程度远比安娜斯塔西娅高得多。咖啡色的头发绑成了双马尾。面向周围的视线超越了冷彻低于了冰点,不禁让人这么认为。但是最近有些改变了。还是无口样子,但是一点一点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回答问题了。在冰冷的外壳之中,藏着一个只要笑就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立夏只有一次让这个冰点以下的表情改变过。用零食钓上钩的,虽然这样说听起来不太好,但是老字号的洋果子店、岩村屋的布丁是唯一能让弗兰西斯卡表情转换为甜美的笑容的东西。 第三个少女是爱法·利比西。将头发编成三条辫子,在左右两边绕在一起成两个团子状,外表像是一条小狗般可爱。在香港长大,然后转学到了力波尼亚,在爱法身上发生了很多的事。原本是和立夏与阿纳斯塔西亚对立的cia的潜入特工。在七岁之前被植入的作为军人的洗脑与那之后的八年和阿纳斯塔西亚、弗兰西斯卡共同度过,在此之上作为立夏与纱友的朋友,她在两者之间烦恼,最终没有去完成她的任务,选择了留在这里。着急的表情很可爱、令人感到很舒服的氛围,这些都让立夏觉得背叛者潜入工作这些地下工作根本不适合爱法。是个好孩子,这是几人之间的共识。 和这三人说话的是立下的双胞胎妹妹,这样相信着的纱友。还留有天真无邪表情的可爱的脸蛋,这一点连阿纳斯塔西亚这三位留学生都无法与之相比,立夏想。也就是和会把这三人当成哪里来的流行杂志模特同等程度的意思。这大概是亲人的的目光吧。但是就算是如此。和立夏挽着手在街道行走的时候回头来看的男人还是不少。也许是力波尼亚的祖父也有的原因吧,立夏出生以来就是茶色的头发,但是纱友是比这更加浓厚的颜色,非常柔软的前发搭在额头上,缎带在左右两边系住的头发随着夏季温暖的风轻轻晃动。 和自己同样,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自己更加重要的自己的分身,不管何时两人在一起都可以生存下去这样相信这的兄妹。但是他们明白了这是谎言。纱友和立夏其实是表兄妹,但是两人在记事的时候开始就一直相信着,互相是离对方最近的双胞胎。 居然将这件事否定了,不可原谅,立夏这样淡淡的想着。纱友是怎么想的呢。虽然还是像以往一样不管到哪里都粘着立夏般跟着他,但是没法连她的内心也看透。比起立夏受到的冲击,一定在内心忍受着更大的疼痛。能够愈合那个伤痛的什么东西,自己会拥有吗?如果有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想为她做。虽然这么想,但是具体该怎么做才好一点都不明白。而且,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什么都没有。 “哟,立夏,在干什么。” 大辅转身向坐在后面的立夏,向他搭话。 “我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吗?” “在发呆。” “那么一定就是这样。就只有这样。” “什么啊,没精神啊。” 大辅表现得像是非常自然地明亮的表情。被卷入了游戏中心的枪击战,就算是这样还是站起来回到了日常。照明被停止,在阴暗的地方这一点说不定是幸运吧。在那个场所发生的事情能够正确把握的只有立夏与阿纳斯塔西亚她们,力波尼亚公国的关系人而已。 “嘛、发生了很多事啊。” “黑帮的枪击事件?那个真的是很危险啊。说 起来,这是我听到的,那个时候立夏救了舞原同学?” “啊——” 立夏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 “嗯是、是这样的。唔嗯。从结果来看的话是这样也说不一定。” “太厉害了。尊敬你。也许会让你觉得不高兴,但是我从来没想过立夏会这么的勇敢。像我这种人,只会用两手捂住耳朵,紧紧地靠墙抱腿坐着而已。太丢脸了对吧,周围尽是枪声火花硝烟什么的,虽然是非常正确的解说。但是这些只是知识,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实际处于那种场所的时候,什么都没法想了。” “我明白。大辅,这才是普通的。我也是相似的感觉。能够动起来的原因是是什么呢?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只有那样做,不知怎么的身体就动了起来。” 大辅看着趴着的立夏“是这样的?”这样询问道。 “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没有想去做英雄般的行为,实际上也没法做到。只有从结果来说经行的挺顺利而已。回想起来都会抽口气,那只是运气太好了而已。” “是这样。就是这样的东西吧。”大辅这样自言自语道。那之后像是突然想起般切换了话题。“-那么,和舞原同学那之后进展顺利吗。” 立夏稍微抬起头,呆呆地朝着妹妹还有在她周围的阿纳斯塔西亚她们看去。 “没有。嘛,还是有一点?只是普通的朋友哦。陪着喝喝茶,买买东西什么的。” “什么啊,那个不就是‘在交往’的意思嘛。感觉立夏最近很受欢迎啊,真羡慕。” “没这种事。”立夏懒惰地抬起头来,摆摆手表示否定。“只是见面而已,纱友和安娜她们也在一起。如果只是两个人的话还另当别论,大家一起的话就和这种事完全没关系。” “唔哇,什么啊。这是后宫?干不下去了,真是的。” 以捉弄的口调,大辅故意用羡慕的眼神看向立夏。总而言之不管是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话题,立夏明白了。立夏放弃了否定,叹了口气,又伏在了桌子上。 “虽然想起考试就会觉得很讨厌。但是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大辅别有意图般地笑着。“上了高中的话还有暑假,但是中学最后的暑假,不管怎么说都得好好玩是不是。” “啊啊。嗯。说的也是。” 立夏懒惰的点点头。对了。只有现在才做的到的事,一定有。那是自己能够为纱友和安娜斯塔西娅她们做的事。不能让纱友感到一点寂寞,立夏这样想。