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一卷卷末总结(没有字就刷新一下) 这一卷到这里总算是完结了。 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一卷按照太平天国来说,基本就是一个积攒广c老弟兄的过程。 同时也是主角心态转变的过程,但其转变的过程其实不该这么激烈,也不该过于彻底。 包括丹吉也是,甚至弗里克也是。 照我来看,都是不太满意的,但完美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存在,我和霍恩差不多,都是在精益求精后得过且过。 在这一卷中,主角完成了势力的基本积累,包括三个方面:物质资源、人才和名声。 在下一卷中,都是这三者发酵的过程。 在整个千河谷起义的过程中,目前只是进入了第一阶段的后期,最初的抗争后,双方暂时偃旗息鼓,默默积蓄实力,舔舐伤口。 作为莱亚最后名将的孔岱亲王,他的精力则要被莱亚王室内部冲突所牵扯,教会内部格兰迪瓦和强尼八世的矛盾同样在冬临节前进入低谷,千河谷地区陷入暂时的平静。 在平静之后,就是起义第二阶段的开始,第二阶段中,霍恩将逐渐走上千河谷的大舞台,开始在激烈的起义战争中暂露头角。 那群兽化人活宝以及黑蛇湾人活宝们,还是会被霍恩怒骂虫豸,给他搞出一些不出意外出意外的事情。 ———————— 第二部分,我解答一下大家可能的疑问。 首先,工业化的问题。 发条科技发展可能会很快,但要到工业革命的程度,还不够,可能整本书后期,主角才会摸到一点工业革命的边。 工业化没想象的那么简单,整本书大部分时候工业都只是原工业化/前工业化,就是把大批人聚集到工场而非工(和谐)厂里工作。 整本书整体还是会显现出从中世纪晚期到文艺复兴后期的风貌。 ———————— 其次,是关于赤(和谐)色的问题,不是我不想写啊,其实我会用赤(和谐)色的一些手段,但并不意味着会走向赤(和谐)色。 第一是这個题材比较敏感,我胆子小,怕被封书。 第二是我本人对赤(和谐)色的领悟并不算高,自己错误的理解复述一遍,等同于我也有责任的。 第三就是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还远远够不到赤(和谐)色的边,最多弄点农业方面的。 我不是完全地唯生产力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 最后,有些朋友问关于中世纪跳大神的问题,这个主要是为了玩洪秀全的梗,模仿太平天国嘛,没有爷火华附身算什么太平天国。 其实就这种事在全球各大总叫里很正常,没有神启怎么能叫先验呢? 在早期那啥教里,同样有圣灵降临的例子,比如《使徒行传》2章开头那个五旬节,门徒们被圣灵附身,开始说外语。 好像也是《使徒行传》第10还是11章有圣灵降在外来的听道人身上,结果听道人突然开始说起了本地方言。 然后《路加福音》还是《约翰福音》里也有类似的事情,更离谱,是约翰还是约翰他爹来着,被圣灵附身后开始说预言。(我有点忘了,有机会再考证吧。) 到现在还有灵恩运动和五旬节派喜欢搞这种直接和圣灵沟通的神秘主义教派。 说实话,闵采尔都沾点那啥教神秘主义,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搞点迷信嘛很正常。 夸张化地描写只是为了荒诞性和节目效果,主角从头到尾都只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圣父附体。 然后那个脖子上的圣痕,也并非我乱扯,改编不是乱编啊。 取材自方济各会的创始者阿西西的方济各或弗朗西斯,不过他情节稍微轻一点,只是在身上上戳了几个洞。 继续插个小插曲,旧金山的名字[sanfrancisco]就是取自圣方济各,而圣方济各的圣痕极有可能只是紫癜。 当然,对于那些中世纪晚期愚昧迷信的农夫来说,他们才不理解什么是紫癜,那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圣父无所不能,不然怎么说精神病人欢乐多呢? 但我不是要和读者争论这个合不合理,看书是一件私人的事情,你要是觉得不合理,那就是不合理。 我本来是想在跳大神那一章说明一下的,但又怕太啰嗦,我就在这里说一下,算是一个小科普。 ———————— 最后的最后,让我们欣赏一下劳美跳大神国师,知名电视布道家肯尼斯·科普兰的作法。(如果没出来就是还在审核) 顺带吐槽一下,这哥们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一分钟笑场三次,霍恩每次虽然脸都要绷成vv了,但好歹都绷住了。 第一章 国王般的待遇 细长的草叶如密林遮挡了视线。 从草叶与草叶的缝隙中,才能看到天空中畸形的灰黑云团。 雨雾扑在霍恩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寒意。 紧贴地面的鼻子,正好能闻到湿漉漉的泥土散发的草腥味。 看来是穿越了。 霍恩是如此地笃定,因为在他记忆的最后时刻,看到的是大运重卡黄色的车牌号以及渺远而蔚蓝的天空。 他已经融化在了蓝天里。 果然,将视线放远的刹那,一栋堪称中世纪刻板印象的猎人小屋便跃然在山坡之上。 它由圆木墙壁,板条框架和茅草屋顶组成,人字型屋檐的顶上还竖着一个外形类似“屮”的十字架,屋檐下则挂着一张风干到萎缩的老旧猞猁皮。 下意识地,霍恩想扭动头颅,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眼前的视线就是一动不动,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灵魂还没有适应新躯体? 就在霍恩尝试控制身体爬起,紧贴土地的右耳却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霍恩立刻停止了尝试。 伴随着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的,还有交杂着金属交击声的叫骂声。 这叫骂的语言霍恩从来都没有听过,却意外地能听懂。 “森林里明明有食物,我们明明可以不被饿死,凭什么我们不能进去觅食?” 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少女声音,她喘着粗气,如母狮般咆哮。 “饿?饿什么饿,我不也遭了洪水吗,我怎么没感觉到饿?有时候啊,找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信仰不虔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祈祷?” 回答少女的疑问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冷笑,以及呼呼的破空声。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闪过,紧接着便是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伏在地面的霍恩,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划过泥地的水声。 ……这声音怎么好像越来越近了? 眼前的草叶颤抖起来,雨水跟着抖落到了地面,飞溅的泥水甚至落到了霍恩的脸上。 瞪大了眼睛,霍恩望向正前方。 如摩西分海一般,一個硕大的丰满屁股忽地分开了他眼前的草丛,推着湿土滑行到他鼻尖,直接塞满了霍恩的所有视野。 脸部传来紧实的触感,霍恩忍不住地发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屁股好面熟。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同样好熟悉。 还没等他想起来是谁,那屁股便已离开了霍恩的视线。 撑着手中的草叉,少女两腿打颤,艰难地站起,左腿微微向前,对着眼前的骑士摆出了短枪术中右正铁门架势。 感谢少女分草的行为,遮挡霍恩视线的青草终于让开了道路。 透过少女的两腿之间,他看见那个发声的男人。 他大概一米八,酒糟鼻,八字胡,苍白的嘴唇下,藏着一口肮脏的老黄牙。 米兰式半身甲上的黑漆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掉色,龙爪一般的铁手套中,握着一把长度约一米四的手半剑。 将手半剑扛在精铁肩甲的圆片上,他双眼盯着少女的身体,用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是一个骑士,霍恩就是知道,甚至还莫名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火气来。 在男人的身后,在他与小屋之间,则是一群鹌鹑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农夫农妇。 他们大多穿着土黄色的麻布贯头长袍,外套一件毛织背心,在腰间系一根麻绳,头上则戴着披肩的兜帽斗篷或头巾,赤着脚,踩在泥地中。 “主教阁下可有可无的友谊,比你的臣民都重要?”少女向着眼前的男人迈出一步,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怒吼,“我们只想活命,我们有什么错?” “森林是教会的地产,放你们进森林觅食?不洁者岂能玷污高洁的土地!” “可我说过了,吾主弥赛拉昨夜在梦中告诉我,森林是神赐与穷人的宝库,只要是穷人……” “你说弥赛拉我都觉得好笑。” 还没等少女说完,骑士老爷便嗤笑着打断了她:“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爽出来一次,我饶你一命,要么,就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被我砍掉头颅!” “卑贱之徒,伱必遭报应!” 脑中闪现出那个推开自己的身影,少女浑身都颤抖起来,举起手中的草叉,猛地扑向了骑士老爷。 草叉带起凌厉的风声,划过一个弧度,精准地刺向骑士老爷的脖子。 可还未触及,便被骑士老爷轻松写意地用强剑身格住了草叉,随意卷剑上推,差点直接缴了少女的械。 少女的骑士呼吸法只有一段,更别提武艺了,在侍从骑士位阶的披甲骑士面前,只有被戏耍的份。 随着少女与骑士的远离,霍恩的视线再一次得到了扩展。 虽无法转动脑袋,由于遮挡物的消失,能看到的范围至少却大了很多。 他的视线四下逡巡,他眼下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低矮的山丘,顶多十来米高。 山丘下,浑浊的洪水缓缓流淌,只有高耸的红磨坊能探出半个脑袋,木板、马车、茅草、人或牲畜的尸体在水中浮浮沉沉。 雨水在风中如海浪般奔涌,撼动不了黑松林内仿若凝固的灰白雾气。 黑松林前有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到霍恩眼前,就在小路的对面,是一具穿着夹袄的无头尸体。 看来便是那骑士口中少女的“替死鬼哥哥”了。 斩首而死,真是国王般的待遇……等等! 诶,不对啊! 望了望那边的无头尸体,视线又努力地移向下巴,可无论如何努力,霍恩都看不到或感觉不到哪怕一丝身体存在的痕迹。 替死鬼竟是我自己?! 穿越前是个死人,穿越了还是个死人,那这越不是白穿了吗? 穿越前虽然撞大运了,可好歹还有个全尸呢! 怪不得只能移动视线不能移动视角呢,合着就只剩一个脑袋了。 可能是因为一头身的身体比较好降温,霍恩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按照那黄牙骑士的说法,这具身体是原主是刚刚那个少女的哥哥? 再次把目光转向正在战斗的少女与骑士,霍恩仔细地打量起了这少女。 她大约一米七上下,高中生年纪,黑亮的长发扎成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腰间。 男式的束袖系绳亚麻衬衫下是洁白的皮肤,下身则是兽皮马裤。 少女外套了一件及膝的罩袍,纤细的腰上系着纤细的腰带,手中的草叉如风一般舞动。 只可惜,这样的攻击不痛不痒。 就算有一两次能落到骑士的身上,顶多就是给他的盔甲蹭掉点漆。 草叉能用什么好铁,不断就很给面子了。 相比于战斗,骑士更像是在戏耍少女。 每一次,他明明可以用长剑砍中她,却硬要用剑身拍击,不断地消耗着少女的力气。 差不多两分半的时间,骑士老爷终于厌烦了。 面对刺来的草叉,他抢身而入,铁手探出抓住草叉。 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剑柄的配重球便重重砸在少女的脑门上。 霎时间,少女的脑门高高肿起,成了青紫色。 踉踉跄跄,少女向后连退了三五步,扶着草叉试图站稳,可还是支撑不住,坐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终于能从正面看清少女的容貌。 与其他农家女粗糙的皮肤不同,这少女的脸庞洁白无瑕,几如羊脂般细腻,两眼中黑的比黑曜石还黑,白的比汉白玉还白。 雨水打湿了她几缕散乱的头发,紧紧贴在了脸颊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正从她的眼角顺着颧骨滑到下巴。 好熟悉啊。 那是,那是重要的人,是不能忘记的人,大脑中传来一阵剧痛,霍恩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是谁?究竟是谁? 让娜·达尔克。 霍恩的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这个名字。 像是点燃了引线,他脑海中封存的记忆轰然炸开。 第二章 家人们,谁信啊? “可那是为咱们结婚准备的钱啊!” “村子里的大伙不都是家人吗?放心,他们会还的。” “让娜,你老实告诉我,你不答应结婚是不是因为匹克叔叔他们在劝?” “你把匹克叔叔他们想成什么样了?当初,老爹死了以后,就是安多克爷爷和匹克叔叔他们一直在无偿地照顾我,他们年纪大了,我希望多照顾照顾他们,怎么了?” “好,那我问你,你想照顾到他们什么时候?” “你是一个好人,霍恩哥哥,咱们已经是家人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低矮农舍内,昏暗油灯灯光下,面带犹豫的少女与痛苦到蜷缩起来的青年。 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的画面,霍恩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原来,伱也是舔狗? 不过,和原主不同,霍恩死时心中早没了女人。 这令人心碎的一幕顶多只能让他同情地送上“尊重祝福锁死”。 这少女漂亮归漂亮,可他不准备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都穿越了谁还谈恋爱啊。 前世霍恩就是在所谓女神的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中,荒废了大半的人生。 要知道,那时的他可是顶级的小镇做题家。 结果明明从乡镇考上了名牌大学,被她弄的没拿到毕业证,三十多了还在送外卖,这才会被大卡车创死。 如今活出了第二世,难道还要这种事情再发生吗? 绝不可能! 这一次,霍恩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会再爱任何人,他只为自己而活。 他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他要当人上人,他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了! 呼出一口气,排除掉这些莫名的情绪与杂思,霍恩定下心神,继续沿着时间整理记忆,渐渐拼凑出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人生轨迹。 霍恩·加拉尔,莱亚王国千河谷人,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会计学徒。 母亲生他时因为难产去世,父亲在三年前被抢劫的逃兵捅死…… 嗯,经典父母双buff开局。 至于他所处的世界,文明大致相当于地球的中世纪晚期。 国王端坐在黑荆棘王座上,骑士在城堡中扬起马蹄与骑枪,教皇挥舞金翡翠权杖,神甫高举油腻的赎罪券,售卖给庄园田野间直不起腰的农民。 该有的都有了,可不该有的也有了。 食人魔、吸血鬼、魔女、矮人、巨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四小贩那样的牛鬼蛇神。 在异种之外,还有骑士呼吸法,神甫赐福等超凡力量更是给予霍恩无限惊喜啊。 不过在此之前,霍恩得先考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把这脑袋给接上。 一般来说,人家穿越夺舍的流程都是原主死亡——穿越者夺舍——复活。 他怀疑之所以完成了前两个步骤还没能复活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因为头身分离。 导致复活了就死了,死了又复活,处于薛定谔的人头状态。 卡bug了属于是。 霍恩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事情结束后,有好心人能够把自己的躯体拼凑好,别直接分开扔到洪水里。 心中默默祈祷一番,霍恩这会儿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少女与骑士的战斗上。 说到底,原主就是为了推开这少女,才被骑士砍下了脑袋,他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视线锁定后,霍恩这才发现,自上一次让娜跌倒,战斗便已然进入尾声。 踏着柔软的泥地,在臂甲与肩甲的清脆碰撞声中,巴奈特骑士走到了让娜的面前。 单手拄着草叉,让娜身体前倾,艰难地试图站起,将大半个后背与纤长的脖子都暴露在骑士的长剑下。 可巴奈特却没有像对待霍恩一样对待让娜。 他走到近前,一脚重重踢在了让娜的下巴上,将她踢得向后仰倒,又一次摔倒在泥水中。 但这一次,骑士老爷没有给她站起来的机会。 一只沉重的铁靴压在了她的胸口,将她的后背深深踩入淤泥中。 “你如此虐待弥赛拉的信民,一定会遭到神罚。” 挣扎着,让娜用拳头疯狂地捶着骑士小腿上的胫甲。 胫甲发出了当当的响声,却伤不了骑士半点。 “神罚?你们这些罪人也配得到神的眷顾?”轻蔑地弯下腰,伸长脖子,巴奈特骑士将剑尖抵在让娜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对准自己,“不洁者,呸!” 尽管让娜有意避让,可这恶臭的墨绿浓痰还是落到了她的脸上,顺着鬓角缓缓流下。 “你必遭报应!”双手死命地抵着巴奈特的靴子,让娜怒目圆瞪,她侧过脸庞,向着村民喊道,“先前弥赛拉真的在梦中向我传达神谕了,她说了,唯有团结一心才能渡过难关,大伙,家人们,相信我,团结起来啊。” 没有任何一個村民敢抬头回应让娜。 他们闷着脑袋,抱在一起,像一群农场主手下瑟瑟发抖的草鸡。 他们甚至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被认为是想要帮助那个被高大骑士踩在脚下的小姑娘。 “怎么……怎么……大伙,家人们,团结啊——” “哈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骑士老爷被让娜的天真笑弯了腰,“谁是你的家人?他们吗?喂,家人们,快站出来啊。” 村民们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胸腔里去,有些更是讪笑着连连鞠躬,撇清自己与让娜的关系。 让娜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弥赛拉在上,巴奈特老爷……” 就在这时,居然真有人从村民中站起身。 那是唯一一个穿着毛织神甫袍子却混在公簿农中的人。 这胖大神甫叫福兰索瓦·约瑟夫·柯塞,不过饿了这些天,他瘦了不少,脸上原先肥大的皮正耸拉着,挂在脸上。 他弓着腰,谄媚讨好地搓着浮肿的手指,向前迈出两三步: “弥赛拉在上,神保佑您,巴奈特老爷,容许罪人约瑟夫中肯地说两句,老柯塞觉得小让娜肯定是饿疯了,况且您看,他的父亲是一名武装农,您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她父亲为我战死不是应该的吗?那是他的职责与荣幸!”扭过头,骑士老爷长剑转向,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吐着信子看向柯塞,“柯塞,你以为你一个杀猪的屠夫,买了个巡游神甫就能指责我?” “不不不,巴奈特老爷,我哪儿敢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胆敢假传弥赛拉的神谕,不该绞死吗?我没杀她已经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骑士老爷轻蔑地抬起下巴,斜视着柯塞神甫,“怎么,你不服气?” “我,我……”在晃动的剑尖之下,名为柯塞的神甫额头上流下了条条汗珠,“三圣保佑您,您的判决的确公正无比,她的确该死。” “我真为我的父亲不值!”癫狂地扭动身体,让娜的咆哮接近破音,“没有人会追随你这样的领主,毫无骨气,只会舔权贵的屁股,欺负自己的领民,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被你的领民万剑穿心而死的!”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骑士老爷原先笑意盈盈的脸僵住了。 骑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好好好,好啊,小娼妇,好啊,我告诉你,我改主意了,我原本只是想在屋子里尝尝你的味道,但现在,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扒光你!干你!” “你活该下火狱,巴奈特,你活该下火狱!” “希望你的舌头等会还能这么灵活!” 脱下了铁手套,气急败坏的骑士就朝着让娜胸口狠狠抓去。 只可惜,他抓了一个空,而让娜则一口咬在那厚厚的剑茧上。 “小畜生!”吃痛之下,骑士的动作更加粗暴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像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万物都蒙上了灰暗的滤镜,闪电飞过,照出草地上黑色的剪影。 骑士老爷的盔甲有棱有角,他低着脑袋,面色狰狞。 在铁靴下,少女用双手抵住他的脚底,拼命地挣扎。 泥水飞溅,人群之中传来哭泣声,村民们跪在地上,握着屮字架吊坠,口中忍不住地祈祷着。 在越发微弱地挣扎中,那只手距离让娜的身体已是越来越近。 太年轻太天真啊,霍恩忍不住地惋惜,还真把人家当家人了。 但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从陌生人角度,难不成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干看着? 难道就这么目睹悲剧的发生却什么都不做吗?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作出了最终决定,他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过誓,这一次,只为自己而活,不管其他。 “嘶——”眼皮合拢的瞬间,一股疼痛感差点逼霍恩叫出声。 他能感觉到眼皮下的异物,那是什么,飞沙? 这下雨天的,怎么会有飞沙? 霍恩眨动眼睛想把异物挤出去,可睁眼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眼前的视野好像和闭眼前不太一样。 这无头尸体怎么好像变大了一点…… 不,不对,这不是尸体变大了,是他离那无头尸体更近了。 霍恩瞪大了两眼,他顾不上眼珠的疼痛了。 这哪儿是飞沙啊,霍恩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脑袋在滑动时,眼睛凑到了石子上。 换句话说就是—— 他的脑袋居然在动! 第三章 我复活辣 高天的乌云越来越黑了,像是浓稠的墨水整个泼洒到了灰黄的羊皮纸上,还在顺着纹路一点点扩散。 乌云鼓起的缝隙间,闪电驮着雷声在飞驰,将轰隆隆的鸣音投向地面。 霍恩的脑袋同样在飞驰。 一开始,他的速度还很慢,可随着离他那无头尸体越近,速度便越快。 到了后面,这脑袋干脆不装了,直接起飞,飞得有一人多高,直勾勾朝着那无头尸体奔去。 要复活了? 世界意志在本能地修补这个bug? 但复活这种事可以等会儿嘛,等一会儿,急什么啊,等不了多长时间,哪怕偷偷摸摸的呢。 现在这么一复活,他该怎么解释啊。 脖子上碗大的疤,这可不是那种看不出来的内伤。 放在现实世界里都能吓死人,这可是个真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那么在这样的一個世界中,对于普罗大众而言,遇到已死的人突然复活,会怎么样? 从火狱返回的魔鬼! 草叉!绞架!火刑柱! 好不容易活出第二世,霍恩可不想就这么被草叉插死。 瞄了一眼村民那边,不幸中的万幸,他距离村民们挺远。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不是放在了地面,就是放在了让娜和巴奈特身上。 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状。 还好还好。 视线从远处没什么反应的村民们身上收回,霍恩松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前方。 然后,他脸上的微笑便凝固了。 在草丛之中,有一个修长的黑影正在缓缓升起。 你不要过来啊! 是的,就在他头颅向身体奔去的时候,他无头的身体在双向奔赴。 无所凭依地,无头尸体居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兀立起。 他两腿并拢,怀抱张开,仿佛一个大屮字架想要抱住霍恩的脑袋。 霍恩两眼一黑。 除非是韩宗,就是再眼瞎的人都能看得见了。 不不不,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到达,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复活之后再迅速伏入草丛之中,就一定能…… “弥赛拉在上,快看加拉尔家的。” “圣父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寄。 霍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惊叫声中,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地转移,从骑士老爷和农家女身上,转移到那一具悬浮半空的无头尸体和飞行的头颅。 没有人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死而复生,这是怎样的伟力与奇迹! 时间仿佛在倒转,从黑泥中,鲜红的血液分离,凝聚,悬浮,飞起。 这霍恩之血散发着水晶般的光泽,围绕着他直立的身体盘旋飞舞。 脑袋悬浮在脖子的断口上,脸上带着绝望后安详的平静,霍恩的脑袋“啵”的一声落在了脖子的断口上。 上头成功的酥麻瘙痒感占据了霍恩的神经,水银般浓稠的悬浮血液,争先恐后地挤入了他脖子与躯体的缝隙中。 脖子的断口上,密密麻麻的触手肉芽伸出。 它们交织缝合,在脖颈的断口缝隙间蠕动,滚烫的白色蒸汽从肉芽间喷出,像一条白色围巾围住了霍恩的脖子。 当白汽散去,一条环形的,荆棘一般暗红色的伤疤,出现在霍恩的脖子上。 在脖颈的内部,无数更细小的肉芽,还在继续它们的工作,修复霍恩的骨骼、血管、肉体……直到—— “砰砰!” 霍恩听到了自己的第一声心跳。 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新生的喜悦,那是生命在发出鲜活的鸣叫。 这感觉,就好像元旦聚会喝多了酒醉得动弹不得拉稀拉了一裤兜在新年钟声敲响之际醒来擦干净屁股换上新内裤重新躺到床上的感觉。 皮肤传来亚麻衬衫粗糙的触感,淅沥雨声落在耳朵上,散发着雨水的清气。 霍恩明白,他复活辣。 霍恩却强行将这复活的喜悦压了下去,他还要面临现实中更严峻的考验。 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复活? 这是一个愚昧迷信的中古世界。 哪怕有着神圣正统的弥赛拉教会,可依然会存在邪教团和妖术师! 说自己其实是魔术师,刚刚是开玩笑的? 这一看就是巫师或异教徒无意间施展魔法后的托词。 那转过身拔腿就跑? 笑话,自己正饿着肚子呢,再能跑还能有骑士老爷能跑,人家骑士呼吸法主打一个耐力。 到底该怎么办? 无数的想法从霍恩的脑中闪过,又一一地被他否决。 这样瞎想不是办法啊。 眼睛偷偷眯开了一条缝,霍恩决定先看看现场的情况再说。 此刻,先前还龟缩成一团的村民们全都围拢了过来。 他们踮着脚尖,拼命睁大了眼睛,将干瘪的脑袋向前送。 这些村民须发糟乱,面色惨白,脸颊深陷,却挂着不合时宜的红晕,肌肉时不时抽搐,眼角跟着微微颤动。 有些人甚至已经流出泪来。 站在最前列,雨水将胖大神甫老柯塞的地中海脑门刷得锃亮,他磕磕巴巴地反复念叨同一句听不懂的话语。 与其说是念给大家听,不如说是念给自己听。 至于巴奈特骑士与让娜之间,早便停止了原先的争斗。 巴奈特骑士的脚离开了让娜的胸口。 他面色发白,惊疑不定地盯着霍恩,被冰冻一般站着,连一旁的让娜都不顾。 至于让娜,她此刻已经从泥水中爬起,只是她没力气站着,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地。 小小的山丘上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所有炙热的目光都盯在霍恩身上,甚至让他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这反应,好像不太对啊。 先不说大多数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恐惧和愤怒,不如说是狂热与犹疑。 五年前,村民们把那个耍酒疯的过路乞丐当巫师烧死时,可不是这种眼神,这种表情。 发生甚么事了?他们怎么老是看着自己的脖子,脖子上是有光还是怎么的? 霍恩没敢伸手去摸。 可粗糙的麻布衣服与脖颈间的摩擦触感还是提醒他,他脖子上有一道凸起的疤痕。 等等,脖子上的疤? 霍恩差点没忍住拍脑袋了,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这个世界中,同样存在一个教廷,名为弥赛拉教。 但与地球不同的是,他们是同时尊奉三位神明: 创世者圣父拜恩,托世者圣树阿斯克,救世者圣主弥赛拉。 其中地位最高的是圣父拜恩,而最受尊崇的却是弥赛拉,她是唯一下凡过且留有事迹的。 尽管没读过弥赛拉教会的经典《福音书》,可弥赛拉的一些事迹传说,霍恩好歹还是知道的。 其中一个非常著名的事迹,便是弥赛拉的复生。 在这一则事迹中,先知圣主弥赛拉被艾尔帝国的贵族抓住,残暴的总督下令用烧红的铁链锁住她的四肢,砍下她的脑袋。 可就在弥赛拉被砍下脑袋后,她无头的尸体突然站起,将脑袋从地上捡起,安回了脖子。 接着女先知挥舞两根烧红的铁链,从刑场一路杀到了南城大门,又从南城大门杀到北城大门,杀得血流成河,杀尽了九百万罪人才逃了出来。 所以,在弥赛拉的画像中,这位圣主的手腕脚腕上永远有暗黑色的链状斑纹,代表着烧红的锁链,脖子上永远有一条淡红色的荆棘花纹,代表着斩首后复生。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斩首后重生啊,脖子上的暗红色环纹,我也有一道啊。 怪不得他们是这种既狂热又犹疑的眼神呢。 从村民们和骑士老爷的视角看来,这样的复活太具有象征意义了,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分辨这到底是魔鬼的手段,还是神迹的降临。 嗯……神迹?神迹!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霍恩的脸,尽管霍恩竭力压制,可他的呼吸依旧急促和粗重起来。 他好像想到自救的办法了。 第四章 哦啊啊诶诶啊啊 想要洗清与魔鬼之间的关系,霍恩面前横着一道天堑,那就是圣魔二元对立。 在弥赛拉教世界中,除了神圣的,就是邪恶的,除了邪恶的,就是神圣的。 没有中间派可言。 信仰的高地,霍恩不去占领,那么骑士就要去占领。 所以霍恩想要洗清自己身份最好的法子,就是借着复活的景象,给自己安上一个神圣的名头。 可无奈的是,霍恩是个半文盲。 这个世界弥赛拉教的神话体系,除了三圣神,他不知道还有哪些可用的神话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与三圣神拉上关系。 但这样的话,霍恩就面临了两個重要的问题。 第一,三圣神为什么要复活他这个无名小卒? 如果能知道具体的事迹,说不定霍恩还能编得严丝合缝一点。 但霍恩虽然识字,可在这个时代,识字不一定就能读到或会读《福音书》。 《福音书》是用艾尔文写的,而霍恩学习的是法兰文,而且是专注于会计相关方面的法兰文。 识字了,但不多,只能识一点点。 神甫们刻意垄断了普通人阅读《福音书》文本的通道,让教廷的触角深入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却让普通人对三神的事迹与概念知之甚少。 这本质就是在追求绝对自由的释经权。 这便导致了霍恩虽是信徒,却对自己的神知之甚少。 这要是他提出的复活理由与教义相悖那就出大岔子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场唯一的正牌神甫柯塞是屠夫出身,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别说艾尔文,就是法兰文柯塞都不懂。 况且现在洪水滔天,就算他搞出一个与教义相悖的东西,短时间内谁能验证? 第二,如果自己是三神复活的,那么砍下自己头颅的骑士老爷该如何自处呢? 要知道,就算霍恩复活过来,他依旧没有自卫的能力。 把信仰的高地占领后,假如骑士老爷恼羞成怒,干脆不管不顾地把他认定为魔鬼,直接砍了他的脑袋,霍恩还真没有办法。 他可不想赌能不能第二次复活。 村中除巴奈特外最强的武士让娜已经倒下,他找不到能和骑士抗衡的其他人选。 巴奈特敢如此肆意压迫在场的农民,不怕有人反抗的底气就在于此。 这就是超凡能力给骑士老爷的自信。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骑士老爷便真的能以一当百了。 巴奈特是三段呼吸法的骑士,这个阶段的骑士还没有传说中大骑士那么离谱。 至少巴奈特在面对强盗时,依旧是需要靠着庄园的围墙来御敌,人家强盗数量最多五十个而已。 就算村民们一对五十都打不过,总能拖延骑士老爷的时间,方便霍恩胜利转进森林。 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呢? 那么摆在霍恩面前唯一的问题,便只有如何利用村民的愚昧迷信来煽动他们了。 巧的是,千河谷这片地区是最迷信神迹和圣骸的。 当初霍恩这些千河谷人的祖先迁移到这时,信奉的就是弥赛拉教人格派。 直到现在,这里还是最喜欢“献祥瑞”和“发掘神迹”的地区。 他们坚信这样可以洗清自己是血奴后裔的事实。 以现有的信息,将一切因素归拢,霍恩面前的路便只剩一条。 一条曾被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验证过可行的道路。 但,在家乡可行,在这里就一定可行吗?这真的能唬住这些村民吗? 感觉着那些灼热的目光,霍恩咬紧了牙关。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快十秒了,人群中渐渐有了躁动的迹象,再不用就没机会用了。 心思电转间,霍恩还是以野兽般的心境下定了决心。 玛德,干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惑乱人心的最终版本! “呵哎!” 只有雨声的山丘上,霍恩突如其来的大喝将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 一直闭眼直立的霍恩终于动了。 只见他突然原地蹦起三尺高,刚刚还是肃穆安详的脸跟着狰狞起来。 还没等在场的村民们回过神来,落地的霍恩便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他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头颅疯狂地左右摆动,口中更是连续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怪叫。 “哦啊啊诶诶啊啊哦哦啊啊哎哎——” 口中狂呼,霍恩脚下乱跺。 村民们眼中,霍恩明明在向前迈步,整个人却向着后方移动。 太神奇了! 见到这一幕,甚至当场便有人晕倒在地。 其他人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上那因为兴奋而导致的潮红久久不去。 “喔啊呀呀呀——” 霍恩这腔古怪的叫喊声忽高忽低,时而十拍e6时而烟嗓卡痰。 口中念叨着谁都听不清的话语,他突然侧身向前,打了一套松活弹抖闪电鞭。 再一转身,上身成屮,下身成巾,疯狂跺踩地面,泥水向四周飞溅。 这一跳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脚步如骤雨一般落下。 雨水中,没有配乐,没有舞台,一个面容狰狞的青年在尬舞,口中配着与动作不合的鬼叫。 在他的身边,围绕二百多简衣陋服或老或小的村民,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不自觉地在随着青年随机的动作律动。 “噫噫噫——” 青年猛一握拳,一名村民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高呼。 “呜呜呜——” 青年再一抬腿,又有几个村民发出了高声齐呼。 齐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青年脸颊如赵四般抽搐时,他们发出齐呼。 青年翻着白眼乱吐口水时,他们发出齐呼。 青年虚空顶胯小马达时,他们更是以二百多的数量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齐呼。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齐呼,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这齐呼的意义,他们只是在齐呼。 这呼声原先只是几个人,到后来,连那些站在最后一排的武装农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高呼起来。 简直就像是从中世纪回到了遍地部落的莽荒时代。 每个人都面容肃穆地举着双手,在一声声齐呼中唱着断断续续的走调圣歌,将狂热、恐惧与期待的眼神集中在疯狂顶胯屮空气的青年身上。 “诚谢圣父拜恩,赐我肉体精神,万福仁慈圣主,欢喜洗我罪身。” 而随着大合唱的来到高潮,原本还伸着舌头、歪着脑袋、触电抽搐的霍恩收放自如地停止了动作。 抖动的手臂瞬间恢复平稳,高卢军礼一般举起双臂,两腿绷得笔直,像个大号的屮字架。 至于那副快死的阿黑颜,瞬间变为了安详与严肃,弓起的身体则噔地绷直。 原本还在齐呼和唱歌的乡民们立刻安静了。 稍等了两秒,平复心跳与心情,霍恩整个人乍一激灵,把众人连带地吓了一激灵,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唔哦哦哦哦——” 两手背到背后,他双目微张,下巴下垂,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两道法令纹。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霍恩装出了此生最威严的表情。 模仿着以前在他家巷子门口算命的老头,霍恩威严的目光射向空无一物的斜上方。 不去看在场的人群,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操着沙哑而故作玄虚的嗓音高声喊道: “吾,乃圣父!” 第五章 圣孙子 “吾,乃圣父!” 卷着磅礴的水汽,一阵狂风横着打在了山丘之上。 哪怕有着粘湿的雨水,所有人的衣角仍旧被吹得啪啪作响。 在差不多短暂的一秒平静后,就在霍恩快要绷不住以为要寄了的时候,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嚎叫总算是响起。 “圣父,圣父显灵了!” 不知是谁喊出的这一句,连锁反应似的,哭天抢地的叫喊此起彼伏地响起。 他们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全部哭诉出来,连腹中的饥饿都忘了。 “圣父啊,请求您缓解我腹中的痛苦吧!” “圣父啊,怜悯我的罪吧,我不该和我的亲姐……” “原来让娜说的是真的,弥赛拉真的降下了神迹!” “圣父啊,恕我不信之罪吧!” 青草黄泥的山坡上,村民们接二连三地跪倒。 他们在额头画着屮字,在大雨中五体投地,亲吻满是泥水的土地,向“圣父”告解自己的罪,请求祂的宽恕与救赎。 无人察觉,霍恩的嘴角隐秘地颤动了一下。 好好好,这些村民信了,他们真的信了,嘻嘻,他们全信了,这法子真的有用。 强行控制住嘴角,霍恩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心中清楚,现在可不是开香槟的时候。 打起精神,霍恩抬眼望去,光明正大地用他庄严神威的双目掠视在场的人群。 山丘上的二百多村民中,竟然有小七成的人都已经跪倒在地。 所有的流民基本都已跪倒,只剩下一小部分的公簿农和武装农还在犹豫。 这个数量差不多了,可以进行第二步的计划了。 一眼望去,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地祷告和赎罪,更有狂热者甚至直接放血以示虔诚。 霍恩的眉毛微蹙,这在场的人未免太吵了。 如果他现在说话的话,声音估计都要被噪声掩盖过去了。 他有些头疼,总不能大吼一声“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吧。” 霍恩思考对策之际,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暴喝。 在众多村民中,一个独眼男子走了出来。 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棕发,脸型如同一个横置的鸡蛋,头皮屑与油泥将他头发扎成了小辫,从耳后垂下。 霍恩依稀记得他是附近的流民领袖,类似于丐帮帮主的定位。 “安静,都安静。”这独眼男人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圣父要传达福音了,都给我安静。” 在独眼男子的怒吼下,杂七杂八的声音渐渐消失,大家再一次安静下来,把目光放回到了霍恩身上。 望着男子的独眼,霍恩满意地微笑。 嗯,你小子有眼色。 清了清嗓子,霍恩依旧不去看在场的众人,而是目中无人地斜向上看着半空。 “所有能看见我的,跪在地上的人,都有福了!”挤压音道,霍恩装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因着你们要接下我的话,传达我的言,你们过往的罪也烟消云散了。” 几個刚刚苏醒的村民甚至再一次激动地晕了过去,那些跪倒在地的更是压着嗓子在哭泣。 没跪的人神色大变,他们来不及怀疑,赶忙跪了下去。 如果是假的,那也伤不了什么,大家都被骗了。 如果真的,就因为自己没跪这一阵,上不了天国极乐山,岂不是亏炸了? 甚至连骑士老爷在迟疑一阵后都板着脸半跪了下来。 不管真假,态度必须做足。 要是他不跪,不管神迹是不是真的,让别人到大主教那打一个“对神不敬”“心怀异心”的小报告那就完了。 这段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要知道,除了“朝圣”,千河谷本地人最热衷购买赎罪劵,特别喜欢反思。 这是因为千河谷人的祖先是血肉王庭吸血鬼贵族的血奴。 所以,千河谷人除了官方称呼“瑞佛兰德人”之外,还有另一个称谓“不洁者”。 他们被指控为天生有罪。 一位大公的廷臣曾写过一个广为流传的小笑话,就是每当教会法庭找不到犯人时,就会抓一个千河谷人顶罪。 虽然用意是嘲讽教会法庭的低效腐败,但从其中也可看出,千河谷人遭受着怎样可怕的地域黑和歧视。 但现在,仁慈的圣父居然赦免了他们的罪,多大的恩赐啊! 站在众人的面前,霍恩目光凝滞,两臂曲展,如怀中抱月,又猛地回收,小臂在胸口交叉成十字:“唔哦哦哦——尔等信民们听着!” 雷声在云层中响起,劲风吹动着霍恩耳边的发丝。 村民们眼中,这便是天地都在为他的话语助威。 “旧神已死,新王当立,群星归位,中土大吉——” “吾,诏尔众曰,当今恶魔当道,妖鬼横行,信弥赛拉者,唯有团结一致,荡尽妖魔,方可免大灾大难——” “噢噢噢噢噢——” 雨水灌入了霍恩的衣领和嘴巴,细密的雨水倒不至于让他说不出话,却影响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尖细嘲哑。 刺耳的声音在如此气氛中,反而显得神秘和摄人心魄。 原地小小地蹦跶了一下,霍恩再次大鹏展翅,张开双臂。 “尔等听着,如今正值劫难,吾派下吾女弥赛拉之养子霍恩下凡,带你们渡过难关!”说到此处,霍恩威严的目光扫视,没有人敢直视。 “尔等不要怀疑,有了他,一切困难都会过去,自吾去后,他便是吾在人间唯一的眼!” “唯有下定决心,共度艰难岁月,方可进入极乐山——咹啊呜哇哦哦哦——” 声音回荡在群山与黑松林之间,连雨水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小了不少。 霍恩顿了顿,但现场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恭敬地聆听“圣训”。 “吾言尽于此——” 右臂有力地一挥,霍恩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一副慈祥的表情:“归天去也——” “呜呜呜哦哦哦——” 话一说完,霍恩立刻再次浑身打起摆子,两臂在胸前如游泳一样划着大圈,一直抖搂了快半分钟。 如同撒完尿般抖了最后两抖,霍恩停止了所有动作。 等待了两秒,调整了一下心态,切换好角色,他才再次睁眼。 如梦初醒般,霍恩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里是人间,我又返回人间了!” 他先是转身左右打量,貌似在确认是否真的回到人间,实则在确定逃跑路线。 确认完毕,霍恩抬头向着在场的众人发问:“我魂灵刚刚去面见我的母亲弥赛拉了,这里发生甚么事了?” 没人敢回答,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柯塞神甫身上。 见众人望向自己,柯塞神甫后背沁出的汗更多了,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圣父下凡,到底是真是假? 要知道,骑士老爷和村民可以被骗,毕竟他们是“受保护”的信民。 可你柯塞一个神甫要是也被魔鬼骗,还确立了魔鬼的神迹身份…… 说,你到底是不是魔鬼的同伙? 假如换一个正牌的接受过正经修院教育的修士,他能有一万种方法检测霍恩的身份。 最基本的,放一个“光明祝祷”的赐福到霍恩身上,看他是舒服地微笑还是尖叫着挣扎就明白了。 可柯塞的圣职是买来的啊,顶替的其他修士的圣职与修士文书。 他分不清,他是真的分不清啊。 带着一脑袋浆糊,柯塞就这么僵立着。 直到身边的小修士偷偷戳了戳他的腰,他这才如梦方醒。 “老师,该说话了。” 用眼睛的余光瞟向巴奈特,骑士老爷正目露寒光,死死盯着他。 柯塞咽了一口唾沫,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县官不如现管,“对神不敬”总好过“魔鬼信徒”。 抬起脚,柯塞坚定地朝着霍恩方向迈出一步,可落下脚步的一瞬,他便感觉到不妙了。 尽管不知道踩中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正常的地面。 原本该踩在原地的左脚,居然呲溜一声向后滑去,此刻,他另一只脚还提在半空呢。 像是一只摔倒的企鹅,柯塞双手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可依然阻止不了地面朝着膝盖飞速靠近。 “咔!” 膝盖重击地面,柯塞神甫差点痛晕过去。 一刻都来不及为膝盖而痛苦,柯塞立刻试图停止自身向前的动作。 否则他真要向霍恩跪了! 只是,在巨大惯性以及油滑青草的作用下,他跪倒的同时,前冲的势头一点没变小。 膝盖在泥水中乘风破浪,带着柯塞神甫,直直地朝着霍恩冲去。 双手撑着面前的地面,他面容扭曲。 给老子停啊! 或许是柯塞心中的祈祷起了作用,在距离霍恩不到半步的距离时,他险之又险地刹住了车。 还好,还有解释的空间。 撑着地面,柯塞正要起身。 可能是身体骤起骤落的血压,他眼前突地一黑,起身的姿态便不受控制了。 下一秒,脸上还挂着如释重负笑容的柯塞,莫名地发现,霍恩的靴子正离他越来越近。 于是,在众人的视线中,只见沉吟许久的柯塞神甫先是迈出一步,随后整个人便以饿虎扑食的姿势猛地跪倒在地。 那沉重清脆的声音,看着都痛。 可虔诚的柯塞神甫却仿若无感。 他硬是顶着疼痛向前滑跪,精准地滑到了霍恩的面前,满脸微笑地献上了一记吻脚礼。 啊!多么坚定地信仰! 短暂的沉寂后,在场的村民们又一次拜倒,但他们这一次喊的是: “拜圣孙子!” 第六章 我们敬爱你啊 圣孙子? 霍恩心里咯噔一下。 见众人向自己跪拜,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 不是,圣父圣树圣主,到他这不应该是圣子吗? 这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嘴张到一半,霍恩却无法发声。 要知道,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也讲究节奏。 要是断了节奏,让他们冷静下来,后续的计划就不好实施了。 趁热打铁,必须得一鼓作气地完成。 将辩白的话咽入喉咙,霍恩咬牙微笑,优雅地点头答应下来。 深吸一口气,换上从容和蔼的神情,他扶起快要晕过去的柯塞。 “柯塞神甫快起来吧,以如此大的礼节向圣父表达尊敬是无妨的,可我虽是,呃,圣孙子,但大家都是圣父的羊羔,何来地位高低之分呢?” 搀扶着柯塞,霍恩又一次看向在场的众人:“诸位不要怕,谁能告诉我,在我魂灵升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在场的人有什么反应,先前那个独眼男子又一次跳了出来,向霍恩将先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纵然都是些霍恩亲眼目睹的事情,可是他还是装模作样地仔细倾听。 “哦,原来圣父在我复活期间还下凡了吗?” “圣父仁慈啊,这不是饶恕你们的罪,是他替了你们的罪啊。” “我愚钝,不知道‘群星归位,中土大吉’是什么意思。” “圣父居然是这么说的吗?唉,我一个农夫怎么能领导大家呢?” 一会儿惊讶地瞪大双眼,一会儿欣喜地划着屮字,霍恩假惺惺地听完了独眼男子的讲述。 不得不说,这小子穿的破破烂烂的,说话倒是挺有条理。 听完了独眼男子的叙述,霍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什卡,圣孙子老爷。” 霍恩微微点头,却没有继续对他说什么,而是将身体转向在场的其他人。 清了清嗓子,霍恩朗声宣布道:“诸位,我要向你们告知,是的,我的确去了天国极乐山,见到了圣主弥赛拉。 极乐山上,圣主对我说,霍恩啊,圣父已经决定由你来当他在人间的眼,替我们传福音。 我说我一个普通农夫怎能担当如此大任呢? 圣主却对我说,只要能为信民带来福音,哪怕是死,都要去做,哪能就因为害怕灾祸而逃避呢。” “唉——” 长叹一声,霍恩抬头望天,惆怅地朗声道: “我天资愚钝,不像阿母那样,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反倒是被凡俗迷惑了心神,都忘了自己是谁。 真是惭愧,居然要圣父从人间召回了我的灵魂,点醒我,才叫我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将视线从天空收回,霍恩慈爱地张开了双臂:“那就是挽救你们的生命,为伱们带来福音!” 这跟农村上门传教老太太一般的腔调,迅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欢呼。 “庆贺吧!历史已经拉开新的序章了!” “圣孙子老爷来了,公平就有了,圣孙子老爷来了,罪孽就赎了!” “圣孙子,我们敬爱你啊!” 村民们欢呼雀跃地举起双手。 将一旁神色灰败的柯塞交给独眼杰什卡,霍恩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巴奈特。 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他了。 在柯塞神甫的“叛变”后,巴奈特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自从霍恩圣父下凡附身后,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这其实是有些出乎霍恩意料。 他本以为巴奈特会在圣父下凡的时候就狗急跳墙,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保持着犹豫的态势,眼睁睁地看着霍恩拉拢了这些村民。 是觉得这群村民干不了大事吗? 在巴奈特身后,让娜撑着草叉,呆呆傻傻站着,但霍恩暂时懒得管她。 “咳嗯。” 随便轻咳一声,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那眼神,霍恩自己都发毛。 他毫不怀疑,就算要他们现在去围攻巴奈特,只要自己说上一句“巴奈特人头落地一响,战死者灵魂升上天国”,他们就能前仆后继。 可霍恩却不能这么野蛮地去解决问题。 抛开能不能打过不谈。 每個村民都是珍贵的血包和肉盾,用一个少一个。 鼓动村民对抗骑士是霍恩的最后手段和容错,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这么做。 又不是没有其他手段去处理,况且只要价钱合适,骑士并不是不能交易拉拢的对象。 “我听说,是信民巴奈特砍下了我的脑袋?”霍恩此言一出,刚刚还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不少。 随着霍恩一句话,在场的众人齐齐将视线集中在不远处的巴奈特身上。 巴奈特的手悄然握紧了剑柄。 “信民巴奈特,你不用紧张,你是一名正直的骑士,正所谓,一切都是天父的选择,你砍下我的脑袋,恐怕是圣父故意的,是为了惩罚和点醒我啊。” 不知何时,巴奈特缓步前进,走到了距离柯塞霍恩两人五步远的位置。 霍恩分不清巴奈特脸上的神情,像是审视,又像是愤怒。 可无论巴奈特是什么表情,霍恩都是一副自信的微笑。 干一行,爱一行,作为一个职业神棍,别说菊花里有电钻,就是有加特林在喷芦荟汁,那都得绷住。 在巴奈特侵略感十足的目光下,霍恩面色丝毫不变。 他知道,巴奈特大概率是要和解的,因为他也分不清霍恩神迹是不是真的。 他可是听说真有“天使”下凡转世的人做到了红衣主教,谁敢说这个不是同类型的“神迹”呢? 巴奈特和霍恩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巴奈特怕霍恩真圣孙子,霍恩怕巴奈特真那么头铁。 在霍恩看来,他主动退一步,不追究过往,甚至还给了点甜头和台阶,那么巴奈特大概率愿意低头。 毕竟鉴别神迹是教会的事情,就是霍恩真是魔鬼,那也是柯塞倒霉,他只是无辜地被欺骗了。 要是真头铁砍上去,假如霍恩真是圣孙子,那就麻烦大了。 看了足足五秒的时间,巴奈特才吐出了一大口浊气。 他低下了矜傲的头颅,将长剑插入剑鞘,像恭敬行了一个抚胸礼。 稳啦,彻底稳啦。 霍恩没压住嘴角的笑意,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既是圣父安排,那你自然无罪,信民巴奈特,请起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压服了巴奈特,霍恩还剩最后一步收尾,那就是宣布村民们可以进森林觅食。 一位知名画家曾经说过:能让人团结的,唯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共同的理想,一个是共同的犯罪。 精神上的胜利,很难战胜物质上的威胁,尤其是这些迷信的村民。 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霍恩必须得维持这些肉盾的存在。 为了维持这些肉盾,那么他们就必须结成一个利益的共同体。 这洪水滔天,霍恩变不出来食物,也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能停。 就算骑士有粮,能有多少呢? 现在这么多张口,多少都没有用。 唯一的法子就是下令,放信民们去森林里觅食。 “信民们,先前阿母确实在梦中给让娜传下神谕了,森林的确是圣父赐予穷人的宝库!” 向前走了两步,更加靠近村民们的方向,霍恩大声宣布道。 村民们立刻知道霍恩要说什么,他们没等霍恩完全说完便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他们只是盲目而不是笨,有了活命的机会,谁愿意去死。 至于教会那边,苦一苦柯塞和巴奈特,骂名我来担。 想到这,霍恩跟着笑了。 这一回他是真情实感地笑,不仅仅是因为终于有了活下去的机会,更是因为这复活的危机,总算是渡过去了。 有了这一层圣孙子的身份,等洪水退去后,走教士的士途,便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名红衣主教现在的位置,便是霍恩的目标。 他肯定是不会再允许“圣父”下凡的,要是被揭穿就完了,一个“圣孙子”和“圣父之眼”的身份就足够他吃一辈子了。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霍恩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听到发言后,巴奈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既然林地是教会的财产,那便也是主的财产,我在此下令,你们现在都被允许去森……” “锵——” 口中说着话,霍恩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剑嗡鸣声。 不好! 震天的咆哮从巴奈特口中发出,甚至他脸颊的肌肉都在颤抖。 “此乃魔鬼!” 巴奈特大吼一声,扑向了霍恩。 在呼吸法的加持下,巴奈特的皮肤通红,眨眼的工夫便跨出了四步的距离,冲到了霍恩的跟前。 那狰狞可怖的癫狂面孔近在咫尺,就好像霍恩是他的杀父仇人。 剑刃划破空气,带起鬼哭的尖啸声,直挺挺挥向了霍恩的脑袋。 又来? 霍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多大仇多大怨啊,不是拐弯抹角给你洗白了吗,你怂都认完了,怎么还要掀桌子! 神经病啊! 还是说,他发现自己是假的了? 不可能啊,到底是哪里发现的,难道是有其他原因? 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闪避,难不成才来到这个世界,便又要离开了吗? 斜飘的雨滴,流淌的洪水,众人长大的嘴巴,让娜惊恐绝望的呐喊,万物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轰隆隆——” “不——” 第七章 魔女? 闪电划破天际,将霍恩苍白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他微微昂起头,他能看得到雨水从剑锋上滑落,落在他的眼中。 那把长剑停在霍恩的头顶上方,只剩最多一掌的距离,却再也砍不下来。 侧身躲开了长剑落下的方向,霍恩听到了连续不断地微小炸裂声。 他抬头,却见高大骑士的脸上,浮现出大小不一的灰黄色圆形斑痕,中央凹陷,如同一个个小火山口。 一条树枝般的血色花纹,如同蜘蛛网一般在巴奈特的皮肤上蔓延开,从锁骨一直延伸到额头。 被雷劈了? 虽说多行不义遭雷普,可总不至于这么快应验吧。 等等,这不是闪电。 目光下移,霍恩看到了一根草叉,这草叉尖同样已经熔化,只剩一个尖齿,泛着白蓝色的电弧。 它穿过了骑士精铁的大师级板甲,穿过了骑士结实的肉躯,从胸口正中探出。 一個硕大的洞口,足以塞下一个拳头的洞口,正空荡荡地镶嵌在骑士的胸口。 霍恩甚至能通过洞口看到另一边的草叉杆子。 养尊处优骑士老爷巴奈特缓缓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口处探出的草叉。 草叉戳出的大洞边缘,黑烟袅袅,充斥着臭鸡蛋的味道。 坚固的钢铁边缘已经变成了泛着暗红光泽的熔融态,沿着隆起的胸甲缓缓滑落。 这套矮人大师甲,可花了我足足30金镑啊,在重重倒地前,巴奈特没能说出他人生中的最后遗言——对矮人产品质量的控诉。 当巴奈特的身躯砸落在自己的脚边,透过一股股肉香,霍恩终于看清了骑士身后那个持着草叉的人。 “让娜……” 第一次,霍恩喊出了这个原主无比熟悉,对他却无比陌生的单词。 黝黑的长发变成了鎏金色,在后腰左右摇摆,尺长的电蛇在空气中舞动,发出“滋滋”的吐信声。 名为让娜的少女,仿佛一尊雕像,脸色坚毅,手持草叉,她两鬓的垂丝无风自动,像极了诺恩神话中的金甲女武神。 劫后余生,可霍恩心中的喜悦却没有预想中的大,看着让娜这副模样。 他的眉头突突直跳,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所有帝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名词。 “魔魔魔魔女!”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个让在场所有人都骇然色变的词。 魔女,三大弥赛拉敌之首,号称魔物邪祟之王。 她们的族群只有女性,一开始时与常人几乎无异,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才会突然显露,拥有强大到超出认知的超自然能力。 作为弥赛拉敌之首,哪怕是诸多魔鬼异族,魔女都是最受唾弃的,据说看一眼都会增加罪孽,更别提触碰了。 导致魔女风评被害的,则是魔女们的遗传精神病,发病率接近百分之百,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狂暴。 霍恩曾经听说,在诺恩有一位落魄王子,曾经在一个边陲小镇上试图拉拢魔女,组建魔女军来夺回王位。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出山,便在后宫内斗中被第一位魔女妻子活活烧死了。 连带着全镇六千人,都在火海与魔女的失控中丧失了性命。 回忆到这里,霍恩不露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直到这个时候,让娜才如梦方醒,她触到烫手山芋一般扔掉了手中只剩半截的草叉。 “不,不,我不是。” 摊着双手,让娜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在她的双臂上,此刻正盘绕着滋滋作响的蓝色电弧。 再次抬头看向那些村民,让娜目光扫过,却没有得到往日里的和善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遍体生寒的眼神。 让娜更慌乱了,她使劲地甩着双手,想把那些电光甩落,可她越急,电蛇越调皮,迟迟不肯消散。 “魔女,去死!” 躲在人群的后面,不知道是谁壮着胆子吼了一句,接着海量的谩骂声响起。 “你们看到了吗?她绝对使用了妖术!” “魔鬼的情人!被玷污的女人!” “这个魔女,她杀了尊贵的骑士老爷!” 出乎霍恩意料地,之前围观巴奈特恶行不发一语的村民们,此刻却跳着脚地怒骂。 在帝国范围内,对魔女的厌恶是一种超越了种族的社会共识。 在无数的故事和文学作品中,祸乱宫廷的指使者是魔女,邪教团的头领是魔女,瘟疫饥荒乃至地震都是魔女的诅咒。 在底层人的眼中,一切都是魔女的错。 这种心态就像十六世纪的英法农民坚信国王的触碰可以治疗瘰疬病一样。 也许巴奈特才是压迫他们的人,也许他们每天都被骂作不洁者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当僧侣们口中“罪大恶极”的魔女出现时,他们又高尚起来了,能够如同他们被别人辱骂不洁者一般,去辱骂魔女了。 这,便是弥赛拉教给他们的骄傲与自信。 苍白地站在原地,让娜手足无措,这些人不都是她的家人吗? “你们,你们不是恨这个骑士巴奈特吗?” “我帮你们杀了他,你们怎么……为什么?” “匹克叔叔,我是让娜啊,阿丽娜婶婶,你看看我,我怎么会是魔鬼的情人呢?” 阿丽娜婶婶向后退了两步躲入了人群中,匹克叔叔则是仿若未闻,继续喊打喊杀。 让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年前,老加拉尔去世的时候,霍恩“逃”去了高堡镇,是这些村民,这些她心目中的亲人对她伸出了援手。 为什么……先前也是,为什么? “安多爷爷,是我,让娜啊,老爹去世之后,我最痛苦的时候,是您天天来安慰和照顾我啊?我把您当亲爷爷看,伱忘了吗?” 和阿丽娜与匹克的退避不同,安多则是暴跳如雷。 “魔女,你不要血口喷人,是霍恩……圣孙子老爷给了我钱,叫我照顾你的,我什么时候成你亲爷爷了,你毁谤啊,大家,她毁谤我啊。” 让娜的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不可能,不可能啊。”让娜喃喃地瞪大了眼睛,“那你们,难道你们都收了钱吗?” 没有人回答。 在寂静之中,不知道是谁用极小的声音在嘟囔: “天天多管闲事,要不是你有小加拉尔寄来的钱,谁愿意搭理你啊……” 声音虽小,可成为魔女后的让娜感官异常灵敏,她还是听到了。 “所以,你们都在骗我?” 像是被一柄大锤迎头痛击,让娜头晕目眩。 虽然自己是魔女,可她帮他们杀了巴奈特啊,她多少次帮村民主持公道,多少次帮他们抵制武装农们不合理的要求。 无数次她被武装农为难,无数次她被教士或骑士喝骂,她应该是得到了村民们的敬仰才对啊。 按照让娜所想,就算他们应当是犹豫,害怕,释然,最后假装不注意,网开一面放自己逃跑才对。 故事中的侠义骑士,犯了罪,都是这么被平民放跑的。 可现在呢,她看到了什么? 没有难过与不舍,没有惋惜与犹豫,只有仇视与谩骂。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吟游诗人口中的侠义骑士,守卫家乡,行侠仗义,保护民众,就算现在做不到,那就从小事做起。 帮村里残疾者打水,收割,冒着重伤的危险驱赶野猪,无偿劳动,公平地主持争吵,帮助弱小,抵制强者,借钱乃至给钱给欠债的人…… 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都还有什么意义? 世间的骑士,便是巴奈特骑士这个样子的吗? 世间的民众,便是红磨坊村村民这样子的吗? “噔!” 一枚石子飞过了让娜的耳畔。 “滚去死,魔女!” 鲜血从让娜的耳廓流下,她望着地面,口中喃喃自语:“什么侠义骑士!什么骑士道!假的,假的,通通都是假的!爸爸在骗我,你们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 眼前的世界颤抖起来,电光再一次从让娜的肌肤上升起,黑色的头发则变成了金色,而那黑色的眸子却变成了红色。 一声堪称刺耳的凄厉尖叫从让娜的口中传来:“我不是魔女!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魔女!” 电弧划破天际,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为了响应,降下一道落雷直接劈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焦糊味传到鼻腔,原先还在叫嚣的人马上闭了嘴,开始向后缩。 电蛇舞动,将地面劈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松鸦孤鸣,在迷雾中应和着魔女出世的悲啼。 涌动的电光下,近处的村民头发和汗毛都直立起来,他们互相推搡着,面色惊恐。 “魔女发狂了!” “大家快逃啊,魔女要失控了!” “怕什么?”一个武装农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别忘了,圣孙子老爷还在呢!” “对啊,圣孙子在这儿呢,怕什么,魔女,你死期到了!” “哎呀,我都忘了这一茬了,一定是魔女的诅咒导致的。” “你们看,你们看,圣孙子老爷要狩魔了。” 弯着腰偷偷捡起骑士的剑,正要往森林里逃跑的霍恩动作猛地停住了。 霍恩将剑吃力地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他缓缓转身,正好能看到同样转身看向他的让娜。 第八章 圣女! 拎着手半剑,站立在越发狂暴的奔雨中,霍恩静静地注视着让娜。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沉甸甸的。 这剑约有三斤重,护手上刻着一个苍白的屮字雕纹,上面还有一行看不懂的艾尔铭文。 这把剑对付一下森林里的野狼野狗什么的,勉强够用了。 可对付仿佛雷神下凡的让娜,估计就是个装饰品。 除非她能伸长脖子,让自己砍。 瞥了一眼还在为他加油的村民们,霍恩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 他有时真的无法理解,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骑士老爷不好惹,魔女就好惹了吗? 一个骑士把你们欺压成什么样,而一個魔女却要上百上千名骑士的围剿,这样的实力对比,还看不出来吗? 把人家从老乡逼成老乡人,当场一个无双把大家都图图就满意了? 本来霍恩想趁机逃跑,可被那几个村民一喊,结果就让自己直接暴露在让娜的视线中了。 不说霍恩原本在让娜眼里就不算什么,就算他俩真有什么关系,六亲不认的狂暴化魔女会在乎吗? 恨恨地提起长剑,霍恩牢牢记住了那几个喊话人的面孔,圣孙子心眼小,你们等着吧。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霍恩寻摸一阵,只能无奈地再次掏出拿手绝活——招安。 安抚完村民,安抚骑士,现在又得安抚魔女。 都快变成三家姓奴了。 该如何安抚让娜呢?以圣父之名?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直视着她的眼睛,霍恩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让娜眼中的血色光辉突然减弱了一分。 这是怎么回事?霍恩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想。 他又迈出一步,让娜身上的电光又突地小了半成,好像在避让。 难不成…… 深吸一口气,霍恩挺直了身躯,向着让娜缓缓走去。 看到霍恩持着剑向自己走来,让娜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霍恩,这个她曾经视为庸俗的哥哥。 当三年前老加拉尔去世时,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霍恩却执意“逃”往高堡市,将她一个人孤身抛弃在那空荡荡的茅舍。 就如她七岁时,亲生父亲去世时那样。 她以为第二次伸出援手的人是安多克,但其实,那是第二个加拉尔。 霍恩并没有揭穿她对安多克天真的幻想,在无数个的谎言中,唯有他的谎言是善意的。 望着那个雨中持剑向前的青年,让娜的视野有些模糊。 她第一次发现,那个庸俗愚笨的少年,比她想象的聪明得多。 她第一次发现,那个憨厚老实的青年,居然能露出如此残酷冰冷的表情。 那么淡漠,那么疏远,就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长剑撞到了一块岩石,发出了一声“叮”的轻响。 让娜眸子中的红色剧烈波动起来,身上的电弧跳跃得更加频繁。 “我不是魔女!” 下意识地尖叫辩解,她无比希望她真的不是。 手半剑垂入地面,在松软的泥地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我不是魔女!” 让娜双臂张开,电光奔流,将一旁的灌木、草地和树木劈得焦黑,冒出了黑色的浓烟,可没有一道落到霍恩身上。 霍恩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可依旧在坚定地前行。 “我不是魔女。” 不断地吸着鼻子,嘴唇紧紧抿着,让娜嘴角偶尔颤抖着向下,却又被她自己强行提起。 霍恩默然地迈步,直到只剩半步的距离。 他灰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让娜的脸。 “我不是魔女。” 哽咽着嗓子,让娜绝望而释然地闭上了眼睛,或许这便是她应得的? 无论如何都消不去的电光,在此刻陡然全部消散。 可片刻后,预想中冰冷剑刃的触感并未传来,接触她身体的,反而是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那是沾满了雨水的,贴着肌肤单薄衬衫下的胸膛。 她将耳朵压在那干瘦的胸前,正能听到胸膛中不断跳动的心脏,温暖而热气腾腾。 让娜下意识伸出手,环抱住了霍恩的腰。 “我相信你,让娜,你不是魔女。” 耳边的絮语带着湿润的水汽,让娜鼻头一酸,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黑发上的金光陡然消散,让娜紧紧箍住了霍恩的腰,身体不断颤抖。 将耳朵死死贴在霍恩的胸口,这是她此生听过最温暖,最有力的心跳。 此时此刻,抱着让娜的霍恩,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怀里抱着个定时炸弹,换谁谁不怕? 其实有一个瞬间,当让娜散去所有电光的瞬间,他真的想要挥下这一剑。 可就在那一瞬间,霍恩发现了不对。 先前圣父附身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让娜已经接收到神谕,只是他们不信,所以才有霍恩的圣父附身。 换句话说,霍恩和让娜是高度绑定的。 霍恩神圣,那么让娜神圣。 让娜神圣,那么霍恩才能神圣。 要是他把让娜弄死,等于坐实了让娜的魔女身份。 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就会发现,魔女必定是邪恶的,那么被魔女杀的骑士必定是正义的,那么骑士想杀的霍恩不就是邪恶的吗? 大家都有眼睛,都能看出让娜杀骑士是为了救霍恩,魔鬼会去帮助神圣吗? 显然不会啊。 这样一来,要么是骑士是邪恶的,霍恩与让娜是神圣的,要么霍恩与让娜是邪恶的,骑士是神圣的。 到时候,村民们再傻都会犹疑,难道霍恩其实是魔鬼?他杀让娜会不会是魔鬼内讧? 只能留着她了,虽然霍恩对类似的经历充满了排斥,但如今的情况,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还得和她维持一个不错的关系。 但如果决定要留她,就得将她的身份洗白,这样圣魔二元对立的悖论就再次跳了出来。 无奈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霍恩侧过身体面向一头雾水的众人。 他目光坚定,握紧剑柄,将剑尖指向尸体犹在抽搐的巴奈特。 深吸一口气,他厉声喝道: “此乃魔鬼!” 乌云如幕,遮盖了所有的光线,唯有爬上爬下的闪电,偶尔能照亮了人们迷茫的脸。 一连串的反转变故下,大多村民已经头昏脑涨,他们呆愣愣的,彻底迷茫了。 “诸位还不明白吗?这巴奈特骑士是魔鬼伪装的啊,否则他为何要杀我?” 摆出职业神棍的素养,霍恩假惺惺地摇头惋惜道,“阿母早就告诉我了,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改悔的机会,你看他挥剑的时候,我有动过分毫吗? 所以让娜的出手是在弥赛拉的示意之下啊,为的就是圣父提到的‘荡尽妖魔’啊!” 山丘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短时间里事情发展得太多太快,他们仍在消化中。 极少数的一两个聪明人已经发现了问题,他们瞄着贴在一起的霍恩与让娜,手心开始攥出了汗水。 “原来如此。”在衣服上擦干手心的汗,独眼的杰什卡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扭过头对身后的人群说道,“仔细想想,刚刚长剑加身的时候,圣孙子还在笑呢。” “不愧是圣孙子啊,轻易地便预料到了。” “该死的,原来巴奈特老爷是魔鬼,俺说怎么每年的税越收越重呢!” 在那七八个流民的起头下,其余村民纷纷认同了霍恩的说法,甚至都开始对着已死的巴奈特喝骂起来。 此刻,霍恩同样松了一口气,要是真有人质疑,那他就不得不派让娜去干一些有点小血腥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刚刚她使用的不是妖术魔法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学徒修士的长袍。 霍恩想起来了,那是柯塞的外甥,他是一名修道院出身的科班的修士,算是柯塞给自己找的继承人。 “什么妖术?那是弥赛拉赐予的神术!”板起了脸,霍恩瞄向这名少年,“你说这些什么目的?谁指使伱的,你的动机是什么,弥赛拉容许你说了吗?” 那少年修士张开了嘴巴,还想说话,却被柯塞抢了上去,一把捂住了嘴,拖入了人群之中。 “这巴奈特是魔鬼,魔女是魔鬼的仆从,怎么会杀魔女呢?反过来还差不多,况且,她先前还在梦中得到了弥赛拉的圣训,魔女能领悟到圣训吗?” 没等他们回答,霍恩便自问自答地震声道:“不能!” 天空一道惊雷乍起,更烈的风将雨水撞在霍恩的紧贴身体的单薄麻布衬衫上。 “你们啊,不要听风就是雨,哪有什么魔女?” 揽住让娜纤细结实的腰肢,侧过身,将她展示在众人面前。 霍恩深吸一口气,无比庄严地大声说道:“这是圣女,是得到了圣父圣树圣主承认的皈依的圣女!” 第九章 巴奈特漂流记 圣女? 剩余的人渐渐回过味来,依圣孙子老爷所说,让娜并非魔女,而是有着和魔女一样强大力量的圣女。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觉得荒谬,可一咂摸,却有些明悟。 对啊,霍恩是圣父钦定的圣孙子,那么想杀霍恩的巴奈特坏,是魔鬼,拯救霍恩的让娜好,必定是神圣。 总不能圣孙子老爷是魔鬼吧? 可这样无异于就是说,他们刚刚帮助了魔鬼,误解了圣女让娜。 这不免让人惴惴不安。 在人群冷静下来后,一些谩骂了让娜,乃至扔石头的人冷汗都下来了。 他们神情闪躲,尤其是先前被点出的匹克、阿丽娜与安多克,他们嗫喏着想说话,却拼命把身体往人群后面藏。 “先前的确是魔鬼巴奈特太会迷惑人了,让你们误会了我们的圣女让娜。”霍恩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出了一副理解的姿态,“这些都是魔鬼的过错,都是他让你们这么做的,我说的,对不对啊?” “啊对对对,都是魔鬼迷惑了我们。” “不愧是圣孙子老爷,明察秋毫啊!” “啧,话虽如此,可你们都曾经帮助过魔鬼,我怕其中有魔鬼的信徒啊。”霍恩两手一摊,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圣孙子大老爷,我举报,帕特蒙家的小儿子是雷克多的孩子!他肯定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那是我亲姐姐,我怎么可能……” “大老爷,我要赎罪,我这有一张一百年的赎罪券,能找开吗?” 一瞬间,上百名村民就跟炸开了锅一般,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他们谩骂指责,互相推搡,吵得面红耳赤,争先恐后地向霍恩举报哪一家是魔鬼,洗清自己的嫌疑。 原先还步调一致的村民撕扯起来,鞋子也掉了,袍子也散了,被举报的挥拳殴打举报者,举报者挥拳殴打劝架者,劝架者挥拳殴打路过的。 这混乱的场景让霍恩一脑门问号。 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互相打起来了? 你们是绿皮吗?都饿成什么样了,还有精力打架呢? 自顾自地妄信,自顾自地盲从,自顾自地偏激,只有五分钟的记忆,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心意。 霍恩真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只有异世界的农民这个样,还是中世纪的人都这个样? “好了好了,我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了,大家都非常愿意帮助我找出魔鬼的信徒。”用力地鼓着掌,霍恩立刻制止了他们的行为,“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提议。” 放开让娜的腰,霍恩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水,来到了巴奈特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边。 吃力地扒掉巴奈特的板甲,霍恩将其拖到一边。 随手捡起让娜的草叉,霍恩再次站到了所有村民们的面前:“魔鬼的信徒肯定不能对魔鬼出手,你们一個一个上来,用这草叉在那名为巴奈特的魔鬼身上刺一下,我就知道你们是清白的了。” 说完这句话,霍恩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了躲在大多数农民身后的那几个武装农和富农。 他们肉眼可见地紧张。 “请大家帮我监督,谁要是不刺,或者刺得不深,那就是魔鬼的信徒,就向我举报,如何?” 将那把草叉插在青绿的草地上,霍恩返身来到让娜身边,耳语了一阵。 让娜重重地点头,转过身便离开了。 站在那草叉前,大多身穿灰黄色麻布衣裙的农民们仍然在踌躇。 他们把脑袋凑在一起,一团团地,窃窃私语,互相怂恿。 巴奈特虽然是骑士,但好歹是贵族,而且平日积威甚重,他们哪敢对贵族出手呢? 死掉的贵族是贵族,贵族的尸体也是贵尸体啊。 “这雨越来越大了,天色也晚了。”霍恩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本来不让伱们进入森林是魔鬼的禁令,理应废除,可我又怕魔鬼信徒跑进森林里逃跑了,这该怎么办啊?” 那窃窃私语声更密集了。 不久,让娜终于回来了,她提着两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麻袋。 不得不说,觉醒后,让娜的力气大了不少,这俩麻袋各六十磅,她提着却并没有一副费力气的样子。 将两个麻袋放到脚下,霍恩敞开了其中一个的口袋,给村民展示了一下。 麻袋里,是白花花的米果,充满了诱人的香气。 “为了补偿大家无法进入森林的损失,这一百二十磅米果,就送给大家当晚餐了。”霍恩扎紧了麻袋的口袋,“刺一下这魔鬼,领半磅米果。” 半磅米果! 多可怕的词啊,他们已经五天没吃饭,纯靠吃土、草皮和仅剩的米糠活着。 整整半磅的米果!大人小孩都有!吞咽口水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该死的魔鬼巴奈特居然还藏了一百二十磅米果?! 终于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是之前那个少年修士,霍恩记得他好像叫阿尔芒。 霍恩眉毛一挑,以为他又要挑事啥的,可没想到的是,这少年轻巧地拔出被闪电熔得只剩一个尖齿的草叉,走到了巴奈特尸体边上。 他拔下了巴奈特的羊毛裤子,露出了白乎乎的屁股,直接将草叉插入了他的屁股蛋上,直至没到尖齿根部。 拔出草叉,小修士捂着鼻子,把沾着血的草叉重新插回地面。 “我的米果呢?” “你有口袋吗?” 见小修士举起布袍长襟,临时搭了个口袋,霍恩不废话,拿起一个盛粮的大木勺,就往他口袋里舀了一勺。 “该死,那是骑士老爷收粮的木勺,那一勺比半磅多得多!”人群中痛心疾首地骂了一句。 不久,第二个人出现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骑士老爷的屁股上多出了好几个血洞。 像是雪崩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甚至开始争抢起了草叉,或者举报别人刺得不深。 一些人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更是要连刺好几下,但是这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泄愤就不得而知了。 在情势所迫之下,那些武装农和富农还是不得不拿起草叉,领了他们的米果。 两袋子米果领完,大家不顾雨水,更生不上火,干脆两手捧着,直接生吃起来。 饿了这么多天了,实在忍不住了。 不少人都是三口两口吞完,剩余几个还有些理性,只吃了两口,剩下的作为储备粮。 谁知道洪水什么时候停呢? 寥寥吃了几口米果,霍恩便准备开始处理巴奈特的善后问题。 捏着鼻子,霍恩站在了巴奈特的尸体前。 身上多了上百个血洞,外加温热潮湿的天气,还有盘绕的蚊虫,巴奈特的尸体短短半个小时,就发酵得恶臭无比。 可无论如何,这尸体必须要处理的,毕竟小民的证言可以说是饿昏了头,主教向来是无所谓的。 但要是实实在在的尸体罪证,那就算巴奈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乡下骑士,都会进行严密调查,甚至可能派出猎魔人。 骑士多少算进入贵族行列了。 在贵族社会最重家族与尊严,教会怠政不干事的话,说不定,巴奈特七弯八拐的亲戚还会来调查和施压。 为了逃走时肩上的担子能松一点,霍恩必须得毁尸灭迹。 霍恩原本想叫人将这尸体烧了,可这雨势太大,总不能在木屋里生火烤尸体吧? 就算生起来了火,这么大的雨水,哪里能烧得完呢? 埋了?那不就留下罪证了吗? 先放着等雨停了再生火?依旧不行,谁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到时候弄出了瘟疫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叫来几个青壮,扒光了骑士的盔甲与衣服,用巴奈特佩戴的法尔西刺尖刀砍烂了他的面部,合力将其扔到了洪水中。 望着在洪水中浮沉远去的巴奈特,霍恩心中暗自揣摩。 水势这么大,等洪水退了的时候,巴奈特要么腐烂到不成人样,要么就已经到大海了吧。 第十章 对未来的构想 雨水顺着屋檐流到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先前站在雨中的时候,雨是越来越大,可当霍恩躲到猎人小屋中的时候,这场夏末的雨却是越来越小了。 脱去湿透了的麻布长袍,擦干身体,将骑士老爷舒适的蓝黑两色织锦缎短袍套在身上,穿好黑哔叽长裤,霍恩从帘子后面走出。 这间猎人小屋大约五十平米,两边有四脚木床和厚地毯,中间有一个火炕,装着炭灰与木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墙上挂着两把斧子,一把剥皮刀和两张弓,木床上铺了两层温暖的狼皮,火炕边则摆着绿苕叶纹样的厚毛织地毯。 从这纹样来看,必定是来自海对岸的大血肉王庭西洋货。 三根白色的油蜡烛身形扭曲地放着光芒,让娜洁白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魔女加上骑士呼吸法的恢复能力真的逆天,不到三个小时,让娜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小半,代价只是多吃了点米果和干肉。 如今骑士老爷居住的猎人小屋里,只住了霍恩和让娜两个人。 村民依旧住在外面的窝棚中,或是睡在木屋的屋檐下。 对于霍恩霸占猎人小屋,村民们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圣孙子老爷本来就该住木屋嘛。 谁敢不服气? 在让娜对面的西洋毛织地毯上盘腿坐下,霍恩奇怪地摸了摸一旁的金线菊绣花红绒毛毯。 这里的装饰和舒适程度不像是猎人能用得起的啊,感觉贪了。 让娜刚刚用手帕擦干头发,但依旧有些湿漉漉的,她干脆随便扎了一下,甩到左肩垂下,披在胸前。 没有抬头看让娜,霍恩伸手从骑士的橡木箱子上拿起两本书。 在骑士爆出的金币中,除了那些金银细软外,最有价值的便是这两本书。 一本叫《鲁姆蔷薇传奇》,一本叫《法兰文汇集》,前一本是宫廷爱情诗集,后一本则是类似于辞典的东西,主要是解释单词、诗句、韵律与常用的典故。 这两本书加在一起,基本就是骑士宫廷诗的入门手册。 现在这不是一百年前了,骑士光靠打仗就能上位,还得有背景,有文化,能陪附庸风雅的伯爵老爷们吟诗作对。 对于骑士来说,吟诗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社交技能。 骑士们得靠写情诗来打动贵妇女主人甚至男主人的心,方便他们利用自己的凹凸来上位。 本来霍恩还想着靠骑士的藏书来深入了解这個世界,可惜的是,骑士老爷一共只有两本藏书,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低垂脑袋,霍恩艰难地翻阅着诗集,丝毫没有发现让娜正盯着他看了好长一会儿了。 大脑都要冒烟了,让娜却还只是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管我了。” 呃呃…… 救了你,你还不乐意了,再说了,那是我想要救你吗?一次是原主救得,一次是迫不得已。 霍恩倒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将脑袋扭向让娜的方向。 此刻的让娜脸蛋发红,发尾泛着淡淡的金色,她没有看霍恩,而是把脸对着窗外,可又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霍恩又迅速收回。 “你是圣女,我不能不管你。” “我哪里配称得上是圣女呢?唉,总之,别再为了我多操心……”说到这里,让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只剩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况且,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得到惩罚是应该的……” 干什么?拿退环境的东西来对付我? “伱是在跟我道歉吗?”霍恩直接戳破了让娜的心思。 “没没没没有。”让娜直接从床上弹射起步,洁白的脸庞登时跟红苹果一样,“谁谁谁跟你道歉来着,我只是,生气,我被那些,那些信民们气到了,他们骗我,又不是,又不是……” 说到最后,让娜泄了气,声音变得细如蚊蝇。 霍恩没有接茬,一方面他实在不想和让娜有太多感情上的瓜葛,另一方面,他又必须得拉拢让娜,两人不能真的翻脸。 他得把握好这个度,既不能真的和她有关系,又得让她乖乖听话,总之就是得不远不近地吊着她。 诶,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这个场面好像在哪里见过? 就在霍恩仔细思考这既视感从何而来的时候,脖子却感觉到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那是让娜的手。 不知何时,让娜从火炕的另一边走了过来,绕到了霍恩的背后,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霍恩的脖子上抚摸。 “脖子还疼吗?”火光照着让娜的脸,布满红晕的脸蛋忽明忽暗。 “本来不疼的,你手太糙了,刮着有点疼。”余光看到让娜手臂暴起的青筋,霍恩赶忙找补道,“新生的肉,比较嫩,其实早就不痛了。” 让娜的口中有着洋甘菊的气味,她最喜欢收集这种白色的小花,在刷牙、洗澡和洗头时放到水里,都腌入味了。 “你别误会,这只是兄妹之间的拥抱,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洋甘菊的香气从耳后吹拂到了鼻子前。 两耳发热,让娜感觉脸庞像是被火烧起来了,她将双臂从霍恩肩膀上穿出,将脸贴在了霍恩的背上。 “我有弥赛拉赐给我的神术了,以前都是你在保护我,以后就换我来当骑士保护你吧。” 这,这不对吧? 霍恩这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我把你当妹妹,你居然想日我? 感觉到后背贴着的柔软,霍恩的大脑再次运转起来。 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是没有让娜的位置的。 她作为魔女的风险太高,一旦暴露,不仅会被猎魔人追杀,甚至教会还会请翼天使下凡追杀。 按霍恩原本的想法,有了让娜这个“圣女”,走士途是泡汤了,等洪水退了,以他冒充圣父的罪行,千河谷是不能待了。 他准备先从流民中拉几个可靠的,再卷走骑士的财产,去更东边的诺恩人那里求发展。 教会在诺恩的掌控力不算强,凭自己的知识水平,找个自由市当个富家翁肯定是轻轻松松。 进可谋求市议员,退可安稳庄园主,岂不美哉? 对于让娜,霍恩本意是找个秘党送过去就行,魔女和秘党是天生的盟友。 尤其是近来活跃的若安党,听说其首领就是一位强大的魔女,向来以魔女互助为宗旨,他们肯定是愿意保护让娜的。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不愿意与让娜牵扯太多关系的原因,要是有了感情,人家到时候非要赖着你,那真是出大问题。 这可不行! 霍恩刚想拒绝,话却说不出口,直接拒绝的话,她到时候又失控就麻烦了。 思考一阵,霍恩猛地站起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了带剑鞘的手半剑。 在让娜一脸错愕的神色,他转过身,将手半剑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霍恩面容严肃,“你的虔诚和英武我见识到了,既然你想当骑士,那么,让娜·达尔克,我以圣父的名义,册封你为骑士,以后在千河谷的范围内,就由你来保护我的安全。” 如果被让娜告白的话,那么如今这脆弱的平衡便不存在了吧,既然如此,就用骑士礼掩盖过去吧。 让娜猝不及防,烛光的映照下,麻木地与霍恩完成了这简陋到极点的骑士礼后,她成为了一名由圣父册封的圣殿骑士。 直到仪式结束,让娜才反应过来。 望着哼歌铺床的霍恩,她心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莫名的火气,闷哼一声,背对霍恩,直接将整个人砸在了毛织地毯上。 见气氛被自己破坏,让娜偃旗息鼓,霍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吹熄了蜡烛,躺在了兽皮木床上。 “霍恩,你睡了吗?” “没呢,怎么了?”霍恩话才出口就有些后悔,该装睡的。 “之前,老爹弄的婚约书你带着呢吧?我其实不在乎什么婚约不婚约的,我只是想老爹了。” “说到这个。”霍恩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我差点忘了,咱们老爹找人写婚约书的时候,用的麻纸,质量太糟糕了,轻飘飘的,先前被砍头的时候,好像遗落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造纸技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造出来的纸上下限极大,好纸极好,坏纸极坏,而且几乎没有中间值。 按照《法兰文汇集》上的描述,由于纸和知识相关,造纸工艺又非常考验技术,所以法兰文常常会使用“造纸”来形容知识技术的水平。 在脑中温习了一会儿《法兰文汇集》上的内容,霍恩继续说道:“我想,既然婚约书丢了,你又成了骑士,要不,咱们这婚约干脆算了?” 让娜没有回应,扭过头,借着窗外隐约的光,霍恩能看到少女起伏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 “睡着了?刚刚还讲话呢……—”打了个哈欠,霍恩这一天惊心动魄的,也实在是累了,他一闭上眼,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除了中间差点被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冷风差点弄醒过两次,霍恩这一觉到天亮,极为香甜。 第十一章 古拉格修道院 “又要到面包了,兄弟们!” 一个满脸脏污的流民举着手中的霉菌夹心黑面包朝着同伴们炫耀。 “今天怎么这么早?” “快去,再不去来不及了。” 一群难民们从各自的草棚子或树下连滚带爬地蜂起,像随地大小便时,分成几路朝着低洼地流淌的尿液一般,乱糟糟地朝着修道院的方向跑去。 这里是树篱乡的古拉格修道院,它地势较高,每当洪水来临,神职人员们就会躲到这里来躲避。 包围着修道院的,是无数灰黑蘑菇一样的草窝,一个木头架子盖上茅草,便已经能算是一个挡雨的小窝了。 难民棚子之间,时不时便爆发抢夺食物、碰瓷或偷窃的争吵,不到五步的距离外,士兵们穿着锁子甲,披着红白方块罩衣,视若无睹地聊天与巡逻。 “……悬赏参与秘党者,邪教徒与魔女眷属等魔鬼信徒的线索,提供信息者可获得50枚第纳尔以及十条面包……” 石磨顶上,黑袍僧侣手持竖卷轴,大声地念诵着无人搭理的悬赏令。 麻木的难民们绕着石磨走过,向着赈济的棚子艰难进发。 他们必须快点,去晚了就没了,杜尔达弗主教每天放的粮只够五分之一的人吃。 在棚子的后面,便是高大的古拉格修道院。 薄薄的雨雾模糊了修道院的轮廓,冲刷着方正石块的缝隙,飞廊耸立的细柱和尖塔在烟雨中摇晃。 雨滴落在半圆拱柱下的马赛克彩窗上,画出了一道道不规则的痕迹。 在修道院的二楼,有一间名为“用餐室”的经文抄写室,这是主教杜尔达弗用来祷告的地方。 与外界雨水中的尸臭与霉味相比,抄写室内充斥着烤鸡、蜜酒与白面包的香气。 一卷卷书册陈列在书架上,积满了灰尘,两边的墙上随处可见别致的雕饰品和精致的挂毯,为了彰显弥赛拉的荣耀,黄金、白金与琥珀制成的屮字架自然必不可少。 在抄写室内,斜面抄写台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长方形的大型平面抄写台,可见主教阁下平日案牍之劳形。 在抄写台两侧,两个身影正面对面而坐。 “啊?”屁股才挨到凳子的猎魔人吉洛猛地站起,“神甫大人,您确定那是你认识的那个骑士?在水中泡了太久的尸体会膨胀的,会不会是认错了?” 在猎魔人对面坐着的,便是树篱乡的司铎神甫达尔杜弗,他戴着无边小圆帽,褶子里都带着笑,眯起的眼睛让人常常看不清他的眼神。 将烤鸡腿塞入嘴中,他肥粗的手掌不满地拍击桌面,杜尔达弗口齿不清地说道:“不可能认错,洪水来之前,他经常到我这来找我商议事情,咱们这认识他的人不少,我找了他相熟的流莺辨认过了,就是他。” “弥赛拉在上。”抿了一口蜜酒压惊,白发的猎魔人用手指在脑门上划了一个十字,“居然有如此一位贵族遇害了,真是遗憾。” “愿他的灵魂在圣父的怀抱中找到永世的安宁。”达尔杜弗咳嗽了一声,“可问题在于,他并非是蒙主召唤的自然死亡,而是死于非命,你检查过他的尸体了吗?” “检查过了,我认为这是暴民在闹事,因为他身上有上百道伤口,都是不同的人刺的。” “暴民闹事?巴奈特骑士拥有三段的骑士呼吸法,还有一件大师甲,曾经在西兰群岛和吸血鬼海盗作战,经验丰富,可不是那种菜鸟骑士。”达尔杜弗缓缓摇头。 骑士呼吸法一直是贵族集团压制平民的秘诀,但呼吸法的段数只是战斗力的上限,而并不代表真正的战斗表现。 一个五段呼吸法的菜鸟骑士很有可能被一名三段呼吸法的老练骑士杀死,这与战斗经验、武器盔甲与技巧有很大关系。 “可能是魔物,可能是强盗,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达尔杜弗略一停顿,吉洛心中一颤。 “秘党和魔女。”达尔杜弗往嘴里塞食物的手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好像说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玷污。 “魔女?”面色严肃稳重,吉洛的声音的句尾却有些尖细走音。 “这只是一种可能,我并没有说一定是。”没有察觉到吉洛的异常,达尔杜弗一摊手,“我不相信这仅仅是暴民起事,可能是有秘党和魔女搅局。” “为什么?” “哦,吉洛,我的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地牢中关押了一名危险的魔女,她不是一个人,她能在上瑞佛郡隐藏身份待了五年之久,我不相信她没有同党。” 站起身,白银烛台的光焰在风中晃动,达尔杜弗走到了吉洛的身边,竖起食指重重挥下:“巴奈特的死,一定是魔女干的!一定是秘党的阴谋!” 吉洛他夹紧了双腿,努力不让自己尿出来。 “所以,吉洛·唐·卡玛多,在弥赛拉的名义下,我托付你这个神圣而危险的任务,查清楚巴奈特的死因,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以防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等雨水稍停,你就乘船过去,查清那里的情况,我会调拨一批人手给你。” 吉洛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麻木地点了点头。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伱了。” 达尔杜弗望着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两道伤疤纵贯右眼的冷峻猎魔人,十分满意。 在他见过的大多数赌鬼醉鬼猎魔人中,这位吉洛算是最可靠的了。 若是杜尔达弗这次能得到升迁,两人继续合作说不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转过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瓶名贵的查克修道院产的葡萄酒,又拿了两个骨瓷酒盏,分别给自己和吉洛倒了一杯。 “好了,别苦着脸了,来喝一杯吧,你连续两次立功,足够你升迁去狼堡了。”达尔杜弗朝着吉洛举起酒盏,“等你回来,我就给你写晋升报告,吐司!(艾尔语干杯的意思)” “吐司!”吉洛食不知味地喝下了这一杯。 带着淡淡的尿骚味,吉洛走了。 吉洛走后,一个鹰钩鼻僧侣马上进了门。 他回头瞧了眼离开的吉洛,望着眉头紧锁的杜尔达弗,小声问道:“老爷,那个巴奈特不过是个乡下骑士,需要这么上心吗?” “你懂甚么?滚出去!” 碘着肚子,杜尔达弗在这间抄写室内来回走了两圈,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洪水饥荒,魔女秘党,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望了眼挂墙日历上的红圈,达尔杜弗披上了刺绣了三角形和藤蔓几何体的精致斗篷。 走出抄写室的大门,叫上两名武装僧侣和两名卫兵,达尔杜弗打开走廊后的小门,举起火把,穿过阴湿的青苔阶梯,进入了黑黢黢的地牢。 火把的光让地牢里稍显暖和了一些。 几只蚊蝇在空中飞舞,坚固的铁栏杆后,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缩在了墙角。 “魔女!”一名卫兵敲了敲铁栏杆。 那个身影没有反应。 透过铁栏杆间的缝隙,达尔杜弗脸上绽放着温和的微笑:“魔女,我最后一次问你,那东西去哪儿了?只要你告诉我,我虽不能放你走,却能让你在牢里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没有回应。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要不知好歹。” 背对他们的魔女依旧不理不睬。 “她还活着吗?”达尔杜弗对一旁的卫兵问道。 那卫兵拿下挂在墙上的鞭子,举着鞭子把手从铁栏杆的缝隙间伸了进去,以一种神乎其神的技巧,隔着铁栏杆猛地挥出。 “啪——” 爆炸一般的抽击肉体声后,那具躯体瞬间绷直,捂着被鞭子抽到的部位发出了压在嗓子中的“唔唔”痛呼声。 “你个魔女的儿子!”卫兵刚想请功,却被一旁的武装僧侣一脚踹在了腰上,“没看到司铎大人在吗?要是这一下打出了血肉,让司铎大人感染了怎么办?” 那卫兵讪讪笑着,将鞭子扔入了一旁的圣水桶中。 “还是不合作?”达尔杜弗继续笑眯眯地对那魔女说道,依旧得不到回应。 “好吧。”在久久的沉默后,达尔杜弗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细长的眼睛投射出怨毒的光:“这段时间严加看管,雨一停,就给她灌入十倍的圣水,把她灌成傻子,哼,真是浪费!” 又一次敲敲栏杆,达尔杜弗的脸上是寻常无法见到的阴狠。 “我给过你机会了,魔女,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雨停之前,我是不会再下来见你的了。” 火把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这个时候,地牢黑暗的角落,一双红色的眸子才缓缓睁开。 第十二章 神圣十户制 “由于我常年在高堡,对大家了解不深,所以现在请你们做自我介绍,每人把自己的出身,姓名,职业和家庭介绍一下,从你那,开始!” 圣父降临日次日清晨,雨水稍停。 站在猎人小屋前,霍恩叉着腰,右手提着长剑,精力十足地对着在场的村民们喊道。 被指到的那个村民浑身一震,强拽着他畏畏缩缩的妻子和儿子走上前来。 “俺叫比维尔,29岁,俺是种田的,公簿农,这是俺的妻子拉希尔,这是俺的两个儿子,小比维尔和小达佐夫。” 拿起简陋的芦管笔,霍恩在一张白桦树皮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在神圣艾尔帝国的乡村体系中,公簿农代表的就是半农奴。 他们在纳税人口册上,能拥有私人财产,也不会像农奴一样被买卖操控私刑。 但公簿农们必须租赁领主的土地,且必须完成农业劳作的任务。 将一個刻着两道痕的木牌扔给他,霍恩头也不抬:“去那边,站到和你手里木牌图案一样的木板后面,动作快点。” 拉着一家老小,比维尔站到了指定的位置,小达佐夫好奇地伸手去摸木牌,却被母亲一巴掌打了下来。 “好,下一个。”霍恩记录完毕,又一次喊道。 一名身穿黑棉布马甲的粗壮男人走了上来,他脱去了头顶的毛呢帽子,按着他老婆的瘦弱的背,躬身行礼道: “仁慈的圣孙子老爷,我叫雷克多·铁水,35岁,是武装农,家里有个铁匠铺,这是我的妻子索尔米,没有子女。” 多瞧了雷克多两眼,霍恩继续在白桦树皮上做记录。 武装农是帝国封建乡村体系中的富农阶层,他们大多是中小地主和富农,并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只需要自备武器服兵役。 不过,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武装农们大多不再上战场,而是用上缴盾牌税来代替,领主可以用这笔钱来招募雇佣军。 但他们依旧是领主们的狗腿子,属于乡村秩序中的中层管理者。 将一块刻着四道痕的木牌扔给他,霍恩扬起脑袋:“好,下一个。” “圣孙子阁下,我昨天介绍过我自己了,我叫杰什卡,31岁,是流民,没家人,以前当过雇佣军,现在主要做泥瓦匠。” 霍恩记得这个很有眼色的独眼龙,他应该就是附近流民们的领袖。 流民是帝国颁布《逃奴法》后诞生的特殊群体。 这些人往往集群而居,在野外活动,以防止逃奴猎人的抓捕。 他们不会在一地久待,靠打短工、乞讨甚至偷窃抢劫来维持生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流民。 霍恩抽出一个只有一道痕的木牌,扔给了他。 “下一个!” 半上午的时间,霍恩都在给这群村民登记与分配。 在这山丘上的村民,一共有221人,39户,其中武装农6户44人,公簿农22户137人,流民11户40人。 在小屋的一侧,预先竖立好了四块木板,每块木板上有着不同的图案,木板后则站着拿了相同图案木牌的人。 每个木板后头大约是8到10户人家,这些村民们相熟的交头接耳,不熟的便各自坐下。 他们左瞧瞧,右看看,四处打量,还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将白桦树皮用皮绳穿在一起,霍恩转身向这些村民走去。 清了清嗓子,跨步站到村民面前的一块大岩石上,霍恩张开双臂:“信民们,羊羔们,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如圣父所言,当今妖魔当道蛇鬼横行,打败了魔鬼巴奈特,你们骄傲了吧?可那么多魔鬼,巴奈特只是其中之一,其余的魔鬼数不胜数啊。 你们想想,连骑士都变成了魔鬼,这难道不证明了魔鬼就在我们身边吗? 或许在座的各位到现在不是魔鬼,可以后要是有人被魔鬼诱惑了呢?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我虽有阿母庇护,可各位却没有啊,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我提议,咱们要实行神圣十户制。” 神圣十户制? 伸长了脖子,红磨坊村村民转头向两边看,他们从各自的脸上只看到了疑惑。 “圣孙子老爷,这神圣十户制是什么意思?市民的十户联保吗?” “差不多,所谓神圣十户制,以你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将八到十户编为一保,设十户长,由于魔鬼的腐化会传染,一人魔鬼,全保都要负责,只有举报魔鬼的没有罪过。” 如老鼠窸窸窣窣,村民们垂下脑袋,一群群后脑勺水面树叶般起伏波动,压低嗓门窃窃私语。 “我又不是魔鬼,怎么我要负责?” “反正我问心无愧……” “小点声吧,这可是圣孙子的指示,小心圣女拿雷劈伱。” 见到村民们在议论,霍恩并没有去制止,不满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他设立神圣十户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以这些愚民的认知和盲目,煽动他们太容易了,昨天的事就是证明。 霍恩没有自己基本盘去作为触角,他只能借助这种办法来获取足够的信息源,了解村民们的动向。 “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霍恩背着双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我不会强迫你们去做,不同意的人,现在就可以从你的位置离开了……” 听霍恩这么一说,不少人家便大松一口气,整整衣服,挂上轻松的笑容,转头便要离开。 “但是——”瞥了一眼离去人们的步伐,霍恩笑道,“正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主’,你入了十户,自己是自己的领主,那便自动摆脱了公簿农的身份了。” “你要站这边啊?” “那行,我站这边。” 刚刚站起要走的人立刻转了圈,和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不论武装农还是公簿农甚至是流民,只要加入十户,马上遥领土地五十亩!已有的就再加。” 从手边拿起一叠树皮封地状,上面是用萝卜章印的“受命于圣,苟利生死”。 霍恩自信地对他们竖起五根手指,“别担心兑现,教会奉我阿母为主,仆人的土地自然是主人的,阿母又是处女神,又只有我一个儿子,说到底,教会的土地迟早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反正等洪水退了,我就润了,你们上哪儿找我兑现去? 只要我逃走之前别出幺蛾子就行。 况且,为了从森林中获取足够的食物,霍恩必须得提升他们的纪律性和组织度。 要不然天天一惊一乍地,事事要霍恩来亲自微操,不是个办法。 听了霍恩的话,不少村民眼睛一亮,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诶,对啊,圣父没有老婆,圣主又是处女神,这一大家子绝嗣了啊,怪不得要收圣孙子老爷做养子呢。” “那照这么说,世界都是圣父创造的,那世界迟早都是咱们圣孙子老爷的啊。” 眼见村民们逻辑滑坡,霍恩却没有阻止或反驳。 经过昨天的洗礼,他有了理解了这群村民的认知与想法。 他们并非智力低下,相反,从他们欺骗让娜来“借”钱的时候,就足以见识其精明。 他们表现出来的盲目和愚蠢只是因为眼界见识的限制,导致他们无法做出超越他们认知的行为。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霍恩只能在他们的框架下对话,否则根本无法交流。 继续摆着经典的神棍微笑,霍恩矜傲拍拍手,打断了他们的议论:“我的话讲完了,你们谁赞成,谁反对,赞成的不说话就行,反对的请举手。” 说到这里,霍恩特地等了三五秒,村民们不是低头看地,就是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那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自己推选十户长,午饭后来找我开会,午饭的粮食,我来出。” 第十三章 铁不导电? 弯折的闪电从毛榉树间穿过,染亮了原先灰暗的雾气。 淡淡的雨腥气在鼻尖萦绕翻腾,浓重的湿气在霍恩的发尖凝出了水珠。 在林地旁的空地上,灿金色的头发正在随着电光而飞舞,穿着皮革束腰甲的让娜,手中正不断发出闪电,轰击挂在树上的金属板甲。 “好了,停。” 叫停让娜的电闪雷鸣,霍恩快步地走到了那金属板甲前面,用树枝掀起了板甲。 一只松鼠弹着大尾巴跳出,飞窜速度之快,都快拉出残影了。 伸手探了探盔甲的边缘,霍恩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盔甲上被轰击得白热熔化的部位。 “这怎么可能呢?”霍恩有些发愣,“为什么会不导电呢?” 是的,先前霍恩看到让娜刺穿巴奈特胸膛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那把草叉根本是破不了巴奈特盔甲的防的,而如果其电流大到能在不到半秒的时间融化铁甲的程度,那在盔甲内的巴奈特,早就被电成焦炭了。 巴奈特穿的是半身板甲类似于四分之三甲,虽有铁靴,但没有大腿甲,也就是没有接地。 让娜放出的闪电居然只是加热了铁甲,而不是通过金属盔甲导电电死了他。 让闪电通入巴奈特躯体的,还得等到让娜刺破其盔甲,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 金属通电只会加热?这是否意味着这个世界的金属,可能是一种电阻率极高且电阻温度系数极高的半绝缘体? 或者,让娜手中的闪电只是披了闪电的外衣,内里是完全不一样的物质? 像是想到了什么,霍恩猛地转头:“让娜,你有听过魔潮或者神灾之类的玩意儿吗?” 挂着两个黑眼圈,让娜一脸梦醒时分的迷茫:“那是什么?” 望着让娜迷茫的脸,霍恩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让娜脸上的黑眼圈:“使用这個电弧神术对你精神消耗这么大吗?” “没有啊,只向着一个方向轰击的话,要连续轰击好一会儿,才会觉得发晕,休息一会儿就又好了。” “那你眼圈怎么黑了?” “要,要你管……地太硬了,我没睡好不行吗?” “没睡好就没睡好,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掏着耳朵眼,霍恩一脸懵,他拍拍空荡荡的肚子,“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先吃饭吧。” 拉上让娜,霍恩径自从林边空地来到了村民聚居的山坡上。 在空地上,早早地竖起了一个长草棚。 吊在灶火上,几个大黑陶罐正咕嘟咕嘟地煮着,散发出热腾腾的蒸汽,甜香的米果味在这一方小小的山丘上荡漾。 米果是千河谷的主食作物。 它是一种类似于稻米的谷物,但比稻米要大不少,一粒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千河谷不像别处,来自翡翠海的炎热季风与熔炉高地的寒流会在这处山区交汇,导致千河谷这片地区雨水丰沛温暖潮湿。 帝国人常吃的小麦等作物相对喜旱不喜湿,而能忍受潮湿的黑麦又耐不了热。 要不是千河谷人的祖先从血肉王庭那带来了米果这种作物,估计千河谷要和南方的黑蛇湾一样荒废到现在。 尽管米果可以直接吃,但当地人还是习惯熬煮食用。 这米果是巴奈特的遗产,这老小子藏了整整四百磅的米果,硬是不愿意拿出来。 霍恩知道,武装农们其实多多少少也藏了一些食物,巴奈特的食物应该就是为了控制这些武装农们。 在这里的人看来,稳住了武装农们,剩余的人不足挂齿。 恐怕巴奈特也不会想到会凭空冒出圣孙和圣女两个神奇的存在吧。 一个在精神上摧毁了他的地位,一个直接在肉体上把他物理摧毁。 在几个陶罐前,村民们都排着混乱的队形吵吵嚷嚷地领取米果粥。 见此情形,霍恩摇摇头,端起预先为他盛好的米果粥,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向着猎人小屋走去。 猎人小屋的大门敞开着,小屋中央的火炕上竖着一个陶罐,里面正煮着香气扑鼻的鱼汤,白花花的汤汁中翠绿的野菜在翻滚闹腾。 浓郁的香气传到外头,哪怕是刚刚吃过午饭,其余的村民们都还是忍不住地伸头探望。 氤氲的水汽中,五个人围绕着中间的鱼汤而坐,他们便是新选出的四位十户长布萨克、黑兹、杰什卡、查普与神甫柯塞。 杰什卡低着头盘腿而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神甫柯塞面色发白地在额头画着屮字做着祷告。 黑兹用手掌竖在嘴角,偏着脑袋,神神秘秘地和布萨克在说话。 作为唯一的武装农,布萨克规规矩矩地坐着,看向眼前几人的神色中充斥着鄙夷。 至于最后一名十户长查普,则木然地望着陶罐下的柴火。 从大门走入,坐到首位,霍恩一一检视了眼前的四位十户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两名公簿农,一名流民,一名武装农。 对于现代人来说,按人口比例来选出这四名十户长很正常,这放到神圣艾尔帝国来,四个十户长都是武装农才是常态。 把最后一口米果粥吞入腹中,霍恩用木碗舀了一碗鱼汤,加上鱼头,左右扫视了一圈,将鱼汤首先递给了布萨克。 布萨克既是理所应当又是十分受用地直起背,恭敬地接过了鱼汤。 空出手,霍恩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四位都是各自十户内叫人信任尊重的领袖,以后我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你们去办,办好了有奖励,办不好有惩罚。 今天我找诸位来,同样是为了各自十户内的信民们。 不瞒伱们,骑士老爷藏着的粮食只剩一百磅左右,顶多再撑一天,所以饥荒的事情必须快点解决。 先前我说过了,允许你们进入森林觅食,但怎么觅食得有个章程,不能大家都进森林,吓跑了猎物不说,就他们白费的功夫还抵不上找食物的消耗。” 此刻,布萨克喝完了第一碗鱼汤,霍恩拿起空碗,又给一旁的杰什卡舀了一碗。 “所以,我决定分工,杰什卡,你找几个有狩猎经验的,组成一个狩猎队,负责猎取走兽鸟雀。” 杰什卡接过鱼汤:“愿意为您效劳,圣孙子老爷。” 布萨克和黑兹都有些嫉妒地盯着杰什卡。 自从上一代骑士老爷把林地献给高堡大主教以来,已经有小二十年没让他们进入森林,原先负责打猎的武装农都改行开纺线作坊了。 但流民中却有不少偷猎者或之前当过猎人的,像杰什卡自己就是老偷猎者了,经常和贵族的巡林官们打交道。 要组建狩猎队,那自然是从流民中挑选领导者与主力。 “哼,臭外地的。”黑兹嘟囔了一句。 “你们每个十户,挑选四五名青壮男子,力气大,腿脚好的,加入狩猎队,差不多二十人应该够了。”霍恩将第三碗鱼汤递给黑兹。 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继续说道:“除了狩猎队,还有采集队,同样的,你们每个十户挑选十五个手脚利落眼神好的,男女都可,负责采集野菜、姜黄、野果、大蒜、橡子、木柴和蘑菇等。 采集队不需要集体行动,每个十户划分区域,各自采各自的,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第四碗鱼汤分给查普,查普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只是木木地接过了木碗,将鱼汤一饮而尽。 “在采集和狩猎外,还得有个辎重队,每天由各个十户根据情况临时挑选,负责做饭、照顾小孩、缝补衣物、打水、修建修补茅舍等等,原先各自开小灶太浪费了,以后一起开伙,所有人吃一样的饭。” 一边说着,霍恩把盛着鱼尾的汤递给柯塞神甫:“至于剩下的人,别闲着,干不了活就唱圣歌和祈祷,至于唱什么,怎么唱,柯塞神甫等会儿留下来详谈。” 柯塞食不知味地抿了一口汤。 用汤勺在陶罐里搅了搅,霍恩抬起头左右望望:“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站起身正要走的十户长们纷纷转身,不解地看着霍恩。 “你们各自十户内,如果有未被领养的孤儿,可以送到我这来,充当我的仆从与亲卫。” 第十四章 圣孙的恩情还不完 “诚谢圣孙霍恩,赐饭养我肉身,恩情还之不尽,万福圣主圣孙。” 村民们嘲哳难听的齐唱声与浓粥的香气一起飘荡,骚扰着霍恩的耳朵与鼻子。 这首歌其实就是村民最常唱的谢饭歌。 每年冬临节大家都要齐聚在村子的前厅中,在巡游神甫的主持下,围着长木板桌唱这首歌。 霍恩将原有的曲调加快了速度,改换了部分歌词,好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唱得整齐和大声。 这同样是塑造秩序和纪律的一环。 用一条手帕擦着后背的汗,霍恩依旧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地急速跳动,他今天一下午都在让娜的指导下练习骑士呼吸法。 霍恩已经受够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了,一段呼吸法可能不算什么,但至少有了一些保护自己的力量。 可说实话,霍恩对呼吸法确实不在行,他上辈子是小镇做题家,对体育一窍不通,这呼吸法先要剧烈运动和力量训练,然后又突然做瑜伽。 反正霍恩练了一下午了,丝毫没有感觉到让娜所说的“冷热”两种气息。 霍恩抬起头,看向棚子外面,下午的时候终于停了雨,可没想到只是间歇性的,傍晚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这时,在霍恩的视线中,一个少年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过来,应该是布萨克提前盛好的,叫人送来。 接过木碗,霍恩低头,用勺子在其中搅合了一下,果然在最底部发现了一只鸡腿。 这便是今日的晚餐了。 这粥是用五十磅米果、二十磅浆果,十磅野菜蘑菇,三条鱼,两只山鸡以及七八磅橡子面加水熬成一百五十磅的粥。 狩猎队的能吃肉,采集队的能吃一碗,而其余的人都只能吃半碗。 一下午的时间,狩猎队二十人打到了两只山鸡,这战绩不算好,霍恩大致能理解,毕竟时间紧任务重互相之间还没有磨合好,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过段时间,狩猎队应该就能有不小的产出了。 可很快,杰什卡便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你说的猎物很少是什么意思?”霍恩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木碗,“是有人在捣乱吗?” “不不不,就是字面意思。”杰什卡的神色同样凝重,“圣孙子老爷,您知道的,按理来说,夏末秋初是猎物最多的时候。 可这森林里却看不见多少动物的脚印和动物小径,连兔子和田鼠都找不到,只有鸟雀,这太诡异了。” “只有鸟雀……”霍恩摩挲着下巴,那上面已经有了一层短硬的胡茬。 千河谷以山丘遍布河湾纵横而闻名,一些主要的道路必须通过桥梁,一般不管是教会的赈济还是国王的赈济,亦或者是其他有活力社会组织的赈济,都会集中在城镇地区。 霍恩想要润走,第一步肯定是到城镇附近,不管是购粮还是租马车护卫都得在城镇。 这两天雨水正在慢慢变小。 一般来说,雨停之后,大约一到两周洪水就会退去。 可要等到道路能通行,还要再等一两周去修复桥梁,尤其这次洪灾这么严重。 霍恩他们最少撑两周,最晚得撑四周。 单靠鸟雀的话,以目前的粮食的储量和采集队的产出,是绝对撑不到那时候的。 不应该啊,这林地高堡大主教两三年才派专门的猎人来一次,森林里的动物应该很多才对啊。 这些猎物能够提供可贵的肉食,蛋白质与油脂,配合野菜橡子面等食物,一头和鹿差不多体型的动物够二百多村民吃一天的了。 黑松林虽然不大,可三四十头中型大小的动物总该有吧? “你们明天再往更深处走一走,我和让娜跟你们一起去。”思考片刻,霍恩用勺子敲敲空荡荡的碗底,“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 “是,圣孙子老爷。” 杰什卡刚走,布萨克就迎了上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六個孩子,五男一女。 他们面色灰暗,嘴唇干裂发白,像一根根豆芽菜,头大身体细,披着烂布条一样的衣服。 这应该就是各个十户内的孤儿。 “圣孙子老爷,这便是各十户内的孤儿,四个流民出身,两个公簿农出身,我挑选过了,没有残疾,牙口也好。” 布萨克是少见上过教会安日学校甚至还差点进入撒林会学院的武装农,做起事来条理分明,后勤上的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挑选孤儿的事情,做的同样周到。 “你们都多大了?” 几个孤儿嘴唇颤动,互相紧靠在一起,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九岁。”布萨克替他们回答道。 霍恩点点头,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不过这倒正常,年纪再小一点,又没有父母,前段时间就该饿死了,再大一点便算是成人劳动力了。 “别紧张,阿母之下众生平等,我是弥赛拉之子,可我和你们一样,都曾是孤儿。”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霍恩伸手摸了摸最小孩子的脑袋,“你们的父母,都是虔诚的信民,是我的同乡伙伴,挚爱亲朋,他们去世了,我同样难过。 没有父母的保护,伱们肯定和我一样遭受了很多委屈和不公,我当年都咬牙挺下来了,可我看到你们,仿佛又看到了我自己,我就想,或许我能做些什么,这才把你们都叫过来。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都没有家,既然如此,干脆你们做我的教子,我为你们洗礼,做你们的教父,这样我们便都又有一个家了,如何?” 霍恩慈父般的目光扫过,虽然那几个孤儿依旧低头看着地面,没太大反应。 好吧,看来自己的话已经触及到他们的灵魂,霍恩尴尬地挥挥手,多的他就不多说了,赶紧让孤儿们走吧。 “让娜,你带他们去洗一下,换身衣服……你怎么倒是哭了?” “我没有,你看错了。” 送走了让娜,霍恩拿起箱子上的书,还想趁着天光还亮继续研读,却又一次被凌乱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之前的那个小修士阿尔芒,拽着柯塞神甫的袖子,走入了霍恩的猎人小屋。 这事情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这个年纪不学习,等以后高考公考……哦,这里没有啊,那没事了。 轻叹一口气,霍恩放下了手中的诗集,坐起身:“柯塞神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圣孙子老爷身为弥赛拉之子,是最接近圣主的人,我侄子才疏学浅,有些教义上的疑惑,可以向您询问吗?” “问,都可以问,有什么不能问的?”果然,霍恩早就预料到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小修士阿尔芒作为唯一接受过经院教育的人,必定会对“圣孙”“圣女”的存在感到怀疑,并且会对与教义相悖的地方感到迷茫。 柯塞是杀猪屠夫,认识的字都不多,所以红磨坊村真正的巡游神甫其实是这个非常聪明的小修士。 霍恩需要他的地方不少,要是他不听话,造成的破坏会更大,到那时,霍恩就只能挥泪放让娜了。 “圣孙子阁下,圣父圣树圣主三位一体,是圣三角,为什么还会有您这个养子呢?” “可我就是被弥赛拉收为养子了。”摆正了姿态,霍恩一摊手,“事实胜于雄辩,你认为的三位一体必然是错的。” “那这三位一体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一家共四位,为什么说是三位一体呢?很简单,这三位指的其实是父亲、母亲和孩子,圣父是父亲,圣树是母亲,阿母是孩子,现在有了我,圣父依旧是至高的原父,弥赛拉成了母,而我成了孩子。 所以三位一体第一指父母子女一个大家庭的一体,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家庭和睦,子女要孝顺父母,父母要关爱子女,将慈爱代代相传。 第二指圣父代表过去,圣树代表现在,圣主代表未来,而未来终将变成现在,我又会再次成为未来。 如车轮旋转,车轮下的蚂蚁看到都是不同的花纹,以为是不同的物体,可却属同一个运动的车轮,无论它如何运动,它本质都还是那个车轮,我们都是圣灵的一个侧面。” “可教义上说,三位一体是圣灵一致,而位格不同……” “假经文,教会把上面的意思领会错了。” 阿尔芒的面色有些惊愕:“《福音书》还会错?” 霍恩一副拈花微笑的表情:“福音书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抄录传诵怎么会没错? 况且,难不成接近圣树和弥赛拉就必须要经书吗?尽信书不如无书,为什么人们不可以越过《福音书》和弥赛拉交流呢? 若人人心中有光明,则人人可以成圣人,弥赛拉叫我来传福音就是为了纠正这错误。” 看到阿尔芒脸上混杂着迷茫和若有所思的神色,霍恩暗地里差点没憋住笑。 这便是霍恩为他“圣孙”身份打的补丁,其本质和禅宗与阳明心学那一套类似,在他家乡的欧洲历史上,同样有闵采尔提出了类似的想法。 他看得出来阿尔芒是接受过经院教育的聪明人,这种人越聪明就越容易在这一点上陷入牛角尖。 与其让阿尔芒的迷茫发酵成怀疑,还不如让他更迷茫。 至于后续的解释,就跟霍恩的遥领一样,完全不考虑。 反正等洪水一退,他把钱财一卷,拉着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逃跑就是了。 第十五章 绿衣魔笛手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坐在地上,霍恩能感觉到浑身血肉冷热交替,先前锻炼时的肌肉酸痛以及呼吸急促全都不见了。 口中轻柔地吐出浊气,冷热交替的感觉渐渐散去,霍恩睁开眼睛,只感觉肚子里连续不断地发出咕咕的鸣叫。 他赶紧往嘴里扔了几个浆果和肉干,暂时先垫一垫。 骑士呼吸法对食物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求每天要摄入足够的肉食和油脂,米面更是不能少。 这就意味着一个普通人想要修习呼吸法,要么如让娜这样天赋异禀吃屎都长肉,要么就得一日三餐有菜有肉且有空练习。 这就是为什么骑士呼吸法的练习方式传播很广,可绝大多数修习者的阶层都是武装农往上。 普通人供应不起这么高的粮食消耗。 不过自从百年屮字战争结束后,劳工和工匠的薪资水平大幅上涨,导致普通劳工乃至流民中都出现了一段二段的呼吸法修习者,雇佣兵行业随之兴起。 帝国贵族议会手忙脚乱地连出《逃奴法》和《劳工法》两部法律来限制,就是害怕这群下层阶级掌握了超凡力量。 在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等于暴力等于权力。 啃完最后两口粗糙的麦糠面包,用水硬和下去,霍恩打了個嗝,吐出了不少难闻的酸气。 闭着眼,霍恩缓缓回忆先前的感觉。 按照让娜的说法,一段呼吸法的标志便是能随意开启这种感觉。 到那时,身体耐力会大幅增强。 “圣孙子老爷……” 霍恩睁开眼,杰什卡那张布满皱纹的大脸就蹦了出来。 “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出发。”霍恩以为杰什卡是来催自己上路去森林的。 可杰什卡却苦着脸摇了摇头:“人没齐,今天早上收笼子的时候,有两名狩猎队的成员失踪了。” “失踪了?是跑丢了吗?你们找过了吗?” “我们只找到了一个,但他已经昏迷了过去,刚刚把他抬到柯塞神甫那里去了,希望柯塞神甫的赐福能够唤醒他。” 杰什卡话音刚落,霍恩便听到不远处“啪”地传来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啼哭般的哀鸣以及村民们的连连赞叹。 将手帕塞入腰带,霍恩站起身,朝着村民们聚集的空地走去。 走到半路,便见十七八个村民,簇拥着柯塞神甫,两个青壮中间夹着一个少年正往这边走来。 那少年鼻歪眼斜,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右脸上是一个高高肿起的血红色巴掌印。 “仔细和我说说,怎么回事?”霍恩走到那被柯塞一巴掌打蒙了的少年面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原本和我弟弟两个人在林子里收抓猎物笼子,然后,然后我就头晕,晕着晕着,就听到了笛子的声音,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没等少年说完,一旁的柯塞神甫便苍白着脸呢喃道:“绿衣魔笛手,肯定是绿衣魔笛手。” 不管是杰什卡,还是从另一边赶来的其余村民,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让娜,都脸色陡变。 绿衣魔笛手? 根据这个关键词,霍恩迅速在脑中搜寻相关的记忆,很快便找寻到了相关的记忆。 这绿衣魔笛手和霍恩老家的“拍花子”传说是类似的东西。 传说当年千河谷人的祖先从熊堡领库什河迁移到千河谷的路上,曾经被一群巨鼠围攻。 千河谷人的族长用一百磅白银雇佣一名绿衣吹笛手带走群鼠。 吹笛手接受了族长的请求,吹着笛子带走了巨鼠。 可族长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所以每隔几年,愤怒的吹笛手都要扬起迷雾,吹着笛子诱拐小孩子,把他们从悬崖上推下去。 如果在霍恩的老家,这种传说不过是拿来恐吓不听话的小孩。 可在这个名为中土的世界,这确是真实的存在的,基本每隔几年都有一堆倒霉蛋。 每当有大雾天气,低于十二岁的孩子都会被锁在家中,不准他们外出。 不过考虑到千河谷是全帝国秘党与邪教团活动频率第二的地区,霍恩不难猜出这群“魔笛手”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想到这,霍恩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柯塞身上。 他记得,柯塞神甫的双胞胎女儿安娜和莉娜就是这么被魔笛手拐走了。 向来优柔寡断墙头草的柯塞神甫正定定地望着霍恩,把霍恩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才蹦出来一个魔女,又蹦出来一个魔物,霍恩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红磨坊村竟能诞生这么多卧龙凤雏。 如今从森林里能获取的粮食本来就少,消息传出去,还有人敢进入森林吗?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用大拇指刮着人中,霍恩思忖了一会儿,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 没有人说任何话,他们都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不能再犹豫了,霍恩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宝剑,高高指向森林,语气肃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魔鬼了,必须要出重拳!各十户采集队暂时停止采集,十户长立刻抽调青壮男子,充当肉……护卫,随我荡除妖魔!” 几个胆大的青壮们马上开始欢呼起来。 霍恩脸上则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反正管你什么牛鬼蛇神,在魔女面前,不过是小魔见大魔罢了。 在无数猎魔人故事和冒险诗中,魔女一个非常突出的特征,就是她们都能压制乃至驱使部分魔物。 含金量,弥赛拉敌之首的含金量! 经过一番准备,霍恩与让娜以及三十个青壮便各自拿了渔网、草叉、连枷、斧头以及火把上了路。 向来趋吉避凶的中肯老柯塞这次可没逃避,他居然拿起了许久未用的杀猪刀,一起进了森林。 天空阴恻恻的,没有下雨,偶有几滴水丝穿过熊熊燃烧的火把,激起一阵阵青烟。 穿梭在斑斑晨雾的黑松林中,耳边除了松鸦厌人的嘲叫声,便只剩下鞋底在滑腻地面踩踏的湿滑声。 就好像是一根黏腻的舌头在舔着人的耳朵眼,反正霍恩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换上了骑士老爷的皮坎肩,挎着长剑走在第二列。 在他身边,手持前端削尖烤黑了的长棍,身穿束腰皮甲的让娜,四处张望默然地前行。 “圣孙子老爷,你看,他们就是在这晕倒的。”杰什卡指着一处简陋的木笼陷阱说道。 顺着杰什卡指着的方向,能看到那是一棵山毛榉。 迈步上前,霍恩探头探脑地四处查看了一番,用手半剑拨开了一处草丛,一个清晰的脚印正淹没在泥水中。 “走!” 按照脚印延伸的方向,霍恩等人举着火把再一次出发。 随着霍恩等人越前进,杂草和灌木便越多,而雾气同样变得更浓。 杂乱的脚步声时不时停止,霍恩等人不得不频繁地停下砍出道路,或跳过溪流水沟以及布满青苔的倒木。 伸手握住了让娜的手,霍恩拉着他一起跨过一条水沟。 让娜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但她却没有挣脱,而是握紧了霍恩的手。 “跟紧我。”魔女这种大杀器,还是握在霍恩自己手里更放心。 耳边松鸦的叫声不知何时消失了,连虫子的叫声都开始变得渺远,地上的脚印依旧是深一步浅一步的。 追着脚印,霍恩一行人停在了一条小溪边,脚印便是在此处消失了。 是跳入小溪了吗? 看过恐怖片的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分兵是大忌,霍恩皱起了眉头,他正想招呼一声,让青壮们逆流而上。 可突然,他便感觉到耳廓有些湿湿的,一阵劲风从无处袭来,将树叶与青草撞得哗哗直响。 “嗡——” 那是什么?在耳畔呼呼的风声中,霍恩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像是飓风之夜忘记关紧的窗户。 不对,是笛声。 这笛声轻微而又悠扬,静飘飘地钻入人的耳膜中。 劲风过后,霍恩感觉好像安静了,连脚步声都停止了,更别提青壮们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在若有若无的笛声之中,霍恩转过头,却是汗毛乍立。 只见在场的所有青壮不知何时陷入了停滞,他们面色恍惚,如梦游一般随风微微摇晃。 仿若三十个突然卡壳的机器人,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风声过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有些渗人。 若有若无的笛声向着远方消逝,霍恩咽了一口口水,不是,你玩真的啊? 第十六章 毛茸茸小兔兔 微风吹过霍恩的头发,将几滴清凉吹落到了的脖颈,沿着凸起的伤疤缓缓滑下。 诡异的沉静中,霍恩抽出手半剑时的金属摩擦声异常响亮。 回头再看让娜,她捂着嘴不敢动弹,眼神却依旧清明。 还好,让娜没有被影响,要是出了什么事直接还可以“让娜助我”。 稍等一秒,见这群人还是在雾中慢摇,霍恩当即上前,来到了杰什卡附近,他管不得不能叫醒梦游者的说法,上去便是一声大喝。 “杰什卡!” 原先还在原地梦游般摇摆的杰什卡则浑身一震,眼中的迷茫尽去,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脑门上凝聚。 像是起了什么连锁反应,附近的几个青壮跟着苏醒过来。 但他们可没有杰什卡这样镇定,当场被吓得“呱呱”直叫。 “呱,是绿衣魔笛手,快退啊!” “呱,一定是那魔笛手把我们吹至昏迷,可能是要迫我们去做他的奴隶啊!” 霍恩还没怎么说话,柯塞神甫便跳了出来,给那几个乱叫唤的一人一个掌掴重击:“想象力那么好做什么?没看到圣孙子老爷和圣女老爷都在吗?怕個卵鸟!” 霍恩望着正在维持秩序的柯塞神甫,轻叹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隐隐猜到霍恩是伪圣孙,所以有些不合作态度的柯塞神甫,在这件事上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积极。 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希望渺茫啊。 等等,霍恩猛然醒悟,村民们觉得霍恩没被控制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圣孙子,可自家事自家知,他就是个人假圣威跳大神的。 让娜没有被魔笛手影响是因为她是妖魔鬼怪之王,正宗狗魔鬼,豁免一个小小的魔笛手是很正常的。 可自己是怎么摆脱的?是因为自己牵了让娜的手吗? 还没等霍恩想清楚,便又听到有人在惊叫:“喂,你在干什么?你往哪儿走?” 一个十四五岁干瘦少年,不知何时走入了溪流之中,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 在先前的惊叫声中,基本上所有恍惚的人都苏醒了,可唯独这少年没有丝毫反应,最后甚至干脆不管不顾地向前走去。 一旁的同伴越过其他人想要去扒拉他,可霍恩却一手将其拦住:“别叫他,找根绳子系在他腰上,看看他往哪儿走。” 再一次拽住让娜的手,霍恩低声说:“让娜,你注意一点,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要犹豫,直接出手,别怕误伤,这是在荡除妖魔,阿母会宽恕你的。” 用绳子牵着,少年在溪流中前进,而霍恩等人则在岸上跟着。 就这么走了一段距离,两侧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地势逐渐变高,霍恩等人则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壁前。 山壁前的空地明显有人工砍伐的痕迹,附近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留下大小土包和凹坑,只余几块灰黑色的岩石。 在山壁上,藤蔓如门帘般垂下,但依旧能从藤条的缝隙间,看到内部黑黢黢的洞口。 那悠扬的笛声就是从这洞口内传出。 相比于先前,由于距离的靠近,笛声清晰了不少。 看来,这魔笛手就在山洞之中。 将那被迷惑的村民绑到树上,青壮们聚集到了山洞前。 “杰什卡老大,你看,兔子!”一个流民青壮指着前方喊道,在山壁前,三只毛茸茸的小白兔正悠闲地啃着青草。 其中最近的一只,就是七八步远的地方。 这可太难得了,他们在森林里找了半天多的时间,连兔子屎都没找到,这里居然有一只。 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那流民青壮在喊完话后,没等其他人有什么回应便拿出了长弓,对着那兔子一箭射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让他们跑了或钻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到。 “噔——”弓弦弹动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箭矢划破了空气,直直奔向了那只白兔。 箭尖闪着寒光,眼看着就要钻入白兔柔软的皮毛,刺入它的血管心脏,但霍恩眼前一花的功夫,那兔子原地跳起,有力的后肢在木箭箭杆上蹬了一下,直接将木箭蹬歪飞出去。 还没等众人惋惜,那白兔落地的一瞬再一次蹬地而起,这一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了。 太快了,那白兔跳起的速度太快了,它仿佛在低空飞行一般,化作一道白光,扑到了弓手的脸上。 “啊——”尖利的惨叫从弓手的口中发出,他伸手去抓住那白兔的耳朵,却死活拽不动。 弯曲的长爪从娇嫩的绒毛中伸出,刺破了弓手的皮肤和血肉,钳住了他的锁骨。 三瓣嘴张开,如同锯齿状的尖牙迅速咬开了弓手的喉管,大口地吮吸着弓手的血。 杰什卡闪电般拉弓射出一箭,可那白兔优雅地在弓手胸口一蹬。 这借力一个后空翻,不仅躲过了这一箭,前肢的长爪还顺带将弓手的脑袋整个割下。 磅礴的血腥气瞬间爆开,升起的血柱,喷泉一般甩着八字落地,将水雾都染成了红色。 雪白的兔毛沾上了猩红的血迹,在绒毛的尾端凝聚成了一个个小尖尖。 此刻,红色的眼睛,正牢牢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呱,是魔物,快退啊!” “呱,那魔物咬死我们,可能是要迫我们的灵魂去做他的奴隶啊!”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注视着眼前的白兔,霍恩却是不慌不忙,他慢悠悠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仰着下巴,将剑尖指向了它。 见到霍恩的挑衅,那白兔的兽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它后腿突然绷紧,再一次跃起,眼一花的功夫,一道白光便已扑到眼前。 “圣孙子老爷,小心啊!” “快保护圣孙子老爷!” 身躯纹丝不动,霍恩傲然一笑:“电来!” 在霍恩背后,一道闪电瞬间炸响。 电光划破长空,狠狠轰击在了那白兔的身躯之上,耀眼的白光不断闪动,让原先灰暗的森林都亮堂了几分。 当一切恢复寻常,散发着诱人肉香的白兔已经落到地上,后腿还在不断抽搐。 潇洒地还剑入鞘,霍恩不去看倒地的魔物,他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区区魔物……让娜助我!” 两道电弧再次划破长空,将另外两只飞奔跳起的魔兔击落。 拍着膝盖上的草叶和泥土,霍恩尴尬地从地上爬起。 轻咳两声,他换上了严肃的面容:“让娜,我的圣女与骑士,我命伱立刻扫清这些兔子魔物,斩杀这些魔鬼的仆从!” “遵从您的命令,我的大人。” “还有你们,给这位英勇的弓手,收拾一下尸体吧。” “遵命,圣孙子老爷。” 接下来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里,山壁前的空地上电闪雷鸣,空气中充斥着闪电轰击空气后的淡淡臭味与肉香味。 让娜清扫魔兔的时候,霍恩却还在想一开始被笛声诱走的那村民。 如果魔兔们挡在山洞洞口,那现在地上该有他的尸体啊,可那脚印却一直延伸到了洞口。 为什么那个被笛声吹走的人不会被攻击呢?这些魔兔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是魔笛手在饲养这些兔子吗? 暂且放下这些疑虑,霍恩走到了被电死的八只魔兔面前。 一共四大四小,一家子整整齐齐地散发出淡淡的肉香,让不少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直叫。 这种魔物肉是非常昂贵的,甚至与黄金等价。 骑士们可以靠着服用这种魔物血肉来加快骑士呼吸法的进程,巫师们需要这些魔物血肉来进行仪式魔法,哪怕是教士,都需要这种血肉来提炼圣膏的辅料。 跨过这些杀人魔兔,霍恩来到了山壁前,抬头望向眼前的山洞。 他本想用让娜的电光把那个可能的“魔笛手”引诱出来,不过,山洞内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还真能沉得住气。 魔笛手能沉住气,柯塞神甫却有些坐不住。 他就像是生怕人家跑了一般,自告奋勇地跳了出来,征得霍恩同意后,便提着杀猪刀,大步往里闯。 雪亮的豁口杀猪刀在藤条上挥舞,洞口的藤蔓被劈开,内里的景象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 第十七章 薯根 带着恶臭的风从山洞内吹来,叫人忍不住屏住鼻息,洞口不大,可这山洞内却是十分开阔。 在火把焰光的照耀下,地上各色形状的骷髅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或是哑光或是亮光或是磨砂风格的白骨,正散发着跳跃的光泽。 而在白骨之路前,则是一条壕沟,一股浓郁的血腥铁锈味正从壕沟中传来。 跟在柯塞神甫的身后,几个胆子大的青壮护着霍恩和让娜向山洞深处走去。 任由那些肉盾在柯塞神甫的带领下在前面探路,霍恩却四下打量起这山洞本身。 走到山洞边缘,霍恩伸手摸了摸山洞的灰白洞壁。 这粗糙凝实的质感,简直与上辈子的水泥如出一辙。 抬头看向半圆形的拱顶,霍恩这才发现,这山洞内居然没有承重柱,全靠未知灰白拱顶支撑。 “这是砂浆。”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流民,杰什卡一眼便辨识出了这是什么,“邪恶的巫师们,会使用一种魔法,叫化石为泥,这魔法能将岩石变成一种特殊的黏液,通常称作砂浆,在风干后,这种砂浆会跟石头一样坚硬。” “所以,这里是一处巫师的据点?” “不一定,实际上,很多贵族或教士,在修建教堂或城堡的时候,都会在黑市购买这种砂浆。” “黑市?” “对,黑蛇湾的巫师们常常会把砂浆委托给秘党,在黑市中进行贩卖,您知道的,千河谷这边的黑市基本都掌握在秘党和邪教徒手里。” 霍恩点点头,跨过地面的枯骨向前行进。 至于最前方的青壮们,此刻正聚在那壕沟前,捏着鼻子小声地议论。 霍恩走上前,还未说话,便差点被壕沟里迎面扑来的尸臭冲得闭过气去。 在壕沟之中,竖着一排排金属长刺,各色动物的尸体与骨骼穿在锋利的长刺上,发酵出了浓烈的臭味。 这些尸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仰倒的村民。 他大概初中生的年纪,才死不久,一根长刺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亮的血液沿着倾斜的坡道,汇入了一处凹坑中。 盛满了鲜血的小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反而带着一丝奶香气。 在小坑中,两个拇指大的粉嫩小生物正在血中浮沉。 “是魔兔的幼崽!” “怪不得它们不攻击他,原来是知道他是来喂自家幼崽的。”布萨克恍然大悟。 而让娜则面露不忍,她走上前,强忍着臭味,伸出手,将那村民从长刺中拽了出来。 伸手为他合上了圆瞪的双眼,霍恩对一旁的青壮说:“抬出去,和那個英勇的弓手一起送回营地。” 叫一名青壮用手帕将那两只幼年魔兔捞出,霍恩毫不迟疑捏住它们的头颅,直接拧断。 这种承载着他人鲜血的罪物,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到现在为止,霍恩一行人闹出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可那传说中的绿衣魔笛手却依旧没有现身。 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杀猪刀,柯塞神甫站在第一排,向着山洞深处进发。 在众人的簇拥下,霍恩与让娜一路走到了山洞的底部,却仍然没有魔笛手的踪影。 眼前只有一堆干草和几个破箱子,柯塞神甫则站在一条一人高的裂缝边,脸色灰败地看着裂缝怔怔失神。 在裂缝之中,插着一根骨制的短笛。 裂缝的另一头显然是通风的,每当有风吹过,如同呜咽般的笛声便夹杂在风中缓缓向前。 还以为是什么呢,一个笛子闹麻了。 霍恩忍不住捂住额头。 跟这群每天神神叨叨的村民们在一起,连带着他的思维都跟着神神叨叨起来。 向一旁的杰什卡使了个眼色,杰什卡非常懂事地上前,隔着手帕将那骨笛拽了出来。 从杰什卡手中拿起骨笛,霍恩转手就递给了让娜:“让娜,你吹一下试试。” 作为魔物之王,这种邪物恐怕难以造成影响,让娜是最安全的试验者。 不疑有他,让娜拿起骨笛,鼓足了气用力一吹。 下一秒,仿佛音波有形,向着外界荡漾开。 所有的在场的村民都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捂着脑袋纷纷痛呼起来。 一些体质弱的,鼻中甚至流出了鲜血。 霍恩这一次没有牵让娜的手,可他却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能听到单纯难听的噪声。 为什么自己不会受影响? 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灵魂更坚韧? 从有些手足无措的让娜手中拿起骨笛,霍恩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骨笛上的口水,却突然发现,骨笛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霍恩原本还想着自己试一试,看到这裂痕,还是放下了。 “吹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迎着让娜不满的眼神,霍恩问。 让娜皱起了眉头:“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应该是有人将骨笛塞在这缝隙中,当风吹过,骨笛发声,引诱山林里动物进入。 这些动物们,如果死在了魔兔的手中,尸骨就落在山洞口,如果死在了长刺中,尸骨就会在壕沟内。 怪不得森林里没食物呢,原来是你小子给我吃了回扣养魔物去了。 仔细想想,这兔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怕的魔物,可对于全身板甲的骑士老爷和专门的猎魔人来说,则比其他魔物弱小得多。 虽然要消耗整个森林的猎物资源,还得承担魔物失控的风险,可一磅魔物肉的价格可比黄金。 光外面的8只兔子能开出小四十磅肉,四十磅黄金什么概念? 相当于500金镑,等同于60000第纳尔或540吨小麦。 骑士老爷一年的总收入才2、30金镑,卯足了劲噶韭菜都噶不出这收益,尤其在百年屮字战争结束,粮价大幅下跌的前提下。 怪不得猎人小屋装饰那么豪华,那么舒适,搞来搞去,钱是从这来的。 真是难为骑士老爷了,好好的庄园别墅不能住,天天自己当巡林官,住在猎人小屋里,监视流民和公簿农,防止有偷猎者。 再想想巴奈特父亲把林地献给高堡大主教,高堡大主教不自己来游玩,反倒派专门的猎人每隔两三年来狩猎一次,上一次来正好就是三年前…… 噫,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饲养魔物是重罪,哪怕是巴奈特都承担不起,更何况还私藏邪物骨笛。 这下巴奈特死活不让他们进森林的原因找到了,他最后更是冒着大不韪袭击霍恩,估计就是怕被发现。 只要森林中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总有人会发现这里的。 尤其是这事儿还有高堡大主教的参与,不上称只有四两,真要上了称那得有千斤重啊。 至于骨笛的来历,霍恩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既然这笛子是秘党或巫师制作用来拐卖儿童的,那应该就是教会那边抓到了这样一批人贩子,但却扣押了骨笛没上报。 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饲养魔兔的方法,外加红磨坊村这个穷乡僻壤的烂森林以及穷到荡气回肠的骑士。 简直是最正确的选择汇集到了一起。 但这同样说明,这次的幕后黑手并非“魔笛手”,柯塞神甫的两个女儿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霍恩的目光转向了柯塞神甫。 果然,柯塞神甫背靠墙壁,缓缓坐下,他仿佛老了好几岁,颓败的两眼低头注视地面。 与神甫相熟的布萨克实在不忍心,上前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柯塞神甫知道他的意思。 站起身,柯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都过去了,我已发誓将余生侍奉吾主,就当她们已经去往极乐山了吧。” 犹豫了片刻,霍恩走上前,拍着柯塞神甫的肩膀:“你女儿的线索保不齐在高堡能找到,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去那边问问,说不定有消息。” 柯塞神甫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后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圣孙子老爷,我一个乡下的神甫,哪有资格和能力继续调查呢?” 麻木地起身,柯塞神甫垂头丧气地自顾自朝山洞外走去,其余的青壮们同样向着山洞外走去。 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村民们轻松了不少,可走在最后的霍恩却有些头疼。 危险是解决了,但问题是林子里的动物都被杀光了,去其他山林的道路和桥梁又都损毁,上哪儿去弄食物呢? 魔物肉能加快呼吸法修习,但却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啊。 剩余的食物顶多撑过今天,明天就揭不开锅了,那严令武装农们交出存粮? 他们那些存粮,顶多再撑个一天两天的,后面该怎么办呢? 走到林间空地上,抬起头,霍恩对剩下的人招呼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是魔鬼巴奈特导致的,回去以后细说,把那些兔子还有这两具……诶?” 霍恩指着地上整整齐齐,并排躺在一起的三具尸体,黑着脸向着留守的黑兹问道:“这怎么又多了一具尸体?” 黑兹哭丧着脸:“圣孙子老爷,真不怪我,这混球天生肚皮大,刚刚被烤兔子勾了馋虫,就从地里挖出来一块毒薯根,吃了整整一条,刚吃完就不行了,有进气没出气,一个劲地抽抽,眨眼的工夫就死了,我们想救都来不及。” “薯根?”霍恩迅速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薯根是千河谷以及黑蛇湾这片的特产,外形圆柱状土黄色带点紫红,外表有须,有点像增粗增大版的山药。 看着能吃,但其实有毒,轻微点的腹泻,严重点就像这位在地上乱挖东西吃的,转瞬即逝。 回想着对薯根的记忆,霍恩摩挲起了下巴,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木薯啊? 第十八章 圣库制度 “圣库制度?那又是什么?” 在猎人小屋的附近有一棵环流树,是附近最大的环流树。 听说先前千河谷还在诺恩人统治下时,这棵环流树还曾经是他们是圣树之一。 在环流树下,是一块青黑色的大岩石,像是一条巨蛇从地下探出了脑袋,而霍恩就站在这黑蛇的头顶上。 大约有近六十多村民此刻正盘腿坐在大岩石前,抬头望着霍恩,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在揭露了魔兔是魔鬼巴奈特搞的鬼后,村民们的欢呼声还没停止,便又从霍恩口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自从圣孙子老爷从极乐山返回之后,村民们就总是从他的口中听到不少新名词。 圣孙子老爷自己没说,但大多数村民们都认为这些神奇的名称和制度,都是来自天国极乐山。 以神圣十户制为例,在帝国原有的乡村秩序下,本质就是骑士有什么事和武装农说,然后武装农拉着公簿农干。 没个组织,没个说法,导致经常做事有力无处使,出现了各种浪费效率低下,朝令夕改,重复管理等问题。 有些骑士老爷甚至不知道自家有几户公簿农几户武装农。 由于有了超凡力量,领主贵族的势力空前强大,等级比中世纪还要森严,制度比中世纪还要落后。 像神圣十户制如此公平有效率的封建主义先进制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至于霍恩常常召开的信民大会,却不是先进制度,则是教会的老传统,自从艾尔帝国时期就遗留下来的习惯。 早期弥赛拉教的主教们的选举都是靠的这种普选模式,就是“俺选某某某,他才是众望所归”这类村头选举方式。 这一次的信民大会,依旧是各家各出一個代表,围坐在一起,而霍恩则脚踏青苔,背负双手,绷着脸。 “圣孙子老爷,这圣库制度是什么意思?”一个武装农有些不习惯地举手提问道。 这是霍恩先前给乱糟糟的信民大会立的规矩,必须要先举手得到同意再说话,之前不服管教的人这次都被霍恩拒绝参会了。 回去等通知吧。 “正所谓万物归于圣父,因为万物都是圣父所创,所以不论是谁占有什么东西,这东西真是他自己的吗?”霍恩大义凛然地一挥手,“不,他只是借用租用,真正还是归属于圣父圣树圣主的。” 这是为了从经义和道理上竖立精神的基础,毕竟是非法集资嘛,总得有个高大上的名字。 “圣父眼中,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是一个大家庭,圣父把万物赐给我们所有人,换句话说,万物都是大家的财产。 既然是一个大家庭,你们谁见过一个家族的财货是分开的?” 不少村民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可乍一听,再仔细一思量,立刻就觉得对,说得极对! 圣父之下都众生平等了,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怎么骑士还高人一等呢? 既然是个大家庭,那凭什么你那么有钱我那么穷?那凭什么我们是农民,巴奈特是骑士呢? 应该是骑士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啊! “所以,这个圣库制度,就是大家的粮库,将个人粮食都充入圣库,连我也不例外,每天收入的粮食和缴获同样归于圣库,而不是自己取自己用。” 霍恩俯首审视着眼前的人群,猛地在身前一个挥舞:“至于圣库内的粮食钱货,大家一起用,处处平均,人人饱暖,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大家说,吼不吼啊?” “好哇!” 大多数的村民们都点头应和道,面容几乎不改,可几乎所有的武装农却扭捏着,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 要知道,公簿农和流民本来就没有食物,他们当然可以嘴巴一张一合就这么说了。 武装农们是真有粮食啊。 一个武装农急不可待地举起了手,在人群里,仿佛海浪中升起的礁石。 布萨克本想阻拦,却没来得及。 可霍恩好像是没有看到,他目露寒光,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现在正值劫难,缺衣少粮,假如有人依旧要违背圣父的意愿,占有圣父的财产,那么他一定是魔鬼!” 向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伸出一根手指,霍恩双眉倒竖,大声吼道:“这种魔鬼,就该水淹火烧雷劈万剑穿心而死!死后必下火狱!” 被圣孙子老爷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一震,身体都坐直了一些。 “咳嗯……诶,你刚刚在举手吧,你要说什么?” 在数十名其他村民冷冰冰的眼神中,那举手的武装农左右望望,咽下了一口口水:“我,我,我渴了,我想窝尿。” “举手的态度很好,说明你把圣父的教诲放到了心里,但这种小事,和你们十户长说一声就行了。”霍恩温和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办吧,明天早上大家把所有粮食都放到小屋门口,有私藏者就各自举报魔鬼……布萨克,伱有什么想说的?” “圣孙子大人。”放下举起的手,布萨克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对于圣库制度,我是非常同意的,但只是,武装农们各家各户顶多还有一二十磅的口粮,加在一起不过一百来磅,如今森林中野兽灭绝,食物该从何来呢?” 望着齐刷刷转向自己的疑惑眼神,霍恩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了薯根,并高高举起:“在极乐山的时候,圣父告诉了我如何喂饱祂羊羔的方法,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薯根吗?” “那东西吃超过两口会死人的,我只有饿极了,才会吃一口半,就这样都会拉肚子拉一晚上呢?” “圣孙子老爷,人间与极乐山不同,薯根不能吃啊。” 望着霍恩手中的木薯,众人连连劝阻,而霍恩则微微一笑:“这个薯根从地里长出来,是被魔鬼诅咒了,所以带了毒性,而圣父已然传下了解毒之法。”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根据那个吃薯根吃死的人的表现来看,薯根内部的毒性与他家乡的木薯极其相似。 那么木薯去毒性的方式同样可以应用在薯根上。 如果这个去毒性的方式是化学手段,考虑到这个世界微观内部结构的不同,霍恩还会犹豫。 但既然是物理方式去的毒性,这个世界在宏观上与他家乡别无二致,说不定可以用呢。 “可以将薯根剥开内皮后切块,放在木筐中,放在流水中浸洗一整天,用圣洁的水冲刷掉来自火狱的毒,在食用时,要用冷水换锅煮两次。” 霍恩向着在场的人信誓旦旦地介绍道。 “这种薯根数量相当多,到处都是,假如能当主食的话,绝对是够咱们吃的了。” 况且霍恩检查过了,这种薯根淀粉含量相当高,拿来做主食绝对没有问题。 “万福圣父圣主!” “万福圣孙子老爷!” 在杰什卡的带头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再一次高呼起来。 至于武装农们则肉痛而恐惧地窃窃私语。 重新安排了这些村民的事情,让他们在晚饭前尽力收集足够多的薯根,霍恩又叫来杰什卡,让他密切关注武装农动向,随时来报告。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好,霍恩才得着空往小屋走去。 这一天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什么时候能休息休息呢? 迈步走入小屋,霍恩却看到让娜站在窗口前,手中拿着一个陀螺一样的东西在做什么。 只见她先是将一撮兔毛缠在捻杆上,捻紧后倒转,然后像是小时候搓竹蜻蜓一样双手合十,在长杆上用力一搓,再从下面一拽,一条长长的纺线便被拽了出来。 “阿嚏!”许是灰尘和兔毛太多,霍恩打了个喷嚏,他揉揉发痒的鼻子,走到了让娜的身前。 “你这是在拿兔毛纺线吗?”霍恩走上前,拿起一根兔毛的线,“巴奈特的箱子里还有两匹布,拿这个纺线干什么?” 让娜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从霍恩手中拿起那根毛线,一道电光跳跃着从她的指尖落到了毛线上。 一道金光突然亮起,让霍恩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随后,他的眼睛便猛然睁大。 “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这就是我的天国梦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霍恩的脸。 那光来自于举着一根竖起的金线。 原先让娜手中软塌塌垂下的兔毛线,在触电的一瞬间,仿佛吃了蓝色小药丸,瞬间挺立。 像是献宝一般,让娜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弹了一下那毛线。 “叮!” 金属交击的响声清脆悦耳。 霍恩伸手想要去触碰兔毛,但又怕被电到。 “我先前电击那兔子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毛一接触我的电就会闪出金光,且坚硬堪比钢铁。” 让娜散去电光,将那毛线放到一边: “我准备制作一面旗帜,这样的话,通电以后,裹在一起就是长枪头,展开就是长刀,折叠就是战斧,这样就没有使用武器上的问题了。” 让娜虽然满脸的不在乎,可她的左脚却是像小狗摇尾巴一样,在地上反复摩擦。 另一只手则不断地在背后搓着亚麻衬衫的衣角,就快把“快来夸夸我”写在脸上了。 虽然平时一副正义英武的模样,可让娜说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放在霍恩前世,才刚上高中呢。 迟疑着伸出手,霍恩在让娜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你想好要缝什么图案了吗?” “还没想好。”让娜的脸蛋有些微红,摇头道。 “那你去问问村民们,大家一起决定一起纺吧,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太慢了,正好当作……”说到这里,霍恩猛然住了口。 他记得自从上次让娜被“魔女”之后,和那些村民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基本不说话。 就算不得不和他们说话,那都是越简短越好。 相应地,让娜对霍恩的态度则是越来越依赖,不管走到哪儿,她都要跟着。 基本就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個极端,怪不得都说“魔女”性格偏执呢。 以后如何摆脱她是个大难题啊。 “好吧。”让娜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转过身,继续用纺锤纺起了兔毛线。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去和他们说。” “不用了,我总是要面对他们的,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我毕竟是圣女。”让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但现在的我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所谓骑士……毕竟只是故事。” …………………… 两天的时间匆匆而过,虽然还是阴天,但雨已经不下了。 杰什卡戴着一顶新编的草帽,在林间的小路上缓缓行走。 他背着一个藤条篮子,装着被切好剥皮的薯根。 与其他面黄肌瘦的流民相比,杰什卡要强壮许多。 他臂膀粗方,腰腹肥壮,身材大约有四尺六寸(一米七五)高,在这个时代,平民中算是顶顶高的个头了。 站在大多只有一米六左右的村民和流民中,杰什卡仿佛就是鹤立鸡群。 像让娜十六岁一米七的个头,属于是基因变异的典型。 吃得少长得高,不知道哪里来的营养。 霍恩算是高个子了,还是比让娜矮了一寸。 不过,杰什卡的个头,与他常常去领主的地产零元购无关,而是出于家庭原因。 他出身于诺恩王国的骑士家庭,是第五子,成年之后便被老爹赶出去,向帝国输送人才去了。 诺恩王国作为雇佣兵劳动力人口输出大国,杰什卡自然是路径依赖,当了一名光荣的雇佣兵。 他南征北战,打了整整十年工。 直到五年前,金门公爵帕帕尼与培根堡大君吉士同时宣称鳕鱼堡大君君位。 在继承权战争中,杰什卡作为金门公爵帕帕尼的雇佣兵出战。 在作战中由于一些小变故,他一口气创死了高堡大主教三位私生子。 由于高堡大主教只有这三位私生子,所以主教大人有点小生气,下令将杰什卡所在雇佣兵团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这三百人中,只有杰什卡自己逃了出来,可依旧要当流民,惶惶不可终日。 踩上沉积了千年的松软腐殖质,杰什卡扶着一旁伸出的黑树枝,跨过了一根倒下的巨木。 一滴雨水落到了杰什卡的耳朵上,他抬头望天,却只能看到无数巫师手指般的枯枝。 它们相互交叠,扭曲伸展,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 只有雨水,能如同眼泪一般顺着鳄鱼般的树皮滑下。 杰什卡继续沉默地前行,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圣孙子老爷”。 他本以为这位“圣孙子”会是他的救命稻草。 要知道,在金角湾的圣座城,在红衣主教团中,目前争夺教皇之位风头最盛的那一位,便是教会认定的“天使转世”。 唉,可惜了,杰什卡摇摇头,等洪水退去,圣孙这身份恐怕不好用了。 教会是不可能认定霍恩身份的。 偏僻小村的村民们可能不清楚,但见多识广的杰什卡却知道,自从女教皇若安后,魔女对教会是大忌。 别的“祥瑞”,只要运气好,运作得好,弄成既定事实后,就算是“天使转世”,教会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对于魔女,他们是绝不姑息。 轻巧地跳过一条水沟,杰什卡步伐沉稳,独眼中目光幽幽。 从灌木丛的小径中走出,便是一条林中小溪。 数十个用藤条和树皮编制的篮子浸泡在溪水中,十来个青壮正围着几个陶锅忙碌。 他们用破洞的亚麻纱布,将冒着滚滚热气的薯根从锅中捞起,投入到一旁的冷水中。 而锅中那蓝汪汪的水,则倾倒到小溪里去。 “怎么样了?”杰什卡将藤筐放到地上,走到了陶罐前,探头观瞧。 “这是一天前最后一批的薯根了,等煮完这一锅,留两个人守着,咱们就能回去了。” 杰什卡点点头,坐到了一边的青石上。 从一旁的麻布中拿起一个处理好的薯根,掰下一块,杰什卡却没敢动嘴。 他曾经亲眼见到有人吃这种有害作物活活痛死的。 对于四处流浪的流民们来说,薯根不能吃,算是一条刻骨铭心的守则。 霍恩说的方法是真的吗? 既然已经知道霍恩的“圣孙”是假的,杰什卡就免不得多怀疑。 他甚至怀疑霍恩是不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毒死,方便自己逃跑。 不过,有那名对村民们心怀怨恨的“圣女”在,这位圣孙子好像没必要这样麻烦。 想来想去,杰什卡还是摸不清霍恩的想法,这异想天开的点子究竟是想干嘛? 千百年来都没有人找出薯根的食用方法,你一个假圣人,便知道了? 就算着薯根真能吃,谁愿意去为他去试毒呢? “杰什卡老大……” 一名背着满满一筐薯根的青年走到杰什卡的身边,刚开口,便被一旁的同伴敲了脑壳。 “说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要称十户。” 杰什卡摆摆手:“下不为例,我们走吧。” 可突然,那青年神色一变,他指着那被杰什卡掰开的薯根:“十户长,这不会是你吃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掰开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残余的毒素。”杰什卡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回答道。 他背起满载薯根的藤筐,走到了最前列,带着青壮们往回走,可猛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再扭头看向这群原先的流民同伴,尽管他们还在有说有笑,可杰什卡明显感觉到了违和。 他们发觉自己有可能吃了薯根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忧他中毒,而是害怕他吃了原本该归入圣库的粮食? 强行将心中的迷茫与恐惧压制下去,杰什卡没有多说什么,与身后的十户的伙伴们,一起缓缓前行。 林间的道路幽冷而漫长,杰什卡低着头依旧在思考着出路。 可能是觉得太冷清,冷不丁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突然唱起歌来。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自己的口粮自己种,我多劳动就多收获……” 这是霍恩前几天教的小曲,由于曲调简单且歌词朗朗上口,迅速得到了红磨坊村村民的喜爱。 霍恩把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一块,以他的那几个孤儿亲卫为首,组成了一个合唱团,天天都是唱这首歌。 不管是流民还是公簿农,乃至武装农,就没有不会唱的。 虽然仍然感觉前途未卜,可杰什卡听着这小曲,口中不由自主地一起跟着哼唱起来。 “噢噢噢——” 走出森林,还没等靠近营地,杰什卡便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直到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公簿农。 他脸色红润,嘴角还有的胡须上还有薯根的碎屑。 高高地举着手中的薯根,他满脸的自豪。 在那薯根之上,能清晰地看到啃咬的痕迹以及几行清晰的牙印。 薯根居然真的能吃? 瞳孔紧缩,杰什卡再一次感觉到了不真实感。 这些年来,多少人尝试找到食用薯根的方法都没有成功。 甚至教会都说这是来自火狱的作物,永远无法食用,是魔鬼拿来侵占土地地力的。 多少次,他的流民同伴在薯根前活生生饿死,可现在,杰什卡突然感觉自己的经验与劝阻是那么地可笑。 难道,他真是圣人? 杰什卡的身后同样传来了欢庆的笑声,薯根饭的甜香味已经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望着站在蛇头石上面带微笑的霍恩,杰什卡恍惚间,好像真的在他的头顶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第二十章 孩儿军 勒内的妈死了。 时间,就在十天以前,可勒内却没有半分感觉,因为独属于他的母爱,早已不见。 他满身的鞭痕与缺了一个角的耳朵,便是证明。 将清晨的冷水泼在脸上,勒内抠掉了眼角的眼屎,用手帕擦干净脸。 提着木桶,他抬起头,看向灰云密布的天空。 几只哨鸫正低低在灰青的山间穿行,发出如口哨一般尖锐的叫声。 自从薯根净化法被发明之后,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天的时间。 原先瓢泼的雨,是一天比一天小,甚至于昨天整整一天都不再下雨。 不过勒内听村子里的老农们说,现在还只是暂时的情况,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会有一场大暴雨。 这暴雨来去匆匆,只有它下完,漫长的雨季才会结束,秋日的晴空才会到来。 等下山的时候,还来得及将田地改种速熟的大麦,到11月末便能攒一些过冬的口粮。 将木桶里的水倒掉,勒内直起身,望向了山下。 当洪水渐渐退去,原先的红磨坊村终于露出了影子。 与千河谷大多数的村庄相同,红磨坊村同样依附于河流,生长在河谷。 但红磨坊村村民的河并不是贯穿千河谷的瑙安河,而是它的一条支流,蜂蜜河。 在长条形的洼地中,沿着蜂蜜河,红磨坊村同样是长条形。 流水中的水车倾倒着,被飞舞的蚊蝇包裹。 在靠近圣杯山地势稍高的地方,在那高高的方白石围墙后面,便是巴奈特的乡村别墅。 靛蓝琉璃瓦屋顶上的屮字架被风吹落,倒挂在檐边,随着浊风在摇晃,积水顺着屮字架一滴滴地落下。 而在别墅下边,歪七扭八的,则是七八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篱笆用方白石的边角料和黑荆棘砌成,兽栏被冲倒,压在了石磨上。 在这些小院边上,则是谷仓、车房和马厩。 大路边则随处可以见到木桩和锯坑,原先的干草堆则被洪水卷走,只剩下一块颜色不一样的痕迹。 再向西看去,蜂蜜河岸边是一条条长条形的份地,它们被爬着藤蔓与麻绳的栅栏围起。 田间道路中,还有几棵老旧的橡树和断壁残垣的茅舍,那便是公簿农们居住的地方。 土黄色的米果秆子蔫蔫地在水中漂浮,与污泥、石块还有树枝交缠在一起。 勒内眯起了眼睛,被米果秆裹缠的物体中,甚至还有两具尸体。 一具是人的,另一具则看不清,好像是牛马的,或者也是人的。 弯弯曲曲的蜂蜜河蜿蜒向西,在那高高的山头背后,便是树篱乡教堂。 那里的教堂每七天会召开一次安日学校,无偿地教授所有信徒文字与算术。 当然,要学写字与算术肯定是要纸笔的,而教堂外有一家指定的纸笔铺子。 司铎神甫杜尔达弗说这是因为那间铺子靠近教堂,所以沾染了圣洁的气息,这才有资格承载圣洁的知识。 和老板是他情人的侄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里曾经是勒内最向往的地方。 他不向往那明媚的教堂,他最向往的,是那里的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写出自己名字时的骄傲。 但现在,他得到了同样的待遇——亲手写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个只比他大七岁的教父。 “勒内!”呆呆地站在山坡上发愣,他甚至都忘了时间,直到让娜揪住了他的耳朵,他才如梦初醒般僵硬着转头。 “哨声三响未归营,你被杜瓦隆传染了?” “让娜姐姐……”勒内试图唤醒与让娜的姐弟情。 “叫我教官,去,自己去领五下戒尺。”让娜双目圆瞪,低吼道,“难道还要我请你吗?” 勒内打了個寒颤,连忙提着空桶向营地跑去。 推开猎人小屋的门,只见逼仄的空间中,一个身穿蓝黑短袍的青年,盘腿坐在火炕前,膝盖上放着木碗,还在给教子中唯一一个孤女米加扎头发。 本应该由勒内拿来的分饭勺,则落到了小修士阿尔芒笨拙的手里。 霍恩他们没有等勒内,而是严格按照时间表,将各自的薯根饭分好。 “我原以为只有我能迟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迟到了!”一见到勒内,金发的杜瓦隆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连手掌心的红肿都不觉得痛了。 用麻绳把米加乱糟糟的头发绑好,霍恩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勒内。 他记得在这些孩子中,勒内是最聪明最守时的,今天居然迟到了,真是少见。 “今天怎么迟到了?” “水退了,我看走神了,把哨鸫的叫声和哨声弄混了。” “水退了是个好消息啊。”霍恩哈哈笑道,他拍拍勒内的额头,“下次记好,可别再走神了。” 抽出戒尺,霍恩想了想,放到一旁:“还是先吃饭吧,现在打,饭该凉了。” “你总是护着他们。”才进门的让娜将斗篷挂到挂钩上,赌气地鼓起了嘴,“你想把勒内变成第二个杜瓦隆吗?” “我又咋啦?我昨天就没迟到。”杜瓦隆立刻叫屈道。 给了杜瓦隆后脑勺一巴掌,让娜挤到了霍恩的身边,紧紧挨着霍恩的肩膀。 坐到火炕旁,勒内端起木碗,碗中暗黄色的薯根糊糊与墨绿色的野菜叶子裹在一起,至于那坨浮在稠粥表面,绿油油的东西,则是酸模酱。 这不是勒内第一次吃薯根饭,早没了先前的新鲜感。 他拿起木勺快速地往嘴中划拉着薯根糊糊,等会让娜姐姐就会带着他们练习枪术与呼吸法,练完后吃一条大概半盎司的魔兔肉加餐。 从练完到午饭前,他们则要带着村民进行踏步午祷和唱圣歌。 踏步午祷是霍恩的新发明,其实就是一边整齐地原地踏步,一边进行有韵律的大声祷告,目的是锻造集体感与纪律性。 下午则是霍恩教授文字、算术与圣歌的时间,晚上还要和其他村民的儿童们一起练习圣歌。 从早到晚,除了午饭后与晚饭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甚至有时候,他们还要肩负起辅助治安、调解矛盾和巡逻的任务。 “对了。”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残渣,霍恩对几个孤儿亲卫吩咐道,“这几天没怎么下雨,我和柯塞说过了,明天就来对你们进行洗礼,让伱们成为我真正的教子。” 在弥赛拉教的教义中,教父便是幼儿的宗教上的引导者。 假如幼儿父母去世的话,那么教父对教子教女同样有着监护权。 缔结这一神圣约定的仪式,便是由教父本人进行的洗礼。 但这种仪式大多在自由人中盛行。 如公簿农这样的,是没有这种权力和仪式的,但现在,他们都是圣孙的选民,自然有了自由身。 勒内抬起头,身周的孤儿们眼中都是惊喜与期待,他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只是低头看着碗中的薯根糊糊。 在期待之外,他的心中还有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恐惧。 在孤儿们面前常常扮演严母角色的让娜,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她轻柔地扳直了勒内的后背:“坐直了,从今以后,不论是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们所有人,我们一起帮你打回去。” “……嗯。” 在领受了霍恩的戒尺后,勒内搓着红肿的手,和其他孤儿们收拾小屋中的木碗和杂物。 至于霍恩和让娜则去巡视营地了。 “我说各位。”杜瓦隆一边打扫,一边高声地聊着天,“咱们马上就是圣孙子大人的教子和护卫了,那都是和无敌的宗座卫队一个地位的,总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那你说叫什么?” “叫孤儿禁卫如何?” “或者叫羽毛森林骑士。” “干脆就叫教子团吧。” “其实……”勒内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没有继续吵嚷,而是看向他,“其实,红磨坊村的村民给我们起过绰号了,叫军队一样的小孩,也就是——” 勒内停顿了一下。 “孩儿军。” 第二十一章 密谋 “今天几号啊?” 幽暗的帐篷内,摇动的灯光缓缓亮起。 “是六号咯。” 侧脸的黑色剪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射在帐篷上。 帐篷内,胡乱地摆放着几只箱子,几堆干草中,在焰光的照耀下,还能链球连枷与鹿角剑金属光泽的反射。 烛光形成的毛茸茸光球范围中,一张大胡子脸从黑暗中浮现。 他有着近乎浅黑色的皮肤,唇上是红色的大胡子,坚硬的头发蓬松地能把兜帽顶起。 “这都六号了还没下雨,水估计得退,我感觉那胖子杜尔达弗想跑啊。” “汤利老大。”说话的人是一个脸色苍白如尸体的青年,他鼻尖上翘,锋利得能当刀子,“圣会那边怎么说?” “大洪水的,哪儿联系的上啊!但那魔女嘉莉,是负责管理咱们若安党在上瑞佛郡黑市的,她能牵扯出一大堆人。” 汤利从胡子中捏起一只虱子,恶狠狠地威胁道:“真出事了,你以为你家狄亚就能逃了?格兰普文老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格兰普文捏紧了妻子狄亚的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第三人敲着中空的木箱,他大概五十岁,头发花白,脸上安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个子却不到一米五。 据他说这是有矮人的血统。 “杜尔达弗自己天天吃香喝辣,却让公簿农们成片饿死,那些僧侣们也是,私设赌坊,把那些武装农骗的卖儿卖女,等杜尔达弗一跑,这一惊起来,估计他们真得闹事。” “奇尔维斯老哥说得对,极对!”汤利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些天又在传天选者与胡安诺了,迟闹早闹都得闹,与其让他们白闹,不如为咱们所用。” 说到这,汤利与奇尔维斯对视一眼,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要知道,千河谷位于黑蛇湾北方,与诺恩、莱亚、法兰三大王国接壤。 黑蛇湾是全帝国秘党大本营。 对于黑蛇湾的秘党来说,千河谷是他们最大的走私通道,自然在这里扶植了大量的本地势力。 这些本地势力教会是屡剿不尽,经常闹得两败俱伤。 后来千河谷教区的都主教为了维持稳定,干脆对教皇的命令阳奉阴违。 无奈之下,这才在教会中形成了一個潜规则。 但凡是秘党发动的起义,只要司铎神甫这一级别往上的人不死,交一两个替罪羊出来,剩余的人便能得到宽恕。 于是,每当什么主教发现有秘党罪证一类的东西,被秘党发觉后,都会发动起义,销毁罪证,再随便推个替罪羊挡刀。 甚至一些主教接到罪证还会主动通知秘党,让他们顺带帮自己平一平账。 如此一来,教会面子上好看,秘党则得了里子。 至于为什么不真剿,那自然是因为收益与损失不成正比啊。 况且小民胆怯易惊,一不小心就把火药桶点了。 当初法兰选王一句玩笑传成了谣言,结果发生了有名的血冬大骚动,王都都被暴民围困了十天。 那场景历历在目啊。 总不能什么事都查吧,要是真查出来什么该怎么办呢? 当初绿衣党棒打土木堡大君事件中,硬是牵扯出了两位大君五位伯爵三位主教。 其中有一位主教甚至是教皇曾经的学徒,再查下去都不敢想。 最后办这件事的教士与猎魔人调离的调离,离奇死亡的离奇死亡。 对于深谙这个道理的老秘党们来说,假起义和假投降简直是必备技能。 多少次,他们就是靠着这个技巧活下来的。 “所以,咱们的目标是造势,挑动起义,乘势攻入修道院,活捉杜尔达弗,抢夺魔女嘉莉。”汤利轻车熟路地在箱子上画着路线图。 “丹吉和吉洛那两个走狗怎么办?” “我打听过了,吉洛后天就要去附近调查秘党的踪迹,仅剩的丹吉你也知道,这儿有问题。”格兰普文点点太阳穴,“只要向他保证咱们不伤杜尔达弗性命,拿小民的命压一压,他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顶罪的人呢?” “就选马德兰吧。” “马德兰?” “对。”奇尔维斯点点头,“那个逃犯,听说他是胡安诺的信徒,和小民们关系很好,这样的人,高堡大主教一定很愿意要他的脑袋。” 马德兰热心肠,性格鲁莽,而且和都主教的眼中钉肉中刺胡安诺有关。 简直是先天替罪圣体。 “这段时间,不是又传那个天选者的传说吗?”汤利打了个响指,“格兰普文老弟,这些天,就麻烦你多往小民那传一传,让他们把天选者和马德兰对应起来……” “天选者和马德兰哪儿对得上号啊。” “这有什么难的,天选者不是黑夜月光吗?你就说雨夜白光,他是趁雨逃脱的逃犯,可不就是‘雨夜’吗?他带领人们起义,可不就是‘白光’吗?” 汤利接着说道:“天选者不是‘弥赛拉赐圣痕’吗?他手腕有块胎记,就说是弥赛拉的锁链斑纹。” 见格兰普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奇尔维斯笑着补充道:“这些小民生来愚笨,见识短浅,哪儿记得住那些长词,稍微修改一两处,他们反应得过来吗?” “这事儿我太熟悉了。”汤利大大咧咧地说道,“想当年,我在风车地,把一个粪堆说成是神迹,都有小民信呢。 重要的不是让他们自己信神迹,而是要让他们相信别人都信,然后他们就会自己把理由编好,事就成了大半了。” “汤利老弟这话说得实在,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会煽动。 你一张嘴是煽动不起来的,底下得有接话的,传话的,说大话的,那些小民一上头,什么都敢信。” 奇尔维斯拍拍格兰普文的肩膀:“好好听,好好学,怎么收尾,怎么和教会打交道是关键。” 奇尔维斯与汤利这两个老油条便开始给格兰普文这位新人详细盘起了逻辑。 汤利等人截下魔女罪证,高堡大主教生气归生气,却不敢对汤利等人下死手。 秘党和千河谷教区脆弱的平衡,他没有打破的勇气。 可要是折磨他们或者让汤利等人遭受难以忍受的损失,对于大主教来说是轻而易举。 单说奖伱一个“朝圣资格”,就得花多少冤枉钱买赎罪券。 抓到魔女对于高堡大主教是大功一件,为了转移怒火,不让功劳下降,那汤利等人就必须将“功劳”变大。 “等杜尔达弗一抓到,我们就‘被迫’根据教会古老的选举法,选出马德兰作为千河谷教皇。” 汤利打了个响指:“胡安诺信徒伪称教皇传邪教这个噱头如何?再多卖点小民的人头,有抓捕这等高级秘党的机会,主教阁下基本就不会再生气了。” “这事儿咱们细细琢磨,不急。” “那动手的时间呢?” 汤利绕着蜡烛走了两圈:“明天各自行动,后天晚上动手,正好吉洛不在。” “行,那就后天晚上!” 第二十二章 看猎魔人故事看的 涔涔的蜂蜜河洪水淹没了两岸的房屋与农田。 朦胧的雾气中,从水中探出的房屋骨架和树木仿佛一块块黑礁,给划桨的船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皮货商行会大厅的壁龛上,洁白的大理石天使用手钩住了一条紫色丝绸布。 呼啸弥散的风中,那丝绸布不断地变换形状,时而如玫瑰,时而如尖刺。 洪水的迷雾中,风铃声与鸫哨声夹杂在一起,化作了一股清新与肮臭混合的气味,扑在了吉洛的鼻子上。 他眼前的世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就连最鲜艳的红色屋顶都灰扑扑的。 水位与先前相比已经降了许多,差不多只到人脖子的高度。 尽管水并不深,可深邃的黑浪与漂浮的灰雾,还是让吉洛感觉自己仿佛名著《火狱》中的诗人征汀,在深不见底的无光暗渊缓缓前行。 抬头望天是一片灰白,低头望地则是一眼黑渊,连上下都分不清。 一艘破旧的孤舟,正在这洪水河谷中前行。 “快点划。”一名口中镶着精铁牙齿的黑袍僧侣,颐指气使地对着士兵与船夫喝骂道。 这喝骂声打断了吉洛的思绪,望着那铁牙僧侣,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诗人征汀还有着动物朋友们的真心诚意地护卫,可自己身边的这群人,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吉洛所在这艘小小的船上,一共坐了四名披甲军士,两名守夜卫兵,一名船夫以及吉洛与这名指挥士兵们的铁牙僧侣。 这便是他们去调查秘党和魔女的队伍。 吉洛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对一个乡下骑士的死如此大张旗鼓? 难不成那个叫巴奈特的骑士是杜尔达弗的亲戚或私生子吗? “绕过那个山坳,就到圣杯山了。”铁牙僧侣满脸的兴奋,“这回只要咱们能抓住那魔女,座堂教士们一定会选举我当下一任司铎神甫的。” 咱们这趟行动的目标是调查,看看巴奈特是怎么死的,还抓住魔女。 你见过魔女吗?就在这跟魔女比比划划的,知不知道什么叫黑手? 要是魔女打过来了,吉洛第一個跑。 想当初,吉洛所在的猎魔人城堡,就是在一夜之间被黑蛇湾的魔女突袭摧毁。 连敌人都没见着,坚固的城堡便瞬间倒塌。 无数的学徒和正式猎魔人被砸死掩埋,吉洛脸上的疤就是从那时来的。 将鄙夷的眼神投在铁牙僧侣光溜溜的脑门上,吉洛对他的评价是:看猎魔人故事看的。 吉洛不是正经猎魔人,可他好歹是接触过猎魔人行业的。 就这配置,打个老牌巫师都费劲,还魔女呢。 人家正经围剿魔女,都是调动好几个伯爵大君上百个骑士,披甲军士这种都得按五十人队来算。 剿一个魔女要小千人的正规军队,就这还得是偷袭,真当《冰火猎巫者哈里》中那种一个骑士修士猎魔人铁三角就能干掉魔女了? 可别开玩笑了! “咱们的目标是调查巴奈特大人的死因。”吉洛提醒道,“魔女暂时不是咱们这几个人能对抗的。” 再说了,我还不是正规猎魔人,吉洛在心中补了一句,我连魔药都还没喝呢。 “不是有您在吗?这洪水滔天,那魔女还能飞不成?没事的没事的。”上下摇动手掌,铁牙僧侣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锋利的铁牙,“再说了,我还有一枚神圣捕网球和一枚圣水手弹,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听到有神圣捕网球,吉洛心情稍定。 他面上冷峻,心中却还是嘀咕,谁知道魔女有什么诡异莫测的能力呢? 反正吉洛已经打定主意,上岸以后远远地朝着那些红磨坊村村民看一眼。 然后回去就报告说有一股无形的未知力量在预警,红磨坊村有大恐怖,无法靠近。 这地方反正吉洛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身份就真暴露了。 等洪水一退,就赶紧跑路去诺恩躲两天再出山吧。 “教士老爷,猎魔人老爷,这是往哪儿去?” 正在思考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差点把吉洛吓得从船上蹦起。 他扭头看去,却见是一个木筏。 此刻这木筏正挨着他们的小船,迷雾太大,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 “你是什么人?”吉洛身材高大,面容刀削斧凿一般,配上右眼的两道伤疤,立刻叫那村民弯下了腰。 “老爷,小的是红磨坊村的村民,是出来捞鱼的。” “正好。”铁牙僧侣立刻窜出来,“我们正要去红磨坊村,你,带路吧。” “这红磨坊村已经被洪水淹了,咱们的营地在圣杯山上。” “那就去圣杯山。” “教士,这边走。”那村民立刻转身撑桨向前划去。 吉洛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士兵都看着呢,他总不能说不去吧,只能微微点头。 古拉格修道院与圣杯山相距不远,在村民的带领下,他们很快便到了圣杯山。 在一棵树上拴住了小船,一行人涉水走过山脚小道,来到了圣杯山的山腰处。 “诶,你们是红磨坊村的领主是个叫巴奈特的骑士?是吧?” “嗨,别提了,猎魔人老爷!”那村民不断地摆手,“说起来都晦气,我们前几天才知道,那巴奈特居然是魔鬼,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居然在黑松林里饲养魔物!正宗狗魔鬼!” 饲养魔物? 吉洛大脑腾地一下都要烧了,考虑到先前杜尔达弗对巴奈特的异常关心,他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事儿,亏了圣孙子老爷和圣女阁下,要不是他们,我们都不知道巴奈特是魔鬼。”带路的那村民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那天,圣孙子老爷明明都死了,脑袋都掉了,结果被吾主弥赛拉又救活了,圣女更是受到垂怜,先是弥赛拉托梦,后来干脆赐予了她施展雷电的神术……” 焯! 吉洛差点当场跳起来,肉体向人形魔物加塑能向魔女,几乎是最难缠的组合。 “你们圣女呢?”面上神色不变,吉洛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那船夫随口答道:“去黑松林里采薯根了,伱们要是想见,这一时半会还见不上。” 还好,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当机立断,吉洛马上转头对铁牙僧侣低声说道:“是两个极其强大的魔物,不是咱们这点人就能轻易击败的,巴奈特就是栽在了他们的手里,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先不急,再看看,说不定只是这些愚民又轻信了什么秘党或者是野猪什么的。”铁牙僧侣明显不甘心。 他和杜尔达弗同为唱诗班出身,人家都已经眼看要当主教了,自己还只是助祭神甫。 他听说杜尔达弗要升了,接班人却没人选。 为了能接下杜尔达弗的位置,他找那些艾尔银行家借了一大笔高利贷,别的都打点好,只差一个功劳。 这次的机会必须把握住。 见铁牙僧侣在犹豫,吉洛眼珠子里急得血丝都冒出来了:“这可是魔女,咱俩谁都兜不住,杜尔达弗都兜不住,必须得通报高堡大主教。” “至少,至少抓一个中层邪教徒,反正那魔女现在不在,要是什么证人都没有就跑回去,咱们什么都得不到。”僧侣咬牙坚持道,况且这还有可能涉及到杜尔达弗的丑闻。 他倒是并不想揭露这件事情,他只是要向高高在上的主教们证明,杜尔达弗办不好他们的事,你看,这不就被自己抓到把柄了。 想到这,铁牙僧侣的双目都放出炙热而充满了希望的光。 从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吉洛知道,那些士兵都是听铁牙僧侣的,便只能咬牙问道:“抓谁?” “就抓眼前这个。”铁牙僧侣伸出粗短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蓝黑织锦缎短袍,脖子上系着短斗篷的年轻人。 看这装扮就知道不是一般小民,但见他这说话的态度,估计地位也不会太高。 外加那船夫正一路小跑向他冲去,估计是什么小头目。 “行,但抓到了,咱们立刻撤退!” “好。” “动手!” 第二十三章 霍恩大吼一声,扑向了僧侣 “教士?哪儿来的教士?” 霍恩一个喷嚏打断了渔夫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他眉间浮起了一抹迷茫的弧线。 今天他的脑子转得格外慢。 可还没等他理清渔夫的话语,便听到近前传来一声暴喝。 “动手!” 没等霍恩反应过来,还在喋喋不休的渔夫脸边突然伸出了一只粗大的手掌,重重拍在了渔夫的脸边。 霍恩甚至能看到渔夫脸颊皮肉迭起的涟漪。 那渔夫被拍得耳鼻都喷出了鲜血,整个人向一侧旋转,倒栽葱地摔倒在地。 嘎吱一声,脊椎的白骨便透过皮肤刺穿出来。 霍恩张大嘴想要大叫,便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瞬息间塞满了他的视野。 眼前一黑。 当他从头晕目眩中清醒时,眼前能见到的便是暗灰色的天空。 两名背着钩矛的黑衣男子反拧住他的双手,霍恩被拖着,双脚脚后跟在草地上划出一道v型泥浪。 “我是来巡查的,你们要干什么?” 霍恩试图使用呼吸法,可死活进不去状态。 他拼命挣扎,两脚在地上直踹,将泥巴踢得四处飞溅,可依旧挣脱不开守夜卫兵的束缚。 两名守夜卫兵常常与强盗暴民打交道,自然是身手不凡,压制霍恩不成问题。 躯体在挣扎,霍恩心中却没有忘记思考局势。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从眼前可见的人来看,一共两名守夜卫兵,一高一矮,拽住他的胳膊,一名披甲的军士在旁护卫。 巴奈特的事情暴露了? 不应该啊,自己都把他的脸砍烂,扔入洪水了,以时间来推算,他现在应该在翡翠海的某個海底才对啊。 难不成是被人捞上来了?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就算被捞起来了,以弥赛拉教会叠床架屋的结构,从消息传达到决定派出到正式派出人手再到到达事发地点,那应该都是一个月以后了。 以教会效率来算,一个月后到,都算是闪电般到来了。 抛开这些不谈,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领头人,并实行了教科书级别的外科手术式精准突袭。 教会那边有命灯或预言一类的物品? 有魔法的世界真是太讨厌了! 就在霍恩绝望之际,在弓弦的破空声中,一支长箭划破天际。 长箭像是一道黑线,钻入了高个守夜卫兵的手臂,洞穿而过。 “呀噫嘻吧!” 那守夜卫兵惨嚎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方言土语,整个人的身体都痛得蜷缩起来。 守夜卫兵作为轻甲/无甲步兵,是最怕标枪与弓箭这一类武器的。 感觉到右臂一松,霍恩迅速抽出手臂,回身一脚,重重踢在了另一名矮个守夜卫兵的胯下。 脚趾传来幼时踩破塑料气泡纸的触感。 那矮个守夜卫兵脸上的五官马上朝着中心紧缩,一行清泪顺着皱纹缓缓滑落。 见霍恩想逃,一旁的披甲军士马上抽出长剑冲了过来。 霍恩身后是守夜卫兵,一侧是洪水,一侧是赶来的披甲军士,而孩儿军们一时半会还到不了这里。 走投无路,只能向前了。 “老东西,哪里跑!” 霍恩大吼一声,扑向了僧侣。 只可惜捂着胯倒地的矮个卫兵意志十分坚定,在关键时刻伸出手,猛地拽住了霍恩的脚踝。 这要是让这秘党扑过去,打伤了僧侣老爷还了得? 霍恩被拽住了脚踝,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刚好披甲军士长剑挥舞,霍恩后脑勺甚至被削掉了几根头发。 “抓活的!”被吓得一激灵的铁牙僧侣大声指挥道。 披甲军士趁机弯腰,从后面锁住了霍恩的脖子。 铁般肌肉横在脖颈间,霍恩跪在地上,鼻涕被勒得都要流下来了。 “我,我不能呼吸了……” “别,不要弄死他!” 看着霍恩一副要被勒死的样子,铁牙僧侣马上跳出来制止道。 眼见霍恩一副阿黑颜的样子,披甲军士便松了劲。 霍恩等的就是这个。 他迅速伸手,胡乱摸索到了披甲军士的手指,掰住一根,朝着指甲狠狠扣去。 “啊——”捂着被掀翻指甲盖的手指,披甲军士弓着腰,发出了惨嚎。 这惨嚎声还没叫完,已经射歪了三箭的杰什卡终于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膝盖。 披甲军士的锁子甲下沿只到屁股的位置。 好险获得了一线生机,霍恩大口地喘着气。 作为一个中学时经常被混混勒索的小镇做题家,霍恩在逃脱锁脖上,还是很有一手的。 见霍恩因为自己一句话逃脱,铁牙僧侣急得牙龈都出血了:“抓住他,快抓住他啊!” 由于缺氧,霍恩的意识有些模糊,听到铁牙僧侣的叫声,他顾不得多想,再次大吼一声,扑向了铁牙僧侣。 “狗初生!” 一旁护卫僧侣的披甲军士跳出,挡在了霍恩面前。 两人搅合在一起,杰什卡满头大汗,箭头颤抖,迟迟不敢射出救场。 咬着牙,他招呼一声,喊上七八个匆匆赶来的村民,拿着渔网、草叉和连枷,便往僧侣那边跑。 那铁牙僧侣显然被霍恩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躲到了吉洛的身后。 而吉洛作为骗子,身经百战,见得多了,不管心中怎想,面上只是冷眼观瞧。 “帕帕!” 从山腰处,六个孩子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是孩儿军! 由于力气太小,他们两人一组,吃力地端着一根长长的木杆。 杆子的前头,镶嵌着一根小半米的长刺,闪着暗红色的寒光。 迈着平日训练中的整齐步伐,长刺向着那两名守夜卫兵刺去。 那名矮个卫兵脸色狰狞的内八站起,取下了钩矛,向着霍恩的小腿扫钩。 这一下要是钩中了,得从小腿上撕扯下一大块皮肉。 可还没等他出手,两根锐利的长刺便递到了眼前。 “小鬼!不洁者!”无奈转身格挡,矮个卫兵恼羞成怒地喝骂道,“袭击圣父的卫兵,是要下火狱的!” 他转过身,拿起钩矛便朝着这些小孩扫去。 按照他以往的经历,以千河谷人懦弱的性格,这些孩子应该立刻被吓得弃械逃跑。 就算不被吓倒,轻松晃悠恐吓几下,便能让他们行为失措,左支右拙。 卫兵们帮助庄园主和武装农镇压闹事的公簿农与流民时,就是用的这一招。 多少次,那些貌似高大的流民公簿农被随便吼几声,便互相挤压推搡,甚至自己内讧起来。 可出乎这矮个卫兵意料的是,这些小少年们,虽然步伐依旧凌乱,但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卫兵的试探性挥击与左右换位不仅没能晃倒这些小少年,反倒好几次自己把喉咙伸到了长刺前。 这下子,反倒是矮个卫兵自己左支右拙了,慌乱间,他一时间没注意,眼前晃动的三根长刺,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根。 “哦诶!”杜瓦隆与勒芒同时高喊一声,将长刺向前刺出。 随后,那矮个卫兵便感觉到一股凉意正顺着屁股蛋的夹缝前进。 电光石火间,那根长刺已经从卫兵后面的黑洞刺入,从小腹中刺出。 另一名中箭的高个卫兵想要上前帮忙,才迈出两步,便见一个沉重的连枷横扫过来。 他险之又险地低头躲过,却又有石块与泥巴扔来,先是糊住了他的脸,又砸破了他的脑袋。 十来名青壮村民终于赶到了。 而山坡之上,越来越多的村民提着木棍、草叉、石头正往这边赶来。 铁牙僧侣,甚至一向冷静的吉洛,脸上都开始冒出了冷汗。 “这是魔鬼啊!”霍恩被披甲军士压在地上,腋下的汗臭味将他熏得睁不开眼,“信民们!我怎么教你们的,神恩似海,信民们跟魔鬼搏斗啊!” 眼见数十名村民都围了上来,铁牙僧侣急了。 这要是再耗下去,把魔女耗来了,那就坏事了。 “信民们,你们都被骗了啊,他才是魔鬼啊!现在快放我们离开,我们很快就带大军来救你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他们看得出来,这僧侣的衣服是助祭神甫。 向一个教会的助祭神甫出手,还是有些挑战村民们的底线。 “信民们,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圣父的话你们忘了吗?要荡尽妖魔啊!八十亩地的好田!砖瓦屋舍!遥领的土地!” “你们不要信,他才是魔鬼啊!” 眼看人越聚越多,铁牙僧侣擦去头上的汗,恨恨地瞪了眼霍恩,掏出了圣水手雷。 “和魔女接触过的人,一定程度上,都会遭受灵魂的扭曲,在珍贵的圣水手雷面前,他们无所遁形。” 将圣水手雷砸到霍恩的身边,铁牙僧侣大叫道:“看着吧,那根本不是圣女,而是魔女啊!” 第二十四章 虫豸一般的村民 “嘭——” “嘶嘶嘶。” 无尽的白色水雾从安着屮字架的木架亚麻小球中爆出,包裹了霍恩与那名压着他的披甲军士。 浓稠的水雾如屏障,不论是谁都看不清其中的场景。 村民们立刻发出了惊呼,要知道,圣水与酒水是教会商业盈利两大来源。 对于这些贫苦的村民来说,圣水这么昂贵的东西,就这么白白用在圣孙子身上,造孽啊。 但一部分人心中,却确实有疑虑。 毕竟村民们并没有真的那么傻,圣女与圣孙子的绑定,是有不少人看出蹊跷的。 “大家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吧!” 一名武装农假惺惺地劝阻道,接着便将热切的目光望向了那团白雾。 在这名武装农的劝阻下,后来的村民们渐渐停止了步伐。 面对有着官方身份的圣职人员的保证,以及一位正儿八经的猎魔人,长久以来温顺无比的千河谷村民们犹豫了。 他们不再朝士兵们扔出石块或泥巴,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地站在那里。 他们伸长脖子,等待着圣水散去后的判决结果。 铁牙僧侣挺直了腰板,嘴角微微翘起,怜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带着金色光泽的白色水雾。 这圣水手雷可中,可不是普通的圣水,而是浓缩到极致的圣水,还加了其他昂贵的香料。 别说普通人,就是二段呼吸法的披甲军士吸入过多,都会造成影响,别说凡人了。 就算他受魔女影响不深,至少还能借机攻讦,争取时间。 “圣水雾要散了,你们看好了,他若与魔鬼无关,便让我烈火焚身而死……” “阿嚏!”水雾中传来一声喷嚏,雾中的情形渐渐显现。 披甲军士依旧骑在霍恩的腰上,神色却仿佛神游物外,而霍恩则在不断挣扎,甚至还能大喊。 “看,信民们,我一点事都没有,他们才是魔鬼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牙僧侣面色铁青起来,他甚至朝着危险的“秘党”迈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低吼:“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已至此,你们还在等什么?”霍恩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反应,反倒是那披甲军士吸入了太多的圣水,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谁是魔鬼,一目了然啊!”霍恩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被魔鬼所蛊惑和污染啊。” 从穿越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生死临头,由不得他保持原有的从容姿态。 之前还在犹疑的村民们,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恐与坚定。 尽管只有十人大军敢于上前营救,可剩余的人不是帮着石如雨下,就是呐喊助威,少有人敢逃跑的。 “解救我或捉拿杀死那些魔鬼的,遥领乡堂主教,封地一百亩,洪水退后,即刻兑现!” 被披甲军士压在地上,霍恩不管不顾地大声许诺道。 听到霍恩的许诺,那些靠得比较近的村民们瞬间眼前一亮,马上端着草叉木棍,呼呼喝喝地朝着披甲军士冲来。 有了带头的人,剩下的人便开始零零散散地朝着吉洛一行人冲了过来。 眼见事情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吉洛来不及后悔了,他拽住了还在喃喃自语的铁牙僧侣的胳膊,对着卫兵们怒吼道:“一起杀出去。” “他们想逃!” “杀魔鬼,莫回头!” 三五个流民中的年轻小伙朝霍恩冲了过来,他们大多是流氓地痞出身,最不缺胆子,但最缺脑子。 踏在一块烂木板上,领头的流民小伙一个跃起,迎着披甲军士茫然而惊喜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力跳劈。 剑锋撕碎织物与肉体的声音让村民的脚步声立刻下降了好几個分贝。 鲜红色的剑尖穿过瘦骨嶙峋的躯体,皑皑的白骨上,挂着撕裂的肌腱肉丝,黄绿相间的肠子哗啦啦瀑布般从腹腔中滑落。 将尸体从武装剑上踹下,披甲军士甩了甩剑上的血,对着完全停住脚步的流民小伙露出了血色的笑容。 刚开始还在集体冲锋的村民们,立刻刹了车。 “别纠缠,快走!”吉洛拉着僧侣缓步后退。 见猎魔人大人后退,剩余的士兵跟着一起后退,不过有两名伤员,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至于红磨坊村的村民们,无论霍恩怎么叫喊,他们都是吉洛退一步他们进一步,吉洛不退他们就不走,吉洛向前,他们就后退。 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跟着走。 就这么几个人,除了孩儿军的教子们,其余在场的三十多青壮居然丝毫不敢主动进攻。 霍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初还好没让他们去和骑士对抗,否则以这表现,有十成乃至九成的可能被骑士随手压制。 自己是怎么想到要和这群虫豸搅在一起的? 不过霍恩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些村民来说,这其实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与进步了。 放在以前,铁牙僧侣喝一声,他们就能立刻交出武器投降。 闷哼一声,膝盖中箭的披甲军士拔出了木箭。 毕竟是土法制箭,只是烧黑磨硬了箭尖前端,没有金属倒钩。 将沾着血迹的箭扔开,中箭军士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木管,喝了一口,又将那木管扔给了手臂中箭的守夜卫兵。 教会的止血镇痛药剂一下肚,高个守夜卫兵与膝盖中箭的披甲军士面色泛红,喘着粗气,好像先前那些血淋淋的伤口都不疼了。 此刻,短腿跑不快的小少年们终于休息好,包扎了伤口,继续对着无甲的高个卫兵冲来。 站在矮个卫兵的尸体边,高个卫兵吸取了同伴的教训,他真正把这些小孩当成了值得一战的对手。 他抖动钩矛,左右拍击孩儿军长刺的枪杆,逼迫他们暴露中线。 而披甲军士则趁机突刺,要不是他腿部有伤,行动不便,孩儿军们早死八回了。 孩儿军们毕竟训练太短,年纪又小,能靠偷袭杀死第一名卫兵,却无法对有了防备的成年卫兵与披甲军士做到先前的战果。 在两名大人面前,孩儿军们左支右绌,手中长刺隐隐有端不稳的迹象。 到底是地面湿滑,孩儿军中唯一的小女孩弗采娃脚下没站稳,在后退中突然向后翻倒。 高个守夜卫兵踏前一步,越过了站在前排的杜瓦隆,将钩矛瞄准了弗采娃的喉咙。 管不了那么多,杜瓦隆泥鳅一般转身,扑到了弗采娃的身上,将后背晾在了锋利的钩矛之下。 尖锐物体划过空气,血腥气仿佛已经钻入鼻端。 眼见着钩矛的刺尖即将刺入杜瓦隆单薄的后背,一抹亮金色迅速占领了所有人的视野。 千钧一发之际,守夜卫兵的钩矛被这亮金色牢牢挡住。 那是一面闪着金色光芒的旗帜,无数的金线如雾一般在旗帜的表面流动。 旗帜的正中央,一个浓郁金色的黄金圣杯正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样一面柔软的旗帜,当钩矛的尖刃划过时,在火星迸发中居然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高个守夜卫兵愣神之际,那旗帜倏忽卷动,在木杆最前端变成了螺旋形。 端平旗枪,让娜沉默着跳步,踩在钩矛的杆子,借力向前弹射,枪尖化作一道金线,刺向了卫兵的胸口。 那卫兵毕竟是经过殊死搏杀的,他侧身避让,将这一刺从胸口让到了肩膀。 但卵用没有。 守夜卫兵都没能再多说一句话,十条树枝状的血痕便从旗枪捅入处向着身体其他地方延伸。 火山坑般的水疱从守夜卫兵皮肤上浮现,他浑身麻痹,甚至无法发出惨叫。 眼窝中,散发出血色的蒸汽,那是他眼珠中的液体在沸腾。 下一秒,如同爆浆的泡芙一般,灰白色的粘稠液体从卫兵的眼窝中爆射而出。 跪倒在地,卫兵吐出了一口淡红色的蒸汽,随即安详地趴到了泥地上。 一旁的披甲军士迅速从一侧跳出,一剑横扫,便要切开让娜柔软的腰腹。 可让娜看都没看他,空掌伸出,两道闪电便钻入了大张着嘴的披甲军士口中。 “啊——” 在刺耳的惨嚎中,军士被石化一般跪倒在地。 鲜血从鼻孔与耳洞中流出,军士的嘴巴直接裂成四瓣,口腔黏膜直接从嘴中脱落。 他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凝固的血块与烂肉从嘴中掉落,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更别提拿起剑了。 牛皮靴子踩着卫兵软塌塌的尸体,让娜横举旗枪,将静默厌恶的目光集中在吉洛与铁牙僧侣身上。 完了。 不论是吉洛还是铁牙僧侣,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第二十五章 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将近黄昏,原先已经停止下雨的天空再一次卷集起了乌云,隐约的雷声从远方滚来。 踩着干硬一些的山间小路,吉洛等人身上的所有武器和携带的物品都被收走。 他们光着脚,只穿一身单薄的衬衫,被麻绳捆住了双手,缓缓向前。 在他们身后,大约一步远的地方,孩儿军的少年兵们昂首挺胸地竖起长刺,紧紧跟随在二人的身后,随时准备刺穿他们的胸膛。 吉洛望着地面,脸上露出了苦笑,都说了当不了猎魔人,可耐不住命运非要给他买个官。 从将近肩膀高的灌木丛与野草中走出,一片围绕着中间木屋的茅舍营地便出现在吉洛眼前。 这些茅舍大约有六七十个,形成了六条长蛇将木屋包裹在中间。 每条长蛇都有五排,每排是相对的两间茅舍,茅舍中间还有一条被拔除了杂草夯实了的小路。 这些茅草屋基本都是由泥巴与木板构成,四四方方,全部面北朝南。 在木屋前,则是几个长草棚,以及一個明显的空地。 在排列如六出梅花的营地中,年纪或小或大的村民们,背着藤筐,挑着木柴,在几个精干村民的带领下,有序地行走。 在草棚中,胳膊比腿粗的老大娘握着半人高的木勺,在大锅中不断地搅拌着。 在草棚边,二十多个少年正高声地唱着圣歌。 跟着前面的人,吉洛走走停停,倒是把这番光景看了个全。 他渐渐地发现了不太对劲。 这些村民绝对不是他认知中的村民,那些常见的使坏、磨洋工、装糊涂都不见了,这些愚笨的村民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他们甚至在干活时都在欢快地哼着小曲,而不是如正常情况下的怨声载道。 在几位十户长的指挥带领下,村民们如流水一般聚集到了木屋前的空地上。 或许在霍恩看来,这歪歪曲曲的行列实在算不得整齐,可在吉洛看来,这已经是守夜卫兵级别的整齐了。 吉洛不免怀疑,是不是还有最恐怖的心灵向魔女在这,否则怎么会让这些人乖乖听话。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猎魔人,他可是知道这群愚民是多难伺候的主。 你和善一点,他们会反过来欺负你,你凶恶一点,他们就会说坏话办坏事故意拖延。 照吉洛看来,不用铜头皮带将他们抽得飞起,他们是不会如此听话的。 但假如心灵向魔女的存在的话,他们哪儿能待到现在,更不会有被审问的需要了。 那么排除掉一切其他原因,剩下的那个再不合理,都会是真相。 这小小的红磨坊村以及村民,全都是秘党。 本以为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 不过,吉洛并不害怕,既然知道他们是秘党,那事情就好办了。 待会儿只需要一席话语,便能叫他们以礼相待,拱手解绑。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魔鬼——” 忽的,吉洛听到了一声宛如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循声看去,发现是之前那个叫“大家先等等”的武装农。 他正被几个村民捆住手脚,如抬猪一般吊在木杆上。 “不要狡辩了,魔鬼,你当大家都耳聋眼瞎吗?” “我举报!就是他,就是因为他,我们才没有及时出手营救!” “信仰不坚定,就是坚定不信仰!” 几个与他同十户的流民和公簿农大声地叫喊着。 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完成了饭前圣歌的村民们,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动晚餐,而是聚集到了一起。 他们在窃窃私语中,对着那个被吊起的武装农指指点点。 “你都听到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要对你进行公审。”压抑着眼中的怨毒,霍恩忍住不去看那武装农的哀嚎。 双手虚压,制止了人们的叫骂。 “我不是个冷血的人。”霍恩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场的人都是圣父的选民,圣父的意志将通过伱们和自然而体现……咳咳咳……” 刚刚被拖走时,可能是有沙尘草籽一类的东西落入他的喉咙,霍恩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痒。 “所以,咳嗯,以圣父之名,杖五十,假如他活着,则说明,他的罪孽已赎,若他死了,则说明他是魔鬼,他的家人则要被驱逐!” 两个身强力壮的流民站了出来,手持手臂粗的棒子,他们曾经是这户武装农家的劳工和佃农。 “用心打。”乜了一眼,霍恩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啪——” “呃啊啊!” 大棒与皮肉间的“噼啪”碰撞声顿时在小小的空地中回荡起来。 时间推移,乌云渐渐汇集,而叫喊声则越来越微弱,鲜血逐渐染红了大棒的顶端。 当皑皑白骨露出来的那一刻,不少胆小的村民已经哭出了声。 农妇们捂住幼儿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透过这冲天的血光,再看向屹立的,面容不改的霍恩大老爷,原先名为神性的光辉上仿佛又多了一层畏惧的红纱。 霍恩必须要这么做。 假如背叛没有代价,那么忠诚就没有意义。 他不想看到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了。 面对下半身只剩一层皮连着的那人,霍恩面无表情地转身:“圣父宣判其死亡,全家流放。” 在安静了两秒后,村民们恐惧地举起双手发出了狂热的欢呼。 武装农的妻子与一对儿女都被同一个十户的人驱赶着,向着河边推去。 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向着霍恩磕头,可没有半分用处。 在同一个十户的其他青壮的木棍驱赶下,还是一个个落了水。 眼见在水中扑腾的那一家子,让娜眉间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 她撇过头,不去看他们。 柯塞神甫则又一次嗫喏着站了出来:“圣孙子大人,容老柯塞中肯地说一句,这未曾有先例,就这么牵连,没这个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口中发出低吼,霍恩大脑一阵眩晕,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你想为他辩护?” 柯塞神甫环顾一周,却没得到任何人的支持,甚至其他人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他额头上的冷汗立刻下来了:“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圣孙子老爷口含圣宪,太公正了!” 这一家子还想上岸,却被同一个十户的人持棍驱赶,一次次将他们打下水。 他们哭哭啼啼的,对着同十户的其他人大声喝骂,不死心地向霍恩求情。 站在岸边,布萨克对着那几个武装农喊道:“你们还是早些游去附近的山头吧,快要下雨了,圣意已决,再这么耗着,恐怕连命都没了。” 眼看要下大雨,那几个武装农的家人这才抱住一块浮木,向着另一边游去。 捂着嘴巴,霍恩剧烈咳嗽了好一阵,这才吐出了一口黄绿色的浓痰。 他对着吃饱喝足的孩儿军喊道:“走,跟我去审问那猎魔人与僧侣。” 如果自己想跑,以后还想走正规渠道发家,那么自己这事就绝不能上称。 尤其这里还有一个“圣女”,要是引来了大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得知道具体的情况,为什么树篱乡司铎神甫会派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还未走出两步,霍恩感觉到鼻子里奇痒无比,下意识地,他便打了个喷嚏。 像是启动了引线,霍恩连续打了个七八个喷嚏,让娜立刻走了上去,扶住了霍恩的胳膊。 “哥,你怎么好像生病了……”让娜伸手抚在霍恩的额头上,“是有点发烧了,要不先歇歇吧,吃完晚饭再去。” “不行,咱们现在就去。”霍恩挣脱了让娜的手臂,在孩儿军的簇拥下,依旧想先去审问。 就在让娜犹豫要不要使用强硬手段,直接将圣孙子扛回去的时候,却见黑兹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 “老爷,圣孙子老爷,僧侣,那个僧侣逃跑了!” 声量不大,霍恩却感觉到耳畔一阵轰鸣。 第二十六章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歪七扭八的茅舍外,一名青壮捂着后脑的大包,神色惶恐万分。 在他的身旁,三五个人正拿着小刀一类的物什,给那两个筋断骨折,被银亮色白网罩住的村民解绑。 踩着露出参差木刺的半截条凳,霍恩缓缓走入了这曾经的关押犯人小茅舍。 肮脏的地面上,半枚铁牙和几条断裂的麻绳正静静地垂落在地面。 “黑兹。”霍恩的声音很平静,可黑兹却忍不住浑身打起摆子来。 “三个看守一個被反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黑兹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老爷,圣孙子老爷,真是下面的人不听话,和我真没有关系啊,您等着,我这就带人去抓他,保证给您抓回来。” “抓回来?”霍恩发出了一声冷笑,他向布萨克示意了一下。 布萨克站出来低声道:“河边的木筏已经被那僧侣划走了,大船估计不好操纵,他没用。” 不去管失魂落魄的黑兹,霍恩跨过了地上一摊黏液,走到了那冷峻的猎魔人面前。 弯下腰,将目光与那猎魔人对视,而吉洛则同样平静地对视,等待着霍恩的发问。 “硬?剪他一根手指。” “遵命。” “诶诶诶。”吉洛原先冰冷的面庞崩塌了,他脸上的皱纹聚集在一起,变成了惊讶与谄媚。 “这位秘党老爷,你先问啊,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配不配合,上来就剪手指,这不合规矩啊。” 霍恩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这副硬汉模样的猎魔人会是个硬骨头呢。 事情紧急,霍恩来不及深究,直接说道:“敢说假话,第一句剪手指,第二句砍手,第三句剁吊,第四句掉脑袋。” “哎哟,我哪儿敢啊?” “那僧侣是怎么弄断麻绳的?” “他嘴里有钢牙,用钢牙咬断了麻绳,还崩了半颗呢。” “他是怎么从守卫手中逃走的?” “他咬断了绳索后,拿起条凳砸晕了一个看守,另两个看守想大叫,被他拿神圣捕网球给抓住了。” “等等,你们被抓的时候,搜过身了,哪儿来的神圣捕网球。” “这您就不知道了,那僧侣和杜尔达弗一样,都是唱诗班诗童出身,屎洞子比人头都大,别说塞一个神圣捕网球,就是塞十个都绰绰有余。” 吉洛说着,眼前就仿佛出现了那地狱般的场景。 阴冷的茅舍,半蹲的僧侣,“啵”的轻响,以及他伸手从身后掏出那个黏糊糊带着些红棕色痕迹的球体的震撼。 像圣水手雷与神圣捕网球,便是修士们为教士们以及自己防身的道具。 其威力同样如教会的其他赐福和小玩意儿,对魔物特攻,对人几乎没用。 “他逃了,可能会逃去哪儿?” “他只能去古拉格修道院,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 “来这干嘛?” “我们从河中打捞了一具浮尸,经过多重验证,正是巴奈特……” “该死的!” 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巴奈特的尸体被发现了,他还以为是教会有大预言术一类的东西呢。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霍恩便感觉自己是倒了天霉了。 不过其中还有关键的一环,那就是树篱乡司铎神甫杜尔达弗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不知道是自己杀了巴奈特,不知道魔女的存在。 只要自己能全歼这一支探查小队,那么线索断裂,等司铎神甫再想调查,霍恩早就润去诺恩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早知道应该当机立断,全部杀了的。 要是真叫僧侣见了杜尔达弗,麻烦就大了——他可是看见过自己脸的! 想到这,霍恩危险的目光投向了吉洛,把吉洛看得浑身发毛。 他现在已经知道,僧侣随手一指,便指到了这些秘党的最高层,他想杀自己,几乎就是随口的事情。 “他逃走的时候,怎么没带上你?你一个猎魔人,武力肯定比他强吧。” “我哪儿有武力,我又不是猎魔人。” “哦?把剪刀拿来!” “我说的是真话,是真话啊,我真不是猎魔人,我也是秘党,咱们是一家的,我的腰包里有证明,放到火上一烤便知。” 将剪刀扔到一边,霍恩叫人去收拾和调拨人手,又拿起了斧子,在吉洛的两腿间比划:“要是没找到,这就是两句假话了。” 从腰包中抽出几张白纸,放到火上一烤,棕红色的文字便徐徐在纸上浮现。 其中不仅有入会时间,会内等级,大师是谁,姓名代号,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画像。 抽出其中一张,霍恩有些惊奇地对比着吉洛与画像上的人。 “这是伱吗?” 吉洛抻着头看画像:“是我,那时候,我还很胖。” “玫瑰会、若安党、绿衣兄弟会……”展开手中的六张证明,霍恩斜瞟了吉洛一眼,“你交游还挺广阔啊。” “我是秘党派入猎魔人内部的卧底,以防被自己人误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吉洛讪讪笑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假猎魔人,怪不得。” 霍恩心中瞬间弄清了这吉洛的底细,上下打量着这个三十五六的中年骗子:“卖相倒不错,没被发现过?” 吉洛后面一紧,赶忙把霍恩的话语引到别的地方去。 “当然发现过,老爷,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被发现,逃去诺恩就是,路子多着呢,这一片的蛇头走私客,我熟络得很。” “哦?” 霍恩的目光顿时亮堂起来,他的脸庞甚至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哪怕头脑有些昏沉,霍恩还是将精神抖擞起来,他的计划就需要这样的专业对口人才。 他需要吉洛这样的地头蛇同伙,哦不,同伴,帮助他完成逃脱千河谷的计划。 眼见霍恩脸庞泛红,两眼放光,吉洛死死夹紧了两瓣屁股,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起来。 好在霍恩没有和他多纠缠,而是转身走出了茅舍。 他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斜飘的雨滴落在霍恩的额头上,在带着寒意的雨水中,他的目光渐渐阴沉。 “都准备好了吗?” 杰什卡弓着腰:“都准备好了,两名孩儿军,四名青壮,再加上我、黑兹和圣女,就等您了。” 雨越下越大了,可霍恩的大脑却仿佛火一般在燃烧。 杀到人家家门口去捉人截杀,并不符合霍恩低调谨慎的宗旨,这太冒险太张扬了。 可有时候,万事万物的进展,得考虑命运的进程,容不得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被前来镇压的骑士和雇佣兵们砍下脑袋,传首千河谷的场景。 假如他不这么做,这就是他的下场。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 晃晃脑袋,从发晕模糊的视线中恢复,霍恩从牙缝里说道:“追上去,截杀那个僧侣,绝不能让他见到树篱乡的司铎神甫杜尔达弗。”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猎魔人的钢剑,背在了背上:“不就是古拉格修道院嘛,他可往,我亦可往!” 第二十七章 雨夜生死斗(上) 阴湿的密道内遍布青苔,石砖的缝隙间,湿气凝结的水滴落在人们的头顶。 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道中,火把的光芒摇动,杂乱的脚步声惊走了路过的大黑鼠。 四名武装僧侣走在最前列,他们的身后则是杜尔达弗,再后面则是被七八个守夜卫兵挟持的魔女。 那魔女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被一个一米六出头的守夜卫兵用肩膀顶着腋下,左高右低,颇有些上春山的即视感。 再之后,便是三个断后的披甲军士。 “快些走,趁他们还没找到这個密道,啧,快些走,要我跪下来求你吗混账!” 走在第二排,杜尔达弗急促地催促着前方的身穿锁子甲的武装僧侣。 窝着身体,向来精致的杜尔达弗甚至只来得及拿上一块黑面包做口粮。 事发紧急,什么狗屁神殿骑士长,被人不声不响地攻破了修道院的大门都不知道。 如今修道院内人头攒动,刀锤齐舞,断牙混着鲜血在空中乱逛。 接连的喊杀声哪怕是在地道中,都能隐隐听见。 这是秘党分子在掀桌子了。 杜尔达弗心知肚明,不过他也知道这些秘党说什么都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 只有那些秘党激进派狂热分子以及教会的死敌魔女秘党,才会有杀他的欲望。 不会丢掉性命,可他是绝不能任由秘党救出牢中的魔女嘉莉的。 别的事情,让就让了,小命要紧。 毕竟杜尔达弗是唱诗班出身,属于是“自己人”,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如今是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胡安诺和都主教康斯坦斯斗得最激烈的时候,绝不能有闪失。 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密道,那些起义的难民一攻修道院,他便直接拉上魔女钻洞逃跑。 只要能保住这个魔女以及她肚子里的秘密,依旧是大功一件。 回头瞧了一眼被圣水灌得昏迷过去的魔女嘉莉,杜尔达弗稍微安下心。 可就在他扭头的这一瞬,一股带着水汽的强风砸入了地道,将火把都吹熄了。 吐了一口雨水,杜尔达弗慌慌张张地戴上兜帽:“弥赛拉在上,怎么回事?” 推开密道木门的僧侣按着脑袋上的兜帽:“神甫老爷,外面的雨下大了。” “雨又下大了?”杜尔达弗有些错愕,但他一咬牙,继续喊道,“别管,咱们去河道那边,事成之后,不仅有提拔,每人还有50索拉的奖赏!” 从地道中鱼贯而出,杜尔达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青黑色的云团完全占据了天空,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强风几乎要吹灭所有的火把。 “先别点火把,咱们摸黑过去,别被发现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杜尔达弗挺着肚子,气喘吁吁地朝着河道跑去。 剩余的人则围绕着他同样往河道跑去。 显然,秘党们没有料到杜尔达弗还有这样一条密道,前往河道的道路畅通无阻。 暴雨中的蜂蜜河波涛汹涌,在水草与黑水之间,屋檐与环流树构成的礁石若隐若现。 来到了平日里用来停船的临时码头,杜尔达弗急促的脚步猛然刹车。 原先的码头已经被水淹没,作为标记的杨树半截泡在水中,树下的东西已经不知去处。 杜尔达弗揉了揉眼睛,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预先藏在这里的小船,停泊在临时码头的五六艘木筏和三艘十人的长船,全都不见了踪影。 闪电劈过,借着光亮,杜尔达弗又一次确认,这就是他先前藏船的地方,而且不管是藏船的地方还是码头,都是空无一物。 “船呢?” “啊?” “我问你船呢?我船呢?”抓住其中一名光头僧侣的后脖领子,拽到身前,杜尔达弗对着他的耳朵眼大吼道。 “这哪儿去了这是?” “不是你安排的吗?你说在哪儿呢?” “我不到啊,可能是水涨了被冲走了。” 狠狠一脚踹在那僧侣的尾椎上,将他踹得和杜尔达弗自己一样脸色铁青。 “该死的秘党,他们料到我可能会通过水路转进,提前把附近的船只都收拢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杜尔达弗一指前方。 “走,沿着河道继续找,肯定能找到一艘,我就不信能把所有船都收走。” 被一众僧侣卫兵簇拥着,风声雨声喊杀声,声声入脑,由不得杜尔达弗不着急。 这差这么一下了,只差这一个机会了。 座堂教士,甚至是主教的宝座正在向他招手啊。 每当这个时候,杜尔达弗都会想念吉洛。 虽然他只是一个猎魔人,但每次,他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几乎不出差错。 早知道就不派他出去调查了,但涉及那件事,派没有分寸的家伙去,杜尔达弗实在怕出事端。 沿着河道,杜尔达弗找的鞋也丢了,衣也破了,娇嫩白皙的胳膊都磕出了青紫色。 他们找了一圈,硬是没能找到一艘船,可山林间的喊杀声却是越来越近。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个眼神好的守夜卫兵突然喊道: “神甫老爷,你看,那里有一艘船。” 用手帕擦干两眼的雨水,杜尔达弗定睛看去,果然河道边正停泊着一艘船,居然还是能乘坐十人的长船。 在风云中,它正艰难地前行,就在长船的前方,简陋小木筏翻倒在水中,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是吉洛的船!”一名相熟的僧侣大叫道,“吉洛回来了,太好了!” 是啊,风雨中吉洛的身影模糊不清,可他背上的钢剑杜尔达弗确实认得的。 “赞美吾主的威能,感谢您帮助您的虔诚的信徒渡过难关。”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喜出望外的杜尔达弗感谢了弥赛拉,便朝其余的人喊道。 “快快快,咱们赶紧过去。” 杜尔达弗提起宽大的神甫袍子,踩在污泥中,他跌跌撞撞奔向那小船。 正巧,那小船恰在此时靠岸。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矫健,杜尔达弗庞大的身躯几步路便跨过了船头,踏入了小船中。 在他踏上小船之后,原先还在晃悠的船身,瞬间安稳如平地。 乳燕归巢一般,他晃荡着肥肉,大步上前,狠狠抱住了背着钢剑的“吉洛”。 本来都以为要栽了,没承想被这个猎魔人给救了。 杜尔达弗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狠狠在“吉洛”的两颊上亲了下去。 这是法兰人表达亲近与感激之情的最高礼节。 舒了一口气,杜尔达弗这才从兴奋的感觉中缓过神,可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手臂传来的触感和眼前人的身高不对劲。 他记得吉洛没有这么矮啊,而且也比他抱住的这个壮得多。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世间万物。 鼻尖对着鼻尖,拥抱在一起的杜尔达弗与霍恩面面相觑。 第二十八章 雨夜生死斗(中) “目击者!” 在见到杜尔达弗的一瞬,霍恩的脑海中便蹦出了这个单词。 不明白眼前这个胖子刚刚的行为从何而来,但他瞧见了自己的脸,那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眼前这神甫衣衫破烂,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霍恩的手抚上了腰间的手半剑。 “秘党!” 与此同时,杜尔达弗的心中升腾起这个单词。 这艘长船是吉洛所乘,而这個青年背后的钢剑同样是吉洛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吉洛已经被这伙秘党给杀了。 再考虑到修道院那边的起义,两面夹击,收船设饵,以吉洛的船诱伏,环环相扣,面面俱到,如此缜密的计划…… 该死的,这样的人才怎么不是我们教会的人,那群主教和红衣主教们真是尸位素餐! 心灰意冷地叹了一口气,杜尔达弗苦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我认栽了,算我倒霉被你们抓住了,魔女你们带……” 未等杜尔达弗说完,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凄厉的破空声。 “大人,小心!” 一屁股坐在船头,杜尔达弗不敢置信地捂着腹部衣服上的破口。 若不是背后的僧侣极限拉住了他,外加怀中有一根黑面包棒挡了一下,刚刚那一剑,自己已经死了。 日山羊的,疯了,你小子玩真的啊? 剑刃的寒光在闪电的光辉中泛着银色的光芒,而霍恩两眼泛红,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到此景,杜尔达弗忽然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是激进派秘党,信徒们快退啊!” 口中喊着,杜尔达弗扭身便要逃跑。 霍恩想追,可刚迈出一步,却突然有些头晕,差点没站稳。 就这么半秒的误差,居然真让杜尔达弗上岸了。 本来霍恩是不想让娜这么简单就用电弧神术的,可眼看那破衣胖神甫不仅有同伙,还要逃跑,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雷雨交加,只希望司铎神甫杜尔达弗没有注意到这边吧。 先杀了这个,再在铁牙僧侣见到司铎神甫之前将其截杀,并消灭所有目击者,就是胜利。 本来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电来!” 黑暗中,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精准地命中了护着杜尔达弗向前的那名僧侣。 青烟升起,僧侣叫都叫不出来,便带着安详的笑容直直倒地。 “魔女——” 在尖叫声中,让娜如一头矫健的猎豹,从小船中翻出。 手中圣旗卷成了战斧的形状,电光闪动,在橡木杆子上劈出了黑色的闪电纹路。 圣旗斧划过一道圆弧,将一名守夜卫兵的脑袋切去半截,白花花的脑子如豆花一般从斜切面上滑落。 矮身躲过那守夜卫兵挥来的钩矛,让娜伸手又是一道闪电,将一名卫兵的胸口直接劈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起身抬头,平举圣旗旗杆,让娜摆出了真十字式架势,用后端的旗杆重重后顶,捅在了意欲偷袭的守夜卫兵的裆部。 就在那卫兵捂裆跪地的时候,她以一个撑杆跳的动作跃起,从天而降,一脚踩断了卫兵的脖子。 五秒的时间,让娜毫不费力地瞬杀了四名武装人员。 但连续使用高质量的电弧神术和呼吸法,哪怕是魔女,都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缓了一口气。 刚用完神术,让娜精神有些恍惚,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小球已经滚到了脚边。 到底不是老魔女,她对圣物的防备还是不如老东西们那么强。 磅礴的圣水雾笼罩了让娜,全身血液仿佛被冻结,喉咙鼻腔处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咳咳,咳咳——” 让娜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之前盘旋在她体表的电蛇全部消失不见了,唯有橡木中的黑色闪电纹路还有隐隐的电光。 “小心!” 火星四溅,杰什卡脚下斜踏,反向侧身曲斩,顺着那披甲军士的剑身滑下,直接切下了军士的右手手腕。 那军士自然是发狠,不顾仍然挂在剑柄上的血淋淋的半截手腕,左手单手持剑,向杰什卡小腿刺去。 接着他便被圣旗枪洞穿了喉咙。 圣水封锁了让娜外放电弧的能力,却没能封锁其接触放电的能力。 她手中的圣旗枪依旧在绽放着微微的荧光。 失去了让娜的电光照明,周围便彻底昏暗了。 点起的火把用不到三秒就会被雨水浇灭,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黑暗中,风雨的声音好像都小了,那原先细不可闻的呼吸声都放大了好几倍。 每个人都分不清方向,只敢缓慢地踱步,原先嘈杂的厮杀场,居然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直到乌云中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照亮了每个人苍白的脸。 孩儿军的少年兵、村民青壮以及守夜卫兵们都狂吼起来。 接着一瞬的电光,他们都各自冲向了最近的敌人。 卫兵们退,要被高堡大主教绞死。 村民们退,要被圣孙子杖毙,家人流放。 过河的卒子回不了头。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只能是你死我活。 叫骂声、碰撞声、咆哮声、衣物撕扯声、狗吠声…… 无数的声音在风云声中如协奏曲一般调和奏响。 在冷雨中快步向前,霍恩的身体仿佛有团火在燃烧,他喉咙发痒,提不起力气,脸和手臂都泛起了不自然的红色。 可能真是感冒发烧了,但现在这个时候,他管不了许多。 一阵阵晕眩感并未让霍恩失去理智,他紧紧锁定了目标,那个胖神甫。 只有他近距离看清了自己的脸,不能留! 他能听见那胖神甫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能听见他越发沉重的脚步声,听到他穿过灌木丛时衣物的摩擦声。 近在咫尺! 重物破空的声音传来,霍恩慌忙中举剑格挡,差点将剑击飞出去。 电光一闪,霍恩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破衣烂衫的肥胖神甫,手持一根粗大的黑面包,怒视着他。 “你这该死的激进分子!” “该死的是你!” 泥水与灌木中,杜尔达弗持黑面包,霍恩持手半剑,狠狠撞在了一起。 霍恩提不起力气,杜尔达弗养尊处优,两人更是剑术的菜鸟。 在冲锋之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冲错了方向。 隔着半米远的距离,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都以斜背面对着敌方,向着空气狂砍狂刺。 直到又一道电光亮起,两人才得以转过身来对面持剑,在剑尖相隔半米的位置上互相捅刺。 “不怕告诉伱,我可是蔷薇园僧侣比武大赛12岁组剑术亚军!” “来啊,你当我吊你啊!” 狠下心,闭上眼睛,口中发出战吼,杜尔达弗向前跨步,单手持黑面包猛砸乱打,本来只能砸一个空。 可偏偏天太黑,霍恩根本看不清,他听到杜尔达弗跨步的声音,以为这胖神甫冲了,也闷着头冲了过去,被正正砸中了肩膀。 没等杜尔达弗高兴,他便看见,那个被砸中的黑影速度丝毫未减,癫狂地猪突了过来。 慌乱的司铎神甫马上试图以轻灵的步伐跳开,接着便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至于霍恩则刹不住车,摔到了杜尔达弗柔软的肚皮上。 两人的武器都在摔倒中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武器丢了,两人便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扭打撕扯起来,屮字架、金银细软、骨笛、短刀,身上的装备爆得一地都是。 可他们的重量级相差实在太多,没几个回合,霍恩就被杜尔达弗抓住机会,反手摁住,以泰山压顶之势,死死骑在了他的腰上。 霍恩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粗胖的手指死死掐住了霍恩的脖子,杜尔达弗面色狰狞,眼眶泛红。 “不洁者!狗东西!死吧,给我死!” 嘴角抽搐,流出口水,信民们面前和蔼仁善的杜尔达弗,面容可怖得如同火狱中的魔鬼。 霍恩双手死命地在杜尔达弗的脸上捶打,想去掰手指却因为姿势不对发不上力。 无法呼吸了。 此刻,他已分不清晕眩感到底是因为缺氧还是疾病,他只是用越来越无力的拳头捶打着杜尔达弗的脑袋。 难道真要命丧于此了吗? 树叶的沙沙声,雨水声,不远处的厮杀声,一切都在渐渐消逝。 乌云中的电光闪过,霍恩眼前的世界越发模糊,杜尔达弗青红的面孔,不远处点点火光,随风摇摆的树枝…… 等等,那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 雨夜生死斗(下) 电光将世间万物照得惨白,照亮了杜尔达弗喜悦与憎恨共舞的胖脸。 尽管视线渐渐模糊,可霍恩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就在杜尔达弗侧后方,距离他们大概五步远的地方有一丛灌木。 灌木之下,坐着一个高大的女子。 霍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 她身材虽高大,可她的动作仿佛幼童,抱着双膝躲在一旁的灌木丛之中瑟瑟发抖,可怜而好奇地望着这边。 在她的手中,霍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他刚刚爆出来的装备——骨笛。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于是,在一连串的电光中,杜尔达弗看到霍恩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歪过头,艰难地捡起一根树枝,放在撅起的嘴唇边,无声地发出“突突”的声音。 这是? 还没等杜尔达弗搞明白发生甚么事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便传入了他的耳膜。 这笛声轻柔而温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浸泡在包裹住全身的羊水中。 真舒服啊。 杜尔达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不知何时松开了双手。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也踉踉跄跄爬了出来。 随手抓起一個木棍还是什么,霍恩抡圆了重重砸在了杜尔达弗的太阳穴上。 仿佛西瓜破裂的声音与雷声交杂在一起,吓得那红眼女子都浑身一颤,连骨笛都掉落在地上,笛声音立刻停止了。 “咚!” 杜尔达弗的身体倾斜,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 眼球已被鲜血染红,面色青红,嘴角还挂着笑容。 直到这时,霍恩才有暇低头,发懵地望着手中的武器,他本以为是根木棍,却没想是先前胖神甫手中的黑面包。 不得不说,这面包的质量确实好,和他的武装剑撞了好几下,不过是半指深的豁口。 将手中的黑面包撑在地上,霍恩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差不多两秒,他才走上前,单脚踩住胖神甫的后背,抡起黑面包棒,癫狂一般在胖神甫的后脑勺上连敲了十来下,这才一屁股坐倒在水中。 瘫坐在地上,霍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此刻烫得吓人。 本来还想去追踪那个铁牙僧侣,可经过刚刚的死斗,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这胖神甫人难缠不算,还有那么多同伴,先前自己不小心放走他实在太致命了。 一道剧烈的闪光从身后亮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都快把雷声遮掩过去。 霍恩转头却见让娜如女武神一般在人群中来回飞驰,想来大概是圣水的时间过了吧。 手中圣旗如死神镰刀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走一条生命,没多久便只剩一两个守夜卫兵还站在原地。 见让娜向他们冲来,他们甚至慌不择路地跳水逃跑,直接被水流给冲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这些第二次目击者解决了,那么那个逃跑的神甫该怎么办呢? 从这到古拉格修道院,直线距离虽然短,但需要先从侧边绕过山坡,走台阶上去,真要走的话,没个十分钟都上不去。 还来得及吗? 不行,必须得追上去,仅他和让娜两人追过去,那僧侣先前受了伤,肯定跑不快。 绝不能让他活着见到杜尔达弗! 否则,霍恩就只能投奔秘党了,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情。 就在霍恩咬牙站起之时,一道灯光在他的面前亮起,惊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光亮的来源是一盏六角鲸油灯,持着这鲸油灯的则是一只苍白而干枯的手。 灯光在黑暗中摇曳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 来人的脚步踏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身穿皮革披风的领头人抬起手中的鲸油灯,照亮了霍恩的脸。 他们茫然地看着霍恩,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一边在击败了在场的所有士兵后,让娜猛回头,一眼便瞧见了被包围的霍恩。 尽管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但还是焦急地大跨步跑了过去,剩余的人则捡起士兵的兵器向着霍恩这边赶来。 “你是……” 领头的马德兰睁大了眼睛,还没等他把话讲完,一道闪电便凌空划过,将他面前的泥土地击出了一个坑洞。 “魔女?”马德兰身后的红胡子不可置信地低吼了一声。 话音未落,横着圣旗裹着闪电的让娜便如天降般,拦在了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这些人大约有四五十个,都是青壮年,从服饰来看,基本都是些麻布、兽皮,有的甚至光着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电光与灯光交相辉映,越过让娜的肩头,霍恩一眼便瞧见了领头人身后满脸青肿的光头僧侣。 视线虽模糊,可从其断牙的反光,依旧能看出这便是先前的铁牙僧侣。 这群人应该是难民,可他们为什么要殴打一个圣职人员呢? 霍恩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解开,便突然听到了一声激动到变声的惊叫。 回头看去,一个膀肥腰圆的矮个老人正面对着地上胖神甫的尸体连退好几步。 “杜尔达弗神甫!”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霍恩。 该死的,难道杜尔达弗来了吗? 尽管意识模糊,可霍恩的身体还是瞬间紧绷起来,他掰住了让娜的肩膀,暗示她随时准备逃跑。 “是杜尔达弗神甫!” “真的是杜尔达弗神甫!” 还没等霍恩想出应对的策略,几个身穿黑袍的僧侣便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哭天喊地地朝着这边冲来。 可霍恩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什么人过来。 他四处张望,雨夜昏暗,什么都没有看见。 再将目光收回,霍恩疑惑地发现,所有人不应该向着修道院方向看吗?不是说杜尔达弗神甫来了吗? 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等等!那些难民们的目光,并非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集中在自己背后。 好像想到了什么,霍恩的身体有些僵硬。 转头之际,霍恩甚至能听到自己脊椎嘎嘣嘎嘣响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霍恩望向了那个胖神甫的尸体,有了让娜的照明,胖神甫的尸体以及满地的金银全数出现在霍恩眼前。 这个,该不会,就是杜尔达弗吧? 第三十章 杜尔达弗:我没意见 “杜尔达弗神甫!” 望着抱着胖神甫脑袋痛哭的黑袍僧侣们,霍恩的小脑都要萎缩了。 你一个司铎神甫,大下雨天的就好好待在修道院里喝喝发酵葡萄汁,玩玩小男生啊! 你这在外面乱跑到底是想要干嘛? 剧烈的晕眩感又一次袭击了霍恩,他已经进入了呼吸困难的状态,甚至眼皮都止不住地眨动。 狠咬了一下舌尖,霍恩强行逼着清醒,这种关键的时刻,可不能睡过去。 “是他们杀死了司铎神甫!” “弥赛拉在上!赶紧把他们抓起来,否则教会一定会怪罪我们的。” 难民中有人叫喊起来,但红胡子汤利这些秘党却无法真的出手。 一位有着魔女护卫的秘党高层,要是死在了他们手里,那九条命都救不回来。 秘党对叛徒是相当残忍的。 在汤利、奇尔维斯这些秘党分子眼中,这群人明显就是来营救魔女的。 只不过,这些秘党高层都是激进派,动手没轻没重的,居然把杜尔达弗给打死了。 这下子原先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要是对这群秘党出手,那么秘党追究起来,他们要完蛋。 要是放走了这群人,那要是高堡大主教追究起来,他们还是完蛋。 “让娜,把他们杀光!”霍恩压低了沙哑的嗓子,在让娜的耳边说道。 “不,不行。” 霍恩以为是让娜的圣母病又犯了,低声说道:“他们没见过神迹,必然会把你认成魔女,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不,我是真的做不到。” 霍恩到了这时,才发现让娜的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甚至连电光都比之前小了太多。 “是圣水的后遗症。”让娜的声音都在颤抖,“顶着圣水使用神术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我有预感,假如再用下去,我可能会失控。”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霍恩差点真的晕过去,他扶住了让娜的肩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刻战斗中剩下的村民们则围了上来,将霍恩保护在中间,除了那两名孩儿军勒内、杜瓦隆以及杰什卡,其余的村民们已经全部都死了。 越来越多的难民从黑暗中赶来,他们手持链球、连枷和草叉,手中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远方的树林中,小道上,乃至修道院的高墙上,都竖起了一个個火把。 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难民们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一百多个。 原先他们还畏惧于让娜的电光,可如今他们这一方人都这么多了,胆子立刻大了起来。 望着眼前这些惶恐而不怀好意的眼神,杜瓦隆当先站了出来。 “你们听好了,你们身边的这位是圣父之眼,圣父附身者,弥赛拉之子,复活者,魔兔的消灭者,伟大的圣孙子——霍恩!” “如果你们不想冒犯到圣父的权威的话,就赶紧放我们这些圣父选民离开!” 听到杜瓦隆的话,这些难民们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伱们若是圣父选民,那我都是圣人伯雷了!” “哪里来的小孩,别乱说话,小心下火狱啊。” “等等,你们快看他的脖子!”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叫道。 此时,雨势和风势已然渐渐变小,一根根火把竖起,将这一片小区域照得透亮。 循着马德兰的声音,众人看向被闪电魔女护在身后的霍恩。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看清霍恩的脸,以及他的脖子。 光线哪怕再昏暗,眼前这人的脖子上,依旧能看出暗红色的荆棘伤疤。 这伤疤……怎么和弥赛拉画像中的圣痕那么相似? 所有人脑海中都冒出了那个在千河谷地区流传了上百年的天选者预言。 “雨夜白光,吾主之殇,赐其圣痕,天选教皇!” 帝国境内有五十一个大小教区,人口上亿,几乎每个教区每个王国都出过教皇。 可唯独千河谷,自千河谷成为帝国疆域以来,还未曾有哪怕一个人被选为教皇。 无数的千河谷人都期盼有这么一天,能够有一位千河谷人的教皇扭转他们的处境。 这也是千河谷人为什么喜爱“献祥瑞”和“朝圣”。 哪怕是武装农和领主这一阶级的人,都热衷于“儿童十字军”这一生还率极小的宗教活动。 他们无比渴望有这么一位教皇带他们走出难关! 这些愿景便形成了马德兰这些人口中的谶言歌谣:“雨夜白光,吾主之殇,赐其圣痕,天选教皇!” 看看眼前这人的模样! 雨夜白光,现在正是雨夜,他身边正是泛着白色电光的女人。 吾主之殇,弥赛拉唯一称得上殇的只有那次砍头。 赐其圣痕,而眼前这个人的脖子上居然有一道如同被砍头接上后的伤疤圣痕! 外加前段时间那个盲女占卜师说的预言,预言这位教皇将在三天内现世并会给予邪恶的杜尔达弗惩戒。 而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至于惩戒,虽然有一点点重,但相信杜尔达弗会理解的。 他自己都没意见,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眼前人便真是那个预言中天选的教皇? 原先准备扑上去的难民们停住了脚步,甚至有些崇敬和畏惧地看着那个并不高壮的青年。 天选者,天选者真的来了? “这,这这,不,……”身穿皮革披风的马德兰忍不住地张口结舌起来。 但很快,他便热泪盈眶了。 和那些胆小怕事的难民不同,马德兰是真的想要惩罚贪婪的司铎神甫。 他先前在修道院的仓库里做过工,他知道杜尔达弗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知道杜尔达弗明明有足够所有人吃的存粮,却还要攒着。 至于原因,当然是为了洪水退去后暴涨的粮价。 如今邪恶的杜尔达弗被打倒了,而打倒他的人,几乎各处都符合那则谶言。 听过胡安诺讲课的他知道,所谓的谶言其实都是泡影。 在他看来,就算有这个天选教皇,那必定是胡安诺院长才对。 但这仿佛奇迹一般的巧合还是让他忍不住动摇——或许,眼前这个屹立在雷电旁的青年,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选教皇。 “您真的是天选者吗?” 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不管是古拉格修道院难民这边,还是霍恩自己这边,都在等待着霍恩的回答。 万众瞩目之下,霍恩却低着头,这并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他用尽全力抬起脑袋,对着马德兰点了点,然后便直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商议 雨水顺着教堂的飞檐落下,将窗户打得啪啪直响。 窗外阴白的天空,比往日居然还阴冷几分,惹得在场的人都多披了一件外套。 从椅子上起身,汤利上前合拢了窗户,他重新坐回椅子,向着两边看去。 如今,一群难民坐在了这杜尔达弗最爱的“抄写室”里,名为抄写台实为餐桌的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 白面包,鱼汤,芝士焗鸡,烤乳猪,奶油蘑菇汤。 一道道菜肴在银质烛台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这些难民都是先前那场暴动的发起者和汤利手下的核心成员。 他们穿着从修道院内搜出了精美礼服,却弯腰驼背,姿势怪异,硬是将其穿得皱皱巴巴的,活像偷了主人衣物穿的奴仆。 将肉汁洒了一身,他们却不会使用刀叉,只是用手去捞拿食物。 吃到尽兴处,干脆挽起袖子,敞开前襟,将油腻腻的酱汁弄得衣袖里乃至腋下裤裆都是。 餐厅里满是他们叫嚣喝酒的声音,他们甚至在叫嚷着叫几个流莺进来陪酒,更有打闹将水酒弄的墙上、地毯上,乃至弥赛拉画像上到处都是的。 这自然是汤利一伙人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至于其他发动暴动的难民们,汤利则大发善心,开了粮仓,给他们所有人都发了足足能吃两天的发霉旧黑面包。 和先前吃不饱相比,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结果连个下跪道谢都没,实在让他觉得委屈。 照汤利看来,本该只给那些攻打修道院中出力的人,剩余的人饿死便饿死了。 要不是马德兰和那个狗屁骑士长丹吉强行要求,他们才不会把这些珍贵的粮食发给难民呢。 汤利先前便是一個无赖走私客,靠的就是走私粮食和奴隶到黑蛇湾,这才与秘党搭上线。 这些粮食,等洪水结束后,不管是走私还是直接发卖,都值好大一笔钱。 结果,白花花的粮食就这么发给了穷人,造孽啊。 坐在首位,汤利向着一旁的奇尔维斯问道:“咳嗯,天选者殿下怎么样了?” 奇尔维斯应道:“看过了,是魔女病,算是咱们秘党的老毛病了。” 所谓的魔女病或者魔女诅咒,就是当某些人在魔女身边待久了之后,大量接触到了其血液、汗液或皮屑,就会感染发高烧和起疹子。 不少秘党在接触魔女时没注意,都会感染这种病。 感染魔女病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死亡,只有小部分人能存活,他们一般都会变成魔女眷属。 绝大多数的巫师都有魔女眷属的血统,他们能够使用魔法大部分都是靠血统。 汤利扭头看向一旁的格兰普文:“那个魔女嘉莉还有那位呃,让娜,都安排了?” “嘶。”奇尔维斯抢过了话头,“那嘉莉阁下似乎是被圣水灌疯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 “哦哦哦。”汤利松了一口气,“太可怜了,另一名让娜阁下呢?” 