想让阿纳斯塔西亚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做的事。这两边都是对立夏而言重要的事。 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立夏呆呆地这样想着之后的事情。 考虑到高中进学的事感到很忧郁,最后的暑假要尽情的玩耍这些感慨,不知为什么没有涌上心头。一定会发生什么,这种预感淡淡地浮现在脑海里,但是到底会发生什么具体的事却不明所以。等待着立夏和纱友的东西——那个一定是和力波尼亚有很大关联的东西,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一定能够解决的吧,至今为止都船到桥头自然直熬过来了,今后的也一定可以,立夏这样相信着。然后立夏感到昏昏欲睡,合上了眼皮。烦人的教室的吵闹声传入了耳中。和油蝉的声音交缠在一起,让人觉得这就是夏天。明天开始的暑假 总之平稳的,别发生任何事生活下去就行,立夏想着。15岁少年只是怀抱着的这小小的希望,但是那样的日常会等着立夏这种保证并不存在。 距离日本大约6000英里的地方。 利波尼亚公国的王宫中的一间房子里,格雷高尔被侍从递过来的醒神的红茶,用好像什么工作都没有做过般的美丽的指尖接过以竹叶装饰的白瓷的茶杯。从带有天盖的床坐起。银色的仿佛在发着光的料理推车上放着,茶杯、茶托以及其它茶具。 站在身旁的侍从什么都不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忠实于自己的职务,默默的完成自己被规定的角色。 “那之后有什么需要报告的事吗?他——怎么样了?” 淡淡的栗色的头发的尖部用手指缠绕在一起然后解开、如此重复着。轻轻地卷起的前发被指尖卷起后又轻轻地拉伸。这是格雷高尔的小小的习惯。 格雷高尔现在24岁。虽说是旁系,但是作为继承了正统的王家的血脉的贵族出生的。虽然有些尖锐的视线令人不适,但是拥有将之藏起来的柔和的表情和一身收放自如的社交术。年轻而且拥有美貌,在此之上还是力波尼亚的王位继承权拥有者,所以在偶尔举行的派对上会展现出掩盖主办者的无可比拟的存在感,将女性们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格雷高尔没有像英国王室一样或是古俄罗斯暴君一样收集奢侈的艺术品的兴趣,但是即便如此在房间里设置了王的等级的一流的艺术品。 “他怎么样了?沙夏对,确实是沙夏·佩德罗配齐这个名字吧。” “正如殿下所说的,要求日本政府引渡到我国。就在前几天被护送到了我国。现在正在王立军队的爱鲁兹皮雷斯基地中的单人房中收押着。” “处理的不错。这是好事哟。我和他有一点不思议的缘分。” “您的话的意思是?” “我为了某个目的,稍微向出入这里的武器商委托购买了一些很难入手的东西。” “啊。是纳入了王立空军的工作人员吧。” “对,对于他们这些把玩军事物资的商人而言现在是决定胜负的时刻吧。下一世代的主力战斗机su系列的情形不是很好的样子不是吗?议会的民族主义者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就算得到了英国的帮助想要加入eu,也不用现在就将军备完全更换成欧洲最新式的吧。单价也会上涨,士兵们的熟练度、费用还有时间,将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就发现那些人都是白痴一样,没法和他们做下去。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迪奥得理西侯的错。他要是把‘修皮克鲁’的钥匙拿出来的话,更别说藏在那种地方——” “殿下”侍从将手掌向前伸出妨碍了格雷高尔继续讲下去。“不要将这种话说出口比较好,殿下。” “知道了。” 格雷高尔耸耸肩,从嘴边浮现了些许的微笑。微笑的嘴唇轻轻地碰触茶杯,又品味了两口左右的红茶来回味,将自己最爱喝的斯里兰卡高地产的茶叶的味道细细的琢磨。 “嘛,回到原来的话题。我拜托了那个业者,想要入手某个有趣的东西,为了和山阶立夏他们玩耍快乐的游戏——。靠着业者之间的关系网,找到了能够买卖那个的强大的武器商人。那是捷克人的杨·费歇鲁。那个费歇鲁居然是受到佩德罗配齐的介绍来我这里推销了。” “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嗯,就是啊。和你说的一样。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啊。所以我在这个偶然上赌了一把。不管对什么事都竖起耳朵来听的时候不仅仅是在公开场合,对吧。我也想在这个夏天优雅地度过休息日啊。” “殿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作为侍从真的是很尽忠尽责了,对于这一点我非常的感谢。但是拜托了。可能又会给你造成麻烦也说不定,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听一下我的任性。休假。只要小小的休假——我想尽情地享受它。用大量的紧张感来交换。” 格雷高尔的左手的手指抬高到眼前,食指和拇指指尖做出小小的缝隙。刚睡醒的稍稍有些懒惰的瞳孔,在这个时候从指间露出的已经是要将指尖射穿般的尖锐的眼神。 第一章 向南、向南 盛夏的山阶家的晚饭.,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菜色丰富,种类多国籍化了起来。这一天的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汤和白饭,还有豆腐与葱、加入了南瓜薄片的味增汁,主菜是手工的咖喱,这些装在两个碗与一个盘子里分别各自摆在面前。 除此之外,在餐桌上还摆放着酱烧茄子这种中华料理与看上去和饺子很相似的俄罗斯料理。 和洋中各种料理聚集,这样国际色彩丰富的菜色占满了整个方桌,立夏的肚子的活动也必然的活泼起来了,发出小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是的、哥哥。