格兰普文点点头:“都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不过让娜将天选者殿下弄到她房间里去了,这两天俩人都在一起睡的。” “日他山羊的,我说怎么会得魔女病,原来是日了魔女啊。” “这圣孙日圣女,劫难更几许啊。” “满嘴顺口溜,你要当教士啊?” “圣孙又是什么?”听着几个手下的讨论,汤利一脸的问号。 格兰普文连忙将他从杰什卡以及勒内、杜瓦隆口中霍恩的事迹讲了一遍,顺带还拿出了从霍恩口袋中发现的证明。 一共有六张,不过其中五张都在这场“王对王”的精彩决斗中被淋湿磨烂了,只有一张若安党的证明还勉强能看。 听完格兰普文的讲述,汤利嘴中忍不住啧啧。 还得是若安党啊,砍头这么狠的活都敢整啊。 再看看自己,最多也就咬咬火把,根本没得比。 怪不得人家都能当秘党高层,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呢。 “这件事先不提,咱们还是先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格兰普文有些焦急地说道。 一说这个,汤利就头疼。 本来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将马德兰推成千河谷主教或教皇了。 可有了霍恩这个高配版,外加这两天到处传的复活传说,人们哪肯认马德兰为千河谷教皇啊。 但这样的话,霍恩就得顶黑锅了。 这群高层秘党分子,都是让别人替他们背黑锅,哪儿有自己背黑锅的时候? 到时候追究起来,这几位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这位爷可得安排好啊。 尽管汤利常常以秘党自居,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外围的外围,哪儿见过有魔女护卫的高层秘党。 虽然这位爷没几天好活,但这要是伺候好了,死前留封信美言两句,那好处不得大大地有啊。 汤利太想进步了,他还准备退休了去黑蛇湾养老呢。 黑蛇湾这地方潮湿多雨,毒蛇猛兽魔物众多,可却不怕被领主以及教会吞并财产啊。 魔物毒,还能比领主老爷毒不成? 在这方面,秘党可比教会信誉好太多了。 格兰普文说完这句话,整个抄写室大厅内便安静下来,只有尴尬的呼吸声。 汤利不说话,其余的人都不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清楚,谁都不愿当出头鸟,不然,被记恨了怎么办? 见无人说话,思虑良久,格兰普文还是一拍大腿站了出来。 “现如今,老法子大约是不管用了,要不,咱们干脆便推那位霍恩老爷当教皇得了。” 在格兰普文看来,反正这小子得了魔女病,活不了几天了。 “好!”汤利眼睛一亮,这缺顶包的不就来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全权由你来办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格兰普文傻眼了,他就像第一次认识汤利一样看着他。 “小格兰普文啊。”汤利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你提出的这个想法,你应该是对这个最熟悉的人,交给你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格兰普文叫屈道:“可是我一个人哪儿能干了所有事呢?” “你的这个事啊,我们不是说要伱怎么样,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说,一定给你怎么怎么样了,是吧?事在人为嘛,你不干怎么知道自己干不了?” “是啊,是啊,我们呢,就给你打打下手,顶多就是提提建议。” 望着这群嘴角上翘的老狐狸,格兰普文没有一点办法,他妻子的病全靠那些魔法撑着,要不然他哪里愿意加入秘党呢? “好。”顶着突突直跳的青筋,格兰普文应了下来,“那我请各位给我提个建议?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有人想要让霍恩殿下当教皇,怎么让他同意呢? 总不能强迫他吧,他身边还有一名战斗力离谱的魔女在护卫呢。” 原先他们的意图是,用古老的选举法以及马德兰本人犹豫不决的性格,先用亲友恩义给他架上去,让他不好拒绝。 他一拒绝那就是撕破脸皮,到时候直接用强硬手段即可。 可目标换成了霍恩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以上手段好像都不管用了,那该怎么办呢? 到了这时,先前沉默的奇尔维斯目露精光,他轻咳一声,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个想,咳嗯,不不不,是假如有个人有这样一个计策,你们知道圣孙子殿下,来自一个叫红磨坊村的地方吧……” 第三十二章 魔女嘉莉 自从那天雨夜后,霍恩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但病情并未得到好转。 他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大多数醒着的时间,都拿来进食喝药以及强烈拒绝医师们放血灌肠阉割的治疗方案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霍恩迷迷糊糊地喝下了不少修道院内的名贵药材和食材,吃了不少魔兽肉,才算是让病情稳定下来。 但也只是稳定下来,霍恩依旧在持续发着周期性的高烧。 大部分时间的睡梦中,他都在被教会和帝国大军围剿,然后又一次被砍下脑袋,随后无限循环的噩梦中度过。 每当霍恩醒来,都会止不住嗟叹。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一名司铎神甫,这可不是巴奈特这种乡下骑士,而是货真价实的司铎神甫。 司铎神甫的别名就是乡村主教,尽管教会没有这一级的主教,但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就是等同的。 更可怕的是,不管是在他杀人时,还是在他接受治疗的期间,无数人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甚至无法确定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谁,具体有谁都看过自己的脸,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还能怎么掩盖。 同时,如果根据他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到的情报来看,在古拉格修道院这片的乡民已经联合秘党发起了暴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居然把自己当成了那位传说中的“天选者”了。 霍恩有时候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些思路清奇的异世界人,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怎么就成了“天选者”了呢? 先前霍恩成为圣孙子至少还有一些铺垫和故意在里面,他还能理解。 但天选者事件他是真的不理解,这合理吗? 就因为他杀了那个司铎神甫? 无论如何,这些乡民就是把他当成了救世主天选者了,再加上先前暴动的事件…… 这要是帝国或者教会的大军计较起来,恐怕就要把自己算成了暴动团伙的一份子了。 一口大黑锅就直接扣在脑门上了,霍恩可不想陪着这群神经病一起去死啊。 难绷啊,不过目前还是先想想怎么扛过这该死的病吧。 仰面躺在床上,如前两日一样,高烧渐渐转为低烧,口渴和胸闷感让霍恩从睡梦中醒来,他闭着眼睛叫道: “让娜,我要喝水。” 与往常不同,今天并没有人回答霍恩的要求。 霍恩勉强睁开了双眼,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布满灰尘的木质天花板。 活动着身体,霍恩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此刻正贴在他的身上。 扭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白发,一头仿佛白瓷质感的白色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 “你压着我头发了……”或许是因为霍恩身体的移动,白发之中传出一個仿佛撒娇般的成熟女声。 窝在霍恩的身侧,她穿着一身白纻亚麻的束腰睡裙,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紧紧夹着霍恩的腰腹。 这女子像是抱着抱枕一般,将霍恩抱在怀里。 隔着柔软的白纻布,霍恩甚至能感觉到腰腹有毛茸茸的触感。 见到霍恩醒了,她才乖巧地坐起,用洁白的拳头揉着红玛瑙似的眼睛,呢喃道: “爸爸……” 到了这时,霍恩才能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极为违和的脸。 在这个足足九头身的身体上,宛如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上,却安装了一张仿佛才十五六岁的小脸。 鹅蛋型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一些婴儿肥,再配上那惺忪乖巧的神态,眼睛差的人,还以为只是个可爱的小萝莉。 但霍恩却不会小看她,她胸口那浑圆的物什高高挺起,让娜在她面前就跟个小土丘似的。 如果霍恩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就是魔女嘉莉了,那个被杜尔达弗囚禁的魔女。 先前在雨夜吹响骨笛应该也是她,看她这状态,再联想她被灌了太多的圣水的传闻,霍恩合理怀疑,她应该是失忆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让娜呢?” 霍恩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嗯……”嘉莉用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让娜姐姐,叫我,照顾你,然后,我困了。” 说着,她便打了个哈欠。 “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为什么会叫让娜姐姐?” “胖胖欺负我,胖胖坏,你们打死了胖胖,你们好。” “那为什么伱会睡在我的床上?” “因为你热热的,很暖和。” 什么叫我热热的,我那是发烧了好吗? 霍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坐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他刚想起身下床,却感觉鼻窦剧痛,浑身上下更是酸痛无比,先前那熟悉的晕眩感再一次传来。 没办法,霍恩只得靠在床头微微喘息,他无奈地看向如同一只小兽蜷缩着又快睡着的嘉莉,低声问道:“让娜出去多久了?” “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仆从呢,把仆从叫来。” “…………” 望着话说一半便枕着自己大腿又睡着的嘉莉,霍恩彻底无奈了。 他这次好不容易清醒一些,还想着趁着机会自救呢。 就先前那些医师提出的治疗方案,像什么灌肠放血一类的,简直是开玩笑。 想要保命,还得是自己上场。 在他看来,像自己这种病症,八成是感染了什么病菌。 那么对付病菌感染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抗生素了,青霉素他百分百弄不出来,可却有大蒜素啊。 在科技落后的中世纪,大蒜素算是制作起来比较简单的了。 只需要将二十公斤的大蒜打成泥,再蒸馏出金黄色的油状物,应该就够了。 大部分的修道院,为了一些庆典和节日,都会有专门的黄铜蒸馏器,流程他们都懂,甚至不需要霍恩自己操作。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这里的大蒜到底能不能蒸馏出大蒜素。 说到底,那匹死马都不知道被霍恩当成活马医了几回了,完全不是问题。 但这关键时刻,偏偏让娜不在,而这个嘉莉又是个装在大人躯壳里的小孩,这该怎么办啊? 推门声的声音将霍恩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却见几个身穿发皱礼服的乡民走了进来。 “你们……” 霍恩一喜,尽管他对他被选为天选者的情况不满,但利用天选者身份来谋福利他还是很满意的。 正好有人来了,那干脆就让他们帮自己去弄大蒜素得了。 可还没等霍恩说什么,那几个乡民便一股脑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把住了霍恩的手臂。 “圣孙子大人对不住了。” 这两人说着便将霍恩从床上架起,夹在中间,小跑着向门口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霍恩试图挣扎可是鼻窦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行动。 只得老老实实被夹着,向着外面拖去。 第三十三章 白袍加身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尽管浑身酸痛,甚至还发着低烧,可霍恩依旧保持了一定的理智。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折磨,他别的技能没有什么长进,只有在保持冷静这个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圣孙子老爷,咱们这是去开会。”一个尖鼻子的男子挂着勉强的笑容,在前面引路和解释。 “还没来得及介绍,我是您的侍从官,格兰普文。” “开会,开什么会?”霍恩咳嗽着,用沙哑的嗓子问道。 “您到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霍恩被两名壮汉夹着,脚不点地地穿过了修道院的砖石长廊,玫瑰花园和葡萄园,踏过了螺旋形的阶梯,来到了古拉格修道院的院墙门楼上。 此刻的门楼上,用木质框架搭出了一个小棚子。 棚子四周围着白布,上不封顶,阴白的天光能照亮现场每個人的脸。 在棚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则放着一个火盆。 这大秋天的,放火盆做什么? 这里有十来个人,但明显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一个红胡子为首,他们大多面容凶恶,穿着皱巴巴脏兮兮的贵族礼服。 另一派则以一个穿着皮革斗篷的中年人为主,霍恩先前见过,好像是叫马德兰的。 他身后只有三五人,大多只穿着麻布袍子,但浆洗得非常干净。 “在这里开会?”霍恩疑惑地问道。 “欢迎您,天选圣孙子殿下,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您忠实的仆人,汤利·莫德尔。” 行了一个标准的抚胸礼,汤利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行宫简陋,让您忍受,实在是我的过错。” “咳咳,我有病在身,受不得风寒,如果有事,还是尽快说吧。”霍恩假装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虚弱的姿态。 “遵命,大人。”汤利微笑上前,扶着霍恩到火盆前坐下,自己则站在霍恩身侧。 “今天,我请诸位来,便是要见证一件事,那就是——选举教皇。” “咳咳咳咳。”屁股刚挨到座椅的霍恩差点原地跳了起来,选教皇,你们这几个人选什么教皇?怎么敢的? 一股没来由的慌乱爬上了霍恩的脑门,他的额头渗出了不少虚汗。 “你们可能要问,咱们的教皇强尼八世虽然老迈,可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选教皇呢?”奇尔维斯接话道,随即他话锋一转向着格兰普文问道,“你知道吗?” 咽了一口口水,格兰普文没有选择,只得按照原先的台词大声道:“因为圣父见教皇不称职,所以降下洪水警告,不然,圣孙子为何会降世?还是在洪水中降世? 所以,我提议,依照古老的教会选举法以及《福音书》中所说,由神的选民选出牧羊人的法律,由咱们来选出新一任的教皇。” “那这个人选应该是谁呢?”汤利一唱一和地问道。 “我提议,由咱们天选者,神之眼,伟大而高贵的圣孙子,霍恩殿下来担任。” “什么?”马德兰原先还是一脸迷茫,到这却彻底明白了这群人的用意。 他们居然想自己选出一个教皇? “这好像不太合规矩吧?”马德兰连忙上前,低声问道。 汤利则大大方方地说道:“事急从权,再说了,你的老师,胡安诺不是说,要让千河谷人自己治理千河谷,要放开对千河谷人的限制,要让千河谷人也能当主教吗? 我们现在直接弄出一个千河谷人的教皇,难道不是对你老师巨大的支持吗?” 马德兰并非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被汤利一番抢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不行,我虽然是圣孙子,可我有罪在身,怎么能当教皇呢?” “当教皇便是要替所有人承担罪,您作为圣孙子,本来就是应该百病不侵的,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不就是因为替我们赎病了吗?” “不不不不……”霍恩坐在那里连连摆手,“我肉体凡胎,只是自己生病了。” 搞什么啊?教皇?疯了吗? 天选者就一定得当教皇吗?人家的本意难道不是天选者一步步在教会中高升,慢慢当上教皇吗? 伱们自己选的教皇人家认吗? “说起来,天选圣孙教皇,是不是有点过于长了,要不然咱们改叫天皇如何?” “不行!”霍恩马上反对道。 “既然圣孙子老爷都说不能叫天皇了,那就依天选圣孙子老爷的意思,就叫教皇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未等霍恩说完,便听到身后的奇尔维斯大吼一声:“天气凉了,天选圣孙子老爷怎么还穿着睡衣啊,来,加件衣服。” 霍恩只感觉肩膀一沉,一件在领口袖口刺着歪歪曲曲的金线的白袍便已经披在了身上。 尽管材质和图样是猴版中的猴版,可霍恩一眼便认出这是教皇圣衣的样式。 他在圣像和壁画中都看过。 “你们,你们不要害我啊!” 霍恩大惊失色,连忙扭动身体,试图把白袍从身上甩下来。 但两名青壮又一次一左一右夹住了他,那白袍就好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教皇大人圣体有恙,估计是因为脑袋受了寒,快给教皇大人戴上帽子!” 下一秒,霍恩眼前一黑,一顶沉重的帽子便落在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夹着他的两人放开了手。 霍恩没想到他们会松手,两脚触地的瞬间,差点跌倒。 好在旁边不知是谁递上了一个拐杖,让霍恩撑住地面,才不至于摔倒。 在他身后,奇尔维斯将白色的稻草扔入了火盆中,一股白烟冉冉升起。 见到这股白烟,旁边的钟楼立刻敲响,将原本就聚集在门楼前的乡民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汤利无比默契地拉开了围在棚子上的白布,给这套小连招收尾。 “看,是白烟,新的教皇选出来了。” “看啊,那戴着金冠,穿着白色圣衣,拿着教皇圣牧杖的,不就是咱们的教皇吗?” “庆贺吧,乡民们,千河谷的天选教皇,已经诞生了!”汤利一脚站到了修道院的院墙上,大声地吼道。 “好嘢!”下面的难民立刻在几个托的带领下,开始了欢呼。 “圣哉!圣哉!圣哉!” 听到这欢呼声,望着这些欢欣鼓舞的乡民,霍恩差点从门楼上摔下去。 这时候,他哪怕再能保持镇定,都无法冷静了。 你们这群虫豸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们是什么秘党啊?害人不浅啊你们这群秘党! 这下霍恩算是明白了,这群人里面就这三个领头的脑子还清醒,其余的人大多脑子都不正常。 这几个大概率就是为了让他去顶包! 剩下的乡民,被教会的愚民政策和秘党的迷信忽悠下,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当教皇?还当教皇? 要是霍恩手下有一支铁血强军外加几百万人口,以他的见识和能力,真称一下教皇又如何? 教皇,兵强马壮者为之。 但现在他们就这五六百人,青壮两三百,武器、后勤、人手一概不足。 不说别的,就高堡大主教派出几百守夜卫兵就能让这群人一哄而散。 就这情况,再称教皇…… 高堡大主教狂喜,泼天的功劳啊! 你们真的不是高堡主教派来的卧底吗? 第三十四章 我作为教皇的权力是无限的 在神圣艾尔帝国广袤的疆土中,名义上向来是政由国王,祭由教皇。 除了法兰王国靠着战争完成了中央集权,有了初步的文官体系外,在帝国内部的其余两大王国:莱亚王国和诺恩王国中,教士便是文官生态位,修士便是太监生态位。 统领教士的是教廷,统领修士的是修会,教廷和修会的结合体便是教会。 教会的领袖,便是圣座城大主教。 圣座城大主教本来只是五大牧首区其中的一个,只是由于这里是弥赛拉升天以及圣伯雷殉教的地方,这才让圣座城大主教有了超然的地位。 在帝国与教会数百年的斗争中,慢慢成就了教皇的权力与地位。 本质上来说,根据《福音书》以及远古教会传统,只要是信教的人都能当教皇。 不过,老爷们哪儿真会让小民掌握这么重要的权力,他们是神仆,又不是小民的仆人。 所以,在一番制度的演化后,教皇由信民选举,变成了由红衣主教,也就是枢机们来从主教中选举产生。 至于枢机们的名义上的身份,则是教皇的秘书,而教皇同样要从红衣主教中选出。 所以教皇选举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叫禁卫秘书继承法。 从这个角度来说,霍恩这个教皇,既不在圣座城,也没有枢机选举,还不是主教,基本就是三倍零合法。 霍恩颤颤巍巍地扭头看向汤利,汤利此刻正五体投地跪在地上,仿佛比所有人都虔诚忠实。 再看看为首的那几個人,奇尔维斯、格兰普文…… 尽管他们个顶个地低眉顺眼,但霍恩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眼神中满是恶意与不屑。 你们这群该死的叛匪,让我逮着机会,看我不叫让娜把你们一个个都电上天! 站在墙头,霍恩低头看向下面的人群。 在茫茫的绿草地上,在方石砖墙下,一个个人头拥挤在一起,如海浪般起伏。 那是附近的乡民,他们都是聚集到古拉格修道院来,只为求生。 他们大多衣着破烂,戴着兜帽斗篷,围着围裙,大多赤脚站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脚踝像是枯死的灌木枝。 这些人是屠夫、木匠、矿工、酿酒师、纺织工、皮匠、纤夫以及最多的,农夫。 当他们抬头时,在他们浑浊的眼睛中,霍恩只看到了愚昧、狂热以及深深的迷茫。 霍恩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当他再睁开时,原先的怜悯已经尽去。 好,你们不是要和我玩这个吗?我陪你玩,大家要死一起死,我让你们全部都给我陪葬。 “诸位,我是你们的新教皇霍恩!”虽然不明白千河谷人的新教皇为什么说话会如此咬牙切齿,但乡民们还是噤声倾听。 至于身后的汤利等人,则有些奇怪为什么霍恩突然听话了。 “罪人霍恩,虽然根据远古法忝为教皇,但咱们不能不讲规矩与法律,如果没有法律,哪儿来的秩序呢!” 霍恩重重一顿手中的拐杖,用力之大,以至于那拐杖哦不,权杖上端的屮字架都歪了。 “所以,为了讲求法律,我还是得由红衣主教选出,我要行使我作为教皇的权力,任命汤利、奇尔维斯、格兰普文、马德兰四人为红衣大主教!” “什么!”原先还五体投地的汤利像是一个蛤蟆一般原地跳起,差点倒进火盆之中。 “以圣父之名,以教皇之名,我任命汤利遥领千河谷都主教,任命奇尔维斯遥领风车地都主教,格兰普文遥领金羊毛滩都主教,马德兰遥领白砂地都主教!” 霍恩原先脸上的咬牙切齿变成了微笑,而先前的那些咬牙切齿已经转移去了这四人脸上。 “至于在场的诸位,伱们有福了,虽然你们不是教士,但我赐予你们所有人同教士出身,虽然你们只是平信徒,但你们的地位同等于教士!” 有赖于先前那本《鲁姆玫瑰传奇》,霍恩对帝国的地理认知比先前强了很多。 尽管他不知道这几个地方在哪里,但从书中诗词和解读来看。 风车地是农牧业最发达的地区,金羊毛滩是帝国纺织业最繁华的领地,白砂地则以精美的琉璃制品闻名。 这三个地方绝对是帝国境内政治经济的重量级炸弹,至于千河谷自然不必多说,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都懂。 从霍恩每报出一个地名,后面几人的脸色便更绿几分来看,大概率没有错误。 汤利的胡子都快被他的脸色染绿了,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霍恩有这么一手。 该死的,早知道就推他做都主教了,弄这个教皇做什么? 站在院墙上,霍恩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信民们,欢呼吧,这些红衣主教都是咱们千河谷人,我已经罢免了原先的四位主教,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四位才是真正的主教……”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霍恩的话,他乜眼看去,是汤利。 他一边咳嗽,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霍恩,你不是秘党吗?大家是一伙的啊。 等此间事了,你一个假死,把位置传给马德兰倒霉蛋,不就成功甩锅了吗?秘党会保你的! 你个老秘党还不知道这回事吗?把我们全部拉下水是想要干什么? 要知道,按照霍恩的话来,千河谷都主教康斯坦斯是不合法的主教,而汤利才是合法主教! 那么作为康斯坦斯都主教下属的高堡大主教,估计相当乐意抓住汤利给康斯坦斯献礼。 要是高堡主教在这里,估计都不是乐意,而是乐得都要尿出声来了。 抓住一个愚昧妄称教皇的小民,和抓住一伙有意妄称教会的邪教团,这功劳差距多大啊! 尤其还与胡安诺扯上关系了,高堡主教都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霍恩多来点。 他在这穷苦的高堡待了这么多年,这是他应得的福分。 汤利弓着腰,上前扶住了霍恩的手臂,笑容无比勉强:“教皇冕下,这,这不对吧,人家干得好好的,怎么能说撤就撤呢?” “这倒也是。” 汤利连忙松了一口气。 “那就改任他地主教吧,你们辅佐我为教皇,这是你们应得,也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霍恩把脑袋转向下面的乡民,“信民们,我作为教皇的权力是无限的,你们说,对不对啊?” “那是当然!” “教皇冕下,我们爱您啊!” “教皇冕下就是天!” 有了同教士出身的身份,不管如何,大多数没有文化的人都乐坏了。 他们哪里知道教会内部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跟教士差不多了。 这都是托了新教皇的福,自然要支持新教皇。 不愧是千河谷人的教皇啊,这一上台就为家人们谋福利了。 眼见霍恩还在往墙边凑,似乎还要讲话,可把汤利吓坏了,他向一旁的格兰普文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架住了霍恩。 “好了好了,散了吧,教皇冕下累了!” 不等下面的乡民回答,两人便赶紧带着霍恩回后院了。 这要是再让他继续讲下去那还得了? 第三十五章 骑士长丹吉 尽管处境好像没什么变化,可在回自己卧室的路上,霍恩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有些明白那些反派为什么临死还要带走一个了。 看到身边汤利等人紧绷的脸庞和渗出汗水的额头,霍恩对未来的惨淡的阴云甚至消散了几分。 “您其实没必要这样做。”格兰普文低声对霍恩说道,他的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您不明白吗?” “谁和你们站在同一边的?”霍恩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您不要再说这样的气话了。”汤利咬着牙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们这么做的确是置您于险地,可您也要替我们想想。 这边完事后,您自然可以带着两个魔女一走了之,秘党会保您的。 可我们不同,我们的产业还没转移去黑蛇湾呢,您这么做……哎呀!” 为什么我带着两个魔女一走了之,秘党就会保我? 见汤利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霍恩皱起了眉,他感觉到其中可能有隐情,只是他并不相信这伙人,不愿主动询问,怕暴露了什么。 身穿教皇圣衣,霍恩被架着往回走,他终于有闲情逸致看看这座古拉格修道院的模样。 修道院的本质,其实和教堂差不太多,教堂大多都在城镇庄园村落中,而修道院则大多在野外。 所以,修道院有安全上的需求,他们不仅会把修道院建在土丘台地上,还会在教堂的外围修建高耸的围墙。 从门楼下来,便是一条通往古拉格教堂的林荫道,两侧则是鲜花花圃。 在林荫道的左侧,依次是钟楼、菜园和仓库,右边则是牲畜棚、磨坊、浴室和草药铺子。 想要回到霍恩在教堂内的卧室,则要穿过一個被葡萄藤与牵牛花爬满的庭院花园以及一个由灌木树枝组成的长廊。 霍恩抬起头,越过互相掩映的树枝,还能看到两座角楼矗立在教堂的两侧,在教堂与角楼之间,则是修道院的墓地。 很多虔诚且有钱的信徒,以武装农为主,都会葬在此处。 霍恩刚穿过了灌木长廊,来到墓地前,眼前便是一道电光闪过。 “放我过去,你这个下贱而卑鄙的骑士!” “看在弥赛拉的份上,请不要说出这样无礼的话,否则我就要违背骑士的誓言,对你这个弱女子出手了。” 尽管骑士的铁甲上不少地方已被雷电劈红,他还是屹立在原地,不肯让半步。 “骑士的誓言?你们说骑士的誓言我都觉得好笑!”让娜不知是被触动了什么,暴跳如雷,“骑士都该死,都是骗子,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开!” “让娜!”霍恩连忙叫道。 “霍恩哥哥!” 见到了霍恩,让娜立刻散去手中的闪电,快步向着霍恩跑来。 在她身后,嘉莉则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在后面,额头肿起了一个包,噘着嘴,眼角还挂着泪。 “让娜姐姐坏……” 走到霍恩身边,让娜一把挤开了汤利等人,直接将霍恩打横抱在了怀里。 霍恩的脑袋撞在了她的胸口,发出了如金属撞击一般的声响。 好硬,霍恩吃痛地叫了一声。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声音霍恩一惊,这分明是布萨克的声音。 从让娜身侧抻头看去,只见布萨克以及剩余的孩儿军,还有瑟瑟发抖的屠夫神甫柯塞以及小修士阿尔芒此刻都在教堂大门边。 他们不应该在红磨坊村那边吗?怎么到这来了? 疑惑的眼神看向让娜,让娜则笑着说:“柯塞及其他乡民见您迟迟不归,正好又有一名僧侣外出探查时,被停泊在了红磨坊村,他们就乘船过来了。” “本来我们是想着救您的,没承想,您居然已经当选为教皇了,果然是圣父之真孙子,弥赛拉钦定之人。”布萨克看向霍恩的眼神,比之前多出了不少敬畏。 可霍恩却眯起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汤利。 那骑士也走了过来,直直地望着霍恩,尤其是他头顶上的金冠。 “教皇冕下,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古拉格修道院的神殿骑士长——丹吉·赫德,水车骑士。” 所谓神殿骑士,则是由教会册封的骑士,专属于教会的武装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殿骑士其实是武装修士,而非世俗意义上的骑士。 眼前这个骑士,应该就是被派到杜尔达弗身边,负责保护他的人。 毕竟千河谷不似别处,秘党盗匪遍地,治安只比隔壁的碎石原以及黑蛇湾稍微好一点。 听着身旁格兰普文的介绍,霍恩打眼瞧去,却是一个中年骑士。 他身材明明高大,却驼着背,黝黑的八字胡坚硬如钢铁,胡子的上方却是一个肥厚的红色酒糟鼻。 此刻,他将鸟喙型的面甲推到头顶上,却没有给霍恩行礼的意思。 “哦,你是一名封号骑士?”霍恩看向这个酒糟鼻骑士。 封号骑士其实就是敕令骑士中战功最显著的一批人,以至于王室能给其册封一个专属的骑士称号。 例如百年前的长笛骑士洛尔松,以及莱亚王国的狮子骑士孔岱亲王。 “不,这只是他人给我起的绰号。”丹吉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教皇冕下,您的子民如今正在挨饿,我想请求您……” “教皇冕下都生病生成什么样了?伱还想烦扰?丹吉骑士,请您让开,我们要送冕下回房休息了。” 不等丹吉回应,汤利等人便使着眼色挤开了丹吉,簇拥着霍恩向教堂走去。 嘶,这几人好像不是一伙的啊,有机可乘。 “等等。”来不及多想,霍恩突然叫道,让娜则立刻停住了脚步。 其余的人当然无法阻止让娜,只能无奈地停在原地。 “这位神殿骑士丹吉,负责保卫我的安全,怎么能只是个普通的骑士长呢?”霍恩揉了揉疼痛的鼻子,“以教皇的名义,你来组建一个圣杯骑士团,你是大团长,由圣女让娜担任骑士长,这个骑士团,地位与三大骑士团一致。” 那骑士先是一愣,然后木讷地抚胸弯腰,连个半跪都没有:“遵命,冕下。” 让娜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抱着霍恩向卧室走去。 窝在让娜的怀里,霍恩仍旧在默默思索着出路,直到快到卧室门口了,一阵阵晕眩感便再一次传来。 霍恩又一次感觉身体的温度渐渐上升,眼前逐渐模糊。 差点忘了正事,咬了一下舌尖,强行逼自己清醒,霍恩敲了敲让娜的胸口。 “你脸红什么?咳咳,我有话对你说……” 将嘴巴凑在让娜的耳边,霍恩低声说道:“圣父在梦中赐予了我一道良方,可以解决我的病痛,要取大蒜四十磅……捣碎成泥……发酵五分钟后,放入蒸馏器蒸馏……直到有金色液体流出……明白了吗?” 第三十六章 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九月初的高堡,依旧储藏着一些来自八月的热气,这份热气也跟着滚滚的洪水一起消散不见了。 从蜂蜜河沿河往下,分出了两条支流。 一条科洛河向西前往郎桑德郡,一条银蜢河横穿上下瑞佛郡,并重新汇入瑙安河。 在斯安山与国王大道的交界点,有一个凸起的平顶山丘,被人们称之为天使台地。 在天使台地之上,银蜢河的河畔,便是上瑞佛郡的首府,上瑞佛教区的主教座堂所在地——高堡。 一片连成一片的红顶房子,十层高的方白石塔楼,停靠着马车的林荫道,以及随处可见的屮字架。 其中以教堂拱顶上的黄金屮字架最耀眼。 尽管大半个上瑞佛郡已经陷入洪水之中,可高堡的街道上却无半分紧张之情。 高堡的人们并不畏惧洪水,不仅是因为高堡矗立在河湾高台上,更是因为上游的树篱堰会将洪水导往其他方向。 在高堡碎石铺就的街道上,市民们依旧在谈天说地,僧侣们仍旧抱着经书匆匆走过,小贩依旧推着小车走街串巷。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在于高堡外,衣衫褴褛的流民和难民是越来越多了。 “吱——吱——” 关上了玻璃花窗,将那夏蝉的垂死挣扎关在窗外。 高堡教堂的秘书教士波讷德仔细地倾听了一会,确定不会打扰到祈祷室内的高堡主教巴尼福斯的祈祷,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稍等一会儿。” 巴尼福斯轻缓和蔼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抱着手中的卷轴,波讷德并无怨言,在门口耐心地等待了快十分钟。 门内传来一声畅快的叹息声,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门敞开,年轻的修女走出了房间,她棕红色的发丝被汗水粘着潮红的脸庞上。 修女腼腆而友好地向波讷德点了点头,波讷德则友好地指了指她的红唇,提醒她嘴角还有白色的痕迹没有擦干净。 待修女离开,波讷德即刻走入了祈祷室内,并小心地关上了门。 祈祷室并不大,只有两扇小窗,昏暗的烛光让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连房间正中硕大的圣像都阴森起来。 高堡大主教巴尼福斯此刻正站在弥赛拉的圣像前,还在回味祈祷后内心的安宁与解脱。 巴尼福斯看起来有四十来岁,却满头短寸白发,他不留胡须,只是嘴边有一圈青色的痕迹。 大主教身上穿的最简朴的麻布袍子,没有一丝花纹装饰,胸口也不像其他主教佩戴的银链屮字架,而是用细绳穿的橡木屮字架。 或许是抚摸过多,这橡木屮字架的底端居然被摩擦得有些圆润类似于水滴状了。 “怎么样了?”巴尼福斯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巴尼福斯阁下,飞流堡传来消息,胡安诺院长经过教会审判,如今已经面临4项异端裁决,以及91项异教裁决,但胡安诺院长均未到场。 但如果他躲在他的大本营卡夏郡的话,谁也不能对他出手,除非想要让教廷和修会内战。” “唉,一个修道院长居然面临了这么多的指控,这实在是有失体面,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巴尼福斯轻轻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两位阁下之间的矛盾恐怕不是坐下来谈谈就能解决的。 如果康斯坦斯阁下答应了胡安诺阁下的要求,会有无数教士要指着鼻子骂他。 他的家族在当地也都得丢尽颜面,名誉扫地,被冷嘲热讽,起码在他手上,他是不会让胡安诺的提议通过的。”波讷德苦笑着摇头。 胡安诺的提议其实很简单。 第一,剥夺部分帝国贵族在千河谷的特权,不管是不是千河谷人,一律平等,不要有什么商业豁免或特赦权。 第二,允许千河谷籍的教士升任主教级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千河谷人到达司铎神甫以上的教阶。 第三,将雪莱城圣人雪莱殉教之地,定为朝圣地之一,方便千河谷人的朝圣。 不过不管是哪一项,都涉及了大量帝国贵族与教士们的利益。 至于胡安诺的应对措施,则是动员起了公簿农和流民们,他们自发地上山,在山上举行圣事,甚至开始偷偷暗杀贵族与武装农。 这导致大量的农地被弃耕,流民们自发在山上建立营地,开垦新田。 不论如何,只要这些流民不在明面上爆发冲突,不要真的伤害到主教伯爵一级的贵族的性命,教廷是大概率不会出手的。 毕竟,修会同样是教会的一部分,胡安诺在修会体系中,是一位地位相当高的修士。 圣座城的红衣老爷们也怕又出现数百年前的南北方教会大分裂。 “唉,康斯坦斯阁下,明明都是出家人了,怎么还老念着家族的事情,我就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继续嗟叹了一阵,巴尼福斯继续问道:“咱们养的兔子,还健康吗?” “养的三窝兔子,有一窝被洪水淹了,至今尚未联系上。 有一窝已经成功收割,不日将送往高堡。 还有一窝跑去山下了,把一個村庄里的草都吃光了,只有一棵小草活了下来。” “哦,那真是太不幸了,太太太太不幸了。”巴尼福斯在额头上画着屮字,“既然如此,那孩子便送去儿童十字军吧。” “遵命。” “那批新兔肉什么时候能到?过段时间,我要接待一位尊贵的客人,兔肉会是一道不错的菜肴。” “明天一定能到。” “嗯,再从库房里调一桶蓝血葡萄酒,这还是去年的,非常新鲜,那味道和普通的蓝血葡萄酒还不一样呢。”巴尼福斯仿佛已经喝到了蓝血葡萄酒一般,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但波讷德却觉得有些反胃。 巴尼福斯走上前,接过波讷德手中的卷轴,摊开在桌面上,一卷接着一卷地阅读起来。 他眼神清明,速度极快,很快便翻完了所有卷轴,并留下了简短的批注。 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巴尼福斯敲了敲太阳穴,轻笑道:“老了,记忆力都下降了,波讷德,杜尔达弗的事情,你查了吗?” “我正想跟您说,无影人今早刚回来,古拉格修道院确实被叛党占据,杜尔达弗神甫生死未知,但他们,好像,自己又推举了一个教皇?” “一个教皇?我的弥赛拉啊!真是愚昧,我简直太生气了!”巴尼福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千河谷人还能给我整出什么新惊喜……新花样!” 波讷德躬身收拾起那些卷轴,重新站在一边:“那么,我们……” “当然是派兵镇压,这些秘党叛匪要给我送出这样一份大礼,我为什么不收着呢?”巴尼福斯站起身,踩着西洋风的贝氏地毯,来回踱步。 波讷德则静静侍立一旁,等待巴尼福斯的回复。 “这样,等水稍微退了一点,不用去太多人,两队披甲军士,五十的守夜卫兵就行,再抓一百个农兵和流民兵,就足够了。” 正所谓花钱要花到刀刃上,出动太多人的话,花费不小,那宴会就不好办了。 巴尼福斯抽出一张白纸,飞快地在上面书写了几行字,并签下大名,递给了波讷德。 “你带着这封调令,去找民兵队长昆西,哦,记得传扬出去,就说这伙秘党有足足上万人,而我,尊贵而谦卑的罪人巴尼福斯,将亲自讨伐,将其诛灭!” “您如此尊贵的身体,怎么能亲自……” “波讷德啊,你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我亲自讨伐不等于我要上战场啊。 让昆西带上我的旗帜,让市民们看看,知道我的勇武,谁在意我真的去没去呢?” 第三十七章 大胆!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蓝色的孤儿们,哦,你们需要小心……” 耳边传来成熟的女声,却唱着极为幼稚的儿歌。 这歌声好像从极远处传来,但又显得极近却怎么都听不清。 霍恩的眼皮动了动,他茫然地睁开双眼,灿烂的阳光伴着花香从窗外飘入。 天气放晴了? 霍恩坐起身,将后背靠在四柱床的一角,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原先疼痛的鼻窦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先前干痒的喉咙则化出了不少浓痰。 伸手一摸脑门,果然,烧已经退了。 再抬眼一瞧,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一人高的葡萄酒蒸馏器,浓郁的蒜香味正从黄铜尖嘴口传出。 看来真的是大蒜素起效了。 虽然还是提不起力气,但至少不发烧了,这场病总算是扛过去了。 抬头环顾,不知为何,霍恩总感觉视力和听力都增加了不少,甚至能看到阳光中的灰尘和远处的水流声。 “在绿色的森林里面藏着猎人与魔精,大家一起快快去逃命!” 循着声音望去,霍恩一眼便瞅见了那个叫嘉莉的魔女。 白发的嘉莉光着大理石般洁白的大腿,穿着白花睡裙,侧坐在窗台上,一边拍着掌,一边认真地哼唱这首曲子。 她轻蹙着眉头,好像在思索什么,在那张娃娃脸上,第一次呈现如此严肃的表情。 就像一只正在努力拉屎的小猫。 “嘉莉?”霍恩轻声唤道。 “啊!”嘉莉的脸上的表情瞬间消散,眼神也恢复了从前清澈的愚蠢。 她见到霍恩起床,两眼一亮,直接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然后麻利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那一声巨响,霍恩看着都觉得痛。 从地上爬起,嘉莉先是呆愣愣地低头看了眼膝盖,又摸了摸脑门上肿起的包。 过了足足三大秒,两帘雾水才爬上了瞳孔,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向霍恩。 你自己摔的,看我做什么? 霍恩万分疑惑。 不过考虑到她魔女的身份,说不定有和让娜差不多的战斗力,而且只有儿童的智商,比让娜好控制得多,霍恩还是决定,释放一下友谊的橄榄枝。 毕竟,自己这些天,不是在昏睡就是在登基,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从其他人口中,霍恩起码知道,这個嘉莉曾经是秘党,尽管已经失忆,但说不定能套出什么重要情报呢。 打定主意,披上灰色羊毛短袍,霍恩走到嘉莉的身边,踮起脚尖,艰难地在嘉莉的脑袋上揉搓着:“哦哦,好了好了,不痛了不痛了……你看你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来,我给你梳梳头。” 对于如何对付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妹妹,五星哥哥霍恩·加拉尔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一世都颇有经验。 这个年龄的大小孩往往注意力分散,安慰太多,反而会让她们将注意力集中在痛上,还不如直接转移注意力。 “才不乱!” “就是乱了,你自己看,来,我给伱扎两个好看的辫子。” 嘉莉坐到了床的边缘,霍恩则盘腿坐在她的身后,拿起羊角梳子,开始给嘉莉梳起了头发。 “嘉莉,你平常都叫我什么?” “我叫让娜姐姐是姐姐,我叫你,哥哥?” “哦……你之前认识我们吗?” “不认识啊。”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们哥哥姐姐呢?” “我能感觉得到,你和让娜姐姐都是好人,让娜姐姐经常说你好话,你却喜欢骂让娜姐姐,你坏。” 霍恩梳头发的动作一停,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让娜的坏话了,好像没有吧。 难不成是梦呓的时候说的? 但这不重要,霍恩并不太在乎,他继续捋顺嘉莉的头发:“你自己的家人呢?你是从哪儿来的?” “不认识,我只记得自己在一个黑黑的洞里面,老是有人打我,然后有人绑着我跑,尤其是那个胖胖…… 后来,后来,你们就来了,帮我打跑了胖胖,别人都坏,你们好,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 “你知道你是失忆了吗?” 嘉莉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要抛弃我吗?” “我……”霍恩的话突然止住了,他分开了眼前少女的披散在背上的白色长发。 在那光洁雪白的后背上,数十条横七竖八的鞭痕正牢牢印在上面,鲜红的如血,暗沉的如渊。 霍恩对于魔女的逆天恢复力是有所了解的,魔女们几乎将年龄和外貌固定在了觉醒魔女的时刻。 除了身高和体型外,几乎不会变化,更不会留疤,如让娜那般,小伤口基本转瞬即逝。 按照现有的鞭痕来推算,在这数十条鞭痕下面,埋着上百条甚至上千条鞭打的痕迹。 “我……我不会,我不会抛弃你。”定了定神,霍恩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先前的事情吗?你的超凡能力又是什么呢?”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一首歌。” “什么歌?”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 听着嘉莉唱着这首歌,霍恩拿起一截头绳系起了一边的长发,又开始捋另一边的长发。 当嘉莉将一整首歌唱完之际,霍恩便将她的头发扎好了。 原先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变成了两条顺顺滑滑的白发双马尾,垂在嘉莉的身后。 这白发红眼,就跟先前那个杀人魔兔化形了似的。 就是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太违和了,不然这就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家乡的妹妹好像也该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甩开这些莫名的情绪,霍恩拍拍嘉莉的脑袋:“我昏迷几天了?” “嗯……从胖胖被打死那天,到现在已经五天了。”嘉莉掰着手指说道。 五天了,霍恩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五天的时间,洪水差不多要退一半了。 得抓紧时间了。 “自己好好待在房间里,我去找你让娜姐姐了,乖乖听话。” 安抚了乖巧的嘉莉,霍恩披上斗篷,拿起教皇权杖,当作拐杖撑着,便要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两个粗壮的身影便拦下了他。 “冕下?您居然醒了。” 那个自称是自己侍从官的格兰普文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刻意的惊喜模样。 “让娜呢?我要见让娜。” “让娜骑士长在和丹吉大团长讨论组建圣杯骑士团的事情,暂时不在这边,假如你想要见她的话,我马上派人去通知。” “不用。”霍恩仔细打量着这个鼻子尖细的男子,“我自己去找他们。” “这怎么行?”格兰普文连连摆手,“你作为尊贵的教皇,怎么能去见别人呢?应该是别人来见您才对。” 退开半步,霍恩望着挡在门边的三人,眯起了眼睛:“意思就是,没有你们的同意,我谁都见不到就是咯?” 格兰普文等三人对视了一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您作为教皇,尊贵的双手怎么能插手俗务,别的事情就由我们这些低贱的俗人来做就好了。” 霍恩眼角微微抽搐,这是准备把自己架空了? 什么侍从官?这分明是监视官啊! “大胆!”霍恩竖起了拐杖,指向眼前的男子,“阻拦我的去路,难道你不怕神罚吗?” “不敢,不敢。” 口中称着不敢,身体却不曾移动半分,格兰普文等人虽然连连求饶,还是牢牢堵在了门口。 霍恩这大病初愈的身体,根本挤不过去,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三人的脸。 “好,好狗,告诉你们的主子,如果不想被教会大军剿灭的话,那明天中午前来见我,过时不候,反正我杀一个司铎神甫已经够本了。” 看着霍恩扭头离去的背影,格兰普文脸上的假笑直接消失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第三十八章 御前会议 帝国历1444年9月13日早晨。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入,照亮教皇宫的雄鹿室的地板。 虽然墙壁上挂的是狗头,但并不妨碍这间宫室名叫雄鹿室。 因为在圣座城的教皇宫内,教皇的书房同样叫雄鹿室。 古拉格修道院还是那个古拉格修道院,而古拉格教堂却不再是古拉格教堂,而是教皇宫。 因为伟大的教皇霍恩冕下,便居住在这座宫殿中。 教皇所在,便是教皇宫。 宽三米长六米的雄鹿室大厅一眼望不到头,因为都被拥挤的人群填满了。 整个房间被琥珀般的阳光笼罩,仿佛真在琥珀中一般。 伟大的新任加冕教皇,霍恩·加拉尔正莅临这间宫室,与他四位亲密的红衣主教以及两位神殿骑士会晤。 六位古拉格教皇国的重臣依次上前,虚吻了霍恩的手背,然后各自落座。 “欢迎来到雄鹿室,我亲爱的枢机们!”撤掉了原先的方形抄写台,霍恩换上了一个圆形的桌子。 他事先已经说过了,圆形的桌子代表着没有高低之分,一律平等,让在场的人畅所欲言。 话虽如此,可霍恩环视整個桌子,却依旧能发现,汤利等人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其实分为三派。 汤利、奇尔维斯、格兰普文三人坐在一起,位于霍恩的左手边。 这一派的人以乡民中的武装农与地痞无赖为主,目前控制着部分修道院以及大半个难民营地。 马德兰一个人坐在霍恩的右手边,从霍恩那天加冕教皇看来,马德兰是并不同意自己成为教皇的。 他应该代表着流民与公簿农的利益,但基本盘都在古拉格修道院外,而且武力弱小,影响力并不如另外两派。 至于桌子的对面,则是让娜与丹吉。 这两人虽然坐在一起,但脸色都不好,看样子先前的交流并不愉快。 以丹吉为首的,则是古拉格修道院内的教士僧侣团体,以及残存的三五个骑士和七八个守夜卫兵。 霍恩收集到的情报中,这个丹吉是最古怪的,照理说,他应该是站在教士们这一边,是教士的庇护者。 但实际上,他更倾向于修道院外的平民,颇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 果然是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啊。 但这正好给了霍恩机会,要是他们铁板一块,那才是头疼呢。 “今天我找各位来,第一是要向各位通报一件事,那就是承蒙圣父恩泽,我的病完全痊愈了。” “赞美吾主!”大厅内的重臣们稀稀拉拉地不齐地赞美道。 “第二,便是要讨论一下未来的出路,以及这段时间如何分配粮食,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怎么样?议一议吧。” 说着,霍恩便向后一仰,将后背靠在了靠背上,架起了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冕下。”汤利皱起了眉毛,“昨日是您提出要告诉我们出路,怎么今天便又要我们议了。” “你们不议,我怎么知道我的出路合不合你们的意呢?” “您不说,我们怎么议呢?” “马德兰,你怎么看?”没有理会汤利,霍恩看向了一旁多次欲言又止的马德兰。 马德兰扫了一眼汤利三人,颔首道:“冕下,我认为,咱们选举教皇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模仿教皇来安抚民众。 咱们可以派人去卡夏郡,寻找胡安诺院长的帮助,他一定愿意庇护我们和帮助我们解释误会的。” “卡夏郡距离那么远,等找到了,咱们都被教会大军给剿灭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奇尔维斯立刻反对道。 “教会大军有何惧?” “哦?”霍恩惊喜地望向丹吉,“丹吉团长有什么高见呢?” “我等是为了保护平民。”丹吉大义凛然地说道,“在这样的大义面前,教会就算要来攻打我们,也只会如雪一般被阳光所化。 我们先解释,他们一定会理解,但真要来攻打,我到阵前,只需一席话语,便能让他们羞愧退去!” 霍恩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还真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神金。 “冕下,我认为丹吉阁下所说,虽有偏颇,但言辞确实有理。 要我说,与其考虑教会的军队会不会剿灭咱们,还不如先考虑一下难民们的肚子问题……” “三天前不是才放过粮吗?怎么又要放粮?”没等马德兰说完,汤利便急匆匆打断。 “你一次只放一天的口粮,仓库里又不是没有粮,为什么不放粮呢?” “你两天不吃饭能饿死不?啊?伱两天不吃饭能饿死不?” “你这样做和杜尔达弗有什么区别?我们帮你攻破修道院,可不是为了换个新杜尔达弗的!” “你什么意思,指责冕下是杜尔达弗吗?” “你不要歪曲我的话,我什么时候说冕下是杜尔达弗了,我说的是你!” “你个日山羊的猪倌,偷东西的逃犯!” “没有父亲的偷马贼!私生子!看看你这样子,怪不得你的父亲不愿意认你!” “闭上你的脏嘴!低贱的小偷!” “你闭上你的脏嘴!” 争论逐渐从实务转为人身攻击,并开始逐渐扩大化,双方拍着桌子,唾沫横飞。 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位主教更是跳上圆桌,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在桌子上绕着圈子,不倒翁一般踏来走去。 “圣前斗殴!成何体统!”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冕下还在这呢!” “快下来,桌子很滑的!诶,小心!” 霍恩本不想理,任由他们再争执一番,把矛盾多发酵一会儿,但他是真没想到两人居然上手了。 霍恩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双方的矛盾就已经充分发酵了,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霍恩刚好给出了这个契机。 这样可不行,霍恩拿起教皇权杖疯狂地敲击圆木桌面。 “肃静!肃——静——” 在一片力拉崩倒之声中,圆桌整个侧翻过来,桌布、烛台、卷轴、墨水掉了一地。 布帛撕裂声中,马德兰和汤利两人裹在一起摔到了地上。 但两人在地面互相抱着,依旧在不断地撕扯,一会儿马德兰锁住了汤利,一会儿汤利锁住了马德兰。 两人在狭窄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桌椅板凳全都被撞倒,连墙上的狗头都被撞得震落。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衣服也破了,鞋也丢了,眼圈更是肿起,汤利的胡子被揪得斑秃了一块,马德兰则是大半个屁股都露在了外面。 “肃静!”霍恩敲着教皇权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两人依旧不停手,骂骂咧咧地在地上滚作一团。 或许实在是看不下去,丹吉走上前,一手拽住一个,将两人彻底分开。 望着各自站在房间一端,仍旧如同两头斗牛一般,红着眼,喘着粗气。 站在房间的正中,霍恩第一次感觉到心这么累。 环视一周,看看这些教皇国的高层: 汤利大主教是混混,马德兰大主教是逃犯,奇尔维斯大主教是卖假酒的,格兰普文大主教是马戏团的小丑,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是精神病,骑士长让娜是魔女。 人才济济啊。 在马德兰感激的眼神,霍恩走上前,扯下自己的腰带,帮他系上了裤子。 撑着教皇权杖,转过身,面对一片狼藉的雄鹿室大厅,霍恩不玩什么玄虚了,直截了当地说道:“未来的出路,我是这么想的,想去黑蛇湾避一避的,去黑蛇湾,我有门路,保你们安全。 想去卡夏郡的,就去卡夏郡找胡安诺,你们自己去,想留下的就留下,至于粮食,汤利,你再放一天的。” “可是,教皇冕下……” “我说了,放一天粮,怎么?你想留下?” 摸着斑秃的胡子,汤利怨毒地瞪着马德兰:“好!我放粮。” “你们的要求我都满足了,我的要求,你们也得满足,基于此,我提出三个要求。”霍恩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我要求我的选民,也就是红磨坊村的村民,能够得到自由生活的权利,他们的行为你们不能干涉。 第二,我要求你们在乡民中寻找10到14岁的孤儿,加入我的孩儿军,成为我的教子,保护我的安全。 第三,我接受你们的监视和保护,但我要求能在古拉格修道院范围内自由地行走。” “我话说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第三十九章 衣带诏 开完了上午热热闹闹的御前会议,霍恩只感觉比跑一千米还累。 自己这个教皇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不纯纯草台班子上爬满了虫豸嘛。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群人绝对不可能成事。 至于霍恩能带他们一起去黑蛇湾避难的“承诺”,只能说,我承诺不代表我兑现。 到了这一步,霍恩也看开了,事已至此,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善后。 那还能怎么善后呢? 投秘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以霍恩的能力,去秘党大本营,以他还和让娜嘉莉的关系,先当个中产阶级肯定是没问题的。 每每想到这,霍恩都为没有和让娜闹翻而庆幸。 秘党很多时候都和贵族甚至教会有合作,等过个四五年,攒下一定积蓄后,说不定能洗白再出山,那时再去诺恩也不迟。 不是霍恩宋江附体,动辄想招安洗白上岸,而是在这個世界,混黑真的没出路啊。 说是秘党,其实不就是土匪联合体嘛。 那些秘党高层的生活水平说不定跟一般通过型小市民差不多。 要是秘党真有能力,早就打出黑蛇湾了,何必天天东躲西藏呢? 黑蛇湾到底毒蛇魔物众多,还有幽灵野人横行,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住哪儿去呢? 将权杖当作拐杖,霍恩并没有返回卧室,而是在让娜的带路下,前往了仓库前面的庭院。 至于格兰普文依旧带着两个壮汉,跟在霍恩的身后,负责监视他。 “教皇冕下。” 才见到霍恩,雷克多便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了一阵,亲吻霍恩的脚面。 那恶心的触感,让霍恩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脚。 雷克多则谄笑站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由不得他不如此,圣孙子老爷这才几天啊,就升官了,还是教皇。 再升下去,要升成什么官,他都不敢想。 “别拍马屁了,叫你准备,你都准备好了吗?”让娜上前,没好气地问道。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雷克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孙子老爷想要看他打铁,但还是精心准备了一晚上。 走到修道院内的一个棚子边,霍恩撑着教皇权杖站立,而雷克多则开始在打铁的台子前忙碌起来。 他并没有生火,而是将一筐铁矿石粉末丢入了一个大石缸中,并将两大桶井水倒入,没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然后便开始用木瓢,向其中舀了几大瓢闪着奇异蓝色光辉的药水。 “教皇冕下,这一步叫做碎浸,用溶蚀药水和清水混合,这样就能将铁元素连接在一起,并把石屑给分开,这期间需要不断小火加热,且持续搅拌,差不多得四个小时。” 雷克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边介绍,一边从旁边拿起一块铁:“冕下,请看,这是我昨天搅拌好的蜂窝铁。” 霍恩接过那蜂窝铁,勉强是个球形,其中却有无数的洞眼。 用长钳子夹住蜂窝铁,雷克多将其浸入另一盆水中,这盆水下面用木炭加热,正处于沸腾的状态。 “这个是软化药水,加热到沸腾时,浸入蜂窝铁,大约一分钟后,坚硬的铁元素就会软化。” 将浸润了一分钟的蜂窝铁拿出,雷克多迅速拿起了锤子,开始对着软化的蜂窝铁进行冷锻。 经过不断地浸润和捶打,蜂窝铁逐渐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片,雷克多则马上抓起一把炭粉,均匀地洒在了铁片上。 到这个时候,雷克多满头大汗,顾不上解释了,迅速将铁片折叠,并用力捶打,然后再次浸润。 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十次,原先手臂长的铁片被敲成了手掌大小的铁锭。 拿起那块还带着余温的铁锭,霍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他就知道,脑海里那串湿法炼铁的记忆果然是真的。 “为什么不使用石炭或者木炭炼铁呢?” 雷克多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明白霍恩在说什么:“恕我直言,冕下,木炭的话,加热一块铁矿石,从常温到红热到可以加工,需要的时间远超四小时,消耗的木炭价值,更是远超药水。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使用药水呢?至于石炭,我孤陋寡闻,确实没有听过?是能烧炭的石头吗?” 霍恩没有回话,他绕着那石缸走了一圈:“一般来说,一个冶金工坊,一个月能产多少铁锭?” “我这个是土药缸,像大的冶金工坊的话,人家有回流药炉,一次能冶600磅的铁矿石,出铁率约为三成左右。” “那炼钢呢?”霍恩问。 雷克多思考了一会:“钢?您是说精铁吧?那精铁炼起来就麻烦了,想要把一块铁炼成精铁,耗费非常大。” “那你举个例子说说。” “呃,就比如说,铁锭炼成精铁,一般需要五次锤炼,我是指打好的铁锭,不是蜂窝铁,五次锤炼会损耗约七成的铁料。 一块10磅的铁料,炼成精铁后只剩下3磅,乃至更少,而每一次锤炼的成本则在2第纳尔左右。” 2第纳尔,相当于36磅小麦了。 “炼精铁对打造手艺的造纸要求极高,需要配比和更换多次药水与工具,工序复杂,一般只有铁匠行会的正式师傅,或者大师傅敢做。 但收获会很丰厚,1磅铁锭只能卖8个半铜子,而1磅精铁,却能卖8第纳尔,相当于400个铜子。 我敢说,精铁便是帝国冶金业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霍恩没有接雷克多的话,他若有所思地在雷克多的炼铁铺子前逛了两圈。 转过身,他对身后的格兰普文说道:“我回头给你一张图纸,你帮我造出来,就在这里,然后再帮我弄一点铁矿来。” “遵命,冕下。” “还有,你去仓库里,帮我找一下这些东西:木炭、硫磺、硝石、胆水……回头我列一个单子给伱。” 和格兰普文吩咐完,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霍恩看向了眼前的雷克多。 “三天后,依旧到这个位置来找我。” ……………… “马德兰大叔,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马德兰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迎接的这群小孩的头上揉了揉了,又抬头看向了在场的其他眼中满是渴望的难民:“大家到傍晚的时候,都到门楼前,还是发一天的口粮。” “赞美吾主!” “也赞美你,马德兰!” 穷苦的难民们立刻欢呼起来,马德兰却笑道:“别感谢我,要感谢,就去感谢教皇冕下吧,若不是他,那吸血鬼汤利怎会放粮?” “圣三一!教皇冕下,我们敬爱你啊!” 脸上挂着笑容,与这些难民们一一打招呼说笑,马德兰返回了自己的小草棚。 尽管知道这些难民中有不少人,心思其实并不单纯,他们私下里和汤利媾和,只是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和传话筒。 可马德兰仍然愿意为了那些真正心思单纯的人去受罪。 他知道,很多时候,那些看似“邪恶卑鄙”的乡民们,只是恐惧。 除了这种双输型的乡土式卑鄙狡猾,他们没有任何对抗强权的武器。 迈步走入了自己的帐篷,马德兰握住了裤子上的腰带。 在先前的斗殴中,汤利扯断了他腰间的麻绳,现在这条宽皮带可比麻绳好得多。 只是先前教皇冕下给他系的时候,似乎是怕他裤子再掉了,所以系得有些紧,勒得他有些难受。 解开了皮带,马德兰正要重新系上,却感觉到一个异物从腰间落下。 他皱着眉,蹲下身子,望向了那异物,那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深吸了一口气,马德兰捡起了那张纸,将其摊开看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冕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又不识字啊。” 第四十章 老东西,要不要脸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让娜的房间时,她便已经睁开了眼。 从床上坐起,让娜抓着瘙痒的头皮,把原先炸毛的黑发抓得乱糟糟的。 窗外的阳光透过四瓣十字花窗格,在地上印出一个个黑影,透过尖拱窗,让娜还能听到远处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那是霍恩的孩儿军,如今已经扩张到了55人,分成了5队,像勒内、杜瓦隆这批一期孩儿军大多都当上队长了。 想到这,让娜就无法不想起前段时间孩儿军们举行集体洗礼的时候。 那个白发傻大個,硬是也要洗礼,居然跟着孩儿军们喊霍恩哥哥“papa”,简直恬不知耻。 让娜双手抓紧了被单,牙齿摩擦得吱吱出声。 最让她生气的,便是那傻大个居然打着教女的旗号,堂而皇之地睡到了霍恩的床上。 每次让娜都亲自将她送去卧室,可第二天起床,让娜总是能在霍恩的卧室里发现她。 那张宽阔的桃花芯木大床上,甚至有两个枕头! 两个枕头! 在看到那两个枕头之前,让娜还能说服自己,毕竟嘉莉和她都是魔女,还失忆了,只认识自己和霍恩,黏人一点情有可原。 但那两个枕头出现的一刹那,让娜脑中的那根弦都要绷断了。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那是别人未婚夫,人家婚约白纸黑字写着呢! 将那股暴起的怒气压下去,让娜翻身下床,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把梳子和头绳。 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让娜嘴角挂起一抹笑容,不就是会撒娇吗?谁不会啊! 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将睡衣领口系绳稍微扯松了一点,让娜犹豫许久,还是将之系上,便出了卧室。 左转走过阴冷的地砖,推开霍恩卧室的钝角拱形大门,让娜径直走了进去。 在宽敞的卧室中,嘉莉盘腿坐在床边,她领口的系绳几乎全部松开,露出了雪白的锁骨和光洁的肩膀。 要不是嘉莉挺拔的高峰顶着,那睡衣恐怕要从胸口滑到肚子。 在和煦阳光照耀下,嘉莉哼着那首蓝孤儿小曲,将后背靠在霍恩的肚子上。 而霍恩则跪在床上,手持梳子与头绳,专心致志地给她编着头发。 让娜一眼便认出了,这两条三股麻花辫在后脑编成一股的手法,因为她小时候,霍恩曾经给她编过。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编,因为太复杂了,平时要下地干活,哪儿有时间。 可今天什么节日都不是啊! “你在干什么?!不要浪费冕下的时间!” 嘉莉个子虽大,动作却如山里灵活的狗,一下子便窜到了霍恩的背后,将大半的身躯暴露在外面。 “算了算了,你别看她个子大,其实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小孩子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 拍着身后嘉莉紧实浑圆的大腿,一边安抚她,霍恩一边无奈地摊手解释道。 说实话,他都被让娜这声暴喝吓了一跳。 天天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霍恩看着一头乱发的让娜:“你这么急匆匆找我来做什么?” 让娜的笑容有些勉强,她将手中的梳子往后藏了藏:“没什么,没什么……” “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件事要伱去办……”霍恩这边说着,他身后的嘉莉,却偷偷从他肩头探出了脑袋。 用手指压着眼睑,嘉莉伸出小舌,对着让娜做起了鬼脸。 让娜手中的梳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尖啸声。 ……………… “噔——” 丹吉连退了四五步,才止住身形,他刚站稳脚步,一柄大剑便迎头劈下。 但丹吉不慌不忙,身体斜侧,一个后撤步便躲开了这一剑,他手中的焰形剑则高举下劈。 眼看就要击中让娜的练习甲,但一道电光陡然闪过,要不是丹吉竖起剑挡了一下,就被直接劈中了。 退开了两三步,丹吉重新摆出架势,还想继续,但让娜却直起了身体:“你输了。” “我什么时候输了……你什么时候扔的匕首!” 丹吉低头狼狈地看着卡在盔甲缝隙中的匕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我们在剑斗!” “我们在战斗!如果真在战场上,你说不用,大家就都不用?” “一名骑士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你难道不也是神殿骑士吗?” “骑士就是这么卑劣!”让娜将大剑插在地面,“哪怕是那个传奇英雄巴耶尔,同样会在战斗中投掷匕首。”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巴耶尔会用匕首。” “第七章节,第五小节,第三段,‘巴耶尔用匕首掷向恶龙,一下便刺破了恶龙的眼球’。” “那是对恶龙!” “显然你对《巴耶尔传》的钻研太过于浅显了。” “我对《巴耶尔传》的钻研浅显?你应该多看看《阿迪玛斯传》和《骑士西伐尔》!才知道巴耶尔的所有!” 两个人绷着脸,从武斗转为文斗,互相怒骂辩白,吵得连甲都忘了脱。 可渐渐地,不管是让娜还是丹吉都觉得不对劲了,争吵渐渐转为沉默。 丹吉直起了弓着的腰,将剑插回了剑鞘:“我不明白。” 让娜擦去额头上的汗:“你不明白什么?” “你是这么喜欢侠义骑士的故事,对《巴耶尔传》倒背如流,为什么会厌恶骑士?” “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侠义骑士的故事都是骗人的,我劝你别把故事当现实。” “这不一定,现实中的确存在侠义骑士的。” “那他在哪儿呢?我的父亲被拿来挡刀的时候,他在哪儿?我险些被玷污的时候,他在哪儿?霍恩哥哥无辜地被砍下头颅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让娜将长剑插回剑鞘,又将闷热沉重的练习甲解开,披上外套。 “顺带一提,干这三件事的人,都是骑士……”让娜走到一旁的条凳上坐下,拿起了手帕开始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渍。 “不,一个骑士这样,并不代表所有骑士……” “不要再骗自己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真的存在,他在哪儿呢?”让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满是冰冷。 “我听过你的事迹,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侠义骑士故事骗了的可怜人。” “我是一个骑士,侠义骑士只是我的目标和榜样,我四处行侠仗义,从未感觉到被骗……” “对,你行侠仗义,击退土匪,结果在睡梦中,叫那些被你拯救的乡民绑住,抢走了衣物和钱财,只能光着身子去教堂求助。” 丹吉立刻显出不安的模样:“我……” 周围的其余乡民和卫兵则发出了低沉的窃笑声。 “你模仿侠义骑士在教堂喝酒,扛着长枪,把水车当成是巨人,把狗当成是马,把马当成狮子,撞碎了人家的墙,摔进了粪坑里……你真把水车骑士当成是封号吗?” 丹吉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哄笑声渐渐在附近的人群中响起,甚至有窃窃私语打听的声音。 在打听完后,大多数人都将忍俊不禁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我知道你肯定出身巨富豪门,贵族子弟,不然不会这么幼稚,将家财败光,只能靠着父祖留下的人脉,在树篱乡这个穷乡僻壤当骑士。 可这么多年来,你没看过吗?现在这世道,骑士是什么样?教士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丹吉的脸涨得通红,他额上的青筋条条凸起:“我不是巨富豪门……我是骑士!……骑士的事,不能这么算。” “哈哈哈——”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立刻就自己捂住了嘴。 这套说辞虽被丹吉说了无数遍,可依旧具有喜剧效果。 “哼!”见丹吉仍在嘴硬,让娜摇头冷笑,转身便往修道院大门走,她还有霍恩吩咐的事情要办,可不能耽搁。 面对让娜离去的背影,丹吉嗫喏着,想要解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孤零零在原地站了好久,丹吉脸上的表情逐渐灰败,他转过身,趿拉着脚步,向着马棚走去。 第四十一章 宗座卫队的扩张 如丝如缕的阳光从草木屋顶的缝隙间流入,照亮了草房子中飞舞的灰尘。 在黑暗的房间中,这隐隐的光线模模糊糊,粪臭味夹杂着泥土的腐烂味,在空气中来回盘旋。 躺在由长凳和稻草组成的简陋小床上,一名男子紧闭双眼,牙关紧咬,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 几滴金黄色的液体从木管中流下,落入了男子的嘴唇中。 阿尔芒拿起一个树叶,将一捧水顺着叶脉滑入男子的嘴中,将那些金黄的液体顺入体内。 “诵经师老爷,好了吗?” 虽然比眼前这年轻的修士要大上两轮,可这位老叔却一点都不敢在阿尔芒面前摆谱,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了,但我要提醒你,圣油只有对虔诚的信徒有用,他要是心诚,就是半只脚踏入炼狱了,圣油都能给他拉回来,要是心不诚,只是浪费了这珍贵的圣油了。” 老叔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我们虔诚,我们特别虔诚。” “正如我先前说的,每日念诵谢恩歌,感恩冕下的仁慈,便可保无恙。” “诶诶诶,好的,好的。”老叔千恩万谢地朝阿尔芒弯腰道,“老爷,我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妻子的表弟,二等表弟,得了痢疾……” “还是那句老话,要么就等,要么就拉十户来,十户长优先,且有一次指定使用。”阿尔芒毫不留情地说道。 “是是是。”一点都不敢反驳,那老叔抱起自家儿子便走出了草棚子。 “下一个。”将手中的名册勾画掉,阿尔芒抬头,却见是让娜掀起帘子走入了草房子中。 “让娜姐姐。”阿尔芒站起身,赶紧上前迎接。 让娜则伸手在阿尔芒的保罗式地中海光头上拍得啪啪响:“你什么时候还弄出一个诵经师的圣职来了,我怎么没听过?” “冕下曾经说过,名不正言不顺,我什么身份都没有,办事总是不方便的。”阿尔芒嬉笑道。 让娜则莞尔一笑,从挎包里拿出四個装在木管里,用软木塞塞好的大蒜素,排在了阿尔芒面前的小方桌上。 “太好了,我这正为断货发愁呢。”阿尔芒连忙给箱子开锁,将这四管大蒜素放入其中。 不管阿尔芒,让娜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经过先前的事情,让娜基本上就是对乡民、骑士、教士们失望透顶了。 唯一让她感到亲近和信任的人,估计只有这些孩儿军和小孩子了。 孩儿军都是孤儿,和让娜身世类似,小孩子没那么多花花心眼,起码比大人们强。 “我这次来,是霍恩哥哥来问问你们这边的情况,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阿尔芒扯过一条凳子坐下:“咱们都是教皇的宗座卫队,谁敢为难我们呢?以前还有人老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咱们,现在这些人也没有了。” 在红磨坊村村民搬迁到古拉格教皇国来之后,霍恩便给他们安了一个“宗座卫队”的名头。 现在红磨坊村村民从敢吃奶的娃娃到六十岁的老人都是宗座卫士了。 宗座卫队自然是与别处不同的,霍恩可是给他们定制了统一的制服。 成年男子是黑色的斜纹粗呢布兜帽斗篷,成年女子则是黑色的包头巾,小孩则有黑色的头带。 在古拉格教皇国首都外围的草场上,每到早上鸡叫之时,都能看到一幕奇景。 在晨光微熹之时,一群群头顶黑色的宗座卫士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牵着父母的手,排成方正的队形,走到神甫柯塞与诵经师阿尔芒跟前。 在食物的香气中,他们不仅没有上前争抢,而是一边唱着圣歌,如谢饭歌,谢恩歌,天国梦等,一边整齐地踏着步。 时不时便有十户带着孩儿军上前巡查,用藤条抽打动作不整齐的人。 一开始周围的乡民们还会围观和嘲笑,甚至大声抱怨他们打扰了自己美梦,可近来,这些声音越发小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些卫士们的歌声是如此地嘹亮,动作是如此地整齐,人是如此地团结。 但凡有一个人被欺负,同一个十户的男子,便会一起出手。 当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唱着圣歌,踏着宛若一人的步伐,挥舞草叉和木棍冲过来的时候,那些乡民无赖还以为自己碰上了集群冲锋的军士老爷。 说到底,霍恩的踏步祈祷还是有作用的,当走路时,卫士们会下意识地同频迈步。 在藤条的殴打和每日踏步祈祷的操练洗礼下,这些动作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有了初步的阵形、组织度与士气,殴打一下那些没经过训练的乡民和好勇斗狠的无赖简直不要太简单。 或许在霍恩看来还差得远,但对于那些乡民来说就不一样了。 除了不好惹之外,让乡民无赖们收敛的,还有一点。 那便是宗座卫队掌握了珍贵的圣油,且不吝于使用。 如汤利等人,同样获得了不少圣油,可他们却从来不舍得把这珍贵的物什用在小民身上。 而宗座卫队虽然要排队,却至少真的能用到。 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有用的小技巧,只要能拉十户人家来登记花名册,组成一个十户,那么十户长便可以优先指定一次圣油的使用机会。 登记花名册可不是白登记的,傍晚要和卫士们一起唱圣歌,见面要行三指抚胸礼,同一个十户的人得聚居在一起。 再有,就是有事找你,是不允许推脱的。 敢推托,那卫士们是真敢打死人的。 “如今咱们的卫队新增了几个十户了?” “五个。”阿尔芒左手伸出五根手指,右手伸出四根手指,“一共有九个十户,498人,花名册就在这里,明天可能还会再来一个十户,那样就凑足十个了。” 让娜默默计算起来,原本在古拉格修道院外顶多六百出头的难民,加上红磨坊村的,差不多八百多人。 不过自从天气放晴后,每天都能新增十几到几十个难民,如今古拉格教皇国已经有臣民近千了。 但这十个十户,基本就是极限了,其余的人大部分都层层依附于汤利等人。 况且这些新卫队,都只是听调不听宣的羁縻状态,未必有宗座老卫队这么忠诚。 老卫队的人可是亲眼见过霍恩复活和圣父下凡的。 还得继续加深控制啊。 尽管听霍恩讲述分析过这些情况,但让娜每每想到,还是觉得头疼:“你们先前托人问的,霍恩哥哥给出答复了。” “冕下怎么说?” “霍恩哥哥说,杰什卡先前诛灭魔鬼有功,百户长就由他来担任。” 第四十二章 霍恩的日记 “帝国历1444年9月13日。 在雄鹿室与汤利等人签订了《古拉格条约》,真是太离谱了,屁大的地方,他们难道真以为自己建国了? 可能是被让娜的强大力量吓到了,所以才会要求我签这个约定吧,害怕我反悔。 他们可能没有听过一句名言,想要什么东西,拿过来就是,辩护律师总是能找得到的。 他的心思当我不知道吗? 推我当替罪羊,已有取死之道! 他当我会心慈手软吗?不,我不会! 我不再是那个我了,这一世,我要当个恶人坏人,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 前世那些被欺负,被鄙视,绝望而惨淡的人生,我绝不要再次重现。 晚上做了一個竹蜻蜓给嘉莉,她玩得很开心,不再缠着我讲故事,终于有时间干自己的事了,还得把电弧炼铁炉给画出来。” “帝国历1444年9月14日。 去藏书室看书,书架上的卷轴和书籍全都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动过了。 根据这些书上所写,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三面环海的大陆,类似前世的天竺。 南边是冰海,北面是高原和草原,东边有半兽人群岛,西边则是帝国伊始之地。 据说那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都是可供开垦的大平原。 只可惜自大瘟疫后,大半化为荒漠废土,被吸血鬼贵族和食人魔军阀组成的血肉王庭所占据。 本来根据阿尔芒所说,有一本给小修士专门入门的《弥赛拉传说》,结果也是用艾尔文写的。 该死的教会,我日你祖宗! 看来要学学艾尔文了,不就是背单词吗?让你们看看小镇做题家的内卷力。 藏书室还找到了嘉莉的卷宗,根据卷宗上调查人员和举报人员的描述,嘉莉应该只有一米五的身高才对啊,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庞然大物是怎么回事? 是嘉莉的超凡能力吗?说起来,她还一次都没有展现过她的超凡能力呢。” “帝国历1444年9月15日。 难绷,这个世界真是难绷。 不说没有煤炭,玩不了烧开水的科技,居然连火药都点不燃! 这个世界中的硫磺,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只有龙眠山脉有出产。 外形一致,气味一致,性质差不多,但就是点不燃,黑火药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 本来想着火药没出路,玻璃又被发明了,想看看肥皂行不行,但按照记忆小说配方造出来的肥皂简直就是垃圾。 握在手里就跟握了大便一样,还是拉稀的大便,那气味,狗闻了都捂着鼻子走。 那些小说作者全是骗子,骗子! 草药铺的僧侣告诉我说,有一种叫皂果的草药,效果跟我说的肥皂是一样的。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怎么全点到生物上去了,你们的植物杂交没有限制的吗? 孟德尔,你还管不管了? 嘉莉昨晚又抱着枕头爬到我床上来了,她说是怕黑,我被她抱在怀里,就跟泰迪熊差不多。 好香。” “帝国历1444年9月16日。 不幸中的万幸,电弧炼铁成功了,当电流通过那些铁矿石时,红热的铁水就像是瀑布一样从出铁口流出。 让娜一次能炼铁15分钟左右,按照出铁率和炉子大小效率估算,差不多能产出400斤生铁锭。 至于炼钢则更加简单,将生铁锭用闪电熔化,加大电压,并不断搅拌,很快就能产出钢水。 雷克多走的时候,在平地上摔了五跤。 去藏书室读书了,现在才知道帝国内原来还有王国,感觉有点像神圣罗马帝国。 不过神圣罗马帝国境内有七个选帝侯,而神圣艾尔帝国境内只有三个选王,分别是法兰选王,莱亚选王和诺恩选王。 在艾尔贵族议会、教会与自由市代表的贵族选举中,三位国王中的一位将被选为帝国皇帝。 千河谷只是莱亚王国六块领地中的一个,而我所在的树篱乡只是上瑞佛郡三个乡中的一个,至于上瑞佛这样的郡,千河谷一共有九个。 我问了让娜,嘉莉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她告诉我说是勿忘我。 她最近和那个丹吉闹得很不愉快,每天都没有好脸色。 说起来,嘉莉是不是有些过于黏人了? 晚上的时候,嘉莉又来了,又缠着我讲童话故事,讲到一半,她突然扯我的脸,还说要看看我有几张脸,神经兮兮的。” “帝国历1444年9月17日。 汤利那边告诉我,水退得差不多了,太好了,这样就能动手了。 要不是需要他的渠道去联系秘党那边,我才不会忍到现在。 我手里可是掌握着让娜的,让娜是魔女,战力惊人,怎能抵挡了? 汤利那边有近百名武装农的支持,那又怎样,我名正言顺,还有物质和武力做保障,拿下他轻而易举。 我忍了好久了,那叫汤利的想的倒好,把那个小丑推出来挡刀,当我眼瞎。 他今天能让自己人,那个叫格兰普文的小丑挡刀,明天就能在教会大军到来时,把我卖了挡刀。 他不会以为我看不出来吧? 只是马德兰为什么还没和杰什卡他们联络,照理来说,昨天前天就该联络了,不应该啊。” “帝国历1444年9月18日。 这艾尔文太复杂了,一个字母七歪八扭拐十几道,至于吗? 上百个字母,要死啊,这么硬背不是办法,得想想办法给它简化一下,起码要让一个字母能够在两笔之内写成,那就是最好的。 去藏书室找了一圈关于秘党的资料,得想想以后加入什么秘党。 我这才知道,在教会的历史上,居然有一名魔女当上过教皇,也就是女教皇若安。 据说,她的超凡能力是控制心灵,十五个红衣主教中有十二个与其有染,最后教会的翼天使都被她魅惑了。 什么魅魔…… 若安党就是女教皇若安的残羽,不过相比于别的秘党邪教,若安党只是常常打着若安三世的名号,相对宽松正常的多。 其余的秘党都实在是太拟人了。 下午和院墙外的宗座卫队联系上了,预备卫队的扩张出人意料地顺利。 这才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十个十户,一个百户了。 粗略估算一下,现在古拉格修道院周边有一千人上下,我掌握了五百多,马德兰掌握了两百多,汤利掌握了两百多。 大势已成,只等秘党那边的信使返回,立刻就把汤利拿下。 马德兰不重要了,原本关键的棋子,现在都变成闲棋了。 以他和汤利之间的嫌隙与关系,就算他没胆子出手,总不至于让汤利知晓。 让娜今天睡在了嘉莉的房间里,不让她过来,身边没有这小家伙抱着,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第四十三章 大政奉还 “权臣……汤利……额……是这个,红衣主教,什么什么隔绝内外,教皇国将危……嗯……” “弗里克爷,你到底行不行啊,两行字钻研半天了都。” “别吵别吵。”名为弗里克的老人揉着半瞎的眼睛,对着微弱的天光,大声喊道。 眼睛是半瞎了,可他声音大得很,震得马德兰耳膜都疼。 “哎呀,你这墨水糊了,下面是,你同为红衣主教……静待什么什么,啊,然后,什么什么,最后什么什么,啊,就能大政奉还。” 马德兰望着眼前的老人,无奈地说道:“弗里克爷,你年轻的时候真的当过吟游诗人吗?你这说了半天,我硬是什么都没听懂。” 弗里克梗着脖子道:“我就是当过,你个小崽子懂什么。” 马德兰有些无奈,在诸多他信任的乡民中,这个弗里克爷是相对最有信誉的,和他算是一伙的。 跟着马德兰混的,不是流民就是公簿农,他们能有什么文化造纸? 马德兰这二百多手下里,识字的只有十個不到,而能让马德兰信任的,只有弗里克一个。 入秋之后,在这四面通风,挂着草帘的草棚子里,居然还有一丝寒意。 眼前的老人穿着一身皱巴巴带着补丁的及膝袍子,露出了皮肤贴着白骨和青筋的干枯手腕。 从垃圾堆中拖出一条三条腿的条凳,扫了扫凳上的灰,马德兰坐了下来:“那您说说,教皇大人给我的这封密信到底写了什么?” “唉,教皇大人也是的,老用这么文绉绉的词句干什么?还以为读枯燥的骑士诗呢。” 口中抱怨了一句,老弗里克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教皇冕下的意思,大概也许应该是,叫伱尽快攻入修道院,干掉权臣汤利。” “我?去干掉汤利?教皇大人真是这个意思吗?”马德兰瞪大了双眼,“咱们这些老弱病残,有这个实力吗?” 老弗里克原本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他越琢磨,越觉得对劲:“不然呢?那些武装农全部都站在汤利一边,教皇甚至不准出修道院的门,宗座卫队都被拦在门外面。 这肯定是咱们教皇国内有奸臣啊,奇尔维斯、格兰普文都站在汤利那边,丹吉则是中立,除了你,教皇冕下还能依靠谁?” “可咱们哪里是汤利的对手啊,唉,冕下怎么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得知了霍恩的“真实”意图,马德兰有些头疼。 虽然他和汤利极度不对付,绝大部分时候却只能忍着,便是因为汤利的背后,是广大的武装农。 与大多数的公簿农与流民相比,这些武装农不仅身体素质比他们强,大多甚至还有锁子甲、皮甲、短剑和长弓等武器装备。 教会的守夜卫兵其实是个民兵组织,前身就是守夜人兄弟会,而守夜人兄弟会就是武装农组建的。 所以守夜卫兵九成以上都是武装农出身。 只要汤利想,他可以快速拉出二三十个守夜卫兵,先前那些披甲军士的武器装备同样在他手里呢。 不过,汤利的势力同样有一个问题,就是武装农们在面对流民公簿农们非常勇武,可一对上教会或贵族,马上就会变成失败主义战士。 这同样是霍恩觉得一旦教会派兵,汤利就会立刻投降的原因。 不投降的后果,就是臣等正欲先降,陛下为何死战? 可霍恩从来没有叫马德兰去硬钢汤利的意思啊。 他是叫马德兰去联络杰什卡,关键时刻通风报信,守住修道院大门,不要让汤利跑出去与武装农们会合。 偏偏这最重要的一段被弗里克省略了,他只看得懂开头是骂汤利,结尾是大政奉还,中间全是自己脑补的。 将一瓶浊酒放到桌子上,马德兰忧心忡忡地走了。 弗里克则优哉游哉地拿起浊酒,哼着小调,自饮自酌起来。 可才喝了两口,草棚又走入一人,同样是个老头:“弗里克,你哪儿来的酒?” “嚓,大哥,来两杯?”弗里克一见这老人便兴奋起来,这是他的堂哥,两人是酒友,经常一起喝酒。 “来啊,哎,刚刚我看马德兰老弟急匆匆走了,是干嘛去了。” “嘿嘿,不可说。” “咱俩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可说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那老头从腰包里掏出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带毛山鸡,扔在桌子上,又掏出半瓶子蜜酒,晃了晃:“够意思了吧。” 几杯酒下肚,弗里克的脸庞微微发红,他扫了一眼那烤鸡,犹豫了半晌:“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你说吧,我保证不乱说。” “来,把耳朵凑过来。” “………………” “什么?教皇冕下叫马德兰要去除掉汤利。” “小点声,小点声。”弗里克声若洪钟地说道,“不要让外人听到了。” 他摇晃着杯中的酒,不无得意地说道:“看看你老哥我,现在主教老爷都得来询问我的意思,我比之那森林贤者赫洛如何?” “屁。”那老头笑呵呵地骂道,跟着一起喝起酒来。 …………………… “什么?”汤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马德兰后天晚上要来袭杀我?” 壁炉熊熊的烈火将众人的脸烤得通红,跃动的火光照耀在墙上的花叶博斯神龛上,将包裹在圣树中的弥赛拉映得明暗不定。 “你是从哪儿得知这个消息的?”奇尔维斯放下了酒杯,矮人般的长胡子不断抖动着。 那唇上带着卷曲软胡须的少年回道:“是我二哥,他的铁匠师傅的女儿嫁给了土墩子村的玛德法,玛德法的前妻的堂叔的小姑子是马德兰那边的人。” “消息属实吗?” “绝对属实,我二哥跟我说了,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好了,我知道了。”汤利甩出一枚第纳尔,“赏你的,滚吧。” 待那少年离开,这个小小的僧侣屋舍内,便只剩汤利、奇尔维斯等核心层。 在火光中等待了许久,格兰普文才皱眉问道:“马德兰是怎么知道你后天晚上要去修道院外接应秘党使者的?” “你问我,我能问谁?”汤利脸色并不好看,“我猜,八成是那叫咱们内部有奸细。” “一个小小的马德兰,真敢来袭杀咱们吗?”奇尔维斯摩擦着手中的酒杯,“明天多找人问问,一定要调查清楚。” “等调查清楚就晚了,那马德兰上次对我就有仇,说不定真要做这事。”汤利站起身,“这事儿说不定有那个叫霍恩的在指使,这段时间,他哪里肯老老实实待着,那些难民们现在全部唯他马首是瞻。” “那你说怎么办?”格兰普文问道。 汤利竖起手掌,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明晚,咱们先去捉了马德兰,给那个叫霍恩的一个教训。 哼,他可能是秘党头目,但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第四十四章 契卡 “什么?汤利明天晚上要来袭击我?” 马德兰手中端着木碗差点从手心摔落下去。 他找了处平地放下木碗,噔噔噔三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 那中年农夫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才低声说道:“是我老婆跟我说的,她堂哥的邻居,是汤利情人的表弟。 汤利亲口和那个流莺说的,他说马德兰这混球,我明天晚上就去取他的性命,居然还敢来对付我。” “属实吗?” “绝对属实。”一旁一个短衣短裤的青年焦急地说,“汤利的那個打手,是我小姨的恩客,昨天晚上的时候,还跟她说,叫她躲远点。 我小姨早上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叫我们一家提前藏起来。” 马德兰望向了藏在众人身后的弗里克,弗里克则擦着额角的汗,几乎要把脑袋埋到胸腔里。 就算再谴责弗里克还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难道去找汤利说都是误会吗? 马德兰陷入了沉默,他一屁股坐在大岩石上,一句话都不说。 淡淡的晨光有些莹白色,将马德兰端坐的身影镶上了一层白边。 坐在那里,他就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塑,一动不动。 “老大,你说句话啊。” “是啊,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围绕在马德兰身边的这七八人,基本就是他的小圈子,与马德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问你。”马德兰抬起头,望向那个中年农夫,“你的意思是说,汤利已经到修道院外了?” “看情况,他可能白天在外面,晚上就回去,除非要在外留宿……你懂的。”中年农夫挤眉弄眼地说道。 “该死的,我不想惹他,他倒想惹我了。”又沉默了几秒,马德兰的神色逐渐狰狞起来,“他是明天要来偷袭我是吧,行,咱们今晚就提前动手,先把他捉了。” “怎么抓?”短衣的青年立刻精神了,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马德兰。 “咱们先去他的帐篷抓他,他明天晚上才动手,今天一定没有防备。” “那假如他不在呢?” “那咱们就去修道院门口堵他,然后通知教皇冕下,只要他跑不到外面去,以让娜圣女的战力,等那些武装农集结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还是只有那个短衣青年依旧精神:“不愧是马德兰老大,轻易就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等等。”一个老成的中年人制止道,“咱们动手,大概是要动员那些公簿农和流民的,顶多召集二三十人,够用吗?” “别怕,我有教皇密诏,谕令我除掉权臣汤利,救出教皇冕下,不是有宗座卫队附属卫队吗?有了这道密令,他们一定愿意听我的。” 马德兰摩擦着下巴:“你们先去散播谣言,说是汤利不准备放粮了。 然后晚上的时候,咱们不说是去抓汤利,就说是去商讨放粮的事情,是去抗议的。 等把汤利抓住,他们就只能站在咱们一边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还有,不论是谁,就是亲妈来问,就是天使下凡,都不许说,知道了吗?”马德兰将恶狠狠的眼神看向了讪笑的弗里克。 …………………… “阿嚏!” 霍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他的病明明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又开始打喷嚏了。 “不就打了个喷嚏吗?看着我干什么,继续背。” “三四十二,四四十六……”挤在抄写台前的孩儿军们苦着脸继续大声背诵起来。 拿起手帕,一边擦鼻涕,霍恩一边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明净得好像水面,高远深邃,不起一丝波澜,在四方的修道院围墙组成的画框中,仿佛一幅动态的油画。 初秋的风既不寒冷也不炎热,反而充斥着一股凉爽的感觉,庭院中的花圃里,各色花朵铺陈着,如同装满了珠宝的箱子。 这样的日子要是出去踏青该有多舒服,可惜的是,霍恩目前却没有这个权力。 “伱继续说。”在享受了一会儿秋日的凉爽后,霍恩还是把注意力放到现实中来。 在他面前的,是当年拿下第一滴血的孩儿军勒内,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 尽管被隔绝在修道院内,霍恩还是想要知道修道院外的情报,而孩儿军们都是小孩,出入交流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霍恩干脆找了一批机灵的孩子,组成了一个暗地里的小情报组织,名叫“契卡”。 第一批契卡间谍一共有五人,直接对霍恩负责。 契卡组织的首领,霍恩本来想要定为勒内,这小子不仅是孩儿军一期生,还有战功。 小小年纪,性格便冷静镇定,头脑灵活,当这个情报总管最好不过了。 但无奈的是,霍恩找勒内谈话的时候,嘉莉就在身边。 当霍恩说契卡都是孩儿军中最聪明的孩子时,嘉莉立刻不干了,撒泼打滚非要当契卡的总管。 至于勒内则发挥出了其冷静机灵的性格,大度地将契卡总管这个关键的位置,让给了25岁的嘉莉妹妹。 霍恩则将契卡情报主管这个职位授予了勒内。 按照习惯,勒内每三天汇总一次情报,并向霍恩报告。 “……两天前,雷克多再一次前往其姐姐的住处,进行……” “……瑞兰家的多伊尔,偷走了他父亲藏的私房钱……” “……汤利昨天后半夜都在外面,但是却没有去找【有技术的女人】……” 听着勒内讲完了零零散散的收获,霍恩甚至有些猝不及防。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这短短三天,勒内居然真的搞到了情报,重不重要,多不多不说,但确实很劲爆。 “这些消息,都是基本得到证实的,还有一些未经证实的,比如马德兰想要偷袭汤利,汤利想要袭击马德兰一类的,只是传言,就没说了。 这些消息阿尔芒诵经师正在整理,您要是想看的,预计今天下午能送到。” “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些情报的?”霍恩揉着勒内的小脑袋,实在想不到这些事情是怎么探查出来的。 勒内摇晃着脑袋:“我之前跟着我母亲当流民的时候,就得四处打探消息,寻找施粥的铺子…… 那些大人们,根本不在意小孩,我们在玩耍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没看到我们一般,会说出很多不能说的东西。 之前,宗座卫队那边也收集了不少情报,杰什卡百户长都汇总在这了。” 原来如此,霍恩这才恍然大悟。 尽管勒内是孩儿军,可其实整个古拉格教皇国,不论是汤利、马德兰还是那些僧侣,他们都认为这些孩儿军不过是笑话。 孩儿军,孩儿军,说到底,不过是小孩子。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只是教皇冕下,在和软禁他的汤利怄气罢了。 “不错。”霍恩浑身上下摸了摸,最后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送给了勒内,“继续努力。” 翻着这些劲爆的消息,霍恩实在是不得不感叹,区区千把人,这水还不浅呢。 “噹——”悠扬的钟声响起。 卷好这些情报,霍恩立刻站起身,来到了这群瑟瑟发抖的孩儿军面前。 “小测验,一个沙漏(半小时)的时间,测验完就去持棍跑圈,跑完了,别急着走,我没喊到的人才允许走。” 抄写好试卷的僧侣将四十多份试卷发到这些孤儿手中,每个人还有一支炭笔。 “我再说一次啊,我不管你之前会不会写数字,到我这,必须用阿拉伯……加拉尔数字,但凡用别的,一律零分。” 在一片哀嚎声中,霍恩将沙漏一个反转,顿在桌面上,那些哀嚎声瞬间变成了沙沙的写字声。 “冕下。”一旁的僧侣面露不忍,“这群孩子早上鸡叫起床,要训练到月上中天才睡,是不是过于……” “这有什么的,我没让他们五点半起来跑操就不错了,我当年……我是说,在天国的时候,我可比他们累多了。” 第四十五章 救驾者,右袒! 明月高悬在蓝黑色的天空中,吞吐着月光化作的烟雾。 光烟穿过了婆娑响动的树叶,在地上落出一层月色和树荫化成的灰。 夜风摇动着青草,卷起了夜间行人的衣角,马德兰等人压低了身体,在众多草棚组成的层层叠叠的小路中快速前进。 在草棚堆成的阴影中,他们仿佛一团团鬼魂。 “啊——”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醒了一个露天睡在地上的难民。 他抬起头,却见是二三十个拿着木棍草叉的精壮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向前。 见到他抬头,数十双恶狠狠的双眼扫了过来,让他立刻将脑袋埋入了干草中。 脚步声渐渐远去,那难民这才敢大喘气,他将脑袋从干草中拔出,想看看那些人走了没。 迎接他的依旧是数十双带着威胁的眼睛。 难民揉了揉眼睛,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这群人突然换了一身衣服。 那是数十名身高体壮的武装农。 他们披着皮甲,手中既有耳柄匕首这类的短兵器,还有鸦啄战锤这类的长柄兵器,一些人还携带了刺环连枷和渔网。 “汤利老大,刚刚我好像在那边看到有影子。” “别瞎想,走快点,咱们这次抢时间。” 训斥了手下,汤利带队继续向前。 在诸多武装农和打手中,他走在前列,身前有两个平时的打手保护,后面则是一溜水的武装农以及他走私的同伙。 很多都是从修道院里抽调出来的。 想到这,汤利不免有些恼火,居然有不少武装农拒绝参加,理由是怕冕下怪罪。 他们难道不知道那個霍恩的教皇,是自己推上去的吗? 这古拉格教皇国可是在我汤利的肩上扛着呢,我怎么样轮得到你们来说? 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汤利将心中的烦闷给压下去。 这些武装农同气连枝,汤利虽然被他们推上去,看似是个老大,但实际却是空架子。 武装农们选他,只是因为没有别人可以选。 千河谷人早就学乖了,教会向来是枪打出头鸟,只要将其他人推到身前,自己就没事。 在这么多武装农中,汤利真正能如使臂指的,只有原先的走私小圈子。 连奇尔维斯以及格兰普文有时候都不太听话,如这次汤利的决定,奇尔维斯就是坚决反对的,甚至不愿意一起行动。 格兰普文呢,则是只要能治他那个瞎子老婆的病,什么都无所谓。 这两人根本不知道老子胸中沟壑! 这一次,他的目标既是向那霍恩立威,也是试探。 汤利近来有些看出来了,这霍恩好像不太像是秘党啊。 每次他谈及一些秘党相关的东西或者黑话切口,我们的“教皇冕下”不是没发现,就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叫霍恩的农夫只是恰巧和那个叫让娜的魔女熟悉,而装成是秘党呢? 摇了摇头,汤利再抬头时,马德兰的草棚子已经在视线之内。 拽着其他人,躲入一丛灌木之中,他好像都能看到草棚子中的晃动的人影了。 “检查武器。”汤利沉声下达命令。 这种夜袭的事情,他先前黑吃黑的时候,就玩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在一阵金属摩擦声中,武装农和打手们各自确认并拿好了手中的武器。 汤利使了个眼色,那三个最凶悍的打手便拿起了手中的钉锤,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草棚子边。 站在草棚子的门帘前,他们互相点点头,下一秒,为首的猛地冲了进去,而另外两人则随之跟进。 “狗东西,受死吧!” “吃我一锤!” 屋子里迅速传来了哐哐当当的声音,伴随着家具碎裂的声音,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好了!” 汤利多少年的老走私客了,他一听就知道这是得手了,马上带着一众打手从草丛中跳起,向着草棚子狂奔而去。 “啊哈!”汤利掀起了门帘,跳入了草棚子之中,不无得意地大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看到的,并不是倒在血泊中的马德兰,而是倒在血泊中有气无力叫骂的打手,以及两个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的同伴。 “怎么回事?人呢?” 皱着眉头,汤利缓步走上前,这草棚子不大,上面还有各类瓶瓶罐罐以及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不知道啊。”其余两名打手尴尬地笑着,“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二哥又突然大叫,我还以为……” “抬走抬走,赶紧抬走。”汤利扇苍蝇一般不耐烦地说道。 “会不会是起夜去了?” 汤利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张干草堆上的破麻布皮,摇头道:“床铺冰凉,走了有一会儿了。” “那他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 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汤利一屁股坐在了干草床上,陷入了沉思:“到底去哪儿了呢?” 坐着坐着,汤利浑身一僵,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恐。 “糟了,中计了!” 马德兰从汤利平时用来睡觉的长凳上翻倒下来,口中还不忘大喊,将裹着被子坐在地上的流莺吓得一颤。 “什么中计,马德兰老大,你在说什么啊?”一旁的短衣青年忍不住问道。 “你笨啊!”马德兰跳着脚地说道,“汤利刚刚还在这,你没听他姘头说吗? 他今天下午就在这里,晚上留宿了,人现在却不在,之前拉着几十个打手走了,这是干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这必定是汤利发现了冕下要我们来袭杀他,于是故意放出假消息,引诱我们来攻,分散咱们的实力,然后趁机夺取教皇之位啊!” 弗里克揉着酒槽鼻,本来还想出言反对,这个说法漏洞太大了。 汤利他们还要靠着霍恩逃跑,霍恩身边还有两名魔女护卫,汤利失了心才会对霍恩动手。 况且,尽管没明说,但弗里克这些老一辈的精明人都看得出来:霍恩是汤利推出来给教会的替罪羊! 哪有把替罪羊从锅里提出去,自己跳进去的道理? 按他的想法,大概率汤利是提前对马德兰动手了,说不定现在回去还能撞个正着。 至于原因,说不定就是传话的人以为是今天的明晚,但实际是昨天的明晚呢。 不过弗里克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又有人泄露了,这才让汤利提前动手。 他今天中午没忍住,喝了酒,谁知道他酒后又对谁说了什么呢。 马德兰此刻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经验,直接钻入牛角尖了。 汤利刺杀教皇这事,马德兰越想越合理,越想越害怕,只觉得一切都连起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当天晚上汤利做了决定,第二天早上就被自己知道了。 哪有这等事情?汤利老奸巨猾,还是走私巨贾,怎么会犯这种小错误。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短衣青年此刻慌了神。 他们敢于对汤利出手,就是因为有霍恩这个教皇在后面撑腰,他们料想汤利不敢对他们太过分。 可真要是让汤利刺杀了教皇,那对于马德兰一伙人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马德兰只感觉大脑中思绪万千,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咬紧了牙关,从喉咙中蹦出了一个单词:“追!” “追?” “追,咱们去救驾!”马德兰拿起了靠在门边的连枷,“说不定能拦住他们。” “可能来不及啊。” “派一个跑得快的,去通知驻扎在大门边的宗座卫队,告诉他们汤利要刺杀教皇殿下,千万要拦住他。” “咱们衣服差不多,他怎么知道谁是谁呢?” “那就说,救驾者,右袒!” 第四十六章 夺门之变(上) “汤利大主教要刺杀教皇冕下?!” 杰什卡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我们……找了……但不在……腰带密诏暴露了……被知道了……快,快去通知教皇冕下啊。” 将弯着腰喘气的干瘦短衣青年掰直,杰什卡面容严肃:“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从头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此刻,古拉格修道院门旁的宗座卫队营地内,不少卫士已经从梦中苏醒,他们走出房门,朝着杰什卡这边张望。 “来,来不及了。”那短衣青年见杰什卡没什么动作,反而比之前更急了,“我来的路上,看到汤利带着人冲过来了,都拿了兵器。” “什么?!”杰什卡抛下了短衣青年,以他肥壮身体截然相反的动作,窜到了一棵大槐树上。 月光倾泻在门前的平整的坡地上,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异常地惹眼。 一柄柄兵器,在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泛着奇异的橙色反光。 “不可能啊。”杰什卡喃喃自语,在秘党使者到来之前,圣孙子老爷和汤利大主教是绝不可能翻脸的啊。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再去探究了。 汤利毕竟是个走私客,穷凶极恶的人物,万一脑子一抽真来刺杀圣孙子老爷怎么办? 这群刀头舔血的走私犯,向来神经质,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弗采娃。”杰什卡从树上跳下,匆匆背起长弓,又拿起了一把刺锤,朝着那名唯一的女孩儿军喊道。 “到!”弗采娃从大人们的膝盖中挤出,三指并拢,横在胸前,行了一个孩儿军的军礼。 “去,拿着这些卷轴,去找圣孙子老爷,就说是汤利突然深夜带兵到来,据说是发现腰带密诏的事情了。” 将记载着“汤利袭击马德兰”“马德兰袭击汤利”谣言的卷轴背在背后,弗采娃迅速来到墙边,推开几块浮砖,从狗洞钻入了修道院中。 “宗座卫队,集合!” 点燃了火把,几个十户们迅速敲着铜锣,开始召集人手。 很快,四十来個手持连枷、草叉和砍柴刀的精锐历战宗座卫士集合在了杰什卡身前。 夜风吹拂,在各自十户和杰什卡的指挥下,他们面容坚毅地排成一个5x7的方阵。 第一排的人持半人高的柴门与砍柴刀,这是剑盾兵,负责格挡前排长矛推刺和砍断敌军长枪。 后四排的人持草叉与连枷,草叉手为长枪兵,负责主力杀伤和冲锋突破,而连枷手为战锤兵,负责破盾和攻击盾后的敌人。 在方阵的两侧,还各有四五名手持木锅盖、短斧与匕首的刀牌跳荡兵。 他们大多身材矮小,负责在长枪下滚来滚去,砍敌人露在盾牌外面的小腿和脚。 夜风吹拂,卷起了他们麻布软甲的衣角,露出这些卫士们有棱有角的排骨胸膛。 雪白的月光照在他们凹陷的脸颊上,就好像是一群戴着黑色兜帽的骷髅兵。 作为老雇佣兵和雇佣兵经理人,没有人比杰什卡更懂战阵和压缩成本。 卫士们对于这种战阵算是相当熟练了,有了先前踏步祈祷锻炼出来的组织度,以及宗座卫士的士气,使用这个战阵不是问题。 他们先前这套阵型用来殴打那些地痞流氓和乡民无往而不利。 当山坡的边缘出现汤利的身影时,杰什卡的心中忍不住一沉。 那是小五十个全副武装,身披皮甲,还拿着战锤与长矛的大汉。 “查普,你动作快,立刻去难民营地那边,通知其余十户来救驾!一定要快,明白吗?” 松开了查普的手臂,这个精瘦高个的小伙立刻迈开了大长腿,朝着难民营地跑去。 “嗖!” 一枚羽箭精准地落在了汤利的身前,那箭尾的鸦羽还在不断地颤抖。 “汤利大主教。”站在山坡上的一块大岩石上,杰什卡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夜里,为了教皇冕下的安全,大门是不开的,请回吧。” “杰什卡卫队长,我可不是错过了关门的时机忘了回。”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两名打手,汤利挺起了胸膛,“我是来铲奸除恶的!” “我大教皇国君主贤明,小民安康,海晏河清,哪儿来的奸?”杰什卡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长箭,“况且圣孙子老爷是神之眼,还能有奸人蒙蔽他的眼睛?” 汤利大义凛然地挥手:“圣孙子冕下当然明察秋毫,品德高洁,但无奈小民里面有奸人啊,那人便是马德兰。 他以身为饵,诱我出修道院,就是为了和冕下里应…… 我是说,假意迎出冕下,实则为了把控我大教皇国权柄,请放我入修道院,为冕下锄奸。” “马德兰?”杰什卡感觉自己好像搞清楚了什么,但始终隔着一层膜想不通,“马德兰根本就没进修道院啊。” “杰什卡,咱们就不要绕圈子了。”汤利忍不住了,那股子走私犯的凶恶气质便又显露出来,“要是马德兰没进去,你会大半夜闲着没事在这等我吗?还集结了这么多的卫士。” “不不不。”杰什卡连忙解释道,“是有人预先通知我,说有人想要来刺杀冕下。” “血口喷人!”汤利跳着脚地骂道,“我与冕下亲如兄弟,是挚友亲朋……等等,那人不会是你身边的这个布尼安吧?” 杰什卡陷入了沉默,他预感到不妙了。 “你还说伱和马德兰不是一伙的,他最信任的跟班不就在你身边吗?” 看到远处的修道院中忽然亮起了灯火,汤利倍感心焦,要是真让马德兰把霍恩迎出修道院,那他就彻底陷入被动了。 “让开,不然我可真要动手了。” 杰什卡无奈地喊道:“马德兰真的没有过去,我以家族的荣耀起誓!” “动……” “动手!” 一声暴喝从汤利一伙人身后传来,只见六七十个拿着木棍、锄头、连枷乃至桌椅瓢盆的农夫们冲了出来。 “吔!是伏兵,快退啊!” “我血流满地了,救我!救我!” “中计了,那杰什卡把我们拖在这,就是为了杀咱们啊。” “稳住,稳住,他们没多少人。”汤利声嘶力竭地大喊。 事发突然,汤利一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马德兰以一个简陋的背冲,打入阵中。 棍棒敲击,柴刀乱砍,居然真的砍倒砸倒了两三个倒霉蛋。 只可惜,马德兰带领的这群人,只有前头十来个人敢于进攻,其余的五十多人则是站在后排,不是在殴打空气,就是在舞动锅盆。 “杀进去,救驾!” “教皇冕下大大有赏啊!” 马德兰焦急地喊道。 汤利眼见从后面冒出的马德兰,又看看竖着草叉挡在前面的杰什卡,他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好啊,好啊。”汤利怒吼道,“我为教皇国立下多大功劳?这下封无可封,就要杀死猎物烹猎狗了吗? 大伙,杀出去,杀进古拉格修道院,去找冕下要个说法!” 小五十名武装农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后,重新开始组建阵型,反击马德兰等人。 “杰什卡百户长,咱们怎么办?” “冲锋,杀进去。”杰什卡咬牙说道。 这误会解不开了,现在袖手旁观,等会这群武装农就要朝自己杀过来了。 “弥赛拉护佑,杀啊!” “愿圣父赐福于我,杀!” 宗座卫士们之前还是打群架,这第一次见血,心中紧张的紧张则化为一道道战吼,响彻在夜空。 迈着并不太算整齐的步伐,卫士们的面孔在火把的光辉中映得通红,快速朝着汤利的乱战中冲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 夺门之变(中) “左右左!左右左!” 喊着整齐的口号,卫士们的战阵朝着山坡中部的武装农冲去。 他们步伐时而整齐,时而错拍,每走个十来步都要停下重整一下犬牙交错的战线。 杰什卡怎么都想不到,七个人的队列是怎么站出犬牙交错的战线的。 这边还在加速冲锋,没来得及接战,而西线战场,则是马德兰等人在血战。 他们胡乱地扫着手中的棍子,挥着王八拳,可还是抵挡不住武装农们的进攻。 每一秒都有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可他们依旧不屈服,坚持了整整十秒才四散奔逃。 但这只是第一道战线,第二道战线的氛围则和谐得多。 除了那二十来個汤利核心圈子里的武装农和他的打手,其余的武装农们看似打得激烈,实则都在面对面殴打中间的空气。 不说有打着打着嘿嘿嘿笑起来的,甚至还有边打边聊天的。 “四叔,我五堂弟今年结婚没?” “还没呢,你要给我介绍?” “没有,只是看他没结婚,我就不急了。” “小混球!” 这也难怪,千河谷人成天被欺压背叛,最重家族亲情,毕竟他们谁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只有家人。 哪怕是武装农和他的公簿农亲戚,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闹翻脸。 毕竟命运有起有落,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 让娜就是武装农出身,家里被其他武装农吃绝户的时候,不还是老加拉尔这个公簿农远亲领养了她。 这颇有点家人侠的感觉。 但实际上,这只是千河谷第二定律。 千河谷的第一定律则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能活下来,家人什么的先放放没关系的。 “二叔是我啊!” “突刺刺!” 草叉插入一名武装农的胸口,那武装农捂着胸口上的三个洞,哭喊着哀嚎起来。 其实这三个洞不到寸许,但那武装农还是仿佛刺穿了肚子一般滚到了一旁。 而铁血的宗座卫士则冷酷地跨过他继续前进。 相比于西线战场温和的战事,东线则激烈残酷得多。 毕竟,东线的武装农们要面对的,是全教皇国一等一的强军——宗座卫士。 他们不仅武器完备,训练精良,打遍全教皇国无敌手,甚至还能摆出战阵这种军士们才摆得出来的东西。 面对如洪水倾潮而来的四十大军,怠战的武装农们节节后退,逼得汤利不得不将精锐亲信从占优的西线紧急调往六米外的东线战场。 “顶住,顶住!” 七八名打手和武装农来到阵前,首位的就是那个拿着鸦啄战锤的大汉。 好一个一米七的壮士,一记重锤便将一名一米六的宗座卫士锤倒在地。 整个宗座卫队前进的势头瞬间一滞,眼见不妙,杰什卡立刻大喊道:“跳荡手,进攻。” 原先护卫在战阵两侧,手持木锅盖的跳荡手们,大多身材矮小,动作却非常敏捷。 他们立刻从两侧向中间挤压,在地面滚来滚去,疯狂地用锤子、斧子和匕首砍着汤利战阵中的小腿和脚趾。 不过,跳荡兵们的匕首和斧子实在突破不了武装农们麻布制成的坚固裤子甲,只有寥寥三四人得手,甚至还有一个,一路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不过这却给杰什卡创造了机会。 “呔!” 那战锤手刚将另一名盾牌手手中的柴门锤翻,边听耳侧一阵呼啸之声。 他连忙侧身闪避,但还是避之不及,被一箭射穿了面门,直接仰面倒下。 “冲啊,杀啊!” 见到那持锤的战士倒下,原先被他一人逼得步步后退的精锐宗座卫士们精神抖擞起来。 迈着杂乱的步伐,他们勉强排成一道弧线,继续向着武装农们冲杀。 武装农们却畏畏缩缩起来,那人算是他们之中最勇武的,都被一箭射倒了。 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送命的。 打仗不等于要死人啊,要死人那可不干。 “到东边来,所有人都到东边来!” 汤利高喊着,将西线剩余的核心都调了过来,可还是步步后退。 面对宗座卫士们高昂的士气和抖动的草叉,武装农居然生出了敬畏之心。 眼看西线的汤利的核心人员越来越少,西线战场的武装农意识到不妙,便直接向眼前的亲戚投降了。 他们甚至连械都不缴,笑嘻嘻地喊一声“我投降”,就和公簿农亲戚们勾肩搭背地站到一起去了。 瞬间,西线战场迎来了大捷。 “大捷啊,大捷!”布尼安摇着满头鲜血靠在粪堆上的马德兰,哭喊道,“我们赢了!” 马德兰睁开了模糊的双眼,鲜血将他的视线全部染红,可他依旧看得到—— 汤利正在全军后退,而教皇的卫队正在向着胜利前进! “太好了,终于,终于,胜利了!” 马德兰的眼中饱含泪水,在喊出了胜利的口号后,一歪头晕死过去。 “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在粪堆的不远处,丹吉匆匆赶来。 赤着一只脚,丹吉骑在马上,眼见这混乱的一幕,直感觉脑袋都不够用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桑坡,咱们过去!” 丹吉朝着自己的侍从喊道,可牵着马匹的侍从却一动不动。 “你在干什么?咱们快过去啊,大家都是教皇国的主教,怎么能在教皇宫前打成这个样子?” “不!”桑坡依旧梗着脖子。 丹吉跳下了马,想要从桑坡手中夺过缰绳,可桑坡却死活不给。 “放手。” 一把推开了桑坡,丹吉踩上马镫,便要上马,却不想那桑坡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丹吉老爷,不要掺和马德兰系势力与汤利系势力的派系斗争啊,您是近卫骑士团,神殿骑士干预政治是大忌!” “什么派系斗争,这明显是打起来了!” 拽着丹吉的裤子和衣服,桑坡焦急地喊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这是两位主教的政斗,这可是一滩大浑水啊,您玩不过他们的。” “你被宫廷阴谋故事洗脑了?那些都是假的,放开我!” “咚咚咚——” 渺远的钟声从钟楼中响起,桑坡和丹吉同时停住了动作,朝着大门看去。 原先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在让娜与二十多名拿着长矛的孩儿军的护卫下,霍恩走出了门楼的阴影。 月光下,那些孩儿军长矛上的血迹清晰可见。 “电来!” 目睹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霍恩一声暴喝。 “轰!” 一道手臂粗的闪电轰击在众人身前,将地面打出了一个焦黑的印记。 电光散落,不少人身上的汗毛和头发都根根竖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朝着电光袭来的方向。 在那里,教皇冕下穿上了绣着歪曲金线的圣衣,头顶则戴着手肘长的教皇冕冠高帽。 “汤利,你可知罪?” 第四十八章 夺门之变(3) 当霍恩听闻汤利和马德兰的消息时,他是非常诧异且震惊的。 两位红衣主教,这可是两位红衣主教,差一步就能当教皇的存在。 放在霍恩老家古代,那就是两位内阁阁老,各自带着人马在教皇宫前火拼。 古拉格修道院难道是黑社会老巢吗? 对于弗采娃带来的消息,霍恩与其相信是汤利或马德兰来刺杀,他更相信,这极有可能是两位主教的私人恩怨大爆发。 他们只是打着自己的由头来攻讦对方罢了。 但不论如何,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汤利都喊出“杀进教皇宫,讨个公道”来,便已无法收场。 快速地将整件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霍恩最终还是决定——重拳出击! 反正那个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都是秘党的人,让他们去接头虽然不如汤利把稳,可这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 霍恩马上召集了孩儿军,叫醒了让娜与嘉莉,开始一个一個清算那些看守他的汤利的打手和手下。 先前说好了,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部电上天,那就决不食言。 就在马德兰和汤利以及杰什卡在门前乱战的时候,修道院内闪过了无数的电光。 本来修道院内的人手就被汤利调走了不少,还有让娜这个魔女在侧,处理这些人简直不要太轻松。 孩儿军甚至只来得及刺杀了两三个把守修道院门口的打手,剩余的人都被让娜电死电晕了。 霍恩的本意其实是制止汤利等人的争斗,可当他打开修道院大门时,才惊讶地发现—— 这场惊世骇俗的政变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结束了。 在无数草叉的包围下,汤利尽管还被十来个手下围在中间,可他们已被彻底包围,被俘只是时间问题。 这的确是一场血战,双方伤亡人数高达三十三人,其中轻伤二十九人,重伤一人,死三人。 轻伤的大多数是宗座卫士、公簿农、武装农,死者则是三名汤利手下的打手。 那名唯一重伤的人,是马德兰。 从在场的人口中可以得知,他用钉头棍痛击敌军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棍子脱手飞出,落下的时候正好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目前草药铺子的僧侣正在给他灌肠抢救。 将目光从那辣眼睛的一幕上拉回,霍恩再次对着汤利发问:“汤利,你可知罪?” “罪?我的罪就是功劳太大!”汤利满脸的鲜血,可怒气依旧不减。 其实他知道自己隔绝内外,软禁霍恩的事迹,但眼见从营地那边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当然要抢占道德的制高点。 “你率兵攻打教皇宫,要不是宗座卫士和马德兰大主教拼死阻拦,恐怕就让你得手了吧!” 布萨克朝着汤利高喊道,这些话其实本该杰什卡来说,但杰什卡到底不善言辞,最终还是叫布萨克抢了先。 霍恩则向布萨克投来欣赏的目光。 相比于有些木讷的杰什卡,布萨克要机灵得多,有些话下面的人能说,但上面的人却不能说。 因为下面的人犯了错,霍恩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而霍恩要是犯了错,那只有请圣父出手了。 这张圣父牌和魔女牌都是王炸,不到万不得已霍恩都不会出动。 “我率兵进攻教皇宫,是马德兰试图迎回和控制圣人,把持政局,我是来救驾的。” 汤利朝着涌来的人群大喊道:“教皇这是见我功劳太大,想要杀死猎物烹猎狗了吗?” “冕下仁慈贤明,宽宏大量,所言所行圣洁如水,一举一动虔诚如光,你胆敢如此污蔑冕下!” 布萨克用一根指头狠狠地指着汤利,随后,他转过身恭敬地向霍恩说道:“圣孙子冕下,汤利大主教污蔑圣人,对神不敬,不斩其首,无以显示教皇的威严。” “好了好了。”见人越来越多,霍恩同样换上了一副仁慈祥和的嘴脸,“就判他一个反省十五日,暂停一切事务吧。” “呸!”汤利彻底撕破了脸皮,“这是乱诏,我才不奉命!”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站在山坡上的霍恩,踩在了一名打手的后背上,高高站起。 月光挥毫泼墨,在浓墨重彩的山坡前画上了白沙。 松脂燃烧的气味,被夜风吹拂到众人的鼻尖,汤利的声音顺着夜风落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教皇冕下,我有一事实在想不通,那些所谓的复活和接头的传说,都是只有红磨坊村的人看到,更别提那圣父下凡了。 若圣父真的下凡,为何不直接更易万物,让我等人人都成富翁贵族呢?” 原先嘈杂的场面瞬间一静,但很快这安静便被更大的嘈杂声淹没。 难民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陆续将异样的目光放到霍恩的身上,在原先崇敬的背后居然多出了一层淡淡的审视。 “大胆!”布萨克大骂道,“这些都是我们宗座卫队亲眼所见,怎么可能是假的?” “哈,你们是同村,还是同乡,谁知道伱们看到了什么呢?”汤利恶毒地回敬道。 霍恩的圣父下凡本来就是皇帝的新衣,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到,而古拉格修道院这边的难民们,只是被天选者的传说冲昏了头脑。 他们毕竟不像宗座卫队,没有亲眼见过霍恩上头的瞬间,只是听过传说。 汤利埋藏在人群中的托开始带起了节奏。 “是啊,若他是圣孙子,圣父为何不来拯救我们?” “你不是神之眼吗?难不成圣父见到我们的苦难无动于衷?” “圣父创造了我们,如此仁慈,怎么会无动于衷,恐怕,这只神之眼,是假眼吧!” “不要胡说,我只是有些疑惑,说不定是圣父见我等有罪,要赎罪呢。”汤利假惺惺地朝着那些带节奏的人喊道。 扭过头,汤利得意洋洋地继续面向霍恩:“冕下,您作为神之眼,圣父一定在注视吧? 先前《古拉格条约》里写了,白纸黑字有证明,教皇惩处红衣主教,需要半数以上红衣主教同意,教皇没有权力直接惩处。 不如,把所有红衣主教都找来,到那时再看看谁有罪如何?” 汤利掏出了那张《古拉格条约》,高高举起,尽管大家都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更不知道上面写了。 可既然白纸黑字都在,还有指印签名,作假的可能性极低。 望着沉默不语的霍恩,汤利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将军! 站在汤利对面,霍恩轻叹了一声。 他扫视了一圈吵嚷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待他再睁开时,便只剩眼白。 “哼哼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四十九章 夺门之变(完) “哼哼啊啊啊啊啊——” 在树枝旁憩息的乌鸦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只见霍恩原先仁慈祥和的脸突然狰狞了,鼻翼不断地抖动,两臂前伸,浑身上下一边抖动一边抽搐。 一团团白沫从嘴角流出,霍恩用脑袋在空中划着∞字,双手一会儿成大鹏展翅,一会儿成交叉护在胸前。 “噫噫咦咦咦咦——” “呜呜唔唔唔唔——” 霍恩两腿交叉,双手如麻花般扭在一起,口中则发出了几乎不间断的长啸声,都要把汹汹的议论声给压下去。 在骑士呼吸法的锻炼下,在超凡能力的加持下,霍恩跳大神,不,圣父附体的能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他不仅能用呼吸法练就的柔韧肉体摆出更加奇特的姿势,还能不断调整呼吸,让口中的凄厉怪叫变得更加悠长。 一段呼吸法的加持下,圣父附体的效果就得到了如此大的进步。 假如等他有了三段呼吸法的实力,那跳大神的效果,得到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那股子奇诡恐怖的氛围感,比先前要强太多了。 “是圣父下凡了,拜圣父!” 在布萨克和杰什卡的齐声叫喊下,原先红磨坊村的村民们全都跪了下去。 