别这样啊,肚子没有那么饿吧。” 纱友把最后的料理端来,将手绕到背后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在立夏的旁边的位子坐下来。 “就算这样说也没办法啊。在发育阶段啊。而且早晚都在跑。在此之上射击了换算成自卫队的一人的一年份的子弹…” “这倒是很佩服。但是是哥哥的事情所以以为在更早的时候就放弃了。” 纱友轻轻地笑着。笑的时候脸颊的线条从侧面上看去会觉得很像小孩,在头的两边的双马尾的辫子轻轻地晃动着,平日里应该见惯的样子现在看来真可爱啊。立夏这样想着。 “要是打了赌的话就好了。然后从就能从纱友那里把零用钱都卷走。” 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突然立夏的侧腹被手肘顶了一下。 “为什么啊。太过分了。哥哥欺负我。” “我没有这么做啊。这只是假设的话而已啊。而且,就算事前提出要打赌的话纱友也不一定会接受啊。” “………”纱友在一瞬间沉默了。“大概会接受,我想。赌哥哥会在不久受到挫折放弃。” “喂!!过分的是哪一方啊。完全没有信任我啊。我是那种看起来意志力薄弱的人吗……” 对着展现出消沉意识的立夏,纱友将手腕缠绕在一起,摇晃立夏的身体。 “玩笑,那是开玩笑的。我知道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能够办到的。真的。一直相信着的。” “————唔。” 立夏的话语被堵在了口中,纱友向着立夏展现的天真烂漫的得笑脸,这一定是纱友的战术,让纱友回归于无言无法反驳的战术。虽然理性明白这一点,但是感情一直优先于理性的样子。看到了纱友的这种表情,立夏无法再这之上在追究什么了。 “嘛、唔。”好像害羞一样,连耳朵都红了。立夏立即用手遮掩住马上要以笑脸的形态扩展开的嘴。 “话说回来,和最初的时候相比已经是两种不同的等级的味道了啊。” 爱法像是感慨很深的样子,对豪华的晚饭发表着看法。 “压缩食品什么的已经绝对吃不下口了。” “但是有营养。” 弗兰西斯卡轻声地说道。 “但是你看啊,这样说着的弗兰也不是在盘子中放了很多料理啊。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话这种事是无法想象的。还有说到吃的,还吃了那个奇怪的罐头一样的东西啊。(注;前文提到的点心)” “————!” 弗兰西斯卡什么话都无法回答,害羞到连耳朵都红了。埋着头眼睛向上看着立夏,但是天真无邪的少女的那令人爱怜的脸蛋比起可怕还不如说是,不,简直就是小孩子闹别扭时的表情。这让立夏感到不由得想要微笑。 对着认真的弗兰西斯卡如果还要戏弄她的话,会感到过意不去的样子。立夏慌忙摆动双手发言进行否定。 “现有的做好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吃啊。而且做的人也会感到高兴的。弗兰也处于成长期,对吧?这之后身高也一定会增加,女性的部位也一定会——呃,啊啊,嘛,那个、果然每天的3顿饭要好好吃的话比较好。” 弗兰西斯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是对自己的身材矮小抱有劣等感,但是和阿纳斯塔西亚与爱法两人比起来很难说是具有一定的女性魅力。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意识到了自己露出了这种表情后马上回到了原来的冰冷色的表情。 弗兰西斯卡又一次狠狠地瞪了立夏一眼。为了已经夸张地将脸颊鼓起来的弗兰西斯卡的面子,立夏向左右两边巡视着,发掘着新的话题。 “那、那个啊,这个很好喝哦。豆子和芹菜的汤。是弗兰做的吗?力波尼亚的料理?…欸、怎么说呢,呃,总、总而言之很好喝。goodtaste。嗯~~~做得非常好。” “——————” 被表扬了的弗兰西斯卡,为了掩饰害羞将视线移向一边,但是还是看到了耳朵有些微红。终于将弗兰的矛头转移的立夏松了口气。 “但是,大家作料的时候感到很开心吧。” 爱法有些自豪的笑着说。 “我在香港的时候祖母稍微教了我一些料理,但是那之后就没有做料理了…….所以味道什么的还是有些不明白。” “非常好吃啊。安妮也这样想,对吧。” “说的是。” 被纱友寻求同意的意见,阿纳斯塔西亚也点头并轻声地表示同意。用筷子将爱法做的酱烧茄子一个个地放入那小小的嘴中,好好地品尝着的样子。 “像这种料理在力波尼亚是没有的。” “利沃尼亚的话,食材很难入手的。已经不想回想起‘学校’的寄宿舍的饭菜味道了。现在来看那里太贫乏了,有种人生的损失的感觉。” “太夸张了,各位小姐们。实际上我是非常感谢各位的。” 难得一次提前回家的父亲——山阶贤三,从内心里面感动了的样子。 “实在是太棒了。国际交流连晚饭都沁透了真是求之不得。而且味道好吃得没法抱怨什么啊。从外交官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连我都想要去做料理了。立夏、纱友你们怎么样?” “爸爸完全做料理完全不行啊。” 纱友毫不犹豫地断言。 “在纱友和哥哥小时候给我们做过。虽然不是碳,说实话,现在回想起来——” “算了,纱友。就在这里打住吧。还是不要太欺负爸爸了,不然挺可怜的。就算没有那个,之前的那件事也给纱友天了非常大的麻烦了啊,已经是距离父亲失格的烙印还有1英尺,这种感觉了。好好地反省了没有,老爸。” 立夏看似是给父亲援护的样子,实际上是和纱友联合对他进行打击。贤三露出感到非常地无地自容的神色,低下了头。 “那件事——真的非常的抱歉。但是这是父亲的立场上没办法的事。而且,利沃尼亚的人是没有办法对纱友进行加害的,我是这样相信的。所有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立刻得到帮助…” “从结果来说,这样是不行的啊。能够立刻采取行动的只有安妮她们而已。而且那个叫做上校什么的家伙,那个嚣张的家伙放弃了现场。” “呃,所以,抱歉……” “已经可以了,哥哥。纱友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哥哥也来救我了……。从结果来说不是一切都不错吗?” 是这样想而已。但是如果和纱友之间的立场转换一下的话,纱友一定会更加悲伤的吧。 纱友和自己比起来更加的害怕寂寞,立夏这样感慨着。不能让纱友孤单一人,让立夏下了这样的决心的契机是7年前母亲美绪去世的时候。中那个时候开始立夏救一直和纱友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 纱友是怎么想的呢?安娜她们来了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吗?抱着这样的疑问,立夏将视线移向了旁边的纱友。 感到了立夏的视线,纱友与立夏一瞬间视线交错了,露出像是害羞似脸色。然后稍稍移动了下椅子,到了与立夏地紧贴着位置。两人的手肘在非常微妙的地方,像是可以碰触到又碰不到的样子。立夏感觉到了最近纱友想要保有这种距离。 “对了对了。”贤三开口了。“虽然是突然决定的,这次要到海外去出差了。” “啊,这样啊。” “嗯~~,一路走好。” 立夏和纱友两人没有感到慌张或者是困惑什么的,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地回答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贤三摇头否定着。 “突然干什么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突然到海外出差什么的。“ “呐。”纱友小声地和立夏说道。“爸爸好像很奇怪啊。是不是想要看我们表现得舍不得他的样子啊?” “说的也是啊,稍微在意一下我这个做父亲的吧。你们最近对我很冷淡啊。”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事……….” “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啦,别介意,去就是了。” “所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贤三将茶杯放回餐桌上,正视着立夏和纱友,用认真的表情说。 “我准备带你们也一起去。这回带家人去也可以,难得的机会,而且你们也放暑假。这种机会也许没有第二次了,就大家一起去怎么样?” “——————” “——————” 立夏和纱友面对面看着,对着这非常突然的告白,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等、等等,爸爸。哪里?出差的地方是哪里?” “不会是奇怪的地方吧。沙漠和热带雨林什么的——爸爸被派到奇怪的地方的时候很多啊。” “呼呼呼,嘛,先冷静下来。”贤三露出了就在等你们说这种话的得笑容。“那边是怎么样的地方,我拿来了这种参考资料。” 贤三从椅子底下放着的工作用的包里面取出了彩色印刷的传单一样的东西。印有旅行社标志的那个是a4版的4页的小册子。 标题是【魅惑的南国度假胜地·埃利斯群岛】。看来是正中纱友好球区的地方啊。还没想完。纱友就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行动了。 “不敢相信。” 让椅子发出‘锵’的悲鸣,纱友两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从贤三的手中夺取了小册子。 ————埃利斯群岛是位于南太平洋波利尼西亚,由珊瑚礁形成的岛屿群。原本是有英国统治,但是今年来取得了自治权,现在作为南国的休养地开放,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是即使指定为世界遗产的还有余的地球的宝物。不管到哪里都是透明的海水和广大的珊瑚礁。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快乐的回忆在埃利斯群岛等着你。 “骗人——。” 纱友像是要吃了小册子一样看着它。不敢相信,为了表达这种心情,又说了一次相同的台词。 “那、那个….但是安娜她们怎么办?我们家族三人出去旅游的话…” “没有问题。”安娜在立夏提出问题的瞬间就回答了。“我们接到了贤三先生会到埃利斯群岛出差的报告。” “……原来你们知道啊。” “是的,预想到了大概家族会结伴出行。我们的护照,手枪的携带许可,和最终携枪入境证明都已经取得了。问题是其它的枪械无法携带,但是已经在当地可以取得了。赫鲁特少校应该会为我们做一些安排的。” “呜哇….这是何等的办事效率。难道说不知道的就只有我们?” 对着有些失落的立夏,安娜微笑着说,“外交就是这种东西。” “情报的传达有速度的差别。”弗兰在这之后补充道。 “说的对。比周围任何人都还要早的得到情报就会有充分的时间和余裕来进行准备。有余裕的话就会更容易处于优势。我们有英国的情报部门的支持,一定程度的优势是当然的。” 爱法一边吃饭一边说明着。 “算了,可以了…但是之前也是,对待我们的方法不会一直都是种感觉吧?将纱友和我排除在外,然后大家围在一起来决定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这种的——” “这一次,其实是故意的。” 面不改色的安娜说了。 一如既往的口调和如同冰雕般清澄的瞳孔,就算是在说玩笑,立夏也不会察觉。 “比起从我们的口中听到,作为一个惊喜从贤三先生那里得知的话更好,我们是这么想的。而且,贤三先生的评价也会提高。” “竟然….如此地为我着想。感谢不尽,小姐们。”贤三以非常认真地表情低头致谢。 “嘛…就是这么一回事,南国休养胜地哦?能够享受最豪奢的休假哦?也许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这是个不坏的提案吧。当然你们回来,对吧?” “绝对要去。” 纱友的两眼放光,两手在胸前重合,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大概已经在飞往南太平洋的途中了吧。