当霍恩高喊时,他们高举双手,虔诚地将额头伏在地面。 当霍恩抽搐时,他们就直起身,发出相应的高呼。 那些古拉格修道院外本地的难民则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望着月光下疯狂抽搐的霍恩,那神秘的动作,那凄厉的叫喊,仿佛承受了什么不该承受的东西。 围着中间的霍恩,那些宗座卫队们面容狂热,像波浪一般随着霍恩的声音而起伏。 月光下,霍恩脖子上的圣痕好像都在熠熠发光。 该不会……真是圣父吧? 难民们开始恐惧起来,不像是演的啊。 “诚谢圣父拜恩,赐我肉体精神,万福仁慈圣主,欢喜洗我罪身。” 不知何时开始,在宗座卫士的圣歌声中,其余的难民们一起合唱起来,不少人甚至膝下一软,居然跟着跪了下去。 “疯了,疯了!”汤利恐惧的呼喊声在圣歌中是如此地刺耳。 一开始,本来是那些归属于宗座卫队的神圣十户们条件反射式地在唱,随着从众效应的发酵,大多数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当合唱来到高潮,翻着白眼,嘴角不断抽搐的霍恩神色猛地回归了平静与祥和。 圣歌声则缓缓停止,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身上,在先前的舞动与圣歌中,好像给他披上了一层神圣与恐惧的轻纱。 “吾,乃圣父!” 霍恩挺拔的身体忽然佝偻起来,脸上则硬挤出了两条法令纹,他摸了摸脸上不存在的胡子,双目望向天空。 在他视线下方,那些难民们跪倒在地,安静如羔羊。 只有汤利等人还僵硬地站着,是如此突兀。 “哈哈哈哈哈。” 霍恩宁愿冒着被揭穿的危险,直接圣父下凡,汤利干脆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掉了。 他将手中的短剑指向霍恩:“你以为,跳了一段舞蹈,乱喊几句听不懂的话,大家就信你为圣父了吗?” 汤利的发言并没有引起任何回应,只是在空荡荡的山坡上回荡。 万物俱寂,这藏着恐惧的声音甚至有些走调。 霍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不看众人,反而看着斜上方,脸上仍然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雷克多,来了吗?” “圣父啊,您虔诚的信徒在这。” 虽不知圣父为什么要喊自己,但雷克多还是连忙学着柯塞的动作,双手在地面一撑,向前滑跪了一米多。 “雷克多,你多次聆听福音,却不知悔改,那男女偷欢兼又扰乱人伦,乃是戒律所忌!” 这一次的圣父,脸上却没有之前的和蔼,而是难见的威严与不怒自威。 声音不大,但对雷克多来说却如洪钟暮鼓,将他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直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他怎么忘了,圣父当然知晓世间万物万事,自己次次侥幸,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可圣父却知道所有事。 恐惧感化作呕吐感,他本想起身再拜,可整个身体都软倒在地上。 “圣父,圣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雷克多涕泪俱下,浑身颤抖。 霍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半空:“瑞兰家的多伊尔,来了吗?” 不远处,跪倒的难民迅速让开了位置,将伏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多伊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多伊尔,魔鬼之任务,便是偷窃、抢夺与欺骗,偷窃至亲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霍恩厉声喝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多伊尔身上。 多伊尔脸色苍白如白骨,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子。 一个中年农夫则不可置信地怒吼一声,扑到了他的身上。 “我说我藏起来的钱是被谁偷走了,原来是你这个混球!” “别打了,我知错了。” “那是你妹妹的嫁妆,你也要偷吗?” “我偷了又怎样,我就不需要结婚吗?伱无非就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养老!” 不顾这对父子间的扭打,霍恩继续望向半空:“奇克家的多拉,来了吗?” “多拉,你暗自诽谤好友,这是信徒该做的吗?” “欧内,你偷偷用汗手脏污他人的法兰棍面包……” “默里格,你将他人的羊,牵回自家的羊圈,无疑就是偷窃……” 在沉静的夜色中,霍恩根据孩儿军收集到的情报,连续点出了七八人的恶行与密辛。 被点到的人则无一不面色大变,跪倒在地不断忏悔,痛哭流涕。 这其中既有宗座卫士的人,也有难民中的人,但没有一個是说错了的。 每当有一人跪倒在地时,剩余的人,脸上的慌乱与尊敬便多了几分。 风声又大了一些,甚至将钟楼中的大钟都吹得摇晃起来,发出了轻微的钟声。 夜空中,钟声忏悔声,风声痛哭声,在霍恩凛然而苍老的沙哑声中混作一团。 圣歌的余韵还在悠扬,那凄厉神秘的乱吼声仍在耳旁,尽管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当霍恩站在那里时,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汤利迷茫了,他望着仿佛带着无尽威严站在那的霍恩,彻底迷茫了。 要知道,霍恩点出的密辛和罪行很多都是在极端私密的环境下,犯下罪行时,甚至只有其人自己一人,居然同样能被知晓? 望向霍恩那双威严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眼神,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难不成,真是圣父下凡了? 先前的自己推测的,都是错的? 冷汗一滴滴顺着汤利的额角滑落,护卫在他身边的打手和武装农,埋着脑袋,一点点离开。 “汤利,汝可知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声音不大,可落在汤利耳边却仿佛一道炸雷,他膝盖一软,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我早就告诫过你们,霍恩是弥赛拉之真养子,我之真孙子,有了他,一切困难都会过去,可你们偏偏不听! 霍恩乃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眼,能视万事万物,对他不恭,就是对我不恭! 汤利,你隔绝教皇宫内外,假传教皇诏书,更是对信民大打出手,期间种种罪行拒不承认! 霍恩本想宽容于你,你却以伪契来驳,使众民互不相信,你可知罪?” 汤利嗓子干涩,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灰败着脸色,不断打着摆子。 “纵使人类遗忘,历史篡改,可我却绝不轻饶。” “吾言尽于此,归天去也——” 话音刚落,原先还威严无比的霍恩突然软倒下去,惊得附近的人上前搀扶。 可圣孙子老爷依旧一抽一抽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在众人的搀扶下,霍恩苦笑着站起:“圣父之伟力,我一介肉体凡胎,实在难以承受。” 敲着小腿上的肌肉,霍恩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为了节目效果弄高难动作了,都抽筋了。 无数的人将脑袋埋进了地面,无比狂热地望着霍恩。 那是什么? 刚刚那可是神迹啊! 那些先前叫嚣怀疑的,更是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弹。 “先前诸人,犯下的罪,是因为不知圣父有眼,我便替你们赎罪洗礼,不过只能洗人间之罪了。” 不顾听到最后一句后失魂落魄的“罪人”们,霍恩望向脸色迷茫的汤利,“至于汤利大主教,唉,何苦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诸位放心,只追究首恶,不追究其他,汤利杖四十,入狱忏悔,剥夺红衣主教,仍保留汤利千河谷都主教,红衣主教则改授柯塞神甫!” 第五十章 爆金币喽 在镇压了夺门之变后,霍恩第二天起了大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桩心头事,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昨夜,将汤利押入监牢后,霍恩迅速派人软禁了奇尔维斯和格兰普文。 这两人是汤利的干将,但和秘党接头还需要这两人,所以只是软禁。 至于汤利本人,霍恩不是魔鬼,只是打了十杖,打断了他的双腿不让他逃跑。 剩下的三十杖分期怎么打,有没有利息,还得看奇尔维斯与格兰普文合不合作。 在派人掌控了修道院的方方面面后,霍恩立刻前往修道院的仓库,开始视察起了战利品。 要知道,先前仓库这些地方都是被汤利等人所掌握,霍恩想要什么,居然得提前通知格兰普文。 还有可能不给!问,就是没有!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教皇国的国库到底是他汤利家的,还是我加拉尔家的! “冕下,这边走。” 在一名司库僧侣的引路下,霍恩在几名宗座卫士的护卫下,跟在僧侣的身后缓缓向前。 眼前的走廊大约两人肩宽,地面用大理石铺就,根根盘绕着藤蔓和莨苕叶的雕刻。 三线菊淡淡的香味,顺着玫瑰圆窗飘入狭长的走廊,书籍和墨臭味和木材的腐霉味几乎快要化成棕黑色的烟雾,在霍恩的面前飘荡。 “冕下,这里是咱们的赎罪卷仓库。”司库僧侣推开木门,“先前我们才从诺恩进了一版精美的赎罪券凸版。” 霍恩不置可否,迈步走入了这间差不多书房大小的房间。 在箱子和地面上,七八捆的赎罪券用麻绳系起,而在窗棂的下面,则杂乱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凸版。 “冕下请看,假如有人杀死了自己的血亲,如父母、兄弟、姐妹,就要买这种赎罪券。”从箱子上拿起一捆赎罪券,司库僧侣介绍道,“一张是20第纳尔,根据情况买10到20张左右。” 说完,司库僧侣从另一边提起一捆赎罪券:“这个假如有人杀死妻子后想要另娶,就买这个,一张是10第纳尔,或者买这個大整张的,一张50第纳尔,比较方便。” “或者这个,这个是最新印的,血亲通尖罪,4第纳尔。” “假如,有人犯下了兽尖或鸡尖罪,例如上个月有人和一只巨蜥发生了关系,就买的这种,2金镑。” 司库僧侣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一捆捆赎罪券,霍恩却把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凸版上。 “你们印刷都是用这种木质凸版吗?” “是的,冕下,我们一般都会使用凸版。” “你们有没有试着,将字母拆下来,拼在一起印刷呢?” “哦,您直说活字印刷就行了,我孤陋寡闻,但活字印刷还是听过的。” 霍恩心头一紧,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法子呢。 司库僧侣拎起一个凸版:“活字印刷有,但比凸版更加昂贵,我们根本用不起。” “为什么?” 一套活字用金属制成,可能确实比凸版贵,但却能复用好多次,印不同的书,这不比凸版好吗? “因为普通的金属活字挂不住墨啊,只有特制的墨水能挂住,但那个太昂贵了。”司库僧侣笑着推开门,“这赎罪券的仓库差不多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去下一间吧。” “遵命,冕下。” 跟在司库神甫的后头,霍恩将这库房逛了一个遍,直到最后的两间。 “殿下,这一间叫冰库北室,和地窖相通,我们夏天取冰时都会从这取,至于这一间,则是钱库,存放着地契、金银和欠条。” 霍恩知道戏肉来了:“带我进去看看。” 用锁打开了两道铁门,三个大箱子分别摆放,里面各自装着金银货币、地契与欠条。 那司库僧侣打开最大的那个箱子,金色的光芒便瞬间填满了霍恩的眼睛。 走上前,霍恩拈起一枚金镑,仔细观察起来。 当初在杂货商行会当会计学徒的时候,霍恩是不配碰这么高端的货币的。 现在能亲手触碰,当然是要好好端详一番。 按照在高堡市的会计师傅的说法,这一枚金镑按照王家铸币规范来说,直径在一法兰寸(3厘米)左右,用的都是九成的纯金,重量在1盎司(30克)左右。 金镑的正面印着历任神圣艾尔皇帝的头像,背面则印着托起世界的圣树。 帝国《铸币法》规定,一枚金镑强行兑换一磅白银。 一磅白银则铸造为120枚第纳尔,一枚第纳尔大约在10法分(2.2厘米),重量在八分之一盎司(3.8克)左右。 第纳尔的铸币权,大多下放到了各个公爵手中,所以上面轧印的图案五花八门,既有印着自己头像的,也有印着家徽的。 法兰的玛艾农公爵甚至将自家的小猎狗印在了第纳尔上,被人们戏称为狗狗币。 至于一第纳尔兑换铜子的价格,则起伏在30到60之间,能够购买半加仑到两加仑的谷物。 按照往年估计,霍恩家25亩地差不多能产2200磅米果。 扣除给教会220磅的什一税,给骑士老爷的实物地租220磅,留下来年的种粮250磅,口粮与预备粮500磅,剩下的1010磅米果能卖112第纳尔。 这112第纳尔中,继续扣除给骑士老爷与教会的货币地租50第纳尔,人头税5第纳尔,以及给武装农的租马费用与草料损耗24第纳尔。 加上农具房屋的修理损耗,给教会和骑士白打工时自带的干粮和贿赂,以及一些杂用,13枚第纳尔。 霍恩家一年地产收入有244第纳尔,结余只有区区20个第纳尔。 这20个第纳尔购买力如何呢? 相当于五件亚麻罩衫,相当于一个马轭,相当于一道贵族宴席上的奶油雀舌,简简单单的餐前小菜。 这20第纳尔,还是建立在老加拉尔在的时候,家里有三个青壮劳动力,且谷物能卖每加仑一第纳尔的情况下。 自霍恩去高堡打工之后,就必须得雇佣流民短工,因为骑士老爷的地不允许抛荒。 根据《逃奴法》的潜规则,必须交够骑士老爷应得的,才不会被捉拿回来和没收“非法所得”。 否则一旦公簿农在城里发了小财,骑士们就会立刻找捕奴猎人或亲自将其捉回,并没收其财产,甚至有绑票其家人威逼的。 骑士城堡才是真的黑社会老巢。 霍恩锲而不舍地啃着黑面包,将自己的工资寄回家,结果不是被村民们分了,就是被骑士老爷巧取豪夺了。 眼下这个小箱子中,一共装了125枚金镑344第纳尔和数不清的铜子。 等同于霍恩家地产63年的总收入或767年的年结余。 光线中飞舞着尘埃,温暖的阳光落在箱子中,反射出点点金光。 当霍恩将手伸入这堆金币时,那触感却滑腻而冰冷。 就像是在搅动一盆浓稠的鲜血。 第五十一章 魔女病与类法术能力 在视察完教皇国的国库,对自己的财富有了个底子后,霍恩心情更加舒畅。 作为弥赛拉唯一的儿子,从自己母亲那拿点钱怎么了? 霍恩在梦里问过弥赛拉了。 阿母说行。 谁敢反对? 这笔真正的天使投资,将会是霍恩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而油墨与印刷机技术,则是霍恩的吸金泵。 靠着油墨和印刷技术,带着这笔启动资金,在黑蛇湾沉淀几年,避一避风头。 想想办法把脖子上的“圣痕”去了,看看能不能整整容,换一张脸。 毕竟是个有法术的世界,说不定呢。 这个世界的教会势力太庞大,在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造反起义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况且还是和这群人在一起造反,脑袋掉来掉去的,很好玩吗? 想到这霍恩便又想起了先前那把圣孙斩首剑,尽管那把剑砍了自己的脑袋,但用起来还蛮顺手。 可能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只是被汤利架空后,他们不允许霍恩拿到任何武器,这剑便不知去向了。 “那個谁,你去汤利残羽那边问问,谁看到我的剑了,给我送回来。” 先前汤利手下的核心成员,只有那些没根底的被霍恩绞死了。 剩余的大多都只是缴了械,打五鞭,罚入地牢,反省三天。 至于那些“提前”投诚的,更是连械都没缴。 “接下来就是去宗座卫队那边……”带着几个孩儿军,霍恩便根据早上定好的日程,往修道院大门那边走。 可他前脚刚出大门,后脚就被人拦住了。 “格兰普文要见我?”霍恩停下了脚步,摩挲着手中的教皇权杖,“不是约好了午饭时间吗?怎么突然又提前了。” 看了看天色,霍恩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这两位。 穿过庭院和花圃,霍恩来到了一处僧侣的屋舍,比教堂霍恩的卧室肯定是不如,但比外面的草棚子或地牢要好多了。 毕竟霍恩还要靠这俩人和秘党联络呢。 和门口的卫士们点点头,卫士们则三指横在胸前行礼。 敲了敲门,霍恩没等回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奇尔维斯呢?”霍恩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好像并没有看到奇尔维斯。 他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权杖,难不成是逃跑了? 见霍恩神色不对,格兰普文赶紧苦笑着指了指霍恩身后。 霍恩一转身,便在身后墙角的壁炉里看到了奇尔维斯。 他半个身体蜷缩着,把脑袋埋在冰冷的炭堆里,身体规律地起伏着。 “他怎么会睡在那里?” 格兰普文无奈地指向墙角那张四脚胡桃木床:“他喝多了自己酿的假酒,把床当成了便桶,把壁炉当成了床……” “便桶呢?” “被他拿来装酒了。”格兰普文叹了一口气,“他昨晚酒瘾又发作了,拿头撞墙,非要喝酒。 我就叫卫兵去取,结果他们取错了,取成了假酒。” 霍恩叫人打探过,奇尔维斯造假酒的手段,是在树篱镇专门购买廉价的酒头酒尾,然后加入有毒的迷幻菇,包装一番,拉到乡下去售卖。 号称高档黑色名酒,是从血肉王庭走私来的西洋货,要用木杯喝,非常地讲究。 “好吧,布萨克,你找两个人,给奇尔维斯洗漱一下,帮他醒醒酒。” 指挥了布萨克他们把奇尔维斯拖去醒酒,霍恩则老实不客气地拖了一把橡木椅子,翘着二郎腿:“既然奇尔维斯都这样了,那就是你们提前来找我咯?” 格兰普文则坐在床侧,陪在一名盲女的身侧,谄媚地笑道: “是的,冕下,劳烦您移动圣驾,来我这里,体谅我妻子的病躯,您实在是太仁慈了,神会保佑您的,冕下。” 在拍完马屁后,格兰普文连忙开始了与汤利的切割:“冕下,我希望您能够知道,我对您一开始就是非常地信任,非常地爱戴,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那些刁难您,对您不恭敬的事情,都是汤利叫我做的,我只是迫于他的威势,才不得不…… 唉,您是不知道,我那时心都在滴血啊。” “好了,好了。”霍恩赶紧摆手,“我等会还有事儿呢,要是我想对付你们,你们就不会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冕下,如今那伪教皇占据高位,必定会派兵来剿灭我们,您作为圣父唯一的真孙子,如有不测,该怎么办啊?” 做出了惋惜焦急的样子,格兰普文低垂的双眼瞟了一眼面色不改的霍恩。 而霍恩则没有任何表情,静静地望着他。 “而我,正好认识一批义士,他们或许言辞粗鄙,但绝对虔诚,如有不测,他们一定愿意保护您,作为真理最后的火种的。” 霍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不得不说,这个名叫格兰普文的马戏团小丑确实是个聪明人。 “实际上,咳咳,汤利可能先前已经联系过一次了,如果时间不错的话,他们今晚或明晚就该到了。” “哦?”霍恩双眼一亮,腰背都不自觉挺直了。 “但我不知道他们的密语,以秘党的谨慎,一旦没接上头,必然会迅速离开。”格兰普文的笑容有些勉强,“咱们得重新通知一次,这一来一回,恐怕又要五到七天。” “需要这么久吗?” “毕竟有这洪水,很多联络点都被淹了,所以……” “那好吧。”心下有些失望,霍恩站起身来便准备走,“我会派人跟你们的人一起去的,准备准备,今天下午就找人出发。” “冕下,这就是我要谈的问题。”格兰普文定了定神,“您也是魔女病的患者,您是知道后遗症和类法术能力的,而我的妻子……”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霍恩打断了格兰普文的话。 “您没有后遗症吗?”格兰普文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我有什么后遗症?我怎么听不懂呢?”霍恩同样无比疑惑看着格兰普文。 格兰普文咽了一口口水:“魔女病是终身病症,就是因为它或多或少的都会带来后遗症,例如头疼、流鼻血、肢体抽搐、癫痫等。” 霍恩比格兰普文都惊讶:“还有这事吗?我没感觉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那您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霍恩双眉紧锁,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有什么异样。 如果硬要说的话,自从他得了魔女病后,不仅视力和听觉都提升了,睡眠质量更是好得出奇,连个子都长了半寸。 “这不可能啊?您是感染的,是让娜阁下的魔女病吗?” “是啊,怎么了?” “那您平时有过无意识地放电吗?比如在睡梦中的时候。” “放电?”霍恩更加迷茫了,“反正我醒着的时候,就从来没放过。 睡着的时候,要是我放电的话,以嘉莉的性格,肯定会说的…… 等等,为什么我会放电?” “感染了魔女病活下来的人,就是魔女的眷属乃至是子嗣,他们会继承一部分魔女的类法术能力,尤其是第一代。” 格兰普文同样地迷茫:“我妻子狄亚,她曾经是马戏团最好的杂技演员,就是被一名有占卜能力的魔女感染了。 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却弄瞎了眼睛,下半身瘫痪,永远不能上场。 魔女病痊愈后,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头疼欲裂,需要喝安神药剂来缓解……” “伱给我仔细解释一下那个类法术能力,我还是没懂。” 格兰普文和身侧的妻子对视了一眼:“冕下,类法术能力,就是魔女能力的劣化版。 第一代的魔女眷属,他们使用类法术能力时,不需要仪式和材料,直接就能使用。 这是伴随第一代魔女眷属终生的诅咒,他们会无意识地,甚至在睡梦中使用。 可代价就是后遗症的加剧,每一次类法术能力的发作,都意味着寿命的减少。” 说到这里,格兰普文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扶着膝盖的双手暴起青筋,紧紧攥着皱起的裤子布料。 伸出手,狄亚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在我的能力并不会伤及他人。” 还有这事?霍恩陷入了沉思,那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这种情况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 或者,真的有弥赛拉在护佑? 晃了晃脑袋,霍恩把杂念甩走,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所以,你们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狄亚低声说道:“我的类法术能力是占卜。 在占卜时,我能看到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只有一个瞬间。 昨天晚上,我的能力无意识发动,然后,我看到高堡大主教的军队,已经出发了,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咱们。” 第五十二章 是,冕下 日头已经照在教皇宫屋檐上的兽面人身滴水嘴上,按照千河谷人的习俗,该吃早饭了。 但对于上层的贵族来说,这个大约在10点的时间,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却又太早。 他们一日三餐,对贵族来说,和农夫们在同一时刻用餐,简直是一种侮辱。 可进入雄鹿室进行第二次御前会议的时候,霍恩还是啃了两口干面包填肚子。 没办法,身体的生物钟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他可不想会议开一半肚子打鸣。 推开雄鹿室的钝角方门,霍恩面带如沐春风的笑容:“事务繁忙,让诸位久等了。” 其余的红衣主教们立刻起身行礼。 一边是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一边是包着脑袋的马德兰和重回巅峰体重的柯塞,而坐南朝北的,则是丹吉与让娜。 当仁不让地坐到了圆桌坐北朝南的那个位置上,霍恩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本次御前会议,一共两个议题,一個是人事问题,一个军事问题。 军事方面的问题比较繁重,所以前面的人事问题,我们就根据教会的规则快速表决一下,有人有意见吗?” 所有的红衣主教们都紧闭嘴巴摇头。 “第一件事,恢复格兰普文与奇尔维斯的红衣主教职务。” 红衣主教们一动不动,都紧紧盯着霍恩,霍恩等了半晌,见没人表态,只得自己举手道:“赞成。” “我赞成。” “那我也赞成。” 见霍恩举手表示赞成,其余的红衣主教们马上举手赞成。 “第二件事,提拔柯塞为首席红衣主教,提拔马德兰为次席红衣主教。”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柯塞身上,柯塞则立刻挺起了胸膛。 霍恩提拔柯塞当首席主教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在红衣主教团中安插自己人。 再说了,柯塞是从圣老主教,圣父降临时,他是第一个上前亲吻靴子的。 除此以外,他还具有很多优点,比如他可塑性强,灵活随和,立场不坚定,观点不突出,具有高度的思想服从和精神可控性。 具体说来,就是好控制和拿捏,霍恩不想要一个过于强势的首席主教,比如汤利就是负面典型。 随着几项人事调整,教皇国的目前高层架构便是这般: 教皇霍恩,是会计学徒,拥有教皇国最高的文化造纸,工作之余甚至还在攻读小学学士学位。 红衣首席主教柯塞,红磨坊村的屠夫,花钱买来的圣职,大字不识一个。 红衣次席主教马德兰,面包店学徒出身,因为偷窃主家财物而入狱,后逃出,坚称是法官害了他。 红衣主教格兰普文,是马戏团的小丑,能写自己的名字,认识一堆药材,甚至还会十以内加减法,文化造纸不低。 红衣主教奇尔维斯,是卖假酒的酒鬼,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醉着的。 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赫德是被骑士小说忽悠瘸了的神经病,骑士长让娜更是重量级,魔女。 维持教皇的位置,不是霍恩迷恋权位。 他是不得已为之,必须得演,还得有模有样。 至少在脱离千河谷的这个大牢笼之前,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装孙子。 而其余的人,则只能陪着霍恩演这出戏。 在场的众人除了老柯塞这糊涂蛋外,剩下的人心中,其实都多多少少对霍恩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但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指出来,毕竟汤利殷鉴不远。 “情况在我来之前,格兰普文已经跟大家讲清楚了。 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不必拘束,就高堡大主教这个异端发兵来袭,畅所欲言。” 为高堡大主教巴尼福斯的行为定了性,合上手中的卷轴,霍恩将后背往座椅上一靠,两手摊开,微笑道:“议一议吧。” 但得到的只是红衣主教们的面面相觑。 这几个又不是传说中的大骑士或者祝圣主教,几人就能横扫几百人。 真正抵抗来袭教会大军的任务,霍恩估摸着,最终还是得落到乡民们的头上。 那如何激励难民们帮着他们对抗教会的军队,就成了目前的重中之重。 “我上前一席话语……” “奇尔维斯!”没等丹吉说完,霍恩便点出了奇尔维斯,“你有什么看法?” “圣孙子冕下,要我说,想要一个人做事前,无非就是给钱,给女人,给土地。”奇尔维斯醉眼通红,可思维倒是挺清晰。 “给了钱,不一定就有战斗力。”马德兰则反对道,“给一个农夫一万金镑,他都打不过一个一穷二白的流浪骑士。” “那你是怎么想的?”霍恩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垫着,用鼓励的眼神望着马德兰。 马德兰挺起了胸膛:“人活一世,钱财带不去天国火狱,他们最想要的还是死后的去向以及现世的荣誉。 爵位,哀荣,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给予他们上阵的勇气。” “荣誉,荣誉难道还能当饭吃?”格兰普文则反对道,“不管是钱财还是荣誉,只能激发他们说‘我有勇气’的勇气。” 站起身,格兰普文硬声道:“冕下,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武器、护甲和训练。 有了护甲和武器,底气足了,平时训练过见过,勇气自然来了。” “可就算有了武器和甲胄,有了钱财和官爵,他们真的敢和两百多人的大军对抗吗?” 听完他们说的话,霍恩却慢悠悠地问道。 流民和公簿农们,惧怕骑士和打仗,武装农们则惧怕教会。 底层的乡民们,对于教会和骑士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想要消除这天然的恐惧相当地困难,骑士和教会长久以来的压迫,导致很多乡民一听到打仗和教会就打哆嗦。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从底层坐火箭爬起来的,那是真正的朝为田舍翁,暮登教皇宫。 对于底层的事情,他们清楚得很。 所有人都犯了难,其他人又不是霍恩或格兰普文这批人,没有选择,必须和教会对抗。 当教会与军队来临时,他们直接把霍恩忘在脑后,直接选择投降也说不定。 “唉!”奇尔维斯眼睛一亮,竖起了一个手指,“我倒是有个主意给你们。” “什么?” “根据狄亚圣修女的说法,这支军队并没有骑士的参与,只有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那我们可以不说他们是‘教会’,不把这个叫‘打仗’不就行了。” 奇尔维斯此言一出,雄鹿室内陷入了安静,霍恩则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柯塞清了清嗓子:“咳嗯,容罪人老柯塞说两句中肯的话,这小民虽然愚钝,可都是虔诚的信徒…… 如此把他们骗上战场,实在有违教义和戒律,老柯塞还是呼吁大家从正道上……” “这可倒是个好主意啊。”思索了半晌,霍恩打定主意,终于迫不及待地说道。 “……从正道上来说,一句善意的谎言如果可以减轻小民们内心的罪孽的话,那去做倒也不妨。” 老柯塞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话补完,还向着霍恩露出了点头赞同的微笑。 “那该叫什么呢?如果叫魔鬼,乡民们还是会恐惧,说是土匪还是会恐惧。 不管说什么,只要和打仗沾边的,他们都会害怕的。”格兰普文举手发问。 这一下,又把在场的人问倒了,他们低着脑袋,在纸上画着,却想不出什么好托词。 “这样吧。”霍恩看时间不早了,从座位上站起身,“午饭的时间,你们再好好想想,太阳到那个枝杈的时候,大家一起定个章程出来。” “那托词的事情?” “就叫教会军队为‘域外势力’,尽管只是绕了一个圈子,但却能消除不少恐惧,至于打仗,就改叫‘特别骑士竞技行动’吧。” 红衣主教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起身,齐齐回道:“是,冕下。” 第五十三章 特别竞技活动 “注意了注意了,都到修道院门口集合,教皇要宣布个事。” “大家都去修道院门口,全体目光向教皇看齐了!” 在十户们以及宗座卫士们的呼喊下,难民们不情不愿地被驱赶着,像一群绵羊一般被赶到了修道院的门口前。 他们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抖搂着身上尘灰,懒懒散散地聊天。 “这教皇老爷是想要干什么?” 一名难民从同伴身上捏出一个黑点,将那圆滚滚吸满血的虱子捏爆:“其实我有疑惑,咱们这个古拉格教皇,教会那边到底知不知道啊?” “对啊,别到时候闹了什么乌龙,把咱们牵扯进去了。” “哼,不要乱说,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霍恩冕下一個教皇!” “是啊,是啊,你们没见过那天晚上的神迹,根本不知道那神迹有多伟大!” “这和我一年收三千磅谷物有什么关系?” 互相帮忙抓着虱子,乡民在吵吵嚷嚷,喝骂埋怨中终于等到了新教皇的出场。 在夺门之变的第二天,也就是帝国历1444年9月20日,古拉格教皇国的教皇终于有了机会来发表自己的宣誓演讲。 “信民们,今天要向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在修道院的高墙上,霍恩穿着教皇圣衣,高举屮字架快掉下来的权杖。 “教会那边已经发来了诏书。”站在霍恩身边,马德兰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高举展示,“在圣父第一次降临之际,便已经通过神谕和预言告知他们了。 教会这边已经认同了冕下圣孙子、神之眼、天选者的身份,咱们千河谷人的教皇即将选出了。 但可惜的是,教皇作为人间的牧首觉得不公平。 老教皇冕下当了那么多年的教皇,就像你努力那么多年当上了巡林官,结果突然来个人叫你让出位置。 这未免太侮辱也太残忍了。 于是,他提出要进行决斗,这样就能让自己体面地退场。 不过考虑到老教皇的年龄,我们改变了决斗的方式。” 接过马德兰的话头,霍恩继续高声说道:“决斗的方式,则为一场神圣的,由阿母弥赛拉见证的,骑士竞技大会!” 霍恩微笑着摊手,像是在对乡民们发出邀请:“出战者,则要从咱们古拉格教皇国的领民中选拔!” 霍恩话音一落,整个修道院前的难民们安静了一瞬间,接着音浪便爆炸般四散开来。 所谓骑士竞技大会,就是帝国的贵族和骑士们为了锻炼武艺和模拟实战而举办的一种大型活动。 兼具娱乐和祭祀性质,同时也是为了夸耀武力。 一些贫穷的骑士往往要通过骑士竞技大会来获取名望、资历和金钱。 同时,骑士竞技大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兼具了一些提拔人才的功能。 在竞技场上大放异彩的骑士,很有可能得到贵族领主的青睐,从而得到随同出战的机会,得到封地和赎金,跨越高级贵族的门槛。 而一些随同出战的武装农,偶尔会得到提拔,成为军士。 在农夫的阶级天花板比膝盖还低的帝国,这算是一个少有能跨越阶级的活动。 可这件事未免太天方夜谭了,靠着骑士竞技选出教皇? 不过考虑到这位圣孙子教皇的事迹,好像并不是那么地奇怪了。 “竞技都是骑士老爷的事,咱们掺和什么?” “咱们这些人,哪里打得过那些教会的军士和神殿骑士老爷们啊……” “各位,各位信民,不要慌张!”霍恩张开双臂,温柔地下压,“这场竞技中,由于我方没有骑士,为了公平起见,教会方没派骑士过来。” “但是这样,不还是要和教会开战吗?”一名武装农满面愁容。 “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友谊竞技,是教会内部的武艺交流,只是为了让老教皇走得更体面一点。” “什么是友谊竞技啊?”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疑问。 “问得好。”霍恩撑住了院墙的边缘,将脑袋从六米高的围墙上探了出去,“你们小时候会摔跤打闹吗?” “当然会了。” “友谊赛的意思就是大人间的摔跤打闹。”霍恩温柔地笑道,“只不过把木棍换成了长矛,把树枝换成真剑罢了。” 一时间,乡民们交头接耳的动作化作了波浪,在人海中不断起伏着。 “意思是咱们得和教会那边的军士老爷打仗?” “什么叫打仗,这是竞技,你看骑士竞技大会的骑士们是在打仗吗?” “那会死人吗?” “废话,哪年的竞技大会不死人的,就算没有竞技大会,那些小孩打打闹闹都偶尔会死人。” “那我还是别去了,我怕死……” “不用担心,我昨天去问阿母了,希望让在这场竞技中战死的人进极乐山。”霍恩大声对着乡民们喊道。 原先还在犹豫的乡民们马上提起了耳朵,死后能不能进入天国极乐山,可是他们非常在意的事情。 “阿母说,只允许三人。我说,行,年轻人,中年人和老人。” “阿母说,只允许两人。我说,行,男人和女人。” “阿母说,只允许一人。我说,行。阿母问我,哪个人?我说每个人。” 霍恩拿起一块木板,上面是蜡烛融化流成的痕迹:“今早梦醒之后,我昨夜蜡烛燃烧留下的痕迹,意思是同意! 所以在这场神圣竞技中战死的人,都能直接升入极乐山,不用经过火狱了。” 更多的人眼睛亮了起来,教皇冕下实在是太有智慧了,居然真的为他们争取到了进入极乐山的机会。 哭死。 “当然,我是说战死,故意送死的人,还是得进入火狱。”霍恩马上给自己的话打上了补丁。 “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死了,进入极乐山了,那孩子们怎么办呢?” “胆小鬼,不敢就别玩,还缺伱一个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我怕痛啊,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地打,那不是肯定会输吗?” “我才娶的小婆娘啊,要是死了,多浪费啊。” 在这些预先安排好的秘党托的带节奏下,乡民们的思维,果不其然开始向着预先设定好的方向跑去。 留下奇尔维斯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格兰普文虽然是秘党外围,但和奇尔维斯这种老秘党不同,他只是个新人。 那些带节奏的秘党分子,他根本镇不住,只有奇尔维斯能压着他们做事。 “不用怕,我的信民们,我会为你们提供武器,并训练你们,让你们拥有足以打败他们的实力。” 霍恩伸出五指:“我再次重申一遍,这不是和教会开战,是一场特别竞技活动。 只要这场竞技打赢了,你们就都有拥护教皇的功劳了。 香喷喷的白面包,暖烘烘的大房子,不想要吗?” 乡民们一时失语,可细细思索一番,还确实是这个理。 反正又不是打仗,只是特别竞技活动,打的不是教会的人,是域外势力。 那些好事的青年乡民们甚至要摩拳擦掌了。 “我希望你们能够努力击败敌军并活下来,因为我会为活下来的人提供丰厚的奖金。” 见时机成熟,霍恩大声地说道,“每个小队都会获得一个战功排名,排第一名的小队,将会获得价值40金镑的兽尖罪赎罪券,并且受封男爵! 剩下的人则以此类推,哪怕是排最后,都能受封田地二十亩。” 不少人的呼吸粗重起来,爵位,那可是爵位啊。 如果这场竞技打赢了,霍恩冕下成了教皇,难不成还会食言吗? 尤其是雷克多,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实在太需要那张血亲通尖罪的赎罪券了。 自从他罪行被揭露后,原先尊敬友好的眼神都不见了,只剩下鄙夷与背后压低声音的讨论声。 他需要拿赎罪券来洗清罪名。 “我不会逼你们参加,如果你们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霍恩嘴角挂上了神秘的笑容,“想参加的话,去找阿尔芒报名,我需要的人数有限,先到先得哦。” 第五十四章 蜜饯和米果酥 经过了霍恩一番诚挚地发言与解释,乡民们都对这场竞技大会期待起来。 他们本来是有不少后顾之忧的,可经过圣孙子冕下这么一解释,好像不是那么危险和不可接受嘛。 这场特别竞技活动,既不是打仗,也不是和教会作对,死了能上极乐山,活下来有钱和爵位拿。 赢麻了。 在修道院大门下,阿尔芒主持的报名处眨眼间便被涌来的人群所淹没了。 “别挤,别挤!” “一个一个来,” 看到阿尔芒瘦弱而无助的身影被无数大汉所包围,霍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找来丹吉,叫他带几个人去维持一下秩序,又唤来布萨克,叫他尽量去收集一切铁器,哪怕生锈的都可以。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霍恩便返回修道院去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要一支有一定战斗力的军队,训练、装备和士气缺一不可。 先前的那些手段只是解决了士气的问题,现在还有两個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训练和装备。 具体怎么训练,杰什卡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此相当熟悉了,交由他来做就行。 可武器装备就成大问题了,毕竟武器不像训练,能自己练出来。 根据狄亚的说法,教会派出的军队大部分都是破衣烂衫的流民和公簿农。 其中却依旧能看到不少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的存在。 披甲军士,就是那些能够自备皮甲或锁子甲的武装农,其中不少人甚至会呼吸法。 他们会在农闲时节,参与教会组织的围猎活动和简单剑术集训,所以他们常常被称为半个骑士。 守夜卫兵,则大多从较贫穷的武装农和城镇居民招募,平时几乎不训练,负责治安和巡夜。 一般来说,就是流民暴动或乡民闹事,都是守夜卫兵负责镇压。 如果遇上秘党和土匪的话,则由披甲军士出手。 他们可不像汤利那些打手一样,靠着比烂就能打赢。 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啊。 霍恩是自家事自家知,乡民眼里的自己再强大,那也是假的。 制造武器的渠道,他已经想到了,关键就落在让娜的身上。 他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前。 不知道为什么,让娜最近老是往自己这里跑。 霍恩心里其实清楚让娜对他的感觉,可是他先前发过誓,一定要当一个冷血的人,不会再爱任何人。 但他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维系在让娜身上,这让霍恩颇为矛盾。 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杂念抛出,霍恩推开了自己卧室的大门。 “放手!这是霍恩哥哥送给我的!” “你才放手,帕帕的东西向来都是给我的。” “这是霍恩哥哥送给我的,你自己有!” “我前天还用这根头绳系的头发,这就是我的。” 霍恩的卧室内,一高一矮两位圣女正各自拽着一根彩色的头绳,面对面怒目而视。 用手指按住了突突跳的太阳穴,霍恩真的不想再看眼前的这一幕。 这俩人不是第一次吵架或者发生矛盾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天天吵架,每次霍恩处理这种事情,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幼儿园园长。 一个十六七了,一个二十多了,每天都是她打我,她抢我东西一类的事情。 一开始,霍恩只是认为让娜不太成熟,嘉莉失忆了心理年龄太小,所以两人都有些孩子气。 但当嘉莉和自己告状,说让娜把她床上的屁股印子坐没了的时候,霍恩只感觉这俩人真的是孩子。 “哥,你看她!” “帕帕,她欺负我。” 果不其然,见到霍恩进入房间,两个人马上开始告状。 “好了好了。”霍恩快步上前,握住了那根快要断开的头绳,“你们俩松手。” 让娜和嘉莉狠狠地互瞪了一眼,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让娜,你到门外等我,我待会儿还找你有事。” 让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了,而嘉莉则喜气洋洋地对让娜做了个鬼脸。 房门被重重关上,门框上的积年老灰都被震落下来。 坐到嘉莉的身边,霍恩还没讲话,嘉莉便伸出手。 “干嘛?” “刚刚那个彩色头绳。” “伱又不喜欢这个头绳,要它干嘛啊?” “我现在喜欢了。” 霍恩深吸了一口气,嘉莉自从和他们熟悉以后,越来越调皮捣蛋。 “给你。” 望着手中散发着甜香的蜜饯,嘉莉有些发蒙。 “藏起来偷偷吃,别被你让娜姐姐看到了。”霍恩从兔毛枕头下面摸出另一根头绳,开始帮嘉莉扎头发。 嘉莉则摇头:“我就要在她面前吃。” “啧。”霍恩用指节敲了敲她的脑袋,“那让娜姐姐不就知道我更喜欢你了吗?” “那又怎么样?” “你让娜姐姐是我的妹妹,还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结果我更喜欢你,她不可怜吗?” “嗯……”嘉莉晃荡着身体,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哼哼唧唧的。 霍恩用头绳给她扎出了一个简单的双马尾:“所以啊,你都知道我更喜欢你了,她那么可怜,你就让让她,怎么样?” “……那好吧。” 合上身后的房门,霍恩一抬眼,便见到原先教堂的柱子上多出了不少剑砍和雷击的痕迹。 而在走廊的一角,让娜蹲在一个角落,背对着霍恩这边。 听到霍恩的脚步声,让娜匆忙揉了揉眼睛,绷着脸站起身。 “来,这个给你。”霍恩从口袋掏出了几块米果酥,塞到了让娜的手里,“只给你一个人的,不要让嘉莉看到了。” 望着手中接过了米果酥,让娜有些惊喜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特地让厨房那边做的。”霍恩伸手把让娜的头发挂到耳后,“别沾到头发了。” 让娜刚想笑,却又立刻绷住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你不是站在你那个傻大个身边吗?” “怎么会呢?你想想,咱们从小在一块长大的,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了。” “那你为什么还帮她说话?” “嘉莉失忆了,无亲无故的,都这么可怜了,我要是不装作喜欢她,她得多伤心啊,你说是不是?” “但是……” 没等让娜说完,霍恩将一块米果酥塞到她的嘴里:“我跟你肯定是比她亲近得多,一直都是向着你的。” 尽管让娜依旧强行抿住嘴角,可她渐渐弯月状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哼。” 让娜刚哼了一声,霍恩便抢白道: “好了,跟我一起去庭院那边的电弧炼铁炉,我还有好大一桩事要你帮忙呢,嘉莉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就指望你了。” 口中含着米果酥,让娜嘿嘿地傻笑起来。 “好。” 米果酥,好甜。 第五十五章 铸造铁矛和速成军队 在古拉格修道院庭院的中央,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电弧炉。 这电弧炉整体呈圆柱形,一侧有一个方形的箱子,箱子下端,则是手腕粗细的出铁口。 这电弧炉用泥砖和盐土制成,在外围还涂了一圈砂浆。 不像霍恩的家乡,想要制作炼铁的高炉,还得先点出焦炭科技,鼓风科技,耐火砖科技,甚至一些工程力学的科技。 可在这里,有了让娜这个闪电炼铁技术,搭一個简单的高炉,便足以炼出好铁。 在电弧炉的旁边,是一筐筐收集来的铁器,既有生锈的,也有完好的。 几个臂膀粗壮的乡民,抡着大锤,将这些铁器砸成铁片,方便冶炼。 古拉格修道院毕竟不是铁匠铺子,更不是城堡,仓库中自然是没有多少铁矿石或铁锭的。 所以,霍恩想到的法子便是废物利用,拿那些农具和日常铁质用品锻造武器。 由于铁锈和杂质的存在,这里的湿法炼铁重新锻造铁器效率很低,可对于能直接用闪电融化铁器的让娜来说,都不是问题。 随着一筐筐的铁片倒入电弧炉中,让娜便将双手握住了从电弧炉内伸出的橡木杆子。 空气中突兀地滑过一道电蛇,下一秒,让娜的头发悬浮而起,夺目的金光将她的头发染成了金色。 她双手与橡木交接的地方,闪起了沙粒大小的火花。 一粒粒火花在杆子上不断前进,画出了一道道闪电般的黑色纹路。 “滋滋滋——” 电流的声音逐渐变大,站在电弧炉附近的人头发和汗毛开始根根耸立,骇得他们连忙躲得远远的。 电弧炉的烟囱管道,喷出的不是黑烟,而是蓝色的闪电,在电流声中,铁水爆炸和溅射的声音逐渐清晰。 当让娜的额头布满汗珠的时候,通红的铁水便沿着出铁口缓缓流出。 铁水从出铁口流入了另一口石缸内,两个铁匠学徒拿着木棍,不断地搅拌着这些铁水。 当铁水从石缸中流出到泥范中时,就形成了一块块铁锭和一个个铸造矛头。 拿起一个冷却的铸造矛头,霍恩用手指弹了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种铸造铁矛,虽然冶炼速度快,三天时间铸造出来的矛头,就足以武装一百人。 但毕竟质量还是太差,而且铸造件还很脆,这一个矛头顶多用个十次就要断了。 但交给填线宝宝们抗线是够用了,毕竟他们对付的是那些农奴兵。 人家说不定还在石器时代呢,绝对是降维打击。 生铁锭用来打造精良武器,给宗座卫队用的,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守夜卫兵。 “冕下。” 正站在电弧炉旁思考着,霍恩却听到了杰什卡的声音。 “冕下,征兵已经完成了,去除掉老弱病残和家中独子,我们一共征募了120名新兵。” 拽着杰什卡到花圃边坐下,霍恩一边监视孩儿军们训练,一边听杰什卡的汇报。 “殿下,按照狄亚女士的说法,教会方应该是出动了两百人左右,来,咳嗯,与我们竞技。 这两百人中,以我的估算,披甲军士最多不会超过三队,也就是36人,守夜卫兵顶多五队,也就是60人。 至于剩下的人,估计就是以流民和公簿农为主的农奴兵。 假如洪水没来的话,还会有附近的骑士过来帮忙,顺带刷战绩。 但现在道路阻隔,桥梁损毁,饥荒遍地,估计那些骑士老爷没什么心情。 所以,保守估计,我们要面对36个披甲军士,60个守夜卫兵,以及100个农奴兵。” 听着杰什卡的话,霍恩不住地点头,不得不说,不愧是职业雇佣兵,确实专业。 可不论杰什卡怎么绞尽脑汁粉饰,霍恩心中还是明白。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宗座卫队能抽出五十名相对精锐的历战宗座卫士。 这些精锐卫士绝对不是军士们的对手,被一个冲锋就会崩盘。 他们也不是守夜卫兵的对手,顶多只能保证防守反击,无法主动进攻。 至于那120名新兵中,对付守夜卫兵却很难,顶多打一打农奴兵了。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有丹吉这位呼吸法四段的骑士以及让娜这位魔女。 这两人同样对农奴兵和守夜卫兵基本就是屠杀,对付成群的披甲军士却有些困难。 本来让娜的超凡能力是非常逆天的,但无奈这个世界铁不导电,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霍恩伸出五根手指,“这五天时间,我需要你速成一支军队。 至于怎么速成,我晚点会写一份章程给你,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研讨,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遵命,冕下。”杰什卡站起身刚想离开,却被霍恩压下了肩膀。 “稍等一会儿,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杰什卡连忙正襟危坐。 “你平时还管着宗座卫队,以及一整个百户,现在又要练新军,肩上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 “不重,不重。” “杰什卡,你和别人不一样,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民政上,你事多,伱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您的意思是?” “这个百户长与宗座卫队长之位,暂时卸任。 百户长之职由马德兰大主教兼任,卫队长之职,则由我兼任,你自己担任新军主帅。” 杰什卡早料到有这么一天。 毕竟按照原来那一套,他管军又管民,还管禁卫军,甚至还小站练新军。 再进一步,估计就是“百户做教皇”“杰什卡,主权杖”了。 “是,冕下。” 杰什卡立刻起身行礼,反正只要不是布萨克来接他的班,他都能接受。 “还有一点,我们这支新军该叫什么名字呢?” “我有一个建议。”微笑着,霍恩用铸铁长矛重重插了一下旁边的杉树的树干,“让他们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杰什卡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想名字?” “是啊。”从树干中拔出铁矛,霍恩将其放在手中把玩,“当人自己决定一项事务的时候,就会对那项事务有认同感。 当一群人共同决定的时候,他们就会觉得,我是缔造者和创始人,这样就有归属感。” “好的,我明白了,冕下。” 杰什卡点点头,他沉吟了半晌,又问道:“冕下,我有一个问题,从您的角度来看,圣女殿下,真的能拖住那些披甲军士吗?”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霍恩用手指摩擦下巴上的胡茬,“嘶,我倒是想起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说不定他能知道魔女的战斗力到底该如何衡量。” 第五十六章 魔女和骑士的超凡体系 夕阳的光辉在晚风中摇曳,一片藤叶打着旋地从塔状天窗中飘入,落在吉洛的额头上。 吉洛将那藤叶扫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面色憔悴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 自从他被红磨坊村的村民从圣杯山劫持到古拉格修道院后,便被一直关押在这废弃的角楼中。 就好像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也有吃的,也有穿的,但就是一天到晚都没几个人能说说话。 只有每天早饭晚饭的时候,当那名青年宗座卫士等他吃完,收他的木碗碟子的时候,才能聊上半个小时。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吉洛几乎都要想象到未来的日子了——疯了的树篱乡乡巴佬们被教会剿灭,教会发现他的存在,审查出他的虚假身份,然后送回猎魔人城堡。 猎魔人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豁免权,审判可能靠教会,但坐牢或处死还是得回猎魔人行会那边。 以他的行为,数罪并罚,可能要在鹰堡或者蛇堡那边当药奴当到死了。 每每想到这,吉洛难过得都快要掉小珍珠了。 就在吉洛暗自神伤的时候,木门推开的吱呀声迅速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久不见啊,吉洛。” 当霍恩出现在吉洛视野中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他一看到霍恩手中提着的葡萄酒、烤鸡和白面包时,身体便僵住了。 尤其他的身边,还跟着丹吉这个手提焰形大剑的壮汉。 吉洛顿时站都站不起来,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冕下,您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咱们先前聊天的时候曾经谈过,说一名魔女,需要上百個骑士,上千的军队才能剿灭,对吧?” “是啊。” “你知道,让娜是一名皈依的圣女,照理来说,可为什么我感觉她好像无法做到这一点呢?” “这是当然,让娜小姐并不是一位完全体的魔女。” 霍恩拿起葡萄酒,给他倒了一杯:“那你就跟我说说吧。” “冕下,这就得从骑士说起了。”见到霍恩不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吉洛立刻放松下来。 “要说骑士,这位丹吉阁下,肯定是比我懂的,但既然冕下叫我来说,那我就献丑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憋太久了,吉洛一说话便滔滔不绝起来。 “按照帝国的制度,虽然骑士头衔可以继承,但骑士位阶却必须要骑士本人有超凡能力。 骑士位阶从低到高是侍从骑士,方旗骑士,敕令骑士,封号骑士和大骑士。 很多乡巴佬,额,我是说平民会认为,呼吸法段数和骑士的位阶是画等号的,但那已经是古典时代的事情了。 如今的骑士位阶,则是按照战功和骑士竞技大会来确定,呼吸法和骑士本人的战斗力并不完全画等号。” “原来如此,诶,丹吉你是哪个位阶?”霍恩扭头向丹吉问道。 丹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红温作为回应,嘴里还嘟囔着“信奉骑士精神的骑士才是真正的骑士”“骑士的事情,能叫输吗?” 吉洛则识相地将话题从这上面转移:“在这三者中,敕令骑士就是骑士的巅峰。 像封号骑士很多都是死后追封,少有人能活着拿到封号。 至于大骑士,则是只有突破九段呼吸法才能达到的境界,是超凡武力的巅峰。 不过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少有九段呼吸法的骑士愿意晋升大骑士……” 随着吉洛的讲述,霍恩一点点梳理出了超凡骑士体系的脉络。 超凡力量一直是贵族们压迫统治的核心暴力体系,自然会随着文明的发展而逐渐专业化和精细化。 在霍恩最关注的军事方面,超凡骑士发展出了精细的战术体系。 以莱亚王国为例,莱亚王国的超凡骑士主力单位叫敕令连。 一个敕令连的编制是这样的: 一名敕令骑士,一名方旗骑士和一名侍从骑士为一个枪骑队,偶尔还会临时征调骑射手、剑士、长枪手和弩手。 3到9人为一个最基本的战术单位。 由于剑士和长枪手这一类的属于临时工,没有超凡力量的编外人员,他们是不被算在一个敕令连之内的。 一个敕令连由一百个枪骑队组成,包含100名敕令骑士,100名方旗骑士和100名侍从骑士。 整个莱亚王国一共才只有42个敕令连,分别掌握在王室、三位公爵和狮子骑士孔岱亲王手中。 这并不意味着莱亚王国只有4200名敕令骑士。 因为敕令骑士得到认证后,是要强制加入敕令连的。 很多有敕令骑士实力的骑士不愿意掺和这摊浑水,他们会故意不参加骑士竞技大会或者放水。 将这些内容消化完,霍恩继续询问起魔女的事情来。 “冕下,我在蛇堡训练时,曾经有一位来自撒林会的学者给我们讲课。”吉洛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他曾经告诉我一个规律,超凡力量的发展向来是在堆量和质变中不断循环的。” “堆量和质变……”霍恩喃喃地念诵着这两个陌生的名词。 “是的,骑士呼吸法刚被发明的时候,只有一段,一个一段的骑士对普通骑士能造成降维打击。 于是,更多的骑士就开始钻研,飞快地研究出了二段的呼吸法,三段的呼吸法,直到九段。 到达九段极限后,为了在战场上战胜敌人,骑士们就开始研究超凡武艺。 超凡武艺高超的骑士在同级别甚至能跨级别地击败对手,于是骑士们又继续研发超凡武艺,使其更强更普及。 当超凡武艺演化到很难进步的时候,骑士们又开始发明超凡武器和护甲。 咱们现在就处于堆超凡护甲堆超凡武器的堆量期。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不像古典时代的时候,用呼吸法的段数来评判骑士的武力。 因为一个骑士的武力,除了超凡力量的本身外,还有对超凡力量的应用,使用超凡武备的技艺等等一系列的组合在一起的综合能力。 当我们讨论一个敕令骑士的时候,总是将其与六段呼吸法划齐平。 但实际上,如果让一个古典时代的六段骑士和一个敕令骑士对战的话,敕令骑士能够轻松地在几个回合内将其拿下。” “可是,这和魔女的战斗力有什么关系呢?”霍恩问道。 吉洛则笑了起来:“冕下,所有超凡武力的发展都遵循这个规律,魔女也不例外。” 听着吉洛的解释,霍恩渐渐明白过来。 一开始的魔女们,凭借自身的力量就可以随意压制凡人。 可随着呼吸法、圣水、赐福等一系列超凡技艺的发展,魔女的相对实力便开始下滑。 为了抵抗骑士和猎魔人们,魔女同样开始研究起了超凡技艺和超凡武备。 可魔女有一个极为可怕的能力,她们几乎可以免疫所有邪恶奇物和魔物的影响,例如那个骨哨的副作用。 有了这个能力,那些历战魔女们出现时,都是挂满了一身的奇物,还穿着防护圣水的魔女护甲与面罩。 而且魔女们寿命可以达到150年到200年,长久的技艺磨炼下,只要没疯,再拉胯都能练出来。 每个寿命超过100岁的老魔女,比血肉王庭的食人魔远征军都让教会恐惧。 毕竟食人魔远征军还有迹可循,而一个灵活机动的魔女,却是不少教会高层的梦魇。 号称主教杀手的暗魔女托鲁雅·玛格米,一个人刺杀了两名公爵,四位红衣主教和一位教皇,居然还成功逃窜。 逼得教会不得不“翼天使,出动!”才将其捉拿归案,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更别提女教皇若安那个逆天的存在了。 “想要成为一名能力敌千军的魔女,让娜小姐还缺少了训练和奇物,以及时间的积累。”吉洛竖起了一根手指,“这是第一点。” “还有第二点,就是本来让娜小姐的超凡能力是很强大的,但她的闪电,偏偏无法穿透钢铁。 骑士们却又都会穿戴铁甲,这就导致让娜小姐的相对实力再次下降。” 当然,还有一点吉洛没说,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那就是狂暴化。 狂暴化的魔女,实力会迎来一个爆炸式的强化。 但这并不在霍恩考虑范围之内,毕竟魔女狂暴又不是指向性的,到时候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吊就不好了。 霍恩摩挲着下巴。 这样的话,想要让娜能够发挥出更高的战斗力,魔女护甲和奇物是弄不出来,但防护圣水的面罩说不定可以有啊。 第五十七章 四大军团 魔女面罩的制作其实并不难。 根据吉洛的说法,魔女面罩其实就是在亚麻布中缝入活性炭,硫磺,蝙蝠粪以及青蛙脚一类的迷信物质。 就霍恩看来其主要成分恐怕就只有活性炭,原理是用活性炭去吸附圣水中的对魔女有害的物质。 于是,在帝国历1444年的9月20日,霍恩正式任命猎魔人吉洛·唐·卡玛多为角楼制造总局局长。 角造局在古拉格教皇国中算是了不得的超级部门了。 该局下属五个司,分别是缝制司,填料司,搬运司,试验司,设计司。 感动于教皇冕下的信任,吉洛局长为表决心,戴着镣铐上任,以局长之身兼任五个司的司长。 该局目前编制为每司一人,全局总计一人,办公地点就在废弃角楼。 安排好吉洛的事情后,霍恩两眼发花,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繁忙了。 昨天夜里还在和汤利打生打死,今天上午视察仓库,接到格兰普文消息,紧急召开御前会议。 下午通告乡民特别竞技活动,平息魔女闹别扭,拉着让娜炼铁,和吉洛交流。 事情全赶在一块了,可由不得他不急,还有五天,慢则七天,他就要带着手下这些窝囊废和教会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了。 虽然霍恩很急,但这事先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坏事。 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布萨克以及杰什卡交代了一下具体的事宜后,霍恩匆匆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当然,他也赖不了床,次日一早,他一边吃早饭,还得一边听杰什卡汇报行军训练的事情呢。 从杰什卡手中接过了两页纸的新兵训练章程,霍恩一边用勺子舀着汤,一边仔细地浏览。 第一页的时候还好,这些新兵们根据霍恩的要求定下了新军的名字“黑帽军”。 这是因为霍恩给他们预定的统一制服就是黑色兜帽斗篷。 至于为什么选择黑色兜帽,则是因为这种颜色的布教堂的仓库里最多。 黑帽军的旗号则是比较简单,由于霍恩给他们提供的材料不多,而他们直接将黑红两色的布缝在一起便算是军旗了。 可翻到第二页的时候,霍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身体更是直接坐直。 放下汤勺,拿起那页章程,霍恩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 在那章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黑帽军,下属2个敕令师,每個敕令师下属6个敕令旅,每个敕令旅下属10个敕令连,每个敕令连下属一名士兵。 在黑帽军中,最低的职位就是连队长。 霍恩在看到这份章程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黑。 莱亚王国都只有42个敕令连,你们黑帽军有120个敕令连,你们比莱亚王国都强力。 这确实给了霍恩一点小小的古拉格教皇国震撼。 “这又是怎么回事?” 杰什卡则讪笑着说道:“本来只是推选小队长时,他们不服气,因为您知道,队长拿的功劳比较高。 他们觉得你是同教士,我也是同教士,凭什么你当队长我当士兵? 然后有一个队,所有人都推选自己当小队长,其他人有样学样,推举自己当队长。 然后有人觉得队长功劳高,那更高级别的岂不是能拿的功劳更高,然后不断一层层叠上去,就成这样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军团这些编制的?” “这就要从黑帽军第二师师长拉费尔说起了。”杰什卡苦笑着解释道,“这位拉费尔是武装农,祖上是贵族分支,据说是库什公爵达内的亲戚。 他们祖上别的没传下来,偏偏将一本介绍旧日艾尔帝国军队编制的书留了下来,然后其余的人就都知道了。”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自己知道吗? 霍恩将那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敢相信。 这还没开始呢,总计120人,伱们是怎么弄出两个师长,十二个旅长,一百二十个连队长的?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灵感的? 霍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中的章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就按照这个来吧。” “遵命,殿下。” 待早饭后,霍恩换了一身衣服,喊上格兰普文,准备去看看新军的训练情况。 可走到教堂的门口,霍恩还没靠近,便听到一阵嘈杂的争执声。 门前,两名青年宗座卫士正在推搡眼前的长矛,而两名孩儿军则红着脸抵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不公平啊。”握着矛杆,一名宗座卫队的青年卫士喊道,“这群新军,那都是臭后来的,到冕下跟前要饭来了,我们一开始就支持冕下的。” “我们也要成立军团,杰什卡,你个臭外地的,还我军团!” “放开我,让我进去,我要见圣座,我为教皇国立过功,我为教皇国流过血!” 在教堂的门口,两名孩儿军竖起长矛,将两名宗座卫队的青年卫士挡在外面。 不过他们毕竟才十一二岁,实在不是那俩青年卫士的对手,眼看要挤进来了。 “你们也要成立军团?”霍恩瞪大了眼睛。 见到霍恩走上前,那两名卫士立刻松开手,规规矩矩地向霍恩行起了礼。 “冕下,不是我们聒噪,那些黑帽军明明是后来的,现在随便提出一个人都是连队长,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了。” “是啊,冕下,我们不服。” 深吸一口气,霍恩使劲搓了搓脸,长叹了一声:“好吧,那这样,宗座卫队即刻改为宗座近卫军,军制就按黑帽军来……” 两个青年卫士欢天喜地地走了,还没等霍恩缓过一口气,杜瓦隆又从一旁探出头来: “帕帕,这个军团长,其实我也能当。” 自从勒内成为契卡主管后,孩儿军的第一话事人就落到了杜瓦隆头上。 既是首领,自然要替孩儿军的兄弟们说起话来。 “你们?” “是啊。” “你们也要成立军团?” “是啊,那我们可都是您的教子教女,比之宗座卫士都更亲近,为什么就咱们不能成立军团。” 看看眼前的杜瓦隆,再望向离去的青年卫士,霍恩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都改,都改吧,遂你们的意!” 于是在改变古拉格教皇国的历史的前门军改中,霍恩在一天之内拥有了四大军团。 第一军团宗座近卫军,下辖55个敕令连,军团长为霍恩本人,全军总计55人。 第二军团黑帽军,下辖120个敕令连,军团长为杰什卡,第一师师长为布尼安,第二师师长为拉费尔,全军总计120人。 第三军团孩儿军,下辖35个敕令连,军团长为杜瓦隆,全军总计35人。 第四军团圣杯骑士团,下辖2个敕令连,大团长为丹吉,骑士长为让娜,全军总计2人。 古拉格修道院至此有了212个敕令连,是莱亚王国拥有的敕令连的5倍还多,军势之强盛前所未有。 这次军改更是史无前例,从一群乌合之众,经过合成化改编,改成了212个敕令连。 什么合成旅,什么合成营,霍恩这直接一步到位,合成人。 一个连三百人合成一个人。 四大军团的每一个士兵既是一百个具装骑士,又是一百个近战骑士,还是一百个侦查骑士,甚至身兼数百弓手、剑士、长枪兵的职位。 一个人就是一个连,这战斗力还能小得了吗? 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管他如何,先赶紧把事情干起来再说。 于是在杰什卡的调控下,四大军团终于开始了训练和备战。 第五十八章 你人真好 在耸起的山丘之间,河滩潺潺地横穿而过,打湿了路边的青草地。 原先的土路基本已经被洪水给冲毁,每一次落脚,泥巴都会陷到脚踝处。 可这样依旧有无数的草鞋或赤脚踏入泥水中,将一辆辆陷入泥坑的马车推着向前。 而在他们的身边,身穿锁子甲的披甲军士以及守夜卫兵们,正一边谈笑着昨日村中哪家姑娘最润,一边懒洋洋地迈步向前。 这群人中带队的,便是高堡市的民兵队长昆西。 昆西脸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纹,一双肿起的大眼泡,让人生怕他的眼珠子从里面掉落。 此刻,他正坐在一辆马车上,哼着小曲,数着口袋中的银币。 如今是已经是9月25日,他此刻本该已经到达古拉格修道院了,可他目前只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毕竟这趟剿灭叛匪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油水。 一群穷哈哈的乡巴佬,自己拥立了一个教皇,他们能有什么? 第一次听到这伙叛匪的行动时,昆西差点笑了足足五分钟才停下来。 还教皇,还教皇国,居然还有红衣主教,你们怎么不再搞几个敕令连呢? 再弄点封号骑士,搞几个军团,这不齐活了? 昆西在马戏团看过的所有滑稽戏都没有这個好笑。 不过在昆西看来,就算这伙叛匪再胆大包天,估计是不会对杜尔达弗神甫动手的。 毕竟人家是司铎神甫,有潜规则的护身符的。 如果有了杜尔达弗的存在,那么昆西想要从修道院的仓库里过一手就比较难了。 解救杜尔达弗的时候,得先去一趟仓库,至于锁什么的,不是问题。 昆西可是小偷出身! 他靠着偷窃贵族,坑杀同伙,然后归还财物得了贵族推荐,用藏匿的财富贿赂座堂教士,才有了这个民兵队长之位。 当年经过充分的市场调研,他发现偷东西最快的职业就是教士和贵族,其次是小吏和市议员。 对于昆西来说,洪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因为税卡全部都被冲没了。 他当机立断,抵押了自己民兵队长的官职,换来了这十辆大车和配套的马匹。 当然,他还缺了货物,不过他已经没钱去弄了。 可好在他有渠道,于是他找到了杂货商行会,找到了一位来自美格第商会的负责人。 他提供运载工具,押运和渠道,而缪斯商会则负责提供货物。 事成之后,要是一路没有遇到风险,那就是五五开,要是遇到风险那么四六开。 而遇到风险减员的标准,则是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的伤亡。 像那些推车的流民和公簿农,昆西招招手就有一堆。 如今这十辆大车中堆满了粮食、盐、铁锭和药材,洪水过后,作为黑蛇湾主要粮食供应地的千河谷粮食必定减产乃至绝收。 那么黑市上的粮价以及盐价必定暴涨,而道路阻隔,粮食本就运不进去,粮商贵族又在囤积居奇。 千河谷上下,山洼里,水沟里,丛林里,都是暴动的饥民土匪。 洪水同样摧毁了秘党和地方势力的联系,猎魔人团趁机四处绞杀秘党和摧毁不听话的黑市。 骑士需要武器来抵御饥民土匪,猎魔人需要武器来追缴秘党,秘党需要武器来反抗猎魔人。 武器不管是修补还是打造都需要铁。 出于同样的道理,药材也能卖出好价钱。 不说别的,这一路,光从那些没背景的骑士和武装农们手中,他就已经捞了有整整20金镑了。 混乱是阶梯啊。 这批货物能卖多少钱,昆西都不敢想,他甚至想着要是有不开眼的土匪来攻击一下他多好。 只要打伤一两个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那这趟的收入便能拿到六成。 可惜他手中拿着巴尼福斯的旗帜,没有任何一个饥民土匪敢来造次。 如何让自己人合理地受伤,昆西一路来的难题。 先前他就叫亲信假扮土匪来试了一波,可恨那名为波讷德的修士一眼就把他识破了。 要不是他给了一个台阶,自己差点和美格第那个小丫头翻脸。 现在那个小丫头天天有意无意地派人过来巡视,一点操作的空间都没有。 想到这,昆西便恨恨地将目光放远,集中在左前方马车上的一男一女。 坐在晃动的马车上,少女穿着简便的紧束手腕脚踝的骑马服,可依旧能看出其简约而不简单的线条。 “波讷德修士。”烫着波浪卷的少女用小巧的靛蓝色羽毛扇遮住了口鼻,“您看,我们的民兵队长又在看着我们了。” “别放在心上,茜茜小姐,地沟里的老鼠罢了。”波讷德冷哼一声,“尽玩些这种下三滥的伎俩。” “您好有男子气概啊。”茜茜的双眼都快要泛起小星星了。 她伸出手扶住马车边缘,仿佛是不小心,按在了波讷德的手上,然后迅速收回。 接着她便用羽毛扇遮住了更多的面庞,好像脸庞已经羞红了。 反正波讷德的脸已经红了。 但他泛着红晕的脸上,表情则更加严肃。 他正义凛然地说道:“我已经好几次催他快点进军,去剿灭可恶的秘党,结果还是如此磨蹭,若要是我,三天前便该到古拉格修道院了。” “您跟他不一样啊,您是正经飞流堡修道院出身的修士,严守清规,志趣高雅,聪明自律……” “您太夸奖我了,和美格第商会的凯瑟琳阁下比起来,我的智慧不过是一粒微尘。” “哈哈哈哈,您真会说话,不过和我的女主人相比,我也只能算得上微尘,咱们这正好能凑一对呢。” 波讷德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了:“是,是吗?” “是啊。”茜茜娇笑着,她的小腿一侧不经意间擦过波讷德的脚,“明明认识你不久,我却感觉认识你好久了一样,你是第一个给我有这种感觉的男人。” “我对您也是一样的感觉。” “唉。”说着说着,茜茜突然又长叹一声,“如果您不是一个修士该有多好?” “世事难料啊,如果我能早点遇到您,说不定就不会去当修士了。”波讷德的情绪立刻跟着一起低落下去。 他是法兰人,骑士家庭出身,由于是三子,加上在教会学校成绩优异,才被送去了飞流堡的修道院进学。 从小到大,他见到的要么是恪守规矩的修女,要么就是同窗甚至同床的修士僧侣。 或许巴尼福斯见得多了,返璞归真,更喜欢修女们羞涩放不开,但波讷德是一点都不喜欢。 他这辈子到现在都是一点都没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知情识趣的人儿。 一想到要与她分别,明明相识才四五天,他便难过得都要掉下泪来。 “唉,波讷德修士,一想到很快要与您分别,我真是心如刀绞。” 波讷德心中又甜蜜又痛苦,难道她也是如此。 “假如我是秘党就好了,这样,我便可以带着你逃走,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波讷德直起身凑近了一点:“茜茜小姐不要取笑我。”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是一个秘党,你会对人家怎么样呢?” “……出于对弥赛拉的虔诚,我不该让伱离开,可出于我的本心,我却希望你活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放你走,然后替你去赎罪和祈祷。” “哦,是吗?”茜茜用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人真好。” 第五十九章 赎罪券制度 “冲刺,冲!” 黑帽军第一师师长布尼安一声令下,20个敕令连便端平了长枪,在两位旅长的带领下,朝着前方的木桩冲去。 在二十步的距离和与快走差不多的冲刺速度中,他们在短短数秒间便形成了犬牙交错之势。 冲在最前面的和冲在最后面的相差了两三个身位。 “噔!噔!” 汗珠反射着烈日的光芒,裹着布包的枪杆撞在木桩上,震出了一圈粉尘。 连队长们手中的长枪并没有装上枪头,只是包了一层布,前端沾了点石灰粉。 毕竟那些铸造枪头都是消耗品,用不到十次就断了,还是节省一点好。 而冲刺结束的敕令连们并没有马上停止训练,而是根据哨声,进行混乱地重组队形。 “中下。”杰什卡走过来瞧了一眼,就在手中的花名册上记了一笔。 敕令连们垂头丧气地端着长枪,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下一组,第一师第五旅和第六旅。” 很快,第五、六旅的20人便到齐了,并开始紧张地检查武器。 站在训练场的边上,杰什卡愁容满面,这都第六天了,教会的军队随时会来,练得还是这个样子,到底行不行啊? 黑帽军团的敕令连们主要以长枪作为主武器。 本着一寸长一寸强的思想,霍恩选择了3法寻(6米)左右的长枪。 在他前世的中世纪瑞士长枪方阵,用的就是这個长度上下的长枪和大戟。 但实际上,一应用到现实训练中,问题很快便出现了。 那就是杆子太长太重,几乎没有乡民能举起来跑动或稳定地走动。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之前始创孩儿军时就遇到过,让两个敕令连共持一杆长枪即可。 让一个敕令连持长枪中段,一个持长枪后段,两个人的力量便能将这大枪抬起。 没办法,时间还是太短了。 训练一个有一定战斗力的新兵其实花费的时间不少,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 别看后世军训一两周就练得有模有样了,那是因为军训的人员最低都是高中学历。 而这些乡民,为了让他们分清左和右就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到目前都还有人搞错。 “嘟嘟——” 口哨声中,整齐并不划一的撞击木桩声响起,随后这两个旅快速整队,居然有模有样。 抬头远远瞧了一眼,杰什卡微微点头:“这还像点样子,上等。” “第二师第一旅第二旅准备!”第二师师长拉费尔高声喊道。 就在场上如火如荼地进行测验的时候,一个小个子气喘吁吁地猫着腰,跑到了第一师第二旅旅长跟前。 “科勒曼旅长,调查清楚了,那该死的孟塞,果然作弊了。” “日他山羊的,怎么作弊的?”科勒曼急匆匆地问道。 那敕令连从口袋里神神秘秘地摸出了半截绳子:“旅长,您看,他们在冲锋时,将绳子系在腰带上。 由于是两人一同持枪,冲完后,他们可以单手持长枪,解开绳子,然后重新组队。” “日他山羊的,我说这日山羊的,是怎么日山羊的突然练得那么好,原来是这么弄的!” 科勒曼勃然大怒,从敕令连手中夺过那半截绳子,便要往杰什卡那里去理论。 “嗳,等等等等。”一旁的一个青年拦住了膀大腰圆的科勒曼。 “威克多,你拦我做什么?” 威克多是第一旅的旅长,上战场之时两个旅队是要并肩前进的,所以关系不错。 威克多按着他的肩:“他们能作弊,咱们就不行了吗? 现在给他揭发,咱们什么都得不到,可如果咱们也用,能换好几顿肉食和布料呢。” “这也行?” “反正东西都吃进肚子了,还能叫咱们吐出来不成?” “嘟嘟——” 刺耳的哨声让科勒曼掏了掏耳朵眼,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杰什卡,咬牙道:“行,他不仁我不义,叫兄弟们嘴巴严点。” 在催促的哨声和号角声中,黑帽军的敕令连们望了一眼天色,便排成看不出方圆的队形,朝着食堂走去。 如今圣库制度推行,眼下这1100多人依照惯例,分成了两个百户,二十个十户。 每五个十户开一个食堂,提供最低级别的一日两餐——薯根米果野菜粥,或薯根炖薯根,或米果炖米果。 霍恩每天随机挑选一个食堂,与其共进晚餐,相当于抽查,防止克扣。 那如果想要吃肉吃更好的食物怎么办呢? 很简单,拿赎罪券来换。 偷窃赎罪券可以换肉食和白面包,抢劫赎罪券可以换布料,谋杀赎罪券可以换药材和酒一类的轻奢用品。 赎罪券的发放则要根据每日任务的完成情况。 每天百户长都会把任务分配到各个十户,十户们再带人去处理,处理得好,就会有赎罪券下发。 像黑帽军的士兵,每日的小测如果能得到上等就有谋杀赎罪券,要是中等就有抢劫赎罪券。 像中下、下等这一类的,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不然那些懒懒散散的黑帽军新敕令连们,哪有动力去训练呢? 他们有些人就是在霍恩这里,第一次尝到了烤鸡和白面包的味道。 食堂前,竖着五口大锅,大锅后几个大娘拿着半人高的大勺,锅前的难民们盛饭。 不过这五口大锅中,只有四条队伍,因为其中一个摊位是敕令连专属优先。 第五摊位不仅有米果粥还有乳酪和鸡蛋,是给敕令连的专属配给品。 十户们手中提着削去尖刺的藤条,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维持秩序。 毕竟教皇、大主教、大团长、百户长以及该死的契卡探子都会来调查巡视,影响到后续升迁和赎罪券发放。 看看布萨克,看看杰什卡,看看柯塞,谁不想进步啊?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黑帽军的敕令连们则大大咧咧地走入第五道,开始盛饭。 看到饥肠辘辘的队形,一想到古拉格教皇国的强大和武力,哪怕是训练成绩最差的黑帽军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第六十章 横睡教法 剑刃与剑刃轰的撞在一起,剑锋在强剑身和弱剑身之间来回拉扯,溅起了一溜火星。 橡木盾则时而前推挥击,时而侧让避挡。 在教堂的庭院前,丹吉和让娜各自持一把武装剑和橡木盾,进行着紧张的剑术攻防。 而在二楼的阳台上,嘉莉坐在窗棂的边缘,晃悠着双腿,啃着苹果观赏着这精巧的对决。 “cing——”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中,丹吉猛然前冲,身形居然带出了残影。 他手中的橡木盾压在让娜的手臂上,站到让娜的右侧,长剑从她手臂上方穿过,险之又险地抵在了腹甲上。 丹吉虽然在竞技场上遭遇了十连败,保持了可怕的不胜传说,但在庄稼把式的让娜面前,他的技巧还是远远胜之。 “刚刚那个技巧就是呼吸法的超凡武艺,我们一般称之为弓式。”后撤两步,丹吉向让娜介绍道,“注意呼吸和背部肌肉的配合,想象用脊椎把你自己甩出去。” 让娜皱着眉,回忆着刚刚丹吉的动作,一跺脚同样冲了出去,但却差点将脚扭伤了。 “不是这样的,你看我啊,看我看我。” 站在让娜的面前,丹吉又演示了一次,猛地冲出了一米多的距离。 而让娜则认真握着剑,开始一遍遍地尝试,可试了十来次都没有成功。 用树叶扇着凉风,丹吉微笑着安慰道:“不要急,我学会这个弓式花了足足一……” 话还没说完,让娜便猛地窜了出去,只是没有带起残影。 她扭过头,看着丹吉:“这样吗?” “咳咳咳。”丹吉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勉强竖起了拇指,“我当年用了一个小时才学会,你比我快多了。” “是吗?” “咳咳,差不多,差不多……”丹吉迅速开始转移话题,“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学得很快,甚至连剑的四种握法你都学会了。” 说到这,丹吉忍不住感慨,“如果伱是一個骑士,你的天赋和潜力,足以在竞技场上受封敕令骑士。” “我才不想当骑士。” 丹吉因为这个和让娜吵了好多次了,他知道吵不出结果,干脆抛开话题不谈。 “嗯,本来你还要练马术和马上的超凡武艺,但马你没有,我的黑威廉不让别人骑,所以只能等以后了。” 丹吉想了想,从桑坡的褡裢里摸出了两本书,递给了让娜。 让娜疑惑地接过书:“这是《骑士西里尔》?这本又是什么?” “你昨天呼吸法到达了二段,这本书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是我做过笔记的《骑士西里尔》,这本书虽然是小说,但以战争内容真实详尽而闻名,关键的地方我都做了笔记。 我知道你认识的字少,所以后面这一本是我从中挑选了专有名词和生词的解释,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杰什卡或者冕下。” 谈到这,丹吉忍不住想起教皇冕下。 这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怎么培养的,让娜是什么骑士武艺,一学就会,进步几乎没有停滞。 至于霍恩冕下,他嗯背了两周的艾尔单词,水平已经快赶上自己了。 在学艾尔文的同时,霍恩甚至还在一边学习骑士诗和各种文法、逻辑学、数学等教士七艺。 不仅是天赋,更是努力。 他每天点着蜡烛熬夜看书,吃饭手边都要放本书,做题做到深夜。 上次丹吉准备就文法指导一下霍恩,发现他的习作上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长难句。 “我出去逛逛,你再继续练习。” 拉上了桑坡,丹吉离去的身影甚至有些落荒而逃。 从修道院内走到了外面的营地,放眼望去,各个十户聚成一团享用早餐。 尽管杂乱,却依然有几分秩序,尤其是他们的头发,看上去比以往整齐得多。 按照霍恩制定的教皇国教法,要求男性头发不得超过眉毛,女性头发不得超过肩膀。 早晨必须洗脸,衣服上不准有破洞,有洞的话,修道院那边会免费提供边角料破布,并借出针线补上。 但凡是教皇国信民,在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就得起床集合。 他们要分成男营女营孩儿营,进行赎罪跑操,边跑边跟着领跑者背诵戒律。 跑操结束后,就是例行的踏步祈祷与唱圣歌,唱得最响亮的最先洗手吃饭。 早饭时间结束后,根据各个十户和百户长的安排,分别从事采集薯根,伐木,织布,喂养牲畜等一系列工作。 午饭一般都是干脆不吃,或者自带黑面包垫垫肚子,吃之前同样要唱圣歌。 晚饭前继续踏步祈祷,外加唱圣歌,晚饭后,则要听教皇冕下与古拉格金牌诵经师阿尔芒传教。 毕竟如今古拉格修道院的信民们,如今当权掌事,不是连队长,就是同教士,不可不学。 阿尔芒经常引用大段的教义,将其融合到日常生活的事迹,方便信徒理解。 至于教皇冕下,则擅长讲寓言小故事,例如说弥赛拉和圣伯雷在圣杯山遇到一个老妇人。 当地狮患严重,但她宁愿和家人住在这里,都不愿意出去,因为骑士老爷收取的地租太重。 弥赛拉感叹苛刻的税收真是猛于雄狮啊。 每次讲这样的小故事,霍恩都是绘声绘色,好像就在当场一样,说的道理也非常有道理。 而且几乎每天两三个小故事不重样,这更加巩固了他圣孙子的可信程度。 传教结束后,进行一次集体大祈祷,就可以睡觉和该干啥干啥了。 这套教法是霍恩书写,全名为《古拉格教法——从醒来到睡眠》 不过由于破折号是霍恩的发明,人们常将其念为“横线醒睡教法”,简称《横睡教法》 丹吉下了马,从这些人中穿过,而乡民则投以友好的微笑。 这位大团长被教皇冕下任命了一个监察治安的任务,每天都来巡逻。 以往骑士们总是会偏袒武装农和僧侣,可这位总是站在公簿农和流民一方。 甚至会刻意偏帮公簿农们。 武装农很讨厌他,但公簿农却十分欢迎。 他一路走来,不少公簿农会站起身,邀请骑士老爷坐下来一起吃。 不过丹吉还是婉拒了,他还得去巡视。 在巡视了一圈营地后,他闲庭信步,从营地一路走到土路的边缘。 丹吉停下了脚步,坐在一块岩石上。 他挺立身躯,望着不远处的泥泞的土路和基本恢复正常的蜂蜜河。 丹吉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皱纹的缝隙间却写满了愁苦。 教会的军队就快要到了,照理来说,他是教会册封的骑士,本该忠于教会才是。 可依照他对巴尼福斯大主教的了解,若真是这位好大喜功的主,一定会把功劳扩大。 到那时,二百个“邪教徒”的头颅都不一定能满足他的胃口。 这些平民又有什么错呢? 抚摸着剑鞘,丹吉少见地放松了姿态,躺在了石块上,呆呆地望着头顶渺远的天空。 就在丹吉快要睡着之际,一阵刻意压抑的脚步声却还是让他惊醒。 “谁!” “骑士老爷,别动手,是我!” 扶着腰间的剑柄,丹吉谨慎地审视着他。 “我是这的难民,捡柴火才回来。”那人讪笑着回答道。 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丹吉二话没说,直接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不要狡辩了,你这个探子,走,跟我去见教皇冕下。” 丹吉一眼便看出来他不是古拉格教皇国的信民。 胡子拉碴,头发垂到下巴,脸上有脏污,衣衫褴褛,裆都开了。 哪怕是新来的难民,都要先剪头发和洗脸。 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午后的休息时间,你敢说自己在外面捡柴火? 除了那些黑帽军的哨兵,这个时候,就没人敢在外面,流动黑旗不想要了吗? 一脸死灰的高堡探子直到被扭送到霍恩跟前的时候,都想不通丹吉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伪装得都那么好了! 第六十一章 大战将至 皮科坐在这间厅室内,尽管身体被绑,可依旧在东张西望。 这间古拉格修道院,室内空间高度约3法寻左右,十字形的拱柱在中间交汇,而穹顶则是掉了色的弥赛拉降生壁画。 与精致的房间比起来,这房间内的装饰品以及家具却显得那么简单——那就是没有。 整个厅室都空荡荡的,只有最中间一把椅子。 皮科被困在椅子上,只能百无聊赖地数着壁柱上的莨苕叶花纹。 在告知了对方自己的身份后,大半天了都没有人来。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呢?不都老流程了吗? 不专业啊这群人,皮科撇了撇嘴,啧啧摇头。 作为昆西派来的使者,皮科此行有两个任务。 第一个是预先和秘党们达成合作,商量好交人和头颅的问题。 这個教会和秘党潜规则商议,皮科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 第二个问题,就是替昆西来问的,他希望这里的人不要一开始就投降,而是假打一场。 打伤他们几个人,这样昆西就有理由从茜茜手中多分一杯羹。 说实话,他如果不是带着第一个问题来的,恐怕波讷德那边是不会轻易让他过来。 那个该死的波讷德,一门心思全部放到女人身上去了。 这边正胡思乱想着,铁钉杉木门被人轰然推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几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这应该就是那些起事的秘党了。 “实在不好意思,是教会那边的兄弟吗?来人,快解绑。” 在奇尔维斯的吆喝下,几个护卫纷纷上前,手忙脚乱地给皮科解开了绳索。 “实在不好意思,先前那是咱们教堂的神殿骑士,向来是这样的,他是杜尔达弗神甫的亲信,我们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那他怎么老说教皇冕下,教皇冕下的?” “那教皇是咱们推上去的替罪羊,平日里为了照顾小民,都是喊教皇的,应该是喊习惯了吧。” 扶着皮科的肩膀,马德兰笑道:“老弟叫我们等得好苦啊,教会天兵什么时候到啊?天兵一到,我等立刻投降。” “不急,不急。”挣开马德兰的粗手,皮科站起身,活动着被绑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仿若无人地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他活动了半天身体,将头发向后拢了拢:“杜尔达弗神甫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关押在哪儿了?” “神甫老爷好着呢!”马德兰的笑容有些僵硬,“啥事没有,安安静静的。” “哦,那身体怎么样呢?没受伤吧?” “轻伤轻伤,神甫老爷连个疼字都没说,那尸体可太健康了。” “啊?” “马德兰大哥的意思是身体特别健康。”格兰普文将马德兰挤到了身后,“毕竟不能外出,每天就待在一个小房间里,比之前瘦了好多。” 皮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杜尔达弗神甫被他们拘禁着,又不能外出,除了锻炼估计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既然杜尔达弗神甫没有事,咱们就能谈谈正事了。” “坐。” 几名宗座卫士搬来了小圆桌和马扎,皮科和这几人一同坐下。 知道这些人是起义暴民的高层,皮科没弄什么寒暄一类的,毕竟不认识,就直入主题了。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这次的洪水来的不是时候,如今胡安诺那个异端分子和康斯坦斯主教斗得厉害。 千河谷到处都是打着胡安诺旗号的暴民,各路秘党更是煽风点火,搞得猎魔人团不得不到处剿杀。 巴尼福斯大人想要干出点实事来,做个榜样,在康斯坦斯阁下以及国王面前好好露个脸。 主教大人对外宣称你们有一万人,是盘踞在附近最大的一股叛军势力,实力之强悍,非比寻常。 我的意思,你们明白?” 马德兰和奇尔维斯等人面面相觑,格兰普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见这几人还是没有领会,皮科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 “我就不遮遮掩掩了。”直起身,皮科伸出了五根手指,“四百个邪教徒的人头,尽量要男性,然后那个什么教皇啊,主教啊,得活捉。” 马德兰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他右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腕却被一旁的奇尔维斯直接握住。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要是直接砍头的话,咱们只有这么多人,那些乡民一旦被惊起来,逃走怎么办?”格兰普文站到马德兰的身前,挡住了皮科的视线。 皮科上下打量了一眼格兰普文,老气横秋地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没那么新。” “来,我教伱。”笑嘻嘻拍了拍膝盖,皮科探身向前,“这噶人头,得巧立名目。 找个带头的说不会拿他们怎么样,顶多关几天,然后用绳子给他们系起来。 一批批带走,一批批杀,杀前面的人,不要让后面的人看到了。 最好呢,人头还要处理一下,比如画几个魔鬼纹身,往嘴巴里插两颗猪牙,不然谁信他们是秘党啊,对不对? 堆在车上的时候,同样有技巧,小孩和女人的放在最底下最里面,外面都放成年男子。” 这下换成格兰普文的表情不自然了。 皮科这时还没有发现格兰普文等人神色的变化,依旧在滔滔不绝。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们肯定想投降了事,但算你们倒霉,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投降就能解决了。” 皮科翘起了二郎腿:“你们这次闹出的声势太大了,不仅是那个假教皇得交出来砍头,按照巴尼福斯主教的意思,你们这几个红衣主教都得交,不过嘛……” “不过什么?”将马德兰挤到最后面,奇尔维斯走到格兰普文身旁,与其并肩。 “不过这件事上,我倒是可以帮个忙,比如把你们放走,然后说你们已经死于战场。”皮科双掌交叉,放在膝盖上,“只要你们能先帮我们一个小忙。” “小忙?” “对,我想要你们,跟我们打一场假仗!” 第六十二章 赌国运(上) “诶嘿嘿,鸡汤来喽。” 夜色如水,甚至有些寒冷,马德兰的声音在此刻显得那么暖和。 他端着一大锅鸡汤,迈着快速的小碎步,走入了这间名为用餐室的抄写室中。 喷薄欲出的鸡汤香气从锅盖的缝隙中飘出,在场的教皇国高层主教们鼻翼微动。 将鸡汤放在五米来长的抄写台上,马德兰用围裙擦着手,他四下里望望:“喝呀,你们怎么不喝呢?” “杰什卡,你坐,咱们先喝两口汤再说。”霍恩笑着向在场的主教解释道,“这是我特地吩咐后厨,犒劳大家的夜宵。” 站在墙边地图旁的杰什卡,顺从地坐到了桌边。 拿起陶碗舀了一碗汤,马德兰将其递给了杰什卡:“来,趁热喝。” 在场的七八人各个都分到了一碗汤,连站在门口的卫士都有。 像鸡腿鸡翅鸡胸一类的,自然进了主教们的肚子,而卫士们只能吃鸡头鸡爪。 尽管教皇国幅陨辽阔,物资丰沛,可这样的鸡汤,却不是卫士们每天都能享受到的,自然没有怨言。 拿起勺子,奇尔维斯舀了一勺鸡汤,想要送进嘴里。 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才能顺利地将汤给喝下去。 “这味道有点怪怪的。” “有鸡汤喝就不错了,挑剔什么,你不喝我喝。”马德兰翻了个白眼,喝了一口,“啧啧,不咸不淡,味道好极了。” 一旁的格兰普文则拿出了一小杯麦芽酒:“我看,你估计是少了这个吧。” 奇尔维斯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明天有要紧事,我就只喝这一杯,就一杯哈,谁来劝都不行。” “谁劝你了?” 旁边的布萨克等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向来严肃的丹吉都微笑着抿了一口鸡汤。 “好了好了,严肃点,我们这开战术会议呢。”嘴上挂着笑,霍恩用手中的权杖敲了敲桌子,“肃静啊,肃静。” 吹了一口碗中鸡汤中升腾起的水雾,霍恩笑着对杰什卡说:“马德兰刚刚不在,你把咱们的计划再简述一遍吧。” “是,冕下。” 杰什卡指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简易地图说道:“请看,这便是我们和教会的那個民兵队长约定的交战地点,小泥沟。 这个地方原先是一个小斜坡,为一处武装农的田地,两侧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小树林,在边缘有一圈篱笆墙。 洪水之后,这部分原来的土路变得泥泞,限制了战场的宽度。 不管他们人数多少,在这里一定施展不开,原本这个路线是但凡是有脑子的指挥官来选定的话,一定会避开这里。 但由于敌方的自私和傲慢,居然真的把途径地点定在了这里。” 杰什卡用一根小树枝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着:“正面的这个缺口咱们可以安排黑帽军,用以吸引注意。 咱们的近卫军和圣杯骑士团则埋伏在侧面,择机突袭。 那些披甲军士由圣杯骑士团,兵分两路,将其围歼。 宗座卫士只要纠缠住守夜卫兵即可,待黑帽军击溃农奴兵,便来支援。 到那时,我们便可有心算无心,以两面包夹之势,击溃敌军。” “计划倒是无可指摘。”格兰普文挠了挠脑袋,“可黑帽军真的能击溃农奴兵吗?” “近来黑帽军的训练成绩突飞猛进,我认为他们勉强能满足要求了。”霍恩喝了一口鸡汤,“杰什卡,伱说呢?” “万无一失,冕下,但凡有一个教会的士兵踏过篱笆墙一步,我就改姓鼻涕虫。”杰什卡斩钉截铁地回道。 “诸位,教皇国兴败,就在此一战了。”霍恩点点头,他举起手中的陶碗,“不早了,大家喝完这碗汤,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喝完鸡汤,在场众人各自散去,霍恩迈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卧室。 可当他躺在那张大床上的时候,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眼睛怎么都闭不上,就这样不停辗转反侧。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逐渐高挂,就当霍恩准备干脆起床,醒着待到晨祷的时候,嘉莉的手臂从一旁伸了过来。 温暖的湿气让霍恩的耳朵痒痒的,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 “帕帕,你们明天要去打仗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去进行特别骑士竞技大会,不去打仗。” “真的吗?我不信。”嘉莉鼓起了嘴巴,“你们明明就是去打仗的。” 霍恩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还知道了?” “我可日他山羊的不是傻瓜!” 霍恩瞪大了眼睛:“这谁教你的?” 嘉莉支支吾吾地却不肯继续说话,只是伸手环抱住了霍恩的腰,将霍恩的脑袋按在她的波谲云诡之中。 枕着嘉莉的宽阔胸怀,霍恩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帕帕,那你明天走了,还会回来吗?” “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沉默了半晌,霍恩呢喃道。 霍恩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说给嘉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躺在嘉莉的怀中,睡意久违地爬上了霍恩的脑门。 将脑袋枕在两瓣温暖的肉中间,仿佛漂浮在柔软的海水中,霍恩的眼皮越来越沉。 沉默了好久,嘉莉抱着霍恩的脑袋,低声道:“帕帕,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别闹。”霍恩眼睛已经合在了一起,可还是不忘拒绝,“你连自己的魔女能力都忘了,手无缚鸡之力,老老实实待在家吧。” 撅着嘴,嘉莉没有回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了霍恩的头顶上。 感受着脑袋柔软的触感,霍恩再也睁不开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胸峦如聚之中,霍恩仿佛释放了长久以来的疲惫与紧张,睡得异常香甜。 “冕下,冕下。” 格兰普文的声音从霍恩的耳边响起,霍恩迷迷蒙蒙中睁开眼,仿佛眼睛刚刚闭上。 “到时间了吗?” 格兰普文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身体,微熹的晨光顺着十字花窗倾泻进来。 霍恩瞬间便清醒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是晨祷时,即5点的时候起床集合并出发,那时的天应该还没亮。 霍恩心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好像睡过了。 猛地从床上跳起,霍恩管不了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了。 他窜到了卧室门边,才走出门,便见到杰什卡正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怎么回事?” 望着裤子反穿,将衣服下摆匆匆塞进裤腰中的杰什卡,霍恩厉声问道。 杰什卡则是满头大汗:“本来说鸡鸣三声或让僧侣敲钟叫我们起床的,但今天鸡没叫,钟也没响,我以为自己醒早了,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发现不对……” “鸡没叫?为什么?” “咱们唯一的那只报时鸡,好像,昨天晚上被厨娘做成鸡汤了。” “你们没吃出来吗?不是叫他们用那只摔死的小母鸡吗!?” “没有……” “敲钟的僧侣呢?” “先前汤利进攻修道院时,被误伤,死了。” “没有安排新人吗?” “有,是两个武装农,但那两个武装农加入了黑帽军,您勒令所有黑帽军集体睡在军营,所以……” 此时,奇尔维斯等人同样反应过来,他们从走廊的尽头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 “冕下,布尼安和拉费尔已经开始集合部队了,近卫军那边也在集结。”赤着脚,奇尔维斯匆匆地边走边喊道。 “报时鸡的事,我去问了。”马德兰急得浑身打颤,“厨娘那边说那只小母鸡从高处摔死,是受了魔鬼的诱惑,灵魂下了地狱,所以不能吃。 您又吩咐,不论什么情况都要做一锅鸡汤,虽然十分地不舍,他们还是把那只报时的公鸡给宰了。” 霍恩一时语塞:“天都亮了,咱们这么多人,一个起床的都没有吗?” “咳嗯。”奇尔维斯咳嗽了一声,“冕下,其实很多人早都醒了,但只有我们这几个主教敢出来。 按照《横睡教法》,鸡鸣三遍或钟响前起床外出,被视为不经允许夜间出行,违反教法,是要被罚鞭刑的。 您前天才因为这件事,将一名旅长撤了职……” 连吃了两记回旋镖,霍恩只感觉血灌瞳仁:“咱们晚了多久?” “咱们应该在晨祷时(5点)起床,在黎明时(6点)出发,辰经时(8点30)开战,现在应该是在黎明时过一点点。” “把他们全都给我叫醒,马上出发去小泥沟。” 第六十三章 赌国运(中) “怎么搞的?” 昆西跳着脚地大骂道:“知不知道什么是时机啊?本来应该是清晨突袭的,这都快中午了。” “还不是因为您偏要走小泥沟,说要打他们出其不意,否则马车怎么会陷到泥坑里呢。” 不知是谁轻声嘟囔道。 昆西的脑袋扭转了210度,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谁,谁在说话。” 昆西视线所及,只有一群用树叶和木片给自己扇风的守夜卫兵们。 他们敞开了衣服的前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歪斜地坐在路边的石块、枯木或木桩上。 面对昆西的眼神逼视,他们要么茫然,要么就是若无其事。 昆西恨恨地收回眼神,继续监视那几个满头大汗的公簿农修理马车。 此刻,在小泥沟斜坡前大约一里的位置,十辆大车此刻正堵在路的中间。 其中有三辆大车在泥泞和颠簸中折断了车轴,车轮陷入了泥土,不得不停在路边。 昆西却不能抛下这些货物,洪水后的千河谷到处是强盗土匪,甚至有打劫的强盗骑士。 要是自己这杆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帜走了,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扑上来呢。 阳光炽烈,照得人满心发慌,连粘着汗水的头发都反射着阳光。 几头肥壮的驽马不停地打着响鼻,用尾巴烦躁地驱赶来回飞舞的苍蝇。 农奴兵们撑着手中的木棍,三三两两地倚靠着,或者干脆直接坐在泥地上,互相为对方捉着虱子。 唯有那二十几名披甲军士们,坐在各自携带的小马扎上,仔细地用磨刀石磨砺剑锋。 和守夜卫兵一致的是,他们的嘴中也在骂骂咧咧。 望着高挂的日头,昆西将手中的马鞭卷成了圆盘型,不断地给自己扇着风。 不论他怎么扇,却无法扇去心中的焦急。 尤其是看到波讷德和茜茜这一对奸夫银妇在那里你侬我侬的时候,他更是感觉心中一团火腾腾地上涨。 他叫人检查车轴的时候,便发现那些车轴好像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茜茜干的,可昆西的直觉却告诉他,就是茜茜。 就是因为她早上的时候挑事,非要检查马车里的货物,导致昆西延迟了一根蜡烛的时间(1小时)才出发。 怕秘党们久等不至后跑路,昆西催促马车快行,这才导致了车轴断裂,又耽搁了快半根蜡烛的时间。 按照昆西的想法,他们应该是正常出发,正常到场,然后遭遇敌袭。 己方受伤,节节败退,把里子(货物的分成)拿到手。 昆西自己再绝地反击,一骑冲营,斩首十余人,拿下大胜,把面子拿到手。 这样一来,己方有人受伤,是为了保护货物,而之所以一开始会失败,则是因为被突袭了,猝不及防,自己则力挽狂澜。 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相当完美。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检查货物加车轴断裂两件事,直接让他晚到了不知道多久。 要知道,秘党们由于要秘密行动,而且经常被背叛,所以对时间非常敏感。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望风而逃。 久等不至,他们说不定会以为是昆西骗他们,然后去抄他们老家后路去了。 最让昆西无奈的是,这种事昆西的先辈们还真做过。 在秘党们的心中,教会的信誉,早在这样的事件中一次次消耗干净了。 为了稳住他们,昆西派出了自己的亲信皮科又去传信了。 假如他们跑了,就赶紧把他们叫回来。 昆西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木桩上,不顾烈日的刺眼,如同一块望夫石一般,等待着皮科的身影。 “昆西队长,要不先走吧。”举着那惺惺作态的羽毛扇,茜茜从一旁走出,“这些货物咱们放一放,留一队披甲军士和我的几个护卫看守吧。” 昆西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哈哈,我不去,怎么能陷您于险地呢?” “我的这点货物,怎么能和剿灭秘党这样的事情相提并论呢?” “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主教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的?”一旁的波讷德帮腔道。 咬着牙,瞅了一眼波讷德,昆西勉强露出了一個笑容:“把您留下来,要是遇到了强盗土匪怎么办呢?” “我和你们一起去就是了,这叛匪不过是乌合之众,难道您还拿不下吗?” “可你看这现在到处都是强盗土匪,要是咱们走了,这些货物谁来看着呢?” “区区几车货物,对于我们美格第商会来说,不值一提。”茜茜用羽毛扇捂着嘴巴,“我们商会向来对吾主的事业上心,如果是出于剿灭秘党,我的女主人凯瑟琳绝对愿意弥补您的损失,比市价还要高两成。” 该死的,这些货卖去黑市能溢价十成甚至九成! 昆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您该不会是畏惧叛匪吧?要知道,伱打的可是咱们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号。”波讷德讥笑起来。 被波讷德和茜茜两头一堵,昆西脸色逐渐铁青:“那好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两位可要小心啊。” “你这是在威胁我?”波讷德勃然大怒,却被一旁的茜茜挽住手臂。 茜茜优雅地提了提裙摆:“不劳您操心,波讷德修士会保护我的,对吗?” “那是当然。”波讷德昂首,“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报告给巴尼福斯主教的。” 憋了一肚子火的昆西无视了这俩人,冲入了那些农奴兵中,开始无双。 “起来,你们这些懒狗,没卵子的东西,都起来,要出发了。” 马鞭挥舞,带起残影,抽出了一条条血肉,农奴兵们屎尿与血泪共一色地爬起,颤抖着站起身。 绷着脸,昆西站到一辆马车的顶上,高声喊道:“缇斯奎,你带半队披甲军士留下,把马车的缰绳解了,剩余的人,跟我去剿匪。” 跳下马车,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比预定的时间晚了约一根半蜡烛的时间。 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些秘党能多一些耐心和勇气,不要见不到人就逃跑。 假如已经跑了,希望皮科能动作快点,把他们叫回来,或者重新约定位置。 留了半队人和十来个农奴兵,剩下的人则排成队列,向着小泥沟的方向跑去。 烈阳如火,焚得步行的众人满头大汗,尤其还是在这种泥泞的斜坡。 士兵们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武器驱赶蚊虫苍蝇,泥巴、碎叶、发酵的动物尸体,将士兵们溅得满身都是。 随着距离小泥沟的篱笆墙越来越近,昆西的心越来越沉,都到这个位置了,预想中的伏击还没有发生。 正在焦急间,却见前去通知古拉格修道院那边的皮科,正鬼鬼祟祟地从树丛中钻出。 将皮科拉到暗处,昆西低声质问道:“怎么样了?他们人呢?不会已经跑了吧?现在可以出来了。” 面对昆西的连环提问,皮科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您,您怎么提前动了?” “茜茜那个表子害的,而且我也怕他们跑了,你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皮科拍着大腿,连连跺脚,“什么跑了啊,他们还没来呢!” “你,你再说一遍?!” 昆西本以为自己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够久的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秘党居然迟到了两个小时。 不是说秘党很有时间观念吗? “那怎么办?我们都快要走过预定的伏击地点了,我也不能下令让他们休息。” 昆西压低了声音:“我怀疑茜茜以及波讷德那边已经发现咱们和秘党的交易了,可不能露馅,或者你去通知他们,换个伏击地点?” 皮科苦笑道:“来不及了,您还有秘党,这时间卡得太好了。”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伴随着呼喊与脚步声。 “发现叛匪!发现叛匪!” 第六十四章 赌国运(3) 盛秋的烈日依然耀眼,似乎是要把先前暴雨时的缺席全部补回来。 地面上升腾着潮湿的水汽,半空中却被阳光照得扭曲。 这样异常的天气,哪怕是千河谷的最老的老人都没有见过。 站在小泥沟的山坡的树上,杰什卡用独眼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出现在小树林和灌木丛间的教会军队,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教会的军队还没有走过篱笆墙,他们迟到了两根蜡烛的时间,居然不算太晚。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到现在都还没过小泥沟,但起码到目前为止,不用改姓鼻涕虫了。 “冕下。”杰什卡从树上跳下,“对方已经走过预先的伏击位置,咱们的原先的计划可能不太管用了。” 那个伏击的位置,是道路上最窄的,目前他们所在的这个战场,比较宽阔,黑帽军很有可能堵不住。 况且己方迟到了,直接迎面撞上了敌人,这还伏击个集贸啊? 霍恩握着腰间的霍恩授首剑,脸上浮现了一种绝望的平静。 为什么他做的计划没有一次成功过? 永远在事已至此,永远在擦屁股,永远在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损失最小化。 难不成自己许过布局和计划永远会失败的誓言吗? “杰什卡,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你来说说怎么打吧。” “我认为,应该让黑帽军和近卫军175個敕令连在正面战场组成三个大方阵,堵住小泥沟缺口,进行大兵团会战。 其中黑帽军左翼强攻,中军佯攻,近卫军右翼防守反击,攻破农奴兵后,黑帽军左翼侧击,击溃敌军中军后,黑帽军左翼与中军共同进攻守夜卫兵。 孩儿军的35个敕令连则作为腾跃兵,和圣杯骑士团一起埋伏到两边的灌木丛中,伺机对敌方的披甲军士发起进攻。 这是我们惯用的老战术了,在诺恩语中,它叫芬里施战术,翻译成法兰语则叫旋转门战法。” “就这么办。”霍恩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霍恩这边在排兵布阵的时候,昆西那边同样在鸡飞狗跳。 昆西骑着马来回奔驰,一副十分繁忙的样子,而他手下的那几个亲信和守夜卫兵同样在到处跑动。 “伏击!”骑在一头驽马上,昆西大声地吼叫声,“快列阵啊。” “这算什么伏击?”波讷德同样骑在驽马上,不解地问道,“不是正面撞上了那些叛匪吗?” “突然出现,难道不是伏击吗?”昆西一副来不及解释的样子,“二位快躲好,不要伤到了。” 可大家都是突然出现的,在行军途中撞到一起了,这算是什么伏击啊? 互相伏击啊? 况且就算是伏击,人家也妹来袭击啊,就波讷德看到的场景,那边的叛匪比他们这边都要慌乱呢。 不过波讷德的疑问并没有问出口,因为茜茜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战场毕竟不是别处,为了茜茜小姐的安全,波讷德还是没有继续挑刺。 狭窄的泥泞的坡地上,农奴兵和守夜卫兵们推搡着,黑帽军和近卫军互相叫骂着,交错践踏的草鞋将原本只是泥泞的土地踩成了烂泥。 旁边的树林中,蓝冠鸦发出了悦耳的叫声,为他们伴奏。 带着臭气与水汽的暖风吹在教会大军的后脑勺上,也拂在古拉格教皇国大军的脸上。 前后相隔不过半分钟,双方终于各自列好了阵型。 占据小泥沟战场北侧高地,列阵在篱笆墙前的,是古拉格教皇国两大军团共计175人的大军。 其中黑帽军分成左翼和中军,两个战阵展开队形,都是60个敕令连排成6行10列的阵型。 尽管敕令连们穿着麻布制成的短袍,但没有人是破衣烂衫,都打着补丁。 衣服可能五花八门,但乌泱泱的黑色兜帽却几能连成一体,每两个敕令连共持的那一杆长矛在阳光下露出了麻麻赖赖的寒光。 至于右翼的近卫军55个敕令连,则摆出了5行10列的战阵。 与先前拿着柴门和木锅盖上场不同,有了让娜的电弧炼铁炉子,他们基本上算是鸟枪换炮了。 第一排仍旧由臂膀有力的大汉担任,他们手提半人高的木板盾,手中则提着短剑。 而后四排则是拿着四米锻造长矛,腰间挂着短斧的历战宗座长矛卫士。 和比较马鹿的黑帽军不同,宗座卫士训练时间更久,伙食更好,所以他们是能够单人持四米长矛的。 由于两翼分别是友军和灌木丛,灌木丛里还藏着友军,所以近卫军团并未在两翼安插刀牌手和腾跃兵。 改为在队形的最后,安排了五个弓箭手,他们都曾经是猎人。 近卫军原先的40多个敕令连,扩充到55个,除了从红磨坊村中提拔外,还从第一百户中选取了不少武装农。 这些弓箭手和第一排的盾兵,很多都是武装农出身。 至于不远处教会的大军,人数同样不少,一共有204人。 他们分为两股,左侧是勉强排成五行十列的守夜卫兵,右侧是排成了混沌百出圆阵的农奴兵。 十八名披甲军士并不直接参战,而是作为总预备队,围绕在民兵队长昆西的周围。 “这还有模有样的呢。”昆西骑在马上,眺望远处叛匪的阵列。 皮科苦笑道:“起码看起来像一点,这群秘党都是新手菜鸟,没什么经验和职业精神,唯一值得赞颂的,就只有这认真的态度了。” “认真好啊,这认真才演得像。”昆西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皮科点点头:“安排好了,都是嘴巴严的,听说有钱拿,那几个甚至还问,能不能根据伤口大小发钱呢。” “滚蛋,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我这是买断。”昆西没好气地说道,“顶多给他们付医药费,本来就是白拿的钱,又没什么危险。” 和那些演戏的弟兄商量好,昆西叫人监视住波讷德和茜茜两人,这才放下了心。 尽管过程很曲折,但起码结果差不多,顶多就是留下了一些小污点。 骑着马来到了最前列,意气风发地将马鞭指向前方,昆西大声喊道:“敌袭!列阵防御!” 握着霍恩授首剑的霍恩,手心微微出汗,见杰什卡点头,他才抽出那柄手半剑: “前进!” 在泥点的飞溅和杂乱的脚步中,这场堪称古拉格教皇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小泥沟大会战,终于开始了。 第六十五章 赌国运(4) “绳子都系好了吗?” 黑帽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威克多朝着手下九个敕令连的连队长喊道。 “系好了。”九个敕令连齐声喊道。 他们腰间的腰带上,都系上了绳索,这样在行进和冲锋时,都能保证基本的整齐。 “科勒曼旅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算作弊啊?”摸着那根绳索,一名黑帽军的连队长问道。 一巴掌扇在身边青年的后脑勺上,科勒曼骂道:“这么软弱的口吻,我还以为你是近卫军呢!” “近卫军又算得什么了?” “什么近卫军,不就是仗着资历老一点吗?呸!” 这个话题迅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他们怨声齐动地骂道。 毕竟近卫军向来多吃多占,资源就那么多,近卫军多吃点,黑帽军就得少吃的,自然会嫉恨。 黑帽军嘴上硬归硬,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作为教皇的嫡系军团,近卫军的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他们高一截。 况且,人家是阻止了夺门之变的功臣,自己这边有不少人是夺门之变的参与者。 为了向教皇冕下证明忠诚,并洗清污点,黑帽军的连队长们,不吝于使用一些额外的小手段。 那就是绳索连环。 既然不够整齐,那把绳子系在每一排每個人的腰间,互相拉扯着,不就整齐了吗? 简直就是天才战术家。 如果有任何一名将领来看,这都是低血压的治疗良药。 这么一弄,有一个人跌倒或出事,那甚至就会导致全旅乃至全师被一起绊倒。 先前这法子,就被杰什卡严厉制止过,但为了能够在这场“特别竞技活动”中表现出色,作弊就作弊吧。 圣父要是有意见,怎么可能不下凡呢? 既然没下凡,就是说明没意见。 要是说规则,那规则没说不准用绳索啊。 至于摔倒和被连累的可能,黑帽军们并不在乎,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了能上极乐山,怕什么? 再说了,他们还带了小刀呢,不行割断绳子就是了。 用脚使劲跺了跺地面,仿佛是要把那些烂泥踩实,防止滑倒。 抬起头,威克多眯起眼睛。 阳光正烈,正能照亮眼前混乱走来的农奴兵们。 将绿色的眼睛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大约七十步外农奴兵们。 农奴兵只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们并非农奴,大多都是公簿农和流民,只有少部分是领主的隶农。 不过领主的隶农还承担了一些家养仆从的位置,是主家的亲信,不太会上战场。 对于流民来说,隶农反倒是公簿农的高级形式。 他们想跪还没这门路呢。 如同便桶中浮在尿水中的大便,那些农奴兵们聚成一个个小团,一会儿和这边贴在一起,一会儿和那边贴在一起。 拥挤的地方,仿佛站脚的地都没有,宽敞的地方,向同伴喊话都听不清楚。 这些农奴兵身穿满是破洞的麻布衣裳,将布满雀斑、鞭痕与瘢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就外形而言,和几个月前的威克多别无二致。 就身体素质而言,伙食才好了两周,才训练了两周的威克多,没比他们好多少。 可威克多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在这群人中,最有战斗力的团体,恐怕就是流民中精英兵种——无赖混混了。 他们以欺骗和勒索小民谋生,时常打架斗殴,好勇斗狠,打烂仗自然是平民之最。 这些人曾经是威克多这些公簿农们最害怕的群体之一。 当这上百的农奴大军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些曾经让他们害怕的人出现的时候。 不仅是威克多,大部分黑帽军的士兵们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们的心脏在紧张地砰砰直跳,口干舌燥,不少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握着枪杆的手暴起了青筋。 这却并不是害怕。 当他们握紧手中的六米长矛时,原本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突然失去了恐惧的土壤。 那感觉,与其说是对胜利的渴望,不如说是对胜利的自信。 “哦诶!”一名无赖混混好像是认出了威克多,兴奋朝这边喊道,“威克多,你还投了秘党?快过来,让爷狠狠踢你的屁股,好久没踢了,脚痒痒。” “哈哈哈哈——” 农奴兵们纷纷嗤笑起来。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平了手中的长枪,威克多默默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六十步,五十步,三十步…… “冲刺,冲!” 在一声整齐的呐喊中,整个敕令师,一共60个敕令连,集体冲了出去。 长枪如林,在疾驰中互相碰撞,发出了叮叮的金属碰撞声。 尽管有绳索,但他们还是只能保持二十步(十米)以内的距离相对整齐。 跑了还不到十步,便听到一声惨叫。 由于地面湿滑,一个敕令连脚下没踩稳,哐当一声滑倒在地。 “等等,我摔倒了!” “来不及了,继续冲啊!” 这种时候,哪能停下来等他。 感觉到身侧绳索一沉,他两侧的同伴来不及多想,便直接咬牙提起了绳索。 于是,那敕令连瞬间仰翻在地,绳索将他的腰提起,两腿朝天,在地面上拖拽。 他的后脑勺在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沟壑,裤裆更是在挣扎中炸线,露出了另一根甩动的长矛,对着农奴兵们突刺向前。 滑稽的一幕,那些无赖混混,乃至身旁的农奴兵们都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可随着黑帽军的快速靠近,他们口中的笑声越来越小。 不断挥舞手中的刀匕和刺棍,无赖们发出恐吓与威胁,试图勾起旧日“好友”一些熟悉的回忆。 这并不能阻止黑帽军一往无前的冲锋。 当那些明晃晃的矛头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中的刀匕。 手中长矛穿入人体的触感,的确和穿入木桩不一样。 威克多细细地感受着矛尖划破皮肤,深入肉体,扎入骨髓的感觉。 被穿在长矛上的无赖混混们,无助地挥舞着四肢,甚至还在被黑帽军们往后推。 凄厉的叫喊和恸哭骤然炸响,血雾弥散在空中,融入潮湿的水汽里。 长矛戳刺,洞穿人体,农奴兵们一个个倒下。 眼前的人前一秒还站着,下一秒便捂着肚子上的血窟窿倒在泥地中。 那些农奴兵不是没试图反击,只是,他们才发现手中的武器最多只有两米长。 对面的黑帽军敕令连手中的长矛,则有足足六米长。 黑帽军站在那让他们打,他们都打不着。 长手打短手,还是高打低。 血水像小溪一般在地上流淌,烈日为它披上一层泛着血色的透明金光。 在血水小溪之上,疼得满地打滚的伤兵,在黑帽军的脚下发出了哀嚎。 望着这一幕,黑帽军哈哈大笑起来,首战告捷。 这功劳能换算成爵位和土地的,这下能在近卫军面前好好地长长脸了。 哭声中的笑声过于刺耳,如此地狱乐的场景,直接让不少农奴兵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魔鬼”“魔物”的名字,开始朝后突进。 这反倒让黑帽军有些疑惑了。 不就是个类似骑士竞技大会的东西吗? 又不是打仗,怎么还骂人呢? 输不起了是不是?是不是输不起了?! 击溃了正面的农奴兵,第一师的黑帽军开始重整队形,准备夹击敌军中军。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给坐镇二十步外大本营的霍恩报捷。 “传下去,首战告捷!准备夹击中军!” “传下去,中军大捷!” “传下去,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第六十六章 赌国运(5) 小泥沟之上,红枫叶从树林中飘落,鲜红的血水在黄泥上流淌。 一具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倒在地面上,而中军的喊杀声仍在继续。 血腥气已经先一步在另一边蔓延开来,可近卫军团的五个旅以及五个直属弓箭手连队仍旧在与守夜卫兵僵持。 指挥这场作战的,是近卫军代理师长和第一旅的旅长达斯。 达斯是武装农出身,红磨坊村人,真要算起来,他还是教皇冕下的远房亲戚呢。 真正的根正苗红。 不过,在这个时刻他却陷入了一种迷茫与不解之中。 按照杰什卡的吩咐,在中军被破之前,他们既不准进攻也不准后退。 杰什卡这么安排,第一点是因为宗座卫士的战斗力,实际是比不过守夜卫兵的。 人家守夜卫兵虽然训练少,是民兵性质的,可好歹经过正统训练,还有战斗经验。 要是让一個宗座卫士和一个守夜卫兵单打独斗,八成是打不过的。 第二点,则是为了迷惑敌军。 近卫军的宗座卫士们不向他们发起进攻,他们无法受伤,肯定不会全力出击,只会想着怎么受伤。 这样,把抗线的农奴兵全部干光,就能三面包夹,哪怕有哪些披甲军士都回天无力了。 秉持这个思想,杰什卡给近卫军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在近卫军55人的大方阵中,前排的大盾牢牢挡住了守夜卫兵们钩矛的“进攻”。 不过与其说是进攻,达斯更感觉是杂耍。 那些守夜卫兵的行动太诡异了,他们握着钩矛的手就跟涂了黄油一样,动辄掉落。 甚至卫兵们会时不时空门大开,还会故意把脑袋探过来,说一些奇怪的“兄弟动手啊。”“帮帮忙,砍一刀。”的话。 难不成是诱敌进攻?后面有伏兵? 可他们就这些人,达斯一眼能望到底,根本没伏兵啊?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秘党到底在干什么?”皮科无奈地抱怨道。 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个时候都该昆西出场,力挽狂澜了。 昆西队长都来催了,可这些秘党叛匪就跟铁乌龟一样。 这胆子未免太小了。 不过想想对面之前的事迹,皮科甚至感觉有些合理。 他咬咬牙,凑到前排,对一个守夜卫兵低语了两句又退了回来。 在一阵交头接耳后,前排的四五名守夜卫兵突然一声大喝,猛地一齐向前冲去。 要跳荡进攻了吗? 达斯精神一振,他高吼一声:“近卫军!” 弓腰屈膝,握紧手中的长枪,达斯双眼紧紧注视那几人的动作。 只见他们大跨步冲来,然后将胸膛朝着矛尖凑去,就差几厘米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猛地向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啊? “不行了,前排损失太严重了,先后撤,整理队形。” 皮科的声音传入耳朵,其他守夜卫兵不明所以,还是听从命令缓缓后退。 达斯彻底迷茫了。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快以为真是自己刺死的他们了。 “达斯旅长,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 达斯揉着太阳穴,望着满地哀嚎的守夜卫兵,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自我怀疑中。 “怎么办?到底追不追?” “追吧,要不他们都逃跑了。” “那战后,杰什卡军团长不会怪罪我们吧?” “这么软弱的口气,你不会是黑帽军学的吧?” “他都是黑帽军的军团长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是教皇冕下的兵。” “兄弟们呀!咱们可是刀枪里滚出来,可别丢脸啊。” 经过简单的交流,宗座卫士们还是下定了决心,追! 不能让黑帽军那些狗腿子臭外地的坐到他们近卫军头上去了。 先前教皇冕下传教时,可是说过,将领在外面,国王的命令可以不接受的。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整齐的口号声中,宗座卫士们开始谨慎地前压。 就在达斯试图跨过地上哀嚎的守夜卫兵前进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达斯的大腿。 达斯立刻从腰间抽出了短斧。 “你干什么去?来砍我啊。” “你都倒地了,还砍什么?放开我。” “都说好了,倒地又没伤口,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给我一刀快点。” 达斯懵了,不仅仅是达斯,跨过那些守夜卫兵的宗座卫士们都懵了。 他们可不知道教皇国高层和昆西他们的秘密交易。 霍恩他们更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件事,那不就把“特别竞技行动”这个谎言给戳破了吗? 达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按照教皇冕下的说法,这是一场等同小圣战的竞技活动,从这名守夜卫兵的话语来看,这是想要上极乐山了。 想到这,达斯对这位其貌不扬的守夜卫兵肃然起敬。 尽管进入极乐山是每个信徒的最高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怕死。 人间还有那么多值得留念的东西,相比于进入极乐山,达斯更希望世俗的物质。 比如战后的功劳、爵位和土地。 眼前的这些守夜卫兵是如此地虔诚,居然想要在大好年华进入极乐山,前往水草丰美之地,去侍奉无上的存在! 不止是达斯,宗座卫士们都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纷纷将钦佩的目光投到了守夜卫兵们的身上。 就在守夜卫兵们不明所以的时候,达斯和他的卫士伙伴们纷纷摘下了短斧和短剑,对准了守夜卫兵们的脖子就是一下。 那几个卫兵双目圆瞪地倒下了,他们这回是真正地倒在了地上,捂住脖子伤口,不断地嗬嗬出气。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他们两脚不断蹬着地面,反复抽搐,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哎呀,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时刻注视这边的皮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伱砍一刀,谁让你砍人家脖子了?” 可没有任何一个宗座卫士听皮科的话,他们利落地结束了那七八名倒地卫兵的生命,便继续向前行进。 望着那沾血的斧子和短剑,皮科忍不住地怒吼道:“你们,你们这,本地的秘党太没有专业精神了!” 可回应他的,并不是任何解释和交流,而是奔着脑门飞来的短斧。 “打错人了,你们!”不顾暴露的风险,皮科几乎要冲到第一排去,“我们这边是假打,农奴兵那边才是真打!” 侧过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柄明晃晃的长矛,一名守夜卫兵朝着皮科喊道:“不对啊,皮科,他们好像是来真的。” 望着那些地上的死尸,再看看这些队形整齐的叛党军队,皮科说不出话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迅速占据了皮科的大脑。 热血灌入大脑,他喉头一甜:“不好,中计了。” 这一声一出,其余的守夜卫兵,其中包括那些没掺和这件事的,同样明白过来。 他们纷纷大骂起了昆西,并开始试图重整队形,几个手持鸦喙战锤的粗壮守夜卫兵开始到了第一线。 不过经过了集训和“特别竞技活动”的士气加成,这些宗座卫士居然在守夜卫兵发起反攻后,依旧保持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战场上本来就是一鼓作气,气势上落了一头,后面很难补回来。 这些守夜卫兵没有全部溃退,已经算是比较讲原则的了。 站在第一线的皮科,则一改先前的避战姿态,大声地叫喊助战。 要知道,这件事全程都是他在联络,事后分锅,他必定是首位。 为了能少吃挂落,皮科只能咬着牙顶上,希望能将功补过。 “加把劲,这群秘党算得了什么!” “再等等,昆西队长已经发现不对了,来救我们了!” “杀啊!弥赛拉一定会护佑我们的。” 就在皮科大声鼓劲的时候,一道温暖的光线却照到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精神一振。 半空中一个光球正悬浮而来,是修士的赐福,哪怕皮科对波讷德有多不满,此刻都恨不得跪下来喊他当爹。 “看,修士老爷的赐福。” 随着皮科手指的方向,众人都看到了那半空的光球,那么温暖,那么和煦。 那光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地前行。 然后,这承载着众守夜卫兵希望的光球,终于缓缓落下,落到了对面近卫军之中。 第六十七章 赌国运(6) “你们看!”一名黑帽军指着那边的近卫军大喊道,“你们看到了吗?” 一个悬浮在空中,明晃晃的光球实在太过耀眼,实在让人难以忽略其存在。 “那个好像是修士的赐福吧?” “近卫军要倒大霉了。” “乐。” 不少黑帽军士兵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近卫军是友军,可他们是竞争关系,见这场面,还有不笑的吗? 可当那光球落到近卫军中时,不仅是守夜卫兵,黑帽军的笑容跟着一起沉默了。 在原地呆立着,威克多瞪大双眼,望着节节败退的守夜卫兵们。 那沐浴在众近卫军士兵身上的圣光,仿佛近在咫尺,科勒曼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冲着那边大喊道:“哎,作弊了,明目张胆地作弊啊!” “有没有人来管啊,近卫军作弊了,作弊生儿子没腚眼的。” “圣孙子冕下,我举报啊,近卫军作弊了。” 不管黑帽军的人如何聒噪,得到赐福加强的近卫军如虎添翼,一改先前的颓势,开始压着守夜卫兵进攻。 “怎么办?”见没人理会他们,科勒曼朝着威克多问道。 威克多咬着牙:“还能怎么办?先把中军打下来,绝对不能比近卫军慢!” 抛开黑帽军加紧了进攻的步伐不谈,昆西颠簸着马匹,跑到了波讷德身边。 “怎么回事?” 面对着昆西的厉声喝问,哪怕是看不起这个卑贱的民兵队长,波讷德也只能尴尬地笑道:“我本来是想给守夜卫兵们赐福的,但没想到他们退得太快了。” 波讷德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的确弄错了提前量,但错得却不至于这么多。 如果不是茜茜因为害怕躲到了他的怀里,恐怕起码有一半的守夜卫兵能吃到赐福的加持。 但想着先前怀中的温暖和鼻尖的香气,波讷德只觉得这一错—— 值! 恨恨地扫了一眼波讷德和茜茜,昆西来不及多说什么,点起了剩余的披甲军士,便朝着战场中冲去。 如今在小泥沟这长达100米,相对高度10米的陡峭险隘之上,百军十马的精悍武卒正在来回冲杀。 血浪洄卷,杀声漫天,长矛如海浪般席卷往复。 在这宽阔的战场上,原先霍恩的旋转门战法已变成了双开门战法。 左翼破敌夹击中军,右翼破敌压制其后退,在势如山洪倾泻的黑帽军面前,中军的农奴兵们苦苦支撑。 要不是他们挤在一起逃不开,而且身后还有披甲军士的督战队,恐怕他们早就如左翼一样逃跑了。 惨象,已使昆西目不忍视了,军士们的嘀咕,更是让他不忍耳闻。 到这個时候,昆西那还明白不过来,这哪是假打啊,他们分明是来真的。 这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腚眼。 “走,去支援皮科他们。” 用力空抽了一下鞭子,昆西睁着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指向前方。 “攻入古拉格修道院,不封刀!此战中的所有战利品,我分文不取!” 听到此话,披甲军士们眼睛齐齐亮了,他们呐喊一声,便排成了紧密而整齐的队形。 在锁子甲的铁环摩擦中,军士们的神色逐渐凶狞,朝守夜卫兵那边冲去,好像那些人都是会走路的金币。 在昆西看来,中间的那些农奴兵,起不到什么作用。 只要把这支能和守夜卫兵不分上下的强军打败,剩下的那些黑帽子农奴兵便能自己崩溃。 这是他们镇压了多少次秘党、强盗和暴民后得出的宝贵经验。 在大多数时候,只有核心的那一批人有战斗力,其余的看着多,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啦啦队。 骑在驽马上,昆西伏低了身体,烈风从他的耳畔呼呼刮过,两侧的景色飞快地后退。 十米的距离,他只用了五个呼吸的时间便已通过,马术之精湛无与伦比。 他身畔的披甲军士不愧是精锐,只落后了一个身位,仍然在跟随着他冲锋。 这感觉简直和骑士老爷们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血肉王庭军队一般。 近了,近了。 远处模糊的军阵越来越清晰,昆西已经能看清守夜卫兵们罩袍上的红色十字了。 嗯,这十字怎么变白了,不仅仅是变白了,昆西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被刺眼白光占据。 刺痛感让昆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可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身体好像处于了失重的状态。 他再睁开眼的一瞬,便是近在咫尺的泥地,他甚至能看到地上爬行的蛆虫。 “咴~咴~” 发出了一声悲鸣,黑马身体僵直,口中吐出粉红的血沫。 它麻痹的躯体,向一侧重重倾倒,在地上滑行了两米多才停。 捂着被摔裂的牙齿,昆西涕泪俱下。 好在马速并不快,就算是头先着地,都没有受到什么太重伤害。 “你个日山羊的……” 就当他抬起头,准备大声喝骂时,后半截的句子却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尖锐的哨声中,战旗从灌木丛中跃出,战旗之上,是一只泛着金光的圣杯。 圣杯的耀光,将那个笼罩在电蛇中的少女映照在所有人的面前。 让娜戴着倒山形的白帽护额,盖住了束起的金发,脸上戴着倒v型面罩,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她身穿束腰皮甲和亚麻衬衫,腰间系着一把短剑,所有暴露在空气中肌肤都被亚麻绷带给缠住。 这一切都是吉洛的杰作,目的就是防止圣水干扰。 作为猎魔人,吉洛可太懂教会和猎魔人们会怎么应对魔女了。 此刻她手中四米长的战旗裹成了枪头状,正朝着昆西冲来。 “吔!是魔女,快退啊!” “快去请波讷德修士!” 昆西的哀嚎声瞬间停止,他连滚带爬地从披甲军士们的胯下钻过,躲在了他们的身后。 见到有魔女出现,披甲军士们立刻停止了跑动。 在眼花缭乱之间,从竖阵变成了4x5的方阵,他们从背后取下铁皮橡木圆盾,顶在胸前。 五面圆盾相连,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圆盾组成的长墙,五把武装剑从盾墙上沿伸出,对着让娜。 这便是披甲军士们常用的盾墙战术,他们知道,对付魔女最忌讳分散阵型,否则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在他们的身后,第二排的皮甲军士则掏出了钩矛,第三排的军士则是将圣水手雷扔出,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圣水构成的雾墙。 这是为了在有远距施法能力魔女的情况,减轻法术的威力。 雾墙之前,让娜冲锋的脚步一滞。 她眯起眼睛,尽管有面罩的遮挡,可还是能感觉到眼球的刺痛感。 “嗡嗡——” 还没等让娜冲破雾墙,五柄飞斧便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从雾气中冲出,朝着让娜袭来。 这五把飞斧中,有两把打不着让娜,让娜自己用战旗卷住了两把飞斧,而另外一把则直直朝着让娜的脑门飞去。 “小心!” 丹吉的长剑递出,磕飞了那柄飞斧。 将让娜向后扯了两步,丹吉皱着眉说道:“你冲太快了,他们可不是那些守夜卫兵。” 尽管面罩下的小脸还有些后怕,可让娜仍旧犟嘴道:“不小心罢了。” 口中这么说,让娜还是顺从地转为了谨慎的持枪姿势,等待雾墙稍微散去。 让娜和丹吉正在和披甲军士们对峙,而波讷德则在发现让娜的第一时刻向茜茜告罪一声,朝那边跑去。 甚至连茜茜的哭哭都不管用了。 有魔女出现这可是大事,波讷德的大头再一次控制了小头。 望着波讷德离去的背影,茜茜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抚摸藏在羽毛扇中的钢骨长刺,她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犹豫神色。 第六十八章 赌国运(完)(4k大章) 让娜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使用电弧法术的感觉,那就像是一种本能。 就好像出生时就会的技能,使用电弧神术,让娜从来不是学习,而是重温。 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东西,在身体内,同样在身体外运行。 当她想要将其释放之时,只要将那无形的东西与有形的现实结合,一道电弧便会凭空诞生。 “滋啦——” “啊!”一名军士惨嚎着跪下,他手中的武装剑掉落在地。 他的右手血肉模糊,几根断指只剩一根筋或一层皮连着,在空中打着转。 “脚步,秘诀是脚步……让娜,不要分心。”一脚踹在一名军士的橡木盾牌上,将自己的焰形大剑拔出,丹吉朝着让娜大喊道。 让娜则握住战旗后端,用力一旋转,前端的旗枪尖便抖着枪花,化成残影。 不论去格挡哪一个,都会变成引诱进攻的虚招。 在地面上,已经躺了三具焦黑的尸体,两具仍在哀嚎的人。 披甲军士们已经在服用第二瓶勇气药剂和止痛药水了。 明明只有两个人,可丹吉和让娜硬生生将这群小二十个披甲军士逼得连连后退。 此刻,昆西对波讷德的怨恨到达了顶峰。 要不是他不经商议,便向守夜卫兵们使用了一天一次的赐福,怎会让披甲军士们在遇上真正的强敌时,居然没有赐福可用? “昆西队长,昆西队长!” 波讷德踉踉跄跄地跑来,他不由分说,将褡裢递给昆西。 “我来使用诵经神术,约束魔女的行动,期间我没有半分自保之力,请您护卫我,我的安危就在您手中了。” 昆西自然知道利害,没有和波讷德争吵。 急匆匆地和昆西交代完,波讷德擦了一把额头流下的汗,开始进行计算。 他看了一眼太阳,确定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在辰经时到午经时之间。 又看了一眼围绕着闪电的让娜,确定是塑能向的魔女。 九月末,辰经时,塑能向。 波讷德迅速从褡裢中拿出历书和福音书,确定了有效的章节和截搭。 从怀中掏出了镶嵌着白银和琥珀的屮字架,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再拿出一罐散发着莹白光泽的圣油。 用食指在圣油中挖出一坨,均匀地涂抹在额头和太阳穴上,波讷德的两眼微闭,浑身微微发颤,口中发出了奇特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粘稠而浑浊,可渐渐地,随着圣油的加速挥发,居然逐渐清晰起来。 “……总督问,若世人皆有罪,谁能免其身呢……” “……弥赛拉将短剑插入胸口,遍地都被血色的云遮盖了……” “……如实说,嚻僰邏卛畀……” 波讷德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可这声音越来越不像是他的,反而分不清男女,仿佛是祂在说话。 从遥远而神圣的极乐山上,祂在说话。 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着,波讷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舞动,鼻孔中汩汩地流出了鲜血。 随着圣油的挥发,一股神秘的香气弥漫开来,波讷德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有嘴巴在开合。 对于普通人来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但对于让娜来说,那奇特的声音仍然在耳畔盘旋,拼了命地试图钻入她的耳朵。 让娜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奇异的花纹,这些花纹勾勒出无数扭曲的图案,像是古老的碑文,又像是枯树的树纹。 每一次这些花纹浮现,让娜都会感觉到没来由的恐惧。 表现在外界,便是出现一瞬间的失神和法术失控。 剑光跳跃间,披甲军士的利刃利落劈下。 右脚向后画出弧线,按照丹吉教的超凡武艺,让娜勉力躲过了这一击,但仍不免被剑尖在皮甲上划出一道浅痕。 “……弥赛拉言,众生在世上如驴骡般生活……” 渺远的声音仍在飘荡,如附骨之疽般死死咬在让娜的身上。 她的身影在战场上摇曳,手中的战旗不断舞动,时而闪避,时而反击,却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无形的束缚。 让娜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就像是卡壳的机器人,动作有力却总是停顿和偏离目标。 好几次,要不是丹吉舍身相救,恐怕她便已经交代在这了。 侧身躲过武装剑的劈砍,让娜狼狈地举手,一道闪电飞出,撞在了那人的盾牌上,将其打得向后倒飞。 就在她直起身,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后正有一道恶毒的眼神。 “让娜,看你背后,小心。” 被五名披甲军士围在中间,丹吉用大剑横扫,只能在喘息之际,向让娜提醒道。 听到丹吉的话以及身后传来的风声,让娜迅速转身,手中抽出短剑,准备格挡。 可偏偏在这個时候,那花纹又一次于眼前浮现,待到她清醒过来,便是半秒过去。 因此,让娜转身的动作顿了半秒,这才完成。 可就因为这短短半秒,时机便已错过了。 那名军士的狰狞的脸近在咫尺。 剑光闪烁,武装剑犹如一条银色的毒蛇,发出“嗤嗤”的破空毒信声,向着让娜的头颅袭来。 那剑尖距离她的脖子顶多只剩半尺的距离,她来不及防御,更来不及放出法术。 除了做无用功举起的短剑,她没有任何的应对措施。 勉力侧过脑袋,让娜竭尽全力将这一剑可能伤到的范围缩到最小。 “啵——” 鲜血洒满了让娜的脸,却不是她自己的。 眨了眨眼睛,让娜迷茫地向前看去。 军士手中的武装剑脱手甩飞出去,那张狰狞的脸也不见了。 与其说是脸不见了,不如说是承载那张脸的头颅不见了。 在让娜面前,只有一个正在喷血的脖子,一股一股的血喷泉正从断裂的脖颈中流出。 就像霍恩曾经那样。 在那军士背后,让娜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白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 可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雪白的睡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火纹状,那带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上,则溅上了几点血红的痕迹。 她的左手单手提着一柄鸦啄战锤,尖角的头部,在阳光下闪着暗红色的光辉。 右手则提着一把沉重的伐木大斧,上面锈迹斑斑。 不管是沉重的战锤还是伐木斧,在她的手里轻飘飘的,就仿佛是用纸做成的玩具一般。 向让娜轻巧地做了一个鬼脸,嘉莉向前猛地一脚跺在地面。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凭空向着军士们跃出了五米远的距离,落在了军阵之中。 战锤先一步重重落下,接触到那名军士头颅的一瞬间,他的锥形盔如花朵般炸开,头颅更是如西瓜般碎裂。 颧骨、脑花、舌头、眼睛、鼻子掉了一地。 落地的瞬间,嘉莉身体微沉消力,鸦啄战锤和大斧便则划开一个大圈,向四周扫去。 但凡是被扫中,手碰掉手,腿碰掉腿,头碰掉头。 待嘉莉从人群中站起身时,已经有六名披甲军士失去了战斗力。 “诶嘿。”嘉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此刻,波讷德仍然在大声地念叨着经文,不过随着他额头的圣油变少,神色跟着清明起来。 他开始加快了速度,准备结束这神术赐福,赶紧逃跑了。 这势头不对啊,那个白猿一般的巨人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军士们节节败退的样子,这一仗要输啊。 小泥沟上教会一方三线全崩,再不逃跑估计就来不及了。 他还得拉上行动迟缓的茜茜小姐呢。 可他到底处于使用神术的状态,再清明都还是没有注意到,提着手半剑的青年,正从小树林中朝他奔来。 “……弥赛拉言,尔等……” “言你马言!” 暴喝声打断了波讷德的诵经声,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剧烈的疼痛感便从肩臂处传来。 霍恩一记飞踹,直接将波讷德精致的丝缎麦提袍给踹开线了。 波讷德显然没有发现这卑鄙的一脚,当场被踹得仰倒在地面上。 先是重重一脚跺在了波讷德的下身,霍恩直接骑了上去,对着波讷德的眼睛就是一拳。 “念念念,老子让你念。”揪住波讷德的领子,霍恩面色狰狞,揸开五指,重重两巴掌就扇在了波讷德的脸上,“看你还发不发癫。” “谁?怎么来……”昆西的怒喝声还没喊完,视线中一根刺棍便飞快袭来。 巨大的撞击声,让霍恩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昆西翻着白眼,重重倒在了地上,原先凸起的鹰钩鼻,整个凹陷下去。 没有了波讷德的干扰,让娜迅速恢复了战斗力,在一声娇喝后,耀眼的电光和战旗再次于战阵中亮起。 “杀啊!” 稚嫩的喊杀声从灌木丛中响起,一个个矮小的身影跳出,是孩儿军的腾跃兵。 他们持小盾,握短剑,压低了身体,仿佛在快速地爬行。 35个腾跃连分成两批,一批杀向前方的守夜卫兵,另一批则冲向披甲军士们。 “杀!” 杜瓦隆高喊一声,整个人便滚入了来回走动的双腿中。 他一剑斩断了一人的脚趾,没等惨叫,便滚开又是一剑,切开了一名卫兵的脚后跟。 矮小的孩子们如同风滚草,在教会士兵们的腿间滚来滚去。 如果是先前严整的队形的话,他们估计还没靠近,就要被长矛戳死了。 可士兵们的队形都被打散了,自然便是他们的用武之地了。 在披甲军士们被丹吉、让娜和嘉莉三人杀得节节后退的时候。 当波讷德被霍恩打得两颊肿起,鼻歪眼斜的时候。 当农奴兵们扔开武器,疯狂逃跑的时候。 战场的局面接近尾声。 先是披甲军士们无法忍受,纷纷跪地投降。 披甲军士都投了,别的士兵还有不投的理由吗? 于是,仿佛是约好了一般,他们要不扔掉了沉重的武器,开始逃跑,要么就是摆烂地倒在地上任凭处置。 “大捷,大捷!” “我军胜了,我军胜了!” “我举报黑帽军作弊,他们用绳子!” “放屁,杰什卡军团长,我举报,近卫军作弊,他们收买了对面的修士,给自己上赐福!” 被霍恩踩在脚下,波讷德仰面躺在地上,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一窝小贼啊,怎么会闹成这样? 两队披甲军士,除了守卫马车的六个,全军覆没。 五十名守夜卫兵,同样全军覆没。 恐怕只有那些农奴兵逃出去不少,可又有什么用呢? 波讷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是前途无量的,可经过这一遭,就算在秘党手中不死,回到教会,前途必然无亮了。 “你是这伙叛匪的头目吧?我还有一批货物在坡下面,你叫几个人随我去取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波讷德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扬起头颅,努力地去张望。 “不!不!” 波讷德看到了那个面容坚毅的女子,他的心都要碎了。 她是来救自己的,可是天真的她哪里知道,这群秘党的邪恶呢? “茜茜小姐,快跑啊,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那些货物是换不回我的,只要您能记着我,就是死,我也值了。” 没有搭理波讷德,茜茜走到了霍恩的不远处,举起空空的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不过,她的目光反而不在霍恩身上,而是放到了嘉莉身上。 嘉莉蹲下身子,将脑袋塞到霍恩的手下,满脸期待地望着霍恩。 霍恩一边抚着嘉莉的脑袋,一边打量眼前这个削瘦的女子。 她大概一米六的个头,颇为娇小,棕色的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发卷,披在骑马服的背后。 “冕下,小心刺客。” 拨开挡在他面前的让娜,霍恩有些不明所以:“伱是谁?我可不会管自己叫叛匪。” 茜茜轻笑一声:“我叫茜茜,格兰普文没跟你说过我吗?是他叫我来的。” “你认识格兰普文?” 没等茜茜回答,格兰普文便一路小跑从灌木丛中走出,他一见茜茜便惊喜地走了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啊,格兰普文。”茜茜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拍着格兰普文的后背。 就在霍恩思考狄亚是不是绿了的时候,格兰普文扶着茜茜的肩膀,感叹道:“是啊,真是太久没见到您了,茜茜先生。” “先生……”让娜茫然地扭过头。 “先生?”霍恩瞪大了眼睛。 “先生?!”波讷德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一遍,“先生?!!” 第六十九章 狠狠地爆金币 在确定了茜茜秘党卧底的身份无误后,霍恩迅速带着圣杯骑士团和一个旅的近卫军去坡底爆金币。 等霍恩赶到坡下时,除了茜茜的几个护卫,剩余的那些披甲军士已经全部消失了。 估计是看到我军大败,直接逃跑了。 越过护卫的肩头,霍恩朝前张望。 在被灌木和小树林包裹的狭窄小路上,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阳光在地面画出藻荇交横的斑影。 在这不过两法兰寻的细狭土路上,被硬生生塞入了十辆粗壮的大车。 大车的缰绳都卸下,本来是为了防止有强盗把大车拉走而设计,结果全部便宜霍恩了。 二十来匹驽马正悠闲地待在一旁的草地上,啃食着莴苣和锯叶菜,柔软的马唇噗噜噗噜地抖动着。 这些挽马并不算太好的挽马,根据茜茜的说法,这些挽马体重在700磅到900磅之间,挽力约为1200磅,每辆大车要配两到三匹驽马才能拉得动。 看到这些驽马,霍恩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兴奋,他们似乎已经看到教皇国第一骑兵师的建立了。 “好了,去把马牵过来,小心点。” 和几个近卫军交代一声,霍恩便在让娜的护卫下,朝着那十辆大车走近。 这十辆农场载货马车外形各异,但整体设计相似。 每辆马车约有8尺高,12尺长,6尺宽,四面由坚固的橡木制成,车身连接处覆盖着厚实的皮革,包角和木板交接处闪烁着金属光泽,那是排排带着锈迹的铁钉。 与霍恩印象中的中式马车不同,这种马车是没有车厢的,在车辕后,是如一個大箱子般的车斗,上不封口,盖着帆布。 而车斗下的马车车轮,大约有四指宽,轮辐挂着烂糟糟的麻布,不知道是为了防水还是什么。 每辆马车都配备有两到三匹壮实的驽马,它们毛发纠结,冒着油脂的臭气,蹄子不安地刨动。 比较引人瞩目的,则是在马车的一角,插着一面旗帜,那是一只印在红布上的白色大鹅,应该是美格第商会的标志。 巴尼福斯大主教的旗帜,霍恩已经看过了,是一个口含黑屮字架祈祷的人,没什么新奇的。 走到一辆大车前,茜茜笑着对霍恩介绍道:“这些货物,本来是要送到黑市去,这段时间,黑蛇湾那边肯定是什么都缺,能大赚一笔,我正好能趁机逃跑。” “逃跑?” “是啊,这次的洪水带来的影响,不仅是你们,我也得跑,我明天和你们详细说。” 说着,茜茜掀起盖在马车上的防水油布,露出下面的货物。 “这十辆大车,拉了大约1660加仑的谷物,700码粗呢绒布料,400码细呢绒布料,400磅盐,400磅铁锭,50磅精铁,五色染料各50磅。 还有甘根10磅,乳药20磅,没红花8磅,魔兽肉12盎司……这些材料共计100磅。 还有乱七八糟的工具百货也有200磅上下,以上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差不多有17000磅的货物吧。” 叫来随同的马夫,修好车轴和车辕,挽马嘶鸣,霍恩带着昆西送来的外卖满载而归。 骑在一头大马上,霍恩叫前面的护卫牵着马,心情第一次这么高昂。 不仅打退了教会的军队,还和秘党接上了头。 接下来,只要逃去黑蛇湾,沉淀两年就可以出山了。 霍恩还是不愿放弃阳光下地盘的梦想。 别看秘党在黑蛇湾与千河谷势力好像很大的样子,是因为这两地情况特殊。 对于庞大的帝国来说,只是冰山一角。 整个帝国名义上的行省有十个,千河谷和黑蛇湾,只是铠木行省下辖的两个领罢了。 走出了这两个领,秘党就是一坨答辩。 哪怕是在这两个领,秘党都得东躲西藏的。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霍恩真的不想与他们合作。 落在霍恩身后,茜茜与其他人一起步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霍恩,便开始与让娜等人交流起来。 毕竟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拉拢这位塑能向的新魔女。 “……原来如此。”询问了几个和闪电能力相关的问题,让娜想起先前波讷德使用的那个诵经神术,“茜茜,额,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叫我茜茜姐就行了,我和咱们这些自己人,向来是男人以兄弟相称,女人以姐妹相称。”茜茜风情万种地挽了挽头发,“你想问什么?” “先前那个修士用的神术是什么?” “那个是低级修士们对付魔物常用的手段,诵经术,只有干扰的作用。”茜茜的牛皮靴子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却没有半分与他贵女外表相匹配的娇气和厌恶。 “这种干扰太大了吧,所有修士都会吗?那教会未免太强大了吧。” 面对让娜的疑问,茜茜则优雅地捂嘴轻笑,让周围的几个护卫的眼睛都直了。 “你觉得有效果,只是因为你第一次遇到,而且伱法力太弱,需要时间成长。 你以后再遇到的时候,就算是上百个修士一起念,都只会让你觉得是一只小蚊子在嗡嗡叫。” 讲到这,茜茜犹豫了半秒,还是继续说道:“我得提醒你一句,我熟悉那几个魔女和巫师曾经说过。 等以后法力强到压迫灵魂的时候,幻觉可比什么花纹图案恐怖多了,你最好现在就适应一下。” 见茜茜谈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霍恩旋即下了马,他叫近卫军的连队长们让开一些,准备和茜茜细说。 “其实我一直想问,巫师是怎么施展法术的呢?”霍恩在一旁低声询问道,“你看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你是,让娜妹妹的魔女眷属,第几代?”茜茜反问道。 “第一代。” “你的类法术能力,让我看看。” “没有。” 茜茜蹙起了好看的眉毛:“我又不是猎魔人,你实话实说就行了,这个可以有。” 格兰普文在一旁笑着接话道:“这个真没有,霍恩冕下是第一代眷属,可他不仅没有类法术能力,连后遗症都没有。” 连后遗症都没有,茜茜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看着憨厚的青年。 思索了片刻,他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这得让专门的药师或巫师来诊断,我个人认为,有可能是因为让娜比较年轻,觉醒时限比较短,法力对你的影响不大。” “你的意思是,魔女病的后遗症,其实是法力导致的?”霍恩迅速抓住了他话中的逻辑。 “可以这么说。”茜茜点了点头,“根据法力学派的说法,魔女病对人体造成的畸变,其实是灵魂导致的。 法力压迫灵魂,灵魂压迫大脑,大脑压迫肉身,一层压一层,才会有畸变。 你可能是法力太弱,才不会有这方面的畸变。” “茜茜姐,你一直说这个法力法力的,法力到底是什么?”让娜在一旁提问道。 第七十章 法力的本质是什么? 茜茜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霍恩和格兰普文,轻叹一声:“这个事情本来对你来说挺遥远的,不过你很快就要加入我们,告诉你无妨。 在魔女眷属或者说巫师们内部,有着两大对超凡本质认知的主流思想,魔力说和法力说。 魔力学派认为,超凡万法的那个源头,它是什么?是有,万物源于有,它是有形的物质,是魔力。 例如让娜的闪电,按照魔力学派看来,就是魔力构成的,所以他们称这种魔女的超凡力量为巫术。 法力学派认为,这个源头,如有,是无,是无中生了有,它是无形的能量、精神,是法力或者叫精神力。 超凡能力本身就存在,法力只是驱动它们,就像用燧石点燃火把,他们管超凡力量叫法术。” 听完茜茜的话,格兰普文甚至是让娜都是满脸疑惑,只有霍恩陷入了思考中。 “那么,茜茜姐你偏向于什么学说呢?” 茜茜用羽毛扇扇着风:“我更偏向于法力说,魔力说太古老了,很多现象都无法解释…… 额,我得和你们说一下,这些讨论,我们私下里聊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以后你们要是遇到巫师集会或陌生巫师的话,那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为什么?” 茜茜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秘党中有個笑话,就是想要覆灭巫师,只需要派出卧底,在每一次巫师集会上提出这个问题,不出三个月,巫师们就会因为内战而灭亡。 但凡是涉及魔法之争,必然会引发答辩战甚至是火拼。” “为什么?不就是两个说法吗?” 在茜茜之前,霍恩抢先回答道:“这是叙事之争,两种对超凡本源的认知,必定会延伸出两套截然相反的世界观和一系列相应的超凡规律。 资源是有限的,给了一个,就无法给第二个。 不管是哪个学说,都会觉得对方学说是可耻的浪费,是对自己可憎的干扰。 况且他们自己还掌握有武力,要不是有教会这座大山压着,我猜,他们恐怕真要内战了。” 茜茜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这个农家青年。 尽管是赶鸭子上架,可这个冒充弥赛拉之子的农夫,居然真有几分本事。 这番话,他当年入行的时候,问过他的魔女主人凯瑟琳,得到的答案与这个农夫说的大差不差。 想来也是,一个真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愚笨农夫,哪能组织起上千人的起义,还管理得井井有条。 相比于茜茜的诧异,霍恩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比他更加诧异。 因为从他刚刚的叙说来看,这些巫师们居然意识到了现象和本质的联系,不把法术本身视为黑箱或神赐,转而开始探求其规律。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有了理性主义思考的萌芽——怀疑。 从茜茜的言论来看,可能具体到单个法术依旧是黑箱。 但在形而上的法术本质上,开始出现了哲学层面的思想发展。 霍恩一开始还以为他们都是跳大神的呢。 小看伱们了。 但不论如何,超凡武力作为这个世界占据高位的能力因素,尽管有被发现的风险,霍恩还是不愿意放弃。 “茜茜兄弟,你说的这个法力,我能感觉到吗?为什么我都成魔女眷属了,可却感觉不到呢?” 茜茜揉着太阳穴,又向前走了一阵,才回答道:“一般来说,第一代的魔女眷属是没有这个问题的,他们和魔女一样,都是法术即法力。 如果你的法力弱到连感受到感受不到的话,那增强法力的冥想法跟着成空谈了。” 说到这里,茜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骑马服的领子中,取出了两团史莱姆胞衣。 看到那瘪下去的胸口,周围的近卫军们都大失所望。 茜茜则不管不顾,从胞衣中扯出了一根手肘长一指粗的纤细红铜棒。 “这又是什么?”从茜茜手中接过这细铜棒,霍恩挥手让近卫军停下,不解地问道。 “这个是山铜,一种炼金产物。”茜茜从霍恩手中拿过那根山铜棒,“这是个可以帮你增强法力的用具。” 将山铜递给一旁看热闹的格兰普文,茜茜示意他掰一下。 双手握住这根山铜棒的两端,格兰普文怒喝一声,手臂青筋暴起,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可那山铜棒纹丝不动,硬是连向中间曲折的痕迹都没有。 从满脸懵的格兰普文手中拿起山铜棒,茜茜握住一端,用手指捏住了另一端,轻轻一压,那山铜棒就弯曲成了九十度。 接着,茜茜向上一抛,那山铜棒仿佛橡胶一般,迅速恢复成原来的直立。 “这个就是山铜的特性,只有有法力的人能够掰动它。”接住山铜棒,茜茜将其递给一旁好奇的让娜,“有法力的人在接触的瞬间,便会将其软化,看似是用手将其按下,但实际是用法力将其弯折。 这就是一种锻炼法力的方式,法力和肌肉一样,都是越锻炼越强大。” 这边茜茜说着,那边让娜便已经将山铜棒扭成了δ型,她学着茜茜,将其向上一抛。 那山铜棒在半空中,突然弹出了几朵电火花,然后继续恢复成了原状。 “不愧是魔女啊。”茜茜轻声感叹道,“刚刚压到那个程度,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电火花又是怎么回事?”让娜好奇地问道。 “山铜具有法力的传递性,对于魔女来说,法术即法力,你可以看成山铜在释放你的法力。” 让娜懵懂地点了点头,将山铜棒递给了霍恩:“霍恩哥,你试试。” 霍恩握住那根山铜棒,入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好像不太对。 怎么一握到手里,就感觉和液态一样呢,跟先前那种橡胶棒的弹性,完全不同。 笑吟吟地看着霍恩,茜茜指导道:“你法力太弱,估计只能掰一点点,不能掰多……” 他话音未落,便见霍恩用食指轻轻一压,那山铜棒便折成了锐角。 眨了眨眼,茜茜用双手掀起了遮挡视线的刘海,凑近了脑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至于霍恩则一手握住了山铜棒的两端,不断地扭转弯折盘绕。 原先格兰普文手中比钢铁还硬的物件,到他手中就跟橡皮泥似的。 等霍恩将山铜棒放到手心的时候,那已经不能叫山铜棒,该叫山铜弹簧了。 学着让娜他们,霍恩将山铜向空中一抛。 在身边众人的注视中,那山铜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一边抖动一边疯狂地旋转。 落到地上的瞬间,它仍在如同死鱼一般扭动,跳跃,伸展,在地上乱窜。 “这,这不可能……”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茜茜不顾让娜的阻拦,弯下腰,便追了上去。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拾捡那山铜棒,丝毫没注意到它正前方有一块斜面的石头。 “小心。” “茜茜姐,快让开!” “噹——” 茜茜和那根山铜棒同时笔直地倒在了地上。 “快,叫医师!” 第七十一章 今日痛饮庆功酒,遍赏将军无白头 根据医师的说法,茜茜只是被撞到了头,很快就能醒过来。 如果霍恩放开手,让医师尝试用薄荷水灌肠,说不定会有用。 这个提议却是被霍恩婉拒了。 要是用了这法子,原本没事都要有事了。 况且霍恩回来还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赌上了全国国运的一战都打赢了,怎么能不庆祝呢? 这场庆功宴和封赏,在霍恩出征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基本就是马德兰一手操办。 将战利品和战俘押送回到修道院,又是乱七八糟地救治伤员和统计军功。 接着是镇压黑帽军和近卫军的圣前斗殴,忙活了一下午,到了傍晚,庆功宴开始之时,才消停了一会儿。 斜阳如血,为万物披上红纱。 在修道院门口的小广场前,摆放了上百张高低不齐的斜面桌子,有些甚至只有人的膝盖高。 为了防风和可能的雨水,在这片区域的上方,则用树枝和帆布做成了一个个大棚。 古拉格修道院的国民们正吵吵闹闹地入座,孩子们在桌椅板凳间飞跑,大人们则拿着碎骨头,喊起了“大大大”与“小小小”。 尽管桌子上空无一物,可那空气中扑鼻的食物香气,还是让大家虔诚的泪水从口中流了下来。 站在修道院的门前最高一级的台阶上,霍恩的教皇冠冕的金线闪耀着歪七扭八的光泽,庄严而肃穆。 众多等待受封的教皇国将士们,脸上仍然带着与友军打架斗殴时的旧伤,排列在台阶前。 “我的信民们,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事,这场特别竞技活动,我们,胜利了!”霍恩的声音庄严而铿锵,响彻整個广场。 下面的信民们立刻发出了迫不饥待、饥不可耐的欢呼声。 “在这场战争中,我的士兵们,你们用勇气和忠诚捍卫了教皇国的荣耀,赢得了胜利。而今,我便要兑现战前的承诺。” 两大军团的士兵听到这里,原先互相怒视的神态,立刻变成了期待的笑容。 拿起一张卷轴,霍恩笑道:“先前说,给大家封男爵,我总感觉太亏待大家了。 如此大功,小小的男爵,实在是看不过眼。 所以,我决定,沿袭古艾尔帝国的军官制度,给各位授勋! 当然,如果你想当男爵的话,我依旧可以给你们封男爵。” 还有这好事? 原先士兵们认为男爵是比较现实的,毕竟他们什么都不会,什么战功都没有。 可打完了如此高质量和精巧的战争竞技,他们觉得以自己的战功,别说男爵,伯爵都不为过。 “伍利,黑帽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五敕令连连队长,授小将衔,封地六百亩,遥领五百四十亩,赎罪券三张。” “莫姆里,近卫军第五旅第一敕令连连队长,授大将衔,封地一千亩,遥领九百亩,赎罪券六张,” “雅达,孩儿军第三旅第五腾跃连连队长,授小将衔,封地三百亩,遥领二百七十亩,赎罪券三张。” 霍恩每念诵一个名字,教皇国的国民们便发出一阵欢呼。 可渐渐地,他们发现有些不对劲。 欢呼的次数有点多啊,体力消耗太大,都开始喘不过气了。 在台阶下,已经站满了教皇国的高层军官团。 这次授勋后,在教皇国高达210人的军队中,将会存在140名小将,65名大将,10名元帅,1名大元帅。 就将领数量,已经能赶得上全盛时期的艾尔帝国了。 大元帅衔霍恩原本是准备颁给杰什卡的。 但由于教皇国内部廷议时舆情汹汹,尤其是以布萨克为首的建制派文官,对杰什卡的升迁强烈反对。 这大元帅之位,霍恩只好颁给自己了。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霍恩面对着众多受封的将领们,微笑着将地契和军衔条带递给他们。 时不时地他还会拍拍他们的肩,随意交谈两句。 霍恩手中的地契,那可都是真货,都是精心制作的。 它们都采用了仔细剪裁的麻纸作为材料,边缘带着细细的短流苏,格外华丽。 地契上的文字是用优雅得几乎半透明的淡墨书写,利用飞笔断白的手法,处处留白,不露痕迹地透露着庄严。 这些地契不仅上面的地都是真实的,还具有法律效益。 那上面可是有着教皇冕下的亲笔签名,宣布将古拉格修道院的土地分封给他们。 在签名之上,还有教皇冕下的萝卜玺大印: “受命于圣,苟利生死。” 至于教会同不同意? 废话,这国运一战都打赢了,霍恩冕下都是教皇了,教会敢不同意? 更别提,教会的地本来就是霍恩冕下的。 这可不是吃绝户,人家霍恩冕下就是养子,属于正常的财产继承。 从这个角度来说,霍恩冕下是地主家的儿子,教会只是租地农。 地主自己家的地转租给别人怎么了? 太合理不过了。 除了这些地契,还有代表着军衔的竖条带,这些条带用亚麻布制作,呈长条状,分暗红和暗蓝色两种颜色。 小将为一根蓝带子,大将为两根蓝带子,元帅为两根蓝带子和一根红带子,大元帅则是两蓝两红。 这些带子一端缝在斗篷两侧锁骨位置,左右交错,可以用来系住斗篷。 不用时,还能拿来挂东西,比如荷包水壶一类的。 至于制作这些条带遗留下来的碎布头,马德兰依旧没有浪费,将其缝制成了巴掌大的布袋。 小将一袋,大将两袋,元帅三袋,大元帅四袋。 望着这些教皇国军队的有功将士们换装,霍恩皱起了眉毛,他总感觉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即视感。 当作为大将的孟塞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霍恩的这种即视感达到了巅峰。 黑色兜帽斗篷的两端,各垂下一条暗蓝色烂布条,一边挂着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的碎骨,一边挂着摇摇欲坠的木勺。 看不清颜色的上衣打满了补丁,腰间悬挂了两个碎布头缝制的百衲袋,穿着草鞋,满是汗毛的小腿上全是泥点子。 有那么一瞬间,霍恩差点没绷住。 这和他印象中的经典形象,就只差一根打狗棒了。 念头刚起,挂着三个条子三个布袋,拄着根一人高棍子的马德兰便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 “霍恩冕下,你看,这是我给主教们准备的主教权杖。” “为什么不要?” “哎,冕下你别走啊,冕下!” 授勋结束后,终于可以开始吃饭了。 二十来个农妇和僧侣,分别提着脏兮兮的木桶,里面装满了宴席的珍馐菜肴。 从一张桌子走到另一张桌子,一名僧侣用大木勺,将一勺夹着豌豆和烂黄卷心菜的炖肉扣在碟子上。 还没等那僧侣走开,无数双手和勺子便伸了过去,眨眼的工夫,那炖肉便消失了。 鱼汤、烘肉卷、萝卜条、卷心菜汤、油炸面包条、煮鸡蛋…… 脏兮兮的木桶中,既有黑黢黢的毛发,还有仍在蠕动的苍蝇。 可乡民们怎会在意,对于终日劳作在田间的他们,一场放肆的宴会,将会是一年里唯一能尝到的甜蜜。 “那面包条我先看到的,放下!” “我还能喝,别拦我。” “伱不要喝它呀,那是泔水桶!” “大大大!” 碗碟堆叠,汁水迸射,肮脏的桌面不到半天就积上了一层油腻的灰。 男人们捋起了袖子,把一只脚踩在板凳上,高声叫喊,互相吹牛。 女人们则扯开了衣领,露出了油腻的白色,连蜜酒从下巴滑入沟中都不管。 尽管洪水来临,可在古拉格修道院的这段时间,居然是他们吃得最饱最好的一段时间。 月上中天,空气中的酒气越来越浓,马德兰早派人点起篝火,应对这场气氛愈发热烈的夜宴。 “嗝——” 将一大杯蜜酒灌入口中,格兰普文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个鲁特琴,跳到了条凳,一副要倒的样子,却偏偏能站稳。 “您正要去高堡集市吗? 血芹,兔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嘿呀吼吼!” 这乡村小调一起,酒酣的乡民们骨头都不啃了,他们推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自发地走到了篝火边。 他们手牵着手成了圆形的队列,侧着腰整齐地躲在地面,踢着腿,开始绕着圈地蹦迪。 一开始只是乡民们,后来放浪形骸的主教们加入进去,甚至连教皇冕下,都被让娜和嘉莉拽着加入了蹦迪。 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进去。 在几团篝火边,他们组成的圆圈,时而变大,时而变小,笑声欢快而单纯。 仍旧坐在角落,丹吉面带微笑地看着这样的欢庆场景。 真好啊,席间也没有找茬的流氓僧侣,和以往差别真大啊。 “丹吉,坐在那儿干嘛?一起来吧。” “是啊,快过来,我们一起。” 面对邀约,丹吉举了举杯:“我是骑士,可不能参加这样的活动。” “在我们眼中,您可比骑士好得多,快来吧。” “是啊,大家都等着呢。” 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个小女孩,她抓起丹吉的手指,便拉着他朝人群中走去。 怕伤到这名小女孩,丹吉只得无奈地向前走。 左手握着一名老农粗糙的黑手,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干瘦的小手,丹吉笨拙地跳动着。 尽管嘴上仍在说什么骑士精神,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远处篝火的火光,在茜茜的瞳孔中跳跃着。 哪怕他现在正在三楼的卧室中,都还能听到院墙外的欢笑声。 倚在窗台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茜茜才长叹一声。 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明天再告诉他们。 等他们知道了那个消息,不知道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第七十二章 夭寿了,老怪来新手村了 “茜茜兄弟,起得这么早吗?” 美好未来近在眼前,霍恩的心情好了不少,整个人一改先前的冷淡,甚至爽朗得有些过头了。 “哈哈,昨晚喝得太多了,起得稍晚了一点,我要是打盹记得叫醒我啊哈哈哈。” 茜茜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礼貌地说道:“您真幽默。” “人到齐了吗?” “齐了。”负责点数的阿尔芒说道。 “来,茜茜兄弟,咱们这没有外人,有话放开说吧。” 扫视了一圈围坐的众人,茜茜先是闭上了眼睛,差不多两秒后才睁开: “诸位,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目前几乎所有通往黑蛇湾的走线道路,全部都不可通行了。” 原先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霍恩,像是椅背上有弹簧一样,直接从后仰的姿态崩成了前倾:“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们一样,都被困在千河谷了。”茜茜两手一摊,“整个千河谷的秘党,不是撤走就是隐居了,那些路线要么被洪水摧毁,要么在撤走前被摧毁。” “为什么?为什么秘党会全部撤走呢?就因为洪水吗?” “是也不是。”茜茜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似乎在思考如何与这群最高文凭小学的人解释。 后来,他干脆摆烂了,直勾勾地盯着霍恩说道:“您知道今年为什么会有洪水吗?” “和教会有关?”霍恩迅速抓住了关键。 茜茜笑了起来:“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是夸你们聪明人呢。 在瑙安河的上游,碎石原附近,有一座英诺森大坝,或者叫若安大坝。 这座大坝在若安女教皇任期内开始建立,但到英诺森教皇时代,才正式建成。 包括你们这的树篱堰,同样是这個大坝的赠品。 要知道,在此之前,千河谷都是三年旱两年涝的状态,大坝之后,一二十年才有一次洪水。 去年,教皇冕下为了拉拢北方四领地区贵族和主教,改建了若安大坝,希望它能分流一部分去缺水的北方,然后,今年它塌了。” 霍恩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这种典的不能再典的剧情,他已经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为此事负责,没有人会为此事负责。 “以格兰迪瓦为首的红衣主教们开始攻讦教皇的自私行为,因为他出身北方。 而教皇则反过来说,大坝是格兰迪瓦派人挖塌的。 这场大洪水同样影响到了下游的黄金五领,贵族们怨声载道,法兰人幸灾乐祸。” 靠在椅背上,霍恩揉着太阳穴,他知道,教皇一方肯定是希望赶紧灭火,而格兰迪瓦一方肯定是希望拱火。 怪不得,怪不得,洪水之后就算有暴民强盗,总不至于发酵得那么快吧。 而且胡安诺和康斯坦斯的宿怨都不止一二十年了,怎么突然就引爆了。 原来是有几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搅动深渊啊。 可那些深渊表面的小鱼小虾们,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一个暗潮涌来,全都得粉身碎骨。 “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则是莱亚王国的内部危机。”茜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帝国的地图铺在了桌面上。 “咱们的国王,莱亚王国的老国王托蒙德吉斯今年已经72岁了。 莱亚王国一共42个敕令连,孔岱亲王掌握了9个,托蒙德老王掌握了13个,英白拉王子掌握了4个,两位王室公爵,一个掌握了6个,一个掌握了10个。 至于他们的纠纷,我就这么说吧,除了孔岱亲王,剩余的人都有继承资格。 而且真要论起来,孔岱亲王是前朝王室的后裔,人家也有资格。 可托蒙德偏偏想要把王位传给亲生的小儿子吉尼吉斯,而且还不想分裂王国。” 说到这里,整个雄鹿室中已经鸦雀无声。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马德兰忍不住说道。 没有理会马德兰,茜茜只是将目光盯着霍恩,他知道霍恩能明白过来。 “帝国的背后,是艾尔人,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千河谷,方便他们掠夺利润。 莱亚王国的托蒙德吉斯国王,濒临暮年,希望王位能正常交接,不希望出意外。 教会的人则希望,不要让千河谷这桩事,把格兰迪瓦和教皇的矛盾引爆。” “这些都是事情的根本因素。”茜茜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高堡,“很多人都意识不到,但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什么?” “狮子骑士孔岱亲王,已经带着九个敕令连来千河谷了。” “区区九个敕令连……”陪同在马德兰身边的布尼安不屑地讥笑了一声。 诧异地扫了一眼布尼安,茜茜不解地问道:“你觉得少吗?那是900个敕令骑士,900个方旗骑士,和900个侍从骑士,还有随同的5000名步兵。 光骑士的数量,就比你们这个小教皇国的人口还多了。” 马德兰红着脸给了布尼安一巴掌,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为了躲避王室继承的争端?”霍恩追问道。 “是的。”茜茜苦笑着说,“孔岱亲王曾祖父的王位,就是被莱亚王国这些贵族们合伙推翻的,他们不会再让一个金雀落在天秤王冠上。 所以孔岱亲王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宣称对王位无意后,就带着敕令连来千河谷了,打的名义就是镇压异教叛乱。” 霍恩感觉喉咙有些干涩:“那该不会是说……” “那个叫波讷德的。”茜茜站起身,“他告诉我说,孔岱亲王的第一站就是高堡,他的少年时期就是在这学习武艺,算是他的半个家乡。” 霍恩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 不仅仅是霍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可是2700名骑士,就算霍恩把他治下所有人都任命为敕令连,都不是对方一合之敌啊。 最重要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边刚全歼了近百的教会军队,简直就是把脑袋伸过去让对方点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霍恩的嗓子里没有一滴唾沫。 “不可能的。”茜茜摇头道,“高堡附近,伱们是最大的一股叛匪,根据巴尼福斯主教放出的消息,说你们有上万人。 不管怎么想,孔岱亲王都得先料理你,就算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会在前五。” 第七十三章 走线 该怎么办?投降吗? 如今他床上躺着俩魔女,还歼灭了这么多教会的士兵,自己还成了魔女眷属,给谁投降去? 那可是2700名超凡骑士啊,想想之前的巴奈特,那是什么武力水平? 这里有900个顶配版巴奈特,900个高配版巴奈特,还有900个巴奈特。 甚至还有5000名步兵,不用提,那基本都是最强悍的职业老兵。 不是莱亚王室不想把所有敕令连收归名下,而是这军费,他们付不起啊。 雄鹿室挂着的狗头,圆瞪双眼,沉默地注视眼前的一切。 在场有七八人,都是教皇国的高层,可他们就如同泥塑和木偶一般,呆立着。 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在长达五分钟的可怕沉默后,霍恩阴郁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这件事,不会是告诉我们,你是过来陪我们一起送死的吧?你一定还有路子,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茜茜莞尔一笑,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地图推到了霍恩面前,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一条线。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无法逃去黑蛇湾,但是可以逃去库什公爵达内所在的贞德堡,库什公爵地位特殊,有了他的庇护,孔岱亲王不会乱来。” “他凭什么要庇护咱们呢?” “咳嗯,库什公爵,不仅是我们白山隐修会和若安党的大客户,还是胡安诺阁下的大金主…… 您要知道,库什公爵的封号,来自于千河谷人的祖地——库什河。” 霍恩用指节敲敲桌子,缓声道:“库什公爵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收留我们?” 茜茜用炭笔在地图上千河谷的位置画了一個大圈:“冕下,千河谷所遭遇的事情,既是危难,同样是机会。 燃堡领的诺恩大君们对这里垂涎已久,假如库什公爵趁乱起义,宣布自己是诺恩人,加入诺恩王国会怎样呢?” “他真是诺恩人吗?”格兰普文问道。 “可以是,甚至可以早就是。” 霍恩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那还说什么?”一听和胡安诺院长有关,马德兰的眼睛都亮了,“赶紧去啊。” “不行,如果走正常道路去投奔的话,估计走一半就会被孔岱亲王追上绞杀。”茜茜拒绝道。 “你在地图上画的这道线,就是咱们要走的路吗?”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点了点,霍恩问道。 听到此话,周围的几个主教立刻起身,围绕到霍恩身边,把脑袋凑了上去。 但当他们在看到路线的时候,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茜茜先生,您是认真的吗?”拿起那张地图,奇尔维斯这个向来绷得住的老家伙都绷不住了。 茜茜画出的路线,可是要走野蛛林和黑骨沼泽两片死地穿过去啊。 “我知道一条小路,全长大约五百里,十年前曾经有人走通过。 不过只有咱们几个人上路的话,恐怕是不行的,需要大量的护卫。” 霍恩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需要多少个?” 茜茜竖起了五根手指。 “五十个?” “五百个。” “五百个?你是说五百个!”霍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你要我把乡民们都带上?” “不是所有乡民,最好都是青壮,这一路的危险,不是靠堆人数就能渡过的,老弱病残反而是累赘。 太少不行,太多没必要,上次有记载走这条道路的,是逃亡的荷默雇佣兵团,514人进入,114人离开。” “换句话说,伱要我放弃一部分老弱。” 面对霍恩的眼神,茜茜挺直了腰板,坦荡地回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马德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被抛下的人会遭遇什么吗?” 上万的叛匪,只有几十个脑袋的斩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尤其是对于闻名在外的莱亚第一骑士孔岱亲王来说,几十个脑袋的胜利,就是输。 “我知道,可我们没有办法。”茜茜别过头,望着地面的方砖,“或许你们可以换个别的说法去骗他们,什么特别活动,起码在死前,他们还是开心的。” “你个日山羊的!”马德兰冲过去,便想揪茜茜的领子,却还是被身边的人拦下了。 “肃静!”用教皇权杖再次敲起桌子,霍恩喝道。 所有人灼灼的目光聚焦在了霍恩身上。 “冕下,您的想法是什么?” 拉五百个肉盾上路逃跑,霍恩并不是狠不下这个心。 可其中有个不可忽视的关键,那就是被抛下的人,必然是那些肉盾的同胞亲友。 要知道,霍恩的金身就是弥赛拉之子的钦定,这就意味着只要跟着他,就不会失败。 这些乡民向来都是谁赢他们跟谁,他们会乖乖听霍恩的话,只是因为霍恩是圣父圣主钦定的赢麻。 如果他将这层皇帝的新衣扒下,放任一部分乡民去死,等于说,霍恩并不是不会失败的,那就给谎言留下破绽。 可当谎言被戳穿,弥赛拉之子天下无敌的泡影被戳破,愤怒的乡民们能撕碎霍恩。 所以,要么就霍恩一个人走,要么就是一起走,没有第二选项! “所有人一起走会怎么样?” “您要所有人一起上路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就告诉我,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并不会提升生还的概率,我得提醒您,库什公爵那边如果看到有太多……” “好了,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 “我说这么做,就这么做!” 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霍恩青筋暴起,桌子上的水杯都震得倾倒。 水杯骨碌碌地在桌子上转了一圈,清水则顺着桌角流了下去。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明白了吗?”压下了莫名的怒意,霍恩冷眼直视茜茜的双眼。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 茜茜后退了半步,迎向在场其他人的注视,面无表情地行了一个提裙礼:“那好吧,假如您坚持。” 散会之后,各个主教和高层都忧心忡忡地离开,格兰普文则和茜茜并肩而走,去见他的妻子狄亚。 格兰普文走着走着,却发现茜茜的眉头逐渐紧锁,两眼失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茜茜先生,教皇冕下平时都是很友好的,今天可能是事情太突然了,他有些失态。”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跑商的时候,遭遇的‘礼遇’可比这狠多了。” “那您在想什么?有心事吗?” 茜茜抬起头:“你们的这个教皇冕下一直是这样的吗?” “什么一直是这样的?”格兰普文有些没懂,“是什么样的?” 茜茜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尽头。 阳光从花窗中射入,将空气中的尘粒照的闪闪发光。 站在光片舞动的阳光中,见四周没人,茜茜转过身,严肃地面对着格兰普文:“你不觉得他的行为和想法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圣孙子冕下一直是这样的啊。” “对,就是这个。”茜茜一拍手,他左右看了看,“你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与众不同,所以忽视了他的奇怪之处。 我先前去问过了,在他那个掉头小魔术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 如果以常人的视角来看,你会发现他言语古怪,行为异常,而且……” “哎哎哎,你不了解圣孙,不要妄下定论!” 连忙打断茜茜的话,格兰普文汗都要下来了。 圣孙子老爷可是能上通圣父的,到时候哪天他睡觉的时候问问外公和老妈,那就出事了。 “我倒不是说,对他有意见什么的,他是一个既仁善又聪明的领袖。” 没有继续和格兰普文深聊,茜茜揉着眉心,一边走一边念叨:“但他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到底是什么呢……” 第七十四章 孔岱亲王,微服私访 正午的烈阳中,贵族老爷们饲养的鹰隼仍在高耸的塔楼间穿行。 大约在塔楼三分之一的位置,则是高矮不一的层层叠叠红屋顶。 拥挤的木屋和石屋间,篱笆和矮墙围成了街道。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流民和牛马混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屎黄色。 当他们并肩而站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谁是人谁是畜生。 以高堡教堂为中心的同心圆中,除去内圈的民居,最外围的,便是各类作坊。 包括造纸作坊,皮革工坊,铁匠铺,杂货铺,最多还是染料作坊和酿酒作坊。 千河谷一地出口了莱亚王国超过五成的染料,同时是王国酒水的第二大出口地。 夹杂在这些作坊之间的,便是歪歪斜斜的美人鱼酒馆。 中午休息有点闲钱的行会师傅们,就会到这间小酒馆来午休和喝酒。 站着喝酒的是才入行的学徒工,穿着黑色衣服的是造纸工,穿着蓝色衣服的是酿酒工,穿着五彩衣服的是染料工,而光着膀子的便是铁匠。 在小酒馆昏暗的阳光中,他们浑浊地靠在一起,大声地谈吐着奇闻趣事和抱怨自家的婆娘和儿孙。 “这大街上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才进入酒馆的铁匠迫不及待抓起一杯酒润了润喉咙,对老板说道,“培根和肉卷,老登。” 酒馆老板将煎培根和肉卷砸到盘子里,浇了一勺酱汁,随意地摔在铁匠面前。 “最近是越来越不太平了。”用小勺?了一块猪血布丁,吃饱喝足的杂货铺老板塞加尔含糊不清地说道。 名为老登的酒馆老板还在收拾空杯子:“可不是,” “唉,你们听说那个古拉格的假教皇了吗?” “巴尼福斯大主教不是派了小一千人去剿匪了吗?” 自从有人宣称自己是教皇的消息传开后,这个笑话被高堡市民们笑到现在。 那客人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说道:“败了。” “败了?谁说的?” “啧,那些流民间都传开了,说是那个古拉格教皇,才是真教皇,是千河谷人的教皇。” 谈到这种话题,原先靠在柜台或桌子上的昏昏欲睡的劳工和工匠师傅们纷纷不困了。 甚至坐在门边的客人,默契地关上了酒馆大门。 “我告诉你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古拉格那边逃回来的流民和公簿农说的,说他们亲眼所见,教会的大军瞬间就被消灭了。” “真的假的?” “顶真啊,传得可玄了,说那些古拉格的叛匪,人人都有弥赛拉赐下的雷电棍子。”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雷电棒棒可厉害了,挥手就是一记雷霆,直接就能把人劈死。” “这算什么,我跟你们说,那群古拉格的叛匪,还养了一头小冰霜巨人。” “那是什么?” “冰霜巨人的幼崽,据说不到十岁,就有两個成年人那么高。” 杂货铺老板塞加尔不满地说道:“不都是些谣言吗?” “难说。”酒馆老板将一杯啤酒塞给一名黑衣的新客人,“我今早,刚看到卫兵把两个多嘴的流民抓走了,我先前还不确定,但现在我有点信了。” “你知道什么是最糟糕的吗?”穿着皮革背心的铁匠将一块培根塞入嘴中,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今天去教堂的时候,去问了维斯塔神甫,你们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告诉我,这件事就是谣言,断然不可能发生,绝对的假消息,他和所有人都这么说。” “我的天啊。” “千河谷人的天选教皇真的存在吗?”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明白了。”坐在一旁安静喝酒的黑袍中年人突然侧过身,“神甫不是说没这回事吗?” “哦哈哈哈,我的朋友,这就是你不懂了。”坐在角落戴着红折帽的印染工笑道,“只有教会否认的,才具有可信度。” “朋友,伱得知道,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在教会否定之后,说不定真会有。” “多少年得来的经验了。” 酒馆中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和别处不同,高堡市依旧处于教会的管理之下,而不是如艾尔自由市那般由市议会管理。 所以这里的工匠们,对教皇有几分好感,却对本地教会十分厌恶。 “管他呢?待孔岱亲王圣骑一到,他们必化为齑粉。”塞加尔向来是厌恶秘党的,“只希望殿下能快些,再这样,我就要破产了。” “咱们的卫道士(巴尼福斯的外号)这下不好受了。”黑色的啤酒灌入口中,那铁匠擦去胡须上的酒沫,“本来想在亲王殿下面前露个脸,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哄笑起来,店里又一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用找了。”将一枚第纳尔扔在桌子上,一个裹在隐士长袍和兜帽里的中年人将空杯和空盘子一推,站起身便要走。 可那酒馆老板却上前,一把把他把住了。 “哎,谁告诉你一第纳尔的?”酒馆老板用粗大的指节敲着杉木桌面,“两个第纳尔。” “以前不都是这个价吗?”中年人皱着愁苦的眉毛,不明所以地问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瞧瞧这洪水之后哪有酒呀?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仿佛是自认倒霉,中年人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三十枚铜子:“我只带了这些……” “哎呀,这哪儿够一个第纳尔啊,得得得,算我倒霉。”从中年人手中抢过铜子,那老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下次再带给我吧,滚滚滚。” “说起来,塞加尔,你那个远房侄子,是叫霍恩,是吗?他回来了吗?” “我都愁死了,他家就在古拉格修道院那边,说不定被洪水冲走了,我还指望他给我养老呢。” “不要这么悲观,塞加尔,说不定他被那个假教皇抓走了呢。” “哈哈哈哈哈!” 不管身后这些工匠们地粗鄙之语,黑衣中年人走到了酒馆外,一个同样身披黑衣的侍卫走了过来。 “亲王殿下,那些酒水餐食顶多一个第纳尔,这些人分明就是侮辱您,要不我……” “他们知道什么?”打断了侍卫的话,孔岱亲王抬头看了一眼烈日,“今年的季节真反常啊,夏天大暴雨,秋天像夏天。” 将兜帽戴上,遮住面孔,孔岱亲王按住侍卫的肩膀:“走吧,咱们去教堂见见巴尼福斯。” 一个两三千人的小镇,明显是无法供给一个小八千人的军团的,所以孔岱亲王让九个敕令连去野外扎营去了。 他自己则骑着一匹老马,只带了两名侍卫,提前来到了高堡。 毕竟这里算是半个家乡,孔岱亲王还是蛮有感情的,他可不想毁了它,毁了自己在这的名声。 “你先去通知巴尼福斯,告诉他不要声张,我怀疑高堡市有秘党密探。 你告诉他,提前把古拉格叛匪的资料都准备好,我拿了就走。 还有,告诉他我不会和他多耗时间,他准备的那些宴席,我没有兴趣。” 第七十五章 御前会议扩大会议 帝国历1444年9月30日,星期一。 “马德兰主教。”马德兰正急匆匆走着,却听身后传来了格兰普文的声音。 “您也要去雄鹿室开御前会议吗?”格兰普文腰间挂着四个布袋,拄着主教权杖,正快步走来,“一起吧,我正好也有事问您。” 马德兰和格兰普文并肩走在走廊,一边走,一边快速地交谈。 “先前那一战的战俘怎么样了?” “无牵无挂的都留下来了,有家室的都放走了,那个昆西受了伤,我们没治疗,已经死了,那个修士倒是还好好的。” “汤利尚在吗?” 格兰普文噎了一下:“他的腿伤一直没医治,下半身基本都腐烂了,吊着一口气,但他还有30杖没打,所以……” “给他個痛快吧,别把他留给教会,漏了咱们的底,这也是教皇冕下的意思。” “我明白了。” 擦着脸上的冷汗,格兰普文和马德兰来到了雄鹿室门口。 还没等靠近,没有三五个孩儿军匆匆走入,又有几个十户或士兵匆匆走出。 从晨祷时到午经时,雄鹿室的大门就没有合上过。 毕竟眼看着“特别转进大赛”就要开始了,多做准备是应该的。 孩儿军们来来往往传递着从教皇国中枢传出的命令,主教们进进出出,将后勤和调查的情况传递过来。 在霍恩的宽大书桌的两旁,各自坐了一个僧侣抄写员,负责整理文书和分门别类。 十户和主教们进来汇报的时候,如果霍恩来不及听,那就由抄写员转成文字模式。 至于霍恩的命令,则由作为传令兵的孩儿军们进行传递。 “不不不,我们不是撤退,我再说一遍,对四大军团统一口径,叫做转向进军,简称转进。” “口号,什么新口号?……凝聚意志,保卫教皇?听起来还不错,那就用这个吧。” 坐在书桌前,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霍恩虽然不至于说将这1200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吧,但至少并不混乱,比先前好了许多。 “坐。”抬起头,霍恩瞟了一眼眼前的这俩人,“御前会议改革,你们看了吗?” “都看了,教皇冕下英明神武,我等钦佩至极。” 起码在未来一个月内,整个教皇国都要进行长途转进,还要面临教会军队的追杀。 这种转进和霍恩原先待在原地不同,一旦运动起来,事情很容易一团乱麻。 所以霍恩要提前准备与安排,尤其是需要增设很多的教皇国政府机构。 要知道,霍恩先前向来是采用小政府的运行模式,但现在,他不得不向着大政府的方向进行改革。 军事上转进,政治上也得转进。 在教皇国御前会议下,分设了五个新机构。 真理部,由柯塞任真理大臣,阿尔芒任副大臣,负责传教、讲解福音和心理辅导,全部一共两人。 制造部,由让娜任制造大臣,雷克多任副大臣,吉洛任部员兼角造局局长,负责督造武器、盔甲、纺织、裁缝,全部一共三人。 外务部,由奇尔维斯担任外务大臣,茜茜担任副大臣,负责外交和礼仪事项,主要方向为与库什公爵和秘党的外交,一共两人。 参谋部,由布萨克任参谋大臣,以武装农中的小商小贩和僧侣为主,主要负责传话和整理文件。 这个是御前会议下的巨型部门,一共有十个人。 后勤部,由马德兰任后勤大臣,负责后勤保障与物资调配。 当然,以防发生不忍言之事,圣库长和大元帅的位置,都是霍恩一个人身兼直辖。 作为一个会计和两场大会战的指挥者,没有人比霍恩更懂财政和战争了。 “好了,要开御前会议了,无关人等,都出去吧。” 将大部分的无关人等,全部驱赶出去,重新安排了座次,霍恩直接开始了这次的御前会议。 “汇报工作之前,我先来说一说,咱们这次转进行动的大致流程。 根据茜茜兄弟的话,从咱们这到贞德堡,我算了一下,大概在500里左右。” 这个距离相当于从商洛到洛阳的直线距离。 拿出笔,在一张简陋的地图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折线,直指地图上的贞德堡。 霍恩用炭笔在前半段画了一个圈:“但是,这500里的路程,并非全程都是在野蛛林和黑骨沼泽。 前面的150里和最后的50里都是可以走大路,只有中间300里的路程是在野蛛林和黑骨沼泽。 前面的150里都是山路,骑马难行,可以避开骑士们,但避不开步兵,我们必须在8天内走完这150里路。 期间危险重重,为了保护教皇国国民的安危,我们需要进行新一轮的扩军。” 抽出了两张纸,递给这些教皇国重臣们,霍恩对两位军团长说道: “杰什卡,达斯,我希望近卫军和黑帽军两大军团在明天中午之前,完成大扩军。 黑帽军扩充60个敕令连,近卫军扩充65个敕令连,这样的话,黑帽军下辖三个师180人,近卫军下辖两个师120人。 此外,以十辆大车为中心,扩军60个敕令连,组成神圣装甲师,由我直属,挂靠在近卫军名下。 神圣装甲师内共十个装甲旅,装甲旅在教皇国的军队序列中列为特殊编制,每个旅仅设6个敕令连。” 除此之外,霍恩的军改计划中,还将治安任务交由圣杯骑士团管理,从黑帽军和近卫军各借调1个旅。 增设后勤营15个护卫连,由布萨克与马德兰共同管理。 如果这次扩军行动成功的话,教皇国军队总人数达到405个敕令连。 这样一来,古拉格教皇国1200人中绝大多数的青壮男子全部都参加了军队。 教皇国作为一个先军国家,几乎全民皆兵,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一两个当兵的。 “十户们对此是什么反应?”霍恩望着一旁的查普问道。 这个曾经红磨坊村的木讷老实的村民,靠着一路无功无过,稳稳当当,居然也当上第二百户的百户长了。 “十户们还是非常配合的,但他们最近也在怨声载道,说那些军团的士兵不好管。” “不好管?为什么?”霍恩望向了杰什卡,“这件事你知情吗?” 杰什卡苦笑着说道:“我多次提醒过他们了,但他们竟然不听。” “士兵桀骜,将军骄横,这不是教皇国长治久安之道啊。”布萨克立刻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霍恩叫停了两人的争执,继续问道:“是因为什么,你有调查过吗?” “我调查了,那些士兵自认为是小将,比十户官大,所以并不太听所属十户的十户长们。” 这算是霍恩滥封的后遗症了。 由于士兵们等级太高,随便一个人都是将军,那自然不愿意听一个小小十户长的话了。 “那这样吧。”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霍恩用羽毛笔敲着脑袋,“我记得艾尔帝国不是有个元老院吗?给所有十户都册封元老吧。” 在市面上流传的骑士故事,包括福音书里各种圣人的故事,很多都是发生在艾尔帝国时期。 这些故事中的元老们,向来都是大boss级别的存在,哪怕是将军都不敢怠慢。 这样的话,估计那些小将们能安分许多。 “说起来,这样正好让他们组建元老院,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十户们自己去决定就好,不然老是来找我。” “甚好,甚好,我这就去拟诏书。”听到此话,布萨克的脸上笑开了花。 他拿起桌子上的萝卜印,就要去写萝卜玺诏书。 “先等等,还有别的事情呢。”柯塞叫住了布萨克。 阿尔芒立刻站起身:“咱们古拉格教皇国政治清明,君臣相得,上下一心,圣教皇垂拱而治,海晏河清。 如今孔岱亲王大军当前,我们不愿与同宗兄弟兵戈相向,所以才选择稍微回避。 可这些事情,我们知道,但国民却不知道,唯一忧虑的,就是我大教皇国十二十十国民的看法啊。” 第七十六章 圣座城的教皇带的挺差的,你不把他换了干什么? “这教皇太赖皮了吧?居然还搞三局两胜这一套?” 乡民们一边弯腰从溪水中提起薯根,一边抱怨着。 旁边的乡民则纷纷附和起来,开始了日常痛骂教皇。 毕竟自从阿尔芒成为金牌诵经师以来,他的日常活动,就是编纂圣座教皇的假消息和小笑话。 什么在圣座城,最幸福的事情是宗教裁判所来敲门时说“你弄错了,汤姆在隔壁。” 什么在圣座城最常见的东西就是暂时的困难。 而轮到宣传霍恩自己,就变成一下子砍樱桃树勇敢承认错误,一下子盘子要洗七遍严谨卫生。 动辄给教皇一点小小的古拉格震撼,古拉格吃饭不花钱,古拉格的下水道里藏着油纸包。 不得不说,霍恩产出这种小笑话的速度和质量都远超阿尔芒等人的预料。 这些笑话已经病毒般传遍了整个大教皇国的领土,每个人都是耳熟能详。 就在这样的小笑话中,对教会的恐惧便在玩笑和战争中一点点瓦解。 “这次教皇看打不过咱们,就要开始玩竞走了吗?” “笑死,教会的老爷们还能有我们走得快?骑士竞技我可能还要怕一点,跑路,我是他祖宗。” 远处高耸的修道院院墙下,草棚子里生着奶白的炊烟。 背上箩筐,满载着薯根的乡民们一边走还在一边议论。 自从霍恩向他们宣布,要进行第二次特别竞走活动之后,这次的事件,已经成为了这两天古拉格教皇国全民热议的最大话题。 “那教会算是什么东西?圣座城一届一届换了多少教皇了,改过吗?换汤不换药啊。” “那老教皇叫啥来着?强尼八世是吧?他有那个能力吗?像这样的战斗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还耍赖皮,脸都不要了。” “那要是他最后不认账怎么办?” “哼!不认账?先问问我手里的连枷答不答应。”一名黑帽军舞动手中的连枷。 另一名才入军的黑帽军则满脸敬仰地说道:“我大教皇国天下无敌啊。” “还得是咱们千河谷人自己的教皇。” 漫步在树林间的小道上,乡民们说说笑笑,青蛙在小路上来回蹦跳。 他们能看到那里的炊烟,说明晚餐就要开始了。 炊烟,对于不少流民和公簿农来说,是一個相当陌生的名词。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柴火也是一笔额外的支出。 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拿着谷物去磨坊换取面包,那样的话,就不用再额外支出柴火钱。 在领主的土地上,哪怕是一棵才长出来的灌木树枝,都是有主的。 在他们的教皇国里,每天都能吃上热食,而且每天都能吃得饱,每天劳动就能有回报。 懒惰的人有惩罚,勤劳的人有奖励,遇到不公平的事,丹吉老爷会公平处理,绝不偏袒。 当他们回到自家的小棚子的时候,能在一起唱着圣歌,喝着热汤,欢乐地谈论,讲着笑话。 将军,元帅,元老,主教,那些遥不可及的名词如此接近,以至于他们抬头就能看到。 如果有人在一个月前告诉他们,他们绝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生活。 所以他们对那些圣座笑话和圣孙故事才会坚信不疑,因为圣孙真的让他们吃上了饱饭,穿上了好衣。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 “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 坐在山坡上,弗里克跟着一起轻哼起来。 “你在这偷懒呢?弗里克!”弗里克端着酒杯的手一颤,差点把酒给洒出来。 马德兰无奈地在弗里克身边坐下:“你不能老是这样偷懒啊,就算你是我的亲叔叔都不成了。” “臭小子,你哪只眼看到我偷懒了,我这是把活干完了,才在这休息,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弗里克挺直腰板怒骂道。 马德兰斜瞟了他一眼:“幽默。” 弗里克没有回应马德兰的嘲讽,他只是端坐在泥泞的草地上,望着远方。 落日隐现,照在弗里克的肩头,晚风轻起,摇动着地上的草叶。 弗里克弓着背,像是一座用黑石雕刻的石像。 “小子,伱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了吗?” “先把这个红衣主教当好呗,弗里克爷,你总不至于还害怕教会吧?” 弗里克没有说话,他依旧举着那杯酒。 “你说弥赛拉真的仁慈吗?” “怎么突然谈这种话题,命不要辣?” 撇过头,弗里克轻笑一声:“如果弥赛拉真的仁慈,你何必落成逃犯?只有我知道,你的面包烘焙得有多棒。” “等这些事结束了,等胡安诺院长洗清了我的罪名,我就去开一家面包房,弗里克,我大发善心,允许你给我当学徒。” “滚滚滚。”弗里克没好气地骂道。 他又仰起头,天空中不知是什么候鸟鸣叫着飞过,他闭上眼,却只能听到青蛙呱呱的叫声,还有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 “弗里克爷,你到底怎么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活命。”弗里克晃悠着手中的酒杯,“那狗杜尔达弗不放粮,咱们才冲了他的修道院,我们有什么罪?” 草木的泥腥气溢满了他的鼻腔。 “后来,杜尔达弗死了,但他死得理所应当,他饿死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有什么罪?” 弗里克还没喝酒,脖子便已经红了起来。 “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派兵来剿我们,我们不过是反抗了一下,都要杀我了,我就挡一下就不行了?” “弗里克爷,你在说什么啊?这次只不过是一次特别竞走大会……”马德兰连忙上前,扶住了弗里克的背。 可弗里克依旧不管不顾,仍在对着眼前空荡荡的山谷大吼: “我们都是什么样子了,你哪怕说把我关到监狱,或者,或者流放我,我都没意见,我都投降了,可他们还要我的脑袋,可他们还要来,还要来…… 我就活个命,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啊!有什么罪!” 弗里克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飘远。 “我们到底有什么罪呢?”杉木杯中的黑啤漂浮着浑浊的泡沫,弗里克喝了一口酒,低下了头。 山谷中的回音给了他答案。 “有什么罪?” 第七十七章 行程,启动! 躺在卧室中,霍恩有些神不守舍。 这个房间,霍恩睡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说句实话,他对这挺熟悉的,那十字花窗,那地上的藤纹地毯,胡桃木的座椅和书桌。 他就是在这筹划了著名的夺门之变,也是在这被迎出就任教皇。 这座小小的房间里,见证了太多的教皇国的关键性时刻,装满了教皇国悠久而厚重的历史。 “帕帕,咱们真的要走了吗?”嘉莉将脑袋蹭在了霍恩的手臂上。 霍恩这次并没有抽出手臂,而是抚摸着嘉莉细长的白发:“是啊。” “我有点想念这里,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不知道,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走完这段艰苦的500里,就到达库什公爵达内的领地了。 在那里,他或许会在公爵手下讨个职位,或者再去黑蛇湾躲两年,亦或者直接去诺恩避难。 这個小小的修道院,将会重新落到教会的手中,唯一的区别估计只有,只有…… 没有,不会有任何区别了。 没等霍恩从回忆中抽离,卧室的大门已轰然打开。 “让娜,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让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霍恩身边一躺,小被一盖,将后背对着霍恩。 “我睡在你这,方便明天一起走。” 你的卧室不就在我隔壁几步路吗? 霍恩扭过头,却看见在月光下,让娜小巧的耳朵从黑发中探出。 带着细细汗毛的耳廓,此刻正染着清晰的红晕。 霍恩伸出手,在她的耳廓上抚摸。 淡粉红色的毛细血管直接燃烧起来,如同大红色。 霍恩笑了起来。 不过在看到让娜的头发隐隐有变成金色的迹象后,霍恩乐不出来了。 他赶忙收回了手。 假咳一声,霍恩一本正经地问道:“我那把山铜弓制作得怎么样了?” “弓臂已经做出来了,要不是茜茜姐姐带了整整二十磅的山铜用于出售,你这把大弓说不定还做不出来呢。” 山铜叫山铜,只是因为外形像是红铜,其本质还是钢,又名奥利哈钢。 山铜由于其特殊的性质,是只能铸造,是无法锻造的。 这专业对口了吗这不是。 “让娜,明天就要走了,你怕吗?” “不怕,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可走完这段路,我就要离开伱了,让娜,到那时,你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你想一直跟着吗?” “跟着你是应该的,因为你是我哥哥……”让娜半侧身体,抬起脑袋,突然大声说道,“……和我的未婚夫!” “哼。”嘉莉发出了一声冷哼,“你的?” “好了,我困了,你们不要再说话打扰我睡觉了。”霍恩连忙两腿一伸,直接闭上了眼睛。 次日,帝国历1444年10月2日,曾经霍恩与杜尔达弗发生惊天一战的坡地。 远处的群山之中,红日的衣角暗暗突显。 黑色的兜帽斗篷连成了一团团黑雾,烂糟糟的细带上,系着各种杂物。 一个个百衲袋随风起舞,不少乡民们大包小包,手中还端着一个吃饭用的破陶碗。 由于这一段都是上坡路,为了省力,他们还人人都拿了一根棍子,用来支撑。 当站到这群人面前的时候,握着教皇权杖,霍恩摸着腰间的四个布袋,豪情与气势瞬间一泻千里。 “杰什卡,布萨克,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冕下。” 根据杰什卡的建议,霍恩将全国的军队分成了前后两队。 毕竟道路就这么窄,他们1200人肯定是不能排着大方阵走过去的。 每一队走在最前头的,是近卫军的一个师,三个旅排成了三条直线,走在了最前面,跟在举着圣杯旗帜的让娜身后。 而两侧和最后,各有两个旅的黑帽军,负责掩护和殿后。 此外还有孩儿军、契卡、部分村民和近卫军负责侦察和沿途采集。 其余的人都随着战车行进。 而战车之中,装着这趟长途旅行所有的物资,包括近2000加仑的谷物和干鱼干肉,800码粗呢绒布料,400码细呢绒布料,500磅盐,600磅铁锭,150磅精铁,各类染料药材150磅。 还有不少如草鸡、猪羊一类的牲畜,则同样被赶着跟在马车两侧。 这十辆战车已经在杰什卡的建议下改装成了装甲战车。 主要改装点,就是在车斗一侧加装了可拆卸的高纤维复合强装甲——用皮革和橡木板制成。 要知道,不管是前150里的山路还是后300里的林路和沼泽路,都存在着大量的危险。 走林路时,会被林中的巨蛛袭击,而走过沼泽时,则会被当地的野人和兽化人袭击。 不管是林中路还是沼泽路,都会被魔物袭击。 在这趟路程中,霍恩决意使用车垒战术。 遇到危险时,将大车围成一圈,就能变成一个小型堡垒。 此外,军队行军时,让家属和士兵混在一起,是一项对战斗力有很大影响的举措。 所以,霍恩特地实行了兵民分营制度。 他将整个教皇国分为男营和女营,当然,这并不是说女营就全都是女的。 女营是家属营,大多以老弱妇孺以及无法上阵的男性组成。 行军途中,除非重大变故,否则不允许接触,只有晚饭期间可以见面。 有家事要处理,可以找旅长申请,但不能五天内连续两次申请。 当整个教皇国1182人站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绵延足足三万厘米的队伍长龙的时候 那种震撼感,只有站在他们面前,才能够体会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霍恩脸上的时候,他却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鼓舞这些士气高昂的国民。 “诸君,启程!” 霍恩一声令下,人头攒动,小一千二百位乡民拄着拐杖,赶着车驾,在斥候的指引下,乱糟糟地迈步前进。 经过这些天的暴晒,尽管土路仍然有泥泞的地段,可却不再如往日那般难走。 一些小型的道路和桥梁,陆陆续续被周围的村民或小地主贵族给修好。 放眼望去,秃黄的山体从洪水中恢复过来,苍青色的丘陵吮吸着洪水带来的肥料,反而更加翠绿。 蜂蜜河畔摇动着白色的鸢尾花,盘旋的哨鸫倒映在河水中,仿佛在天空中游泳。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乡民们迈着乱七八糟的步伐,撑着拐杖,拖拖拉拉地行走。 他们的口中时而唱着天国梦,时而唱着谢恩歌。 歌声荡漾,偶尔会从两侧起伏的丘陵上,激起几个人影。 但他们大多在看到霍恩严整的队形和令人心惊的人数和武器后都退去了。 就算是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强盗骑士,在看到霍恩打出的巴尼福斯的旗帜,同样会避开。 甚至于一些流民和乡野间的难民会试图加入他们,但霍恩并没有收留他们。 反倒是阿尔芒这些真理部的修士们,会赠送他们一些薯根,教导他们洗薯根的法子。 教皇国的大军走了,可他们留下了薯根的食用法,圣座教会的段子以及那动听的天国梦。 沿着蜂蜜河一路往上,再往前走便是霍恩的老家圣杯山。 他们并没有向前继续走,而是拐了个弯,绕过圣杯山,朝着更东边走去。 随着越往东,道路两侧的田地就越少,张望的骑士和农民同样在变少。 相对应地,山峰却是越来越高耸,脚下的坡同样是越来越陡。 等到了傍晚,霍恩意外地发现,在国民们不出意外地会出意外这件事上,居然出了意外——他们一点意外都没出。 尽管这一路鸡飞狗跳,像是一群迁徙的乞丐,可他们居然真的到达了宿营地。 只有十个人掉队,两个人摔断了腿,一个人失踪。 甚至是提前到达。 夕阳西下,乡民们陆陆续续走入宿营地,开始用帆布草叶和树枝搭建帐篷和草棚子。 “这真是,太让我惊讶了。”茜茜望着这些走动的乡民,忍不住叹道,“我本来都做好当道扎营的准备了。” 对于茜茜的惊叹,霍恩只能回答:“踏步祈祷,小子。” 第七十八章 我没有偷面包 帝国历1444年10月4日,上午。 这已经是霍恩等人离去的第三天。 孔岱亲王率领的9个敕令连到达了古拉格修道院附近。 这9个敕令连,从名义上来说,并不是孔岱的亲军,而是莱亚王国的王国侍卫队。 孔岱只是莱亚王国侍卫长手下的王室亲卫长,但他依旧能掌握9个敕令连。 一是前朝王室的影响太过深远,大家里里外外都有姻亲,贵族们不可能让蓝蜂王朝对金雀赶尽杀绝,也不可能让金雀重回王位。 二是因为这些敕令骑士,很多都是祖传的金雀效忠者,与其让他们投靠自由市或者诺恩,还不如把孔岱的招牌打着,让他们留下来。 三是孔岱自己非常争气,他是神殿骑士出身,二十五岁晋升九段敕令骑士,在近二十年里,他是唯一一個击杀吸血鬼大公的骑士,得到了教皇的亲自册封。 由于神殿骑士的出身和教会的支持,在孔岱率领的这9个敕令连中,存在着大量还俗的神殿骑士以及他们转正的私生子。 孔岱经常会遭到的指责,就是拿莱亚王国的土地蓄养教会的军队。 但这破不了孔岱血缘、法理和宗教的三重金身,让他这个前朝余孽中的余孽,掌握了王国近乎五分之一的高端超凡力量。 当孔岱踏上古拉格修道院门口的道路时,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修道院,他无奈地轻叹一声。 孔岱不是没来过这,他先前在高堡学艺的时候,就曾经拜访过。 但他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古拉格修道院,实在是与他印象中的不一样。 如果霍恩在这的话,他一定会感慨,他错了。 在他走后,古拉格修道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附近的村民和流民在霍恩等人走后,都要把古拉格修道院掏空了。 什么桌椅板凳,什么锅碗瓢盆,什么门窗砖块,没人看着就是没人要,开着自动拾取,一律捡走。 别说雄鹿室上挂的那个狗头,就连那修道院的大钟和电弧炉的炉渣都被拿走了,粪坑里的大粪都只剩浅浅一层。 闲庭信步地走上修道院门口的台阶,孔岱随意踩死两个躺在台阶上睡觉的流民,走入了修道院之内。 曾经绚丽的花圃已经干干净净,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而几个胡子拉碴的土匪,正期待地蹲在残破不堪的花圃边,点燃了花枝,咕嘟咕嘟地煮着汤。 浮着血沫的汤水中,还能看到一只人手在浮沉。 孔岱走过去,用长剑割下了他们的脑袋,便继续向前。 可当他看到不见那些漂亮的花窗和拱门,只剩一个个空洞的修道院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尤其是这些空洞中正冒着滚滚的黑烟。 “殿下不是要四处逛逛吗?”黑衣的修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孔岱身后。 孔岱摇了摇头:“本来还想故地重游一番,被这群流民给扰了兴致,你急匆匆跑来是要干什么?” “教会那边给您来了一封信。” 孔岱当着这名修士的面,拆开了那封信,随意扫了两眼,便烦躁地撕碎丢掉。 “还是那老一套,格兰迪瓦那边说他也可以谈,他也可以支持我。” “那殿下您是怎么想的呢?” 孔岱眼睑动了动:“你要试探我的口风?” “不敢。”那修士立刻躬身行礼。 孔岱望着他修长的脖子,仿佛是被气笑了一般,转身便走。 “殿下,既然那些叛匪已经走了,那我们继续追吗?” “追。” “这些流民是通知高堡那边来驱逐吗?还是咱们亲自来?” “无所谓,你们想要发泄一下的话,就去吧,他们偷拿了教会的财产,理当受到惩罚。” 当有关孔岱亲王的消息传到教皇国这边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 山谷中,乡民们已经在晚祷时后进入了梦乡。 在草棚围绕的中心,是一顶大帐篷,这便是新的教皇宫。 教皇宫内灯火通明,教皇国高层的红衣主教们,正在紧急召开会议。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作为红衣主教的马德兰,却来到了山坡之上,找到了闲坐的丹吉。 “刚刚有流民过来报信。”马德兰站到了丹吉的对面,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借着月光,丹吉无言地用手中的磨刀石磨着手中的剑。 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冲刷着生锈和发钝的剑锋。 “那些骑士来得好快,他们今天早上到达了古拉格修道院。”马德兰平静地叙述,“发现我们不在后,就把周围的五个村子都屠了。” 丹吉磨剑动作停住了,那刺耳的呲呲声同样停住了。 “那些报信的流民没有鞋,他们一个传一个,一天跑完了我们两天半的行程。 其中有普通流民,也有暴民和土匪。 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说,他们也不知道,但至少这样他们可以心安。 那五个村子我都去过,有的给我们卖过粮食,有的骂过我们,他们中的很多人我都见过,我都认识。” 丹吉放下了长剑,扔到一边:“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揍我一顿。” “我可不干。”马德兰摇摇头,“你是无辜的人,我干不出来这种事。” 将长剑插入剑鞘,丹吉岔开了双腿,靠在了山坡上:“我宁愿伱揍我一顿。” 群山海潮般地在月光中奔涌,莹白色的月轮像一汪湖泊,数以亿万计的草树大声地呼吸着。 在山浪的波底,宿营地是一条狭窄的江,那些草棚子便是江上的渔船,随着风晃来晃去。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丹吉指着下面的草房子。 没有回话。 “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骑士了。”丹吉收回了手指。 依旧没有回话。 “那天,我听到你和弗里克在说话,无意中听到了你的事。”丹吉面色融在月光里,看不清表情,“介意说说你是怎么入狱的吗?” 马德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丹吉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我七岁的时候,隔壁司汤各家的孩子买了一枚教会的护身符,我吵着也要一个,可我家穷,还有弟弟妹妹,买不起。” 孤零零坐着,马德兰像是梦游一般,声音不大,但丹吉却听得真切。 “吵得烦了,老爹把我打了一顿,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出门玩,见司汤各把护身符挂在窗户上,没有人看着,我就拿了。 当我老爹阿母看到我手中那个护身符后……哈哈,我这辈子都没挨过那么重的打。 他们告诉我说,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己去挣,用自己的双手。” 马德兰从领口提出了一枚护符,那护符被发黑的白银包裹,看不清守护圣人的脸庞。 “这是圣乔治,传说中屠龙的圣乔治。”朝丹吉晃了晃手中的护符,马德兰轻笑一声,“认不出来吧,我也认不出。 所以我阿母给我的时候,我气得要死,觉得半点比不上司汤各,就把它扔了。 老爹又把我打了一顿,他跑到泥坑里找了半宿,找了回来。” 马德兰的声音平静如月色,在夜风中回荡。 “我晚上哭,不服气,阿母说,老爹给人修屋顶的休憩时间,并不休息,而是去路边找白色的石子,用凿子凿出形状。 阿母去给市民烧火做饭闲暇,就借火熔炼银币,镶在石像上。 凿得不好就要重新找,镶得不好就要重新熔。 一年的时间,他们只用一枚第纳尔,弄出了这个圣像,一第纳尔买不到这样漂亮的护身符。” 和他当初第一次握到那护符相比,这护符在他手心小了很多。 那沾满泥土的纤细手指,已经是粗壮的黑色大手。 指腹划过圣乔治看不清的脸,马德兰对着它说:“阿母说,这个护符丑,但却是阿爹阿母一点点攒出来的,把这个护符挂着,阿爹阿母和圣乔治都会在我身边保护我。” 静谧的风将月光吹得跟房子一起摇摇晃晃,护符上的圣乔治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马德兰。 “我戴着这个护符,再也没偷过东西,我进了一间面包房,从打杂干到了劳工,从劳工干到了契约工,从契约工干到了学徒。 我学烘焙快得出奇,我的新配方烤出的白乳酪面包又香又软,我的师傅告诉我,最多两年,我就能出师了。 那段时间,老爹和阿母好高兴啊,我们家要出一个面包师了。 我也好高兴啊,所以在我生日那天,我问大师傅,能不能将面包房发霉的面包带回家,我问过他了,我问过他了! 他说,你带回去吧,算是给你的奖励。 第二天,我因为偷面包被捕入狱,我看着老爹和阿母的眼睛,就和火烧一样。” 风吹过山谷,发出了呼呼的声音,河谷里除了这个声音,便再没别的声音。 丹吉轻声问道:“后来呢?” “本来我会被判无罪的,有物证和目击者,他们是眼睁睁见到我在面包师傅面前拿走的发霉面包。 然后,一名骑士和面包师傅走进了法庭,他们交谈了三到四句话。 我被判了十二年。 我入狱后第两年,我父亲爱上了酗酒,失足摔断了脖子。 入狱后第四年,我的母亲不堪周围人的非议,假装掉到河里,自杀了。 我逃了出来,想最后见一面阿母,但阿母因为是自杀,被葬在了乱坟岗。 我找不到阿母了,所有的墓碑都塌了,她的尸骨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分不出来。” 丹吉连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教会的神甫说,超凡是神的恩赐,他们又说,神是仁慈。 超凡者都是高尚的人,他们为何不为我伸张正义?他们为何反而要助恶为虐?” 时间在马德兰问出口之后,仿佛停了一两秒。 丹吉将代表骑士的长剑横在膝盖上,右手抓在剑鞘上,那剑鞘微微颤抖:“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洗清冤屈。” 马德兰握紧了胸口的护符,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他们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都是一个小偷。” 丹吉勉强笑道:“那个骑士他,他不遵骑士道,他,他算不得是一个骑士……” “骑士,骑士……”马德兰还是低着头,右手手心的护符吊坠却越握越紧,声音从低沉到高昂。 最后,他绷直了身体,从岩石上弹起,似是想要吼叫出来。 但最后出了口,不知为何,却只剩干枯沙哑的细微声音:“我没有偷面包……” 说完,他失了魂一般呆立着。 站了好久,他才将护符塞入了领口,一言不发地朝着那些草房子走去。 呼啸的风卷动草叶,挠着丹吉的脚踝。 丹吉望着马德兰的背影消失在山坡的边缘。 他抽出了手中的骑士剑,它是那么地茫然而刺眼。 第七十九章 近在咫尺 夕阳斜照,被两座高山夹在中间的峡谷内,挤满了缓缓移动的乡民。 走了一天的路,他们的双腿早已麻木,越发倾斜的陡坡,除了手中的拐杖,几乎没有支撑的东西。 不过,不管是乡民还是教皇国的高层,心情都挺不错。 这一趟下来,除了几个感冒的和摔断腿的,几乎没出什么影响行进的岔子。 搞得霍恩都有些疑神疑鬼地,到处检查,生怕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现在,他们已经按时到达了预定的渡河点。 走过前面不远处的索桥,就能进入千河谷中心地带的群山。 到那时,骑士们可无法在山路上骑马追击。 是啊,这些乡民们很快就能摆脱教会大军的威胁了。 丹吉盘腿坐在山坡的顶上,将脑袋靠在黑威廉的马腿上,静静地望着斜阳。 放在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他,决计想不到,自己和这些乡民混在一起,在其他骑士的追击下逃跑。 他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骑士呢? 那把代表着骑士身份的长剑,挂在马鞍上。 丹吉却无法去拿,因为他拿不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握不稳那骑士剑了。 每次当他想要抽出那柄长剑的时候,手就抖得跟筛子一样。 丹吉想起了霍恩,他在圣父上身时,抖得和他一样厉害。 他对霍恩的感觉很复杂,他一开始以为他是个骗子,后来以为他是個邪教徒。 再后来,他已经不知道霍恩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丹吉老哥,我抓了一只野兔,晚上来吃啊。” “好,我一定来。” 当那些乡民们走过,丹吉收回打招呼的手,脸上的笑容又一次渐渐敛去。 这些人过得多开心啊,丹吉二十年来,从未看过这么开心的乡民们。 可能他们依旧会小气,依旧会占小便宜,依旧会无理取闹。 但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不一样,丹吉却又说不出来。 古拉格修道院真是一个好地方。 假如古拉格修道院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丹吉可能会愿意住一辈子。 但骑士们来了,教会来了。 他们离开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岛。 “丹吉,你坐在这干什么?” 手中端着碗,喝着泡在米糊里的烂面包,教皇冕下蹲在地上,像是个蹲在门槛上吃饭的农民大叔。 他在晚饭时间还得去给乡民们讲故事,规划明天的路线和行军,干脆就提前吃晚饭了。 “累了,休息一下。” “我一个一段呼吸法的人都没觉得累,你四段呼吸法还累了?” 没有回答霍恩的疑问,丹吉轻声问道:“冕下,你去见吾主弥赛拉的时候,她有说,那些有罪的骑士会下地狱吗?” “你有什么罪?没事,我跟我阿母说一声,以后你表现良好可以给你酌情减免。” “我会下地狱吗?” “大概率不会。”霍恩吸溜了一口米糊,“第一,伱是我教皇国的高层,第二,你是个好人,比很多骑士都要好。” 丹吉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抚摸身边黑威廉的马腿。 “如果你真的怕的话。”霍恩将汤勺放在嘴里嗦了一口,嗦干净了上面的米糊,递给了丹吉。 “来,圣遗物。” 丹吉迷茫地接过那根汤勺。 “我是阿母之子,我基本可以算是阿母的圣遗物,那我的东西,根据传递性原则,也是圣遗物。”霍恩伸开五个手指,“这个勺子,能赎五十万年的罪。” 握着手中的勺子,丹吉严肃的脸庞突然绷不住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霍恩转着圈地吸溜着米糊,脸上同样露出了微笑。 “冕下,冕下……” 丹吉的笑声还没有停止,一名孩儿军便连滚带爬地从灌木丛中冲出。 “怎么了?”拍拍丹吉的肩,霍恩迅速站起,迎了上去。 “那些骑士,他们来了,我看到了,好多人,好多好多。” 时间突然安静了一下。 “骑士们来了,怎么会这么快?”顾不上烫,霍恩直接一口将米粥和魔兽肉吞咽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名孩儿军脸上都是被灌木隔开的细小伤口:“我不知道,但他们的确来了。” “这日山羊的,把传令兵都叫来!” 将陶碗圣遗物递给这名孩儿军,霍恩用裤子擦了擦手,开始飞快地下达命令。 “抛弃无关辎重……那种破陶碗就是无关辎重!“” “把收集柴火薯根的人都叫回来……薯根不到处都是,快去!” “让十户一队一队加速通过索桥,不许抢道!” 孩儿军们从山坡上冲下,将新的消息传达给十户们,而原先缓缓前进的队伍,肉眼可见地提升了速度。 霍恩这边刚下完命令,茜茜便从山坡的另一边,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冕下,你知道骑士们追上来了吗?” “已经知道了。”霍恩眺望着远方,他不知道那些骑士还有多久,但至少目前还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这可是三天的路程啊,我们差了整整三天的路程啊,他们昨天中午才出发,今天傍晚就到了?” “可能把步兵和辎重都抛了?”茜茜擦着额头上的汗:“况且,您三天一共就走了50里,要不是路途太泥泞,还得寻找咱们的踪迹,他们估计早就到了。” 让娜此刻从另一边爬上了山坡:“怎么回事?队伍怎么突然加速了,还有好多人在附近侦察和收集薯根呢。” “吹哨子,叫他们都回来,骑士追上来了。” 霍恩话音未落,下方的乡民们便开始一边跑一边叫骂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说好了竞走,他们居然骑马?” “咱们不也用马拉车吗?” “那不一样啊,我们是同教士出身,不是小将就是元老,那些臭骑士,怎么敢作弊的?” “嗨,理解一下,难不成还不许没脚的人拄拐杖吗?” 嘴上在笑骂,可乡民们还是利索地迈开酸痛的小腿,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他们大概还有多久到?”霍恩望着西边,在群山之中,他只能看到飞翔在红日中的黑燕。 “可能五个小沙漏(5分钟)吧。” “那咱们走过去要多久?” “起码要等到太阳被那座山遮住。” “那就是八个小沙漏的时间。” 茜茜扫了眼下方的人群:“至少会有二百到三百人来不及过桥……” “要放弃他们吗?” “让他们抛掉所有随身辎重的话,来得及吗?” 身后霍恩和茜茜激烈地讨论着,丹吉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不再笑了。 他仰起脑袋,群山连绵而起伏,傍晚的霞光穿透云层,切割着山峦与绿地。 阴了一整天,到了傍晚这会儿,反倒出了阳光。 昂起脑袋,丹吉闭上眼睛,风中夹杂着细碎的笑声与脚步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嘎吱声以及树叶抚摸晚风时的沙沙声。 重新睁开眼睛,丹吉从马鞍上抽出了那把骑士长剑。 剑已经不再抖了。 第八十章 我觉得我是骑士 索桥开始晃动,一批批的村民们扶着大车,不敢去看桥下湍急的河水,向对岸走去。 “还来得及吗?”让娜倔强地握住了霍恩的手臂,“最多再等三个小沙漏,他们就能过桥了。” “来不及了。”望着那唱着天国梦的乡民们,茜茜提醒道,“我们必须得提前斩断索桥,否则就是过去的人,都没法活。” “好吧,那就只能放弃了……”沉默了半分钟,霍恩低声回应。 或许,就应该听茜茜的,他偏要带上所有人一起逃,结果还是要舍弃这300多老弱妇孺。 或许是一件好事呢? 少了这三百人,他的转进路或许会更加顺畅,他能更早地到达贞德堡。 在那里,以他的见识,以他的能力,以他的学识,肯定能成为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他何必悲伤呢? 霍恩握紧了手中的手半剑:“走吧,我们去通知索桥那边,准备一下,可以……” “等等。”提着剑,丹吉撑着草地,站了起来,“我或许可以让他们稍缓几分钟,说不定,那些难民就可以过去了。” “你要是还想说一席话语之类的,快省省吧。”让娜黑下了脸,“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丹吉转过身,掀开了马背上的布包,那里放着五把骑枪。 牵着黑威廉走到山坡边,丹吉抚摸着它的脑袋,就像是抚摸爱人的手臂。 丹吉挺起了胸膛,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粗糙的缰绳上。 他看着不远处,那是蜿蜒的河谷,那是逶迤的难民,在衣服的缝隙间,他们裸露着粗糙而枯黄的皮肤。 他能听得到,这群乡民的欢快歌唱声,那么动人,那么悦耳,只是夹杂了远方传来的心碎的蹄音。 水车骑士粗大的手指划过黑马的鬃毛:“其实之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你又没有庄园,也没有骏马,更没有辉煌的荣耀,你算個什么骑士?” “我说,我觉得我是。” 水车骑士挺起了胸膛,他的嘴在微笑,可却比哭都难看。 “骑士,骑士不该为了什么了乱七八糟的地位和庄园,不该为了什么,什么钱财与贵妇,去当骑士! 他们应该昂首挺胸地,理直气壮地,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特别自豪地,理所应当地站在弱者身前,说,我会保护你们。 不是因为钱财,不是因为土地,而是出于道理与公义!” 水车骑士笑得好像他就在现场,就站在那些不公者的身前。 他憧憬地笑,眼中都在闪光,比骑士竞技大会得胜归来还要开心。 吸了吸鼻子,丹吉没有让泪水落下来。 他扭过头,看着霍恩与让娜,霍恩分辨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容。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一天,我因为自己愚蠢的坚持,倒在路边的水坑里。 没有人簇拥在床前哭泣,没有人为我献上鲜花,可我却能对自己说,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水车骑士笑得好大声,笑得就好像在大哭。 “骑士,一个骑士,他不是王国与教会的守护者,而应该是,应该是道理与公义的守护者才对! 他们,他们怎么能跪在强者身前,却去屠戮弱者,为了钱财四处劫掠,仅因嬉笑便随意滥杀…… 我们是骑士啊,是骑士,我们不是强盗!” 霍恩从来没见过丹吉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这个永远尽其所能保持风度的骑士,此刻正邋邋遢遢地哭着。 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泪水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水车骑士用沾满了灰尘的手去擦,可越擦,脸上的泥灰就越多。 霍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隐约知道,他应该挽留丹吉的告别。 可是,那些词汇缠绕在唇齿间。 他说不出口。 “让你们见笑了。”抓起黑威廉的鬃毛擦干了鼻涕和眼泪,丹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从腰间扯下骑士长剑的剑鞘,扔向霍恩。 剑鞘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落在霍恩的手心。 那是一柄朴素的剑鞘,被皮革、木头和铁包裹着,干净而陈旧。 “这剑鞘送给您了,我看您还一直将那把无鞘的手半剑挂在腰间。” “那伱的剑该放在哪儿呢?” “不需要了。”丹吉翻身上马,他扭过头,山谷间的风鼓起了他的衣袖,“冕下,您一定能建立起一个没有骑士的国度。 我们的教皇国,我们的国,不再需要骑士去保护弱小,去维护公平,去坚守迂腐的正义。” 霍恩张开了嘴,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让娜手足无措地向前走了两步。 深深地看了一眼让娜,丹吉笑了起来:“我送你的《骑士西法尔》,一定要好好看,那是我养父的作品,他是一个真正的侠义骑士。” 越过了让娜,丹吉看向了天边若隐若现的黑雾。 “巨人来了,我去杀死他,你们不必等我,先走吧。” 骑在马上,丹吉用古典的骑士礼,笑着向霍恩侧了侧头。 在黑威廉的嘶鸣声中,他抖动缰绳,沿着坡道冲了出去。 “丹吉,你要干什么?”冲到山坡的边缘,让娜朝着水车骑士的背影大吼,“你疯了?快回来!” 可丹吉并没有回头。 他伏低了身体,擎起了骑枪,黑色战马的黑色鬃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晚风带着炊烟,从耳畔呼啸而过。 连绵的山丘之下,他看到一条黑线,那是上千名骑士组成的人墙。 战马在嘶鸣,大地在震动,黑色的潮水将天地一分为二,上面是金红的天空,下面是棕黑的大地。 那黑潮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丹吉能看得清他们手中的骑枪,他们腰间的长剑,他们冷漠的表情,他们马蹄下卷起的烟尘。 马蹄声,像是巨人在踏步。 在无边无际的黑潮之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名骑在龙血马上的骑士。 高大的骑士竖着一杆超长的铁骑枪,端坐在马鞍上,将脸庞隐藏在面罩下,比身边的人高了半个身子。 丹吉笑出了声。 不管他怎么看,那人墙都像是磨坊的围墙,那高大的骑士,多么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车。 是啊,就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车。 丹吉低下了脑袋,黑威廉打了个清脆的响鼻。 他这辈子什么事都没有办成。 去参加竞技大会,在骑士竞技大赛中十连败。 去行侠仗义,被扒去了所有的衣服,光着身子去求助。 他走到哪儿都是一个笑话。 这么多年了,丹吉想要退休了,可在此之前,他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唯一一件还能证明他是骑士的事。 唯一一件还能证明骑士存在的事。 抬起头,丹吉眼中布满了血丝,没来由的怒火烧遍了每一寸血肉,几要龟裂他的眼角。 跌入粪坑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被扒光衣服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被所有人嘲笑时,他没有这么愤怒过。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愤怒到不管不顾。 当敕令骑士们冲锋而来时,他张大了嘴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在此!” 曾经向着水车冲锋的骑士,骄傲地昂起头,举起骑枪,横在了骑士们组成的人墙前。 滚滚的烟尘中,藏了两千七百名全副武装的超凡骑士。 曾经向着水车冲锋的骑士,他的友军,只有两侧耸立的山丘。 将骑枪指向那些强盗,水车骑士理直气壮地,昂首挺胸地,无比自豪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们这些该死的强盗,如果想要那些可怜人的性命的话,那就来吧!” “来!来折断我的脊骨!来戳穿我的心脏!砍下我的头颅!” “在此之前——” “你们休想从这踏过一步!” 上架感言 谢邀,得上架了。 但按照我原先写的大纲,这里根本不是上架的点。 以目前的进度,要走到上架的那个点的话,估计得四五十万字才到,那个剧情点,高光也是主角的高光。 我一开始把剧情赶那么紧,就是为了能在上架前拉好这个剧情点。 临了我才发现,居然还是没赶上,没法子,我只能学习霍恩,开始想着怎么擦屁股。 本来丹吉的变化不该这么猛烈的,他和马德兰的对话,也该在第一次和教会的战争前后就发生。 但为了赶进度,我省略了这段。 导致本来应该是半喜半悲的,现在变成了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很不符合我原先的想法。 但事已至此,与其后悔,还是想想怎么损失最小化吧。 这也是霍恩经常做的事。 说起来,一开始我特别喜欢给人物的名字里加梗。 我经常说其实霍恩这個名字有秘密。 加拉尔霍恩大家可能在某个高达作品里看到。 但其实它的本意是加拉尔号角,是海尔达姆在巨人入侵时用来唤醒众神的道具。 让娜·达尔克则是贞德的名字。 奇尔维斯取自左拉的名著《小酒店》,里面的女主角绮尔维丝,她也是个酒鬼。 杜尔达弗取自莫里哀的戏剧《伪君子》里的达尔杜弗,我有时候一不小心会把杜尔达弗打成达尔杜弗,谅解一下。 马德兰取自雨果的《悲惨世界》,是冉阿让的化名。 巴尼福斯主教取自法朗士的《苔依丝》里的传教士,巴尼福斯。 格兰普文取自雨果的《笑面人》的主角格温普兰,他也是个小丑,他老婆蒂也是盲女。 丹吉·赫德取自《堂吉诃德》。 其余的还有不少这样的人物梗藏在里面,你们可以猜猜都是谁。 言归正传。 本身这个故事也是个叠床架屋的屎山。 一开始,我只是想写一个《上帝已死,黄帝当立》,让黄巾军穿越去中世纪造反的故事。 但我感觉文笔暂时驾驭不了这个题材,而且这个方向还有点敏感。 所以就改成了中世纪起义的故事,背景准备放胡斯战争。 然后我觉得有点太平淡了,后期没法写,就变成魔改现实,并加入贞德,打完胡斯打三十年。 然后我发现这样写前期太平淡了,而且这部分资料太过浩繁,干脆直接奇幻架空。 然后我就看到了《帝梦惊华》这本书,就想着按照里面的故事来加强前期的笑点。 然后我就想到了太平天国,然后把太平天国的故事写进去。 然后不自觉地这部分内容就变得荒诞起来,于是我干脆加入更多的荒诞悲喜剧要素。 然后我发现,魔法与火药这种科技树写的人有点太多了,就去搜,搜到了时钟朋克的概念,觉得挺好的,正好用来代替正常的科技树。 这个故事就一点点迭代成了这样。 基本每一次我修改大纲、人设和背景设定,都会保留之前的一部分(因为懒)。 堆着堆着,就形成了这个bug上运行的故事。 就比如贞德一开始并不是在主角身边,她会在主角胡斯战争期间,带领十字军来攻打,然后被俘虏,性格是偏爽朗直率的。 经过屎山迭代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傲娇败犬。 像嘉莉的生态位一开始是茜茜,且茜茜一开始是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现在是凯瑟琳)。 经过一番迭代之后,茜茜不仅失去了女主的位置,还变成了男的。 编辑审稿的时候告诉我,男女主的性格不太讨喜,让我想办法改改女主的。 不得不说迦南大大确实很有眼光,前期很多人都在骂这个。 但是我改了半天,还是没改出来,因为改她一个,后面好多个女主性格以及剧情都得改,整本大纲都得改。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本书也是一个搭建在屎山上的草台班子。 但现在,这个草台班子眼看着要上架了,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是要攒十万字爆更的。 我目前攒的进度是2000字。 我尽量爆更,但由于现实中的一些原因,我很难做到。 不是我不想爆,我并非全职写作,一边实习还在一边上学。 别的作者爆更都是卟哩卟哩卟噜噜噜噜地一泻千里,我基本只能是看情况一股一股噗呲嘁嘁地淅淅沥沥。 就是周末爆更概率大,然后得萎个三四天,然后再爆一下。 无论如何。 明天就是上架了,希望读者老爷们多多支持,推荐月票订阅,求一切,求求了。 (此处有我本人的磕头配音,如果没有就是还没有审核通过。) 希望你们能喜欢这本书。 也感谢你们能够陪伴到现在。 最后,我代表教皇国册封本书所有书友为: 一字并肩王,开府仪同红衣主教,用教皇銮驾,加九锡,假节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都督神圣艾尔帝国诸军事,遥领中土五大牧区宗主教。 以后上朝,大家坐一排龙椅同朝听政看书就行了。 钦此。 第八十一章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求首订】(一更) “哪里来的乡巴佬骑士,快滚开!” 作为先锋的三个骑枪队围了上来。 银亮的全身板甲中,竖起了青黑色的骑矛,三名敕令骑士箭一般飞射向丹吉。 丹吉同样催动了马匹,烈风灌满了他的嘴巴,将他呢喃般的声音放大。 “没有正义!” 闪着微光,精铁的枪尖突然加速,擦过丹吉的脸颊,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 第一根骑枪撞在敕令骑士的脖子上,坚硬的铁甲瞬间凹陷下去。 沉重的精铁夹着肉身,直接从马背上飞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没有公平!” 第二名骑士挥舞着长剑冲上来,剑尖轻巧地滑向黑威廉的脖子。 就在即将触碰的一刻,一只铁手直接抓住了那柄长剑的剑身。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模糊而无穷愤怒的脸。 断裂的枪杆横着砸在了面门上,甚至将那面罩都砸得凹陷进去。 黄的白的红的黑的,直接从鸟喙型头盔的细缝中流淌出来。 “没有守护!” 抓起一根新骑枪,将射来的长箭拨飞。 黑威廉刨动蹄子,纵身跳跃,丹吉的骑枪如流水般滑入第三名敕令骑士的心口。 仿佛空气中有一条轨道,他的骑枪就该如此。 高高举起骑枪,骑枪的顶上还穿着一具躯体。 到最后,水车骑士酷烈的吼声比马蹄声都要沉重和响亮。 “你们算是个什么骑士?!” 第四第五个骑枪队再次围了上来。 手中的骑枪好像在飞行,当马匹跳跃,当身体扭动,丹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银亮的光线穿透人体,画出一道道血色长路,慌乱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摔落马下。 “该死的,是冠军敕令骑士,换钳形阵!” “哪来的疯子!” “第二敕令连,再派四个骑枪队!” 孔岱亲王摘下了头盔。 金红色的阳光披散在他炸开的黑色长发上,这个仿佛中年农夫的黑肤男人,就像一头雄武的狮子 狮子遥遥地望向那个左冲右突的落魄骑士。 他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罩袍和蛇纹背心,甚至没有一顶喙型盔,只戴着最便宜的桶型盔。 可在他的骑枪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突破那小小的隘口。 “殿下,我建议咱们留几个人在这纠缠住他,剩下的人从两侧绕过去追击。” 孔岱亲王没有去看那黑衣的修士。 他静默的瞳孔注视这名不自量力的骑士:“我何曾绕过路?就因为一个骑士?” 群山在阳光前组成了一道黑色的巨墙,绿色黑色红色,丹吉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可他依旧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歌声。 丹吉大口大口地喘着带血丝的气。 水车骑士的马蹄边,躺着十八名超凡骑士,以及三支断裂的骑枪。 如果这是一场骑士竞技大会的话,丹吉将会是毫无疑问的冠军。 可在这里,只有他的敌人,山丘,风和太阳能够见证。 丹吉将第四支断裂的骑枪指向前方,两侧的山丘沉没在阴影中,好像他们便是圣杯骑士团的一份子。 两座山丘,一个人,一匹马,两千六百八十二杆竖起的骑枪。 那涌动的黑潮,居然在这块小小的礁石前停下了脚步。 “来啊!”水车骑士再次发出了怒吼,将黑潮都震出了一片涟漪 “你们这些强盗!面对那些弱者,便能挥舞屠刀,面对强者,却只能畏惧不前了吗?” “老骑士。” 十年的老伙伴了,不用孔岱亲王多说话,那匹龙血马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载着背上的巨人,龙血马轻巧地跳跃奔跑,向着丹吉小跑而去。 丹吉同样注意到了这名巨大的骑士,他竖起了手中的骑枪。 “老骑士,你以为那些卑贱的乡巴佬会感激吗?” 出现在了丹吉说话能听到的位置,孔岱亲王的声音冷清而坚硬:“他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你们又何曾懂什么是公义?” 丹吉的头盔已经被打掉了,他的头发披散着,从脸颊垂下。 “公义是骑士与贵族的荣耀,难不成这些小民便懂了?” “他们为何不懂?” “因为他们生来卑贱。” “错。” 险之又险地侧身躲开了刺来的骑枪,丹吉反向伸手,掐住了袭击者的脖子。 “错!” 他一把将那人拽下马来,昂起头,丹吉仍旧在怒吼: “是因为你们,你们,把所有善良的人都逼死了,只有卑鄙的人能活下来! 你们,你们踩在他们无辜的背上,将他们的头颅压入泥土,还要洋洋得意地说:啊,我多高尚! 凭什么,你们轻巧地可以让这些可怜的人去死,要的却只是自己穿上一件丝袍!” “没有我们,他们只会让一切混乱。” “不,没有你们,他们只会活得更好!”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我们他们会活得更好?” “我见过!”丹吉的眼前闪过了很多东西。 欢快而难听的歌声,盛在树叶上的米糊,低矮草棚间跑动的孩子,偷偷塞到他头盔里的鸡蛋,篝火中跳跃的月光。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能够兴奋地谈论明天,他们能够昂起头来。 “我见过。”丹吉将最后一根断裂的骑枪扔到地上,抽出那柄没有剑鞘的长剑。 这个十月初的时节,居然有蝉在嗡鸣,扇动半透明的翅膀。 黑威廉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我见过……”丹吉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教皇国的400个敕令连,想起了两个不到200人的军团,想起了身兼多职的倒霉猎魔人,想起了霍恩煞有介事地通灵。 这是四十年来,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秋天。 “教皇国圣杯骑士团,大团长,丹吉阿方索赫德。” 竖起了长剑,丹吉遥遥指向了高大骑士的头颅,那是骑士间邀约一对一决斗的信号。 “莱亚王国国王卫队,王室亲卫长,夏尔安高登芬奇。” 孔岱亲王将骑枪递给旁边的人,自己拿起了一柄长剑,“那个假教皇值得你这样效忠?” “我并不效忠任何人,我不像你们。” “帝王又如何?教皇又如何?” 丹吉半闭着左眼,鲜血从他头皮上流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黑威廉嘶鸣,开始了它的最后一次冲锋。 远处的群山将夕光拉长,斜照在丹吉的剑上,熠熠生辉。 “我是正义的走狗,能让我效忠的,只有正义!” 斜阳如血,马蹄如泣。 当山丘终于遮住了斜阳的时候,骑士们站在断裂的索桥边怒骂。 在山崖的另一边,黑压压的人群仍旧在唱着歌,欢快而轻巧地向前。 那歌谣在河谷间回荡着,清脆而悠远。 在那歌谣中,有一个人拎着兔子,正疑惑的等待着丹吉。 “亲王殿下。”第五敕令连的连队长骑着马来到亲王的面前,面露难色,“我们恐怕追不上他们了,只能派步兵从另一边爬山去追击。” 孔岱亲王点了点头,他轻夹马腹,龙血马一路小跑,来到了丹吉的身边。 丹吉仰面躺在地上,他的右臂下空空荡荡,左小腿向外倒翻弯折,一道豁口从他的眼角一直开到鬓角。 黑威廉倒在他的不远处,口角流着粉红色的血沫。 龙血马将脑袋垂在它的腰腹,啃食着它的血肉。 “他们都逃了,你是我唯一的斩获。” 翻身下马,蹲下了身体,孔岱望着眼前这个令他不解的骑士。 按他看来,以这名骑士的年纪和表现出的潜力,甚至能够到封号骑士的边。 封号骑士比敕令骑士强,就强在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上。 武艺、武器、呼吸法,都可以靠时间和金钱堆上去,可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怎么练都练不出来。 “……他们都逃出去了?” “是的,你一个人挡住了我们所有人,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逃不掉的。” “有用,有用。”丹吉张嘴笑了起来,他用舌头将口中的鲜血从嘴角推出,“你会看到的。” 将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尖,孔岱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望着半白的天空,丹吉眼神逐渐灰败。 他曾经最喜欢这样的天空,既白将黑,半边是黑夜,半边是白天。 在他小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看着天空,而他的父亲,会坐在轮椅上,和他讲述骑士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残疾了一辈子,写了一辈子的骑士,可直到死,都从未骑过一次马。 他曾经说过,骑士最大的幸福就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看……” “什么?”孔岱凑近了耳朵。 “看啊,让娜……” 丹吉露出了浸润在鲜血中的白牙,用左手艰难地点了点胸口: “看,侠义骑士,就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戛然而止后,出于对这位骑士的尊敬,孔岱帮他合上了眼睛。 第八十二章 人人都是骑士【求首领】(二更) 帝国历1444年的10月5日夜,是个没有月光的阴天。 霍恩和他的教皇国,距离达内公爵的贞德堡,还有440里路。 夜色浓墨般泼洒。 站在宿营地的路口,几个孩儿军在周围警戒。 烛光中,勒内正在报告他们调查的结果。 根据隔空喊话的那些流民的说法,丹吉被葬在了战场边的一处鲜花地中。 他的黑威廉被吃得只剩半具尸体,已经腐烂得满是臭气。 霍恩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挥手让契卡们去休息。 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回走,霍恩望向手中的那把手半剑。 不知道为什么,巴奈特这把剑明明是手半剑的形制,却比正常的长一大截。 这把手半剑插在骑士剑的剑鞘中,居然还露出了拇指宽的剑身。 那剑身上,是半截艾尔铭文。 经过霍恩这段时间的钻研,他已经知道那是艾尔文中的“雪”。 这把剑上的铭文全文,是“云中雪”。 在教会的典籍中,这个词常常用来形容最清白最高洁的事物。 可这把剑,丹吉没有拿到,却反倒流落到了巴奈特和霍恩的手中。 摩擦着剑身上的铭文,霍恩朝着主教们议事的篝火处走去。 “丹吉,丹吉真的回不来了吗?”见到霍恩走近,马德兰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问道。 “回不来了。” 马德兰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下子坐倒在圆木上。 “我没有怪他,我没有怪他啊,我只是,我只是……”马德兰将脸庞埋入了双掌之中。 弗里克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也没有怪你。”霍恩将一根树枝扔入了篝火之中,“没有你那番话,他照样会回去拦住那些骑士。” “如果我没有对他说那些话……” “他没有怪你。”霍恩直接打断了马德兰的话,“不要给他的荣誉抹上污点。” 焦炭在黑夜中发出燃烧的鸣叫,火光将所有主教们的脸烘得发烫。 “我刚刚睡了一觉。”霍恩用火钳拨动着被石块围起来的篝火,“阿母告诉我,丹吉是一个荣耀的骑士,他已经进入了极乐山,去侍奉至高无上的圣父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以弥赛拉之名起誓。”霍恩不容置疑地说道,“竞走大赛虽然是假的,可丹吉进入极乐山却是真的。 好了,都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启程呢,咱们得在六天内到达黑骨沼泽的入口。” 主教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在霍恩的驱赶下乖乖离去。 