立夏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实感,但是讨厌中学最后一个暑假在家里被考试折磨,如果能够在休养胜地放松的话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唔嗯。大家都这样说的话。那么,什么时候走?” “3天后。” 贤三淡然地断言。 “等等,3天后太急了吧。啊啊~~~该怎么办呐。要做很多的准备什么的,不买新的泳装的话不行,其它还有很多——” 慌慌张张的纱友站起来走动,但是想起还没有吃完饭有坐下了。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没法静下来。抓住了立夏的手腕摇晃。 “哥哥~~怎么办~~~?该怎么做?怎么做才好?” “冷静下来,喂,汤要洒出来了,别摇啊。” 立夏将装有味增汤的碗放低,尽量保持平衡。对着就算是这样还是在摇晃立夏的纱友,想让她停下来。 “只有吃饭完饭就开始准备了啊。爸爸真是的…。一直都制定这种乱来的行程。总而言之,有需要买的不去买不行,我会帮你拿东西的,所以现在转心吃饭。” “唔,知道了。”纱友轻轻的点头说道,终于放开了立夏的手腕,在椅子上坐好了。“唔….怎么办啊。什么都没有考虑啊。安妮,弗兰,法,大家一起去买东西吗?今年新的泳装还没有去买,但是但是,总之是决定了要买的泳装,啊,可是候补有好几个。大家也不好好的选的话不行哦。” “又要去买东西吗?” 爱法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之前去的时候也很高兴。纱友又会给我选吗?我不太接触这些东西,所以不知道选什么好。” “唔~~总之先选几个中意的,再从里面选一个吧。自己选也很不错哦,烦恼选哪一个也是一种乐趣。” ” “……适可而止啊。” 一边说着立夏一边观察着安纳西斯塔和弗兰西斯卡的脸色。和以往一样的冷静的脸,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刚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筷子,就保持那个姿态陷入了沉思的样子。说道弗兰西斯卡的话,她的视线看向纱友那一边,筷子在空气中游走无法夹住作为目标的菜。 也会有这种事吧。立夏这样想着强忍住笑意,专心于吃饭。虽然不及爱法那么明显,但是那两人也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不管是任务还是工作,都有忘记这些东西的时候吧。看着这样的她们,立夏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但是如果表现得太明显的话,先不说安娜,法兰西斯卡一定会生气的吧。立夏将表情稍稍收敛了一下,默默地开始吃饭。但是还是有些在意,又望向弗兰西斯卡那边。 在3人中弗兰西斯卡用筷子的方法是最不熟练的,握筷子的方法也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嘴唇和脸颊周围沾有一些饭粒。这样看来的话其实是一个非常天真浪漫令人爱怜的少女。立夏不禁快要笑出来,为了忍住笑意花费了不少功夫。 慌慌张张的两天,转眼间就过去了。 在纱友她们买东西的时候,立夏只是单纯的充当了提东西的角色。“哥哥只准看那边,不准回头。”在被命令的时后,除了乖乖地站着什么都没法做。看来纱友在选泳装的时候或者是关于留学生3人组(伪)买东西的时候都不愿意立夏掺和进来。如果说无论如何都想看的话,但是也不是那么非看不可也不一定。(昏了;反正就是不想看的意思)立夏这样淡淡地在心中反论着。 买东西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然后收拾东西又花费了一天。在第二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 立夏终于坐上了飞机,将靠背稍稍向后倾斜了一些,呆呆着看着注入纸杯中的咖啡冒出来的热气。注意到飞机内的冷气有些有效过头,不管怎么样就是有些在意脖子周围冷气的感觉,立夏将衬衫上面一点的扣子全部扣上了。 到底怎么做才会整理出那么多的行李啊,将买的东西全都装入大型行李箱,然后随便整理了一些东西,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山阶家3人和安娜她们的大型行李箱就达到了六个。果然,旅行的行李要减少是很难的啊。 看向旁边,靠窗的位子是纱友坐着的。将手掌放在窗玻璃上,非常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穿着连衣裙的纱友的肩膀就觉得很冷的样子,但是纱友好像什么都不介意似的。 “哇、哇。哥哥你看,在云层上面哦。下面是蓝色的大海,大海好宽啊——” 纱友注意到周围的人的目光,小声地说。要让耳朵感到了吐息般的靠近过来,脸颊被纱友的前发碰触到,有些痒。 “嗯,眼前就是云的话确实有些感动,大概。….但是现在我们所处的状况,之前想都没想过啊。在放假之前,都只想到了之后要考试了什么的,脑子里想的尽是那些事。” 登机以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日本以非常快速度离立夏远去。太平洋航空的503号航班是直通埃利斯群岛的,预定还剩下七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早上八点整起飞的飞机,到达埃利斯群岛的话是——立夏在心中默默地算着时间。 嗯嗯~~日本到埃利斯群岛所需的时间是八个小时,时间差是三个小时,那么就是十六时加上三小时,十九时。晚饭在宾馆里面吃晚饭,泡完澡以后然后开始整理行李——这样的行程表已经在立夏的脑中浮现。 “呐,哥、哥哥?做出那么认真的表情。看看窗外吧,这可是绝景啊,可不是谁时都能看到的。” 纱友缠住立夏的手腕,把他向着自己的方向拉。 “笨,住、住手。” 立夏试图着抵抗,但是在这里上演日常客厅里的一幕确实不太好。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这样做让人觉得非常的害羞。于是就这样被拉着向着纱友的一边倾斜。当感到了纱友的体温时,立夏连耳根都红了。紧贴着纱友的手腕感到了她的身体竟是如此柔软之后,心脏不断地加速起来。 以前明明不会意识到这些事的,立夏这样回想着。那是到什么时候的事呢?记忆在朦胧的雾中一般,不管怎么想都没有浮上来。以前虽然会感到一些脸红,但是现在这种感觉急剧增加了。 一定是安娜她们来到了山阶家以后就开始了变化,立夏想着。自己的分身,在同一个空间和时间里面度过的双胞胎。所以对于身体的接触没有任何的抵抗,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将纱友作为一个独立的女性来看待了。不会不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纱友是自己最重要的妹妹,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自己可以断言。 “哇——这样看起来真的很漂亮。” 立夏这样感叹着用来掩饰自己心跳正在不断加速。 “对吧?对吧?很厉害吧。之前不是和哥哥说了吗?毕业旅行去哪里玩这个话题。但是这么快就能实现海外旅行,真是不敢相信。” “嗯。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啊。以前一次都没有带我们一起去出差过。” “唔嗯。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爸爸出差的时候挺多的,就只留下我们两人在家里。” “多亏了这个,现在会做料理了。” “哥哥的手艺还有待提高哦。” 纱友轻轻地笑了出来。 “也许是这样。但是纱友的料理和我的不是一个级别。” “骗你的——哥哥的料理做的不错啊。” 向着在非常坦然地认输的立夏的肩膀,纱友像一只小猫一样蹭过来。 “实际上,立夏的料理水平到了可以教人的程度啊。像是上次教阿尼娅做汤底的时候。男孩子教女孩子这种事是不太常见的。” “呃,那个说是这样,但是……。” 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座位,安娜斯塔西亚单手拿着书本,用有些呆呆地眼神注视着立夏这一边。平常的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已经松懈了,做出这种表情的安娜真少见啊,立夏一边这样想一边看着安娜,然后眼神交汇了。 注视着像小猫一样粘着立夏的纱友和就这样毫不在乎的立夏,安娜看起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终于,视线错开了。安娜又专注于追逐手中书本里的印刷字体。在读什么?想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立夏,但不知为什么无法开口。和纱友在必要以上的身体接触,可能被这样看待了。就在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到羞耻。 “呐,哥哥。” 纱友从下往上看着立夏的脸。 “哥哥带了什么?行李箱里面塞了好多东西,带的东西挺多的吧?” “纱友才是带了什么?从上面压了好多次都没法关上行李箱啊。” “替换的衣服什么的,虽然到了那边可以买,但是如果没有中意的话就麻烦了。” “我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啊,还有学校的制服也放进去了。” “制服?” 纱友露出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说带上制服。我说绝对用不上的,但是他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说不管那么多带来就好了。” “哥哥也是啊。” “——也?难道纱友也是?” “纱友也被说了同样的事。所以带上了夏季校服。到底是为什么呢?哥哥知道吗?” “完全不明白。爸爸考虑的事情,有时候非常的怪啊。” “虽然不是很奇怪。但是爸爸以他的方法考虑着什么。啊!!难道说是那种没有西服和领带就不能进入的饭店?哥哥带了领带吗?” “嗯,我带着。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制服的话勉强算是礼服吧。结婚典礼啊,葬礼什么的哪里都可以穿着去啊。” “说起来,我们住在哪里呢?如果不是宣传单上的旅店就好了。” “为什么?3星酒店不是挺好的嘛。难得到一次休养地来,用的钱也是经费里面出吧?” “经费啊………”立夏小声地感叹。“那不就是由纳税人来支付我们的旅行费用吧,有点罪恶感。” “这样就行了。”纱友又轻轻地笑了。“我们也是交了税的啊。” “交了吗?” “交了啊。用消费税。偶尔也要把本赚回来。” “嘛,也有这种想问题的方式啊。说的也是,向着没有赚钱的小孩子征收税金才是奇怪的吧。去玩回来。” “对吧。对吧。” 纱友用脸擦着立夏的肩膀撒娇,两人的头有一点贴在一起了。 “…稍微睡一下比较好吧。到了那边以后有一堆要做的事情。而且时差的问题也不得不解决。” “时差——嗯。说的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啊。说回来,转换得好快!刚才都紧紧贴着窗户不放的。” “欸?是这样?兴奋过头了?” “也不是坏事就是了。这种机会以后可能确实没有了。赞成现在睡一觉。还有7个小时一直坐着的话也太痛苦了。能够睡着去得话是再好不过的了。“ “唔嗯。” 纱友点头同意。 立夏将头转向安娜那一边,眺望还在热衷于读书的侧脸。看着那稍长的睫毛和双眼皮之下的翡翠色的瞳孔出神了。从冷彻的玻璃质般的瞳孔中读不出任何感情,但是那个清澈的感觉让立夏的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她。 纱友起先只是轻轻地玩弄立夏的前发,但是终于,使劲地拉扯了。 “——干什么?” 立夏将视线从安娜身上移开,看着纱友。纱友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用手指尖玩弄着立夏的头发。 “————————” 算了,怎么样都行。立夏想。保持被纱友玩弄头发的姿势,立夏将一部分的体重交给靠过来的纱友来支持,慢慢地闭上了眼。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睡意越来越浓,沁透了头脑。 到达埃利斯群岛的时候和预定差不多是当地时间的19时。 “立夏,到了。” 立夏被安娜摇动身体是惊醒了。察觉到自己和纱友相互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嗯、谢谢,安娜。….睡了一场好觉。” 道了谢以后,摇摇已经清醒的头,然后准备叫醒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出着细小的呼吸声的纱友。 “喂纱友,到埃利斯群岛了。” “…唔,哥哥。让我再睡五分钟。” 说着梦话的纱友完全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我们到了,现在已经是太平洋正中央了。埃利斯群岛,说不定还可以看见南十字星。” “————!!” 纱友忽然跳起来,但是被椅子上的安全带拉住,又弹回了座位。 “嗯?我绑上了安全带?” 立夏也往自己的腰部看去,不思议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上的安全带。 “两人睡得非常熟。所以——”安娜在一旁说了。“我给你们系上了。” “原来如此。” 立夏用手玩弄发尖来掩饰羞涩,然后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安娜。 安娜就像平常一样事务性地只诉说事实的表情。对于两人非常亲密的睡在一起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感想——大概。立夏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好像有些遗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些遗憾的感情。 “好了,大家。在入国登记处进行登记,然后尽快地向着别墅移动去了哟。” 贤三一边从头上的收纳棚里面取出行李,一边对着立夏他们说。 “别墅!?” 纱友像是被吓到一样反问。“不是宾馆?” “嘛,不是类似于别墅一样东西嘛。我没有说明吗?要再稍微与众不同的地方住。” 贤三坏笑着像是在谋划着什么的样子。 “什么啊,那个表情。” “嘛纱友,总之先去看了再说吧。与其陪着爸爸在这干耗下去还不如实际上去看一看比较快。” “干耗是什么意思啊,难得正想说明一下的。” “如果是非常认真的表情的话还比较有说服力。” “唔~~表情上表现得太多了啊。” “说起来——” 突然想起什么事的样子,立夏看向自己后面的座位。 弗兰西斯卡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并且站起来拉旁边的爱法起来。爱法缩在椅子上,眼镜的后面的瞳孔渗出了泪水。 “………唔~~~~。” 爱法叹了口气,抓住了弗兰德手站了起来。 说起来以前听说过爱法对飞机很苦手的样子。立夏用手遮住快要笑出声来的嘴唇。在飞机起飞的时候都还一切正常,但是降落以后就成了这副样子。大概是害怕飞机降落时候的浮游感吧。如果让她去坐过山车的话会怎么样呢?好像会变得很有趣的样子,立夏对这个想法点点头表示赞同。 “哥哥?在想什么啊?和爸爸一样的表情。” 纱友顶了一下立夏,然后像是催促一般,从背后推着立夏。 “没什么。喂、别推。我说别推啊。” “早点出去吧?想去看看父亲的阴谋到底是什么。而且你看,刚才哥哥不是说了吗?说不定可以看到南十字星。” “啊啊。说的也是。但是不用急啊。星空又不会跑,别墅更是了。” 立夏一边让纱友别推了,一边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双腿往飞机的升降口移动。 从结论来说的话,星空没有看得很清楚。 通过了入国审查以后,交换了货币向着乘坐的士的场所去了。在此之间,机场的照明让窗外的星空处在雾中一样。 湿热得让人觉得粘稠的空气,让立夏感到这已经不是日本而是在外国了。明明是夜晚,却让人感到出浴时的热度,肌肤的表面已经开始出小滴的汗珠了。 在入国审查的时候大人一人和小孩五人这种组合让审查官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就算是如此,当贤三出示了外交官的证明时和让立夏听不懂的英语对话后审查官的态度软化了,非常正式地敬礼之后看着立夏一行人通过了。 果然外交官,哪怕是非常下端的书记官,也会受到相当正式的待遇。当立夏这样想着的时候,在的士乘坐场地里已经有一辆大型的公交车等着他们了。 从有些古典风格的公交车里面走出一位褐色肤色的青年。 从外表来看还非常年轻,大概在二十岁左右。身高不是特别高,但是从色彩极其鲜艳的短袖衫中伸出的双手非常地强壮。看起来比立夏可靠许多。 “欢迎来到埃利斯群岛。” 青年向着立夏一行人致意,然后向着贤三伸出手。 “*&……&……%&#&……%!” 贤三用没有听过的独特的发音对着青年说着什么。 “*¥&……!。*—¥?埃利斯语说得非常好呢。贤三·山阶先生。” “谢谢。但是还不及你说日语的程度。” “我被吩咐来照顾各位。无论什么问题都请告诉我,我会尽全力为大家解决。” “安德鲁、对吧。请多指教。这是我的儿子,立夏。这边的是我的女儿纱友。后面的三人是安纳斯塔西亚、弗兰西斯卡、爱法。” “原来如此。这名少年就是那个——” 安德鲁用一种非常好奇的眼光看着立夏。那个少年,是什么意思?立夏想着,但是没有问出口。不知道是怎么传达的,但是在休假的地方不想被力波尼亚王室的事情烦恼。 “那么接下来,酱油我带领大家前往住宿的地方。请上车。” 