或许是因为弥赛拉的作保,马德兰等人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明天的确要出发了,至少不能让丹吉的牺牲白费啊。 拽住了弗里克的戈博,霍恩问道:“看见让娜去哪儿了吗?” 阴云遮住了天空,今晚不像前几日那样月光明媚。 让娜抱着腿,端坐在路旁的大石块上。 如果不是霍恩手中端着烛台,他还以为那是石块上长了一棵树。 那么挺拔,那么溜直。 “你敢相信吗?”见到霍恩到来,让娜蜷曲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之间,“他真的靠一席话语,阻拦住了9个敕令连。” 霍恩坐到了让娜的身边,他伸出手,犹豫了一秒,还是抱住了让娜的肩膀。 双手穿过霍恩的腋下,让娜将脑袋埋在了霍恩的肩窝上。 熟悉的洋甘菊的气味钻入了霍恩的鼻尖。 “哥,那些乡民知道丹吉已经走了吗?” 霍恩的眉毛颤抖了一下:“我和十户们通报过了,说丹吉去和那些骑士理论去了,索桥断了之后没赶上来。” “所以,他们不知道丹吉是为了他们而死了?” 霍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抚摸着让娜的肩膀,只能抬头看着那天上的阴云。 它白天遮住了太阳,晚上还要遮住月光吗? “哥,你说,丹吉是个侠义骑士吗?” “当然是。” “我以前,总想要当一个侠义骑士。”让娜的声音在霍恩的衣袖里回荡着,“后来,红磨坊村的村民们骗我……我以为侠义骑士就是个骗局。” 霍恩抚摸着让娜的手臂:“世界上都是普通人,哪有侠义骑士能全知全能?” “我以为侠义骑士一辈子都在伸张正义,可是,或许侠义骑士一辈子只能伸张正义一次。 他们其余的人生,或许就如同丹吉一样,默默无闻的,甚至有些落魄颓废地过着。 我看到了他们行侠仗义时的爽快,却不知道伸张正义需要多大的代价…… 一次被骗,便让我憎恨所有侠义骑士,丹吉忍受了多少呢?” 霍恩感觉到无尽的话语堵住了他鼻腔,他的喉咙发干,他讲不出话来。 “哥,我们的国,会是一个绝对公平,不需要骑士去维护正义的地方吗?” 夜风呼啸着,拉扯着霍恩抖动的嘴角。 “会的。”霍恩从喉咙中挤出了一段话语,“绝对公平是不会的,但到那时,人人都能有伸张正义的权利。 至于不需要维护正义,也会的,但那要在很远很远以后了。” 让娜没有回话,可霍恩能感觉到肩窝有温热的湿润感。 “你想,变成以前一样吗?” “不,这个世界不需要骑士,不管是侠义骑士,还是那些骑士。”让娜抬起脑袋,她的眼圈有些红,“我要人人都是骑士,我要人人都不是骑士。” 让娜放下了双腿,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了一卷书,递给了霍恩。 那是一本被摸黄了页边,甚至有些发卷,可依旧保存完好的《骑士西法尔》。 “这是丹吉给你的书?” “是啊。”让娜换了个姿势,更好地将脑袋靠在霍恩的肩膀上,“我骗了他,我说我能看懂一半,但第一页我就只认识四五个单词。” “噗!” “笑什么,不许笑。”让娜红着脸锤了一下霍恩的大腿,“你念给我听,教我认字。” 在大腿上摊开那本骑士西法尔,霍恩轻轻地摩擦着书页。 书页上的留白处,填满了细密的文字,有时候还会粘着注释的纸。 从笔迹来看,小部分是十几年前的,而大部分应该就是这段时间。 新的笔记,记载的都是非常简单的解释,估计就是怕让娜看不懂。 可惜的是,让娜不仅看不懂书,连注释都看不懂。 借着手中模糊的烛光,霍恩轻轻念诵起来: “天下的走向,安定久了必然混乱,混乱久了必然安定。七丘王国分争,并入于艾尔帝国……” “帝国历1328年4月4日,神圣艾尔帝国皇帝鲍德温来到美泉宫,才入座,宫外便有狂风袭来……” “察曼有个地方,地名就不必提了,不久前住着一个骑士……” “西法尔的骑士比武大会排名并不理想……” 一开始,让娜还随着霍恩的手指,轻轻地跟随他的念诵,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于变成了轻微的鼾声。 不是,妹妹,这就是你认字的决心吗? 无奈地合上了书,把蜡烛递给随同的孩儿军,霍恩将兜帽斗篷披在让娜的身上,满头大汗地将她打横抱起,步履蹒跚地向帐篷走去。 这一段短短的路程是那样漫长。 霍恩咬着牙,吃力地将让娜放到兽皮毯子上。 弯着腰,一手撑膝盖,一手捂腰,霍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到帐篷前的最后一段路,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噶过去。 傻丫头看着瘦,密度是真大。 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他走出帐篷,小心翼翼地合上帘子。 “勒内,你去给我找一块木板,一把铲子,还有……一瓶酒。” 第八十三章 只是利息【求首订】(三更) 用铲子在这山坡上挖出了一个坑,霍恩喝着酒,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尽管孔岱亲王已经给丹吉立过墓了,可霍恩觉得,这恐怕不是丹吉喜欢的。 霍恩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勺子:“这本来是我的圣遗物,现在倒成了你的圣遗物了。” 将勺子丢入坑中,霍恩将土又铲了回去。 把杉木制成的墓碑插在坟包前,霍恩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后退了两步,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地坐下,霍恩又喝了一口酒,那蜜酒甜得发苦。 在大家眼里,丹吉就是没赶上或者受了伤,被教会接走了。 除了自己这几个人,谁能知晓他的勇敢呢? 他为了保护这些乡民而死,可霍恩却不能和乡民们说。 那些乡民甚至不知道丹吉保护了他们。 丹吉落魄了一辈子,窝囊了一辈子,他最英雄的时刻,霍恩却不能说。 无人知道,只有霍恩这寥寥数人知道。 可若要说实话,那骑士竞走大赛的谎言就被戳破了。 当小民们意识到,他们真的在和教会对抗,他们还能一心一意地团结前进吗? 那丹吉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霍恩的心脏砰砰直跳,或许是喝多了,但他真的喘不过气来。 端着酒,他走到了丹吉的墓前,将手中的酒倾倒在那块木牌前。 沉默了好一会儿,霍恩才缓缓开口: “丹吉老哥,我和你说句实话,我们这个教皇国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清楚。” “说句不好听的,它就是个幌子,我拿来骗人的幌子。” “们都叫我去创造一个不需要骑士的公平国度,可是我从未想过去真的创造这个教皇国。” “我很自信,但我也很普通,我坚信自己能做到很大的成就,但还没大到那个程度。” “你们高看我了。” “没有什么教皇国,也没有什么我们的国。” “等这次旅途完毕之后,我就要离开千河谷了。” “我骗他们说,说阿母在天国见到你了,说你的荣耀得到了承认。” “可那是骗人的,我既不是弥赛拉的子嗣,也不是什么天选教皇,我只是,只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个骗子。” “可能别人不知道,可能没有人知道,但我知道,我能记得住,你是真正的英雄。” 夜空的云遮住了所有光线,丹吉的墓碑没有回答霍恩的话。 仿佛一切都在黑暗之中,唯有霍恩手中的烛台,散发着毛茸茸的光,将他俩一起笼罩了进去。 “只有我知道……” 霍恩低垂着脑袋,呢喃如梦呓。 假如教皇国是假的,那换句话说,丹吉的功绩近乎永远得不到承认。 在所有人眼中,他还是那个冲入水车的骑士。 霍恩抬起脑袋。 明明是乌云遮月,可那墓碑上的月光,却仿佛要燃烧起来。 撑着膝盖,他站起身。 他朝着山下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连身上的防风斗篷被吹飞都来不及去捡。 他扔掉烛台,他奔跑起来,他直接从山坡上滑下。 穿过营地的栅栏,越过地面的水沟,霍恩冲入了茜茜的帐篷中。 “茜茜,我的那把弓呢?” “还在调……” 从茜茜的手中抢过那把大弓,将其背在背上,抓起一根短矛,霍恩大步地跑出营地,牵起一头驽马便翻身而上。 马蹄踏飞泥浆,颠簸着伏在它背上的霍恩。 霍恩没骑过几次马,他只能笨拙地抱着马脖子,向着西边的山坡狂奔。 夜色浓稠,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分辨出大致的方位。 那头笨马一个刹车,霍恩直接从它的身上翻了下来。 他的额角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血痕,他的膝盖和手肘都磕出了青紫色。 可霍恩依旧不停,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努力地迈开步伐。 快啊,快跑啊。 像是有人在催促,不管面前是什么,霍恩都在狂奔。 世界是枯黑色的,地面像是巨兽脊背,打结的绒毛和硬毛摩擦着他的脚踝。 霍恩依旧在奔跑,他爬上山坡,又不小心滑下,他的衣服和膝盖被勾破,可他依旧在奔跑。 他不敢停下。 在山坡上穿行着,霍恩的眼前只有不断向后退去的灌木丛和树枝。 四脚着地,狼狈地拽着树藤,霍恩将手指扣入泥土,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坡。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山崖边。 对于霍恩这边,只是一个小山坡,可对于山崖下的人,却高耸入云。 夜色昏暗如浓雾,可依旧能看见帐篷竖起的一角。 山崖下,在峡谷的底端,浮着几点隐约的灯火,是孔岱亲王的营地。 “孔岱!!!” 霍恩朝着峡谷怒吼。 “孔岱!!!” “孔岱!你个日山羊的混球!” “你给我听好了!” 背着大弓的农夫屹立在高高的山崖之上。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大人物!” 农夫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满身都是泥土和草叶,十根手指的指甲缝中都塞满了泥土。 而远处山脚下的营地中,则亮起了几点灯火。 “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丹吉是个无畏的勇者!”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头颅祭在丹吉的墓前!” “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我发誓,就算你死了,我都会把你挖出来!” 抽出了从地上抓起带上来的两米短矛,霍恩握住两端,猛地砸在膝盖上,想要将其折断。 可惜,他试了两三次,除了把膝盖撞肿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他只好将短矛的一端卡在石头缝了,狠狠踹了好几脚,才将其踹断。 喘着粗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崖的边缘,将半截短矛架在了那把与他半身等长的大弓上。 “这一箭,只是利息!” “我发誓!” 当霍恩松弦之际,原先软化的山铜瞬间恢复了坚硬。 弓弦弹动,带起的劲风甚至在空气中卷起了小小的旋涡,他甚至能听到短矛的尖啸。 他才松开手,短矛便消失在霍恩的视野中。 第一次射箭,霍恩甚至无法控制它往哪儿跑。 望着浓重的夜色,箭矢消失的风声好像还在回荡。 峡谷间空荡荡的,就好像刚刚霍恩什么话都未曾说过。 而那原先亮起的灯火,则又陆续暗了下去。 “哼呵呵哈哈哈。” 开弓后的晕眩感传来,霍恩两腿岔开瘫坐在地上,像是酒醒了,自嘲地大笑起来。 有什么用呢? 可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放心,不用所谓的教皇国,等我功成名就之后,也能为你重拾荣誉。 背起大弓,霍恩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向着山下慢慢踱去。 ………… “殿下,殿下!” 孔岱亲王用手遮住火光,他眯起眼睛:“又怎么了?是那个把我封地喊成我名字的人吗?” 站在两名士兵之后,一名马夫浑身颤颤巍巍,牙齿都在打颤:“您,您……您……” 坐起身,孔岱亲王推开两名士兵,低头站到了那名马夫的面前:“怎么了?” “您的马死了。” 当孔岱亲王赶到马棚时,他的那头龙血马已经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缓缓走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捧住了这匹龙血马的脑袋。 龙血马只能发出“咴咴”的临终哀鸣。 半截短矛从它的腚眼穿过了脊背和腰腹,划开了它的肚子,未消化的黑威廉的血肉和脏器一起,正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是怎么回事?”孔岱亲王的声音跟着双手一起颤抖。 “您的马被一支短矛射死了……” “我知道。”孔岱亲王咬着牙问道,“我是说,这短矛从哪儿来的,难道山崖上有谁在发射弩炮吗?” “不,不,不知道,我们明明把东西都安排得好好的,您的马睡得也很香,那把短矛就突然从天而降,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我们发现……” “呀啊――” 铁手带着残影落在马夫的脸上。 马夫的头在脖子上转了两圈半才停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ps到极限了,我看我吃完饭,能不能再码一章 第八十四章 圣孙根【求首订】(第四更) 帝国历1444年10月6日清晨,距离贞德堡还有440里。 尖锐的哨声在宿营地中响起,已经是晨祷时,按照行程,教皇国十二十十的广大国民要在这个时候起床了。 金日露出一角,食棚下冒起直通天际的奶白色炊烟。 教皇国的元老们从草棚子中走出,绷住脸,尽量保持住威严,吹着口中的哨子,命令自己麾下的五六十位公民起床。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从行营中走出,身穿各类衣服的乡民们同样从草棚中走出。 他们哆哆嗦嗦地,在清冷的空气中排出几排队形,在元老的带领下,向着食棚走去。 又是新的一天了。 晨祷,喂马,踏歌,早饭。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乎成为了一种机械式的生活。 大部分的乡民们都有些适应了这种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生活。 没有找茬的地痞流氓,没有收税的贵族教士,不需要考虑明天该怎么办。 只要十户听百户,百户听教皇的,老老实实干活,就能得到奖励和升迁。 此刻,整个大教皇国的权力中枢,伟大的圣孙子,神之眼,天选教皇,大元帅,特别骑士竞技大会第一冠军――霍恩冕下,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吸着鼻涕,吃着干饼。 他大腿上包着草药,甚至还在龇牙咧嘴地拔着下巴上的倒刺。 “圣孙子冕下,圣孙子冕下。”一个公簿农从人群中拥挤过来,向着霍恩招手致意。 两名近卫军立刻用长矛拦住了他。 隔着交叉的长矛,那名公簿农问道:“冕下,丹吉骑士老爷去哪儿?他昨天约着到我那吃烤兔呢。” “丹吉没赶上索桥,他提前走了,没事,你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那可惜了,我还给他留了半条兔腿呢。”那公簿农口中啧啧,提着那半条兔腿,便向着自己所在的百户走去。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霍恩扭头看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元老们。 “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飘摇,此实在不吉之兆啊。”一名元老忧心忡忡地说道。 “昨天晚上哪有星星?滚开,我来和教皇冕下说。”挤开那个空口白话的元老,另一名瘦元老禀报道,“咱们这几个十户没啥毛病,就是天气转凉,得多加点衣服,不少人感冒了。” “行,马德兰,马德兰!别鼓捣你那针线活了,你学不会的,去叫裁缝队,给大家都做个斗篷或背心啥的,嗯,为了区分,做背心吧。” “好嘞。” “还有什么情况吗?没什么情况就按照昨天的规划出发了。” 按照霍恩设计的规章制度,每天下午扎营时,二十位元老,两位百户长,两位军团长都得到营中议事。 确定明日的行军次序和防卫情况后,再各自提前安排,第二天早上的晨会则用来进行小方面的调整。 当然,作为教皇的霍恩,指挥权同样是无限的,所以哨声一起,全国都得听我的。 “那就,启程吧。” 随着哨声响起,让娜一马当先,笨拙地骑在马上,举着手中的战旗引路。 在她身后则是三个旅的近卫军。 近卫军的身后则是装甲战车,装甲战车的两边,则是各个元老领着自己公民的队伍。 队伍的两侧是负责掩护的黑帽军,最后还有两个旅在最后断后。 从这里向前,便是群山的山路,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三人并肩而行。 马车想要过去,都得先让马匹过去,再手动推车,否则非得堵在那不可。 而由于不巧,霍恩被圣孙打伤了大腿,只能坐马车,不然平时霍恩都是自己走。 马车车轮骨碌碌地在地面上压过,霍恩随着车子的颠簸,已经开始有了想吐的感觉。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墓碑,墓碑上怎么还有一只兔腿,谁掉那儿了。” “上面写的什么,你们认识吗?” “嘶,好像是,好像是,哦……我不知道。” “让开,我来,那上面写的是――” “这里,埋葬着大陆上最后一个骑士。”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蜂蜜河上时,已经有不少流民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从稻草甚至是泥地上站起身,不过和先前相比,他们消瘦凹陷的脸蛋,已经丰满了不少。 毕竟自从有了薯根的祛毒方法,他们还是会饿肚子,但至少不会被饿死了。 尽管小溪和森林被巡林官看管着,可如今他们烂命一条,还怕这个不成?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提着装满薯根的筐子,流民青年站到了趴在地上走不动路的两名新流民面前。 “蜂蜜河乡。”回答的老人,喉咙就跟破风箱一样,发出嗤嗤的声音。 从篮子里拿出一根薯根,名为托马斯的流民,将之扔给了浑身瘫软走不动路的这两名流民:“吃吧。” “这是薯根啊。”拿起那根薯根,老人大惊失色,“你想要毒死我吗?” “什么话!”托马斯瞪大了眼睛,“这是圣孙根。” “圣孙根?”老人狐疑地抚摸着,还是没敢下口。 托马斯直接走上前,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诶诶,我没说不要啊。”见托马斯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那老人马上后悔了。 托马斯把他搀扶起来,没吃完的半根塞到他怀里:“行了,走吧,到我们营地来,也好有个照应。” 那老人吃了两口,又掰了两块塞到小孙子的嘴中,才迈着颤抖的步伐,跟着托马斯向前。 “托马斯老弟。”互通过姓名后,老人问道,“这圣孙根又是什么?” “圣孙根就是经过圣孙子传法后祛毒的薯根,如今这大秋天的,漫山遍野的都是薯根。”托马斯扶着老人的手臂,“要不是有圣孙根,我们早饿死了。” “圣孙子是?” “这你都不知道,这附近不是传遍了吗?” 老人讪讪地摸着脑袋:“还真没听说过。” “圣孙子,就是弥赛拉看咱们千河谷人可怜,收养了一名千河谷人做养子,他便是传说中的千河谷人的天选教皇了。 据说那天选教皇圣孙子冕下身高九尺,手臂比正常人大腿都粗,单手就能将大槐树倒拔。” “,如此强力,又怎能抵挡了?”老人大惊失色。 托马斯正想回答,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鞭抽在空气中的声音。 神色一变,托马斯立刻拉着老人和那小孩俯卧在长长的草丛后。 可一位正在路边拾捡马粪的少年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听到车轮声便想逃跑,但马车侧边弩弦弹动,一箭直入少年的后心,那少年登时僵直倒地。 马车则疾驰而过。 “这道路上拥堵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从窗户中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巴尼福斯有些不耐地放下了车帘。 “怎么了?” “还不是那群短毛贼,否则,本来不该有那么多流民的。” “短毛贼?”黑衣修士皱起眉毛,“那又是什么?” “就是那伙异端伪教皇的简称。”说到那群蟊贼,向来平淡如水的巴尼福斯,整张脸都绿了。 “我问过了,那群叛匪一入教,就得剪头发,所以我们都管他们叫短毛。” “他们跟这群流民又有什么关系?”黑衣修士问道。 “哦,米扎姆教士,这您就不知道了。”巴尼福斯恢复了平淡的神色,“如果没有薯根的话,那些公簿农和流民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力气闹事呢?” 米扎姆哈哈一笑:“这倒也是,巴尼福斯主教,不是亲王骄傲或目中无人,假若您领地没有那伙短毛的话,他还是很愿意来参加您的酒宴的。” 巴尼福斯面容僵硬了一瞬,那天,他守着一大桌好酒好菜,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有一句“宴席不敢兴趣。” 他甚至开了一瓶昂贵的蓝血葡萄酒。 不过,他还是挂上了笑容:“叛党不除,何以为宴?此次夏尔殿下追击秘党叛贼,我一定要帮帮场子。 我已经派出了雇佣军与武装农等500人,在去高台群山中搜索伪教皇,可以作为殿下策应。” “好,很好。” ps燃尽了 第八十五章 高山行军 带着侧斜纹的车轮由远及近,咕噜咕噜的车轴发着奇特的咔咔声,碾过了路面上的杂草。 在长长的山地峡谷中,云雾缭绕,竖直的山壁爬满了青苔,露出干青色的皮肤。 波浪般起伏的山腰上,黑衣的教皇国国民排成两列长队,心惊胆战地通过这之字型山道。 他们小心翼翼推着小车,踩着草鞋,将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地捣在地上,防止从路面摔倒。 山道的右侧是覆盖着毛茸茸短草的坡地,左侧是马蹄形的山体,山坡阶梯状圆润地滚卷下去。 时不时地便有上层的石子从坡地滚落,砸到下面攀行的国民。 从这摔下去,不至于摔死,却起码要落得个筋断骨折。 原先的榆树、鸢尾花和长叶草,在地势的逐渐升高中变成了冷杉、云杉、火绒草等。 当有人抬头望去,山丘之上还有山丘,山峰之上还有山峰。 左右侧顾,就好像是被一双巨手捧在手心,从那指缝中才能看到阴白的天空。 随着地势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冷。 哪怕寻常衣物外又套了黑色背心和短披风的教皇国国民,此刻都忍不住地打哆嗦。 走完了平整的大道,在这种山间小道中,霍恩等人的速度反倒越走越慢。 从丹吉死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霍恩等人大约走了30里路。 距离进入黑骨沼泽,还有大约60里路的路程,至于距离贞德堡,还有410里路。 “咱们现在到哪儿了?”霍恩朝着坐在大石块上休息的茜茜问道。 经过两天的休息,霍恩的腿伤好了很多,却快要被马车整出胃伤了。 坐这种没有橡胶轮胎的马车,几乎就是要人命啊。 此刻,他拄着教皇杖,跟所有人一样,缓缓步行。 当然,作为交换,霍恩前方有装甲战车保护,身周还有四个连的孩儿军行护卫之职。 “这一段算是最难走的路了,爬完了这几座山,前面就到伊尔山了。 绕过伊尔山,是一条栈道,从栈道下去,咱们就从群山高台下去了。” 茜茜见霍恩到了,也站起身,拄着拐杖重新向前行走。 “这段距离还有多久?” “包括下山的话,20里路吧,不过别担心,咱们这只是在群山高台的山腰左右,下山并不难。”茜茜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下山后,在附近有一个据点,叫安德堡,正好能补充一下物资。” “行,传下去,坚持一下,再走一天就到补给点了,等到达贞德堡,我请大家吃三天流水席,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传下去,到达贞德堡,三天流水席!” 孩儿军们站到山道边缘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喊着霍恩的命令。 “诶,对了,我那把大弓呢?”霍恩的腰间晃荡着那柄只露出“雪”单词的云中雪,“前天还给你们,今天还没调好吗?” “坏了,正在重新修,得等晚上让娜过来,用闪电重铸。”茜茜没好气地回道。 霍恩一惊:“坏了,怎么会坏呢?” “废话,这个山铜也是有形变上限的,我不知道你昨天射啥了,但的确把山铜拉破上限了。” 霍恩皱起了眉头:“不可能啊,我回来的时候检查了,还是好好的啊。” “内部损坏了。”茜茜此刻把头发扎起,换了一身猎装,明明是个男的,却怎么看,怎么像女扮男装。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纯山铜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我们认为纯山铜的弹性对于人类来说就是没有上限的。” 说到这,茜茜忍不住想起了那天霍恩揉捏那个山铜棒的场景。 不知道是他看错了,还是怎么的,那根山铜棒好几次本来已经回归原位了,结果又反向扭转了。 正常来说,比如把山铜棒扭成“”,反复多次后才恢复原本的竖直模样。 根据炼金术士们的说法,山铜接触到法力时软化,形变吸取并储存法力,恢复形变释放法力。 但形变吸取法力时,它会吸取高于恢复自身形变的法力,然后在恢复自身形变后,将多余的法力排出。 怎么会这样摇头晃脑地呢? “我还以为山铜的形变上限很高呢,这也不行啊。”霍恩颤抖着双腿,抱怨着。 扭过头,茜茜像是看魔物一样看着霍恩。 这把弓的两个弓臂可都是纯山铜,足足16磅的纯山铜,预估弓力跟小型弩炮不相上下。 按照昨天现场的遗迹来看,霍恩一箭射出了重达1磅多的半截短矛。 就是魔女来,别说拉到超限,就是射一箭都该晕倒了,普通巫师射一箭都该脑死亡了。 结果这位大爷不仅把山铜弓拉到超限,射完这一箭,还能自己走回来。 “你到底有多少法力啊?”茜茜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魔女都没有这么多的法力。” “我怎么知道,我又用不出法术。”霍恩一拍脑门,竖起一根手指,“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这是第一次制作山铜弓吗?” “不然呢?” “先前都没有人想过用这个制造山铜弓吗?” 茜茜摇摇头:“没这个必要。” 看霍恩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才仔细地解释起来。 山铜是一种炼金产物,其配方很简单,14磅精铁,2磅铜,一勺精矿粉,一勺木炭粉,两滴太阳花汁,四位巫师举行炼金仪式就行。 当然,这种方法做出来的山铜,基本都是海绵山铜,里面全是空洞。 想要变成正常的山铜,还得放到火炉里进行重铸。 由于这个世界金属导热性有点差,火法冶炼成本很高。 外加山铜本身所需的精铁材料成本同样很高,导致冶炼1磅山铜的成本,都够制作半套盔甲了。 用山铜制作的弓,山铜含量少就很难射穿盔甲,含量多的话基本射一箭,人就要成植物人了。 这种山铜弓,只有有法力的人才能使用,可既然他们都有法力了,为什么不去用法术呢? 也就是霍恩这个怪胎,空有法力,没有法术,才有这种山铜弓的需求。 这种山铜的正常用法是被猎魔人拿来制作护心镜或者背心甲,而且基本都是山铜铁合金。 主要目的是防御肉体向的魔女。 肉体向的魔女在进攻山铜甲时,法力会被汲取,肉体的增幅就会减弱,形变越多,减弱越多。 不过这只是减伤,山铜形变是有上限的,打破上限只会让山铜炸开。 之前就曾有魔女一拳打爆了山铜甲。 “冕下,冕下。” 两人正闲聊间,却见一名孩儿军从前方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霍恩和茜茜对视了一眼,眼神不由得有些严肃。 这名孩儿军是分配到第一列行进的十户那边,要是前面出事了,他们都得耽搁。 他们的行程,一点耽搁不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斥候一直没有发现教会步兵的踪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存在了。 说不定,他们就在某个山口等着霍恩这伙人呢。 “哈,哈,萨奇斯元老,叫我,叫我来传话……” “别慌,出什么事了?” 霍恩扶着他的肩膀,沉稳的问道。 “他叫我来问,到达贞德堡,三年不封刀,是真的吗?” 霍恩被沉默了足足五秒。 “……你跟他说,耳朵不管用就割了,打听清楚了再来问话。” “嘶。”那小孩儿军有些迟疑,“这么说,会不会有些伤他?” “伤你吗的头!” 霍恩的叫骂声在山谷中来回荡漾,与云雾混合在一起,仿佛优美的歌声。 第八十六章 元老院最黑暗的一天 经过了一天跋涉,和上山下山,教皇国庞大的车队终于到达了地图上的露营地。 既有山坡阻挡寒风,又有小溪提供用水,在十里外扎下假营后,国民们开始忙碌扎下真营。 算了算时间,霍恩回到了教皇宫帐篷。 根据霍恩制定的规章制度,每天傍晚扎营时,在安排好营地后,所有的元老都要来元老院议事,决定第二天的安排。 元老院,则在教皇宫的雄鹿室之中。 这个从古拉格修道院带来的圆桌,既可以是御前会议,也可以是元老院。 此刻,元老院边坐着二十四个元老,他们分别是二十个十户,两位百户,两位军团长。 而他们的座次,则明显分成了三拨,各自拍着桌子在怒吼。 “凭什么?谁能评判十户做的好不好?” “当初选十户就是靠投票,为什么我们这些元老,不能靠投票把十户投出去。” “好啊,我算是明白了。”一名原先安静坐着的元老,猛地站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跟你们驴派的,象派的,就得被你们围攻是吗?” “我们十户的那个芬克,我说最近怎么老帮别人干活,他就是你们安排好的接任者了是吧?” “搅吧,搅吧,们就搅吧!搅得误了行程,搅得全国大乱,把竞走大会搅输了你们便满意了。” 坐在上首的位置,霍恩将脑袋撑在拳头上,脸上浮现出一种麻木的绝望。 其实,霍恩从契卡主管勒内口中听到有关元老们的情报时,其实是无法理解的。 多少人啊,他们这个假教皇国才多少人啊。 一共才二十四个十户,居然分成了三个派别。 以布萨克为代表的驴派,以杰什卡为代表的象派,群龙无首的中立派。 驴派的人,是因为布萨克是长脸,像驴,所以叫驴派。 布萨克的支持者,基本就是以老红磨坊村,和第一批加入的十户们为主。 他们向来认为自己和圣孙子是同村,绝对的自家人,看不起外地来的杰什卡。 象派则是布萨克嘲讽杰什卡圆脸,像猪,而杰什卡则称战象同样是圆脸,所以叫象派。 杰什卡的支持者则以流民和后期加入的十户为主,大多出身黑帽军。 在每天日常的安排行程会议结束后,他们就要开始一贯的政斗。 如今这一幕,就是驴派和象派逼着中立派的三位元老十户站队。 眼看着闹得又要圣前斗殴,霍恩拿起被敲歪了的权杖,重重地砸着桌子。 “肃静!肃静!” 缓缓站起身,霍恩环视四周,见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说道: “现如今,我们行于群山之间,吃这大苦,为的就是三局两胜,赢得那老教皇没话说。 可要知道,如今大局未成,若是此次不胜,那老教皇硬是拖到老死再传位,你们又该如何? 有些事情,得分清主次大局,有时候,受了委屈,你们便得受了,你们是元老,含污纳垢、相忍为国,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设立元老院,就是为了能让小民之音直达我耳,元老院中我等一律平等,哪有互相针对的道理?” 长叹一口气,霍恩朝着一旁的阿尔芒喊道:“宣票吧,关于元老放逐法案,我投反对票。” “咳嗯。”清了清嗓子,阿尔芒读出了手中的投票情况,“元老放逐法案,赞成14票,反对10008票,弃权2票,不通过。” “这简直就是元老院最黑暗的一天!”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跟这群虫豸元老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教皇国?” 元老们嘟嘟囔囔地走出了元老院,徒留霍恩瘫软在椅子上。 他走出教皇宫,喊上让娜和嘉莉,向着食棚走去。 他和几个主教们都是每天随机抽一个百户搭伙,防止克扣圣粮。 来到一处食棚,本来按照霍恩自己的说法,是该排队的。 但大多数时候,乡民们见到霍恩来了,都会让打饭的先打一碗,一个传一个,递给教皇冕下。 霍恩端着陶碗,和那些乡民点头微笑,问了声茜茜的位置,便找了过去。 “茜茜。” 茜茜坐在一棵倒下的圆木旁,面前是篝火,他正将酸模放在纱布里猛锤制作酸模酱。 “圣孙子冕下。”茜茜风情万种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身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不是说到法术的问题吗?你觉得我还有机会使用法术吗?” “从山铜可以看出,你既感觉不到法力,但又有法力,能和炼金产物产生交互……” 茜茜默默思考着,他想了半天,还是一摊手:“我的确是没有想到有什么被动施展的法术,如果是在我们秘党总部的话,你可以试试炼金。” “炼金?” “对,一代的巫师不用学,二代的巫师学塑能,三代的巫师玩占卜,最差的巫师弄炼金。” “我怎么就最差的巫师了?” 茜茜思考着,仿佛在想怎么给霍恩解释,片刻后,他放缓了语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对于魔女和第一代眷属来说,法术即法力,只要单纯地把法力释放出去,就会形成法术,剩下的就只有操控方面的问题。 只有到第二代往后,才会有学习法术的问题,相对应地,他们被解开了枷锁,可以尝试去学习和施展其他法术。 不过,与他们的母源法术越类似,施展起来就越顺畅,学起来就越快。 所以,巫师们往往会根据派别派系组成组织和家族,在组织或者家族内部进行通婚,防止血脉驳杂以至于啥啥都不行。 像炼金就是那种血脉驳杂的巫师来干,这并不是说他们不重要,只是他们太多了,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 “我好像是第一代巫师吧?”把玩弄自己头发的嘉莉不干净的小手打掉,霍恩站起身,坐到了茜茜对面。 “但你感受不到法力,和第五六代差不多啊。”茜茜无奈地说,“不管是哪一种法术,第一要素就是感受到法力,你根本感受不到啊。” 狠狠地抓了两下头皮,霍恩只能叹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用我的大弓吧。” 他本想着趁着这时机好好增强一下个人实力的,结果这样一看,还是没戏。 但相对于原来,霍恩如今等同于一个小型移动弩炮,还是强了不少的。 这时,一旁的让娜突然凑了过来:“既然被魔女感染的人是第一代眷属,那魔女的子嗣是什么?第零代吗?” “没有第零代,魔女基本不可能有子嗣。” 让娜撑了一下屁股下的圆木,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 “魔女是很难受孕的,再强大的巫师,和魔女一起造小孩的话,就算是一代眷属,都大概率因为更严重的魔女病卧床不起。 就算几次后能侥幸怀孕,生下来的都是死婴,或者干脆在怀孕期间就会流产。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发生在大约二十还是三十年前,一名魔女诞下了一名活着的婴儿,当时被视为奇迹,所有巫师秘党魔女组团都跑去观摩打假。 最后证明,那名婴儿没死的原因是,她也是魔女。 我们估计,魔女生不了孩子,可能是因为普通的婴儿,早在魔女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魔女病和法力的侵染夭折了。” 一言不发,让娜缓缓后退,坐回了原位。 “世界对魔女,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或者说,对于所有超凡生物来说,生育都是难题。 要是魔女的力量能传承,用不到百年,那什么教会帝国,估计全都被魔女和眷属大军淹没了,就像当年的吸血鬼做的一样。” 茜茜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诚恳地说道:“魔女可以收养二三代的婴儿为自己的孩子,很多魔女都会这么做,和亲生孩子差不多。 让娜,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切都有代价,你强大的力量同样是你强大的诅咒。” ps我加加油,看看晚上能不能再来一章 第八十七章 追兵将至 千河谷,南芒德郡,高台群山边缘。 蛇一般前行的石子道路旁,坐落了一座白墙黑顶的小教堂。 教堂的房屋一共只有三间,周围则被稀稀落落苍翠的树木所环绕。 教堂所在的小山坡,比道路大概高一丈。 白发苍苍的阿尔冈不顾弄脏僧侣长袍的风险,站在山坡上,朝着远处眺望。 在两侧藏绿山丘的v字型夹角中,一座庞大的雪山正坐落着,遥遥地望向这边,与阿尔冈对视。 就在阿尔冈等得两眼昏花,快要晕倒过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终于响起。 他赶忙撑住了拐杖,朝着山坡下望去。 在蛇形的石子路上,本来最多只能并肩走三个人,可硬是挤了四个人。 长长的队列拥挤在一起,像是一条吃撑了的蛇正在扭曲地爬行。 尽管他们挤在一起,可依旧泾渭分明。 左边的大多带着长尾盔,穿着统一的屮型花叶纹罩袍,脚踏牛皮短靴。 右边的则主打一个风格随意,油腻腻的长剑,尾端裂开的长矛,还有人把婴儿头骨挂在腰上。 两伙人拥挤推搡着,稍有不慎,就有人从山坡滚落,可他们依旧在咬着牙抢道前行。 在一阵马蹄声中,一人从长队的一侧冲来,还没等他到,沙哑难听的笑声便先到了。 “老阿尔冈,好久不见了哈哈哈。” 下了马,还未等靠近,一名戴着圆边檐帽盔的八字胡男子便哈哈大笑迎了上来。 “哦嚯嚯嚯,”阿尔冈立刻同样笑了起来,雪白的胡子都跟着颤抖起来,“也好久不见你了,克莱昂特。” 笑着和那八字胡男子拥抱完,他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名骑士打扮的蒜鼻头青年,正骑着马小跑而来。 “您一定是贝拉尔德阁下吧,和画像上的一模一样,真是一表人才啊。” 待那人下了马,阿尔冈松开了抱住克莱昂特的胳膊,反过身,握住贝拉尔德的手,重重摇晃了两下。 “阿尔冈老修士,真是太幸运能见到您了。” “哈哈哈哈。” 阿尔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克莱昂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同样地,他也没注意到,当贝拉尔德看到克莱昂特时,不加掩饰地嫌恶。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是的。”贝拉尔德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好好好。”阿尔冈哈哈大笑,“本次追捕那群短毛,正好就要由你们二人通力合作来完成,们提前认识了,太好了。”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克莱昂特勉强地将两边的嘴角提起,附和地笑道。 贝拉尔德则甚至不加掩饰地冷哼一声:“这一路上我见到克莱昂特先生的大本事了。” “哪敢啊,贝拉尔德阁下如此年轻,便是骑士,那才叫我惊讶呢?不信您问他。” 阿尔冈惊讶地问道:“贝拉尔德先生,您是骑士吗?” 贝拉尔德的脸涨红了,憋了半天,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不是。” “哦,我看错了,这周身气派的啊,我还以为是骑士呢哈哈哈哈。”克莱昂特马上放声大笑起来。 阿尔冈同样笑了起来。 不管这俩人怎么想,阿尔冈望着眼前的这个组合是非常满意的。 贝拉尔德是孔岱亲王派来的,敕令连在非战时,都是只保留敕令骑士和方旗骑士的编制。 只有在出征前,才会临时和几家附近雇佣兵团签约招募步兵,并就地征募侍从骑士。 像这位贝拉尔德,就是某位连队长的亲信,抽调了600名步兵,让他来带领追击霍恩。 至于克莱昂特,是巴尼福斯主教的代表,他是本地有名的雇佣兵代理人。 他并不像贝拉尔德手下的步兵,大多是职业兵,他的手下基本都是从千河谷的山地五郡招募。 很多时候,都是招募的乡间闲汉无赖,甚至于土匪强盗和乞丐。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这些山地人好勇斗狠起来,起码比普通农夫战斗力要高。 在阿尔冈看来,这简直是最完美的组合。 一个本地老人,一个外地新人,一个熟悉环境,一个战力强大,一个经验丰富,一个敢打敢拼。 完美。 “看到你们相处这么融洽,我就放心了,来,进屋里来。” 拉着两人进了这间风景秀丽的小教堂,阿尔冈按着两人地肩膀,让他们并肩坐下。 桌子上摆放了七八样菜肴,都是银质的餐具和温润精致的西洋风瓷盘。 “阿尔冈阁下,孔岱亲王那边有什么指示吗?” “哦,你问这个啊,我找找,你们先坐,早先教会的无影人去查过了……嘶,我看看啊……” 安排了两人坐下,阿尔冈背过身在书架上到处翻动着:“……诶,我的地图呢?” 将书架从上翻到下,翻得灰尘仆仆,都快落到葡萄酒里了,可还是没找到。 贝拉尔德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阿尔冈教士,您手里的那个是吗?” “哦,哦哦哦。”阿尔冈一看自己的手,自嘲地笑道,“原来在这啊,老了,不中用了,我很快就要魂归极乐,进入吾主的怀抱了。” “哪的话呀。”将一颗煎鹰角豆扔入嘴中,克莱昂特翘着二郎腿,“您能活得比我都长哩。” “哈哈哈哈,那可不成,我该回归主的怀抱了,来来来,先看地图。” 将地图平铺在奶油汤的旁边,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同时探头看去。 “喏,按照无影人的侦察,短毛目前的路线,大概率会从伊尔山下来,小概率走罗塞渥山口。” 阿尔冈颤颤巍巍地坐下。 “教会那边说,这个孔岱主教,不是,孔岱亲王说,叫你们两个分别在一处地点守着……” “那我就去伊尔山那边守着……” “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我们的如骑士先生,还是不要太累的好。” “阿尔冈阁下,我得和您说,此次追堵短毛贼对我非常重要,但我是真心地认为,这位克莱昂特先生的士兵,并不能满足要求。” “哈哈,我不能满足要求?高台群山是什么地方?告诉你,放你们进去,一辈子都找不着短毛贼。” “哈,我们找不到,你们恐怕两辈子都找不到。” “哦?怎么?你们这些平原兵,还能有我们这些山地人会走山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想为镇压秘党献出自己的力量。”阿尔冈乐呵呵地说道,“但这种事好商量的,都是为了吾主的事业嘛,先吃饭吧。” “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这次的行动,阿尔冈毕竟是总指挥,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只能互相怨毒地瞪了一眼,恶狠狠地咬着盘子里的牛扒和黄油面包。 桌子上的黄油一点点耗干,连最后的餐盘里的汁水,都被阿尔冈用面包蘸着吃了。 伸手晃了晃酒瓶,那葡萄酒已经见底,其中大部分都入了阿尔冈的肚子。 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好了,恕我失陪,得小睡一下,年纪大了,半瓶酒就不行喽,嗝~” “可是,阁下,这谁守哪个还没说清呢?” “哦哦哦,对对,这样吧,那个谁,你,你是克莱昂特?” “阁下,我是贝拉尔德……” “贝拉尔德,你,你带了600名士兵对吗?”脸上带着酒红色,阿尔冈用力地拍着贝拉尔德的肩。 “对,都是好小伙子,和某些人可不一样。”贝拉尔德立刻自信地抬起下巴。 阿尔冈点点头:“嗯,你让300人去伊尔山,300人去罗塞渥山口,克莱昂特,你也一样,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双双大惊失色。 克莱昂特甚至不顾礼仪,上前抓住了阿尔冈的袖子:“阁下,那这样的话,谁来负责指挥呢?” “联合指挥,你们俩,都是,嗝,指挥官,好了,不用留我了,我走了。” 在两名侍童的搀扶下,阿尔冈跌跌撞撞地去二楼午睡了。 至于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同时转身走人。 可这小屋毕竟只有一个门,两人再次在门口相遇,同时冷哼一声,并肩从房门走出,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第八十八章 魔男? “万票怎么样了?” “据说刚刚醒了一会儿,吃了点小米水饭又睡着了。” “怎么不拦着点万票呢?” “我又能有什么法子?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和往日不同,尽管已经进入了休息的安德堡,元老院依旧愁云惨淡。 他们口中的万票,正是元老们对霍恩的第三人称昵称,毕竟冕下是面对面说的,圣孙子和教皇显得太正式。 他们一合计,便给霍恩这个万票的代称。 毕竟章程中规定了,元老一律平等,一人一票,但显然作为圣孙子的霍恩更加平等,所以他一票顶一万票。 今日他们的烦恼便在于,万票爷非要去试验那把名为“斐迪南”的山铜大弓。 斐迪南大弓的威能大家有目共睹,那一箭就能把山体石壁给射出一个小洞,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万票太过兴奋,还要射第四箭,这不射,不要紧,一射完便直挺挺倒了下去,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霍恩可是整个教皇国的绝对中枢,他一倒,几乎没有人有威望压制教皇国的汹汹元老和桀骜兵将。 还好霍恩只是晕倒,并无大碍。 日常的互相攻讦完毕,进入正式的议事环节,奇尔维斯拍了拍桌子。 “万票传令,让我们独立议事,把最后结果给他看就行,毕竟明天还得出行,耽搁不得。” 在红衣主教们的主持下,在灰尘仆仆的城堡大厅中,元老院会议还是照常举行起来。 从大厅向外望去,那庞大的高山简直要倾倒下来。 直插云霄的高山前,方圆数十里内,只有这座孤零零的废弃白色小城堡,简直如同山坡上的一株小白花。 当谷风吹拂时,它仿佛真要摇摆起来。 夕阳红晖中,石墙被蔓延的青苔覆盖,破败的城堡门口长满了野草和杂乱的灌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来过。 而难民们则推着小车,赶着牲畜和马车,踩过这些百年前的方墁地面。 黑帽军士兵在安德堡周围捡拾柴火,砍伐树木,不远处则升起了篝火,孩子们在废墟间嬉戏玩耍。 这是一天行程中少有的能休息的时光。 这座城堡,在百十年前,是抵御兽化人强盗的桥头堡,彼时的高台群山中,全是兽化人部落和土匪强盗。 在百年屮字战争结束后,大量的骑士和武装人员失业,帝国干脆就打发他们到处剿匪以及当开拓骑士。 于是,兽化人们就一点点地被赶到千河谷以及黑蛇湾的沼泽以及森林中了。 城堡自然没有了存在的必要,随着时间就慢慢荒废下来。 后来若安党发现了这处地方,就把这里设为了一处秘密据点,作为那条“血汗长路”物资补给点。 茜茜所在的白山隐修会,和若安党算是姊妹秘党,关系还不错,所以一些设施和据点都是公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茜茜能知道这里有一处仓库。 可当他按照印象寻找时,却发现出了大问题。 在这间小房间内,茜茜满头挂着蜘蛛网,在地上一边蛄蛹着,一边摸索着地板。 他这摸摸,那敲敲,硬是没找到通往地下仓库的入口。 站起身,茜茜环顾四周,地下仓库的确应该在这里啊,怎么就找不到呢? 他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应该没错啊,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或者若安党搞错了,还是给错了假信息? 正当他犹豫间,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从耳畔响起。 茜茜立刻转过头,只见房间的另一边,嘉莉推开了腐烂的书柜,掀起地毯,露出了地毯下的铁栅栏门。 茜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仓库在这里?” 嘉莉回过头,眼神里透露着理所当然的清澈愚蠢:“我就是知道啊。” 她小声的嘟囔起来:“这地方,我总感觉我好像来过。” “你是若安党人,先前来过也正常。”不管嘉莉的嘟囔,茜茜立刻绕过来,打开了铁栅门,跳了进去,不一会,他便又走上来,“来几个人,过来搬物资。” 在茜茜的吆喝下,众人开始从地窖中搬运物资。 地下仓库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铁栅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站在仓库门口,茜茜细心地检查并登记着每一样物资,将他们分类整理,准备装上马车。 众人依次将各类箱子、木桶、袋子等一件件搬出来,打开检查其中的物资。 按照食用和日用两类划分,食用的有各种药水、干辣椒、高度米酒和米果粘糕,日用的以铁盆、针线和帆布为主。 在此之外,大的物件还有几张巨大的羊皮筏子,小的物件还有奇奇怪怪的玻璃碎片。 皱着眉,嘉莉站在一旁,向来调皮的她,居然没有搞小恶作剧。 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站了半天,嘉莉摆烂地一甩手臂,哼着那首蓝孤儿就去招惹让娜了。 在茜茜的指挥下,物资被搬运到马车上,当最后一个羊皮筏子被运到马车上后,并清点无误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马德兰这个撒手不管的政务官,茜茜作为后勤部大臣秘书,几乎包干了所有的活。 至于后勤部真正的管事人马德兰自己,当茜茜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才从认字班回来呢。 “茜茜先生,给留了饭了,快来吃吧。” 坐在篝火前,马德兰将一块小麦面包和一碗野菜米糊递给茜茜。 别小看这一碗野菜米糊,要是小看了它,那它就真被小看了。 这野菜米糊,是用米果、薯根、萝卜、卷心菜、生醋、臭干酪煮成的半干半软的糊糊。 米果和薯根补碳水,蔬菜补维生素,醋调味,干酪补蛋白质,军中士兵隔三差五还有鸡蛋和咸鱼吃。 这份食谱就是由霍恩本人亲自制定。 由于先前的种种事迹,霍恩被这群绿皮虫豸搞怕了,向来是事无巨细。 就连这个晚餐的菜谱都是自己来,三天一换。 味道不能说是口齿生香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如鲠在喉。 但抛开味道不谈,营养绝对是均衡而丰富。 “马德兰。”茜茜看着用树枝,在沙盘上一笔一画学写简化法兰字的马德兰,忽然说道,“我最近还是在想冕下的事。” “茜茜先生。”马德兰放下了手中的树枝,无奈地说道,“咱们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不利于团结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但是我最近越想越不对劲啊。”茜茜摸着光洁的下巴。 “哪儿不对劲了?” “你看,在那个魔兔树林里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骨笛干扰了心神,只有霍恩冕下和让娜没被干扰心神对不对?” “对啊。” “然后后来他们救下嘉莉之后,嘉莉只和圣孙以及让娜亲近对不对?” “对啊。” “你再看,霍恩的法力能拉开魔女都拉不开的大弓对不对?” 格兰普文不说话了。 “你看,霍恩冕下既不被奇物影响,能得到魔女的同类认同,最关键的,他有着超越魔女级别的强大法力。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霍恩冕下其实是男魔女或者说魔男?” “怎么会有男性的魔女呢?” “你敢假定魔女的性别?” “不,还是不可能。”格兰普文斩钉截铁地说道,“霍恩冕下得了魔女病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一个魔女得魔女病,不可能的。”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如果他不是魔女,他符合大量魔女才有的特征,如果他是魔女,他怎么会得魔女病呢?” 茜茜抓着头发,这些天,他就是死活想不通这一点。 或许等到了黑蛇湾,有专门的巫师检查,才会有结果吧。 第八十九章 血汗长路的困难和安排 揉着太阳穴,霍恩在阴沉沉的天光中坐起。 昨天还是太放肆了,他用斐迪南大弓射出第三箭的时候,就已经眼前发黑。 但霍恩依旧不满足,他感觉自己还有不少余力。 抱着“让我看看你的极限”的想法,他强忍着晕眩感,射出了第四箭。 可能是得意就忘形吧,霍恩那一箭才出手,他就后悔了。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头盖骨好像被人掀开,往里面倒了一勺滚烫的麻辣油醋汁,那种难以形容的钻心的痛感。 霍恩甚至恨不得拿起云中雪把脑袋砍下来。 太痛苦了。 他甚至有些理解那些魔女为什么会发疯。 姐妹们,就是说狠狠共情了。 这也给霍恩提了个醒,他的上限只有三箭,当第四箭射完,将会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甚至还会有类似失控的风险。 弓箭最好也得练一练了,不然昨天瞄准的是树,结果全射到山壁上去了。 好在经过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休整,霍恩总算是能下床了。 从床上起身,霍恩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桌子前的让娜和嘉莉二人。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让娜老老实实地一字一句地认着《骑士西法尔》上的字,而嘉莉则在和她说着法兰文的基本语法和文法。 在这件事上,嘉莉倒是没有淘气,而是真的耐心地教着让娜。 之前嘉莉说她会法兰文,霍恩还以为是开玩笑,结果她不仅会法兰文,甚至对艾尔文和诺恩语都十分精通。 他看嘉莉一副横扫千军的样子,一直以为她是肉体向的魔女。 可茜茜告诉他,肉体向魔女的本质是用对自身施法,必然带有法术灵光。 但她没有,根据她使用山铜棒的效果来看,她大概率是心灵向的魔女。 心灵向的魔女,不应该像若安那样迷惑众生吗? 这个熊孩子铁憨憨哪有那个气质? 说茜茜是心灵向的,霍恩还有点相信。 据茜茜说,嘉莉在被灌了圣水后变成小孩子心性,而不是直接变疯变傻,极有可能是她强大的心灵法术在保护自身。 至于嘉莉横扫千军的战斗力,真的有可能只是她天生神力。 没有打扰认真学习的两人,霍恩忍着头疼,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这个小房间。 晨光微熹中,教皇国的国民们已经开始了劳作和打包行李,在元老们的驱赶下,整齐地向着食棚走去。 霍恩怕牵扯到头疼,只能缓慢的伸了个懒腰。 向着山坡下打招呼的国民们问了声好,霍恩便转身向着废弃城堡的大厅去了。 “冕下,您好了?” “刚刚还没太阳呢,这冕下一来,太阳马上就出来了。” “圣孙子冕下,来坐我这个椅子,四个脚都在。” 红衣主教们立刻起身相迎,霍恩则没什么架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哈哈,原来大家聊了这么多了,都在聊什么?” 茜茜指着桌子上的地图:“冕下,正好您来了,我们正在商议最艰难的那部分血汗长路怎么走呢。” 血汗长路,其实是千年前艾尔帝国在千河谷设立的官方道路。 在那个年代,艾尔帝国真的是横跨两块大陆的庞然大物。 千河谷这种中部地区,在当时,基本就是殖民地地位,每年派个总督建个城,在附近收收贡品和商税就完事了。 但艾尔人还是在千河谷内部修建了至少一条兵道,用以镇压可能的叛乱。 血汗长路就是当年兵道的一部分。 曾经的血汗长路既是运兵道,也是这片区域重要的通商路线。 它横穿了从上瑞佛郡出发,能一路直达库什公爵的贞德堡,那里是朗桑德郡的陆路转运中心,继续向南就能抵达伊贝河。 这条长路能够连接横穿千河谷的两条大河。 可由于千百年来的地震和洪水等地势改变,外加战争和水土流失等灾祸,导致原先这片繁华的土地变成了魔物森林和沼泽。 等接管这片区域的莱亚王国试图挽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怎么会来不及了?”霍恩皱着眉说道。 茜茜叹息一声:“第一是由于地势的改变无法逆转,原先的兵道有一半都浸泡在了沼泽的污泥中。 第二是因为那里的森林已经被兽化人、魔物和巨蛛所占领,在百年战争期间,兽化人甚至入侵到了高台群山,时不时下山袭扰呢。” “还有一点。”杰什卡接话补充道,“这里地势复杂,还并非莱亚人,王国本就有庞大肥沃的平原农田,何必要在这片区域吃力不讨好地死磕呢?” “而王国无法清理这片区域的困难,就是我们为什么无法通过这片区域的困难。” 茜茜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勾画讲解起来。 在这片区域中,划分成三份,总计300里的长度。 其中能行走的平原路线一共有约150里上下,这个部分,居住着大量的兽化人和野人。 兽化人是半本土居民,至于野人,则是当年被驱赶到森林里的土匪的后裔。 他们组成了一个个部落,对于外界的人十分排斥。 “不过就当年荷默佣兵团的笔记来看不算太大的问题。”茜茜笑着说道,“假如他们很能打的话,也不会躲在这个贫瘠之地。 不过,据笔记所说,这些人悍不畏死,导致该佣兵团职业佣兵减员了68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霍恩则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默默记录起来。 茜茜第二个讲到的,就是大约50里长的陷入沼泽的损坏长路部分。 “这个区域是这趟旅程最艰难的区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沼泽,窒息而死。”茜茜严肃地说道,“我们准备了羊皮筏子,就是为了走这条路,可这并非最可怕的。” 从这里开始,各种穷凶极恶的魔物就该冒出来了,其中最可怕的就是一种浑身长毛的大型魔物。 这些魔物极端嗜血,会疯狂地袭击人类,并尝试把人类拖入其巢穴。 脚下是稍有不慎就会落入的泥潭,身侧是昼夜不分来袭击的魔物,荷默佣兵在这损失伤员将近一半多。 不过这一点对霍恩这群人,还稍微好一点,毕竟魔物是不穿甲的,无甲和皮甲单位对于让娜来说,简直就是活靶子。 而且魔女一定程度能免疫和压制魔物,根据一部分巫师的说法,魔物就是魔女眷属的一种嘛。 第三个部分,就是野蛛林区域,野蛛林大概是近二百年内兴起。 “野蛛林是这趟旅程中相对简单的区域。 这个区域常年有浓雾环绕,看不清道路,还会有巨蛛和密密麻麻的地穴蜘蛛。 但好在巨蛛们寻常只会待在自己的领地,很少出去,只有毒蛛会袭击人。 咱们有魔女,还有特地准备的药材,还有荷默佣兵团证明没经过巨蛛领地的路线地图,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从这过,问题应该不大。” 耳边听着红衣主教们七嘴八舌地讨论,霍恩同样在心中默默估计着。 就茜茜的讲解来看,对于霍恩等人威胁最大的,反而不是魔物,而是自然环境。 只要能躲过那些追捕的王国步兵和雇佣兵,血汗之路反倒并不算特别难走。 那群王国步兵一直不出现,让霍恩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咱们距离黑骨沼泽还有多远?”霍恩打断了茜茜的讲话。 “大概,还有55里吧。” “那就是距离贞德堡还有405里。”霍恩站起身,“快到时间了,启程吧。 血汗长路具体的行进安排,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 晚上的时候,咱们再开一次御前会议和元老大会。 今天是10月9日,还有好长的路得走呢。” ps不好意思,今晚只有两章,我看看周末能不能再爆更吧。 第九十章 克莱昂特,你个鼠辈! 秋雨像是在圆边檐帽盔上长了一层细密的雨丝绒毛,雨水化成小溪,淅淅沥沥地从帽檐处落下。 这种帽子是雇佣兵中相对流行的款式,被很多老雇佣兵们种草。 它受到如此欢迎,便是它既能遮阳,也能挡雨,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天的时候会煎脑袋。 克莱昂特站带着上百名服装各异的山地步兵在狭长的山道中缓缓向前。 尽管阿尔冈让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各自分出一半去罗塞渥山口和伊尔山口,但他们并没有照办。 毕竟是双指挥体系,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都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当然不会陪阿尔冈胡来。 战争还是要按基本的战争规则,当然,阿尔冈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两位指挥官还是各派了五十人去罗塞渥山口把守。 剩余的人则在伊尔山口布下了两道防线,严防死守。 其实克莱昂特挺理解阿尔冈的想法的,毕竟他年纪大了,资历也老,上升无望,干得好坏没区别,自然是摆烂了。 克莱昂特不同啊,他必须捉到霍恩,拿到巴尼福斯的100金镑的悬赏。 他可是欠了莱亚王国王室代理人桑达120金镑呢,尽管还差20金镑,起码能解燃眉之急。 所以他非常不理解贝拉尔德的心态。 你才多大年纪,又是敕令连连队长的亲戚,前途远大,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和我这个老前辈抢呢? 面上装腔作势,内里不还是贪财好名。 秋后的第一场雨,浇不灭克莱昂特焦急的心火。 身后的士兵则懒懒散散,不过他们到底是山地郡出身,这样湿滑的土地,脚下却是稳稳当当。 雨丝斜飘在他们身上,反而显得若隐若现。 这群短毛贼,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克莱昂特这边还在正想着,拐过一个山坡,他一眼便瞧见了矗立在谷间平地上的帐篷和草棚。 那些帐篷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儿,还有熄灭不久的篝火正在雨水中发出啵啵的水汽爆裂声。 短毛贼! 克莱昂特几乎要喊出口,他一招手,身后的一百五十名山地步兵们,便立刻跟在他身后朝着那处营地包抄过去。 当克莱昂特靠近时,他又觉得不对,这营地怎么这么安静。 他干这种剿匪的活很多次了,这种暴民向来应该是吵吵嚷嚷才对。 难不成是伏击? 不可能,那些愚蠢的乡巴佬想不出这种计谋,就是想得出,也做不到。 伏击这个战术的技术含量其实挺高的。 带着一群人靠近,又朝里面射了几箭,依旧没发现人影,克莱昂特才带人冲了进去。 踏在帐篷间的道路上,雨水在地上肆意流淌,营地帐篷上挂着的旗帜黏糊糊地贴在旗杆上。 “从旗帜看,确实是那伙短毛贼啊。”克莱昂特目光四处搜寻,可所有帐篷内都是空荡荡的。 这座营地中是真的没人。 那些短毛贼在他到达前已经走了? “不好!” 像是被闪电击中大脑,克莱昂特冷汗都下来了。 他和贝拉尔德组成两道防线,并非你防一条,我防一条,而是各自设两条防线。 以这两人的关系,他们甚至在巡逻的时间和道路上都是互不相通的。 这里有一处短毛贼匆匆离去的废弃营地,人又不在,自己也没看到。 那么,要么就是被贝拉尔德提前给堵上抓住了,要么就是已经打着时间差跑了。 今天正好在下雨,什么痕迹都被冲掉了。 “日山羊的,我就知道那个该下火狱的假骑士会坏事。” 来不及解释,克莱昂特直接下令全体跑步返回,追击短毛贼,务必不能让短毛跑了,更不能让短毛落到贝拉尔德手中。 重新集结成小队,克莱昂特带着这些士兵朝着山下狂奔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山壁上的灌木丛,正在发生不自然的抖动。 天空阴云密布,细雨软软而下,雨水打在他们的檐帽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水花溅起,将周围的山石映射成一片模糊的灰色。 行至半途,拐过一条山道,正遇到从另一条山道下来的贝拉尔德。 两人在这里撞见,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克莱昂特,你怎么往回走?” “巡逻完了,雨这么大,我回去避雨去。” “哦,原来我们的克莱昂特先生,连这点小雨都怕啊,真上了战场,那箭雨可比雨水可怖得多,该怎么办啊?”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克莱昂特咳嗽一声,“贝拉尔德先生,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一定能找到短毛贼吧。” “不用来说,就你们下个雨都要躲避的样子,这短毛贼,被我抓到便是应该的。” 太好了,短毛没落到贝拉尔德手里,只是逃跑了。 “哼。”克莱昂特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在得知贝拉尔德还没找到霍恩,他此刻心急如焚。 不待和贝拉尔德有太多交流,便带兵朝着山口处跑去。 要知道,出了伊尔山口,短毛们要想再逃的话,有很多个方向。 尽管他们在各个关键道路和桥梁都设立了路卡,但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犄角旮旯的小路呢? “鼠辈。”望着克莱昂特离去的背影,贝拉尔德冷哼一声,“走,去这条山道上看看,那老东西巡逻过的,我不放心。” 尽管克莱昂特是个老雇佣兵经理人,可贝拉尔德是帝国骑士家庭出身,他们是职业雇佣兵,可比克莱昂特这老东西专业得多。 不过,相比于那些山地兵,贝拉尔德所在的白枫雇佣兵团,大多都是在黄金大平原招募的士兵。 在这种湿滑泥泞的山地上,他们到底有些不适应。 雇佣兵们每一步都迈得极重极稳,可还是会时不时打滑。 在贝拉尔德诸多的小队长中,唯有哈库托这个老雇佣兵才稍好一些。 沉默地走过了这一条山道,就在贝拉尔德觉得没什么收获,准备返回时,眼角一抹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 贝拉尔德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在山间谷地的道路旁,正矗立着一个营地。 那营地中,飘扬的圣杯旗无疑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快,快围上去,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贝拉尔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那旗帜,是短毛贼,一定是短毛贼。 “队长。”哈库托眺望了几眼,委婉地说道,“那营地里应该没人,如果有人的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贝拉尔德皱起了眉头,使了个眼色,几个灰衣斥候便弓着腰,向着营地探查过去。 两分钟后,他们才光明正大地从营地门口向这边挥旗。 贝拉尔德带着二百多人靠近,却见营地中果然空无一人。 “贝拉尔德大人,我们搜寻过了。”那灰衣斥候面色凝重,“从旗帜和特征来看,这里的确是短毛的营地。” “那他们人呢?” “不知道。”灰衣斥候走近了贝拉尔德,“大人,我得告诉您,这片营地先前已被搜索过了。” 贝拉尔德先是一愣,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起来:“克莱昂特!鼠辈!鼠辈!” 一脚踹翻了一顶帐篷,贝拉尔德走到外面,雨水顺着他的盔甲纹路滑落。 “所有人转向,短毛贼被克莱昂特那个鼠辈放跑了,都跟我去追!”贝拉尔德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队长,队长。”先前那个哈库托又一次上前,握住了贝拉尔德的手臂,“感觉不对啊,咱们巡逻尽管互不相通,可总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们可有一千多人呢。” “那你说怎么办?”贝拉尔德不耐烦地甩开了哈库托的手。 哈库托沉吟了两秒:“先派人去跟随克莱昂特,然后四散出斥候,在周围探查。” “行,你带着五十人,在这附近探查。” 没等哈库托再说什么,贝拉尔德直接朝着其他小队长们喊道。 “其余的人,都跟我来。” ps马上还有一章 第九十一章 黑蛇吞刺猬 “哈库托队长,这下贝拉尔德大人要对咱们有意见了。” 山道边,五十名雇佣兵缓缓行进。 “咱们是白枫佣兵团的,又不是他贝拉尔德的私产,他只是咱们的雇主,又不是佣兵团的团长。”哈库托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 “那现在怎么办?”一名年纪稍小一点的士兵胡乱地用短剑砍去地上的长叶草。 “四处找找呗,我总觉得不对劲。”拨开了眼前的灌木,哈库托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那个克莱昂特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咱们的贝……” “队长,小心!” 一点寒光出现在哈库托的眼角,他立刻后撤,而那柄长矛则险之又险擦着他的嘴唇划过。 哈库托向后连退两三步,身体还是向后倾倒在同伴的身上,他捂着嘴鼻,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吹哨,列阵,是短毛。” 其余的雇佣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已经从灌木丛后鱼贯而出。 他们脚步慌乱,面容明显紧张,可依旧排出了差不多整齐的队列。 而雇佣兵的小队长们立刻吹起了哨子,雨水灌入哨子中,将哨音吹得走了样。 原先分散开的白色罩袍雇佣兵们,立刻随着哨音开始向中间聚集,飞快地列成了一个方阵。 打着黑红二色旗的黑帽军,则同样吹着哨子,这片小小的空地上瞬间被号令声和口哨声填满。 三个旅的黑帽军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站在第一排的黑帽军,已经换装了四米长的锻造长矛,后两个旅的依旧是两人共持一柄六米长的铸造长矛。 雨水刷刷地落在地面上,急促的哨音同时停了一瞬。 这一瞬中,黑帽军和白枫雇佣兵们互相对视。 下一秒,草鞋将地面的水坑踏得飞溅,泥水沾上了卷到膝盖的裤子。 三个旅的黑帽军同时对眼前的五十名发起了冲锋。 枪刃的摩擦声嚓嚓作响,脚步声规律得如同雨声。 第一排的白枫雇佣兵同样举起了鸢形盾,而一杆杆长枪从他们的肩膀越过,架在盾牌上,朝向黑帽军的方向。 长枪暴露在雨水中,整个方阵如同一只满身尖刺的豪猪。 “站稳,站稳。”哈库托的上下嘴唇和鼻尖都各有一个豁口,讲话都开始漏风。 他话还没讲完,那些黑帽军士兵居然已经在风雨中开始了冲锋。 这让哈库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能够在战场上跑步冲击的步兵,那都是一等一的老精锐,需要的不仅是纪律和信任,最重要的是不畏死的士气。 这些黑帽军居然,居然…… 没等他居然完,那些黑帽军士兵的第一排的一个已经滑倒在地。 在湿滑的地面上,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第一排的黑帽军士兵全部一个接一个滑倒在地。 第二三排的黑帽军则不得不先停下冲锋的步伐,然后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些倒下的人。 这个时候,哈库托才发现,这些黑衣士兵会在腰间系一根绳子,这样冲锋起来,就会形成整齐的冲锋队形。 可这在他看来愚蠢至极。 因为这样一来,一个倒了,所有人都得帮他,很容易一个带翻全场。 同样地,只要有一个人想跑,所有人都要受牵连,甚至一起跑。 果然是无知的暴民啊,刚开始居然被吓到了。 越过了第一排的黑帽军,后面两个旅二十个连的黑帽军举起了十根长矛,朝着长枪方阵冲来。 “不要动!我说不要动!”哈库托高声喊道,而那些六米长矛越来越近。 在第一排白枫雇佣兵眼中,敌方的长矛都快要戳到眼珠子了。 “刺!” 哈库托漏风的口令一下,二十根长枪即刻前刺,一排平直,一排斜向上。 两排长枪瞬间贯入了五六位黑帽军的胸口,鲜血顺着伤口飚射出来,惨叫声立刻响起。 第一排的盾兵则掏出了短剑,开始拨挡长矛和刺击前排的黑帽军。 当然黑帽军们毕竟手持的是六米的长矛,比这些长枪长得多,其中还是有两三柄从盾牌边刺入或干脆扎入了盾牌。 在这些老兵面前,只是伤到了他们的手臂等不重要的部位。 鲜血顿时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裹着口令和惨叫声在山道上流淌。 成群的黑衣士兵从灌木丛中涌出,他们大多手持长矛或短矛,有的甚至新扩兵甚至只有木棍、连枷和草叉。 在波浪般翻涌的黑衣士兵中,哈库托甚至眼尖地发现,有一群手臂上绑着红布的黑衣士兵,身上甚至有锁子甲和皮甲。 黑衣士兵们绕过哈库托的方阵,试图从两边包夹,而哈库托则立刻下令后退,试图退回大道。 该死的天气,没法发射响箭通知山下。 哈库托的长枪方阵且战且退,不管是黑帽军还是近卫军,都无法突破他们的长枪。 面对着刺猬一样的方阵,时不时有人冲上前试图强行突破,最后只能被其他旅的旅长带人拖回来。 黑衣士兵们包围了哈库托的三面,随着长枪方阵缓缓移动,并不断尝试冲锋和佯攻配合。 捋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将遮挡视线的白发捋到脑袋上,哈库托陷入了焦急之中。 他对系绳战术的认知是正确的,但他对这群黑衣士兵的认知是错误的。 这和他见过的暴民们非常不同,他带着这五十人已经杀伤了他们小三十人,可依旧没有任何溃败的痕迹,甚至连一个逃兵都没有。 甚至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们居然还在尝试冲击,而不是畏缩不前。 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训练不足,经验不足,阵列却十分齐整,这绝对有专门的军官指导。 “飞斧,注意飞斧,躲避!” 哈库托一个恍神的工夫,两个旅的近卫军已经涌了上来,他们丢出了腰间的飞斧。 二十柄短斧在空气中转着圈,像是行驶的车轮撞入了这些士兵的阵列里。 哈库托举起手臂,用小盾弹飞了一柄短斧,而就在他身前,一名白枫雇佣兵则直直倒了下去。 一柄飞斧的斧背正中他的面门,直接将其砸晕过去。 身边其余的人大多都是如此,甚至有的斧子是斧面落在人身上。 哈库托左右观瞧,还好只是击伤了三五名士兵,只有他眼前这一人失去了战斗力。 “喝药水!准备突围!” 眼看从灌木丛中涌出的士兵越来越多,甚至达到了二百人的数量,哈库托立刻下定了决心。 白枫雇佣兵们立刻从腰间掏出了药水。 这是王国药剂师行会专门给白枫雇佣兵团配制的药水,兼具了提升士气、止血和止痛的功效。 在哈库托的指挥下,被近二百人围攻的五十名雇佣兵依次从腰间摘下了药剂,灌入了口中。 很快,他们的皮肤开始微微泛红。 可这时,那些围攻的黑衣士兵突然让开了道路,紧接着一名浑身散发着电光的少女从他们身后走出。 “魔女!” “日山羊的,真有魔女啊!” “我还以为是哪些流民的谣言呢。” 白枫雇佣兵们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可让娜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在平时,让娜的闪电总是被铁甲荡开,但现在可是下雨天,这些雇佣兵们几乎全身都湿透了。 “滋啦――” 空气中传来电弧跳动的声音,一道惨白光芒的闪电划过刺猬方阵。 细微的电弧带着臭鸡蛋的焦味,当白光从阵列前消失,以闪电落点为中心,方圆的五人全部重重倒地。 他们双眼泛白,满脸都是闪电的血痕和脓包,双手双脚还在不断地颤动。 让娜的手心再次凝聚出电光时,哈库托挤到了第一排。 “等等,我们投降!” 第九十二章 怎么赚他入伙? 可让娜手中的闪电不停,再次落到士兵的方阵中,电光闪烁,又是三名白枫步兵倒下。 “我们已经喊投降了。”一个雇佣兵不忿地喊道。 “你投降,不等于我同意。” 在足足四个连的孩儿军的保护下,一个青年从人群后走出,缓缓拉下了头上的兜帽。 “你杀我八个人,我也杀你八个人,这才叫公平。” 哈库托朝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将教皇长袍改成束袖装的青年,见哈库托看自己,他将手中的权杖往地上狠狠一跺。 那屮字架直接从权杖上掉了下来。 青年立刻若无其事地蹲下,捡起了那屮字架往手中的长拐杖上一插。 “把们的武器都放在地上,你们可以保留你们的私有财产,但武器盔甲都必须留下。” “我们要求按照古老的勒菲规则,每人保留一把匕首,且不被虐待。” “可以。”霍恩一口答应。 哈库托和同伴对视一眼,这并不算太差的投降条件。 毕竟人家有魔女,没有直接把他们杀光就很不错了。 在让娜的监视下,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排成队,交出了武器和盔甲。 精良的胸甲、锁子甲、头盔、短剑以及长枪,当这些武器盔甲排列在地上的时候,黑帽军和近卫军的火药味立刻浓了起来。 三十套精良胸甲,二十套铆接锁子甲,五十个护鼻锥形盔,七十把四米五的长枪,四十把短剑,十把鹤嘴锄,五把铲子。 收获太丰厚了。 “这些战俘怎么处理?”达斯来到了霍恩的身边,低声问道。 “先问清楚情况,叫让娜看着,然后,让那几个没见过血的兄弟……”思考了四五秒,霍恩压低了嗓门。 霍恩这边还在低声交代,却听另一边杰什卡惊喜地叫喊。 “哈库托,是你吗?哈库托!” 杰什卡盯着被捆住坐在地上的哈库托,立刻惊喜地迎了上去。 “杰什卡!”哈库托先是不可置信地惊叫,随后便挣开了身边看守的士兵,怒火朝天地冲了过去,一头创在了杰什卡的胸口上。 杰什卡立刻被创得扑通倒地,眼罩都给创掉了。 两边的黑帽军马上扑上来,一边抱住一条手臂,将那叫哈库托的老兵拖起。 “你害死了全团的人,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我不杀他们,全军都要陪葬。” “是啊,杀了他们,只有咱们陪葬了!” “明明是巴尼福斯害得我们,结果你现在要站在他那边?” “我接受的是莱亚王国的雇佣唔唔唔――” 一名黑帽军士兵将一块破布塞入哈库托的嘴中,他无法说话,只能怒视杰什卡。 帝国的雇佣兵团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老式的黑佣兵团范式,他以招募同乡为主要征兵方式,知根知底,全团一体。 另一种是新式的白佣兵团范式,各个队长分别承包,层层转包的方式,比较灵活且可信度高。 第一种由于是同乡,互相认识,整个雇佣兵团很有归属感,有时候甚至能转正。 在诺恩地区就存在有不少这样的雇佣兵军阀。 像杰什卡和哈库托所在的佣兵团,就是黑佣兵团模式,所以两人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当然,那是在之前。 被哈库托偷袭的杰什卡倒是不恼,他拍拍屁股上的泥浆,轻叹了一口气。 霍恩走到杰什卡的身边,用下巴指了指哈库托:“你认识他?” “冕下,我正要跟你说他。”杰什卡压低了声音,“这位是哈库托乔尼梵,要说在我认识的人中,最会练兵、最会打仗的人,那就是他了。 如果他能加入咱们,咱们接下来的路,一定能走得更加,悠然。” “哦……”霍恩挑了挑眉毛,“专业人士,我喜欢,怎么赚他入伙?” “绑起来就走就是喽。”杰什卡轻笑道,“那些士兵都见到我和他认识,只要咱们把他绑走,到那时,你猜等咱们跑到黑骨沼泽的时候,谁会是替罪羊?” “行,那就这样吧,这些士兵蒙住眼,砸断他们的脚趾,保证一个月内无法再战斗。” 叫来达斯,让他去问话,霍恩对杰什卡点点头:“那这些士兵后续就交给你处理了。” “遵命,冕下。” 霍恩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他拍了拍杰什卡的肩膀:“咱们从红磨坊村到现在,算是老朋友了,下次你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吧,不要觉得自己的面子不值钱。” 杰什卡的笑容有些僵住了。 敲打完杰什卡,霍恩拄着权杖便往达斯那边走。 达斯审讯完了那些战俘,见霍恩过来,马上站起身迎接。 “冕下,问清楚了。”一旁的达斯走了过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霍恩说了遍。 “还有这种事?”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你是说,那个克莱昂特以为我们被贝拉尔德放跑了,而另一个人则以为我们被克莱昂特放跑了,就因为他们没有互通消息?” “看来教会跟咱们也没什么区别。”杜瓦隆听完,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这不跟前天我和勒内差不多嘛。” “你还好意思说。”霍恩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他设计的行军章程,是仿照另一个时空的闯王的军队章程。 农民军为了防止被偷袭,会在扎营时设立一个真营一个假营,并在假营旁安插岗哨,随时准备警戒。 这是农民军在漫长对抗官军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极具参考价值的经验。 毕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霍恩并没有完全照搬,而是根据这个世界进行了一系列改良。 但他设立假营的目的,到底只是为了防头吸和警戒啊。 克莱昂特第一波来的时候,他就叫起全军准备打国运之战,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才派出三个旅去侦查。 你们怎么这么多戏啊? 站在一边的让娜突然开口问道:“等等,你的意思就是说,起码在半个小时之内,他们都会在追击我们?” “是啊。”达斯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让娜看向霍恩,眼中闪着亮光:“他们营地所在的那条路上,肯定没有多少士兵。” 霍恩猛然惊醒。 伊尔山口的出路四通八达,有很多犄角旮旯的小路可以走。 这两人布置防线,四处巡逻,而不是直接在山口设下关卡,就是因为道路太多,设不完,根本设不完。 这也是为什么茜茜明知道两人有可能在这埋伏重兵,还是要走这条路线。 罗塞渥山口出山只有三条道,这里有大小二十条道路横竖交纵,四通八达,可以靠赌找一条出路。 可这条情报无异于说,他们会把主力放到除了营地所在以外的其他道路去。 在“短毛已经逃走”这个思想下,要是霍恩他们是从营地这条路逃走的,不早就被发现了吗? 所以营地不可能留守太多士兵。 “去,把杰什卡叫来,再去找一些脑子灵活,手脚伶俐的士兵。” 第九十三章 夺营?夺营! 相比于高台群山几乎垂直的山壁,伊尔山山口处的山丘则平缓许多。 这只是和高台群山比,对于行人来说依旧陡峭,难以攀爬。 在两座山丘之间,是几片菜田夹着的长道,在长道两边都是木桩和光秃秃的草地。 以前的草木早就被雇佣兵们拿去造营寨和路障了。 在长道的尽头,是用尖刺木桩、圆木路障组成的关卡,关卡后还有一人高的围墙。 在两侧的山坡上,各有一个箭楼。 不过此刻只有左边的箭楼上有留守的哨兵,他斜倚在木柱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 直到行路的步伐震动了箭楼的柱子,这才让他猛然惊醒。 他怵然一惊,连忙从箭楼中探出脑袋,却是那群白枫佣兵团的雇佣兵,他们身后还跟着四辆马车。 那马车中鼓鼓囊囊的,用帆布和绳子盖住,一条香气扑鼻的腌猪腿露出了半个身子。 为首的那个白枫佣兵朝着他招手。 “日山羊的,搅了你阿父的好梦。” 舒舒服服地躺回去,那留守的山地哨兵继续睡下。 五十名白枫雇佣兵押着四辆马车,很快便走到了那关卡前,并放缓了速度。 那关卡前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木桩,只留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可供进出,就这样还放了圆木路障挡住。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白枫雇佣兵吗?”一名睡眼惺忪的秃头雇佣兵站在路障后,戏谑地笑道,“你们来错了吧,这里是我们山地雇佣兵的营地。” “哼,脏兮兮的,我想也是。”为首的那名独眼白枫雇佣兵用平原方言骂了两句,“我们在山上发现了短毛遗弃的马车,要从这抄近道,给贝拉尔德和克莱昂特两位大人送过去,马上放开道路。” 那山地雇佣兵不说话,侧过脑袋,瞧了眼那些马车,扫到那大猪腿的时候,眼睛却是一亮。 “啧,唉,我们山地雇佣兵向来严守规则,克莱昂特大人不在,我们也不能让你们过去。” 那为首的白枫雇佣兵团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转身便走。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兄弟,过去无非是讨功,别人又夺不走,我就要个猪腿,谁都发现不了。”那山地雇佣兵赶紧拦住了他们。 “就要那个猪腿?”迟疑了片刻,白枫雇佣兵队长问道。 “你要是愿意多给点,我也不介意。” 抬头看了看天色,那白枫雇佣兵队长叹了口气:“行,你把路障搬开,我过了门再给你。” “啧。”山地雇佣兵翻了个白眼,朝身后歪了歪脖子,那几个听差上前,吃力地搬开了路障。 车轮滚滚,大门洞开。 跟在那条香猪腿后,秃头雇佣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他停住了脚步:“不对啊,你这车满满当当的,这辙痕怎么这么浅呢?” 那雇佣兵队长停下脚步,转过头,抬起帽檐,张开嘴,吐出一枚细小的短哨。 “嘟嘟嘟――” “不好,号……” 一支铁箭破空而出,钻入了那秃头佣兵的喉咙,将他的叫喊堵在了嗓子里。 杰什卡收回短弓,掏出了长剑,一剑便砍下了前面引路士兵的脑袋。 “白枫”士兵们立马平举长枪,朝着周围山地雇佣兵冲去。 这些山地雇佣兵们最擅长小集群斗殴式战斗,镇压暴民很有效,但对于这些经过训练的教皇国天兵们就不太有效了。 何况他们的小集群要面对的是80个连的大集团军。 七八根长枪四面八方地戳刺来,就是他们的街斗再厉害,都得被直接戳穿心肺腹脏。 一名山地雇佣兵舞着弯刀朝着几个教皇国天兵冲去,还没靠近,便是一上一下两柄长枪刺来。 他伸手去挡上面的,又用弯刀去拨下面,一抬头,又一柄长枪刺来,在他喉间留下一个血洞。 枪尖收回时,还带着通红的血液滴下。 锋利的枪尖在柔软的肚皮上荡漾着,尖叫和喊杀声,瞬间盈满了整个营地。 与此同时,马车帆布上的绳子如小蛇般呲溜溜滑动,四辆马车上的帆布掀开,三十个连的黑衣跳荡手,握着短剑从马车上翻下。 然后这群跳荡手们便在地上摔倒一片。 “都说了,地上很滑的。” “别抱怨了,快走!” 站起后,他们聚作一团,朝着大门处冲去,沿途挡路的山地雇佣兵或听差,直接当头就是一剑,绝不追击或纠缠。 跳荡兵像是腿上长着刀剑的百爪虫,路过之后,地面上满是哀嚎的听差、猝不及防的山地雇佣兵以及跑太快滑倒的黑衣跳荡手。 听差们都是附近临时找的居民,哪儿见过这势头,立刻尖叫着四散奔逃。 门口的山地雇佣兵叫骂着听差去关门,却没人听他们的,只好亲自去关。 在刺耳的吱呀声中,大门缓缓关闭,眼看只剩一人宽的距离就关上了。 一跳荡手直接三两步加速,直接将大腿塞入了两门的门缝中,接着半个身体顺着门缝挤入。 更多的跳荡手则伸手从两侧扒住了门板,开始向外掰扯。 里面的人则立刻用弯刀和长矛刺击门口的人,在短剑和长枪碰撞的火星子中,大门来回拉扯。 “让娜阁下!”一名跳荡手喊道。 电光猛然跳跃,白光过后,门内的雇佣兵瞬间倒地七八个,大门则被一双双指甲中卡着污泥的手使劲扒开。 女武神一般,浑身电光的让娜举着战旗冲入,抬手两道闪电,便又劈到了十来名士兵,门内的山地雇佣兵们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尖叫着逃跑。 而道路的尽头,绕过了山丘,更多地黑衣士兵正排着队涌来。 听差们早已放弃补上路障,不是钻入山丘,就是跳入溪水。 激烈的声音终究还是吵醒了箭楼里睡觉的老哨兵,他从栏杆处探出脑袋,揉了三四遍眼睛,这才敢确定。 这群短毛不是跑到他们后面去了吗?怎么又在前面出现了? 来不及多想,那老哨兵便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号角。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号角才拿到手里,手指一个松活弹抖,又不小心掉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那号角,才庆幸没掉到楼下去,刚抬头便见一短连枷迎头砸下。 连枷接触他脑门的那一刻,眼前花的白的,各色花纹颜色都冒了出来。 杜瓦隆翻身跳入箭楼,一脚踩在那老哨兵的肚子,他取下嘴里叼着的匕首,剧烈喘息着,将那匕首直接插入了哨兵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让老哨兵脸色猛地狰狞,他苏醒过来,伸手去推杜瓦隆的肩膀。 由于衣服的阻挡,杜瓦隆咬着牙使劲,刀子却无法顺利划破他的胸膛,居然被那老兵一膝盖顶翻。 那老兵痛叫着半跪而起,拔出了匕首,正要朝杜瓦隆刺去时,一把匕首却是从他喉间伸出。 “下次抹脖子。”勒内扯开老兵的衣服,往后心扎了两刀,才对杜瓦隆说道。 勒内将红布绑在树枝上,朝着下面摇动。 营寨前的战斗基本进入了尾声。 眼见大门被夺,还有魔女参战,那些山地雇佣兵立刻什么都不管了,混在听差中撒丫子逃跑。 成群结队的黑衣士兵从路口冲入,用斧子砍断地上的尖刺木桩,放后方的老弱妇孺与马车进入。 把守营寨的一共只有五十人,而教皇国天兵却有八十人,还有后援,还是偷袭。 尽管笨拙,但他们还是夺下了这座营寨。 待霍恩领着老弱妇孺到来时,马德兰则飞一般跑步前来汇报:“冕下,发了,他们营寨里还有好多的粮草和药材,还有盔甲,还有马匹。” “皮甲、锥形盔什么的可以带上,其余的盔甲太重了,不要拿。”霍恩一边指挥车队快速通过,一边对马德兰嘱咐道,“马匹和药材都拿上。” “为什么不要铁甲?” “太重了,太重了,而且没几个人穿得动,我们接下来要轻装夜行军,午夜之前必须到达响树村。” 找了一块大岩石,霍恩大声喊道:“无关的东西丢掉,丢掉,一定要丢掉,不丢掉,未来哪有美好的前程。” 教皇国十二十十的广大国民们咬着牙,背着包袱,几乎小跑地在泥地上前行。 “所有老弱妇孺上马车,不重要的家伙什都丢掉,别觉得可惜。”霍恩扯起在地上捡灯油的妇人,把她推入行进的队列,“等特别竞走大会结束后,你得到的绝对大于损失,如果小了,来找我霍恩,我霍恩给你补。” 夺下了营寨,还来不及休整,整个教皇国又浩浩荡荡地转进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贞德堡还有362里。 第九十四章 教皇国大小事宜皆出万票之手 傍晚时分,雨水稍停。 湿木头燃烧时带着刺鼻的烟味。 细密的尖刺木桩上插着僵硬的躯体,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雇佣兵的尸体。 走在这关卡的空地上,脚下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滑粘稠感,那是和雨水混在一起的血水。 原先偏黄的土地,都被染得有些如同棕色。 一片狼藉的营地前,不管是克莱昂特还是贝拉尔德都是一脸的阴沉。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那群乡巴佬暴民能玩出这种丝滑小连招,将营地一套带走。 “你这个营寨怎么搞的,这么严密的关卡,居然连信都没报出去!”贝拉尔德率先发难道。 克莱昂特猛地转过头,几乎要将手指怼到贝拉尔德的鼻尖上:“我还想问你呢?那些短毛,是怎么穿上你们白枫雇佣兵团的衣服的?” “我只知道,把短毛放走的,不是我贝拉尔德,而是!” “是啊是啊,他们走的时候还穿着你们白枫雇佣兵团的衣服!” “我只是代理人,白枫雇佣兵团是白佣兵团,内部有好多队长,谁知道他们居然在我这有个队长级卧底。” “我看白枫佣兵团最大的卧底,就是你!” 二人站在木桩的缺口前,互骂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这才气如斗牛地喘着粗气不说话。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没别的法子了。”克莱昂特压下了心中的怨恨,“咱们也别玩什么双指挥官了,大家各自选一个方向,互不干扰,谁抓到就是谁的。” “更好!”贝拉尔德转头就走,没走出两步,他再次返身,对着克莱昂特说道,“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孔岱亲王殿下。” “随你。” 克莱昂特冷哼一声,贝拉尔德不过是某个敕令骑士的小亲戚,要是他能报告到孔岱亲王头上,那真是有鬼了。 何况,真要论起来,那贝拉尔德不一定占理。 ……………… 草叶交缠如童话中的巫师手指,在顶多两人宽的道路上,一支长龙般的队伍快步向前。 杂乱的步伐,带着甲环碰撞的摩擦声,长矛和拐杖的底端,都凝固了厚厚的泥土。 他们的左侧是深黑的森林,右侧则是高耸的群山,在那群山的对比下,霍恩等人简直如同巨人脚下的蝼蚁。 高台群山往东,便是千河谷上瑞佛郡、南芒德郡、北芒德郡、芒德郡和诺斯郡组成的山地五郡。 其中霍恩所在的上瑞佛郡则是一半山地一半平原。 而位于瑙安河下游的盆地,则是以霍塔姆郡、卡夏郡、郎桑德郡、下瑞佛郡组成的平原四郡。 不过平原只是相对山地而言,就这四郡起伏的大小丘陵,与风车地、鲜花丘那种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平原郡只占据整个千河谷的三分之一,却坐拥了接近一半的耕地,聚集了超过整个千河谷一半以上的人口。 从高台群山上下来,霍恩踏上的土地,已经是南芒德郡与下瑞佛郡的交界处,再往南便是朗桑德郡――霍恩等人的目的地。 霍恩等人并没有走帝国修建的国王大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 从这条小路前往黑骨沼泽,会绕更远的距离,差不多要多走五里路。 国王大道虽然更近,却要过木桥和关卡。 可比起被那些雇佣兵抓到或堵在关卡前,霍恩还是决定小心一点,不去赌那个可能性。 在这条小路上,偶尔会随机出现一些流民,他们只是遥遥地望着霍恩的队伍并不靠近。 毕竟那些黑衣士兵身上的银亮盔甲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盔甲是板胸甲,有点像铁板吊带背心,在板甲的下沿则缝着硬皮革下摆,直到大腿,用来防护胯部。 刚刚那一战,霍恩除了从白枫雇佣兵身上缴获的盔甲外,还从山地雇佣兵营地顺走了五辆小马车和二十多匹骡马。 随着骡马和马车一同行走的,还有波讷德、哈库托以及跟随哈库托而来的,一共六位战俘。 他们被扒去了所有盔甲和武器,两手背缚在身后,用一根绳子系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一边走,哈库托还在一边观察这些黑衣士兵。 哈库托今年四十八岁,他从十四岁出来当雇佣兵,还没见过这样的暴民。 如果这是一伙士兵的话,哈库托得说,差得远,还得再练练。 可要说这群人一个月前还只是农民的话,哈库托得站起来看。 “感觉怎么样?” “一群乌合之众!感觉不如白枫佣兵团的战力。”哈库托依旧在冷嘲热讽。 “犟嘴了是不是?是不是有点犟嘴了。”杰什卡扶着车斗边缘向前走:“一群乌合之众,能走过高台群山?一群乌合之众,能打败你哈库托?” “哼。”哈库托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这真假营地,是你想出来的?几年不见,给秘党干活了?” “这些可不是我想的。”杰什卡摇头,看向了前方腿肚子打颤还是强自前行的霍恩,“这是圣孙冕下想出来的。” “别往你主子脸上贴金了。”哈库托双手被绑在身后,狼狈地向前迈步,“我从波讷德修士口中听说了,他先前不过是一个农夫。” “不,包括真假营地、行军章程、后勤管理、圣库收支甚至是食谱菜谱,几乎是圣孙冕下一手包办。”杰什卡油腻腻的长发粘在他圆滚滚的脸上。 如果霍恩在这里,他估计都要哭了,如果不是这群绿皮虫豸办不好一件事,他哪里想一手包办。 全都是逼出来的啊,古拉格修道院里的那只报时鸡,还在锅里天天地盯着霍恩呢。 “如果不是他,我们不可能走到这里。” 哈库托扭过了脑袋,明显不相信杰什卡所说的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杰什卡悠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也很疑惑,难不成真有生而知之者?” “说不定他是在极乐山学的。”哈库托口气中的嘲讽意味十足。 没有回应哈库托的话,杰什卡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你看,在咱们的队伍中,只有老弱妇孺和病人才能坐马车,其余的主教,甚至教皇冕下,都得走路。 你和教会合作的多,你自己也是个虔诚的弥赛拉信徒,你说说,教会的主教们能做到这一点吗? 和教会的人比起来,你不觉得和所有人吃一样食物,走一样路,穿一样衣服的霍恩冕下,更像是一位教皇吗?” 哈库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杰什卡还想再说话,却见一名孩儿军飞快从前军跑来:“杰什卡军团长,万票有急事找您。”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道关口 “响树村方向?你确定?” 克莱昂特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个流民,那流民畏畏缩缩地望着身边的斥候。 那斥候立刻站出来说:“克莱昂特老大,我看过了,那里的确有车辙和人行的痕迹,他们还是掩盖,但还是被我发现了。” “好,等此间事毕,你多领一份薪酬。” “嘟嘟嘟。”克莱昂特立刻吹起铜哨,“混球们,起来了,别休息了。” 坐在国王大道路边休息的山地雇佣兵们怨声载道地站起,拖拖拉拉地排着队列。 “大晚上还行军……” “那么黑,乡巴佬农夫肯定走不动路,明早再追吧。” “是啊,他们肯定休息了,不差这一会儿。” 可山地雇佣兵们的抱怨丝毫没能影响到克莱昂特的决心,他挥舞着鞭子,将偷懒的山地雇佣兵抽起。 在咆哮声中,雇佣兵们还是晃晃悠悠地朝着小路跑去。 带着雇佣兵们掉头上坡,穿越林间,来到一条小路,克莱昂特果然在地上看到了车辙印子。 以及一个不速之客。 “克莱昂特,你在这做什么?” “追击短毛啊。”克莱昂特望着眼前的贝拉尔德。 “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路从源头追来的,是怎么找到的?” “国王大道我没找到,就来小路找了,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真让我找到了。” “你找到的?”贝拉尔德阴阳怪气地问道。 林间的空地上,鸢尾花轻轻摇摆。 两伙雇佣兵分别站在首领的身后,摩擦着手中的枪剑,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 平原兵看不起这些吵吵闹闹的山地兵,而山地兵则看不惯这些装腔作势的平原兵。 双方站在这条泥泞的小路上,眼神仿佛在空气中斗剑。 “好了,我不想和你争,不然又让短毛跑了。”克莱昂特故作大气地一挥手。 他向前几步,来到一处岔路口,指着地上的脚印和车辙说:“这里有两条车辙,短毛肯定是分兵跑了,你选一条,我选一条,大家互不干扰。” 贝拉尔德走近,他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车辙印深度。 片刻后,他指着一条车辙更深的路,对克莱昂特说道:“我选这条,你没意见吧。” 克莱昂特蹲下身子,捏了一撮泥土在指尖捻了捻,轻笑一声:“你去吧。” 跟在贝拉尔德身后,二百多名白枫雇佣兵钻入了林间小道中。 望着贝拉尔德离去的身影,克莱昂特冷笑一声:“蠢货,一层新土一层旧土,明显是碾了两遍,肯定是人家马车折返回来,绝对是走这条路,我们走。” 山地雇佣兵立刻跟在克莱昂特身后,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圆月逐渐升上头顶,清风拂过枝头。 贝拉尔德站在突然消失的车轮印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走,回去。” 他咬牙切齿地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往回跑。 雇佣兵们一路小跑着从自己的小路返回到原先那个岔路口。 没怎么停歇,他转了个头,便朝着克莱昂特的那条路跑去。 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了模糊不清的马匹嘶鸣声。 贝拉尔德脸色大变,要知道,克莱昂特进林子的时候,可是没有马的。 挥手让士兵们放缓脚步,贝拉尔德强行绷住了紧张的面孔,站在原地等待。 在一个弯道后,三辆装满了石头的马车率先驶出,克莱昂特则坐在马车的侧边,脸色铁青。 他一抬头,便和贝拉尔德打了个照面,两人同时一愣。 “你没找到短毛?” “你怎么过来了?” 两句话同时响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脸色再变, “快,快走去岔路口。” “别落在他们后面,跑,蠢猪们,快跑起来。”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抢路一样,一群人肩并肩挤在岔路口,推来搡去地向前进,速度甚至比分开走还要慢。 回到之前的岔路口,来不及整队,他们又你争我夺地朝着第三条小路跑去。 期间谩骂、绊脚和肘击在并列的两队雇佣兵之间你来我往。 差不多半小时后,两队人灰头土脸,头发上还插着树枝草叶,灰溜溜地走了回来。 站在这岔路口,他们迷茫地望着四周。 “这到哪儿去了呢?” “我不到啊。” 月光照在两人的头顶,他们同时疑惑地抬起脑袋。 飞了不成? 与此同时,月光也照在了霍恩等人的肩上。 溪水淹没了膝盖和车轮,夜间的溪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每当一双皱巴巴的脚丫从水中渡过时,都能看到涟漪中零碎的月光。 “推,使劲推!” “一、二、三!” 七八个黑衣士兵站在马车后,在挽马唏律律的嘶鸣声中,将肩膀抵在车斗上,将马车顶上岸。 梯形的河滩中,模糊的月光下,上千名形形色色的乡民正在艰难地走过冰冷的小溪。 孩儿军们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将一道道命令和消息传递给指挥小民们渡河的元老。 这些乡民们渡过小溪,还得爬上一道陡坡,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国王大道。 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息,霍恩抬起脑袋,看着正在头顶的月光,默默计算时间。 “冕下。”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年,跟着几个孩儿军来到霍恩面前。 “拉费尔啊,怎么样,上钩了吗?” “上钩了,钓了两条大鱼。”拉费尔微笑着回答道。 “很好。”霍恩站起身,交代了两句,让拉费尔归队,便沿着山坡爬了上去。 从斥候口中得知,行踪已被贝拉尔德发现后,霍恩立刻召集众主教元老,决定沿着先前的车辙折返,穿过林地,不走响树村路线,而走国王大道进发。 那几辆马车和流民都是霍恩安排好的,专门用来迷惑追击的敌军。 早在岔路口之前,他们便已经沿着车辙印折返,也就是贝拉尔德太年轻,分不清新土旧土。 克莱昂特是抄近道过去的,根本没发现先前的车辙印子。 不得不说,这一招效果奇佳。 霍恩本来只想着能有一方上当,所以弄了两条路,希望他们探两遍,没想到居然能蒙到俩人。 撑着地面,霍恩爬上坡顶,向不远处望去。 差不多两百米外,一条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道路正躺在月光间。 从国王大道向西三五里有一座弯豆桥,在那木桥上,还有一座竖立的关卡。 过了弯豆木桥,不走大路,穿越峡谷,往南再走七八里,便到达了血汗之路的入口。 霍恩已经能隐隐约约在山丘和树木后,看到那关卡的箭楼尖尖。 只剩这最后一道关口了。 ps才,才不是突然爆更呢。 第九十六章 哼,想逃? 二十余米长的弯豆桥下,河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 木桥的桥头还竖立着一座桥头堡,桥的两头各有一个三米来高的关卡,关卡前还有特地挖出的浅壕沟。 在拒马、尖刺木桩和壕沟的间隙间,数百个被堵在关卡前的流民席地而睡,被秋后的凉风吹得浑身打颤。 两面代表教会的屮字旗在墙头飘扬,七八个守夜的士兵,将脑袋靠在墙垛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 忽的,一名打着瞌睡的士兵耳朵动了动,他扒着墙头站起,将耳朵探到风中。 “哎,醒醒,醒醒,有马蹄声。” 火把在墙头升起,墙下的流民们茫然地抬起脑袋,想要看士兵老爷们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一些经验老道的流民便立刻将耳朵贴在地上,只要是靠近主要道路的,马上起身,避开了道路。 规律的马蹄声,将路旁杉树的针型树叶震得微微晃动。 从道路的尽头的小坡上,一名身材高大的带着喙型盔的骑士,引着八名只是穿着胸甲的骑兵,向着桥头堡冲来。 果不其然,但凡是拦路或者靠近的流民,便是一顿马鞭抽打。 鬼哭狼嚎的声音,将原先睡在地上的流民们纷纷惊醒。 他们如丧尸复活一般站起,呆呆地站在月光下,望着到来的骑兵们。 骑士来到壕沟前,并未说话,而是由一名仆从上前:“我们是树篱乡的巴奈特骑士的队伍,奉希德修道院院长阿尔冈修士之命,传递紧急军情,马上打开大门。” 秋风将火把吹得来回摇曳,黑衣的中年僧侣气喘吁吁地沿着楼梯爬上了墙头。 更多的民兵,大多以守夜卫兵为主,都登上了城墙。 “夜深了,我们在封堵短毛,你们明天……”民兵队长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支短箭嗖地扎在了墙头,将他吓得脖子一缩。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知不知道什么是紧急?”侍从骑兵朝他们吼道,“耽搁了,你替我们受罪受罚吗?” 几个民兵队长面面相觑。 而那高大的骑士则抖着缰绳上前,声音却是有些稚嫩的少年中性嗓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虔诚的信徒,忠诚的士兵,可现在的确有重要军情,们那有僧侣或识字的人吗?我这有阿尔冈院长的通关文书。 至于短毛的事情,不用担心,贝拉尔德与克莱昂特大人,已经将短毛堵在了响树村,等明早,你们就能看到了。” “短毛抓住了?” “太好了,总算是抓住了。” 不仅仅是墙上的士兵,连墙下的流民都振奋起来,要是再在这堵上三五天,那可真要饿死了。 很快,吊篮放下了一名守夜卫兵,他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腰地走到骑士马前。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这种年纪轻轻就能长这么高的骑士,大多出身贵族家庭,和那些第一代的泥腿子骑士不同。 那少年骑士倒是没说什么,从腰间摘下一卷书信,丢给了守夜卫兵。 守夜卫兵接过文书,飞快跑回,将其交给了城墙上的僧侣。 “僧侣老爷,怎么样?” 几个民兵队长围拢到这唯一的一名僧侣身边。 “……嗯……迅速、立即、有序、果断、全力以赴地支援……责无旁贷的责任感,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不进则退的危机感……” 借着火把的光线,僧侣断断续续地读着。 半晌后,他用手背一拍文书:“的确是阿尔冈院长的手笔,你看,印章都是清晰的。” “僧侣老爷,这签名处怎么是一条波浪线啊。” “懂什么?这是艾尔文签名,就是这样的,额,可能是有点随意,但阿尔冈院长毕竟年纪大了,体谅一下吧。” 一名民兵队长点了点头,朝着下面大吼道:“搬开路障,放骑士老爷进来。” 几个听差被打发上前,吃力地托住路障两边,搬开了路障,待骑兵们进入后,又吃力的将其搬了回去。 毕竟外面还有流民,把他们放进来,惊扰了骑士老爷,那还了得? 九名骑士排列成长队,依次缓缓走入,来到门前。 眼看着大门要开,那僧侣突然从墙头探出脑袋:“等等……” 之前喊话的暴躁侍从,不耐烦地抬起头:“又怎么了?” “这真是阿尔冈修士所写吗?”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侍从的尾音有些走调。 “哎呀,阿尔冈大人在如此年纪于文法一途上居然又有进步,全文下来,我居然找不到一点错处,没想到阿尔冈大人一把年纪还有这精力和毅力,真是惭愧啊。” 见那侍从一脸懵逼的表情,僧侣暗暗摇头,这几个粗人,懂什么文法,这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放行。”小僧侣对守城的民兵队长喊道。 “僧侣老爷,要不咱们再查查吧,之前不是说那些短毛会化妆成白枫佣兵团的人吗?” 僧侣走到那民兵队长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仔细看看,他们化装成白枫雇佣兵团的人了吗? 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的确去响树村围堵短毛,先前两人才各自派人过来通知的。 还有,那些短毛都是农民,谁能长这么高个?还有这文书,怎么解释? 人家骑士的口音就是贵族口音,那弹舌音和连音是农民说不出来的。” “开门,放行。” 绞盘连着锁链,哗啦啦的摩擦声在静谧的夜空中如此刺耳。 厚重的橡木大门缓缓提起,僧侣带着民兵队长们站到了门口,前来迎接贵客。 “欢迎来……” 还没等僧侣说完,却见前头的那几个骑兵一字排开,手中提着水桶,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哗啦啦――” 骑兵们将冰冷的溪水直接泼满了他们全身。 僧侣及时跳开,只是鞋子上沾了一点,其余的民兵队长们则全身都湿透了。 哪怕再要讨好这些骑士,那僧侣都忍不住大怒了。 “你们……” 白光,炽烈如白天的白光填满了僧侣的眼睛。 无数的电蛇顺着溪水,爬入了门口民兵队长们嚎叫的嘴里,肉香味与焦糊味同时传来。 门洞之中,这些民兵浑身颤抖着,肢体不自然地扭曲着,仿佛在手舞足蹈。 电光散去,一具具尸体咚咚倒地,躺在地面上,仍然偶尔会颤抖两下。 在为首骑士的身后,一名少女举着战旗,金色的头发上仍然闪过电光。 为首的骑士则摘下了面罩,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僧侣。 在骑士的身后,流民之中突然冒出了三四十个黑衣短剑的士兵,羽箭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将听差们一个个射倒。 小五十个敕令连则立刻翻越壕沟,推翻路障,朝着门口杀来。 “他要下令放城门了。”嘉莉朝着身后吼道,“绞盘在城门左上方。” 一阵仿佛弩炮发射的声音,特制的短矛带着破空的尖啸声,汹汹而来,越过木墙,不知所踪。 “霍恩,你个日山羊的射歪了。”焦急地用战锤敲碎冲上来的守夜卫兵的脑袋,嘉莉朝身后喊道。 两秒后,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那支短矛终于在杰什卡的辅助下,穿入了木墙之内。 在清晰可闻的惨嚎后,鲜红的血液顺着短矛的矛杆,从墙内流到墙外。 “是魔女,是魔女啊,快跑啊。” “哼,想逃?” 让娜催动马匹,战旗化作长刀,划过那名守夜卫兵的脑袋,直接将其割下。 她的骑术好像无师自通,从出发到现在一共骑了十来天的马,居然已经能在门前来回冲杀。 至于嘉莉,居然同样有着不俗的骑术,一柄步兵用的长柄鸦啄战锤,居然被她玩成了单手武器。 两位圣女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门洞前数十名守夜卫兵杀得只剩不到一成。 这个时候,在霍恩的带领下,四个师的黑衣士兵们才姗姗来迟。 黑衣士兵们如同黑雾般涌入门洞中,他们甚至不再排成阵列,而是齐齐端着长枪,直冲而入。 眼见短毛援军到了,剩余的守夜卫兵们士气崩盘,疯狂逃窜,满地都是逃跑的人,甚至有慌不择路跳河的。 当月亮接触到山头的时候,教皇国的国民们已经疲惫地跟在马车后面,依次通过木桥。 河水中的月光,则染上了几分红色。 伤兵们惨嚎着被黑衣士兵们插入喉咙补刀,他们的尸体被推到路边摆好。 五花大绑的僧侣被压着跪在一旁,满脸不忿地等待着霍恩的到来。 “怎么?你不服气?” “你们这群叛匪,待教会圣骑一至,必定即刻化为齑粉!” “幽默。”霍恩哈哈一声,便要继续向前。 “等等,那封文书是谁写的,谁背叛了吾主?至少叫我死个明白。” “我写的。” “你写的?不可能,那文法水平,你怎么知道教会文书格式……那是一名教士吗?!你,你,面对我,叛徒!” “我没有,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躲在边缘尝试逃离的波讷德马上试图往哈库托身后躲。 “那印章呢?”扭过头,僧侣还是不死心地问霍恩。 霍恩拿出了一根白萝卜,在他眼前晃了晃。 啃了一口清脆的萝卜,霍恩挥挥手,几名士兵便将双手双脚绑住的僧侣,推下了河水。 缓步向前,站在桥头,霍恩朝着东方望去,一抹鱼肚白的黎明在天际线上若隐若现。 第九十七章 天下谁人不短毛? 燃尽的木桥上,还残留了点点暗红色的火光。 地面漆黑,断壁残垣,守夜卫兵的尸体整齐地排列,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 一只蝴蝶在清晨的阳光下翩翩起舞,绕过这座小小的也很可爱的尸山。 克莱昂特与贝拉尔德站在废墟前。 他们的面上无悲无喜,透露着一股大彻大悟后的平静淡然。 那是绝望后的麻木,麻木后的觉悟,觉悟后面对现实时的绝望。 贝拉尔德领兵800人,克莱昂特领兵500人,抽调的武装农一类的民兵将近1200人,一共2500个士兵,设立了十三道关卡。 硬是没拦住霍恩1200个大包小包的农民。 “他们往哪儿走了,你们追查到了吗?”面对克莱昂特,贝拉尔德的语气第一次这样平淡友好。 克莱昂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他们的脚步和流民混在一起,既有可能跟流民一起跑了,也有可能又上山了。” “这样啊。” “嗯。”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克莱昂特队长,贝拉尔德队长,短毛在路边的墙上还留下了一些文字,我们看不懂……”一个随从缓步走来,迟疑着说道。 “去看看?”克莱昂特问。 “沃得卡奈西。”贝拉尔德两手一摊,见克莱昂特没懂,他解释道,“艾尔语中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带我们去看看吧,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克莱昂特对那随从说道。 跟着那个随从来到那面墙前,墙上正板板正正地写着押韵的骑士诗。 不过和《鲁姆玫瑰传奇》里的诗相比,还是太粗俗了,可却正好能让克莱昂特这个大老粗以及贝拉尔德这个文化人雅俗共赏。 “前有假骑士,徘徊如无目。 后有傻佣兵,怯战似老鼠。 好个阿尔冈,离我百里路。” 在长久的沉默后,贝拉尔德脸色逐渐变红,接着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由黑转白,最后又转成红色。 “啊――”拔剑上前,疯狂劈砍墙上的字,贝拉尔德无能狂怒地大吼着。 克莱昂特脸皮厚,稍微淡定一点,可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所想。 “我这口气不出,我,我咳咳咳嗯咳咳――呃――”贝拉尔德说到这,忽然高举双手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马蹄踏到了衣袖,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贝拉尔德大人?叫医师来,快。” ……………… 高堡市,高堡大教堂。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温柔的正午阳光落在胡桃木的雕刻长桌上,在桌腿处,还能看到扑闪翅膀的婴儿天使雕刻。 “根据我们的调查,短毛们极有可能是去黑骨沼泽了,而且他们还从流民中又征召了七八十个青壮。” 阿尔冈坐在桌子的一角,白发苍苍口齿不清地说道。 “这件事确实我这边有点小错。”孔岱亲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爽快地认错道,“我确实没有想到白枫佣兵团里,居然有短毛的卧底,应该多派几支不同的佣兵团去的。” 孔岱亲王除了一支签约十年的步兵佣兵团外,还在附近临时招募了如吉多达的死亡之团、格里芬的雄鹰之团这些精锐步兵。 并不是他不想维持常备步兵,而是没钱。 维护九支敕令连就足以让其左支右绌,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贩卖自家庄园来维持资金周转。 孔岱亲王还分别欠了老国王、教皇、艾尔自由银行、几位诺恩大君大几万金镑呢。 所以,孔岱亲王吸引这些雇佣兵团的,除了名望之外,就只有优良的战利品分配政策。 就在霍恩他们在高台群山翻山越岭的时候,小池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地市民将主教们抛入地窖,并锁上了地窖的门,被称为“掷入地窖”事件。 掷入地窖事件后,市民们夺取了城市。 由于小池城比较富庶,当地和附近的贵族和教士出高价,邀请雇佣兵夺回城市。 结果孔岱亲王座下的敕令连和雇佣兵,全部都跑去围攻小池城了。 小池城市民则立刻得到了胡安诺等一众本土修士的支持。 他们筹款雇佣了好几个佣兵团,并派人前往诺恩,邀请境外势力来共襄盛举。 其中牵线搭桥的就是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但墨莉雅提地位身份特殊,她身兼法兰、莱亚、诺恩前任选王三条王室血脉。 况且人家爷爷自愿放弃法兰王位,把头衔和王位给了当今法兰国王的父亲,消解了法兰王国差点发生的内战。 动她,小心法兰友邦惊诧。 只要她不明着来,孔岱亲王拿她是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在小池城下耗。 除了小池城,孔岱亲王不得不把部分敕令连放到南边,去防备黑蛇湾试图进入千河谷帮帮场子的秘党们。 如果孔岱亲王不坐镇,那千河谷八成要乱成一锅粥了。 霍恩这群人名声够了,但油水不够,吸引力比较小,亲王还是强令白枫佣兵团这个顶尖佣兵团去镇压。 白枫佣兵团派出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却由于贝拉尔德的独断专行和克莱昂特的拖后腿,全程没能和霍恩等人交战。 唯一一次交战,霍恩将近五倍兵力,还差点让人家跑了。 只能说时运不济。 “我也有错,我本以为两位指挥官能够精诚合作,就让他们联合指挥,没想到啊没想到。”阿尔冈晃悠着脑袋。 “唉,我这一把年纪了,老糊涂了,没脸没皮被羞臊一番,倒是没什么,这两位指挥官可是火气旺得很,还要继续追击呢。” 听了阿尔冈的话,巴尼福斯连忙表态道:“早知道,就不该让克莱昂特去,这老无赖,屡败屡战,除了忠心耿耿,没出短毛卧底,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听到巴尼福斯的话,阿尔冈像是睡梦中抽了一下,抬起了脑袋,盯着巴尼福斯的脸。 “我这边倒是得到了一个消息。”原先还在打瞌睡的阿尔冈忽然精神起来,“巴尼福斯主教,您手下是有一个叫做波讷德的教士吗?” “是啊。”巴尼福斯一边回答一边哀叹,“那是一个绝对好小伙子,是我的学生,我的同伴,我的兄弟,亲如父子的兄弟。 整个高堡,谁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他在我的影响下过于刚直,由于不愿意屈服,已经被短毛残忍地杀害了。” “哦,先等等。” 脸上挂起一个微笑,阿尔冈双手交叉抱拳,对孔岱亲王说道,“短毛在尝试淹死一名僧侣时,由于绳子没系牢,让那僧侣侥幸活了下来。 他告知了我一个重要的消息,短毛之所以能连连骗开关卡,就是因为有人帮助他们伪造了教会的文书。 我们的僧侣看到了他的容貌,并记住了他的样子。 根据在场人员的对比确认,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那位波讷德教士。” “噗……咳咳咳咳。”原先还在慢悠悠饮用清水的巴尼福斯瞬间将水喷了一桌子。 旁边的侍童立刻走上来,试图擦拭桌面,没擦两下便被巴尼福斯推到一边。 “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也是短毛吗?”巴尼福斯的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阿尔冈没有说话,只是将二指厚的文书从木纹桌面推到了他跟前。 拿起卷宗,巴尼福斯狐疑地将其打开,开始翻阅着这些证据。 但很快,他越翻越快,越翻越快,到最后,更是直接用力地将文件给合上。 清了清嗓子,巴尼福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声明一下,我和这个波讷德,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 “你刚刚不是说,和波讷德是亲如父子的兄弟吗?” “我和谁都是亲如父子的兄弟,弥赛拉告诉我们,要爱人如爱己,同信皆兄弟姊妹。”巴尼福斯梗着脖子强辩道。 “他不是受了你的影响吗?” “你不要诽谤我啊,他诽谤我啊,亲王殿下,他在诽谤啊!” “好了好了。”孔岱亲王压手制止了两人的争端,“咱们就各退一步,各自都有错好了。” 巴尼福斯怨毒的视线下,阿尔冈老神在在地坐下,才两秒又打起了瞌睡。 他纵横教会这么多年,和稀泥和搅混水两大绝招,玩得太熟练了。 想推锅?你巴尼福斯一个零零后,想和我玩这套,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既然如此,该怎么对外公布呢?你知道,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大家不是那么好过。”巴尼福斯沉默一阵后,重新发问。 阿尔冈咳嗽一声:“既然短毛有那么多卧底,不是我们太无能,而是短毛在千河谷的土地上深耕多年,吃透了千河谷人的心智,布置了新的邪教矩阵,实现了秘党的破圈。 就说,我们查到了短毛的人数超过十万,且在各地的各行各业都有卧底和同情者,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短毛才能成功逃脱。” “那短毛……就不管了?” 思考了片刻,孔岱亲王抽出一张纸,写起了调令。 “我从小池城那边抽调一个敕令连来,继续追击,当然要是他们找死去野蛛林,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九十八章 黑骨沼泽与兽化人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10月11日的中午,教皇国的全体国民,终于踏上了血汗长路的起点。 距离贞德堡,还有350里。 霍恩站在马车上,手搭凉棚朝远方望去。 蜿蜒的长路两边是看着近在咫尺,实则隔得老远的连绵山脉。 黑骨沼泽实际就是山间的泥炭沼泽,曾经这里也是河流的河道。 在山体变动中,导致原先的河道堵塞,河水改流汇入瑙安河,在这个小小的河谷盆地中就出现了这个沼泽。 按照茜茜的说法,这片河谷呈现一个三球葫芦形,最外侧的出口部分,就是野蛛林。 而第二个球所在的部分,就是地势最低,最危险的无人区沼泽。 霍恩他们所在的入口区域,两边反而有成片的芦苇花和起起落落的水禽,还有兽化人和野人居住。 从狭小的谷道走过,眼前便是广阔的沼泽地区,青草和芦苇之下,是泥泞而阴暗的暗沟。 暗沟中堆满了和水体无异的松散稀泥,里面满是苔藓和动物的尸体。 仅有的几处水面上,漂浮着肮脏的绿泥,枯死的白木从泥沼中伸出,像是巨兽白骨刺穿皮肤。 霍恩叫人试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水洼,要三米多长的长矛才能探到底,使出吃奶的劲,才将其拔出来。 这要是人陷进去了,估计就是一辈子都爬不出来了。 “啧啧啧。”霍恩忍不住感叹。 这可就算这样,在远处的山脚下,乃至沼泽的高地中都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 就在这样一片土地上,先前艾尔帝国修建的长路居然没有损毁,简直是奇迹。 “艾尔技术世界第一嘛。”马德兰望着这条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长路,忍不住感叹道,“艾尔人的口号不是空谈,撒林学者会里的艾尔学者占据了超过三分之一呢。” “躺在功劳簿上的蛀虫。”波讷德在一旁低声嘟囔了一句。 霍恩扭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旁边的人也一齐看向了波讷德,毕竟霍恩的教皇国是以艾尔帝国为模板建立的,甚至已经有元老自称是艾尔第三帝国了。 波讷德望着周围人不善的眼神,吞了口口水:“当年,艾尔帝国东迁,艾尔人继承了大部分艾尔帝国的文明遗产,死死咬住不松口。 导致咱们三大王国的文明退化了千年,一些古代的工程机械,到现在反而造不出来了。” “艾尔帝国就是艾尔人的国家啊,他继承他们的遗产好像没有问题吧。” “不。”望着霍恩,波讷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得说,“万票阁下,艾尔帝国的艾尔人,和咱们这边的艾尔人可不是同一个艾尔人。” 艾尔人,其实就是半精灵或精灵人的意思,在统一七丘王国后,艾尔人的精灵血统就在不断稀薄。 等到了帝国末年,只有高层内部通婚的千年世家们,还保留有一些精灵的特征。 其余的艾尔人,早就在不断地混血通婚中失去了所有精灵的特征。 当年的帝国末年爆发的恶魔病,对精灵血脉是特攻,没死的人要么变成了吸血鬼,要么就是几乎没有哪怕一丝精灵之血。 “那些所谓艾尔人,染着金发,戴着假耳朵,还真把自己当成艾尔人了。”波讷德不无恶毒地讽刺道。 霍恩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嗯等等,那这不就是说,现在血肉王庭的那帮吸血鬼贵族,其实才是真正的艾尔后裔吗? “教士之所以敌视艾尔人。”茜茜打断了霍恩的思考,“是因为撒林学者会培养了大量的数学家、律法学者和哲学家,侵占了大量原属于教会的权柄,冕下,可别以为他们是真的在为民众考虑了。” 波讷德将愤怒的眼神对准了茜茜。 “看看我们的小可怜,他生气起来真可爱。”轻巧地捏了捏波讷德的脸蛋,茜茜又一次拿起蓝色羽毛扇,遮住嘴巴笑了起来。 此刻,霍恩也在观察波讷德。 霍恩将这名教士留在身边,主要是为了探寻教会的情报和修士的超凡能力。 说实话,波讷德先前带着的圣油霍恩做过实验了,就是普通的动物油脂混合着草药。 他甚至自己涂了一点,除了感觉脑壳凉凉的,跟风油精似的,其余什么效果都没有。 放下心思,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霍恩知道该出发了。 “好了,继续走吧,咱们已经走了150里了,再走300里,进入库什公爵达内的领地,到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随着霍恩的命令,整个教皇国再次活动起来,至于那新加入的国民,同样开始跟着老兵们一起踏步向前。 由于先前的两场战斗,尽管两场大战全胜,可还是伤亡了将近三十人。 外加圣孙根名声在外,流民中一些早就对教会贵族不满的流民干脆加入进来,把人口补回了一千二百出头。 走在血汗之路上,霍恩向两侧望去,一个水洼连着一个水洼,零零散散的灌木丛在水洼间分布。 时不时地还有一两只水田鼠从路边探出脑袋又猛地收回,还有些水獭正叼着树枝游过。 霍恩面前的这条血汗长路比周围的地势都要稍高一截,有点像是堤坝,路面宽度大约在两辆马车并行。 地面则是坚硬的毛石堆成,毛石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填平缝隙,虽不如水泥路,却比夯土的国王要好得多。 路边长着一些银杏和灯笼树,偶尔则会有一条木头桥梁或堆高的土层从远处的山脚一路延伸到路旁。 “从这些道路走过去,不就能进攻那些兽化人村落了吗?” “是啊。”茜茜即答。 “那先前帝国干嘛不直接从这些小路进攻村庄呢?” 杰什卡在一旁笑着回道:“先前千河谷这边的贵族曾经尝试过好几次。 他们行军和进攻时,这些兽化人就会撑着长竿,在暗沟和水洼间跳了跳去,袭击他们。 这些小路太窄,顶多让两个人并肩走,他们躲不开,尤其他们还穿着盔甲,一旦被推到路边的泥沼中,根本爬不上来。 贵族们组织了三次进攻,每次都被这些兽化人和野人给化解了,外加经过考察后,他们发现这地没啥油水,就放弃了。” 原来是这样吗?霍恩没有继续再问,而是继续催促乡民们快走,去山道那边。 这种穿插在水洼中的道路,被袭击的话,恐怕就是和千河谷贵族一样的遭遇了。 由于需要练习骑术,外加先前俘获了不少马匹,霍恩这时没有继续步行,而是改为骑马。 正想着兽化人的事情,他一抬头,却瞧见路口一双扑闪的兽耳人影一闪而过。 “你们刚刚看到了吗?”霍恩朝着身边的杰什卡问。 杰什卡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看到了,应该是兽化人村庄派来的,我们接下来得小心点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响箭带着鸣啸声升上了天空。 ps偷袭! 第九十九章 你是什么王国? “咿!唔!” “哈比下下下!” “阿米诺阿斯!” 在水洼和土路间,仿佛猿猴般凄厉的叫声婉转久绝。 在傍晚灰色的天空中,这叫声显得如此诡异,比霍恩跳大神时的叫声都诡异三分。 霍恩踩着马镫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戴着兽耳与长尾的影子,挂在长竿上,于水洼和暗沟间来回摆荡。 这些黑影对于沼泽太熟悉了,他们日常的行动,就是靠着这些长杆子在一块块实地和泥沼间来回跳跃。 他们知道该在哪儿插下长竿,该在哪儿落下自己厚实的脚垫。 由于比人类多出了一条尾巴,他们拥有更强的平衡性,那些长竿就仿佛他们的第三条手臂。 “怎么回事?”元老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大叫。 杰什卡爬上了马车:“所有人都紧贴马车,黑帽军和近卫军到岸边,把长枪斜竖起来,对准那些兽化人。” “俺也一样?” “也一样。” 达斯毕竟是第一次当军团长,凡事还是要跟着杰什卡学习一个。 霍恩拔出了长剑,嘉莉则骑着马,陪在他的身边,她手中一支长柄战锤轻轻挥动,居然发出了沉重的破空声。 “呜呼――” 独脚巨人在跳跃,草丛和灌木在不断抖动,诡异的叫声和笑声填满了这段长路。 忽的,灌木丛发生了不自然的抖动,那树叶如水,一个兽化人便脱水而出,撑着长竿跳入了人群。 在尖叫声中,她结实的臂膀勒住了一个孩儿军的脖子,单手持着长竿,又从另一边水洼跳开。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霍恩还是看清了她的样貌,就是常见的诺恩大方脸,黑发厚鼻头。 不同的是,她的头上长着一对棕灰色的尖竖耳,在跳跃时,那条细长的尾巴则不断抖动。 霍恩没分辨出来是什么动物的兽化人。 他扭过头,继续看向那些水洼,树叶间影影绰绰,好像鬼影重重。 灰云青山间的红日,都显得有几分诡异。 乡民们聚在一起,瑟瑟发抖,这却让兽化人的嚎叫声显得越发得意和诡异。 简直就是在挑衅。 还真是被看扁了啊,不拿出点实力来,你当我圣孙子是白叫? 霍恩的面容陡然肃穆,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圆瞪:“让娜!!!” 一道雷霆瞬间划破空气,撞在了一名跳起的兽化人身上,那兽化人发出“啊~”的惨嚎,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满场的叫声停滞了半秒,可这依旧没能阻挡兽化人们袭击的决心。 在懵逼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在水洼间撑杆跳跃,再一次奔向车队。 “让娜助我!电来!”霍恩将手中的云中雪斜指向那些兽化人,又是七八道闪电击碎黑暗。 落水的扑通声不绝于耳。 对于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来说,或许对让娜的闪电有着不小的防护能力,可对于这些无甲的兽化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到同伴损伤,她们接着便更加愤怒起来。 于是,她们发出比之前还要凄厉的叫声,背对着霍恩发起了绝命的冲锋,消失在了夕阳之中。 霍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树叶飘落,水面归于平静,好像刚刚那是异常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冕下,我去问过了,咱们有四个乡民被那些兽化人捉走了。”杰什卡一路小跑,来到霍恩身边,“其中两个黑帽军,一个普通老乡民,一个孩儿军,都是男性。” “都是男性?” “是啊。”达斯在一旁补充道,“但凡是抓到了女性,她们都是直接扔到水洼里,不会带走的。” “我知道了,那些兽化人一定是要将他们打至跪地,想让他们当星怒哩。”乡民中不知是谁高声叫道。 望着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的兽化人,霍恩开始有些明白荷默佣兵团那些被损失的人是怎么回事了。 就这么每天搞两下子,每次捞走三五人,打又没法打,追又没法追。 确实是头疼。 好在霍恩还有电来,哦不,让娜,起码他们的气焰不会那么嚣张。 “那些落水的兽化人怎么办?他们大多数都还活着。” 让娜喘着气走来:“我怕电到他们抱着的自己人,减小了电压。” 经过霍恩的补课,让娜开始逐渐能理解电流和电压的概念了。 可她还是无法掌握二十以内的乘除法。 思考片刻,霍恩对马德兰说道:“找几个人,陷进去的就算了,能捞的就把她们捞上来,挂着,围点打援。”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霍恩的行军,时间缓缓流逝,红日落山,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宿营地。 这里一面有山丘做依附,可以在山上扎营。 否则要是在长道上扎营,大半夜的那些兽化人又噫呜噫呜地来了,实在打扰行程。 天气凉了,车队里还添了十七八个感冒发烧的病患呢。 将大车首尾相连变成一道弧形的防线,防线后则是新做的帆布帐篷。 吃过了饭,霍恩叫人去打来清水,让村民们搓搓脚,挑一挑脚上的水泡。 回到帐篷,霍恩打着哈欠,从箱子中翻出书籍,依旧在阅读从教会搬来的地理图志和政治法律相关的文章。 他的手边,嘉莉正拿着一只发条小老鼠嘟嘟地玩着,这是霍恩制作的小玩具,专门用来引开嘉莉的注意力。 而让娜则坐在他的对面,老老实实地练着字和数学练习题。 没看几分钟,一阵聒噪声从帐篷外传来。 “谁?怎么回事?” “冕下,我们捉到了一个兽化人探子。” 这被压进帐篷的兽化人年龄大约三十,面容与正常人类无异,只是头上有兽耳,背后有长尾,脚下有脚垫,依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兽化人。 奇特的是,他居然穿着一件粗麻缝制的简陋的托加长袍,这是艾尔帝国时期的东西。 简陋归简陋,可形制却挑不出什么毛病。 “放开我。”那名兽化人大叫道,“我要求得到王国特使应有的礼遇。” 他的话里掺杂着诺恩语、莱亚语甚至一部分古艾尔语。 霍恩还得问嘉莉诺恩语单词的意思,费好大的劲,才能搞明白这兽化人到底在说什么。 霍恩合上了书本,默然地注视眼前的兽化人。 “我是兽化人的希典王国特使穆迪沙乌斯,奉国王阿玛逊之命,前来约定交换俘虏。” “王国特使?你是什么王国?”霍恩皱起了眉头,小小的盆地里,哪儿来的王国。 他没听过说兽化人有建国啊,莫非黑骨沼泽在不声不响间,已经统合诸部落,完成了整合,形成了一个小型王国? 霍恩的眉间忍不住凝重起来。 “说出吾国,吓汝一跳!”那身穿托加长袍的兽化人昂首道,“我们希典王国有国民五十三,我希典王国所在的同盟国,还有兄弟雅拉王国与巴沙王国,三国总国民共计二十十,大军十五个师! 今日来袭的,只是一部分,我同盟国、协约国、轴心国三大国王同盟,九国联军有五十五个师。 若尔等尚有三分心智,我劝尔等趁早投降,交出俘虏,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啊?”霍恩探出脑袋,伸长了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理解错了。 他扭头看嘉莉,可嘉莉同样对他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想法。 霍恩是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一个三五十人的小村子,到底是怎么想着要建国的? 他建立教皇国是被逼的,是出于无奈,是一个为了凝聚人心的骗局,就和圣父下凡一样,是万般无法之后的谎言。 兽化人,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兽化人? 这边霍恩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朝老臣布萨克便跳了出来。 “哦?”布萨克背负双手,施施然走出,“你们一个师几个人?” 穆迪沙乌斯冷哼一声,伸出一个拳头,晃了晃。 “十个?” “一个!” “哈!”布萨克冷哼一声,“我们教皇国有国民十二十十,军队四百一十一个连,也才六七个师左右。 尔等国民总数不过二百,每个师就一个人,不觉得可笑吗? 差不多得了,我们这光一个元老统率的国民,就顶你们一个王国。” “十二十十,莫要吹牛,十二十十……等等,等等,你们有元老?你们是帝国?”兽化人特使睁大了眼睛。 “正是。”布萨克大跨步走到了霍恩的身边,“这便是我们艾尔第三帝国,大教皇国,圣父之真外孙子,神之眼,圣父附身者,艾尔帝国的传承者,万票真教皇,霍恩冕下!” 第一百章 阿米诺阿斯 不知为何,自从被告知教皇国是艾尔帝国的官方正统续作,而非神圣艾尔帝国那种原作崩坏的同人之后。 兽化人特使脸色就变了。 此后,布萨克又带着他,去参观了金碧辉煌的教皇宫,秩序井然的元老院,队形齐整的四大军团,以及无边无际的国民。 当他再次回到帐篷,见到霍恩的第一句话是:“向您献上忠诚与尊敬,伟大而至高无上的皇帝,欢迎您来到您忠实的希典王国。” 霍恩的目光移向了一脸正气的布萨克。 他本以为经过教皇国的拷打,对这种事早有了绷住的免疫力,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 霍恩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相信了布萨克吹牛的话。 这个世界的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当然,要较真起来,和野人以及兽化人动辄四五十人的王国相比,霍恩一千二百人的国家,确实是大帝国了。 再看这教皇国,有选举,有元老,有军团,有皇帝,有元帅,有成文法,有政教合一。 除了没有海,完美符合艾尔帝国的特征和定义。 比劳什子神圣艾尔帝国正统多了,完全领会了原作精神。 “皇帝陛下,请恕我们无礼之罪。”那特使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说道。 “请,请起。”霍恩勉强绷住了脸,嘴巴都快被绷紧肌肉扯成了v型。 “我们先前不知道这是您的队伍,冒犯了您,实在抱歉。”特使早已没有了桀骜不驯的态度,“换俘之事不必再提,明天我们就把人送回来。” 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起码是好的。 霍恩换上了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但我们还有别的请求,那就是,我们的国王可能会想,请求您为我们的她加冕。” “加冕?” 那特使点了点头:“艾尔帝国已经千年未现,居然让外面那些假艾尔帝国人猖獗,导致我们虽然对艾尔帝国忠心耿耿,却一直得不到册封,法理问题无法解决,叛乱不断。”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那些外面的人是假艾尔帝国呢?” “哼,曾经有传教士来我们这传教,他们居然宣称,圣父圣母圣主三位一体,简直荒谬!”特使怒骂道,“圣父圣母圣主是三个神,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霍恩好像有点明白了。 恐怕这群兽化人信仰的好像是千年前的原始弥赛拉教,或者称作弥赛拉教人格派异端。 “他们还把圣母叫做圣树,更加荒谬!不想想,圣父不日圣母,圣母怎么怀孕?不怀孕哪儿来的圣主?” “可圣母阿斯克的确是一棵树啊,只不过被精灵们称为万物树母罢了……”阿尔芒忍不住问道。 “圣父就不能日树吗?圣吊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霍恩发现只要听他说话,就不得不和旁边的人确认,确认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您,不仅是帝国之主,而且还是弥赛拉之子,比那劳什子神圣艾尔帝国正统多了。” 霍恩的脸上出现了似绷非绷的表情:“哈哈,是,是吗?那就是说,只要我替你们国王加冕,就能把我们的人送回来?” “送回来是我们的义务,加冕只是请求。”特使诚恳地回复道。 “明白了。”霍恩点头示意,在外面混,面子都是互相给的,不就加冕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人比霍恩更懂加冕。 “你回去约好时间,最好在明天早上,我们不会等们太久。” “遵命,皇帝陛下。” 告别了这位王国特使,霍恩疲惫地回到了帐篷内,在交代马德兰准备好加冕仪式的道具后,他便沉沉睡去。 月色中,远方的群山里传来阵阵嚎叫之声,搅得不少乡民都没有睡好觉。 天还没亮,那名特使就再次到来,约定了和霍恩的加冕时间和地点。 时间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地点就是这座小山丘。 不过,条件则发生了变化,希典王国接触到了新艾尔帝国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九大王国。 国王们都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册封。 这样一来,霍恩就得册封九名国王。 不过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他早习惯了。 安排好乡民们,霍恩站在山丘的血汗之路边,安静地注视着远处的群山。 在金红色阳光的照耀下,水田鼠在小道上来回奔跑,几只长腿水禽则慢慢悠悠地从水洼中叼起绿色的小蛇。 带着淡淡泥臭味和水草腥味的空气灌入霍恩的鼻腔,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看到在群山脚下,在水洼的乔木草丛之中,一道道炊烟渐渐升起。 “阿米诺阿斯,阿米诺阿斯,伊德格拉米诺阿斯。” 苍茫而浑厚的民歌声在沼泽的上空响起,配合着的还有长笛的笛声以及鲁特琴走音的琴声。 连接着大道的纵横小路尽头,开始出现了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走在小路上,一前一后两名兽化人壮汉抬着滑竿,滑竿上则坐着一名膀大腰圆的妇女。 这妇女腰间围着围裙,手上还有切菜时留下的刀疤,腰间则别了一把全国最好的宝刀,同时也是全国最好的菜刀。 之前那个穆沙迪乌斯在前面引路,手指尖按着长笛的气孔,吹出走调的声音。 在那之后,一个为脸方正的兽化人女护卫,正跟在滑竿之后。 至于那歌声,则是女王殿下亲自给自己的出场伴奏。 毕竟女王殿下还兼着宫廷乐师,宫廷厨师,宫廷马夫等一系列兼职。 陆陆续续地,这样的小队开始于道路的尽头走出,他们有的还有滑竿,有的甚至只能自己走来。 诸多国王中,最显眼的,就是他们拿木头雕刻,茅草填充出来的圣像。 有时候是国王自己高举圣像,有时候则是王夫兼任的“卫士”,举着圣像跟在国王座驾两侧。 “那是什么?”瞧着那绿不拉几的圣像,霍恩有些疑惑。 “问过了,那是他们的主保圣人,天使恐哥和天使猛哥。”布萨克低声说。 “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两个天使。” “可能是他们在改信弥赛拉之前的神,这种事情在蛮族中非常常见。”波讷德作为此次加冕的礼仪指导,在一旁小声回答。 那顶着经典半兽人面孔,青面獠牙,长着两对翅膀的“天使”出现后,霍恩忍不住掩口咳嗽起来。 天边的群山后,已经露出了日轮的半面光辉。 诸王到场之后,车架在霍恩的对面排成了一列,而国王们则下车,来到了霍恩两法寻远的距离。 兽化人由于容易诞生女性,所以向来是母系社会,男人都是整个社群共有的生育机器,唯有女王能独占一个男人。 王国治下,各军阀们叛乱不断,恐怕就有这个原因。 “九国国王,到!”特使兼王夫穆沙迪乌斯用响亮的嗓门大声喊道。 穆沙迪乌斯喊完,九名女王则依次和霍恩见礼鞠躬。 等客套完毕,一名老大娘女王上前询问:“可否验证您是否真的是弥赛拉之子?” 如果霍恩没看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希典女王阿玛逊。 霍恩当即扯开衣服,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脖子,立刻引来一片惊呼与啧啧称奇。 “果然,这一看就是弥赛拉的种。” “是啊,要是莉莉丝的话,胸口该有个大洞。” “还是隔代亲啊,弥赛拉都没能当上皇帝,这小外孙直接就钦点当皇帝了。” 莉莉丝?那是谁? 其实霍恩很想问莉莉丝是谁,但他忍住了,怕和这些兽化人信仰冲突露了馅。 旁边的茜茜仿佛在回忆什么,神色无比凝重。 望了望初升的东曦,霍恩决定还是催促一下,不然让这些老大娘唠嗑,不知道得唠到什么时候。 “时间不早了,加冕的话,咱们还是快一些吧。” 在霍恩的倡议下,加冕仪式正式开始。 第一百零一章 加冕九国国王! 在庄严而肃穆的兽化人民歌《阿米诺斯之歌》中,九名国王一字排开,半跪在地上。 她们露出黝黑的后脖颈,等待霍恩的加冕。 拿起一个用树枝和鲜花编成了王冠,霍恩面容肃穆地将其戴在了希典国王的头上。 再拿起波讷德那罐兑了猪油的圣油,涂抹在国王的脑门。 退后两步,霍恩拿起手中的歪斜屮字权杖,在希典女王的两肩和额头各点了一下。 “在权力所及之范围内,蒙圣父圣母圣弥赛拉襄助,我将凭法律与教条保护教皇国及其百十国民,此乃国王应为之事。” 霍恩板着脸地朗诵道。 而希典国王则垂下脑袋:“我以弥赛拉的名对托付给我的子民而承诺。” 说完这番话,霍恩拿起了一个百衲袋,系在了希典国王水桶般的腰间,正挂在围裙的一角。 在用萝卜印提前盖好的册封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艾尔文名字,霍恩将文书递给那名希典女王。 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文书,希典女王阿玛逊正式成为由教皇国册封的女王。 国民五十三的希典王国总算成为了国民一千二的教皇国这个大帝国的附属国了。 可喜可贺。 “礼毕!”波讷德用玄虚的叫声高吼道。 加冕国王仪式,其实在艾尔帝国早期,是专门用来安抚蛮族部落的方式。 这些兽化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是古代传下来的,刻舟求剑般地要求册封。 我大艾尔早亡了! 但为了不遭受袭扰,霍恩还没法,只能老老实实陪他们作戏。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霍恩早已是驾轻就熟。 就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将九个女王全部册封完毕,霍恩把最后一份文书递出,揉着发酸的胳膊抬头看天。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刚想与这群女王们告别,希典女王突然来到霍恩的身边。 “尊敬的陛下,册封之外,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向您请求一枚圣油。” 霍恩把手中的猪油膏圣油递了过去:“你要这个?” “不是这个,是那种黄澄澄的。” 和这位老大娘女王鸡同鸭讲了半天,霍恩才明白,她居然想要一份大蒜素。 她是怎么知道的?霍恩将询问的眼神给到布萨克。 布萨克则指了指那些正乖乖站在滑竿边,被释放的俘虏。 估计是他们看到马德兰用大蒜素治疗腹泻和发烧的人。 霍恩这下就有点犯难了,别的倒好说,可这大蒜素是拿来救命的,且保质期还不到一个月。 “我们能拿衣物和药草来换,还有粮食,或者奴隶,都能作为贡品来换取那枚圣油。” 看出霍恩的犹豫,那女王马上恳求道。 马德兰突然轻咳了一声,移步走到了霍恩的身边:“可以让他们拿大蒜和药材来换,咱们带了小型蒸馏器,奇尔维斯会操作……” 由于天气转凉,外加沼泽环境,确实有很多人得了感冒,药材消耗速度的确很快。 至于小型蒸馏器,则是奇尔维斯的东西,卖假酒由于要四处转移,所以用不了大型的蒸馏器。 “好吧,你们拿药材和大蒜来换,具体多少,你们和布萨克以及马德兰详谈。” 谈完后,那些老大娘们终于满意地离去,霍恩也以为能够出发启程,毕竟时间不早了。 可他却发现,那些跟着女王们到来的那几个护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这是什么意思?” “征召的勇士啊,这些都是我们王国最强大的勇士,您不满意吗?”听到霍恩的话,阿玛逊从小路上折返回来,诧异地问道。 霍恩在波讷德的提醒下,终于想了起来。 这又是一项艾尔帝国的老传统。 他们会在册封王国时,顺便征召王国的勇士加入。 不少艾尔帝国的高级官员和将军,就是各地蛮族王国的勇士和首领子嗣出身 时间一久,那些靠近本土且艾尔化程度比较深的王国,甚至会原地上岸,转成有编制的军团。 在神圣艾尔帝国时期,他们又解体成了王国。 如法兰王国的前身就是法兰军团,法兰军团的前身是哥特王国。 莱亚王国的前身是帝国禁卫军团,帝国禁卫军团的前身是赛利亚王国。 算了,反正就八九个人,霍恩拍拍这些女战士的肩膀:“不错,那们就建立一个卫队吧,叫瓦兰吉卫队,在艾尔语中是斧战士的意思,你是叫格尔戈是吧?” “是的,陛下。”这位来自希典王国的女战士回答。 “你就来当这个瓦兰吉卫队的卫队长吧。” 将这些女战士们安顿好,最后一次与女王们告别,霍恩终于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秋日的阳光在沼泽中升腾的水雾中,显得有些驳杂。 花香、炊烟和草腥味裹缠在一起,却有些让人呼吸不畅。 不得不说,有了这些瓦兰吉女战士,霍恩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绝大部分沼泽行军遇到的问题和坑,都基本能被这些瓦兰吉女战士避开。 好几个中了蛇毒的人,也是被她们用自制草药解了毒。 马德兰望着前面探路的瓦兰吉卫士:“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会说诺恩语的?他们从未出过黑骨沼泽,更没有去过诺恩王国啊?” “因为诺恩语本来就是这片土地原住民的语言啊。”霍恩满不在乎地抖着缰绳,“咱们所在的这个大陆,本就叫诺恩大陆,只是后来诺恩人被赶到东边和北边的保留地去了。” “我们才是来者?” “不然呢?”说到这,霍恩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操纵马匹,落后几步,来到了茜茜身边。 “茜茜兄弟,我今天看到说到莉莉丝的时候,你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茜茜一边走,踢飞了一只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蜘蛛:“莉莉丝这个名字,我曾经听说过。” “是哪个魔女吗?” “不,不是。”茜茜摇了摇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们知道血肉王庭信仰的神明是什么吗?” “他们还有信仰的神明?”马德兰凑上来好奇地问道。 霍恩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在他教会的卷宗中看到过:“好像叫做长生主?” 茜茜瞥了他一眼:“对,他们信仰的神明,叫做血族始祖长生主。 由于他们的教条谨防以物配主,所以既不说长生主是男是女,也不说名字,更没有画像。 但司秤隐修会的人,曾经从旧艾尔帝国的废墟中带出了一份资料,那上面记载的事迹模糊不清,且匪夷所思。 我们一直都以为是司秤隐修会伪造的,因为那份资料中说……血族始祖叫做莉莉丝,是弥赛拉的双胞胎姐姐。” 尽管这段时间,霍恩早就有些看淡一切的麻木。 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那这意思不就是说…… 自己除了有个教会圣主的神明妈,还有个血族始祖的大姨? 第一百零二章 未来的打算 “诶嘿嘿,面包来喽。”用托盘托起薄片型的面包,马德兰将其一一递给帐篷中这些教皇国高层。 傍晚的夕阳从门帘中照入,在地上铺了一层金沙。 这间小小的帐篷里,火盆散发着暗红的光芒,主教们和骑士团的高层,都聚集在这间帐篷内。 他们洗脸的洗脸,搓脚的搓脚,烘衣服的烘衣服。 在一张稻草床边,让娜端着一碗药汤,试图强逼弗里克喝下去。 咬紧牙关,弗里克则吵嚷着没下药酒,喝不下去。 “你那是要下药吗?你就是想喝酒!”让娜一口回绝,“我都答应马德兰了,在他回来前,一定让你喝下去。” “我身体壮,扛得住,那么多得了风寒的信民,给别人喝吧。”瘦骨嶙峋的弗里克大叫道。 之前在走群山高台的时候,就有不少乡民生病,霍恩拖着没管。 不知道是不是有过于劳累还是沼泽的瘴气,这天突然大爆发,冒出了三百多个病患,不得不提前扎营,医治这些病患。 好在不是传染病,不然够霍恩受的。 直到现在,霍恩都还在外面和元老们处理乡民染病的问题。 从马德兰手中接过那面包,望着那托着馅料的薄饼,这既不是馅饼也不是面包的,把格兰普文看得有些发愣。 “这是面包吗?” “没有面包炉,时间也不够,烤不了馅心面包,只能将就一下了。”马德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着弗里克那边走去。 “好了,弗里克爷,别难为让娜了,就喝了吧。”马德兰把面包塞到弗里克手里,“尝尝,下药菜。” 接过那薄片面包,塞到嘴里,弗里克还是不喝药:“还有十来天应该就到贞德堡了?” “差不多吧,希望咱们能在11月中旬前到达,不然太冷了。” “你见过库什公爵,那个,叫达内的吗?” “库什公爵我听胡安诺院长说过,那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贵族。”马德兰坐在弗里克床边,“他可能有些自傲和胆小,可对千河谷人却很好。” “你去了贞德堡,准备怎么办?”弗里克再一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先找达内阁下,帮我联系胡安诺院长,说不定我干脆就在贞德堡安家了。” “不准备洗清罪名了?” “洗什么?没有意义了,偷不偷面包的,谁在意呢?” “哼。”轻哼一声,弗里克咬牙闭眼,将又苦又辣的药汤吞入腹中。 他只是低烧,还不是士兵,享受不到大蒜素的。 “说真的,我真准备去开个面包房,你来给我打下手,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就像当年我藏在你家一样。” “不怕被抓吗?” 马德兰笑道:“敕令连都抓不着我,他们还能抓到我,你要是真怕,那咱们改名呗,你改叫克赛特,我改叫冉阿让。 况且那可是库什公爵的领地,人家和我都是胡安诺院长的学生,肯定愿意帮咱们。” “可别,克赛特一听就是女人的名字。”弗里克大笑起来,他朝着正在火盆边烘衣服的格兰普文问道,“格兰普文老弟,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没想好,可能去黑河湾那边当云游艺人,不过在此之前,我准备先在贞德堡和狄亚举行一场婚礼。 我们一直没举行婚礼,我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你们别告诉她,还有,你们有时间都得来啊。” “一定一定,柯塞,你呢?” “看万票爷呗,万票爷去哪儿我去哪儿。”柯塞的脸色有些愁苦,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得去黑蛇湾了。 “茜茜兄弟,你呢?” 茜茜光着脚丫,正在拿针挑脚上的水泡,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改头换面藏几个月,继续出门打工去。” “奇尔维斯老哥,你呢?你也去贞德堡吗?” “是啊,树篱乡可不能再混了,继续干老本行,攒点钱,买几亩地,收个小子养老了。” “没志气。”让娜坐在火盆边,“那个库什公爵不是准备起义吗?我要参加,非把教会赶走不可,不然你们那些生活都只是空中城堡。” “谢邀,是空中楼阁。”茜茜看着让娜涨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监视着弗里克将最后一口药汤喝完,马德兰才闷着嗓子说道:“你这都问了一圈了,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先戒酒吧,把酒瘾戒了,然后去酒馆弹琴卖唱等死了。” “你?戒酒?”向来镇定的茜茜都大吃一惊,“现在这难不成是个梦境?” 让娜则嘟囔着:“刚刚不知道是谁在那儿喊没酒不喝药。” “等我去贞德堡就戒。”弗里克梗着脖子说道。 奇尔维斯万分惋惜地叹道:“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让你当我第一个顾客呢。” “滚你吗的。”弗里克朝着奇尔维斯吐了一口口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马德兰在褡裢里摸出一把小戒尺,上面还有一行看不懂的法兰文。 “什么意思?我喝酒你要打我?”弗里克警觉起来。 “弗里克叔,这个是胡安诺院长送给我的,我先前有一段也酗酒,胡安诺院长说想喝酒,就用这个软尺打一下手背,然后就慢慢戒了。”马德兰将戒尺递给了弗里克,“你肯定也能戒。” “自己打自己,这不有病吗?我可不是苦行僧啊。”嘴上这么说着,弗里克还是老老实实地收下礼物,小心地塞入了怀中。 收拾起弗里克的脏碗,马德兰往起一站,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却不自然地摇晃起来。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马德兰直直地向前倾倒下去。 “哎哎哎。”弗里克立刻伸手扯住了马德兰的衣摆,好险把自己也从床上拖了下去。 “怎么回事?”旁边几个人立刻抛下了手中的事,围了上来,扶住了这两人。 撑着泥地坐起,弗里克土头灰脸地骂道:“这糊涂孩子,他也发烧了,估计他都不知道。” 茜茜走上前,摸了摸马德兰的额头,格兰普文则站在帐篷门口,朝着几名黑帽军医疗兵大叫。 几个医疗兵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马德兰抬到担架上,朝着另一边的重病患营地移去。 见马德兰被抬出帐篷,弗里克轻叹一声,正好药汤起效,他把被子蒙头一盖,睡了过去。 坐在火盆边,让娜继续阅读那本《骑士西法尔》,她已经能看懂三分之一的文字了。 “茜茜姐。”看了没一会儿,让娜放下了书,“这书里为什么总是把千河谷人叫做库什人啊?” “千河谷人本来就叫库什人啊。”用刚搓过脚的手拿起披萨,茜茜解释道,“千河谷这片地区,那些兽化人和诺恩人才是原住民。” 让娜好奇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千河谷人真正的家乡,是在三大骑士团与吸血鬼战场前线,也就是库什河草原。” “我们不是已经和吸血鬼停战了吗?”格兰普文问道。 “是啊,但食人魔军阀又不完全是吸血鬼的狗,下层的吸血鬼贵族也尝试用军功搏出位,一部分吸血鬼贵族还拿着帝国很多地方的头衔和宣称呢。” 库什人是库什河草原上的原住民,属于半耕半牧民族,后来在艾尔帝国的影响下,改信了原始弥赛拉教。 此后不久,吸血鬼大军攻入帝国首都,艾尔贵族和军团们仓皇出逃,库什河草原落到了血肉王庭的统治下。 按照血肉王庭的四等人制度,属于是最低一等的血奴,地位无限逼近于骷髅苦工。 在长期的压迫下,库什人实在无法忍受,就发动了起义,从家乡迁移到了千河谷。 “根据传说,当年带领库什人起义的人叫雪莱,圣父派下圣人贞德化作女性,长卧在库什河中。 路过的人无一相救,只有雪莱跳入汹涌的库什河将她救起。 于是贞德告诉他‘在东方高峻之地,是库什人命定之所’,这才有了后面的起义和迁移。 这就是教会福音中著名的‘她贞德,卧库什’的典故。”不知何时,霍恩从外面走了过来,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贞德堡。”茜茜同样笑了起来,“我们的库什公爵达内,就是圣人雪莱的后裔。 他曾经说过是他的祖先把我们带到这来的,他一定会对我们负责,这是他们家族千年的誓言。” ps章节数搞错了,我先吃饭,等会去联系编辑来改 第一百零三章 半场开香槟 现在已经是10月16日了,距离贞德堡只剩最后的245里。 坐在火盆边,霍恩在心中默默计算。 如果没有这些病患的话,按照目前的进度,大概十二天就能出野蛛林,出了野蛛林再走三天,就能到达贞德堡。 这五天的行程,算是从行军开始到现在,最顺利的五天。 快的时候,一天能走二十里,慢的时候,也能走十五里,适应之后,他们的速度是越走越快。 唯一耽误时间的,就只有给那些兽化人国王册封仪式。 在这五天里,霍恩每次一扎营,就得册封一堆五六十人的王国,十七八个人的公国。 一听帝国皇帝来了,十里八乡的国王们彻底轰动了,全都跑来讨封。 为了能抢先一步册封王国,不少国王还带来了大大小小的贡品。 别小看这些贡品,不仅有珍稀的草药,还有魔物肉甚至还有零零碎碎的山铜和秘银。 甚至有国王送来了三只魔物小狼,但被霍恩回绝了。 自己人粮食都吃不够,哪儿来的钱粮养魔宠? 要是吃屎能活,霍恩还能考虑考虑,结果它们还要吃肉,那就没办法了。 一路走到这,来讨封的国王们基本就没有了。 这里已经是兽化人王国的文明边界,再向前走,就已经是沼泽最低点的无人区。 在兽化人诸国中,只有最勇敢的猎手才敢进入这里。 五天的行程里,霍恩对黑骨沼泽完成了一次粗略的人口普查。 毕竟册封文书上是要写大致人口的。 在这个长约350公里,平均宽度约20公里的河谷沼泽内,生活着差不多两万个兽化人和野人。 这个人口挺稀薄的,根据霍恩在古拉格修道院看到的卷宗,树篱乡面积比黑骨沼泽稍微小些,在册人口有将近七万。 像高堡乡,全乡在册人口有十六万上下,光高堡乡周边人烟密集处,就聚集了小三万的人口。 这还是没算流民,只计算市民、公簿农和武装农的情况。 除此以外,霍恩还会和他们贸易,大蒜素、亮晶晶的小饰品、染料,都能换来一堆布料、食物和药材。 这些药材可帮大忙了。 霍恩可没想到那些药草会消耗得那么快。 九月天气那么热,到了十月突然变得变冷,这一路先高山行军,又黑夜行军,最后沼泽行军,到底是有些扛不住了。 霍恩其实觉得有点诡异,这些乡民大多是黑衣士兵一类的青壮。 怎么会有妇孺不生病,反倒青壮生病的呢? 但无论如何,这样是无法再行军的,霍恩不得不宣布休息半天,给他们煮药汤和休息。 霍恩不是没想过把病患们交给兽化人们照顾,可想到兽化人那个文明水平,估计一个风寒送过去,对他们都是绝症。 这里靠近无人沼泽区,真正的低洼沼泽区。 附近的兽化人和野人,都是兽化人王国眼中的化外蛮夷,既不通人性也不通兽性。 没法子,只能自己照顾了。 撑过这一段,再走十来天,就到达贞德堡了。 “再走大概十天,撑过最后十天,咱们这一趟旅程就结束了。”坐在火盆前烤着火,霍恩感叹道。 茜茜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是不要半场开香槟吧?” “这问题你现在不想,准备事到临头再想吗?” 抬头看了一眼帐篷外的乡民,霍恩摩擦着手中的剑鞘,“以后……不知道,先隐姓埋名待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白山隐修会?”茜茜脱下靴子,将脚放在火盆边。 细嫩的脚丫上有好几个水泡留下的痕迹,白色的水蒸气从脚趾间蒸腾而出。 “们白山隐修会有什么惠的政策吗?不惠我不加嗷。”霍恩捂着鼻子从下风口挪开。 “若安党组织很严密,等级分明,非常有秩序,但也很压抑。”拿起粗糙的石块,茜茜搓着脚趾丫。 这段时间走沼泽路,空气潮湿,他穿的又是靴子,靴子摆那,甚至能飘起一层烟雾。 只有在扣脚指头的时候,茜茜才表现得像一个男人。 “若安党是以若安的母源眷属组成,盛产心灵类型的巫师,如幻术、魅惑等法术。 他们的首领,叫若安三世,据说是若安眷属的曾孙女,有着与若安相差仿佛的魔女法术。 我们白山隐修会,以占卜向的巫师为主,比较自由和散漫。 首领是大家共同推举的,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来,成员很多时候都是在各个商会工坊内工作。 你也知道,占卜向巫师施法没塑能向肉体向动静那么大,我们会和很多骗子妖术师混在一起,真假难辨。 一个好的占星术士,每年的薪酬能达到5到7枚金镑。 他们既能帮助雇主预测市场风险和行商时确定位置,还能帮助我们贩卖炼金产品。 所以我们白山隐修会的成员都非常有钱,且不吝于花钱。” 霍恩默默将两个秘密的特征记在心里,却跳过了茜茜的邀请,反问道: “说起来,你还没说过魔女和法术到底有哪些类型呢。” “很简单啊。”茜茜掰着脚趾回答道,“魔女有塑能、占卜、心灵、肉体和其他,法术的分类只比这多一种,那就是亡灵。” “没有亡灵向魔女吗?” “一个都没有,亡灵法术是吸血鬼的独属,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类巫师能够复刻它。 你去过血肉王庭吗?那里的农田上没有农夫,全是骷髅在种地,矿井里也没有矿工,全是僵尸在挖矿。” “那我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法术?我不是巫师吗,我到底是不是巫师啊?” “不知道,可能是其他类的巫师吧,无法归类的都是其他类,比如飞行、假死、隐身,都算。” 那我的法术就是空有法力拉大弓? 霍恩暗地里摇了摇头,还是提桶跑路香啊,把这个能力作为最后手段吧。 “秘党中其他类巫师组成的秘党吗?” “有,但是你不会想去的。”茜茜坐直了身体。 “秘党中以其他类巫师闻名的,就是先前提过的司秤隐修会,是一个非常激进的秘党。 若安党跟他们比,都属于是腼腆内向的了。 他们可是虔诚地信奉弥赛拉教,并认为弥赛拉就是魔女,修士啥的全是弥赛拉的魔女眷属。 教会眼里他们是异端,秘党眼里他们是叛徒,所有人都对他们很不爽的。” 本以为弥赛拉教人格派已经很异端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但经过几次的刺激,霍恩的心理阈值高了很多,都已经非常能绷住了。 世界之大,到处都是卧龙凤雏,不奇怪。 就在霍恩与几个秘党间权衡利弊之时,却见格兰普文小心翼翼地背着狄亚,大跨步地跑来。 看到格兰普文不是一个人前来,还背着狄亚,霍恩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和茜茜说了一声,两人一起站起身迎了上去。 来到近前,霍恩刚想说话,原先伏在格兰普文背上的狄亚突然抬起了脑袋。 她的脸比之前苍白了好几分,不知何时在鼻翼和眼角多出了几道皱纹,在这张憔悴的脸上,明显地两条血痕从眼角一直滑到鼻翼。 “他们来了,冕下,那些魔鬼,敕令连的骑士们,他们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另一条道路 发出了一声如猿猴般的啼叫,一名兽化人被长箭从空中射落,栽到了水洼之中。 水花四溅,鲜血染红了那片水洼。 其余的兽化人则依旧呼呼喝喝地逃走了。 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长弓,伯奥略骑在马上,下午浑浊的阳光将他的脑门照出了细密的汗珠。 回过头,望着那些被兽化人使用投矛器和飘石打伤的雇佣步兵和民兵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作为一名敕令骑士,除了竞技场的考核外,还必须同时掌握弓箭、剑术和枪术以及相应超凡武器的应用。 不管是上马骑战,还是下马步战,所有相关的超凡武艺都必须精通。 这是超过二十年的磨炼,没人知道其中的血与汗。 可这些凡人步兵,却想着靠装备,靠阵列,来阻挡敕令骑士的冲锋,甚至嫉妒他们的地位。 真是可笑。 凭什么觉得你们集群列阵能抵过我二十年苦练? 要是他能生在百年以前就好了,在那时,哪怕是枫露市的艾尔市民,在骑士面前都得低下他们矜傲的头颅。 这些凡人,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地里,给他们这些超凡者种田,居然还想着当劳工当市民,甚至是当城市贵族或市议员。 害得他的家族地产收入大减,逼着他不得不苦练战技,刀口上舔血。 就这样,那些商人和自由市还在提高劳工工资,吸引更多的公簿农逃离土地。 要他说,就该把那些市民全部屠光,把自由市全部夷为平地,大家回到两百年前,那就是最好的。 期间可能有些许的阵痛,但休克疗法就是最好的疗法。 “大人,结果统计出来了,我们的山地步兵伤亡和失踪共三十二人,目前还剩315人。” “叔叔,我们的白枫雇佣兵伤亡十七人,还剩七百七十人,民兵伤亡五十人……”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战场上的时候要喊连队长!”伯奥略直接打断了贝拉尔特的发言。 他让这个小侄子带步兵来捉短毛,是为了在亲王殿下面前露个脸。 本想着给亲王殿下玩个狠的,没想到贝拉尔德裤子一脱来了坨大的。 1500个士兵让1200个农民跑了,说出去谁敢信。 放在他们老家,那都是几十个士兵追着上千的暴民杀。 更重要的是,就因为这个,他被迫从富饶的小池城撤离,来追击这坨啥也不是的短毛。 抓住他们,除了名声,什么都获得不了。 “咳咳,伯奥略大人。”克莱昂特在一旁低声道。 “怎么了?” 尽管克莱昂特和贝拉尔德有矛盾,伯奥略并没有为难他。 贵族们都是人精,这种人情世故,他们熟络得很。 像克莱昂特这种小人物,整治了他反而有种以大欺小的观感,何况克莱昂特身后还有巴尼福斯大主教。 有机会可以使绊子,没机会过去就过去了。 可这一视同仁的态度,反倒让克莱昂特有些心惊胆战。 “我刚刚查看他们营地的遗址,跟咱们差不多有40里到60里的距离,咱们下一步……” “下一步自然是继续追击了。”伯奥略不耐烦地挥挥手,“民兵和伤兵全都留下,只留三天辎重,有呼吸法的,跟着我一起前进。” 在伯奥略的指挥下,三百名超凡骑士,抛下了一千名普通步兵,带着剩余的六百名精锐步兵,在这条霍恩走过的长道上发起了追击。 此时此刻,在教皇国的营地中。 霍恩端坐在御前会议的桌子前,闭目养神。 “我看到了300名骑士,队伍比咱们还长的步兵队列,就在昨天咱们扎营的地方。” 狄亚的话仿佛仍然回荡在霍恩的耳边。 那些骑士,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士,他们又来了。 霍恩甚至没见过他们,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可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想要霍恩和乡民们的性命。 真的不能乱开香槟啊,这才开完,骑士们就追上来了。 霍恩知道,这是在自己骗自己,不管开不开,他们都要追上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营地里还躺着一堆病号的时候。 只差十天的路程,他们的长路已经走完了一半,只剩最后一哆嗦。 只要能到达那里,只要能到达贞德堡。 马德兰就能开起他的面包房,弗里克就能继续唱起他的英雄史诗,格兰普文和狄亚能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奇尔维斯也能继续卖起他的假酒。 自己也能从容离去,彻底告别这段滑稽可笑的过往,将这群难民托付给贞德堡的库什公爵。 有了茜茜的引荐,两位魔女的保护,以及自己的强大法力,得到秘党的保护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之后的事,则要看情况与时势再做决定。 可不论如何,那已经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幻想时间总会过去。 回到现实,马德兰和弗里克还躺在床上发烧,格兰普文正心疼地擦着妻子的眼泪,奇尔维斯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自己呢,端坐着,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在霍恩背后,顶多一天的路程,那些敕令连和超过一千名士兵就要杀过来了。 逃跑吗? 这路就这么窄,前面就是无人沼泽,往哪儿逃? 反击吗? 看看这群病号,再想想那群敕令骑士的战力,怎么反击? “砰。” 下意识地霍恩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吗的,教皇国怎么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咱们或许可以往回走,只要走快点,躲到兽化人王国那边,说不定还有救。”茜茜提议道。 “往回走,正好遇到敕令连怎么办呢?”奇尔维斯颓废地趴在桌子上,“他们有多快,你们不是不知道,咱们五天的路,他们两天走完了,我们甚至还有病号。 就算没有正面遇上,那些水洼上的小路最多只能容一人通行,咱们这些人,排着队,还没走完,人家就该追上来了。” 营帐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咱们快点走到沼泽区可以吗?前面是沼泽,他们不是骑马吗?或许就追不上了。”布萨克想了个法子。 杰什卡思考片刻后又泼了个冷水:“不行,沼泽更危险,而且长路是直通沼泽的,咱们一边防备魔物,一边还要行军,速度更慢。” 整个营帐内,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或许,我有一个法子。”蹲在霍恩身边,嘉莉从桌角探出了脑袋。 霍恩勉强扯出笑容,拍了拍嘉莉的小脑瓜:“别闹,我这还有个发条小青蛙,给,你到一边玩去。” 接过小青蛙,嘉莉鼓起了嘴巴:“我真有法子,想要通过无人沼泽区,又不止一条路,我知道另一条土路也能到达野蛛林,只是有点小危险。 那条小路非常隐蔽,只要能做好伪装,那群坏蛋骑士肯定发现不了。” 茜茜惊喜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霍恩伸手挠着嘉莉的下巴,嘉莉舒服地眯上了眼睛:“我就是知道,本来我都不知道的,可是到了这附近,我就知道了。” “你恢复记忆了?” “嗯……算是吧,我非得遇到了熟悉的东西,才能想起来,说不定,从那条小路走,我能想起来更多。” “那你带一名孩儿军去确认一下,看看路还在不在,骑马去。” 霍恩立刻站起身:“咱们与其在这讨论,不如先行动,让所有能走的病患走,剩余的装车,越早出发,越安全。” “那我给了地图,我有什么奖励吗?”嘉莉扑上来抱住霍恩问道。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亲亲。” 回头看了眼让娜铁青到狰狞的脸,霍恩无奈地捏了捏嘉莉的脸蛋:“行。” ps偷袭! 第一百零五章 走不动了 秋日的午后,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忙乱地拆卸着帐篷。 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配合着空气中漂浮的水雾和孢子,却有一丝闷热的感觉。 孩子们仍在嬉笑,帮着大人们卷起帐篷,一些年迈的乡民则在艰难地背起行李或装上马车。 沼泽地的草腥气笼罩在空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汗水沿着人们的腋下流到了腰部,浸湿了裤子。 患病的乡民们被小心地扶着,走向马车,他们有的仍在沉睡,有的则在咳嗽着,声音沙哑而无力。 孩儿军和元老们穿梭在人群之间,咳嗽声和跌倒声在草地上滑来滑去。 布萨克站在一辆马车上,指挥着大家搬运行李和帐篷。 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霍恩皱着眉头,沉思着下一步的动作。 经过又一次统计,在霍恩的营地中已经有足足四百多名病患。 虽然其中大部分还能走动,可真要上路,相比正常的行走速度,却慢了不少。 “把能抛弃的辎重都抛弃掉,粮食也可以扔掉,只要活着,总有办法的。”霍恩抓来孩儿军,让他去通报这则命令。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辆马车旁,一位老人在挣扎着往上爬,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霍恩立刻走过去,伸出援手,托住老人的腰,把那老人推上了车。 从马车边一扭头,霍恩一眼便瞧见先前派出探路的嘉莉和孩儿军。 他们匆匆从马匹身上跳下,四处搜寻霍恩的踪迹。 “怎么样?”霍恩大步向前,走到了嘉莉和孩儿军面前。 那孩儿军将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递给了霍恩:“的确有一条小路,距离这里大概12里,不过那里有一条小河,原本的木桥被冲塌了,咱们得先搭建羊皮筏子浮桥。” 霍恩点点头,喊来了达斯。 “达斯,你带一个旅的近卫军士兵,背着羊皮筏子,先去河边搭建浮桥,务必在我们到达前搭建完成。” “遵命,冕下。” 领到命令,达斯带着唯一一个全员没有患病的近卫军旅,背上羊皮筏子朝着预定地点跑去。 霍恩刚想走,嘉莉张开了双臂,撅起嘴,闭上了眼睛。 “嗯。” 霍恩摸了下她的脑袋:“干嘛?” “我的奖励呢?” “我又没说马上给你,等有空了吧。”霍恩揽着她的腰,把她推去了病患营地那边,“你去把那些行动不便的人,抱上马车。” “个日山羊的赖皮!” “诶,你他吗的,这日山羊的是谁教你的?!” 口中虽然这么抱怨,嘉莉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去病患营,将重病号们搬上马车。 这边装满了一辆马车,催促着随行的人上路,霍恩一回头,便又见到了撞开来回小跑人群的柯塞。 “怎么了?”霍恩望着气喘吁吁跑来的柯塞,急促地问道。 柯塞喘了两口气:“咱们的病患太多了,车子装不下。” “那就叫近卫军或者黑帽军去背,他们的自己的行李,放到马上去载着,不是病患或伤兵不许骑马!” 经过紧张地筹备,霍恩终于在半个小时内全国启程向前。 在长长的道路上,车轮发出吱呀的响声,乡民们艰难地背着行李和伤员。 道路两侧,原先一望无际的水洼和暗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水杉。 水蜘蛛在水面上滑行着,路过一只拖着水田鼠腐烂尸体前进的大水蛇。 水杉仿佛是行道树或哨兵,默然地注视着行进中的人群。 乡民们面色疲惫,汗水湿透了衣衫。 孩子们已经不再嬉笑,他们默默地跟随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小手牢牢地牵着大人的衣角。 患病的乡民们越发显得虚弱,咳嗽声此起彼伏。 脚步机械地抬起又机械地落下,走着走着,便有一名乡民摔倒在地或晕倒,只能搬到马车上。 霍恩同样和这群乡民们一起,走路向前。 他平日骑乘的马上,安置了三名伤员。 “追兵还有40里,冕下。”一名孩儿军从山头上跑下,低声报告道。 “咱们呢?”霍恩勉强睁开被汗水压下的眼皮。 “距离过河点,还有8里。” 霍恩先前联系过附近的兽化人,如果追兵从他们的村子路过,就在那山上最高的树上系一根红色的亚麻布带子。 上一次报告的时候,敕令骑士们距离他们还有50里路,他们距离预定的过河点还有10里路。 距离上一次报告,却只是在一小时以前。 如果按照目前这个速度,那么在霍恩到达过河点的同时,他们正好被敕令连抓到。 太慢了,这个速度只有平时的一半。 尽管提前架设好了浮桥,可过桥同样是需要时间的,走过去起码要半个小时。 “到预定地点还有最后八里路,大家加把劲。”霍恩朝着身边的人喊道,“再快点,再快点。” 尽管霍恩如此催促,可行军的速度依旧走不快,毕竟有那么多的病号。 这边霍恩还在着急前面的行军,队伍的尾部却又嘈杂起来,甚至有些行进。 无奈之下,逆着人流,霍恩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来,来到了后排:“怎么回事?” “弗里克,还有一帮年纪大的,说不想走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犯浑呢。”霍恩气急败坏推开了孩儿军,一路小跑地朝着后面跑去。 果然,在队列的最后,奇尔维斯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些老人赶紧走,跟上车队。 大跨步地上前,霍恩朝他们喝道:“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得走了。” “圣孙冕下,真是走不动了。”一个酒糟鼻老头靠在树下喝着酒,醉眼惺忪地说道。 “敕令骑士的追兵还有40里才到,来得及。” “你们先走吧。”带头闹事的弗里克两腿岔开,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我们是真不想走了。” 霍恩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说什么胡话,快起来,要被那些敕令骑士追上了。” 弗里克猛地甩开了霍恩的手:“累了,不走了!没听我说吗?你们走吧!” 第一百零六章 哪儿有家? “那竞走大赛的奖励呢?”霍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走不动了,不要了。”弗里克摆烂地眯上了眼睛。 给前面的奇尔维斯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人先走,霍恩蹲下身子,低声道: “这竞走大赛是集体赛,你们不走,大家都等于没走。” “怎么可能呢?”弗里克喘着气道,“这又不是真的竞走,咱们分开了就分开了,又不影响。” 霍恩原先劝说的话瞬间吞入了肚子里。 “你,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霍恩勉强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冕下,别装了,我们早就知道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一个老妇人揸着嗓子说道。 阳光有点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霍恩却有些发晕。 弗里克坐在路边的大岩石上,好像是秋日里坐在家门口的大爷,他满脸皱纹,翘着二郎腿,写意而简单。 上百个老人们则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如同劳作后闲坐屋头的惬意。 “我,我不明白……你们……”霍恩嘴巴卡壳一般说不出话来。 “我们又不是那群小年轻,他们是真信你,可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知道你不是,只是大伙愿意跟着你走。”又一名老人接话道。 霍恩如同雕塑般蹲在原地:“那你们既然知道,还不快走?” 没有一个老人回应霍恩的话,他们只是懒洋洋地坐在原地,好像在晒太阳。 等了半晌,只有弗里克抬头看着霍恩:“再走,不把孩子们给拖累了吗?” “可是,可是……” “霍恩冕下,你知道吗?我曾经面见过教皇。”弗里克突兀地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当年,我千里迢迢从千河谷跑去圣座城,我编撰的诗歌几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圣座城。” “教皇强尼八世多仁慈啊,他温柔地接待了我们,将我们安排在一个舒适的小旅馆,并承诺一定给我一个交代。” “你说,你说说,教皇安排的旅馆,就坐落在教皇宫的旁边,隔壁就是教皇宫,隔壁就是!” “怎么会有无赖地痞翻窗而入?!怎么会?!” 弗里克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他浑身都在发抖,霍恩分不清那是帕金森还是愤怒。 “在那个旅馆,在那天夜里,我的养子小瑞迪,被突然冒出来的无赖,硬生生按在水缸里淹死。” “我去阻拦,他们掰开了我的嘴,用油漆毒坏了我的嗓子,我再也无法唱歌了。” “冕下,时隔十八年,我又一次失去了我的家人和孩子。” 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在水洼上回荡,远处隐隐传来马蹄的声响。 阳光下,几只蝴蝶停留在花朵上,那眼睛扑闪着,注视着揪着自己胸口衣领的弗里克。 弗里克将手伸入衣服,握住了马德兰送给他的戒尺,握得紧紧的。 “冕下,你是一个好教皇。” “你让我们吃饱,你让我们吃到油和肉,你让我们穿上没有破洞的衣服,你让我们洗干净自己肮脏的脸。” “你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吃着和我们一样的食物,你拒绝骑马却用它来驮伤员。” “你怎么都不抛弃我们,你让我们这些人,哪怕是百无一用的老人,都活得有尊严。” 半跪在霍恩面前,弗里克给了蹲着的霍恩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一直都在想,假如当年,我是说,当年的教廷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好教皇,我的家人,我的小瑞迪,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这样的一个好教皇,我们等啊等,等了一辈子,我们的父亲等了一辈子,我们的爷爷等了一辈子,我们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们再等了。” 霍恩蹲在原地,就好像先前丹吉和他说话的那个时刻,他像是患了失语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冕下,这个剑柄,送给您了。”弗里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带剑格的剑柄。 “剑柄原本是给我的亲儿子的,他听我唱英雄史诗多了,非要去当屠龙的勇士,闹着要一把剑。” “我拗不过他,就去买了一把剑柄,告诉他,等他成年,就给他买剑身,不过,他用不到了。” 弗里克将剑柄插入他腰间的布袋。 霍恩呆若木鸡。 捏着霍恩的肩膀,弗里克将霍恩扶起,他好像在笑:“冕下,算我求你,别再让我们的孩子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前面了。” 强行把霍恩掰得面向前方,弗里克拍拍他的后背:“走吧,走快点。” 霍恩机械般迈步,他下意识向前迈出了四步,可死活伸不出迈第五步的腿。 “向前走,别回头!”弗里克朝着霍恩的背影大叫道。 在原地站了三五秒,霍恩这才继续迈出了步伐,他越走越快,后来几乎是逃跑般离开了这里。 直到霍恩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弗里克依旧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弗里克,别傻站着了。” “嚓,大哥。” “怎么样?来一口,壮壮胆。” 一个骨架粗大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壶酒和半只烤得焦黑的水田鼠。 望着眼前的酒,弗里克笑了:“不喝了,酒醒了。” 推掉了喂到嘴边的酒,弗里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远。 几十年没唱过歌了,弗里克突然想唱上两句,他有点怕自己忘了。 “我又伤害了自己,今天。” 在林间无数鸟雀的鸣叫声中,弗里克沙哑的歌声穿越了云层,抵达了他仰望的天空。 “想知道可还有力气去感觉, 凝神体会这痛楚, 那是唯一真实的事物。” 捶着大腿打着节拍,弗里克用他残破的嗓子唱起了当吟游诗人时的歌曲。 曾经浑厚的嗓音,早在油漆、泪水和酒水中变得嘲哑不堪。 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弗里克在大岩石上站起,他眯起眼,张开双臂,就好像他曾经在酒馆舞台上。 那时候,他的小儿子会站在他的背后为他敲鼓,他的妻子会在一旁吹着长笛。 那间温暖如夏的小酒馆里,就这么一天一天,好像能到永远。 直到酒馆老板,用板车将他们娘俩的尸体从教堂拉回来的那一天。 “针尖蜇噬着伤口, 仿佛旧日惯常的刺痛。” 头发丝都透着酒气的弗里克,第一次如此清醒。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那柄戒尺,正在滚烫地发着光。 贞德堡是好地方,马德兰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再也去不了,再也见不到了。 “也试着让这一切湮灭再不重现……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将手从排骨般的胸口上放下,弗里克将最后一句歌词,低低地又吟唱了一遍。 “可我就是记得所有的一切!” 歌声中,地面震颤起来,草叶都跟着震动,在盔甲的摩擦声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银亮铠甲的骑兵,高高的骑士们坐在高高的战马上。 他们的马鞍边缘绣着精致的花纹,罩袍上纹着代表了孔岱亲王的家徽。 战马们狰狞地从口中喷出炙热的空气,与背上的主人一起,转动着冷漠而威严的眼睛。 狭窄的小路上,塞满了喘息的人与马。 为首的高大骑士,他的银甲外套着黑灰色的罩袍,米兰式肩甲的边缘,镶着在阳光下闪耀光泽的黄金。 静静地立在老人们身前,敕令骑士们昂起下巴。 最前方的伯奥略侧过脑袋,和克莱昂特交代了两句。 克莱昂特点点头,越过众人,走到了这群残破的老人们面前。 望着这群仿佛在村口闲聊般堵在路上的老头老太,克莱昂特忽然有些心悸,可他还是定了定神,趾高气扬地喊道: “快滚吧,骑士大人发了善心,不和你们这些老东西计较,让开道路,回家去吧。” 弗里克撑着长矛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克莱昂特的面前。 “回家去啊,骑士大人饶恕你们了。” 他将长矛端平,可长矛却随着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能活命,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能掺和的吗?早点回家……你疯了?” 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被刺穿的耳朵,克莱昂特朝着弗里克尖叫道。 “家?” 收回了刺出的长矛,弗里克咬牙笑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像是一头瘸腿的老狼:“我他吗哪儿还有家啊?” 从发愣的克莱昂特身侧越过,弗里克和老人们跌跌撞撞地端着长矛,朝高高端坐的敕令骑士冲去。 就好像他唱过千百遍的,那些朝着恶龙冲锋的勇士。 “我们哪有家?!” 第一百零七章 我不是一个好教皇 杂乱的脚印前,伯奥略站起身。 他望着眼前横竖交纵的河流水洼与小溪,陷入了沉思。 “跑了?”伯奥略望向克莱昂特。 克莱昂特浑身都是污泥,狼狈不堪,看样子刚被人从水洼或泥坑里扯出来。 “他们倒是聪明,把那几个得病的老东西抛了,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克莱昂特抱怨起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伯奥略依旧是冷漠的模样。 “应该是涉水跑了,他们没有走大路,估计是进沼泽了。”打了个寒颤,克莱昂特马上老实回答,“再往前走就是魔物出没区,他们死定了。” 伯奥略摇摇头:“不一定,他们有魔女,还是两个,魔物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那咱们继续追?” “不行。”伯奥略揉了揉太阳穴,“得雇佣一些猎魔人为咱们开路,否则咱们还是难追。” “反正他们都是要进野蛛林的,咱们在这守着,他们过不去野蛛林,迟早要回来。”克莱昂特提议道。 “咱们又不能一直在这和他耗着。”伯奥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群农民也太能跑了,早知道就该抛下你们,轻装上阵。” 伯奥略还想着能回到小池城,去共襄盛举呢。 和千河谷这种内地不同,他家是沿海的,封地上的公簿农都快润光了,粮价都被血肉王庭的走私粮打垮了。 不然干嘛要苦哈哈训练加入敕令连呢。 和其余的那些骑士一样,练一练骑战,然后靠竞技场上的名誉和交际往上爬就是了。 “我们毕竟是凡人嘛,哪能比得上骑士老爷。”克莱昂特在伯奥略面前,是一点都不敢放肆。 和在贝拉尔德面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完全不同。 “阁下,您看这个。”一名侍从骑士突然从一旁走来,将一柄戒尺递给了伯奥略。 拿到那个戒尺,伯奥略不明所以地上下观瞧了一番。 “怎么了?” “阁下,这戒尺的材料是卡夏郡独有的软木,装饰则很像是雪莱城的出品,您再看这上面的法兰文。” 借着天光,伯奥略一字一句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赠与我的学生马德兰。” “阁下,现在这把尺子很可能出自雪莱城的布拉戈修道院,它是从短毛身上搜出来的。 咱们如果能够对比字迹,说不定就能确定到底是哪位修士的笔迹,您得知道,如今胡安诺院长和康斯坦斯大主教斗得正厉害呢。” 伯奥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思忖良久,朝着贝拉尔德大喊道:“贝拉尔德!”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贝拉尔德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贝拉尔德,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贝拉尔德慌乱地将手中那张纸随意甩飞,朝着伯奥略匆匆跑去。 那张纸在傍晚的风中飘啊飘,被风带着向前,落到了水面上。 它在水面上舒展开,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泛黄的纸上是一张简笔画,那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 水流缓缓浸润了整张纸,从边缘到中间,将上面的画作渐渐模糊,到最后已经看不出形状。 这张简陋的纸张随水流缓缓向前,继续在水中漂啊漂。 漂过了芦苇和水杉,漂过了水蛇和水蜘蛛,摇摇晃晃地,挂在了一根插入水中的树枝上。 一根沾满了泥巴的铲子从它身侧伸入了溪水中。 霍恩晃动铲柄,将阻碍铲土的泥巴冲刷下来。 站起身,他提着铲子,重新朝着小丘上走去。 他腰间的云中雪,同样跟着他的身体晃动。 云中雪的剑柄,已经换成了弗里克给的那柄。 它比霍恩的手半剑要小,装在上面,显得那么别扭,和剑鞘里露出一截的剑身放一起,便更加别扭。 来到小土丘的顶上,霍恩拿起地上的酒壶,喝了一口,然后用脚踩在铲子的边缘,深深踩入泥土。 霍恩两手用力,将最后一铲土铲出。 他将铲子插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够一人躺。 “感觉我以后可以去找个守墓人的活计来做,才给丹吉挖完坟,又得给,给你们挖一个。” 坐在墓坑前,霍恩以为自己会伤心,或者像丹吉去世时那样,无比愤怒。 可当他真的在这里时,却是满满的迷茫。 夜风呼啸,从水杉和松树间绕来绕去,吹起了霍恩衣服的下摆。 那些他面对弗里克讲不出来,想要在他们墓碑前说的话,也全部被风吹走了。 悲伤、愤怒,好像一切都远去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仅能一人躺下的浅坑,忽然扔开手中的铲子,跳入坑中,自己躺了下去。 好安静啊,好像一切声音和烦恼都没有了,那么平静。 耳朵挨着泥土,在水杉树尖的包围中,他的眼前是漫天的星斗。 “你说说,你们,你们找谁不好呢?”霍恩看着眼前的星空,“偏偏要找我,我是什么啊,你们说,我是什么?” 黑夜寂静得像是雾,缥缈地把所有声音都掩藏在身后。 “丹吉、弗里克,你们看,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胆子还贼几把小。” “我既不神圣,也没有系统,我只是一个脑子里多出了一点知识的普通人。” 没有任何人回应,霍恩甚至怀疑这些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口,还是只是在脑海中回荡。 “我只是想弥补缺憾,我害怕又一次受到伤害。” “重活一次,我只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丹吉,弗里克……你们托付给我的事情,我可能……我……” 躺在墓坑中,霍恩到嘴边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就是一句“对不起做不到”吗? 说啊,快说啊。 眼前的星空有些模糊起来,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让霍恩嘴唇颤抖起来。 说啊,怎么会半天说不出口呢? “哥?”一张精致的脸从墓坑的边缘探出。 霍恩立刻把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憋了回去。 “你躺在这做什么?” “累了,躺着休息一下。”霍恩勉强笑了一下。 望着霍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让娜突然跳入了墓坑。 “让一让。” 把霍恩挤到一边,让娜同样躺了下去,将这个不大的墓坑挤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弗里克他们已经死了,对吗?”过了不知道多久,让娜才问道。 “对。” “走了这么久,眼看要到贞德堡了,太可惜了。” 霍恩没有回话。 “哥,你没有让任何一个人饿死或是病死。” 依旧没有回话,他只是继续望着天空,他好想对着让娜说: 这不该是我做的事情啊! 他应该是一个冷酷残忍的穿越者才对,他应该把这些病号和老人全部抛弃才对,他应该不再爱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才对。 该像那些穿越者前辈一样,快点抛弃这些累赘,找个根据地,种田、发展、战争、联姻、合纵连横,最后成为大陆霸主才对啊! 到时候,再来替他们报仇。 到时候,要娶一堆的老婆。 到时候,要做冷酷的君王,要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花天酒地、大被同眠――这才对啊! 这才……对,对吗? 霍恩只感觉像是有人在拿大功率的腻子搅拌机搅动着自己的大脑,搅得一片浆糊。 对吗? 霍恩闭上双眼,锁紧眉头,像是在做噩梦。 结实有力的白胳膊环住了霍恩的脖子,让娜带着湿润的气息吐过了霍恩的耳朵。 “哥,我觉得弗里克爷肯定是笑着离开的。” “咱们千河谷人什么都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公平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唯一仅存的,便只有性命和家人。” “弗里克爷无法忍受第三次失去他的孩子们。” 差不多半分钟后,霍恩缓缓侧过身:“让娜,让我抱一下。” 让娜张开了双臂。 像个婴儿一样,他蜷曲起身体,把脑袋埋入了让娜结实可靠的胸口。 “你想要待在这多久,我都会陪着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娜将嘴巴凑到霍恩的头顶,抱着霍恩的脑袋。 星光填满了墓坑,让娜和霍恩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让娜。” “嗯?” “你,这段时间,长大了。” “嗯,经历那么多事。”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让娜轻轻抚摸着霍恩的发尾,“再不长大,说不过去了。” “……我倒不是说这个。” 话音刚落,霍恩就知道不好。 他感觉到环绕住他脖子的柔软手臂,瞬间变得比烧红的钢铁还要坚硬炙热。 “好了!我休息好了!” 当机立断,霍恩将脑袋从手臂中扯出,连滚带爬地挣脱了让娜的拥抱,在她红温之前从墓坑中爬了出来。 转过身,伸手将让娜从墓坑里拽出,霍恩拍着身上的泥土,重新站到了墓碑前。 他站了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 “放心,我会尽力把你们的孩子,安全地送到贞德堡,不会让他们死在你们铺好的前路上。” “其余的,我不敢承诺。” “抱歉,我不是一个好教皇。” 将自己的旧剑柄扔入了这个浅坑中,霍恩与让娜一人一铲把土埋了回去,堆出了一个小土包。 将坟包给拍实,把木质的墓碑插在土包前。 霍恩后退了两步,确定没有插歪,才迈着有些发麻的腿,跟在让娜的身后,拎着铲子步履蹒跚地离开。 在星光灿烂之中,那墓碑上的文字仿佛在放着光。 “这里埋葬着所有千河谷人的阿父阿母。” ps今天下班有点晚,先去吃饭,等会还有两章 第一百零八章 凯瑟琳的道路 “贝溪大道又被破坏了。” “这群该死的贵族!”一名壮硕如熊的青年,狠狠砸了一下桌面,“别让我看见,让我看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冲锋,把他们撞得飞起来!” 伸展了一下凹凸有致的身材,凯瑟琳面无表情地核对着手中的账本:“卡尔,遇事要镇定。” “会长,他们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上次刚和我们交过手,好了伤疤忘了痛。” “你看,又急。”米特涅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让这位强悍的敕令骑士坐下,才去一旁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红茶。 “红茶可以吗?” 没接话,卡尔接过那杯红茶,一饮而尽。 凯瑟琳合上账本,记了两笔,才从桃心木书桌上拿起那张简报。 推了推水晶眼镜,凯瑟琳沉默地阅读着这则来自施工现场的消息。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美格第商会的总部。 这座位于急流市的碉楼,通体由红砖砌成,占地约两亩。 橙红色的墙壁,爬满了灰绿色的爬山虎,最高的角楼甚至比当地教堂都要高。 可没有哪个教士有意见。 毕竟,急流市是整个千河谷唯二的帝国自由市之一,教士们只能先怀恨在心,以图反攻倒算。 “这次的手笔挺大啊,咱们的护卫都死伤了几十个。”凯瑟琳将棕红色的头发挽到耳后。 “说是土匪干的,谁信呢?”卡尔依旧在愤愤不平,他好不容易修了点路,又被破坏了。 “贝溪大道修好了,来自沿海的廉价谷物就能源源不断地输入千河谷,这不就是在戳千河谷贵族们的肺管子吗?”米特涅笑着说,“别说这是帝国议会的决定,就是教皇亲自来说,他们都会阳奉阴违。” 只要贝溪大道建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凯瑟琳无奈地轻叹一声。 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洪水,整个千河谷都陷入了混乱,这才给了那些贵族机会。 要知道,城市是靠着金属加工业、手工业、银行业等第二第三产业盈利。 封建领主们的资产大头则是农林矿牧等第一产业自然资源。 百年战争停止后,来自血肉王庭的低价粮食、木材、药材与矿石进入帝国市场,情况就变了。 由于血肉王庭近乎于无的低端人力成本,他们不管是开矿种田伐木几乎就是无本买卖――全是骷髅和僵尸在干! 骷髅和僵尸不需要吃,不需要喝,没有神智,没有意见,除了无法进行复杂劳作和手工外,简直就是天选牛马。 这么强力的牛马,帝国老农怎能抵挡了? 于是在帝国市场上,尤其是沿海地区,骑士领主们被吸血鬼大公们的价格战爆杀,逼得帝国不得不急匆匆出台《谷物法》。 但谷物法没什么用,甚至被不少贵族和商人指责是帝国议会的大贵族在为自己牟利。 因为《谷物法》出台之后,走私得最凶的,就是当初立法的那几个大贵族。 我立的法,还能让法把我违了? 一道《谷物法》,让原先帝国自由的进口粮市场变成了大贵族们的垄断市场。 不过,影响最大的还是沿海的那些封建领主。 像千河谷这样的内陆地区,在道路问题和一道道私设税卡和强盗骑士的打劫下,西洋粮运到内陆,就已经和当地价格差不多了。 贝溪大道则是莱亚王室以及沿海几个帝国自由市试图打开内陆市场的敲门砖。 有了这条大道,就能缩短沿途弯弯绕绕的小道和小型税卡,直通帝国腹地。 贝溪大道千河谷路段的建造项目,就是由纵横铠木领的美格第商会来承包。 一旦大道建成,来自西大陆和碎石原的优质羊毛与廉价谷物就能输入千河谷。 配上当地繁盛的染料行业,按照凯瑟琳的规划,就能开始进行织印染一体化。 到那时,自由市将会如雨后春笋般从千河谷的土地上冒出。 千河谷流民进入自由市变成劳工,那么原先紧张的人地矛盾就缓解了。 有了自由市的存在,害怕农民逃跑的领主必定不敢太过苛责,普通农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 至于不可避免地与骑士领主们的战争,凯瑟琳早有准备。 她的背后站着两位军力强大的公爵――库什公爵达内与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 库什公爵祖上被莱亚人撅了王冠,家族不少人丢了爵位,忍气吞声数百年,从他祖爷爷那辈就在筹划起义。 他是凯瑟琳合作的第一人选,因为他性格偏软,比较和蔼,战后利益分配能占便宜。 问题是以他那种妇人之仁,瞻前顾后的性格,不一定能在千河谷的小型内战中胜利。 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虽然是凯瑟琳的闺蜜好友,能一起洗澡的那种,但叫凯瑟琳把千河谷交给她,那还是有些不放心。 因为她对这闺蜜太了解了。 这老姑娘向来心狠手辣,权欲熏心,手下又是一堆穷疯极饿的骑士,属于铁血君主型的。 让她去打千河谷这些窝里横的小卡拉米自然是非常简单的。 但战后的利益分配就是难题了,凯瑟琳这些人只能当下属或走人,没有第二选择。 “能找帝国议会或者王室向那些贵族施压吗?”卡尔烦躁地朝凯瑟琳问道。 “这次只是假模假样地偷偷弄,已经是施压的结果了,如今莱亚王室正在争王位,哪有心思管咱们?”凯瑟琳将文书全部归位完毕,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你去找库什公爵借点人,严防死守,已经修建好的道路和桥梁不被破坏,就算成功。” “咱们商会那几位股东,尤其是南方的那几个银行家,对咱们的近况一直不太满意,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写信来了。” “拖着,有墨莉雅提在,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动我。”凯瑟琳霸气挥手道。 “说起来,最近赫玛石女公爵好像没什么动作啊?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应该去给康斯坦斯大主教施压了。” 耸耸肩,凯瑟琳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这位爷向来我行我素,谁知道她去哪儿了。 说不定她一看形势不对,直接调兵去劫法场都说不定。 米特涅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抽出一张:“在若安大坝的事上,教会的那两位和解了,毕竟千河谷最近闹得确实有点大。” “怎么和解的?” “强尼八世冕下,任命了一名中立派的法兰人作为红衣主教。” “强尼八世会就这么退缩?”凯瑟琳摘下眼镜,长长的睫毛慵懒地扑闪,她拿起了手帕,开始擦拭这副眼镜。 米特涅立刻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们打听过了,他准备自己任命一名强尼派的红衣主教,已经放出风声了。” 将水晶眼镜擦得纤毫毕现,凯瑟琳重新戴上了它:“教廷那边继续打听,花多少钱无所谓,飞流堡也得安排好。 咱们准备一下,很快就要坐船过去,老师那倔脾气,我还是不放心。” ps来不及了兄弟们,今天小加班外加学校有点事,说好的那一章周末双倍补回来,不好意思。 第一百零九章 马德兰怎么有法力了? 第一百零九章马德兰怎么有法力了? 灰白的天空隐隐透出一丝暗蓝色,水杉的缝隙间,还能看到远处湖泊后的起伏群山。 东边的群山后还有高耸的群山与雪山,而西边的群山后则是被山雾模糊了轮廓的天际线。 如果越过西边的群山,就能看到山脚下,被高山切割成一块块的平整河湾地,以及纵横起伏的土坡山丘。 千河谷是西低东高的地势,五个山地郡全在东北边,四个平原郡全在西南。 带着丝丝凉意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间卷入,让霍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在原本的衣服外又加了一件系扣夹袄,脚上更是换上了鹿皮靴子。 用羊皮筏子渡过小河,来到这条僻静小路上后,霍恩等人又星夜兼程走了半天,直到次日清晨才找到一处山坳扎营。 就因为这一次夜行军,整个教皇国接近一半的人都因为感冒倒下了,整个营地内都充斥着药汤的味道。 不过还好,大多数人的病情只持续了三到五天就好了。 到今天,也就是第三天,仅仅只剩一百多人还在生病中,大车中粮食与药材经过损耗,已经空出了位置。 把病号们装在车子里继续前进,完全没问题。 这段时间,霍恩也没闲着,正好天气转凉,他们又从兽化人那里收到了不少兽皮、呢绒和细毛线,干脆便制作起秋冬衣物。 按超大、大、中、小、超小五个标准缝制罩衫长外褂,用以防风。 至于合不合身,腰带系紧点就是了。 给上千人做罩衫,原先的裁缝人手肯定是不足的。 所以霍恩把那些简单的如剪裁一类的活全部交给空闲的人,裁缝们只用处理最难的如缝纫一类的活。 就这么一个小流水线,三天制作了三百套罩衫,霍恩计算过,就是行军途中,每天也能做个四五十套。 站在营地门口,霍恩放眼望去,在这个小小的山坳之中,上百顶帆布帐篷竖立着。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四处巡逻维持秩序,几个孩子拿着木剑和长棍东奔西跑。 让娜坐在一个草棚里,耐心听着几个打官司的乡民讲述案情,两名鼻青脸肿的元老则互相怒视。 在另一角,两个师的近卫军坐在空地上,听着波讷德教导他们霍恩简化后的法兰字母。 法兰语和莱亚语共出一源,字母是通用的,霍恩则是将所有字母都改成能一笔写成的小写字母,方便士兵们学习和练习。 如果不是后有追兵,前路迷茫,这样的场景简直是少有的安详时刻。 霍恩转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批改孩儿军的作业。 帐篷的一角,嘉莉皱着好看的眉毛,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羊骨笛子,时不时地还要吹两下,可除了“嗤嗤”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她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羊骨笛子,像是在研究什么天大的难题。 只希望她能晚点发现那个被霍恩用纸团堵住的孔,这样至少还能安静好一会儿。 霍恩近来对嘉莉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要知道,他们走的小路,一看就是最近几十年修的,但估计有七八年没维护过了。 这条路上,起码到现在为止,霍恩都没有见到那所谓的长毛魔物,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史莱姆。 数量多得惊人! 有谁会在这地方修路呢? 他们修建这条路的目的是什么呢? 嘉莉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呢? 带着无数的疑惑,霍恩继续批改着孩儿军们的作业。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孩儿军们已经能进行简单阅读以及二十以内加减与十以内乘除了。 以后霍恩跑路了,他们有这项本事,虽说不至于能谋生,但被税吏教士或领主欺骗的概率却小很多。 凉意袭来,霍恩知道是有人进入了帐篷,他扭头看去,却是马德兰。 马德兰大病初愈,胡子拉碴,人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三十的年纪,头发便已经花白。 “去弗里克他们的墓前看过了?”霍恩放下孩儿军们的作业,转过身面对着马德兰。 马德兰一边走近,一边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来到霍恩身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再喝过酒了,这还是第一次。 “冕下,我和茜茜兄弟说过了。”马德兰闷声说道,“等抵达贞德堡,我可能想要加入若安党。” “这是你的选择。”霍恩注视着马德兰的眼睛,“但不要为了复仇而复仇,他们的生命有着更重要的意义。” “我知道,我听过您的讲道。”马德兰挤出了一个微笑,“冕下,您有时间来接受我的告解吗?” “随时欢迎。” “嘟――”刺耳如刀割的连续笛声响起,尽管是普通笛子,硬是被嘉莉吹出了奇物的效果。 霍恩和马德兰同时捂住了耳朵。 可连续的嘟嘟声一刻不停,直到嘉莉吹了个爽,吹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 “帕帕,你看我吹得怎么样?” 霍恩勉强笑着竖起大拇指:“如听仙乐耳暂聋。” 左右扫了一眼,霍恩拿起发条小青蛙递给马德兰,低声道:“你拿这个,赶紧把嘉莉引开,让她出去吹去。” 马德兰接过发条小青蛙,走上前,用发条钥匙拧了几下,确认拧紧拧不动了,才递给嘉莉。 嘉莉听话地拿着小青蛙出了帐篷,马德兰一回头,却见霍恩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他。 “冕下,怎么了?”马德兰有些莫名其妙。 霍恩注视着他的手:“刚刚,就是用这双手去拧发条的吗?” “是啊……” “你自己拧的?” “冕下,我有些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马德兰被霍恩的态度弄蒙了。 霍恩却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为了能用这个发条小青蛙多消耗嘉莉这个熊孩子上蹿下跳的旺盛精力,那发条是用山铜铁合金做的。 把她法力消耗得差不多,这样入夜以后,这巨大的玩意儿才不会折腾霍恩或让娜。 尽管是合金,但只靠蛮力的话,恐怕只有骑士才能拧得动。 马德兰是怎么拧得动的? “马德兰,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您在问我的身体吗?”马德兰挠了挠头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突然头晕,刚刚就有点。” 霍恩站起身,拖过来一把椅子:“你先坐着。” 走到帐篷的门口,霍恩和守卫的孩儿军说道:“去,把茜茜兄弟叫来,然后,让他把山铜棒带上。” “好了,你可以开始告解了。”把自己的椅子拖到马德兰的对面,霍恩笑着说,“不过,在告解结束后,我还有个小事,需要你的帮忙。” 第一百一十章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看着马德兰将山铜棒掰得向中间凹陷,茜茜的眉毛也开始向眉心凹陷。 马德兰,怎么突然有法力了? 这法力的量和强度,怎么和茜茜这个老牌魔女眷属都差不多了? 从马德兰手中拿起那根山铜棒,茜茜掰了两下,确认山铜没有问题。 转过身,他叫来孩儿军,把山铜棒递给他们,让他们再去测试几个病好的乡民。 “马德兰,你能试着施展法术吗?”茜茜对着马德兰说道,“你试着,去感受一下体内的法力。” 紧闭双眼,马德兰面容仿佛便秘,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睁开眼:“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茜茜立刻把狐疑的目光望向霍恩,这和霍恩的症状一模一样,空有法力,没有法术。 正常情况下,无法使用法术,是无法判定马德兰魔女眷属的身份,到底来源于让娜还是嘉莉,亦或者霍恩。 因为都有可能,很多魔女眷属一开始法力很弱,也感觉不到法力的存在,用不出法术。 但山铜却证明,马德兰的法力,不仅有,都快赶得上茜茜了。 如果说霍恩的魔女法术其实是法力多的话,那他的眷属们法力也应该多。 这不对上了吗这不是? 这样一想,茜茜顿时觉得营地中的那些病号症状与魔女病非常类似。 咳嗽,皮疹,发烧,但最大的区别在于烈度很低。 大多数人都是低烧,一部分人甚至只是鼻塞和咳嗽,得了病了,不仅能走,还能跑,还能大跳。 他们的魔女病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甚至感觉器官更灵敏了,这还是和霍恩极端类似。 排除掉一切可能,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你小子就是一个魔吧,霍恩! 会不会先前他得的那次魔女病就是比较严重的感冒?被误认为魔女病了? 这是唯一能解释这些神奇现象的原因了。 还没等茜茜从迷茫中摆脱,却又听到了门帘掀起的声音。 “茜茜兄弟。”格兰普文举着山铜棒,一路小跑进入了帐篷,兴奋的叫道,“我去测过了,病好了的乡民十个有九个都有法力了。” “那他们能感受到法力吗?” “不能,一个都感受不到。” 石锤了,茜茜顿时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霍恩的确就是一个男性魔女,或者说魔男。 以此向外延伸,霍恩的魔女病症状轻微,死亡率极小,唯二两个重病号还被大蒜素拉回来了。 那是不是说,霍恩能够批量制造魔女眷属? 只可惜,霍恩的眷属们同样空有法力没有法术,他们的法力不足以支持他们使用斐迪南大弓。 换成小弓也不太可能,因为成本太高了,巫师们不大量配备山铜弓是有原因的。 不是谁都有霍恩的那个法力的量和强度的。 这些眷属说不定只能去当炼金术士了。 不论如何,这同样有巨大的价值,尤其是白山隐修会的收入大头就来源于贩卖炼金产品。 这个霍恩必须得带到黑蛇湾去,茜茜有预感,如果能确认其魔男的身份的话,那对于秘党和目前的魔法发展将会有重大的好处。 “冕下,我有一件事情,等会需要和您单独谈谈。”快步走到霍恩的身边,茜茜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嗯?”霍恩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刚刚看到马德兰掰动山铜棒时,总有一种感觉,一种抓住了什么关键的感觉。 此刻,他没有注意到茜茜的眼神,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山铜棒。 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脑子里,却一直想不出来。 定下心神,霍恩开始从头考量心中的想法。 其实霍恩对山铜这个炼金产品有一个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茜茜的“山铜形变来自法力”是非常粗糙的,甚至是错误的。 如果从能量守恒的角度分析的话,并不是山铜形变会吸取法力,而是法力改变了山铜的材料强度。 在山铜接触法力的瞬间,还没来得及用外力使其形变时,一部分法力就已经进入。 法力的作用是改变了山铜材料的杨氏模量或者宏观一点说,是劲度系数,使其变小,导致材料变软。 当接触且形变时,因为劲度系数的降低,比原先容易造成形变,为了维持这种额外的形变,才需要汲取法力。 形变的动能所转化的弹性势能,按常理来说是比无魔情况下更小的。 因为霍恩用的力就只有那么大。 可当松手时的一瞬间,维持劲度系数变小的法力离开,那么杨氏模量立刻回归正常。 这个时候,弹性势能同样要变大才对。 正常来说,能量必然不可能凭空产生,那这部分的能量从何而来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将法力转化成了这部分弹性势能。 当然,这不是说它所有动能都来自于法力的转化,它自身的弹性同样很重要。 显然可得,山铜其实是法力到弹性势能的单向转化器。 从这个角度来说,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山铜恢复原样,进入静止状态后,多余的法力会变成法术排出。 如果霍恩的法力无法驱动法术的话,那山铜会不会将剩下的法力全部转化成动能? 至少从霍恩第一次使用测试山铜棒的表现来看,真的会这样。 霍恩越思考,越感觉某个想法呼之欲出。 偌大的教皇宫内,此刻雅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放在霍恩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霍恩要思考,在思考什么,其余的人却也不好打扰,只是站在一旁等待。 毕竟这么多有法力的人出现,他们需要霍恩为此事进行定性,安抚民众情绪。 “嘟嘟嘟――” 一阵悠悠而刺耳的笛声从远到近,这倒霉声音,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是嘉莉。 当嘉莉踏入帐篷的那一刻,霍恩像是被闪电劈中,那个呼之欲出的想法马上明了了。 “咚!” 原先安静得可怕的帐篷内传来一声砸桌子的声音,将包括嘉莉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激灵。 霍恩少见地兴奋站起:“我明白了,这太有意思了,这太有意思了。” “冕下,您这是……” “杜瓦隆,去把让娜叫来,我需要她帮我做一个东西,还有雷克多,也叫来。” 茜茜皱起眉:“要做什么?” 在帐篷内来回走动,霍恩神秘地一笑:“成功了再告诉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茜茜手中抓住了未来 “嘎吱……” “嘎吱……” 在水洼中少有的一片空地上,齿轮嘎吱嘎吱咬合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小的土台上,站着几位教皇国的高层,而他们身后的小路上,身穿黑色夹袄的国民们正沿着道路向前步行。 时不时有人停下好奇地望着这边,然后被元老用柳枝啪地抽在了屁股上,小跑着跟上队伍。 “这到底是什么?”茜茜望着杰什卡手中的物品,有些疑惑。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是一根长长的条状物,有点像短矛,但木杆前端并非矛头,而是一个类似喇叭花形状的铁管。 这个条状物大约一米四,大约三分之二是木把,三分之一是前端的铁管。 在铁管和木把的结合处侧面,有一个圆盘形的器皿,上面正插着一个发条钥匙。 此刻,杰什卡将这器物的木把夹在腋下,铁管则放在一个y字形的木支架上。 铁管正对的水杉木上,大约50米的距离,挂着一个1.5毫米厚的钢制甲板,与白枫雇佣兵普遍列装的凡人甲厚度相当。 杰什卡兴致勃勃地伸手,不断地扭动那发条钥匙,而一阵阵齿轮转动之声正从圆盘状的器皿内传出。 “这到底是什么?”茜茜凑过头,低声去问霍恩,“你们搞了两天,就搞出来个这?” “当然,这可是老农对付骑士老爷最有用的武器。”霍恩自信满满地说道,“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什么?” “山铜。” 山铜是个什么东西,茜茜太熟悉了,或许对于霍恩是痛击骑士的利器,可对于这些数量庞大法力低微的眷属来说…… 感觉不如法术。 茜茜则皱起了眉头:“冕下,我得告诉您,关于山铜的实验和利用,我们巫师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山铜的历史已经终结了。” “终结了吗?”霍恩耸了耸肩,“我怎么觉得,才开始啊。” 茜茜还想说话,霍恩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你接着看就知道了。” 大约转动了十圈,杰什卡没有继续再扭动发条匙,而是扭头看向霍恩。 霍恩则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下一秒,杰什卡拔掉了发条匙。 接下来的场景,茜茜此生难忘。 在杰什卡拔掉发条匙的瞬间,一股刺耳仿佛钻入灵魂的尖啸声,从铁管的两侧的气压平衡孔冒出。 “嗡――砰!” 铁管中物体滑动的声音,仿佛雷霆咆哮,紧接着,十数个黑色残影从铁管内射出。 那些黑影刺穿了稀薄的空气,重重打在了挂着钢板的水杉身上,那通天的水杉整个摇了摇,晃下了无数的树叶。 巨大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甚至一旁还在赶路的乡民们被惊得停住了步伐。 马匹恐惧的嘶鸣几乎要盖过茜茜的喃喃自语。 “这,这……不能,啊?” 看到茜茜语无伦次的样子,霍恩非常满意,他示意一旁的黑帽军军士去取那块钢板。 那军士踢翻了拦路的史莱姆,涉水走到了水杉树边上,将挂在上面的钢板取下,兴奋地跑了回来。 “20毫米口径,铁砂石弹,破甲1.5毫米普通钢板,水杉木穿深一寸左右。” 霍恩将那块甲板递给了茜茜。 茫然中,茜茜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块甲板,那板上有七八个凹坑,其中有两个穿透了甲板,打出了喇叭状的开口。 这种板胸甲他不是没有见过,其胸口处的厚度可达2毫米,而边缘处则在1毫米甚至更少。 其胸甲厚度甚至足以抵挡轻型弩箭的直射,自从板甲取代锁子甲流行以来,原先的鹰脚湾十字弩雇佣兵迅速衰落。 要对付这种甲的最好方式,是先用大戟把骑士从马上拉下来,然后用刺剑从板甲缝隙薄弱处插进去,或者使用双手大剑以及战斧强行破甲。 可现在,把钥匙插进圆盒里扭几圈就行了? “这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霍恩从杰什卡手中拿过那发条铳,介绍道:“这个叫发条铳,结构非常简单,由发条盒、铳管、发条匙、铳把、击发杆组成。 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发条盒,发条盒中的发条用山铜合金制成,搭配两个铸造齿轮。 击发杆三分之一在铳管内,三分之二在铳把内,当用发条匙将山铜发条上紧后,再拔出。 发条瞬间转动,带动齿轮,齿轮带动击发杆,推动铁砂石弹发射。” 这就是由于发条的特殊性,干脆用击发杆代替了火药的气体推动。 霍恩就是从那天嘉莉手中的发条小青蛙获得的灵感。 发条机械储能的能量密度其实挺高,而且占据的空间也小,方便携带、更换和发射。 山铜合金发条还有一个极其有用的特质。 正常的发条储能收紧,放能松开。 如果山铜合金发条法力没耗尽,只要它松开到极限,就会又反向转动收缩耗能,再反过来松开,循环往复,直到法力耗尽。 霍恩使用发条铳的时候,都会多拧两圈,这样多余的法力正好能把击发杆拽回原位。 如果以后能找来什么能工巧匠,利用这个功能做出自动枪机,霍恩将会让骑士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马克沁。 “射击频率如何?一次可以发射多少发?”茜茜一句话,瞬间把霍恩从幻想时间拉回了现实。 他苦笑着说道:“大多数眷属,都只能打一发,有几个,如达斯和马德兰就能连续打两发。” “那俩人呢?” “马德兰昨天强行发射了第三发,现在还在昏厥中,达斯用的是初始版本,我们以为都击发杆了,不需要做全封闭式的铳管…… 那个半开放铳管是铸造的,铳管壁上有气泡,我们太兴奋了,忘了用纸包住铁砂和石弹,结果……反正他还活着。” 但他的额头甚至颅骨上将多出一道永世不掉的闪电型疤痕。 “那你呢?”茜茜从霍恩手中接过这个发条铳,眼神中意味不明。 “我大概能连续打十到十五发,如果有人帮忙填装的话,大概五到七秒一发。”霍恩想了想,补充道,“让娜能打五六发,嘉莉昨天试了一次,打了七发。” “产量如何?” “铸造铳管是两瓣合一的,需要让娜手工电焊,工匠刮刀修整铳膛,击发杆要求很高,需要锻造,齿轮是铸造后需要打磨的。” 霍恩摸着下巴:“有让娜在,铸造铁器是很简单的,主要是电焊和工匠部分比较磨人,所以,一条两三支差不多。” “我能试试吗?” 霍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茜茜立刻走上前,在杰什卡的指导下发射了一铳。 可他发射完后,却突然坐在地上,休息了大约三分钟,爬起来又射了一发。 射击完,他步履蹒跚地拎着发条铳,走到了霍恩的身边: “们发射发条铳的效率比我高不少,不应该只能打一发的,你们可以试试两个法子,第一个是冥想法,减少法力浪费,第二个是安神药剂,减轻法力消耗后的……呕……” 茜茜话未说完,便吐了一地,霍恩赶忙上前轻拍他的单薄的背部。 “呕……晕眩感……”茜茜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你给这个起名……呕……” “起名了,齿轮系统和发条系统由工匠安坎研究制作,而击发系统和整铳设计由工匠尼克狄研究制作。” “所以,我将其命名为坎尼狄一型发条步铳。” 抬起头,茜茜握着手中的发条铳,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新的秘党家族崛起。 “你知道你手中握的是什么吗?”霍恩的目光仿佛能穿越密集的林木,越过远方的群山。 “什么?” “你手中抓住的,是未来。” ps偷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个史莱姆中暑了,我们带它去火边 被皮革裹住的小腿在绿萍和水洼中画出一道道涟漪。 在密集的水杉木间,两名头戴檐帽型盔,黑色斗篷下穿着银亮胸甲的士兵,正涉水前行。 也不知道嘉莉这条路是从哪儿找到的,虽然是无人沼泽区,但只要是水杉木的密集区域,就少有暗沟泥潭。 寒意点燃了水杉树叶,却只烧到一半,半黄半绿的枝叶随着秋风簌簌发抖。 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日,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的180里,而距离野蛛林,还有50里。 尽管这一段相对无人沼泽,并没有多少荷默雇佣兵记录的长毛魔物,可一路上,水洼中还是挤着密密麻麻的史莱姆。 本来据说野蛛林地区属于山麓,相对无人沼泽区是更加安全的,可随着距离野蛛林越来越近,魔物却越来越多了。 “哎哟,你看。”科勒曼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骷髅头,“还有人来过这呢。” 望着那骷髅头颅骨上的两个洞眼,威克多皱起眉:“好了,死者为大,放下吧。” 将那骷髅头扔到水里,科勒曼突然伸手在水里拽出一个锈蚀的铁十字架吊坠。 “哟,还是个传教士。”把吊坠塞入布袋,科勒曼背起蠕动的麻袋,跟着威克多继续向前行走。 “听说今天有魔物肉吃?”背着一袋子的史莱姆,科勒曼在及膝的浅水中缓缓迈步。 “昨天马德兰主教两铳打死了一只双头魔物狼。”拿起皮革水袋,威克多喝了一口水,“我问过后勤部了,他们说吃的时候小心点,有些碎铁砂和石子没挑出来。” 科勒曼感慨道:“马德兰大主教不愧是主教啊,圣力都比别人多。” 圣力便是霍恩对乡民们体内法力的定义,来自圣父赐予的力量,专门用来使用神赐驱魔发条铳――坎尼狄。 如威克多和科勒曼这群人,最多只能打一铳就打不动了。 不过据说,练习冥想法后,或许可以多打一铳。 按照霍恩定下的分配规则,谁能打得多,谁就优先分配。 “每次有什么好事,都是近卫军先有,然后才轮到咱们。”科勒曼依旧愤愤不平。 如今教皇国内只有五杆发条铳,近卫军拿了四杆,黑帽军只有一杆,还在杰什卡手上。 威克多却没什么好抱怨的,近卫军的那四名铳手的确都能打两发,很公平,不过他知道科勒曼是听不进去这话的。 “近卫蠢驴!” “好了,别抱怨了,有这时间,还是赶紧把史莱姆送回去,多练习冥想法吧。”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深水区,扶着水杉树,一点点挪到了岸边。 爬上岸,将一麻袋的史莱姆送到后勤部,两人便急匆匆去练习冥想法了。 后勤部的人,则将淡蓝色的史莱姆浸入清水中,泡一晚上才能给霍恩他们送去。 此刻,昨天浸泡的史莱姆基本达到要求,已经被送到茜茜和霍恩那边去了。 茜茜正要教他们制作安神药剂的催化剂。 史莱姆这种生物其实很奇怪,它是少见的看着像魔物,实则不是魔物的生物。 一只史莱姆由胞衣、酸凝胶、史莱姆核三个主要成分组成,当然还有如胃袋器官一类的次要成分。 拿起一把小刀,茜茜开始为他们演示如何处理史莱姆炼金材料,算是霍恩等人的炼金入门课程。 第一步,是将史莱姆放置在铁盆中,用清水和几滴植物油迫使其吐出有害杂物。 第二步,是依次剜除史莱姆的眼点,触点,然后用小刀沿着眼点划开。 接着茜茜揪住史莱姆胞衣提起,像是挖火龙果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内部的酸凝胶和器官从胞衣上割下来。 如果不管的话,史莱姆会继续使用酸凝胶和器官在外层继续制造一层胞衣和复原眼点。 第三步要做的,就是使用搅拌棒,将酸凝胶稀释打散,用漏勺将胃袋、史莱姆核等器官捞出。 剩余的部分过筛后,倾倒苦胆水并加热,加热结束后,会上下分层。 上层部分的半固态凝胶是史莱姆胶,下层部分的清液就是制作砂浆的主要工具史莱姆汁。 史莱姆的其余器官和史莱姆核烘干后碾成粉末,可以作为制作安神药剂的催化剂。 如果把史莱姆核随便丢到沼泽中,那么来年春天,就会得到了一只新的史莱姆。 茜茜一边残忍地肢解着史莱姆,一边还在和霍恩介绍:“在黑蛇湾地区,史莱姆就是如同老鼠的存在,到处都是。 有时甚至会出现魔物史莱姆,每隔两三年都要清理一次,烦不胜烦。” 将一盆酸凝胶倒入大锅中,添柴熬煮,茜茜向他们展示了一下手上的皮革手套: “别忘了,以上操作必须要穿戴皮革手套,史莱姆的酸凝胶具有腐蚀性。 时间短还没什么,时间一长不仅会脱皮,甚至还会严重灼伤。” “好恶心啊。”杜瓦隆一副嫌弃恐惧的模样,“帕帕,我们不会要做这个吧?” “这还恶心呢?你们这的史莱姆才人头大!”茜茜将一盆苦胆水倒入大锅中,不断搅拌的同时,还在吐着苦水,“我们南方的史莱姆有的比牛都大,酸凝胶腐蚀性大得惊人。 我小时候亲眼看到一名女村民跌入了草房大的史莱姆里,没几秒衣服就全烂了。 等我们把她救出来的时候,两眼全瞎,全身灼伤,都毁容了。 史莱姆一直是黑蛇湾人的心腹大患之一,这玩意儿太能活了,杀一批来一批,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你们白山隐修会,不就是靠着卖砂浆赚钱的吗?”让娜在一旁好奇发问道,“史莱姆多还不好吗?” “我们白山隐修会是经销商,我们不生产砂浆,只是砂浆的搬运工,若安党人才是生产商。 再说了,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砂浆需求。 以前百年战争时,需要大量建设城堡和道路,砂浆价格达到历史最高点。 战争结束后没需求了,帝国又发布法令禁止使用砂浆,导致砂浆价格直线下滑。 除此之外,砂浆毕竟是炼金产品,需要炼金术士来操作。 战争结束后,骑士和教士开始对秘党疯狂围剿,我们的炼金术士比先前要少很多。” 就是战争一结束,生产端和需求端同时萎缩就是咯。 这些封建领主们的行为也挺抽象的,不顾经济规律,强行用超凡暴力,唯心地约束民众行为。 解决不了经济问题就解决人,亏得他们是在有超凡存在的世界里,不然早被小贵族裹挟民众暴动推翻了。 就跟那个狗屁《劳工法》一样,很符合霍恩对奇幻世界封建领主的刻板印象。 “好了。”盖上锅盖,茜茜拍拍手,放下了大木勺,“过一会儿放凉,就会自然分层的。” “这史莱姆胞衣怎么处理呢?”提起那半指厚的胞衣,霍恩向着茜茜问道。 “草木灰水洗后,涂上史莱姆汁晾干,质地柔软,但不耐尖锐物体,可以用来做水囊和假胸,我先前的假胸就是用这个做的。” “……” “……再看?!”让娜恼怒地朝着霍恩低吼道。 “我没看你,我就扭头和马德兰说个话而已。” 见气鼓鼓离开的让娜,霍恩无奈地摇了摇脑袋。 普信女,真下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次炼金,猜猜谁没收到邀请? “赞美圣铳圣灵!” “砰!” 枝叶震动,那根臂膀粗细的树枝,居然直接被杰什卡这一铳打得断裂,掉落在水中。 没舍得喝分配的安神药剂,杰什卡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哈库托面前:“如何?” 皱着眉,望着他手里的发条铳,哈库托一言不发地,将目光从那发条铳和远处的树枝上来回转移。 中午的烈阳中,能清晰看到树枝的断口。 差不多15法兰寻的距离,就算是弩箭都只能是射穿,而不是打断。 哈库托怀疑是某种小型弩,不过看杰什卡上弦那么轻松,却不像是弩啊。 “怎么做到的?这又是什么魔鬼玩意儿?” 杰什卡毫不避讳,直接将发条铳递给了哈库托:“自己看。”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发条铳,哈库托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杰什卡。 他居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杰什卡能这么信任他,轻易地就把这么危险且贵重的武器交给他。 真是好兄弟啊。 “举起手来!”哈库托将铳口对准了杰什卡,“解开我的绳索。” 仿佛没听到一般,杰什卡将肘部靠在马车边缘,一副看戏的样子。 “老子数到三,一,二……”一边说着,哈库托一边假装去拧钥匙,可杰什卡还是毫无动作。 “你不怕吗?” 杰什卡撇了撇嘴,从鼻子出了口气:“你大可以试着拧一下。” 哈库托把铳口移开,对着远处的灌木,伸手去拧那发条钥匙。 “嗯,嗯,哼,哼啊啊啊啊!” 一张方脸涨得通红,哈库托的手指上爆出了青筋,脸颊两侧都因为咬紧牙关而鼓起。 发条盒里的齿轮只是发出了咔了一声轻响,哈库托便死活都拧不动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哈库托望着自己粗壮的手指,简直不敢相信。 他还是不信邪,这一次,他学着杰什卡一边拧一边说:“赞美圣铳圣灵!” “咔,咔。” 齿轮只是发出了两下声音,哈库托就又拧不动了。 在这一刻,哈库托感觉举目破败,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意义,他居然输给了杰什卡这个混蛋。 他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不能输给杰什卡,他怕杰什卡过得苦,又怕杰什卡能玩圣铳而他却不行。 “没招了吧?” 杰什卡得意地竖起了一根手指:“首先,它没上弹,就算你能扭动钥匙,都只能发射个屁。” 杰什卡竖起第二个手指:“其次,没有圣力,铳里的圣灵不会听从你命令,产生圣风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哈库托不可置信地叫道,“我比你这个票昌不给钱的混蛋虔诚得多。” “我说了,那次是仙人跳,而且我要你保密的!”脸色瞬间变黑,杰什卡凑上前捂住他的嘴,咬着牙说道。 从哈库托手中夺回这支宝贝发条铳,杰什卡用袖口仔细地擦了擦,“有了这玩意儿,就能远程破骑士老爷的甲了。 我都想好了,下次再遇到骑兵冲击,第一排放长枪兵,第二排放铳兵。 铳兵将发条铳架在长枪兵的肩膀上,发射一发后,第三排上来发射,然后更换长枪,一起发动冲锋。” “哼。”哈库托打了这么多年仗,对武器的了解非常精通,他立刻反击道,“这么强的武器,肯定有限制,得到圣铳承认的人不多吧?” “是不多,七八百个吧。”杰什卡突然弯下腰,把脸向前一凑,“猜猜是谁没得到圣铳承认,哦,是你,你!” 将发条铳背在背上,杰什卡双手食指哈库托缓缓后退,大笑着转身走了,只留下气得浑身发颤的哈库托。 杰什卡的大笑声,从帐篷外隐隐约约传来,让霍恩的动作一滞。 “不,不要,不要停。”茜茜的头发被汗水粘在了嘴角,对着霍恩说道。“你是主术士,你停了,就全完了。” 霍恩连忙收敛心神,继续在脑中冥想提着灯,拄着拐杖的隐者,口中发出粘稠的无意义音调。 根据茜茜所说,咒语只是新手的辅助,说什么不重要,就是霍恩来一段征汀《神曲》中的圣歌《祖德》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用音调烘托一种神秘的氛围,暗示自己的心灵―― 我搞点魔鬼玩意儿啦,做好准备。 霍恩在咒语营造神秘氛围上是老手了,他先前跳大神的时候经常用。 鼠尾草燃烧的悠悠烟雾里,霍恩将手中的霜月草丢入眼前加热的陶罐中。 所谓霜月草,他以为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结果就是打了霜的月草。 月草则是一种常见染料原材料,千河谷到处都是。 随着霜月草、苹果皮等材料一一投入陶罐,最后将史莱姆核与器官研磨成的粉末撒入陶罐。 就这一个瞬间,霍恩顿时感觉到头皮一紧,应该就是法力在注入。 至于茜茜则马上盖上了陶罐的盖子,明明是小火,陶罐内则仿佛爆沸一般,大量的药水从盖子周围流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茜茜才揭开盖子,一股难言的清香味才流淌出来。 “感觉到了吗?”茜茜打了个响指说道,“炼金术士不是主动发起法术,而是催化剂与材料接触时,会作为媒介,吸取周围的法力。” “那要是周围没有法力呢?” “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呗。”茜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得周围的法力浓度到达一定程度才行,你们的冥想就是为了提升周围的法力浓度。” “那药剂师制作药剂也是这样吗?”让娜用手招了招烟气,顿时感觉到一种眼前一清,精神了不少。 霍恩摇了摇头:“他们不需要法力,但大多数有用的药剂都需要圣水圣油。” “这样啊。” “好了。”茜茜指挥几个孩儿军将陶罐里的汁水倒出,用史莱姆水囊装好,“今天的安神药水制作好了,一共六袋,加上昨天的,正好铳手们一人两袋。” 告别了茜茜,霍恩跨上马,继续在行进中练习骑术。 自从走上这条嘉莉推荐的小路以来,这一路还算平静。 除了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到黏糊糊爬一地的史莱姆外,基本没遇到其他困难。 偶尔遇到袭击的魔物,让娜在就是让娜出手,让娜不在,那几个铳手也能顶一顶。 由于发条铳是霰弹铳打的是散弹,所以铳手们每次弄出的魔物肉里老是有碎铁子和石子。 至于让娜,经过霍恩补习了大量电流电压电阻等一系列知识,并做了好几套试题后,对闪电的掌控更上了一个层次。 前天一头魔物豪猪试图袭击他们,结果被让娜电的麻而不腻,一点焦痕都没有,到手就是半熟肉。 霍恩亲自下厨,指导马德兰做了一锅杀猪汤,尽管一股子腥臊味,但还是得到了乡民们的一致好评。 杀猪汤霍恩指导,安神药霍恩制造。 霍恩的地位再次在乡民心中得到了提高,这可是让圣父亲自给他们作弊的真孙子啊。 大家都清楚,那圣力圣铳,只有他们得过病的能用,这不就是圣父下场拉偏架嘛。 那得病,就是身体承受不住神圣的表现啊。 等到达贞德堡,霍恩冕下登基,他们这些门徒是什么地位? 啧啧啧,简直不敢想。 好日子还在前头呢。 相比于乡民们对前路的自信,霍恩却有些忧虑。 随着野蛛林近在眼前,荷默佣兵团传说中的长毛魔物还是没有出现,反倒是普通魔物越来越多了。 按照荷默佣兵团的笔记,应该是离野蛛林越近,魔物越少才对啊。 不过他们走的是小路,和大路情况不一样倒正常。 可这眼看着就要进入野蛛林了,由于没从大路走,他们可没有安全通过野蛛林的路线图啊。 该怎么走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十月二十二日傍晚,霍恩抵达了预定的宿营地。 “前面是哪儿了?”站在马车上,霍恩转头朝着孩儿军问道。 “冕下,前面就是野蛛林了。” 第114章 遇袭! 夜色深了,晚间越发冰凉,连剑蓟草都逐渐收缩了其挺直的绿叶。 在营地中,十辆马车首尾相连护住了营地的两侧。 至于相对空阔的前方和后方,则用尖刺木桩和拒马围起。 在多少次预防袭击和追兵的过程中,乡民们对此熟练无比,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完成这些防护措施。 这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被魔物、野人、野兽化人和野兽袭击的。 巡夜铳手和他的号角手正百无聊赖地在马车围墙边巡逻。 走着走着,巡夜铳手不无感慨地说道:“看看咱们,一个月之前还是农夫呢,我现在都是大将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大将了。”没有发条铳的号角手嫉妒地用眼睛狠狠地剜着那把圣铳,低声说道,“我还是圣小将呢……那是什么?” 看到草丛一动,拿着号角的同伴卫兵立刻警觉起来。 巡夜卫兵则朝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束光线打在灌木丛中,只是看到灰黄的绒毛一闪而过。 “原来是兔子。”巡夜卫兵和号角手立刻松了一口气,把视线转向了别处,光线则跟着移动。 两人放下心来,继续四处巡逻。 和普通士兵不同,巡夜铳手换上了土黄色的罩袍,以免被太暗而被友军误伤。 他的檐帽型圆盔上,安放了一个三指粗细的圆木筒,散发出橙黄色光芒。 每当他把头扭动,都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光柱随着他的脖子转移。 那是一枚安放在圆木筒中的荧石。 这种荧石同样是炼金产物,需要使用魔物骨骼来制作。 这段时间霍恩一行人正好杀了不少魔物,其骨骼就被霍恩制作了十来盏荧石灯。 荧石是一种能缓慢发生炼金反应的骨石,在无光环境中,对法力的要求极低,不需要什么意象都能发光。 当然,要求低只是对于眷属们的法力来说,非巫师还是用不了的。 只需要每隔一两个小时,撒一把石灰粉催化其吸收法力就行。 它的法力消耗,哪怕是法力最微弱的人,几乎都能一口气用到天亮。 唯一且最大的缺点就是光线比较暗,比不上灯火,但总比没有好。 它体积小,时间长,不占手,防雨又防风,光源还十分稳定,所以经常被用作守夜巡逻士兵的照明物。 霍恩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发现,那就是荧石对法力的吸收其实是看距离的。 霍恩隔着五米多远都能点亮荧石,还比正常要亮,而这名铳手非得把它戴在脑门上才有用。 此时,在荧石灯的照耀下,霍恩就坐在一张书桌前,细细描摹着塔罗牌上的图像。 他描摹的,是塔罗牌中的高塔。 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被闪电击毁,塔顶冒出火焰,两个人从坍塌的高塔上跌落。 这是唯一一种和闪电相关的意象,说不定能加强让娜的战力。 按照茜茜的说法,冥想法是一种有效控制法力的方法,哪怕是魔女学了都有很大的裨益。 自从它发明以来,塔罗牌冥想法代替了其他乱七八糟的冥想法。 甚至到最后夺取了冥想法的名字,人们都以为塔罗牌就是唯一的冥想法。 它由传奇巫师蒙杰夫归纳总结。 通过收集和试验,蒙杰夫发掘和总结了十二个最有效的,能调动法力的脑内意象,并按照法力流动的距离和消耗的量给十二个意象定下了顺序。 后续这套冥想法被其他巫师不断打补丁、改进和加入新的,形成了如今稳固的二十二张塔罗牌。 其中魔术师为第一,世界为第二十一,愚者是承接逆转,如衔尾蛇一般,将一阶世界转入二阶魔术师意象,循环往复。 对于巫师们来说,第二代开始,使用法术就需要用冥想意象来精细操控。 到了第五代就彻底不行了,他们的法力驳杂到无法放出法术,只能使用意象冥想,让法力流动起来,方便炼金时被催化剂催化。 如今四大军团练得最多的脑内意象就是愚者,因为它既可以锻炼法力操控,对灵魂的压力还最小。 其实将冥想法教给乡民们,霍恩是有些疑虑的,他肯定是要提铳跑路的。 教了这些乡民冥想法,被当作魔女眷属、魔鬼之子或巫师抓起来怎么办?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他们还真是啊。 可一想到接下来前途未卜,野蛛林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霍恩还是决定教会他们再说。 自己只是承诺在这一程上尽力去保证乡民们安全嘛,他不可能给这群乡民当一辈子保姆。 他们和霍恩一样,无法下意识用出法术,只要小心点,是很难被猎魔人抓包的。 等到达贞德堡后,霍恩还是要继续转进黑蛇湾。 到那时,这群乡民,想留下的人就留下,想跟着他的人……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后还愿意跟他走的话,霍恩也不会拒绝。 以霍恩的估计,这种人应该不会有多少,毕竟他开的可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玩笑。 将高塔的最后一笔画完,霍恩将这一叠高塔画放到一边。 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开始了日常的记录。 那是霍恩从古拉格到现在进行的日记,用作复盘。 刚开始字数还蛮多,到后面,随着境遇的每况愈下,字数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就变成了一本行军笔记。 从后勤调配到侦查路线,从营地管理到行军列阵,怎么走更快?如何防治疾病虫咬?如何处理路线分配?如何确定当前位置? 方方面面,林林总总。 有霍恩踩过的坑,有失败后的尝试,从别人口中听取的经验,他根据前世理论的总结归纳,全在这一本小册子里了。 在前有一千二百条生命,后有超凡骑士的压力下。 霍恩硬生生从原先组织春游都搞不好的人,被逼得能把一千二百人指挥得如臂使指了。 所以说人活着还是需要逼啊。 提起笔,霍恩却陷入了思考,他最近比较顺利,没有踩坑,不知道怎么写。 “嗡――” 浑厚的号角声划破了夜空。 “砰!” “嘶嘶嘶!” 在铳声之后,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异物移动声响起,瞬间,整个营地都苏醒过来。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霍恩惊疑不定地站起。 第二声号角再次响起,可吹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扔下纸笔,霍恩套上胸甲戴上头盔,抓起发条铳和斗篷,便向着帐篷外跑去。 此刻前来报信的孩儿军已经等待在门外,远处的马车间,火把正依次亮起向着事发地点汇集。 “在哪儿?” “砰!”又是一声铳响。 “在哪儿?!” “孟塞大将的区域。” ps这一章是存稿,晚上可能要出去吃饭,但回来应该还能有一章。 放心,我是从来陪吃不陪酒的犟种。 第一百一十五章 蛛,好大的蛛,虎纹蜘蛛 红眼。 六只猩红的眼,如八字展开。 狰狞而清晰的身体,分为胸部和腹部,两只螯牙从滴着苍绿色黏液的嘴中伸出。 在森林浓郁如雾的黑暗中,那猩红的眼睛散发着血红的光。 在荧石灯模糊地照耀下,它暗青色的甲壳闪耀着冰冷如金属的光泽。 那是一只蜘蛛,差不多有一条狗那么大,八只狰狞附着尖刺的长脚从椭圆形的躯体中伸出,牢牢地扎入地面。 相比于正常的蜘蛛而言,它的一对前足覆盖着黄黑相间的绒毛,而剩余的三对步足则非常短粗。 在它两法寻以外,那名号角手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七八个近卫军士兵已经到场,他们举起四米多的长枪列成一个半圆形,可谁都不敢靠太近。 霍恩举起手中的荧石,眼中闪过法力流转的光泽,他手中的荧石立刻大放光芒,逼得那巨蛛又退后了两步。 直到这时,霍恩才发现它的一条步足已经断裂,只是通过几缕血肉连接在身体上。 借着光芒,霍恩走近,看向那名号角手,他的脸色发绿,口角流出粘稠的汁水。 他的胸口处有一个大洞,洞口的血肉居然已是腐烂化的深绿色。 霍恩面色顿时一沉。 达斯手中端着一杆发条铳,面色有些苍白地走来:“冕下小心些。” “情况如何?”霍恩朝着脑缠纱布的达斯问道。 “我们的铳手刚刚放了一铳,灯光太暗,没打中。”达斯拍了拍自己的枪杆,“我又去打了一铳,10法寻,只是打断了它一条腿。” “哥,有魔物吗?”披散着炸毛的头发,让娜光着脚从马车后翻越过来。 见到那只大蜘蛛,让娜立刻伸手,电光则马上开始凝聚。 “先等等。”霍恩叫停了让娜,“让他们先自己处理,有危险了再出手。” 就在直面大蜘蛛的第一线,鲁迪洛焦急万分。 “别怂啊。”鲁迪洛压低了嗓门,“万票还有圣女都来了,都看着咱们呢。” “这是魔物吧?哪儿有这么大的蜘蛛?” “是啊,咱们可没有圣铳,等铳手们来吧,或者圣女殿下也行啊。” 见身边的人都指望着圣女和铳手,鲁迪洛发了狠。 他直接拿起一把长枪,撇开身边的众人大阔步向前迈去。 “哎!”眼看着鲁迪洛向前,剩余的敕令连们不得不跟随上去掩护。 不然依照军法,那可是要打板子的。 摆着冲锋的架势,靠近了那头大蜘蛛,按照日常的训练,鲁迪洛一手持枪尾,一手握枪杆,跨步的同时,一枪朝着大蜘蛛刺去。 锋利的枪尖刺在大蜘蛛的背壳上,发出了金属交击的清脆响声。 长枪收回,那背壳上出现了一个小拇指长的口子。 大蜘蛛浑身抖动了一下。 似乎是被鲁迪洛激怒了,原先摇晃想走的灰黑大蜘蛛发出了恐怖的嘶声。 绿色的汁液扬起,那蜘蛛猛地从地面跃起,跳到了一旁的板栗树上。 身体横置,它仿佛是借力,短粗的步足猛地收缩,整个身体弹簧一般从树干上跳出。 鲁迪洛大喜。 经常冷兵器搏杀的朋友都知道,战场之上是严禁跳跃的。 排除队列因素,但从个人来说,就是因为在半空中无法借力,躲避攻击很困难。 “吭!” 长枪竖起,右腿后撤,鲁迪洛的枪尖正正好好对准它柔软洁白的腹部。 一团粘稠的白色蛛丝迎面而来,喷在鲁迪洛的胸口,直接捆住了他的双手。 鲁迪洛只感觉被铁链锁住了双手,根本挣脱不得。 再抬头,那对螯牙已是近在眼前。 他嚎叫一声,身体猛地侧转,长枪在惯性的带动下,撞在了大蜘蛛的身体上。 半空中的大蜘蛛,被这一撞,撞得偏离了轨道。 扑倒在地,鲁迪洛狼狈地躲开了大蜘蛛粘着毒液的螯牙。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将齿轮转动的拧动声却隐匿在背后。 那大蜘蛛却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它仍然记得,刚刚就是在这声音后,它被打断了一条步足。 六只红目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看去,还是先前那个攻击它的直立大虫子。 故伎重施,那大蜘蛛原地跳起,落在松树干上,七条步足收缩震动,高高跃起。 它跳过了第一线的近卫军,弧线的尽头,却是达斯。 达斯抬起头,仿佛是蔑视一般盯着越来越清楚的猩红眼睛。 明明眼看着就要落到他的头上,可达斯却丝毫不惧。 他等的就是这一下。 举起铳管,伸手拔掉了发条钥匙。 尖啸声从枪管的平衡气压孔中传来,空气剧烈地流动,让原先挺直的青草都弯下了腰。 怒吼着,一团黑影裹着雷鸣声,从铳管中喷出。 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那团黑影扑在了大蜘蛛的头胸。 猩红的蛛眼直接炸裂开,一只螯牙被铁砂兜头打断。 螯牙高高飞起,带着毒液滚落在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停。 铁砂和石弹在击发杆的推动下,划破了空气,钻入了大蜘蛛坚硬的甲壳中,打着旋地向血肉器官里面钻去。 大量的血肉向后泼洒。 其力道是如此之大,将原先前扑的大蜘蛛打得倒飞出去。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地。 痉挛着,它翻身打滚,八脚朝天,时不时抽搐一下。 快一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是死了。 毕竟它被击中时,距离铳口顶多两三米,相当于顶头放,这距离放俩巴奈特都穿死了。 亏得达斯艺高人胆大啊。 霍恩望着那只左摇右晃的蜘蛛尸体:“这应该就是野蛛林的巨蛛了?” “不,不是。”茜茜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应该只是巨蛛类型中普通的小跳蛛,真正的巨蛛,按照笔记里说的,估计得有牛那么大。” “牛那么大?你确定不是魔物吗?” “当然不是,巨蛛的祖先据说是魔物,但他们的超凡肉体遗传了一部分,久而久之,就变成这样了。” 抚摸着下巴,霍恩皱起了眉头。 这些天,一直都是靠着嘉莉边走边回忆来确定路线,要是走错了,被那些巨型蛛围起来,这些人真的够打的吗? 那要不先在这休息两天,多攒几杆发条铳再走? 但再拖几天,好像也增强不了太多的实力,他又不能一天手搓一百杆。 而食物却不多了,霍恩算过带上先前收集的薯根,顶多还能再撑十来天。 浪费太多时间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食物穿越野蛛林了。 必须得让这些士兵克服对魔物,对巨蛛的恐惧啊。 抢关夺桥都不怎么怕,面对巨蛛却怕起来了。 就在霍恩犹豫之时,马德兰才匆匆赶到。 确认了那大蜘蛛已死,马德兰走到近前:“这尸体怎么处理,扔远点吗?就这么放着会引来它的同伴吗?” “扔什么?这可是好东西啊。” 茜茜走上前,拿起小刀,剖开了它的腹部,扯出了一团粘稠的蛛丝,向霍恩展示。 “蛛丝可以用来做绳索,蛛眼可以用作炼金材料,蛛肉可以拿来吃,还是鸡肉味的,烤一烤,嘎嘣脆。” “呕……”马德兰忍不住吐了出来,“这也太臭了。” 闻到那臭味,霍恩挥着手道:“整得怪恶心人的,要不算了吧。” “内脏用史莱姆清理就行,有价值的材料可以拆下来带走,放到黑市里能卖不少钱哦。” “马德兰,你来处理。” “我?”马德兰用食指指向了自己。 霍恩捂着鼻子快速离开:“就你了。” 告别了茜茜和马德兰,霍恩并没有回帐篷,而是拉上达斯,朝着兵营区走去。 果不其然,在半路上遇到了垂头丧气往回走的鲁迪洛。 拍拍手,一旁的达斯立刻将一杆发条铳递上。 “鲁迪洛!” 鲁迪洛一回头,却见一个长条形的东西丢来,他下意识地接住,却被重量差点拉倒。 低头看去,却是他心心念念的发条铳。 “的了,你的勇气配得上一杆圣铳。”霍恩上前,替他抚平了斗篷的褶皱,“我明天早上会通报你的事迹的。” ps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行火炮装甲战车 草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叶茎断裂的咔嚓声。 细长如丝的草叶拂过小腿,像是大地上长满了绿毛。 眼前的道路越来越狭窄,两侧高耸的林木遮挡了视线,路边的岩石上爬满了青苔。 静悄悄的森林,安静得好像夜晚,连野兽鸟禽的叫声都不见了。 根据嘉莉的回忆以及孩儿军们的侦察,霍恩等人沿着若有若无的道路缓缓向前。 霍恩能感觉到道路越来越陡,原先横着流淌的小溪,都逐渐竖着流淌。 这应该是进入山麓了,野蛛林就是附着在这片山麓上。 野蛛林里的树木以杉树、木、桐叶槭为主,偶尔还能看到山毛榉和松树。 头戴黑帽黑巾的教皇国国民们,正走在他们惊险旅途的最后一段道路上。 太过安静的森林,让霍恩不免有些焦虑。 前天的那只跳蛛,仿佛又跳到了他的面前。 经过这段路比先前都闲适且安静,他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经过思考后,霍恩还是决定继续前行,但为了预防那些可怕巨蛛的袭击,他还是对军队进行了调整。 原先那种把发条铳零散分配的法子还是太浪费了。 如今教皇国一共十一把发条铳,其中十杆,被霍恩分配给了十个装甲战车旅,每个旅共持一杆。 原先的发条铳手们,全部被抽调进入了由教皇冕下的直属的神圣装甲师。 整个神圣装甲师同样从两大军团内抽调精英和汰撤了部分人员,进行了临时性的改组。 神圣装甲师内的所有敕令连都是至少打一发后不会晕倒的士兵。 如此一来,发条铳手们就集中了起来。 神圣装甲师不再是六个连一个旅的小编制,改成了十个连一个旅的大编制。 整个神圣装甲师一共十个旅,每个旅共享一杆发条铳,平时由旅长保管。 战斗时,分为一主一次两名铳手,当主铳手发射后,会进入施法后摇的僵直状态,次铳手就负责填装弹药。 当主铳手打完预定的两发,那么副铳手则上前发射,而主铳手负责装填。 其余的敕令连们将会作为护卫,保证圣铳手们的安全。 当主副两位铳手打完,剩下的人要依次顶上继续发射。 那么一辆装甲战车的配置则是,主副两位铳手,一般是旅长和旅内法力二发的士兵,他们负责持盾牌和短剑。 两位连枷手负责攻击近距单位,四名位长矛手负责攻击中距离单位,两名投矛手负责投掷短矛掩护铳手和圣铳打完后的远程进攻。 至于马车之间,以及马车本身的安全,还是由黑帽军和近卫军来负责。 由于没有太多弹药和齿轮供他们练习,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只能拿着木棍假装发条铳来练。 经过昨天一次令霍恩肉疼的实战演练,两名主副铳手的发射频率达到了约二十秒一次,其余普通士兵也能做到三十秒一次。 一辆装甲战车的火力大约是七分钟十四发,发射频率是一分钟两发。 由于坎尼狄是霰弹枪类型,所以杀伤范围是扇形,大概能勉强覆盖战车车身的三分之一。 倒不是霍恩不想做成单发枪,一次一发子弹。 但问题是,他们的打造工艺同样不过关,让娜电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把细枪管焊死。 既然打不准,那就只能多放点石子铁砂打范围伤害了。 又是一日平安无事地前进,霍恩等人终于到达了宿营地。 站在马车顶上,霍恩朝着四周张望,他才到这里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处山地空地,山泉水从左侧的高山上流下,地面平整,能明显看出道路和人为砍伐的痕迹。 这不过是野蛛林里常见的一景,不常见的,是坐落在山丘上,于树林中隐隐露出一角的修道院。 是的,在这危险的野猪林中,居然有一座废弃的修道院。 谁会到这里来修建修道院呢? 霍恩立刻找来了侦察的孩儿军:“那边的修道院,你去看过了吗?” “没有,看着近,其实挺远的。”杜瓦隆摇头道。 一旁的勒内则出声说道:“我倒是想过去看看,可是那里有一条很急的河流,也没有桥,只能作罢。” “这附近还是没有巨蛛吗?” 两名孩儿军领袖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 “别说巨蛛了,一开始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兔子田鼠一类的野兽,现在连只野鸟都不怎么能看见了。” 霍恩皱起了眉头,心中的不安越发炽烈。 要不然,连夜赶路? 他抬头看了一眼灰白的天空,今天没有太阳,估计晚上也不会有月光。 前路未卜,趁夜色赶路,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低头平视前方,整个营地已经基本扎好,由于左侧是陡峭的山壁,所以十辆大车只是在右侧列成了弧线。 大车与大车之间则放下了尖刺木桩,大车一侧的皮革橡木板也被拉起。 人站在车斗中,皮革木板正好遮住人的胸口下沿。 左侧的山崖虽然光秃秃的,巨蛛大概率不会从这边进攻,可霍恩还是留了心,在右侧放下了拒马。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增加了两倍的巡夜守卫和哨兵,霍恩这才稍微安下心。 黑色如墨水般浸染了天空,灰淡的光线渐渐隐没在群山背后。 一团团篝火在营地中亮起。 篝火前的乡民们捧起缀着辣椒片的米果糊,啃着咸鱼,还在有说有笑地谈着教廷笑话。 “宗教裁判所中的死刑犯问新来的判了什么罚,新人说火刑,死刑犯们问你是巫师吗? 他说不是,我是无辜的,死刑犯们立刻大喊:别撒谎了,无辜的凡人只会被判处绞刑。” “哈哈哈哈。” “你听过那个笑话吗……” 粗狂的笑声盘旋在这山道之中,配上温暖的篝火,居然让原先安静的夜空热闹了不少。 晚祷时后,按照《横睡教法》与《教皇国军法》,他们该去睡觉休息了。 在元老们叫喊与军官们的哨子声中,士兵与居民分流,一方走向靠近马车的营地,一方则就地返回帆布帐篷。 篝火又一次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整个营地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与沉寂。 可霍恩躺在帐篷中,翻来覆去,直到午夜都睡不着。 他干脆披上斗篷,拿起荧石灯,来到了外面。 巡夜的卫兵们仍在恪尽职守地四处巡查,见到霍恩出现,他们立刻点头捶胸致意。 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别出声,霍恩又将整个营地绕了一遍,才心事重重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哥,也睡不着?” 霍恩一惊,转过身,却见是让娜。 她拄着自己的战旗,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起马尾,笑吟吟地看着他。 霍恩同样微笑起来:“是啊,我到处逛逛,这一路太安……” 话说一半,霍恩用余光却看到灌木丛在摇动。 跳蛛?! “让娜!”霍恩大吼道。 尽管只有一个单词,可经过这么多次的战斗,对霍恩喊自己时不同的音调代表了什么意思,让娜早已十分熟悉。 她轻巧地侧过身,像是转身后摆拳一般,一团刺眼的电光亮起,重重打在那蜘蛛的甲壳上。 闪电贯穿了那跳蛛的甲壳,它重重摔落在地,八只步足摩擦甲壳,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吱吱声。 让娜立刻又补了一道闪电。 浓郁的肌肉香气缓缓飘起,那跳蛛才逐渐不动了。 用战旗给那跳蛛补了第二刀,让娜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有这一只,哥,你没事吧。” 霍恩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 夜风吹拂过山林,在原先的安静中,霍恩却听到了奇异的沙沙声。 