从机场出发以后15分钟,人工的照明已经一个也看不到了。 “唔哇。”“噢噢。” 纱友和立夏同时发出了感叹声。 向上看的话,有无数的星星,和半灌水的老家比起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色。老家的夜空虽说是乡下,但是比起城市里面更容易看到星空。但是埃利斯群岛的夜空不管到哪里都是透明的一样,有数不清的星星在上空闪耀。 一直看着上空的话清晰夜空会让头晕,然后产生好像一瞬间落入黑暗般的错觉。 “好厉害啊。这么漂亮的第一次看到。” 纱友缠住立夏的手腕,从车窗探出头来眺望夜空。 “喂,很危险的。别把头伸出去。” “没问题的。哥哥你也来看啊,好像有被星空吸进去的感觉。呐,哪一个是南十字星?” “唔~~~~~有这么多星星,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楚了。” “能看见那个红色的星云吗?” 安德鲁握着方向盘向这边搭话了。 “那片星云的左边一点可以看见4个有些明亮的星,那个就是南十字星。” “哎,哎~~在哪在哪?” “是那个吧?说的是哪一个星云,我已经找到了。那个的旁边——找到了,就是那个吧,3个蓝色的和一个红色的。” “就是那个,那个就是有名的南十字星。” 安德鲁从操纵席上转过头来对着立夏笑了。 “我听说日本某个南边的岛屿应该也能看见。是真的吗?” “嗯~~~南边的岛屿,哦、是冲绳吧?哥哥,你知道吗?” “去了冲绳的话大概就知道了。” 被唐突地问道,立夏脑海里只浮现出岛屿的名字,至于那里的地里怎么样则一点都不知道。而且立夏连一次都没有出过本州,所以被问及星空的事完全不明白。 “是吗?”安德鲁小声的说。“那么,是第一次来南方的岛屿吧?如果是从寒冷的地方来的话那么刚刚好。这个季节的埃利斯很凉快,所以非常舒适。” “欸~~。” 立夏和纱友同时出声了。 “说是很凉快——”“这个天气很凉快吗?” “盛夏的话会更热的哟。话说回来埃利斯没有四季的。” “啊啊,说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南半球的季节和北半球相反啊。” “就算是这样都这么热啊。太好了,夏天来。冬天来的话就不好了。” “….常夏就是指的这种吧。确实是刚刚好也说不定。” “啊——找到了——”纱友摇晃着抓住的立夏的手腕。“南十字星!!原来就是那个。有点感动…….” 爱法也透过车窗向上看,然后到后座透过后车窗开始寻找南十字星。 “呐,弗兰也来找吗?在哪一带呢?” 被爱法摇晃肩膀,弗兰觉得很麻烦似的也开始眺望夜空。 “——那个。在那一边。” 不愧是担任狙击手的弗兰,弗兰只是大致上看了一遍夜空以后就发现了南十字星。顺着弗兰指的方向看去,爱法也发出了欢声,然后像纱友一样将头伸出了窗外。 “那个就是啊。…….有点感动。安娜也来看吗?就是那个。” 爱法拉着安娜的手腕来到窗边。不知道被强硬地拉过来的安娜像在想什么,但是还是用那玻璃质般的瞳孔默默地注视着夜空。 立夏呆呆地看着她的侧脸,只是看着注视着夜空的安娜发神而已。感觉看到了安娜的感情有些许的动摇的样子,想要更加的清楚地看到她的感情。就如同一起在车站前会面的时候那样——虽然在无法言喻的羞耻中陷入迷惑了,但是那个时候立夏确实与安娜之中隐藏着的普通女孩子的部分接触了。 当安娜的视线离开了夜空的时候,与立夏的眼神交汇了。是几秒钟还是数十秒,两人一直就这样相互对视着,立夏无论如何都无法都无法错开安娜的视线,安娜也稍稍低下头注视着立夏,就这样两人一直默默地坐着。 纱友将立夏的手腕想自己这边拉,或是将体重完全压上来,立夏与安娜都没能错开视线。 “到了哟。” 安德鲁从车上下来给立夏他们指着别墅的方向。 “走过这个栈道,那边的那个建筑物就是你们的住宿的地方。钥匙在这里,请收好先生。” “谢谢你安德鲁君。” 贤三收下了钥匙以后再一次与安德鲁握手。 “不用谢。明天早饭准备好了以后会再联系的。再见。” 安德鲁挥手向立下他们道别。 贤三也做出同样的姿势道别,看着安德鲁坐上车离开。 “接下来,各位。那就是我们住宿的地方了。快点去看看吧。” “噢噢。” 立夏发出很有气势的声音。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哥哥快点走吧。” 纱友以像是现在就要跑出去的气势,拉着立夏的手朝着别墅走去。在白色的沙滩上,木质的栈道不断延伸,直到被照成青白色的海上的别墅那里。 在宽度为2米上的栈道上纱友拉着立夏的手跑出去了。 “——别急啊,纱友。小心摔倒。” “我才不会摔倒呢。” 纱友一边笑着一边回答,回过身用两手拉着立夏。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立夏保持着被拉住的样子,配合着纱友的步调慢慢地跟着纱友跑出去了。是每天锻炼的成果吗?现在纱友跑步的速度和慢跑差不多的感觉。还留有余热的空气中跑的话,会感到从海那一边吹来的风带有潮水的味道,很凉爽让人觉得很舒服。 “到了啊。” 小声地喃喃自语之后,纱友一定想得和立夏一样,转过身挽住立夏的手紧靠着他,轻轻地笑了。 “嗯,到了哟。呐,哥哥。现在这种情况在放假前想到了吗?” “不,完全没有。像是做梦一样,但是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 立夏也笑了。回头看的时候,看见贤三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在他的前面,是小跑着追着立夏跟来的弗兰和爱法。 爱法拉着弗兰的手,弗兰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被拉着跑。立夏想,这是平常的弗兰啊。但是还是感到了一点不同。虽然装作是被拉着跑的样子,但是脚上却啪踏啪踏地轻快地跑动着。 安娜现在是怎么样表情呢?立夏这样想着,一边寻找安娜的身影。在贤三身后发现了漫步走着的她。视线左右移动着,说是在评定建筑的外观,还不如说是没有解除警戒。对着这样的她,立夏准备搭话了。 “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