那不是树叶在摇动夜风,而是大地的绿色绒毛在摩擦什么高速移动的东西。 “不对,不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荧石灯,霍恩将一把石灰粉撒到荧石灯上,向着林地中扔去。 荧石灯立刻大放光芒,它照在灌木后,树林中,无数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逐渐亮起。 从左边到右边,视野所及全都是红色的蛛眼,入耳的,全是甲壳的摩擦声。 当被光芒找到时,他们偶尔会向后退却一两步,或躁动不安地晃动身体。 那到底是多少只?上百,还是上千? 螯牙不断开合,流下苍绿色的毒液。 这一刻,霍恩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吹号,快,吹号!” ps还有一章,查资料查入迷了,整的稍微有点晚。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响彻夜空的号角声,仿佛将粘稠的云层都震得抖动起来。 “呜呜呜――” 原先就睡在马车,哦不,装甲战车附近乃至装甲战车中的圣铳连们立即跳起,披上胸甲,戴上头盔。 他们从帐篷中鱼贯而出,草叶在脚步声中震动着。 圣铳连们熟练地跳入战车,拿起武器,在事先演练过的位置站好,早于所有人来到战车上就位。 其余的黑帽军和近卫军则在哨声中集合列队,朝着马车方向跑去。 在一阵拆卸组装声中,所有的战车上都升起了高高的厚实木墙。 那橡木装甲和下方的车斗连接在一起,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三米多高,跳蛛顶多跳一人高,无法越过。 可对于车斗内的士兵却正好到胸口处。 车厢下方和车轮处的一些缝隙,则用麻袋装着的泥土堵上,防止跳蛛们从下方钻过来。 至于大车之间,则插下了尖刺木桩,防止跳蛛爬过。 两名持着半人高大黑木盾的壮实士兵堵在那里,大盾的后面,四根长枪或长矛探出,斜斜指向半空。 铳手们将发条铳架在橡木装甲的缺口上,辅铳手则立刻拿起一包石弹和铁砂塞入铳口。 身边的连枷手和长枪手都一一拿起武器,按照原先的位置站好。 高高举起火把与荧石灯,将一切都照得亮亮堂堂。 连接大车的铁链晃动着,又逐渐平稳,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 在忙碌结束后,营地上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好像再没其他声音,不管是敕令连或圣铳连的手上都开始沁出一些汗水。 风将火把上的火焰拉扯得左摇右晃,它穿过盔甲、头盔和马车的缝隙,将松脂味与油脂味传入森林。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着。 一切微小的声音都会放大无数倍,包括远处山泉流动的水声和耳边同伴吞咽口水的声音。 林子好安静啊,周围也没有嘈杂的鸟雀,和黑骨沼泽差别真大。 号角声中,巨蛛们同样在躁动。 它们步足在地面烦躁地划动,身体横着左右晃动,时不时向前一两步,又时不时向后一两步。 可它们依旧没有进攻,仿佛在等待什么。 奇异的耳鸣声,让霍恩和让娜都捂住了耳朵,唯有一身板甲从头到脚的嘉莉皱起了眉头。 可其余的乡民们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牢牢地注视前方。 “来了!”不知是谁高喊道。 地面震动起来,草木齐齐晃动,猩红的蛛眼从黑暗中爬行到灯光下。 它们并没有一股脑涌上来,好像知道那样只会互相干扰。 “上发条。”霍恩大声吼道。 阵地之上,齿轮转动的咔吱咔吱声不绝于耳。 “稳住,不要动!”霍恩站在尖刺木桩和大盾的后面大吼道,“听我指挥!” 二十法寻,十法寻,五法寻…… 在数百只跳蛛大军中,十来只跳蛛排头兵猛然蹦起。 “放!” 在一片爆鸣声中,十杆发条铳的前端爆出了一团黑影,上百发碎弹子从铳管中迸射而出,四散而去。 立刻就有四五只跳蛛尖叫着被石子与铁砂轰碎了脑袋,恶臭的腥气旋风般爆散开。 还有两三只则在长枪和连枷的挥舞下被打落在地,甲壳碎裂,吱哇乱叫。 一时之间,满地都是仰面抽搐挣扎的跳蛛们。 橡木装甲板上发出嘭嘭的撞击声,剩余的跳蛛全部都撞在了竖起的木墙上。 一只跳蛛运气好,一只步足扒住了装甲板的边缘,它刚要用力,一把短剑便直接挥下,剁断了那只步足。 “装填。”鲁迪洛朝着一旁的投矛手喊道,如果辅铳手来不及装填,第一顺位就是一旁的投矛手。 那投矛手立即俯身,捡起地上铁砂石弹纸包塞入了铳管中,并用木棍将击发杆和石弹一起捅回去。 “闪开!”鲁迪洛怒吼着,移开了铳管,拔掉了发条钥匙,一团黑影扑出,将高高跳起到天空的跳蛛打落在地。 鲁迪洛一阵晕眩,他咬着牙让开了位置,辅铳手立刻补位,开始拧动发条匙。 拿起安神药剂,仰头一饮而尽,晕眩感顿时少了不少。 咳嗽一声,鲁迪洛敲了敲胸口,拔出短剑又站到了前列,一剑刺穿了一只跳蛛的腹部。 在他身侧的连接处,两名大盾兵脸色铁青,盾牌上不停地传来嘭嘭的撞击声。 “别怂啊。”威克多前刺长枪,将一只跳蛛打落,“别忘了鲁迪洛,那个幸运的小子。 谁杀的巨蛛多,谁就能优先有圣铳啊!” 装甲战车如长城,那些跳跃而来的跳蛛则如怪物,不断地撞向战车的装甲板。 跳蛛的惨嚎声,军官的号令声,连枷打碎甲壳的闷响,都被此起彼伏的铳响给压下。 连接战车的锁链哗啦直响,马车下的车轮车轴则发出了断裂的哀嚎。 战线上的厮杀比每个人预想的都要激烈。 “快看,那是什么?” 当看清这句话所指的生物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地窒息。 碾过了灌木丛,一只比牛还要大的青灰色巨蛛昂起了上肢。 小臂粗细的螯牙不断在嘴前碰撞着,仿佛两把长剑在摩擦。 它这是在向霍恩这群人示威。 一道闪电顺着他的嘴巴扑了进去,直接将其螯牙劈得裂开,挂在嘴边。 牛蛛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它仇恨的眼睛立刻盯上了让娜。 迈开八条比大腿都粗的步足,泥浪翻滚,牛蛛直直地朝着让娜冲去。 更加耀眼的电光从让娜体表升起,周围的士兵都不得不避让开,因为他们的头发已经根根竖立。 剧烈的电光闪动,划破夜空,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些小跳蛛都发出痛苦的吱吱声。 电光过后,牛蛛趴伏在地面上,可尸体却仍在地上滑行,在泥地翻出了一条巴掌深的壕沟。 战斗到现在,让娜的脑门上第一次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巨蛛到底是哪儿来的? 霍恩能看到,远处的山林中,还有树木在颤动,那说明还有更多的巨蛛正往这边赶来。 “还有,还有!” “看,看那边,那边还有一只。” 越来越多的牛蛛从森林中涌现,四只,八只,十六只。 他们隐没在黑暗的灌木与树林中,冷漠地注视着这群渺小的直立虫子。 其中最大的一只牛蛛率先发难,再次碾过了灌木丛,朝着马车冲锋而来。 这要是创到了战车上,哪怕是有着橡木板装甲,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 他所瞄准的战车上,士兵们的脸色都渐渐变得苍白。 在此起彼伏的铳声中,霍恩拿起了久违的费迪南大弓。 “抱头卧倒!” 霍恩的声音从威克多身后传来,他立刻照办。 下一秒,仿佛有女妖在近距离尖嚎。 费迪南大弓射出的短矛从威克多的头顶长啸而过,他的衣服被劲风卷起,啪啪直响。 短矛刺破夜空,直直地从牛蛛的胸部戳了进去,血肉打着旋地沿着矛杆向后飞溅。 昂起脑袋,牛蛛发出了尖叫声,它的身体不断地扭曲着,挣扎着,试图摆脱这根长矛。 可它越挣扎,肉体便越撕裂,短矛便越深入,根本挣脱不出。 当威克多再次站起时,那牛蛛已经进入了临死前的抽搐状态。 原先跃跃欲试的牛蛛们在见到两位同伴的惨状后,稍微停住了脚步仿佛在犹豫。 可那奇异的耳鸣声再次响起,其余的跳蛛立马开始了更加疯狂地袭击。 牛蛛们马上继续朝着霍恩等人冲来。 “嘀嘀嘀嘀――” 就在霍恩取过第二支短矛,准备再次发射的时候,奇异而笨拙的笛声不知从何时,开始响起。 那笛声说不上好听,甚至有些刺耳和走音。 可偏偏在这样的笛声之中,原先那若有若无的耳鸣声即刻消融如冰雪。 “这声音是……” 霍恩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是嘉莉。 她全副武装,可手中却拿着一支短笛。 难听走音的曲调从简陋的骨笛中流出,如流水一般填满了这片山道。 霍恩能看清,那不是兽化人的骨笛,而是他先前从杀手兔洞窟中寻得的骨笛。 可神奇的是,难听的笛声之下,那些原先在冲锋跳起的牛蛛和跳蛛,仿佛被下了定身咒,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们好像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原地彷徨了一阵后,这些巨蛛居然开始陆陆续续地向后退去。 “这是……” 霍恩听过,这是多么熟悉的曲调。 自从他遇见嘉莉,他就能经常听到这首歌。 自从嘉莉从兽化人手中得到那支长笛,就一直在练习这首曲子。 此刻,就像是迎接这场盛大的演出,嘉莉用那支奇物骨笛吹起了这首曲子。 她唱过无数遍,霍恩听得耳熟能详的曲子。 “在山的南边,河的旁边,有一座孤儿院……”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蓝色的孤儿们,哦,你们需要小心……” “在绿色的森林里面藏着猎人与魔精,大家一起快快去逃命!” 在身体摩擦树木草叶的沙沙声中,巨蛛们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迎着走来的霍恩,嘉莉扯出了一个笑容:“霍……帕帕,我,想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们聪明又虔诚,他们虔诚又聪明 霍恩一行人走在小路上,向着隐藏在森林中的修道院进发。 按照先前过河的斥候回报,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也看不到巨蛛们的影子。 嘉莉强烈要求去看看,她说,她从黑蛇湾跑到千河谷,就是为了它。 自从嘉莉恢复记忆后,她还一直没有交代自己的来历。 霍恩也没问,尽管两人隔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厚障壁,但他还是满足了嘉莉的要求。 人家是魔女和秘党高层嘛,亲亲不成情义在,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人家提拔。 嘉莉和先前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她先前虽然调皮,可总是透着一股傻里傻气的幼稚劲,就好像是小孩子装进了大人的身体。 可现在的嘉莉,常常敞开的笑口紧紧地抿起,眉毛从原先的内八变成了外八,目光尖锐得可怕。 尽管她仍然尝试装作和以前一样,但总是有一股别扭感。 不只是她,霍恩同样有一种别扭感。 就好像走丢的猫被送回家,所有人都说是同一只,甚至dna检测都是同一只。 可霍恩还是不信,因为没有哪家的猫脑袋上会有个“王”! 这就是嘉莉现在给霍恩的感觉。 “好多魔鬼木啊,他们在这种这个干什么?”茜茜捂着鼻子说道,空气有一股奇特的臭味。 “魔鬼木是什么?” 没等茜茜回答,前面的嘉莉直接介绍道:“魔鬼木就是这种枯骨一样的树,它由内到外全是黑的。 做不了家具,做不了工具,除了占地方,什么用都没有,他们种这些魔鬼木的目的,估计是……到了。” 霍恩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去。 在丛林掩映间,一座坍塌的修道院露出了半边身子。 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残破的屋顶,露出斑驳的墙体。 荒草从石砌地面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 透过残破的窗户,霍恩隐约可以看见废墟内部的模样。 破碎的家具散落一地,角落里摆放着残破的雕像和经文,到处都是蜘蛛网和枯骨。 十几个近卫军率先走入了修道院,四处搜寻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让霍恩进入。 这修道院占地十来亩,分两侧的教堂、花园和僧侣屋舍,从遗迹上看,这里居然还有花圃和浴池。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座倒塌的磨坊,它比正常的磨坊要高大一倍。 “这么大的石磨。”走上前,杜瓦隆用手敲了敲石磨,“这修道院多少人啊,要这么大的石磨。” 勒内上前拍掉了他的手:“别乱摸,小心蹦出来什么。” “蹦出来什么,幽灵吗?” “反正别乱摸,我总感觉这地不对劲。” “废话,一座藏在野蛛林的修道院,管谁都觉得不对劲。” 跟在霍恩身后,两小只叽叽喳喳地向前行进。 霍恩迈步走入教堂,一楼都是死尸,有近卫军在处理,他自己顺着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地面被大量乱七八糟的砖石木头堆满,七八具人骨以及萎缩的跳蛛尸体,散落在灰尘和蛛网中。 走上二楼,勒内与杜瓦隆各带了几个孩儿军去四处查探,霍恩则留在原地。 他捂住口鼻,总感觉眼前的场景透着一股诡异感。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座修道院应该是被迁徙来的巨蛛所摧毁。 “帕帕,你过来。”杜瓦隆兴奋从一个房间中跑出,双脚震起了无数的灰尘。 不由分说,他拽起霍恩的袖子,便向一个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霍恩眼前一片金光,他甚至不得不眯起眼睛,随后又猛然睁大。 那是一个装衣服的箱子,倾倒在地上,箱子中,地上,全是夺目的金币。 满满一大箱,金灿灿的金镑! 如果霍恩没有估计错的话,这里应该有接近2000金镑。 那可是接近2000金镑啊,相当于120斤黄金。 树篱乡一年才小400金镑的赋税,有时候还收不上来,就这一个小房间,装着树篱乡四年还多的赋税。 霍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这还奋斗沉淀个集贸啊,自动拾取了。 你教会是我妈的奴隶,迟早都是我的奴隶,奴隶还敢藏私房钱了? 你们拿2000金镑,一毛都不给我,教会的财产到底是我加拉尔家的,还是们教会家的? 没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 看到这笔钱,霍恩原先阴云密布的心情一扫而光,这还真是意外收获。 这笔钱跑路去诺恩,置办一处产业,买一个庄园,再买个市议员都够了。 这下好日子真在后头了。 “快快快,装起来,充入我的小,咳嗯,充入咱们的圣库。” “太重了,我去喊别人来。”杜瓦隆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去找人来挑钱。 “弄个结实点的袋子,或者找个完好的箱子!” 朝着杜瓦隆的背影吩咐完,霍恩这才有时间,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 塌陷的雕花书架,折断的屮字架,碎裂的黄铜香炉,风化的羊皮纸张…… 还几把挺有情调。 “嘶。” 弯下腰,霍恩再次从废墟中开出了宝箱,一本保存完好的《福音书》,还带注释! 居然没有腐烂,霍恩试着扯了扯,怎么挣都挣不坏。 这纸用的也是好羊皮纸啊,造纸水平比霍恩的文化造纸都高了。 好东西,征收了。 抬头望去,这个房间的顶上有一个大洞。 他估摸着,房间里的两具枯骨以及这些家具,看样子都是从三楼甚至四楼掉下来的。 那上面想来应该是修道院院长的抄写室吧。 勒内没有去管那些钱,仔细地趴在地上,观察着地面的两具枯骨,看了半天,他突然拿起了一个东西。 “冕下,您看。” 隔着勒内的手指,霍恩就感觉这玩意儿熟悉。 等到了自己的手里,他才发现,这不是驱散巨蛛的骨哨吗? 和他从魔兔洞窟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从中断裂了,连开孔的数量都…… 等等,不对啊。 霍恩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本以为,这些修道院是被从远处迁徙来的巨蛛袭击摧毁的。 现在他意识到,这座修道院可能是后于巨蛛到来的。 不然他们要这骨笛做什么? 也就是说,之所以这座修道院会被巨蛛们摧毁和占据,就是因为这根骨哨被折断了。 先前修道院里的人,就是拿着骨哨来安抚附近的巨蛛? 来做什么?保护他们吗?为了什么,防止有人发现他们吗? 他们到底在这做什么? 况且,这种骨哨不是从绿衣魔笛手那里拿到的吗? 要知道,吹奏这玩意儿,可是要法力的! 他们哪儿来的法力?! 霍恩的心脏突突直跳。 “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霍恩厉声道。 在这间倒塌的房间内寻找了一阵,霍恩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铁环戒指。 从指骨来看,应该就是那名矮个的枯骨。 先前的骨笛也是在他手里找到的。 和杜瓦隆等人交代了一声,霍恩拿着那枚戒指,开始对着断壁残垣的房子寻找起来。 没多久,他就在一处平房屋舍的门口,找到了和戒指上差不多的标记。 推开门,霍恩捂着口鼻,挥手驱散飘扬的尘灰,随后便是一愣。 在房间的中央,嘉莉已经坐在那儿了。 “嘉莉,你怎么到这来的?” 她的眼前,是一个一人深的大坑,看嘉莉的指甲,应该是她徒手刨出来的。 大坑前,是好几个核桃木的箱子,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和先前那个大钱箱不同,这里装满了各色的纸张和各种杂物。 “嘉莉?” “帕帕。”手边放着一张羊皮纸,嘉莉扭过头,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尖锐的眼神消失了。 霍恩立刻坐到了嘉莉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大概一年以前,一个巫师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说,他有一个同伴,去偷蓝血葡萄酒的配方了。” 伸手从霍恩的腋下穿过,嘉莉把整张稚嫩的小脸,穿透了那层厚壁障,埋在了霍恩的怀里。 嘴巴对着霍恩的胸膛,嘉莉的声音有些空灵,像是从前的嘉莉和现在的嘉莉一起讲话。 “那人一走,近十四年没有音讯,第十四年的一个月圆之夜,他才通过奇物送出了消息。 那是一枚能传音的金牙,但只能用一次。 他们本以为是配方,可却是一段歌声和一句‘去找若安党’。 他们钻研了八年,没有收获,就把这些送去了若安党,试图拿到赏钱。 我们找到了白山隐修会的占卜向魔女,确定了这里的位置。” 拿起桌子上的羊皮纸,嘉莉递给了霍恩。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们身体里面流淌着小精灵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应该已经死了。 因为如果我没死,我肯定会回来销毁这封羞耻的信的。 你可能想知道我是谁,但我不会告诉你我名字的,干我们这行的都没名字。 好了,既然都知道我是一个死人了,那我就这么跟你对话了。 我就告诉啥呢,就是说啥呢,这么说吧,我可以毫不自谦地说,我从小就很讨厌。 我小时候就爱看人受难,看到有人哭,我就嘎嘎乐。 等我长大了,就爱和地痞流氓们混在一起,直到我的父亲把我逐出了家族。 管他呢,正好我就爱到处流浪,我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就爱偷东西和骗人。 告诉你别不服气,就没有我骗不到手偷不到手的东西! 有一天,我想,偷别的太小气,去偷蓝血葡萄酒的配方吧。 那可是大买卖,市价一瓶22金镑,要是能找到蓝血葡萄酒的配方,我就发了。 于是我找来了几个同伙,我们千方百计,无比幸运地找到了路子。 在杀死几名无辜者后,我通过一名巫师的帮助,冒名顶替一名瞎眼的中年修士,进了这座酿造蓝血葡萄酒的吉姆斯修道院。 这修道院是一座孤儿修道院,外面的人进来了,就不准走。 我当时想,不准走,真是小瞧我了,还从来没有能困住你阿父我的东西。 当时太年轻了,现在想想,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我纵横各个城镇监狱十几年,就这一次算是栽了。 我在这破地方待了十三年,你敢信?我可是风流浪子,在这里待了十三年。 我本该走的,可我还是困在了这里。 我才来的时候,一位圆滚滚的院长接待了我。 他告诉我,这座孤儿修道院里的孤儿,并非真正的孤儿,他们都是从绿衣魔笛手那里被拯救的孩子。 为了排除秘党的间谍,洗清秘党的感染,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去净化,一到时间就会送走他们。 尽管不明白蓝血葡萄酒的酿造和这些小屁孩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老老实实潜伏下来。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老实,我被安排成了这些小屁孩的保姆。 他们真的很烦人,每天闹腾个不停,可我又不能打他们,因为在资料里,我是个温和的修士。 没办法,我只好给他们讲故事,我把自己曾经行骗偷窃的经历讲给他们听。 我管自己叫侠盗罗宾佐,将那些受害人描述成领主骑士。 每次我一讲故事,他们就乖乖坐好,我就能安静一会儿。 到了晚上,他们有些人怕黑,一到夜里就会哭,一个人哭,所有人跟着哭。 我不得不把我的床搬到他们的屋舍内,后来,每到冬天,我的床上挤满了孩子。 为了让他们不要吵闹,我和修道院院长提议,让他们给父母写信。 每年,他们都有一次机会,给父母写信,不识字不要紧,我会代笔。 不过这些信大部分时候,都被丢进了火炉。 他们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我说,快了快了,到时候我驾着马车,走街串巷,翻山越岭,把你们一个一个地都送回家。 他们从来都回不了家,这是在我进入这座修道院的第二年知道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瞎子,我伪装得太好了,可我恨不得自己真是瞎子。 你知道吗?千河谷人很特殊,他们的祖先是血族十二亲王中血杯亲王的直属血奴。 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特殊的血脉,千百年来未曾消磨。 只有他们在发育期时,才有产生不洁之血的可能。 当不洁之血和葡萄酒一起酿造时,就会酿出一种特殊的葡萄酒。 它不仅有着壮阳催秦致幻的功效,还能缓解皱纹和提升骑士呼吸法。 而这种葡萄酒,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蓝血葡萄酒。 不洁之血只有在死前在极度恐惧中才会产生,它蓝汪汪的,渗透在全身血肉之中。 得把这些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用磨盘碾碎,一遍遍过筛,一遍遍蒸馏,才会得到一份蓝血。 一份蓝血需要一个孩子,一份蓝血能酿造一瓶蓝血葡萄酒。 修道院的年产量是70瓶左右,每瓶的出货价是20金镑。 1400金镑,一座小小的修道院的收入,顶得上千河谷地区一个小郡的税收。 我拿到了蓝血葡萄酒的配方,可我却逃不出去。 我是被打晕送进来的,我只知道这里是千河谷,却不知道是哪儿。 从这走出至少要两天,可巨蛛们一到夜晚就开始猎杀修道院外所有活着的人。 每隔一年或者两年的月圆之夜,我就会被关进地下室。 地下室里好安静,我却依旧能听见他们哭嚎着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放在往常,我应该笑的,可我做不到。 我就是一个流氓骗子败家子,你说,我哪儿有这个能力去救这些孩子呢? 他们死就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逃不掉,只能先继续在这待着,一年又一年,我讲着讲到快吐的罗宾佐故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 在他们眼里,那是又新又精彩的故事。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他们的信。 记不清是第几年,我遇到了苔丝。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她和别人不一样。 每次我讲侠盗的故事,她都会问我――为什么侠盗不回家?侠盗的家在哪儿? 有一次我生病了,院长怕传染,把我锁在屋子里。 是她带着其他孩子们,顺着窗棂爬了上来,在窗户口轮流给我唱歌,我的病很快地就好了。 接近月圆之夜前的一天晚上,她偷偷跑到我的房间和我说,她肚子里有小人。 她才十四岁,这座修道院里,除了我外,唯一有着明亮眼睛的男人,就只剩院长。 她说,她想回家看看父母,能不能让侠盗先生送她一程。 我说,太晚了,侠盗先生太累了,过两天再说吧。 苔丝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她才14岁,挺着那么大的肚子,道路的两侧是无数血红的蛛眼,她又怕黑。 她两天走了25里,没有哭,没有蜘蛛咬她,她是流血流死的。 我把她的尸体背回来,放在盛开的花圃中,蝴蝶会停在她的鼻尖上。 她就好像睡着了。 院长和嬷嬷说,怀孕了更好。 我站在门口,从那天晚上,站到了第二天晚上。 我没见到她的尸体,我只看到了一桶桶紫红的葡萄酒。 苔丝是个好孩子,我是个坏人。 我这辈子把无数人骗得家破人亡,偷走了无数人珍爱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家破人亡,所以我才会失去珍爱的东西。 我赎不尽我的罪。 我这辈子骗了所有人,什么好事都没做过,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可是我求求你,说真的,我求求你,看到这封信的人,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求你,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任何人,但是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孩子。 不要做和我一样的混蛋。 和这封信埋在一起的是我收集的证据,我在这鬼地方待了十三年,我记录了792个孩子的名字,父母,籍贯,外形特征,胎记等等。 他们的信,我一直藏着,一共914封,每一封我都倒背如流。 所有死去的孩子,我都试着找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遗物,一共93件,我列了个单子,清清楚楚。 我等待着,等待着有一天能够逃跑,有一天能够将这些公之于众。 我要把他们每个都安全地送回家! 但我得拜托你帮我,因为我做不到,我又要违背誓言了。 你知道吗?一周前,我听到一个消息。 这座修道院在此竖立了五十五年,应该搬迁了,我终于能离开这。 只是我带不走任何东西,因为他们要摧毁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身上的衣服。 所以我只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留给你,我的朋友。 如果你足够有能力的话,请救救这些孩子,这样的修道院不止一座。 如果你和我一样,力有未逮的话,至少,把这些信和遗物还给他们的父母,送他们回家。 我本该走的,可我想,假如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假如这些证据被教会发现,被破坏怎么办? 假如我那些同伙搞明白了我的意思,拿这些证据,去教会领取赏钱和宗教裁判所对他们的追杀怎么办? 别笑,他们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专业的骗子,一个传奇的小偷,我永远做两手准备,万无一失。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这些孩子,来保护这些证据。 这简直不像我该干的事情,愚蠢而不明智。 可这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我有一身肮脏的血,我只求把它们流干,能换来正义。 如果有一天,你做到了我求你的事,请在这为我竖起一块墓碑。 不要刻我的名字,请写―― ‘送你们回家的归途,我走完了’ 如果没有的话,请别这么做,我的孤魂会永远留在人世间,没有我,他们会害怕。” 第一百二十章 去逃避 戴着缺口的手半剑重重斩在了碗口粗的板栗树上,木屑沿着锋刃横飞。 夕阳的光辉从直直的树木间斜落,树影的缝隙间是条条金线,在树木间不断徘徊。 霍恩机械地用手中的手半剑砍着眼前的小树,长剑斫入木头,耳边只有木纤维断裂的喀嚓声。 在他的背后,那座修道院依旧伫立着,弥赛拉的圣像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霍恩的背影。 霍恩看到地上有一道阴影从背后走来。 “柯塞怎么样了?”霍恩头也不抬地问道。 嘉莉停住了脚步:“还好,喝了安神药剂后,情绪稳定多了,不过他现在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给他的那两封信,也一直没拆开。” “咱们这些乡民中,还有被绿衣魔笛手骗走的人的父母吗?” “当然,千河谷人一生都逃不开三件事,交粮、死亡和有亲戚被魔笛手带走,只不过没他们的信。” “除了他,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 “马德兰,茜茜,让娜他们三个知道,其余的普通乡民都不知道。” “噔――” 差不多五厘米的剑尖直接崩飞出去,露出了灰白色的断口。 霍恩愣愣地撤开两步,将手中的手半剑横了过来,剑上代表着“云中雪”的铭文在夕阳光中流辉溢彩。 这是一把别扭到爆炸的剑,它的剑身来自巴奈特,剑鞘来自骑士丹吉,剑柄来自弗里克。 失去了剑尖,它已变成了一把断头剑。 这倒也正常,这么长时间以来,霍恩动辄拿它来砍树挖土,弄得上面全是缺口。 “别砍了,我带来了。” 霍恩转过身,嘉莉手中正提着一块木板。 她轻轻松松地将木板插在了地上。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明明没做到要求的事,还要立墓碑吗?” “这是给那些死在这的孩子的墓。” 霍恩轻笑了一声:“你比之前聪明了好多。” “那是我的妹妹。”嘉莉的影子和墓碑的影子混合在一起,看不清她的脸,“你知道的,魔女有精神病,她就是另外一个我。” 霍恩没有接话,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空白的墓碑。 按照他原本的个性,这个时候应该文青病发作,刻些“这里埋葬着千河谷的孩子”一类的话。 可是他刻不出来,一个字都刻不出来。 “看看,我先前还说,不会再让千河谷人的孩子,死在弗里克他们铺好的前路上。 可现在呢?千河谷人的孩子们,正正好好死在了前路上。” 鼻孔中出着气,霍恩自嘲地大笑起来,笑声游荡在夕阳的金红色光芒中,直至消弭于无形。 他又给人立了碑,这是第三座了, 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后来是一百多人,现在这里埋着的,是成千上万的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霍恩咬紧后牙朝着远处的山林大吼道,“这是什么鬼世界啊!” “世界不向来如此吗?”嘉莉冷静的声音从霍恩身后传来,“你一直愤世嫉俗,我才有些惊讶呢。” “但它可以不是这样。”转过身,霍恩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兴趣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我只能说,我在若安党内部,是顶尖高层之一。” “我要是加入你们若安党那,那两千二的金镑,能买到什么职位?” “不加入白山隐修会了?我看你前几天还在问呢。” “我还是更喜欢你们这个比较卷的赛道,相信我,你们没人卷得过我。”霍恩摸着眼前的墓碑笑道,“这就是老一辈小镇做题家的自信!” “你是一个罕见魔女男,就算没有这两千金镑,你也会被安排一个绝佳的工作,比如……和不同的魔女生孩子。” “……” “别这么看着我,这很正常好吗?”嘉莉冷静地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两个魔女能不能稳定地生出魔女吗?” “那还是算了吧。”霍恩苦笑着摆了摆手,“那两千多金镑,就当是我进入若安党的见面礼了。” “如果你真愿意把它们给我们的话,我保证,每一枚金镑,都会变成刺入教会心脏的短剑。” “那样最好。” 整个修道院不见一个人影,那些巨蛛中午的时候来了一次,又一次被嘉莉使用骨笛吹散。 断壁残垣的角楼,在傍晚带着烟火味的风中摇摇欲坠,远处传来乡民们欢乐的歌声。 “你想要加入若安党,是因为这座修道院对吗?你准备借着若安党起义?” “谁说的,我只是要借你们的势力完成我的霸业。” “别小看我的魔女能力啊。”嘉莉大马金刀地岔开了腿,“其实你心里明明不这么想,对吧?” “你又知道了,你有什么魔女能力?”霍恩转过身,“你的魔女能力不是变身冰巨人吗?” “总比你并肩平躺的时候,都够不到我的脚踝好。” “你这攻击性比以前高多了。”霍恩轻笑了一声,坐到嘉莉身边的树桩上,“那你是真的天生神力咯。” “我生来就有二段呼吸法的肉体,成年的时候就有九段。”嘉莉捏了捏自己的骨头,“这传承自我的母亲,她是一名肉身向的魔女。” “……不是,你,你是茜茜说的那个魔女婴儿?!” 看到霍恩惊讶的脸,嘉莉竖起一根手指:“千百年来唯一有记录的母女同为魔女的特殊情况。” “那你的魔女能力是什么?” “我是心灵向的魔女,我真正的魔女能力,是能偷听人的心声。”嘉莉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缓缓飘动的云。 “还记得我妹妹之前经常问你,你有几张脸吗?那个可和你说的睡前鬼故事无关。”低下头,嘉莉平视霍恩的眼睛。 “问你有几张脸,只是因为你的心声比其他人繁杂得多,就像有好多个人在讲话。 可她听不出来你的,因为太过繁杂,有太多的声音,所有东西都混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现在又能听得到了?” “因为以前你的脑子是一堆人在自说自话,现在是在合唱啊。” 霍恩捂住了自己的扔子:“那你这能力也太逆天了吧?谁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知道。” “逆天?你是说过分吗?其实还好。”嘉莉低下头,看着树桩上的年轮,“我偷听的心声,并不是真的你心里的想法。 而是一种,怎么说,你想法的涟漪,我要做的是通过涟漪,反推出你的心里话。” “行,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做你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 “错,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嘉莉捧住了霍恩的脸:“如果你害怕的话,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望着嘉莉幼稚但认真的脸,霍恩原先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苦笑:“还真是被看透了呢,我都有点怕和你待在一起了。” “我的妹妹很喜欢你,她告诉我―― 你心里有好多的逃避、放弃、理性、背叛和冷血,可是你从来没有成功做到过任何一样。” “你又懂了。”把脑袋从嘉莉手中挪开,霍恩转过身看向远方,“等我加入若安党,我要带着我的圣铳手,我要一统中土,我要自己当皇帝。” 嘉莉缓缓摇了摇头:“敕令骑士的板甲是白晶钢,1法分甲板的强度比得上2法分钢甲,你们的铳哪儿打得穿。” “没关系,我还能研究出更好的。” “大倔驴!”不满地骂了一声,嘉莉站起了身,夕阳穿过她的身躯,在地上拉了好长的影子。 落日的金轮隐藏在山脉之后,风吹动修道院的窗子,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墙壁上。 远方传来嘟嘟的哨声,那是归营的声音。 “这样吧。”站在霍恩的面前,牵起他的手,嘉莉半跪在地上,看着霍恩的眼睛,“我们来做一个约定,我来负责给那些蓝血孤儿报仇,你来负责送他们回家,如何?” “你能办到?” “在你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刚刚好能够做到。” “真的吗?我不信。” “这里也是我的家乡。”嘉莉不满地撅起嘴,“迟早能做到。” “迟早的区别可太大了。” “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嘉莉抬头看向远方的夕阳,“为千河谷的自由而努力的,可远不止我们两个。” ps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加紧写,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飞流堡的情况 帝国历1444年,10月26日,飞流堡。 坐落在伊贝河与瑙安河交界河口的飞流堡,是整个千河谷的水陆运输枢纽和政治中心。 教会在整个千河谷教区的都主教座堂,正是在飞流堡。 在飞流堡外的瓦罗港,则是千河谷第一繁华的港口。 在诸多的商埠、仓库、店铺之中,一座大如城堡的商馆拔地而起,俯瞰着那些小小的房屋。 在宽阔如领主大厅的商馆一楼,坐着来自大陆各地的商人。 有来自诺恩的金器鎏花商人,来自北方熔炉高地的矮人商贩,大冷天身穿背心的西兰商人,甚至还有肤色苍白身穿红衣的血奴商人。 他们大多是来贩卖各种工艺品,所求的则是染料和酒水。 一楼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正带着满身的灰尘,叫嚷着嗓子,大声谈天说地。 “听说高台群山那边,冒出了一个叫托马斯的乱匪,自称是圣孙养子,是圣曾孙子呢。” “别说他们,南芒德前段时间,也冒出一个,名字不知道,自称是圣孙义兄,号称圣孙哥。” “待圣骑一至,这些人必定化为齑粉。” 凯瑟琳听到这些商人的讨论,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段时间,教会为了掩盖失败,对外宣称短毛有十万多人。 在教会和帝国有意无意的动作下,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茬茬的暴民。 这些暴民大多是因为洪水和饥荒逃荒的公簿农,以及大量的流民,甚至还有不少破产的强盗骑士。 既然是短毛同伙,那教会派兵去围剿他们自然是教义无亏。 等把这批人杀光了,土地空出来了,正好从莱亚和法兰那边移民。 千河谷可不像沿海,庄园会被廉价走私粮挤兑破产,当地主还是有利可图的。 这是帝国封建贵族们一直以来的主张。 在以剿代抚和以工代赈之间,他们选择以剿代赈。 凯瑟琳默默地喝了一口葡萄酒,思绪却从眼前的杉木柱子和众人的讨论流淌到了过去。 自从百年战争结束后,充沛的武德出不去,只能内部消化,导致伯爵级的兼并战争非常常见。 由于教会和帝国的拉偏架,导致帝国天兵经常亲自下场,搞得千河谷本地贵族们不是破产就是身死族灭。 千河谷上层贵族族裔分布,由原先的九成库什裔,变成了两成法兰裔,四成莱亚裔,一成诺恩裔。 如今这边的上层贵族们,除了库什公爵达内是正儿八经的千河谷人,其余的基本都是法兰人、莱亚人和诺恩人。 他们眼里哪儿有千河谷的利益。 “稳啦,彻底稳啦!新消息!小池城被攻破了!” “临时市议会解散,八名议员被绞死,临时议长与三名议员潜逃!” “顶真吗?” “教会的公文通报,一眼顶真啊。” “啧啧啧,这小池城可遭老罪喽。” “不一定。”大腹便便的染料商翘着二郎腿,“那小池城背后站着赫玛石女公爵,领地内还有不少诺恩大君们的产业,他们能乱来,但不能抢多了,只能抢一点点。” “为啥?” “那不就给了诺恩大君们介入千河谷的借口了吗?赫玛石女公爵按兵不动,他们才不敢贸然进来。” “估计谈判已经谈好了,孔岱亲王这人我知道,不会不顾大局的。” 这些商人捋起袖子,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葡萄酒流了一桌子,一副天文地理、挥斥方遒的样子。 但凯瑟琳知道,就这几个,能在孔岱亲王面前放出一个屁来,都算他们沟子没夹紧。 她找人抄来了几份简报,对比着研读起来。 果不其然,小池城“掷入地窖”事件已经结束,孔岱亲王快刀斩乱麻,与城内的部分商人和小地主达成谈判协议。 双方里应外合,解除了城市民兵们的武装,孔岱亲王亲自冲阵,杀入教堂,救出了在地窖里啃了一个月萝卜的老主教。 本来还以为他们能再撑几个月呢。 尽管凯瑟琳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失望,米特涅轻声道:“在孔岱亲王的进攻下,他们能坚持这么久,很不错了。” 无奈地苦笑一声,凯瑟琳知道米特涅的话是对的。 凡人哪儿有和超凡对抗的能力,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联系那两位土地贵族。 他们手里的超凡力量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超凡和超凡之间,实力相差不多,打不过可以僵持。 但凡人和超凡之间,打不过就是输。 这些年,凯瑟琳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她甚至亲自去战场考察了敕令骑士们的战斗力。 得出的结果就是,凡人不可能与超凡对抗,多高的组织度都不行。 抛开敕令骑士本身的战斗力不谈,其座下的战马就不是正常马可比的。 他们座下的战马,大多是来自半人马大草的卷耳高地马。 这种战马经过从小的药水饲喂,每匹肩高不低于一米七,成年体重在两千磅以上,差不多就是一吨。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长距离机动效率低比较慢,可他们短距冲锋的巅峰速度可以达到50公里每小时。 这可是在人马具甲的情况下。 骑在他们身上的敕令骑士,每个人都会穿戴重量超过100磅的离谱钢甲。 正常来说,一副盔甲的重量最好不能高于穿戴者体重的三分之一。 在骑士呼吸法的加持下,敕令骑士可以穿戴其体重三分之二重量的盔甲。 一个180磅的敕令骑士,能够穿着120磅的板甲唱跳吟诗,顺带跑个半马才能耗尽体力。 这还是在没有药水和修士赐福的情况下。 这样一个骑士,就是上百个老农一起进攻,都不一定能打破他的盔甲。 更别提他们还骑着能快速移动的战马呢,老农们根本跟不上速度,只能被反复冲杀。 高地马体重2000磅,马铠200磅,全甲敕令骑士300磅,外加武器等杂物,总重达到1.3吨。 当十名敕令骑士冲锋时,差不多相当于一辆防撞梁装着一排刺刀的大运重卡,以每小时50公里的速度创过来。 当然,敕令骑士们是很少直接重骑冲阵的,因为不划算,倒不是人的问题,主要是马的问题。 一匹好的高地战马太昂贵了,有时候,为了防止损伤马匹,敕令骑士们甚至会下马步战。 敕令连正常的作战模式是,炮灰步兵抗线,侍从骑士袭扰,方旗骑士削角,敕令骑士指挥督战外加一锤定音。 如果双方都有超凡,那就是另一套战术了。 但不论如何,对付凡人的话,侍从骑士和方旗骑士这些超凡骑士就够了。 “说起来,茜茜好久没消息了,他不是去高堡那边联络若安党了吗?” “这种事情,不要在这谈。”按下卡尔的手,米特涅低声道。 是啊,高堡可是孔岱亲王的第一站,谁知道茜茜如何了呢? 满怀忧虑,凯瑟琳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这才从行会主楼老板口中等来了消息。 站起身,凯瑟琳并没有回到旅馆,而是来到了一间会客室,一名保罗式发型的中年僧侣正焦急的等待着。 “哦,我亲爱的凯瑟琳女士,我的挚爱,我的……” “好了好了,马屁话稍后再说吧。”尽管语意不善,可从凯瑟琳温润的嗓音说出,却充斥着知性的打趣和几分少女的调皮。 “女士,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帮您找到了……” “他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 “他说他猜得到……”见凯瑟琳眉头皱起,中年僧侣连忙补充,“但他愿意冒这个险,您能一笔勾销他的债务,没把债务卖给讨债人,您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好了,我知道了。” “可信吗?”米特涅低声问道,“咱们还去吗?” 凯瑟琳思虑良久,还是下定了决心:“多做准备吧,不论如何,咱们都得去。 如今这情况,真让老师落到康斯坦斯手里,他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ps总算赶上了。 顺带一提,半人马大草不是错的。 半人马认为草原不是草原,而是一丛大草,他们管矮人的高地叫飞天大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最美好的前途 带着粪便、花香和鱼腥味的风,从地牢的火把中穿过,阴沉的黑暗里,水滴一滴滴掉落。 青苔爬上了原先的石料地面,木底鞋敲击在上面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三名黑袍人,在一名提灯守卫的带路下,来到了一处监牢前。 这里比其他监牢好得多,不仅有书桌和软床,地上也没有老鼠和蟑螂。 在软床上,睡着一个人,他身形干瘦,像是一根枯木上的树枝横在那。 凯瑟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铁栏杆,那睡着的身影纹丝不动。 她又敲了两下,那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老东西,起床!” 凯瑟琳一脚踢在了栏杆上,把栏杆踢得哗哗响,那人才被惊得从床上翻身。 “没看到别人在睡觉吗?”带着起床气,白发老教士怒骂道。 “老师,我们来救你了。” “你大晚上地敲什么敲,有没有素质哦?”那人仿若未闻,还在暴躁输出。 看着床上的白发老教士又要躺下继续睡,凯瑟琳着急地锤了一下墙壁:“老师,是我啊,我来救你了。” “是?” 凯瑟琳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甚至能听到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拳头,硬了。 血压,高了。 每次她和胡安诺交流,都能感觉到寿命会少上许多。 “哦,源赖是你啊。”胡安诺从柜子上拿起水晶眼睛戴上,和戴着眼镜的凯瑟琳小眼瞪大眼瞪大眼瞪小眼。 “又睡不着吗?咳嗯,我听到歌声来自……” “我不需要摇篮曲,你个老不死的到底以为我几岁啊?” “不听摇篮曲吗?那我可不能给你饼干,会长蛀牙的。” “你个日山羊的老东西,我三十了!我不是来找你吃饼干的!” 看着丝毫不听她说话,依旧撅着屁股弯着腰,嘟囔着在柜子里翻来倒去的胡安诺,凯瑟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隔着铁栏杆,她一把揪住了胡安诺的袍子,把他强行拽了过来。 “要吃饼干吗?”隔着栏杆,胡安诺将一盒饼干递到凯瑟琳面前。 抬头看看胡安诺微笑的脸,又低头看看那饼干盒,凯瑟琳赌气地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明天就是异端审判会了。”嘴里含着饼干,凯瑟琳口齿不清地说道。 “会赢哦。”胡安诺一本正经。 “你会赢个鬼啊,那些陪审的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主持审判会的可是康斯坦斯啊。” 胡安诺和康斯坦斯的争端由来已久,不仅仅是因为胡安诺要求教士不还俗的同时,将教会地产还俗。 其中还包括让千河谷人自己担任主教等等一系列让千河谷僧侣们无法接受的条件。 明天的异端审判会来的,可都是本地的僧侣教士,他们大多都是胡安诺的仇敌。 原因很简单,胡安诺是个举报狂魔。 他平均每年给教廷写近百封公开信举报教士们的不法行为。 他甚至将他的公开信,编纂成了一本著名的小册子,叫《一百个主教和八个技女的故事》。 其中记载了很多有关主教们的奇闻轶事。 比如天生神童施宁威诺主教,就任橡花乡主教时刚好七岁,胡安诺在书中极尽所能为其辩解称: 这位七岁的主教是天生神童,别的孩子两岁就会说话了,他就任主教时才第一次说话,这不是神童是什么? 人家担任主教全凭自己的努力,和他出身的法兰贵族豪门蓝牛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比如,出身弗卡家族的雷西特主教当了30年白水堡主教,主持弥撒的次数为零。 他赌钱的时候还把主教冠服和权杖抵押了,只能从赌坊裸奔回家。 胡安诺钦定他为最接近圣父拜恩的人,因为他既裸身还不识字,简直是新时代的亚当。 在这本书中,康斯坦斯大主教因为在家里开技术女子学院,白票完还要收保护费,而光荣上榜。 康斯坦斯大主教因此得到胡安诺授封“飞流鸨大主教”的外号。 基本上千河谷的大大小小的各级僧侣们,就没有不被胡安诺举报揭发过的。 “那群垃圾,你明天看我怎么把他们一一辩倒,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让你去法庭上和法官辩论了?!” 深吸一口气,凯瑟琳压下了高涨的血压,严肃认真地说道: “老师,我知道了一个消息,他们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明天可能就此对你发难。” “什么证据?” “你是不是给什么人送了一把戒尺,上面还用艾尔文写了‘非常好戒酒,爱来自布拉戈’?” “那东西确实是我的,我传教的时候就喜欢送人东西,我现在都随身带着饼干呢。” 凯瑟琳抓住了胡安诺干枯的手:“反正你别承认是你送的,就行了。” 本来以康斯坦斯和胡安诺的私人恩怨,以及胡安诺的地位,再如何,为了避嫌,康斯坦斯都不会真的对他动手的。 但由于莱亚老王前段时间中风,莱亚王国在教会内部的话语权突然减弱。 千河谷又是一片蠢蠢欲动的景象,教会那边授权康斯坦斯,只要他能解决千河谷的问题,就提拔他做红衣主教。 那把从短毛们手中得来的戒尺,就是突破口。 可能它作为证据并不足以定罪,它作为解释却勉强够了。 到了这地步,公仇私恨汇聚在一起,康斯坦斯放手一搏并不是没有可能。 凯瑟琳忧虑的就是这一点,保住胡安诺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那就是我送给别人的,虽然我不记得是谁了。” “你连是谁都不记得,那能叫认识吗?” “你这话说得太伤人家心了。” “要伤心也是你伤人家心好不好,是你把他忘了的。”凯瑟琳不满地拍了拍栏杆,“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 就像康斯坦斯说技院是仆人开的,他老糊涂了,没反应过来。” “不行。”胡安诺摇了摇头,“康斯坦斯可以装成老糊涂,对自己说的话不负责,可我不行。” “为什么?你都70岁,我看你是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我不能让我说过的所有真话,都蒙上阴影。”胡安诺揉着发酸的膝盖,“那些法学家和帝国文官可以说谎,胡乱判案。 可我要是也说谎,谁来替普通人说话呢?” “可是……” “放心吧,会赢的,康斯坦斯向来欺软怕硬,有墨莉雅提在,没关系的。” 隔着栏杆伸出手,胡安诺揉了揉凯瑟琳的脑袋,露出了父亲般的笑容。 向来女强人的凯瑟琳则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粗糙的手心揉乱了她的头发。 “好了,快回去吧,大晚上还不睡觉,嬷嬷该担心了。” “我三十岁了!我不需要每天按时睡觉!” “冷静冷静。”胡安诺举起了双手,一副投降的姿态,“怪不得你都三十了,生气老得快啊。” 热血直冲凯瑟琳的脑门,她如一头猛兽般跳起,低吼着去揪胡安诺的胡子。 胡安诺显然早有准备,向后跳了一步,刚好不被凯瑟琳抓住。 隔着栏杆张牙舞爪了一番,凯瑟琳气冲冲地转过身,抛下一句“再你吗的见”便快步离开。 提着灯,米特涅并未马上离去,他深深地看着胡安诺,胡安诺则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米特涅向胡安诺鞠了一躬,便跟在凯瑟琳身后离开了。 “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待监牢里只剩自己一人,胡安诺声音小得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我要做的也做完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凯瑟琳消失在地牢的尽头,子夜的钟声业已敲响,胡安诺站了一会儿,坐在了自己的桌前。 他从袍子下面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用羊皮纸制成,细细地装订。 这小册子已经被摸得卷了边,泛着淡淡的黄色。 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当头写着“要让治下所有信徒都吃饱饭。――安德罗。” 安德罗是胡安诺青年时的好友,当初他们在长弓市查理大学组建了正字会,有十五个青年教士加入。 他们大多出身底层农民,地位最高的不过是贫穷武装农。 不过和别的教士不同,他们多数受到了若安党的资助,否则上不起大学。 这是他们建立正字会时的记录,上面写着的,是如果他们未来当上了主教,要做的事情。 所以第二页上写着“人人至少得有一双鞋。――戈尔波。” 第三页上写着“富人和贵族应该多收税,农民和市民应该少收些。――德瓦。”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第十四页,第十五页是空白页。 由于胡安诺的拖延症,他一直拖着,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只剩他一个。 拿起笔,胡安诺想了想,在第十五页的空白页上,缓缓写下了最后一行文字。 “黎明的钟声已经敲响,我将点亮最后的夜空。――胡安诺。” 重新躺回那张小床上,胡安诺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突然轻轻哼起了刚刚没唱完的摇篮曲。 “我听到歌声来自遥远的远处, 清脆的笑声如朝阳晨露, 宽阔的道路开满五彩的鲜花, 孩子们追着蝴蝶雀跃欢呼, 啊,最美好的前途! 最美好的前途! 请你不要对我冷酷。 那是要走上一生的路。” ……………… 帝国历1444年,10月27日,晴。 布拉戈修道院院长,德高望重的神学家,胡安诺约思被康斯坦斯大主教审判为异端。 他被铁钩刺穿了琵琶骨,强行绑在火刑柱上,押送到城门口。 在数万民众面前,于烈火中被烧为灰烬。 当这个消息向四周传播开来,蠢蠢欲动的各地乡民市民突兀地安静下来。 死一般地安静,如午夜沉寂。 ps还有一章。 ps2文中教士的奇闻轶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小孩主教是1516年的什未林主教,梅克伦堡家族的马格努斯,就任时时年七岁。 28年不做弥撒的是15世纪的斯特拉斯堡主教,普法尔茨-西门家族的鲁普雷希特。 不识字的是1515年的科隆大主教,赫尔曼冯维德。 家里开技院的是1379年布拉格僧侣团中的僧侣,马特维。 裸奔的是同为布拉格僧侣团的卧龙凤雏,圣约翰教堂的无名神甫。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汗长路的尽头 在库什公爵贞德堡领地的边缘,有一个叫做野猪岭的地方,翻越野猪岭,便是野蛛林。 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仅土地荒芜,还有被巨蛛袭击的风险。 要不是旁边的马约山矿场,几乎没有人居住在附近。 今天,年久失修的野猪岭山道,迎来了一群新的旅人。 碧蓝的天空在峡谷的上方拉出了一条细线,奶白色的云下,几只苍鹰正盘旋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十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在黑色斗篷之下便是银亮的胸甲,腰间的短剑撞击在铁甲上,放出当当的响声。 不少人的身上不仅有红蓝两色的细带,腰间还挂着百衲袋,他们风尘仆仆,就好像打劫了武器库的乞丐。 三个旅的近卫军士兵,他们举着代表了教皇的太阳旗,走在最前列。 后面则是穿着统一灰白色罩袍外褂的教皇国国民,元老们手拿元老藤杖,默默地跟在国民们的身后。 尽管这些人的脚步杂乱,可行进却有一种意外的秩序和齐整。 在他们的身侧,是轱辘转动的车轮,十辆大车上的一侧都挂了橡木皮革板。 这些大车和橡木皮革板上伤痕累累,既有划痕与破洞,还有被液体腐蚀的痕迹。 走在这些马车两侧的士兵们的手中还端着十分奇异的包铁长棍,不知道该拿来做什么用。 尽管野猪岭附近的居民不多,但还是有民兵兄弟会和猎人。 这一路上,经常能看到零散的民兵或猎人从山头两边朝教皇国的车队遥望。 “终于离开野蛛林了,血汗长路已经走完了。”望着眼前越发开阔的谷道,霍恩忍不住地长叹。 让娜望着眼前的长路,同样感慨:“是啊,终于走完了。” 帝国历1444年10月2日出发,到如今10月31日,用时29天,走完了450里路。 一千二百个乡民,一路翻越了高台群山,夺关架桥,骗走围剿的雇佣兵,跑过了国王大道,穿越了黑骨沼泽和野蛛林,终于到达了这里。 前方便是马约山,从马约山小镇向西南再走45里便是贞德堡。 那里便是这趟旅程的终点了。 明明只是29天,霍恩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他甚至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尤其是当他们从狭窄陡峭的山道,来到平缓的平原前。 道路两旁开满了鲜花,鸟雀温柔地鸣叫,既没有追兵,也没有风声鹤唳的危险。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茜茜和嘉莉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霍恩骑在马上,朝着前方的让娜问道。 “暂时还没有。” 一天前,在即将翻越野猪岭前,霍恩便已经派出了茜茜和嘉莉,分别去通知若安党和白山隐修会。 按照传回来的消息和进度,茜茜联系上了白山隐修会,而嘉莉却在身份验证上出了点小问题。 这导致霍恩等人可能需要先在马约山小镇驻扎一晚上,等两人和贞德堡确认好身份,再派人来接。 附近的领主通知过小镇的人了,不过镇民们由于害怕,不愿让霍恩等人进入小镇,只能在镇外扎营。 不要让武装人员进入城镇,是这个世界民众在无数血泪教训中悟出的真理。 霍恩抬起头,望向远方位于山脚的小镇。 小教堂的尖顶角楼正竖立在天空下,山道上,蚂蚁一般的矿工络绎不绝。 他们推着独轮车运送矿石,由山下的冶铁工场变成一块块铁矿石。 在小镇周边的山地上,种满了冶铁药水的原材料。 先在这驻扎一晚上也好,霍恩暗自揣摩。 不然他们贸然跑过去,被当成土匪怎么办? 到了马约山小镇,还能休息和采购一下。 这段时间来,霍恩他们的物资差不多快要耗尽,只剩寥寥无几的粮食。 眼看着快要十一月了,还得再添一点衣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在这得到给养后,将会前往贞德堡,会见库什公爵达内。 在马约小镇,正好还能搜集一下情报。 说实话,霍恩对达内公爵的了解还真不是太深。 不过流民们,包括马德兰和杰什卡都对这位达内公爵很有好感。 “这位达内公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霍恩轻声嘀咕道。 “库什公爵和别的领主不太一样。”听到了霍恩的嘀咕,马德兰笑着介绍道,“由于他的庄园被强占太多,不得不发展工坊来维持……” 听着马德兰的叙述,霍恩则点着头,脑中开始回想起茜茜、马德兰等人的描述。 相比于正常的领主,这位达内公爵的收入大头来自于冶铁和铸造,包括酿酒和各类农副产品。 达内公爵从他爷爷起,就在各地投资和建设工坊与商铺,他的精力基本不放在地产上。 因为他空有公爵之名,却基本没什么地产。 他地产上的农民基本没有什么对他的怨言,因为他是搞分包制的。 他会把田地分包给商人,商人去招募流民,按日结工资来耕地。 当然,劳工要是完不成耕作任务,承包商是不会给钱或者工资减半的。 这导致贞德堡附近有四万多人,其中近三万都是流民劳工。 由于《劳工法》和《逃奴法》的存在,劳工们的薪资安全和人身安全都不太好。 不过达内公爵军力强盛,外加他的特殊地位,治安环境相对不错,让贞德堡这片区域没多少这两个安全问题。 流民劳工在这很少会被土匪和强盗骑士打劫或拐卖,商人的工资不会拖欠太久。 尤其是千河谷人,还能在打官司时得到不少优待。 这基本就是流民们的打工圣地,千河谷的三和人才市场。 可有利必有弊,人力资源比较充沛,劳工工资就普遍比较低。 库什公爵则没法抵抗《逃奴法》,要是流民们的“主人”跑过来,他只能任由捕奴猎人带他们走。 这里基本就成了低保区,流民们吃不上饭或者得了病,就到贞德堡当一段时间的劳工。 他经常因为这一点,被其他领主们嘲讽为流民领主,为贵族社会所排斥。 达内公爵今年35岁了,私生子好几个,至今未能娶到一个符合他地位的贵族妻子。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出嫁,陪嫁是要远高于彩礼的。 可达内拿出了行情两倍的彩礼,依旧没有什么好的贵族女子有意,甚至遇到了好几个假贵族骗子。 就这个行为,还被其他贵族戏称为高价招标。 就从这些言论上看,达内还真算是领主中的一股清流了。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霍恩不会根据传言就盲从,还是要自己考察一番。 这群绿皮虫豸,跟了自己一路,把他们带过来,霍恩自然要安排好他们。 “尊敬的……客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霍恩抬起头,原来是个驼背的壮老头拦在了众人马前。 “你是谁?”达斯拔出短剑拦在这老头面前,“退后!” 看着这些士兵精良的装备和凶悍的气息,驼背老头咽了口口水,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 “我是马约镇的镇长格里高利。” 霍恩骑在马上,朝达斯说道:“让他过来。” “让您受惊了,万分抱歉。” 这个驼背的壮老头,立刻躬身行礼,路过时,不着声色地将两枚第纳尔塞入了达斯百衲袋里。 “我是来迎接你们进入宿营地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矮人哈尔金 “老爷,我们到宿营地了。” 车轮滚滚向前,被清理好的平地等在前方,十来个镇民还在帮忙搬运物资和清理空地。 在空地的中央,是镇长征收的足够1000人三日的钱粮。 马约山矿产的公爵管家笑意盈盈地等在钱粮边,时不时地怒骂镇民们搞快点。 提前到宿营地帮工的镇民们,好奇而畏惧地看着眼前这群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有老有少,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件黑色的衣物。 与常见吵吵嚷嚷的流民不同,这些经过了磨砺的乡民们,总是排着不整齐但有序的队伍。 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行动干净利落,眨眼的工夫,一座营地便瞬间建成。 这是在转进走线途中练出来的经验和技巧,几乎已经下意识成了习惯。 尽管公爵大人的信件里三令五申,说这是一伙他雇来的雇佣兵。 可镇民们却清楚,这哪儿是雇佣军啊,这分明就是一个月前逃入黑骨沼泽的短毛叛党。 大家都不是傻子,不说别的,看看他们的头发和短胡子就知道了。 镇长卑躬屈膝他们见怪不怪了,矿山管家可是公爵大人的身边人,哪有他对雇佣兵卑躬屈膝的? 这同样让镇民们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公爵大人最近以流民的名义接收不少叛党。 该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在小镇居民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中,霍恩放好行李,便带着采买团,向着马约镇而去。 格里高利走在最前边,给霍恩牵马,矿山的公爵管家则陪着假笑,和霍恩闲聊。 从宿营地走了约30分钟,便到达了马约镇。 马约镇其实并不大,人数在800-1000人左右,基本都是矿工和冶铁工。 小镇上的建筑大多都带有烟囱和暖炉,整体上还是土基的木框架结构。 类似于一层是在木制框架里夯土,二层往上就是纯粹的木板墙面。 石头房子,那是骑士老爷才有的东西。 这些房屋一般来说都是两到三层,最上面是横置三角柱形状的阁楼。 就好像是白色长方形鞋盒上,架了一本红色的书。 居民房屋的后面大多是兽栏、铁匠铺、菜园及粪坑。 房屋两侧长方形外墙的灰白墙面上,两根柱子的对角线上安着一块长木板。 建筑技术的原因导致长方形的墙面并不稳固,必须用木板连接对角,形成三角形。 否则一来什么风雪暴雨的,就能吹垮这些屋子。 房子的宽度大约在2法寻到3法寻之间,因为再宽一点,三角形也拉不住。 这些房屋按照家族、亲友、资产和工作划分出一个个小区域,区域内是密集散乱的房屋,区域外则是狭窄的道路。 根据霍恩写出的单子,几名元老和主教在近卫军的护卫下,分散在那些狭窄巷道中。 霍恩和让娜则随着镇长去找铁匠。 先前那把云中雪剑尖断了,毕竟是惯手的武器,如果有可能的话,霍恩还想着能修一下。 雷克多的技术太垃圾,根本处理不了这种级别的矮人工艺。 到了马约镇,霍恩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问,没想到还真有。 “这位矮人是龙眠山脉的拜龙教矮人,手艺绝对是没得挑。” 镇长格里高利一边走,一边还在介绍道。 “我记得你们这不是专司挖矿和冶铁的吗?” 贞德堡名为公爵领地,但实则只有伯爵领那么大,相当于两个乡。 其中和冶铁行业相关的,就是马约镇和灰炉镇,前者负责挖矿和冶炼,后者负责锻造和加工。 “是啊,咱们两个镇是贞德堡铁器行业的两颗明珠,每年可以为公爵大人提供超过4000金镑的收入。” 一想到库什公爵的财富和冶铁,哪怕是公爵的走狗管家便会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听到这话,霍恩忍不住笑了一下。 4000金镑,哪怕按照武器行业的,军用武器最高利润率的来算,那都要卖6000把武器。 不说别的,就这800多人里的300多矿工,绝对挖不出供给6000把军用武器的铁矿石的。 除了这个,不管哪个行会都不会让领主这么做的,行会的背后,同样站着教士和贵族呢。 “这样的矮人工匠,不应该在灰炉镇吗?” “他来这,当然是有原因的,灰炉镇的工匠们有钱好赌,遍地赌坊……正说着,就到了。” 格里高利侧过身,露出了身前的一条巷道。 那名矮人的铁匠铺就坐落在这条细狭的巷道中。 铁匠铺的外墙被药水的黑烟和矿渣的尘灰所笼罩。 门廊顶端挂着一个斑驳的木制招牌,上面镌刻着粗糙的字迹:“布罗克铁匠工坊”。 但此刻,宁静的巷道内却被暴躁的声音填满。 “您看,这就是原因。”格里高利苦笑道。 “哈尔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手臂毛茸茸的壮汉,疯狂地锤着铁匠铺的门。 “欠债还钱!出来!” “准备泼大粪,哈尔金,别怪我没提醒你,晚上的时候不要睡太死!” “都给我让开,贵客来了。”镇长朝他们大吼道。 那讨债人身形一转,便昂起头瞪向霍恩。 “哪个混蛋……” 话头刚起,他便看到了来人身后身穿胸甲的四个士兵,凶悍异常。 霍恩穿着的则是上好的紫红羽缎罩袍,身边是面容姣好的侍女护卫。 在他的身边,是向来老镇长和公爵的矿山管家,两人都是谄媚讨好的神色。 讨债的头领心里马上就是咯噔一下。 “……哪个混蛋叫得这么大声,惊扰了贵族老爷,们担得起责任吗?!” 讨债人的头领,用他毛茸茸的巴掌,一巴掌就将身后的同伴打倒在地。 这边把话圆回来,讨债人那边立刻躬下腰:“老爷,我们是一群可怜的债主,这家人的小儿子,欠了我们一大笔钱……” “我没兴趣听。”霍恩直接打断道,“我来是为了找这家人修补我的骑士剑,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明白,好狗不挡道,我马上就走,马上!”满脸堆着笑容,三名讨债人飞也似地逃开了。 霍恩上前敲了敲门,镇长则大喊道:“布罗克,我带贵客来找你,快开门。” 二楼人影闪过,不一会儿,铁匠铺的门便开了。 迎接他们的是个大约4尺高的男矮人,他穿着丝袍,下身却是麻布裤子,鞋跟还掉了一只。 这年轻矮人手臂脖子和大腿一样粗,红胡子垂在胸前。 他青黑的眼眶中,眼睛灵动地和狐狸一样,这在矮人里可不常见。 “老镇长。”年轻的矮人讨好地笑道。 格里高利直接推着他往里走:“我们是来找你父亲的,快带路。” 名为哈尔金的矮人倒是不恼,引着霍恩等人穿过房屋,向后院走去。 后院中除了菜园和水沟,就是一间宽敞而阴暗的工作室。 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焦味和药水臭味,屋子中央,硕大药缸下,火炉散发着滚滚热浪。 工作室一角的地上,凌乱地堆积着各种大小的铁块、药砖和木炭。 在另一侧,铁制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器和工具,锤子、钳子、尺子等。 一名脑袋大脖子粗的红胡子矮人,正颓唐地坐在铁砧前,汗水浸湿了他沾满锈迹和烧焦痕迹的粗布工作衣。 他双手粗糙,被岁月锻造和磨砺得如同铁石一般坚固。 见到老镇长来了,他不打招呼,只是沉闷地坐在那里。 老镇长上前说明了来意,并将霍恩的云中雪递了过去。 拔出云中雪观察了半晌,矮人布罗克闷着声音摇头:“这个我修复不了。” 镇长马上急切地问道:“怎么会修复不了呢?这可是你们矮人的工艺啊。” “我能修,但我修不了。”布罗克看着满脸青肿的儿子,“我老了,这边也不太平了,我后天就要出发回老家了,这把剑想要修好,至少得十天。” “老爹,我不回龙眠山脉,那里除了酒馆啥都没有。”年轻的矮人急切地说道。 抓起锤子朝着哈尔金丢了过去,布罗克罕见地发怒道:“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讨债人天天上门,不回龙眠山脉,留在这等着被卖去血肉王庭吗?” 狼狈地躲过锤子,哈尔金同样是经典矮人倔性格:“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老爹,我在烙岩城搞到了几个好宝贝。 落在那几个手里一定会压价,还是还不上债,我去当铺,一定能当出高价。” “你现在一出门,就要被讨债人抓,你到哪儿去当?” 那哈尔金眼神骨碌碌一转,就把视线放到了霍恩身上,他转身就跪倒在霍恩的脚下: “贵族老爷,您雇佣我做向导吧,一分钱不要。 我带着您去贞德堡,这片我熟得可怕,哪家流莺人美价廉,哪家赌坊有意思,我脑子里有本书呢。 您把剑留这,我老爹不走,就待在这专门给您修剑,修理费材料费,一分不用出。” “小畜生!”布罗克一只铁手拎住了哈尔金的领子,向后揪着,“矮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许跪。” 被勒住了脖子,哈尔金还在挣扎: “我老爹还能倒贴……倒贴一把好剑或战斧,以后您再来打七折……” 十天吗? 霍恩在贞德堡最晚就是11月中旬走。 这也不是一件太麻烦的事,霍恩懒得多波折。 并没有理会哈尔金,他看着布罗克的眼睛:“如果我把他送到贞德堡,你能留在这给我修剑吗?” “我……”布罗克刚想拒绝,见到儿子恳求的神色,终究是犹豫起来。 思虑再三,他把哈尔金重重摔在地上,还是松了口:“我帮您修,修理费和材料费我也不要您的,您把这小混账带走就行。” “不愧是我的老爹,身上有不少我的优良品……诶诶诶,我不说了,不说了……” ps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你也…… “您看,此处是下马坡,因为这里原先地形很陡,不下马很容易摔跤。” “这里往前10里便到达贞德堡了,前方是灰炉镇,我得躲一躲。” 一路上,哈尔金欢快地边走边说,格兰普文告诉霍恩,他从未见过一个矮人这么能说话。 在农田山坡包裹的道路上,一条黑色的长龙缓缓向前,引得不少耕地的流民劳工抬起头好奇地张望。 工头们的长鞭与喝骂则跟随而至。 大地被一片金黄色的秋叶覆盖,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金币般洒落于地面。 霍恩他们的左侧还是山峰,右侧就已经变成了看不到头的平原,只有在云雾缥缈间,才能看到青山的残影。 经过一天的步行,在11月2日的中午,霍恩终于到达了预定的地点。 长龙般的教皇国车队,驻扎在路边,等待库什公爵达内的特使到来。 联络完白山隐修会的茜茜成功归队,而嘉莉只是昨晚露了一下面,说是遇到点困难便又消失了。 坐在路边的树桩上,看着嬉戏打闹的乡民们,霍恩心情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那些紧张的日子过去,他面前的是一条坦途。 霍恩差不多想通了,按照目前的情况,他那套和平崛起的套路已经行不通了。 至于那些蓝血孤儿,霍恩想好了,先把他们的信和消息,传给他们的家人,送他们回家。 至于教会的所作所为和无名人的托付,霍恩做了三个打算。 第一个是嘉莉,从种种情况来看,她的确是秘党高层,秘党生来和教会不对付,这些证据正好是武器。 第二个是达内公爵,以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的屁股起码还是坐在千河谷人这边的。 对于图谋独立的达内公爵,这些证据是最好的起义理由。 要知道,很少有千河谷人没有经历过子女被绿衣魔笛手引走的。 第三个打算自然是霍恩自己,如果前两者都没做到的话,那就轮到他打教会了。 达内是短期,嘉莉是中期,等他们都没能做到时,充分发育的霍恩应该便已拿起发条马克沁了。 霍恩问过了,只要能确定自己魔女的身份,就立刻能获得一个小镇作为魔女属地。 这不就进入霍恩熟悉的种地环节了吗? 他自信能成为大人物,但那也需要时间,需要发育。 毕竟他这1200人能干什么? 说是四大军团,可也就打一打同为乌合之众的山地雇佣兵团。 对上哈库托带领的白枫佣兵,不照样没什么办法。 不能像那些村民一样,光靠着想象和决心就觉得天下无敌了。 物质基础不能忽视啊。 如果没有发条科技的话,霍恩原先那条走城市路线,和平崛起的道路是最优解。 打不过就加入嘛。 可他有庞大的法力和发条铳了,从秘党开始慢慢向前,就变成了不错的道路。 他有着绝不与教会媾和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得先有一块根据地慢慢发展才行,像这样四处逃跑不是办法。 至于那些乡民,霍恩还在头疼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才好呢。 “您一定是霍恩阁下吧。”温和的男声响起,打断了霍恩的思考。 听那人居然直呼霍恩之名,周围的近卫军士兵立刻对其怒目而视。 在大约3法寻开外,一名穿着紫色阔袖衫,绿色羊毛紧身裤的男子正礼貌地朝着霍恩行礼。 “你是公爵阁下的特使?” 男子立刻转着手腕,抚胸撤步弯腰行礼:“正是希班家的卡斯蒂洛尔,如若您想,请称呼我为卡斯蒂就行。” 经过双方的确认身份无误,两人一番寒暄,终于进入了正题。 “我什么时候能见达内公爵?”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您,公爵大人如今不在贞德堡。” “不在贞德堡?”霍恩皱起了眉毛,“那这段时间……” “请放心。”穿着辣眼睛紧身裤的卡斯蒂笑道,“我是公爵大人最信任的廷臣,我知道所有事,您这边也是我安排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霍恩是不会贸然把手中的证据交给别人的,他一定要亲手交给达内公爵。 “我们对外的说法是,公爵大人在相亲。”说到这,卡斯蒂压低了声音,“但大人其实去训练他的秘密军队了。” 秘密军队? 霍恩低声问道:“什么是秘密军队?” “不可说,不可说,他一定会在12月前回来。”卡斯蒂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现在,请您带着您的‘国民’跟着我前往营地吧。” 教皇国车队再次行进。 “在入营之前,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没走出去几步,卡斯蒂又一次低声说道。 “什么忙?” “我们先前接收了不少‘短毛贼’,他们最近躁动不安,可能需要利用您的威望……” “我先看看再说吧……”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被低矮篱笆包围的营地便出现在霍恩的面前。 站住身形,卡斯蒂介绍道:“您同样会驻扎在这附近。” 踮起脚尖,霍恩朝四周打量着。 这是一片废墟,杂草密布,到处都是残砖碎瓦,仅存数座摇摇欲坠的房屋。 这里曾经应该是城镇,但后来废弃了。 靴子踏过泥巴土路,跟在卡斯蒂的身后,迈步走入了这个营地。 无数的草棚子和帐篷杂乱地堆在一起,满脸脏污的男女老少毫不在意地行走着。 在平行于地面的众人头顶的上空,还有跳蚤专属的空域。 霍恩甚至能肉眼看到跳蚤们如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营地。 草丛边,浑身脏兮兮的酒鬼蹲在那,光明正大地边喝酒边排出废物。 在他身边不远处,三只狗正在虎视眈眈,可以预想的,当酒鬼站起之时,必有一场恶战。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霍恩等人绕过几个木头营房,跳过睡满了酒鬼与尸体的壕沟,终于来到一片人群拥挤之地。 这片黄绿色的草地上,挤满了各色人群,霍恩粗略一算,视线所及的估计就有两千多人。 在人群包围的中央,一座两法寻高的灰棕色木台拔地而起。 “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我,我……”脸上露出便秘的神色,卡斯蒂我了半天,“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您自己看吧。” 捂住口鼻,向前挤进去一段距离,霍恩在熏人臭气中睁开眼,才终于能看清。 天高云淡,苍鹰在天空中追逐鸟雀,闲散阳光下,松木木台的四角点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霍恩能清晰地看到,木台的中央,是一个干瘦男子,此刻他抖动手中的黑色斗篷,疯狂地舞动跳跃着。 这是? “嗯噢噢噢噢――” 干瘦男子旋转跳跃,闭着眼,口中则发出无法让人听懂的叫声。 将手中的黑色斗篷甩飞,他近乎跪地地蹲在地上,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脖子。 可下一秒,他又撑着膝盖立地跳起,如跳芭蕾舞一般在空中一个劈叉,像个弹簧一样不断下落跳起。 “咦耶咦耶咦耶――” 口中发出无意义的怪叫,男子双手高举,不断交叉抖动,和霍恩前世所见的花手分外相似。 他的脸颊的肌肉不断抽动,仿佛在经历什么极端痛苦的声音,面容狰狞如恶鬼。 原来你也…… 望着木台上舞动的身姿,霍恩尴尬到浑身发麻,牙齿都酸了起来。 “嘶。”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只是低着脑袋嘀咕道,“太尴尬了吧。” 嘀咕声才完,霍恩听到那怪叫突然一停,转而是沉闷的“咚”声,身边则是哗然声此起彼伏。 一抬头,便见那跳起的男子正横在地上,满脸狰狞,看来是摔倒了。 可跳大神的男子却没有惊慌失措。 如同癫痫发作,他吐着白沫在地上蛄蛹着,硬是用灰尘和狗屎擦去了鼻端的鲜血和眼角的泪痕。 “哇嗷!” 仿佛被雷电击中,那男子噔地绷直身体,又噔地从地上站起。 狰狞的面孔消散成安详,他挺直腰板,仿佛被冰封,一动不动。 下方的民众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等待最终的结果。 到了这个时刻,霍恩的尴尬渐渐褪去,同样好奇地等着,想看看他准备让谁下凡。 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七八秒,他才突地一个激灵,大吼一声:“喝啊!” 男子两腿内八,双掌掌根相抵,掌心朝上,做出了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拍照常用的动作。 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无人处,无比地严肃和圣洁,仿佛圣光笼罩一般。 “信民们听着――” “吾乃,圣孙!”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请不了圣父还请不了你? “吾乃,圣孙!” 掏了掏耳朵,霍恩怀疑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是不是得了幻听。 怎么老是无缘无故听到一些他难以理解的话语? 你是圣孙子,那我是谁? 这边男子成功让圣孙子附体,便开始念起了定场诗: “这处挪,那处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饥寒迫,似驴骡,不杀妖魔无处躲!” “尔等信民为此而争执,吾以观心法一看,便知道你们心中有妖魔!” 台上的男子巡场一周,瞪大的眼睛,四处逡巡。 “这,这是?”在周围人群的高呼声中,霍恩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卡斯蒂。 卡斯蒂拽着霍恩的臂膀,将其拖出了人群,来到一个角落,他才小声地说道: “这个人叫托马斯,自称是圣孙子霍恩的养子,圣曾孙子。” “那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请他的父亲,圣孙子霍恩上身啊,这些流民大多是起义的暴民,互相谁都不服谁,遇事只能靠圣孙教皇裁断。” “我不是还活着吗?请圣孙子下凡这么假,这些流民也敢信吗?”霍恩瞪大了眼睛,“这个叫托马斯的是脑子不好吗?”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吧? 卡斯蒂强行将疑问吞回了肚子,勉强笑道:“不合理的秩序,总比没有秩序好。” “倒也是。” 霍恩对此无比熟悉,也深恶痛绝。 可他还是不太明白,都请神上身了,干嘛不请圣父圣树? 就算按照隔代亲原理,也该请弥赛拉才对啊。 为什么要请他呢? 卡斯蒂则适时解答了霍恩的疑问:“您应该是说过自己是神明在人间唯一的眼类似的话吧? 先前有很多人都试图请圣父下凡,但都被对立的流民以这个理由打为魔鬼了。 所以,为了绕过限制,托马斯只能先请您附身,必要时,再请您请圣父下凡附身。” “……那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贞德堡的工作顶多就只能容纳4万人左右,公爵大人不顾劝阻,收留了这批短毛流民。”卡斯蒂苦笑着说道。 “所以……” “我们没有办法给他们提供工作,钱粮只能按照救济难民的标准发放。 这些起义流民中有不少,跑到附近盗窃、抢劫、欺诈,严重破坏了我们原先的治安环境。 可他们又自成一体,我害怕骚乱不好处置。 所以我想请您以真圣孙之名,帮我们依法惩治他们,不求不再闹事,只求能让他少闹事就行。” 在卡斯蒂希冀的眼神中,霍恩面色却是犹豫不决。 倒不是别的,他此行到这里,本来就要摆脱所谓“教皇”“圣孙”之名了。 他要是再去管这些暴民,那原先的谎言就得继续骗,可事到如今,已是有些瞒不住了,哪骗得下去呢。 作为学者出身的专业廷臣卡斯蒂,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他大致看出了霍恩的疑虑。 “阁下,您不需要多做什么的。”卡斯蒂抬头越过护卫的肩膀扫视一圈,低头道,“那个托马斯是咱们的人,只要您为其站台,其余的事情他们去做就行。” “你知道我不是咳嗯……”霍恩把圣孙含混了过去,“况且,这事做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您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就好,我尽其所能地帮您满足。”卡斯蒂则近乎哀求地说道,“公爵大人把领地交给我,让我安置好这些人,等他回来看到这烂摊子……我,我还欠着上河屿国王大学的贷款呢……这份工我一定得保住啊……” 你不是说你是公爵的贴心人,什么隐秘的事都知道吗?公爵怎么会就因为这事开除你呢? 霍恩有些无语,这群廷臣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你的这个事啊,我简单说,你明白就行,总而言之,这个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诶诶,阁下,您别走啊……” “我不是说一定如何如何啊,只是说,我这个考虑考虑,你再看看,明天再说,好吧,兄弟……” 在护卫的包裹下,霍恩用废话摆脱了卡斯蒂,快步走出了这片恶臭的营地。 往东走了半里,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那片废墟。 这里原先应该是个小镇或者村庄,先前被损毁后一直没有重建,其整体呈现“#”字型。 在护卫的陪伴下,霍恩沿着断壁残垣的小径行进。 小径上杂草丛生,挤在砖瓦之间,石板开裂得让人无法行走。 道路两侧,破败的石墙木屋从地面上伸出,宛如死去的巨人,镶铁橡木门生锈了,锁也生锈了。 戴着黑帽的国民们,在废墟间来来往往,将砖瓦碎石堆放到一边,将堵塞的道路清理出来。 残破的废墟中,勉强能用的屋子上,都有两三个国民骑在房梁上乐乐呵呵地盖着瓦片或茅草。 或许他们把这里当成是自己未来的家了。 霍恩在心中默默记了一笔,或许能够让达内公爵将这片废墟送给这些乡民们,起码能有一处安身之所。 不过霍恩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拐了个弯,走到了阿尔芒的居所。 在小小的帐篷中,教皇国的首席主教柯塞呆呆傻傻地坐着,而阿尔芒则在为他擦拭脸庞。 “柯塞,老柯塞,柯塞大主教,你能听见我讲话吗?”霍恩在柯塞面前挥了挥手。 柯塞则呆滞地朝霍恩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行礼,重新目光无神地注视前方。 霍恩无奈地问道,“还是说不出话来吗?” “是啊。” “早知道那两封信就不给他了。” 阿尔芒作为柯塞的继承人,苦笑道:“迟早的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霍恩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柯塞被掳走的两个女儿,正好就在那个修道院。 他犹豫了许久,给柯塞打了好几剂预防针,他都说无所谓、过去了。 霍恩才把信交给他,毕竟早晚的事情,总得有个交代。 可哪知道柯塞全身上下就嘴硬,看到信就晕倒了,一夜间老了十岁不止,行动啥的都正常,就是说不出话来。 和阿尔芒一起,从帐篷中走出,霍恩挠着脑门,觉得还是得找个医师给他治一治。 “那个哈尔金呢?我有事找他。” “不在,他一到地方,就跑了,我们都找不见他。” “需要的时候,找他不见,不需要的时候,他倒是挺能叭叭。” 抱怨了一句,霍恩继续问道:“有人怀疑我为什么还不正式登基就任教皇吗?” 阿尔芒想了想:“从最近来告解的乡民来看,有少部分人在问,但大多数都是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态度。 不过不少近卫军和黑帽军的士兵在问什么时候举行新的授勋仪式。” “哎哟。”霍恩立刻头疼起来,“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告别了阿尔芒,霍恩终于能够返回教皇宫。 如今的教皇宫终于从帐篷又变回了小木屋,微笑着和门口站岗的近卫军士兵点头,霍恩踏入了木屋内。 木屋中正坐着一个人,她用轻纱遮住了脸,但那显眼的白色长发和高大的身躯,还是让霍恩认出了她是谁。 “嘉莉,你终于验证完身份了?” “是啊……什么叫终于?”嘉莉翘起二郎腿,将一张地图拍在了桌子上,“我可是为了你忙前忙后呢!” 走到嘉莉的对面,脑袋凑向桌子上的地图,霍恩好奇地查看起来:“这是什么?” “你不是老问魔女属地的事情吗?”用左手撑住下巴,嘉莉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那张地图,“喏,我给你弄来了。” ps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远大前程 “你是说,这是我的魔女属地?” “是啊,恭喜你,你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的领地,就在这了。” 怪不得茜茜这小喽接头那么快,飞速就联络上了。 嘉莉身为高层,却要耗到现在,原来是去干这事了啊。 该说不说,霍恩心中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没白疼这个干女儿啊。 低下头详细地翻阅起手中的地图,嘉莉则坐在一旁进行介绍。 霍恩未来的领地,是一个叫做池沼镇的地方,有镇民810人,小镇占地面积约50亩,以药材加工为主要行业。 附近七个村庄,有1919个村民,除了种植粮食和果树外,主要就是种植药材。 正常每年收入大约在30金镑,黑蛇湾民风彪悍,领主收不上来税,但魔女坐镇大概率能收上来。 这地方靠近若安党大本营长堤城,贸易往来方便,旁边就是山麓,猎魔人来了方便逃跑。 真不错啊。 到了池沼镇,就有了根据地,霍恩的魔女病可是能批量炮制炼金术士的。 到那时,炼金生产,发展经济,训练军队,扩大地盘,然后不断循环。 或许他的池沼镇,能够在未来变成池沼市乃至池沼城! “顺带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嘉莉将手臂环抱在胸前,两道浑圆的弧线便从那件丝绸连衣裙中挤了出来。 “我们若安党的最高机构是十一人议事会,由魔女和巫师组成,其成员被称为高祭司。 其中有一名高祭司,巫师帕斯里克今年已经71岁了,且患有严重的肺病,他极有可能在五年后退休。 到那时,每位高祭司都要提名一位候选人给至高主祭若安三世,且优先选取魔女。 如今十一人议事会外,有资格的人并不多,若安党所有的五位魔女都已经在议事会内部了。 也就是说,只要在接下来的五年内,你不出差错,或者小有成绩,那么若安三世都有极大的可能将你提拔进入十一人议事会。” 嘉莉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五年后,你将进入若安党权力核心层,并且是最年轻的高祭司。” “这事是你能操纵的?”尽管怦然心动,可霍恩还是质疑道。 “你以为我不在十一人议会里吗?你会得到我和我盟友的提名的。 甚至于说,只要你能和我诞下一名魔女,若安三世就愿意立其为继承人,就像艾尔皇帝盖乌斯和盖维斯那样。 稳定传承三代的魔女世系,你觉得我们能获得多少支持和人脉?” 望着嘉莉的爽朗而锐利的眼神,霍恩轻咳一声,避过了脑袋。 “让娜也是魔女啊,她能不能进入这个议事会呢?” 嘉莉的脸色瞬间不爽起来:“很难,第一,空位没那么多,你正好凑巧了,第二,若安三世估计不会太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她不少坏话。” 霍恩语塞了半天才说道:“我记得一开始你俩关系挺好的。” “她是我的情敌啊,我没对她下死手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你是一个好女人,我只把你当成妹妹看待。” “这可由不得你。”弯下腰,嘉莉上前挑起了霍恩的下巴,“你以为姐姐我啊,会白白提名你吗?有些潜藏在明面之下的规则,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帕帕。” 霍恩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到时候再说吧,再说。” “还有一件事,我这边可能得后天就得走了。”重新直起身,嘉莉侧过脸,用手指卷着头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霍恩睁大眼睛:“后天走,为什么?这么急的吗?” 他还没有处理安置这些难民的事情呢,连那些证据都还没来得及转交给库什公爵。 “家里出了点小事,等着我去处理,你别担心,后续我安排了另一名巫师来接你前往黑蛇湾。 去黑蛇湾的船是七天一趟,所以我走后,你得再等七天才能走,达内公爵会帮你处理手尾。 这里离黑蛇湾蛮近的,但现在猎魔人到处猎杀秘党,所以一次还是不能带太多人走,顶多只能带一船人。” 嘉莉竖起三根手指:“你走的时候,最多可以带30个人一起走,其余的人只能暂时留在贞德堡这边。 如果你想把他们接过去,那就还得再等一两年,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好吧。”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嘉莉向霍恩拜了拜手,“后天我走的时候,会把带你离开的人介绍给你的。” 靴子踏着整齐的步伐,嘉莉的身影离开了木屋,霍恩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要是她能如以前那么可爱就好了…… 不对啊,她以前也挺烦人的。 霍恩却从箱子里翻出那本行军笔记,拿起羽毛笔,开始记录起来。 休息两天了,总该动一动了。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这个贞德堡大小算是个人才市场,霍恩正好从他们之中招募一些技术人才。 根据那座小镇的情况,霍恩在笔记上写下了“药剂师”“石匠”“工程师”三个单词。 药剂师是出于池沼镇的药材加工行业的需求,毕竟都能加工药材原料了,还不如弄些高附加值的产品。 石匠并非雕刻石头的工匠,他们的主职是建筑师,负责建筑的设计与工程项目的进行。 由于帝国的建造技术低下,一座大一点的建筑,可能要造几十上百年,所以石匠基本就是终身行业,很难找。 要想富,先修路,基建是经济发展的基础,石匠就是为此而生的。 前两者还稍微好一点,最后的工程师那就是真的太少了。 因为工程师平时主干的两种工作,一个是水利工程,一个是军事工程。 这两者都是中世纪的高科技,基本就是领主的专属,一个萝卜一个坑。 大多数时候,工程师人数稀少,有也是领主的廷臣顾问,享有不低的地位和薪资。 霍恩则需要这群人来帮助他兴修水利以及发展发条机械,他总觉得发条铳并非极限。 可当霍恩把条件列举完,却又犯了难。 他要去的地方,是在黑蛇湾这种蛮荒之地。 哪怕是工匠代理人,估计都找不到符合条件的药剂师、工程师和石匠。 就算是降一级,把正经工匠换成是学徒,都不一定愿意去他那边。 这贞德堡有四万多人,还有一堆流动人口,这如同大海捞针,怎么找啊? 从傍晚想到了月上中天,掉了一桌子头发的霍恩还是不得不揉着发胀的脑袋站起身。 结果还是得找卡斯蒂那边帮忙啊。 只能再把这骗局演上十天了。 是这样的,没有办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教皇国拓土攘夷! 第一百二十八章教皇国拓土攘夷! “真的吗?”听到霍恩愿意帮忙,卡斯蒂立刻站起身,兴奋地问道。 “你先别高兴太少,我这也是有条件的。”坐在胡桃木软垫椅上,霍恩竖起手掌,做出了一个打住的动作。 桌子对面的卡斯蒂立刻正襟危坐:“什么条件?您尽管提,我都尽我所能地满足。” “第一个条件,我要你帮我找一些愿意前往黑蛇湾的药剂师、石匠和工程师。” “啊……”一听霍恩的话,卡斯蒂立刻就明白霍恩准备干什么了,“愿神保佑您…… 药剂师的话很简单,我能帮您找到好几个不错的,而且愿意跟您去黑蛇湾的,不过大多都有制贩假药或违反行会规定的案底。 但我能保证,他们的调配药剂的工艺都是绝对顶尖的,他们贩卖的假药,只是行会眼中的‘假药’,不是真的没效果。 至于石匠,我们这的确有几个石匠行会,但师傅以上级别的石匠估计都不愿意跟您走,我可以给您找一些石匠学徒。 至于工程师,说真的,我知道您这是要去哪儿,但确实没必要找一个工程师吧?” 说到最后的工程师,卡斯蒂犯了难,工程师是高薪行业,谁愿意去鸟不拉屎、看巨蛇呲牙的黑蛇湾呢? “我只要专精像滑轮、水车这种的工程机械的,也没有吗?” “我尽量帮您找吧,但恕我直言,真的很难找到……”卡斯蒂委婉地回复道。 看来只能如此了,跟霍恩想得差不多,毕竟工程师是高科技人才嘛。 “第二个条件,是我带来的那些乡民,我想能否把他们所在的废墟划给他们作为居住地?” “可以,我们可以签订土地租赁协议。”卡斯蒂一口答应下来,“但您走后,我们不保障食物和工作。” 霍恩点点头,这些村民可以有法力的,弄个小作坊,偷偷摸摸制作点砂浆之类的炼金产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反正一两年后,霍恩就能来把他们接走了。 “第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还是要给他们一口饭吃……” “阁下,您跟我开玩笑吧?”卡斯蒂没绷住,“我要是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哪用来找您啊?领主家也没余粮啊。” “看,又急,听我说完啊。”霍恩用指节敲敲桌子,“这笔钱粮不需要你来出,而是以工代赈。 我来的时候都看了,你们这的道路被洪水弄得坑坑洼洼,不需要修吗? 还有那些河道,不需要清淤吗或者不需要建立拦河坝防洪水吗? 流民们本就只寻一口饭,别让他们饿着就行,人力成本必定比普通劳工要低很多。 这些事迟早要做的,洪水刚过,市民和商人们估计还心有余悸吧,流民薪资还比正常便宜得多,他们会愿意出钱的。” “巧了,我这正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帮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卡斯蒂眼睛一亮。 “哦?是什么?” 卡斯蒂马上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差不多,就是清理河道……阁下,您准备怎么压服这些流民呢?” 狐疑地看了一眼卡斯蒂,霍恩继续说道:“不需要托马斯帮忙,我带着我的人自己干就行。” “不需要吗?他很有用的。” 说实话,能想出套娃附体的人才思路确实清奇,但霍恩还是决定不要节外生枝。 无数的经验告诉霍恩,把事情交给这些卧龙凤雏,结果只会是他们当场给你来坨大的。 “大政奉还”和“报时鸡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其阴影至今还萦绕在霍恩心头,挥之不去。 这段时间算是给霍恩锻炼出来了,只要给流民们一口饭吃,他就有信心恩威并施地让他们不去抢劫。 至于教皇国的国民,霍恩决定既然都已经骗了,那就贯彻到底吧。 霍恩准备告诉他们,他将去圣座城登基了,过两年会接他们去“圣座城”享福的。 和卡斯蒂交接好一应事宜,霍恩便与格兰普文等人将卡斯蒂送到了营地门口。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公爵既然把这些人交给卡斯蒂安排,那怎么会考虑不到这些问题呢?” 看着卡斯蒂骑着马消失在道路尽头,霍恩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窦问了出来。 “咳嗯。”格兰普文咳嗽了一声,小声道,“我昨天去贞德堡转了一圈,打探到一些消息。 据说,公爵其实是特地买了廉价走私粮运过来,专门用来安抚流民的。 但粮食到的那天,卡斯蒂大人喝了点酒,调度失误,导致粮船相撞,把河道堵了,粮食运不进来,这才有后面的事……”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己的锅啊,怪不得不上报,搁着捂盖子呢。 那他说的那个正好需要流民帮忙的事情,估计就是清理河道了。 “那现在……” “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去一趟对面的流民营地。” ………… 艳阳高照,落叶纷飞。 带着七八名军团长,托马斯伸直了脑袋,朝着道路的尽头张望。 他的心中其实颇为不安,别人不清楚,可他自己知道,他请圣孙,可不像圣孙请圣父。 他这个是假的啊。 要是圣孙不认他这个养子怎么办? 就算是卡斯蒂打了包票,可托马斯还是忍不住乱想。 就在托马斯与自己内耗之际,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从小路尽头出现,那是由300名士兵组成的护卫队。 在卫队的中央,四名兽化人瓦兰吉卫士抬着滑竿向前行走。 一名身穿白色金丝袖圣衣,头戴高大冠冕的青年坐在滑竿上,漠然地向前。 “你是托马斯?” 在诸多流民的注视下,霍恩的滑竿来到了托马斯的面前。 托马斯立刻躬身行礼道:“是我啊,帕帕。” 霍恩脸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 “你……你,带路吧。” “帕帕,这边走。”托马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走到滑竿前开始引路。 最前面的黑帽军则开始驱赶人群,将地上睡觉的流民推开,搬走横在路中间的木头或砖石。 “让开!准备迎接圣孙!” “神之眼阁下到了” “快让开道路,教皇冕下已至,还不行礼?” 在黑帽军的呼喝驱赶下,原先拦在路中央的流民们纷纷让开了道路。 他们聚拢在街道两边,既是好奇,又是畏惧地问道:“坐在滑竿上的是哪个?是神之眼,圣孙,还是教皇?” 从门口一路走到之前的木台前,四名瓦兰吉卫士放下了滑竿,霍恩撑着权杖,走上了木台。 在托马斯的通知下,流民和大小头领们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不多时,整个小广场的木台前便填满了人。 下午的阳光斜洒在地面,让仰着头的流民们眯起了眼睛,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不过,先前有不少流民见过霍恩,认出来的人已经开始兴奋大叫了。 见人数差不多了,托马斯先是鬼叫两声让人群肃静。 托马斯有些不安地朝着面无表情的霍恩望了一眼,得到比自己小十岁的养父点头同意后,才大声喊道: “亲爱的信民们,蒙主垂怜,我们的等待与祈祷,并非无用功,终于,我们请来了圣孙霍恩的真身!” 说着托马斯让开身体,恭恭敬敬地做出了一个别扭的邀请礼节。 此刻,霍恩迈步上前,走到木台的边缘,从这往下看,便是涌动的流民的人头。 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一个多月以前,他站在当时的古拉格教堂钟楼上,望向下方。 流民们挣扎着站立,面容憔悴而疲惫,哪怕是一阵微风,好像都能把他们吹倒。 妇女们低着头,却喂不出一滴奶水,男人们抬个头,都能听见脖子的咔咔脆响。 张开双臂,霍恩神色肃穆: “信民们,我是圣父之真孙子,同时也是下任教皇,谦卑的罪人,霍恩!” 为了让大部分人都听到,霍恩提高了嗓门:“诸位,在我的劝说下,我们令人尊敬的库什公爵,答应为你们提供工作和口粮了!” 流民们安静了一瞬,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库什公爵能为他们提供工作和口粮?不用每天只能吃一餐了? 巨量的议论声爆炸开,而托马斯则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欢呼吧,信民们!” “圣孙来了,口粮就有了!圣孙来了,咱们的罪就洗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元老院拓土纳夷! 在诸多见过霍恩本人的流民和托马斯这些人的帮助下,霍恩的身份得到了流民们的认同。 霍恩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他倒是没有直接表演圣父下凡,那太掉价了。 而是跳下木台,和那些流民们握手,询问流民们的名字、籍贯、起义理由等,然后摸摸头说: “我代表圣父祝福你啊!”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粉丝见面会和握手会后,霍恩带着一身的跳蚤,终于来到了流民头领们议事的帐篷。 左右一排各自坐着小马扎的流民头领们起身迎接,霍恩则是一边点头,一边径直穿了过去。 走到帐篷的尽头,霍恩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流民营第一把小马扎上。 事先去进行调查统计的布萨克和托马斯已返回,他们将一份文件递到了霍恩的手上。 低下头,霍恩仔细地阅读了这份报告。 按照托马斯和布萨克的报告,以在场的流民头领的口径来看: 整个流民营地有差不多一万一千人出头,这是个了不得的数字,占了整个贞德堡总人口的五分之一了。 统领这一万一千人的,则是三十五名军团长。 是的,托马斯是完全照搬霍恩的体制的。 每名军团长都是一名流民头领,掌控的人数从一百到五百不等。 不过他们没有实行底层的编制,军团长直接统领几百人,没有最低一级的十户长。 在这三十五名军团长中,报告对其起义的理由和出身进行了统计: 其中公簿农七人,武装农五人,流民十六人,强盗骑士一人,土匪三人,市民两人。 起义理由中,“活不下去”二十一人,“跟着圣孙当老爷”十一人,“好玩”一人,“和妻子/父亲闹矛盾,赌气离家出走”两人。 先排除那三个特例,从这份结果和霍恩先前对流民口风的探查,就大致能了解到: 大部分这些“短毛”起义者,都是为了生存和升官发财而来。 生存是短期需求,升官发财是长期需求。 那么想要从底层掌握住他们,就得满足这两项需求。 霍恩抬起头,环视帐篷。 这帐篷不知是从哪儿捡的,充斥着腐烂的臭气。 帐篷内则弥漫着木柴和干草的烟火味,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军团长们凹陷的脸颊。 每把瘸腿的斜条凳上,都坐着三四个灰尘扑扑的军团长。 军团长们既有骑士与强盗,又有农民与工匠,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穿着打着补丁的暗淡破衣烂衫。 在偌大的帐篷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霍恩身上。 “放轻松,诸位,我不是来领导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霍恩笑着说道:“我知道们肯定有很多的疑虑与关心的。 但我想,在此之前,咱们先把核心问题给安排好,那就是大家的口粮问题。” 军团长们马上开始鼓噪着询问什么时候能拿到口粮。 “肃静!肃静!”托马斯立刻高喊。 霍恩同样双手伸出下压,示意军团长们安静。 “饥荒刻不容缓,为了更有效率,在会议开始之前,我们要定一个议事规则,不能这样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霍恩的声音回荡在木台上:“规则很简单,不举手不准发言,举手的按举手顺序发言,一个人发言时,其余人不得打断。” “你们同意吗?同意请举手,有意见快点提。” 在托马斯的询问中,军团长们各自对视后,陆陆续续举起手。 待所有人都举手完毕,霍恩微笑着说道:“感谢诸位的理解,相信圣父和圣弥赛拉,一定能从我的眼睛中看到的。” “现在,首先的问题,就是你们承认我为圣孙与教皇吗?” 这第一个问题,就是合法性的问题。 从本质上来说,是托马斯夺了霍恩的权,目前只是大政奉还。 可名义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流民领袖们顺从地表示了愿意承认。 “承认。” “我们承认。” 霍恩的脸上露出微笑,他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合法性的构建成功,就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做起事来那就是名正言顺。 这群流民到底没多少政治斗争的经验,让霍恩钻了空子。 换成帝国贵族们,看他们不跟霍恩用大议礼酣战三百回合。 这一步完成,就是如何把名分转化为权力的问题。 想要控制住这群人,霍恩就要保证大多数流民依赖自己,自己仅依赖于少数古拉格老营的武力和财权。 所以霍恩要做的事情,第一就是树立武力的最高地位,第二就是掌握财政。 财政这方面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财政的源头就是卡斯蒂。 霍恩还为他们带来了新的财源,足以笼络住下层人。 所以在此之前,霍恩就发布他为流民找到了财源的消息,造成既定事实。 这样一来,下层的流民都知道,是霍恩为他们带来口粮。 就算中层的头领们掌握了分配权,都无法扭曲成是他们带来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以工代赈的问题。” “您真能说服卡斯蒂大人给我们提供工作和薪资吗?”一名公簿农军团长举手发言道。 “当然,实际上,卡斯蒂给我的名额是有限的,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钱粮与工作。 如果你们想要去挣薪资和口粮的话,就必须得先到我这来进行登记。 按照我大教皇国圣父家法,按十户编组,分配工作给十户长。 谁能带十户人到我这来登记确认,谁就是十户长。” 另一名土匪军团长则举手问道:“那我们这些军团长,是继续指挥十户长们?” “实际上来说,你们只是临时领袖,而非我正常任命的军团长。”霍恩渐渐收敛了笑容。 图穷匕见,军团长们惊呼起来。 “凭什么?我们才是老大!” “要不是我们,他们早被野狼咬死了。” “这是什么规矩,我不服,我要见圣父!” 帐篷内军团长的叫嚷声越来越大,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帐篷的门口,都有几名流民把脑袋探进来查看。 “砰!” 剧烈的尖啸声后,发条铳轰雷般的声音,让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或者捂住了耳朵。 当声音退去,他们才畏惧地望着那两名手持发条铳的黑衣士兵。 “那个就是雷电棍子吧?” “雷电棍子居然真的存在,我还以为……” “那冰巨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冰巨人。” “你傻啊,天气这么热,冰巨人要是来了,不早化了,肯定在地窖里藏着呢。” “无礼之徒,圣前失仪,还知道你们面前坐着的是教皇吗?”托马斯大吼道。 待铳声回响结束,布萨克站在士兵们身后,逼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之前说好的议事规则忘了吗?” 军团长们几乎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公平,你们的功劳苦劳我都看在眼里。”霍恩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所以,我决定,三十五位军团长,全部授予元老之位,加入元老院。” 布萨克在一旁大声解释起来:“所谓元老院,就是每一名元老都能对教皇国所有议题进行投票和决定,元老人人平等,一人一票。 原先你们只能指挥自己的人,现在你们能指挥所有人了,不好吗?” 布萨克的话回响在帐篷中,也回响在军团长们的大脑中。 怒色渐渐收敛,他们面面相觑,都陷入沉思。 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啊。 尤其是那些相对弱势的军团长更是逐渐兴奋了。 他们本就没多少权力,只是被推上来的空架子,只有名头,根本指挥不动下面的大爷们。 但这下当上元老可好了,真掌权了,果然跟着圣孙能当老爷啊。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教皇冕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加入元老院。” “不急,不急。”霍恩双手下压,制止了元老们的询问,而将目光放到那些没表态的军团长身上。 这些强势的军团长,大多是土匪、武装农一流,他们对此就不太满意了。 尽管能进入元老院,但却无法直接指挥自己人,这让他们有些空落落的危机感。 用权杖敲了敲地面,霍恩似笑非笑地继续施压:“诸位,请再注意一下,我只会给十户分配工作。 未登记的人,你一个人来找我,或者军团长来找我,我都是不会提供名额的。” 强势军团长们感觉有些麻爪了。 因为弱势军团长一入元老院,他们掌控的流民总数就成了少数派,孤木难支。 硬顶着不加入呢? 那下面的人看隔壁的人都吃饱了,就因为军团长们才让他吃不饱,猜猜他们在肚子和老大之间会选择谁? 从现况来看,加入是最好的保底选择。 可就这么加入,对所有营地内流民的掌控就落到霍恩手里去了。 反对派的军团长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见此情形,霍恩却没有继续逼迫,而是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们犹豫,但没关系,你们可以先犹豫着。 元老的位子,给你们留到明天中午之前,有半天的时间,给你们考虑。 我明天中午确定授勋仪式的名单,如果你们没来,那么就默认为退出了。” 说到这,霍恩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更不会等你们,明天中午,就是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章 史莱姆尸体,我们喜欢你 在废墟的断壁残垣中,教皇宫的灯火永远是最明亮的。 因为教皇霍恩与圣女让娜都住在那座木屋中,他们的荧石灯,光芒比常人要亮上许多。 如夜幕下的明星。 霍恩蹲在地上,将荧石灯的光芒逼到了极限。 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紧张地将光打到地上。 木地板上,放着一个陶盆,陶盆中是用澄清石灰水化开后,投入了史莱姆凝胶的黑糖水。 泛着红黑色的凝胶团漂浮在水体中,霍恩能清楚地看到陶盆盆壁上,凝结了一圈淡黄色的糖霜。 这是霍恩想到的发展经济的法子,提炼白糖。 纯白糖可是高级奢侈品,每磅的价格可以达到18第纳尔。 黑糖的价格则是每磅才2个第纳尔,刨除人工成本和材料费,净利润都能达到10个第纳尔。 要知道,池沼镇地处南方,就算没有甘蔗,种植含糖量高的水果,都比北方方便。 如果能把白糖弄出来,以南方的区位优势,很快就能变成强势产业链。 他想到的第一个法子就是天工开物中的黄泥水淋糖法。 于是在购买了不少黑糖后,霍恩淋了一下午黄泥水,没有任何效果。 后来霍恩想了一下,黄泥水什么成分,吸附能力还不如活性炭,哪能作为脱色剂。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所谓的黄泥水并非真的黄泥的水,而是红壤染色的高岭土。 那么其中最有用的成分,极有可能是高岭土中的蒙脱石,但问题是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蒙脱石? 询问过茜茜后,霍恩发现这个世界还真有类似效果的玩意儿,而且常被用于制作止泻药剂。 那就是阴干磨碎的史莱姆凝胶粉末。 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霍恩将史莱姆凝胶粉末投入了用石灰水泡过的黑糖水中,并不断搅拌。 在史莱姆凝胶的重新凝结中,原先黑色的糖水居然真的在不断变红。 在静置一段时间后,上层是淡黄色的透明清液,下层则是黑红色的浑浊沉淀物。 上层清浊液在阴干蒸发中,居然真的析出了“白糖”。 由于没有分蜜机,这种白糖霜其实是含着糖蜜的,根本达不到雪白的程度,顶多只能算黄糖。 这已经比市场上最白的白糖都要白了,如果以后能弄出活性炭和手摇分离机,说不定真能制备出白糖。 “史莱姆尸体,我们喜欢你。”在用老鼠试过无毒后,霍恩乐呵呵地哼着小曲,把调好的糖水递给了让娜。 “尝尝。”霍恩喝了一口自己的糖水,笑着对让娜说。 让娜那本《骑士西法尔》抬起头,拿起糖水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太甜了,我等会再喝吧。” 说完,她又低下头,一字一句地摘抄着《骑士西法尔》中的句子。 在霍恩这个小镇做题家的感染下,让娜这段时间真的在认真读书。 她进度很慢,但确实一点点扎扎实实地读完了小半本书。 在霍恩看来,要么选择芝士雪豹,要么选择知识学爆。 这段时间的日常,就是上午让娜教霍恩呼吸法,下午霍恩教让娜文字算术。 俩人的进步速度其实都不快。 一股凉风顺着门缝钻入,霍恩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却见是格兰普文端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托马斯先生给您送来了礼物,他们说,听说您喜欢书,所以他们找来了一些有许多字的书。” “他们还知道这个。”掀开箱子,霍恩吹去封皮上的灰尘,“这些书从哪儿来的?” “到处捡垃圾捡来的,有些是从附近的废墟里挖出来的。” “还有这好运气?不是偷的吧?”拿起一本书,霍恩抖搂了一下,将书页间的灰尘草叶抖落下来。 在帝国,书的价格可不便宜,他们居然能捡来小二十本。 “应该,不是,吧。”迟疑着回答道,格兰普文擦擦头上的汗,“这附近以前是一个商埠,有不少仓库,后来发生了火灾,重建到一半又来了洪水,才荒废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书应该是那些商人们留下来的。” 霍恩是挺需要书的,毕竟培养人才和了解帝国情况都需要书,但当他翻开一本送来的书时,却又沉默了。 “马德兰,你去告诉他们,心意我领了,但是,字多的不一定是书,也有可能是账本。” 霍恩把这小箱子里的书翻了个遍,发现居然全都是各家商会乱七八糟的账本。 “那这些账本怎么办?”格兰普文哭笑不得。 将其丢回箱子,霍恩捂着口鼻:“我先前不是教了那几个孩儿军还有主教元老们复式记账法和统计法吗?他们最近闲着没事,就拿这个练练手吧。” 账本丢了也是丢了,不如锻炼一下他们处理繁杂事务和数据的能力呢。 霍恩不求他们真能练出什么来,只求他们能先熟悉熟悉。 他知道自己这套事必躬亲的玩法是不长久的,这1200人还好,等扩张到那一万人,就比较麻烦了。 这一路上,对于孩儿军、元老和主教们,霍恩都是阿尔芒、自己、杰什卡乃至波讷德带着镣铐上场,连番轮换上课。 使用了霍恩的简化字母后,他们至少能读些字,做一些简单算术了。 “哦对了,冕下,六天后,还有一件事……”格兰普文羞涩而扭捏地站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准备和狄亚要举办婚礼,大概是六天后……” “砰砰!” 格兰普文话未说完,夜空中的铳响就盖过了他的后半句话。 让娜立刻跳起,向着铳声方向跑去,霍恩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是新营地那边的军团长们。”霍恩淡然笑道,“放心,我提前布置好了。” 听着砰砰的铳声,让娜站在门口,朝那边望了好久,才回头问道:“怎么知道。” “今天上午,我拿着财权架空了他们,现在不反抗,什么时候反抗?” “他们还有这胆子?” “老狗还有几颗烂牙呢,就是今天是弥赛拉亲自来夺权,他们都会尝试尝试。”霍恩打了个哈欠,“咱们这什么文明水平?权力交接不流点血,那就不叫权力交接了。” 看着仍旧端着箱子站在原地的格兰普文,霍恩笑了起来:“六天后是吧,放心,我去给你证婚,一定到。” 格兰普文刚离开,急促的脚步声又响起。 脸上带着畅快的笑容,达斯一路大阔步地跑到了霍恩面前。 “万票,那些土匪跑了,咱们打死了五个,打伤了三个,怎么办?” “死了的吊起来示众,活着的好好治疗,明天放回去。” “怎么不一起杀了?”达斯问道。 “杀了?你把他们杀了,谁知道我们有多强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票,味道不对啊 万票,味道不对啊 “万票,味道不对啊!” 杰什卡将残余的药剂连着口水一起吐出,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 霍恩则立刻将目光移向了那名年轻的药剂师塞西。 塞西身旁的中年药剂师,嘴角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嘲笑之色。 此刻,在木屋内站着杰什卡、哈库托、卡斯蒂,以及卡斯蒂带来的两名药剂师。 窗板用木棍支起,晨间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让霍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前的这两名药剂师,是卡斯蒂帮霍恩找来的。 中年药剂师叫塔尔加,年轻药剂师则叫塞西。 前者因为“恶意倾销”,被行会法庭判处十年内不得制备低病症以外的药水。 后者则是因为卖“假药”,被药剂师行会吊销了药剂师资格,只能偷偷在乡村或贫民区卖药水。 除了他们,也没什么药剂师愿意前往黑蛇湾了。 不过由于霍恩只能带走30人,他还是决定只录用一个。 毕竟药剂师还有助手和学徒呢,估计得占用两三个名额。 所以他特地叫来了杰什卡和哈库托这两位老兵来测试,他们都是老药罐子,对药水无比熟悉。 “塞西,这种场合你敢做假药?”卡斯蒂皱着眉头问道。 “你这热血药剂里面加了什么?”杰什卡拿手帕擦了擦舌头,“不仅难喝,药效感觉还差了一些。” “是蓝红花,我加了蓝红花。”塞西连忙解释道,“尽管会降低少量药效,但价格会便宜很多,这样普通人也买得起了。” 塔尔加冷嘲热讽地笑道:“哼,那不还是假药。” “不是假药,是有效果的,而且对人体伤害更小……” “配方是不能乱改的,你改了,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呢?”塔尔加愤怒地呵斥,“谁敢改祖宗配方,谁就要吊销资格!” 懂得改变配方的药剂师,这倒是有趣了。 霍恩若有所思地看着塞西。 不管塔尔加的呵斥,霍恩将手肘撑在大腿上,身体前倾:“塞西,对吧?我问,这么做会导致药效降低多少?” “我无法给出准确的数字,但从使用者的反馈来看,大约降低两到三成吧。” “成本呢?” “蓝红草种植成本比较低,正常小规模培养蓝红草的话,成本大约能降四成。”塞西思考片刻继续说道,“如果大规模种植蓝红草的话,成本还能再降一成。” “好了,我明白了。”霍恩站起身,在沉默和注视中,来回徘徊了一阵。 “塔尔加,你先回去等通知吧,塞西,我有点事问你。”重新定下脚步,霍恩望向两人说道。 塔尔加先是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塞西,又看看另一边的霍恩:“您要选他?” “塔尔加先生,我想你该回去了。”霍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阁下,您真的要选他吗?他做了什么您没看到吗?这简直就是对……” “塔尔加!”卡斯蒂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听到霍恩大人说话吗?你可以走了!” 被卡斯蒂一声怒喝定在原地,塔尔加气极反笑了两声,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便走了。 鼠目寸光的贵族,合该逃亡黑蛇湾,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塔尔加才不受这个气。 木门被塔尔加重重关上,塞西忐忑地站在原地:“阁下,我是被录用了吗?” “塞西,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黑蛇湾,药剂师行会的势力很小。 你愿意把你们的手艺,教授给别人,这样就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药水治疗他们的疾病吗?” 在一阵长到窒息的沉默后,塞西才说道:“我要把我的一个学徒带过去,可以吗?” “可以。” “那,我愿意,只要他们不会拿药剂害人。” 塞西离开了木屋,他有三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和附近的好友告别。 三天后,他就要带上自己的学徒,到这边来集合。 在笔记上,霍恩在药剂师这个单词的后面,写下了塞西的名字。 “卡斯蒂大人的速度还挺快的,难怪公爵大人聘请您为首席廷臣。” “您过奖了。”一大清早地,卡斯蒂身上就带着淡淡的酒味。 不过,在法兰人的文化中,酒气是男人的香水,所以尽管弥赛拉劝导少喝酒,可他们还是每日三餐都喝,从不落下。 “接下来,我们是去拜访石匠吗?” “是的。”卡斯蒂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您知道,我们要去拜访的这位石匠,本来不想让他的任何一名学徒离开。 只是因为他欠了公爵一个人情,才不得不提供一个学徒。 还有一个小问题,他是个倔强而高傲的人,所以他要和您签署契约。 十年之后,如果那名石匠还想回来,您不得阻拦,这您接受吗?” “当然可以。”霍恩只是需要一个起步性的人才。 等到十年后,他估计都是高祭司了,那就是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要石匠的话,霍恩可不能待在家里,等人上门了,他带着几个护卫,坐上卡斯蒂的马车,朝着贞德堡驶去。 随着马车的行进,道路两侧的房屋逐渐增多,还有小商小贩以及菜农们,在木棚子下面贩卖新鲜的农副产品和蔬菜。 皮革作坊冒出滚滚的白色蒸汽,被木架子扯住四边的皮子晾在阴影之下。 在皮革作坊的对面,便是一家肉铺,粗大的屠夫正将一条血淋淋的猪大腿挂到铁钩上。 到了这边,马车行驶的速度就降了下来,道路上到处是牵着牛的农夫和提着木桶的农妇。 与别的地方相同的是,这里的农民们同样面黄肌瘦。 他们扛着草叉,齿尖还粘着粪土,用板车拖着干草,朝农田走去。 从马车中伸出脑袋,霍恩朝着远方高台上的贞德堡城堡望去,在城堡的下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蜿蜒而过。 千河谷有两条大河,瑙安河向西流往下游的黄金平原汇入翡翠海,伊贝河则向南流经黑蛇湾汇入西兰海。 贞德堡位于伊贝河上游,艾尔帝国时期修建的运河从城镇横穿而过。 这里原本并非库什公爵的治所,是附近的港口发展为城镇后,前几代库什公爵才因为丢失大片领土,不得已来到这边。 然后就此间乐,不思家了。 到了达内父亲那一代,干脆直接通过改名的方式还于旧都――把运河镇改名贞德堡了。 贞德堡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实际就是真正的贞德堡城堡,公爵大人的居住地,位于一个两法寻高的土台上。 外城则是市民的聚居地,遍布尖顶房屋和塔楼,高耸的钟楼矗立在城市的一角,在钟楼的旁边,就是市政厅和教堂。 市政厅内由市民们共同推举的学者和公爵的廷臣共同管理。 大多数时候,公爵都不会直接干涉这边的政事和法律。 代价是市民和商人们需要缴纳不菲的赎城税,但为了自由,市民们还是每年都按时缴纳这笔钱的。 靠近运河的地区则是大量的行会建筑、酒馆、技院、仓库与各种作坊。 到霍恩的马车到达这边的时候,还能看到染料作坊的工匠们,将热气腾腾的黑灰色废水倒入运河中。 下了马车,霍恩顿时感觉到一阵刺鼻的染料气味迎面而来,他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跟在卡斯蒂身后,在巷道中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那名石匠的工作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面那章是第一百三十一章! 工作坊的门口,一块斑驳的木牌上写着“xx工坊”几个字,字迹已模糊不清。 还没进入工坊,霍恩就能闻到空气弥漫的浓烈石灰和石材的气息。 走上石阶,推开镶铁的钝角木门,一个大院子便隐藏在葡萄藤后面。 石匠们在明亮的晨光中忙碌着,他们穿着沾满灰尘和污垢的围裙,脸上覆盖着灰土,手上沾满泥浆。 几个石匠学徒,坐在桌子前,正在用木棍和石灰泥搭建一座微型的教堂。 在工坊的中央,是一台脚踏式石材打磨机,两名苦工吃力踩着踏板,让一个粗壮的石匠学徒,将石块打磨成建筑构件。 “卡斯蒂先生。”看起来是代理人的石匠走了过来,“大师和我说,您要是来了,就说他不在。” “咳咳咳……”卡斯蒂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好了,让那四个石匠学徒过来吧。” 卡斯蒂朝霍恩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尽管是学徒,我敢保证他们每个人的水平都在标准线上,只是缺少经验。” 在代理人的拍手致意下,四名石匠学徒围拢上来,他们既是好奇又是期待地看着霍恩。 冲这表情,霍恩就明白卡斯蒂和石匠师傅估计根本没告诉学徒们,他们要去哪儿。 否则哪会是这种一脸期待的表情? 霍恩倒是没有废话,他之前了解过石匠的体系,干脆利落地给他们出了两道试题。 第一道是根据建筑图纸的平面,计算出整个建筑的立面,这是石匠们的基本功。 帝国的石匠们并非通过力学推演来设计,而是通过无数经验积累的式样、构件和比例公式来设计和搭建的。 所以正常来说,只要给出平面图,他们就能一路算出大致的立面、材料消耗和工时。 但要是问他们能把走廊拓宽一法寻吗?他们只能回答:不行。 第二道就是霍恩的私活,“拱顶的楔形拱石必须达到怎样的重量和数量才能保证其结构稳定性?” 说不定能冒出一个类似塞西这样头脑灵活的人才呢? 拿到这两份试题,石匠学徒们纷纷做起题目来。 日头渐渐高升,一旁的霍恩和卡斯蒂等着没事,就干脆闲聊起来。 “第一批清理河道的流民到位了吗?” “今早天不亮就到了。”卡斯蒂从口袋里掏出酒壶,喝了一小口甜葡萄酒,“您的手段让我眼前一亮,阁下。” “我管理的不过一万人,你要管理五万人呢。” “不不不,我只是卑微的城市公器,只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卡斯蒂坐在石桌上,“大多数时候,这座贞德堡都能自行运转。” 霍恩略过这一话题,继续问道:“清理河道的钱是商人们出的吗?” “是啊,河道堵塞,只能小船进出,有些商人需要快速周转,他们出钱的意愿比平时强烈得多。” “没有你卡斯蒂,他们哪儿能这么快地出钱呢?” “哈哈哈哈,您说笑了,您才是……” 就在两人不断地商业互吹中,四名学徒陆陆续续地完成了霍恩的试题。 可惜的是,在这一轮面试中,霍恩并没有遇见类似于塞西那样的人才。 他们在第一道题上完成得都不错,但第二道就是五花八门了。 甚至有人提出用米果汁把楔形石构件粘起来。 从中挑了一个最靠谱的,叫罗吉尔的石匠学徒,霍恩点点他的试题:“就他吧!” 另外三名石匠学徒则垂头丧气地离去,而代理人则去准备契约。 此时,从一旁的小楼里跑出了一名正式的石匠,他拿起那张试题,仔细查看起来。 看了半天,他才皱着眉道:“这根本不可能在纸上直接算出来吧?” 按照他的理解,这得用木棍和石料根据情况搭建小型拱门,然后一个个按比例来试才对啊。 “这怎么能区分石匠技术的好坏呢?”不知是哪名石匠学徒嘟囔道,“太武断了,根本就不公平。” 那名石匠将试题交给了另外几名石匠,正式石匠们在小楼中跑进跑出。 片刻后,代理人脸上则露出了难色,他默默走近:“卡斯蒂大人,能否请您的客人,把答案写出来呢?否则博斯大师可能要以你们侮辱戏弄他而拒绝……您知道他的性格……” 卡斯蒂为难地看向霍恩。 霍恩并没有说什么,他抽出一张纸,随手画了一个楔形石拱门。 在楔形石构件的几何中心画上点,霍恩用尺子将对角线上相等的第三个单向应力,合成了平行四边形的相邻边上共同作用的两个应力。 在最后,他列出了计算的公式,由于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他并没有计算,而是将这张图纸递给了石匠们。 图纸在石匠们手中流转一圈后,被传入了旁边的小楼中,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快把契约端上来吧。”卡斯蒂害怕夜长梦多,赶忙叫代理人速战速决。 将羊皮纸契约拿过来,代理人将之铺在桌面上。 “石匠学徒的周薪是5第纳尔,时间是十年。 如果这期间,石匠学徒独立设计并完成了一间得到石匠行会认可的建筑,那么就能晋升石匠师傅。 到那时,您需要涨薪,但您不能给出高于每周20第纳尔的薪水,这是严重违反行会规定的,您明白吗?” 石匠行会的契约签署前,都必须提前告知对方这些事情,如果没按要求来,行会甚至可以废除该契约。 “明白。” 那名有些木讷的石匠学徒、霍恩、工作坊代理人各自在这张三方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卡斯蒂则作为公证人,同样盖上印章和签署了姓名。 离开了充斥着石灰味的工作坊,来到了大街上。 霍恩拿出笔记,在石匠的后面,写下了罗吉尔的名字。 那么就只剩下工程师了。 抬头看向天空,以太阳目前的高度,估计才九、十点左右。 “好不容易来趟贞德堡,您要四处逛逛吗?”卡斯蒂笑着问道。 “那就逛逛吧,正好吃个中饭。” 贞德堡在千河谷算是比较大的城市了,不是霍恩这种乡下土猪能见得到的。 以后就要去黑蛇湾了,黑蛇湾连年与魔物、猎魔人、教会、雇佣兵大战,更加荒废。 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机会,霍恩便拿来开开眼界。 沿着运河与街道往前走,左侧是碧波荡漾的运河,右侧是高矮不定的木框架房屋。 尽管是城镇,可贞德堡毕竟没有富裕到可以大规模铺设砖石地面的程度。 只有两条十字形的公爵大街才有砖石铺设的地面。 除了港口和小型码头,脚下依旧是烂泥地,只有一条一人宽的木板路。 路边沟渠中满是五颜六色的废水,将运河边缘给染成了灰白色。 屋子和屋子间还是长着杂草和灌木,男人们穿着皮革围裙,指甲缝里塞满了颜料,妇女毫不顾忌地在大街上坦荡胸怀喂养婴儿。 在烂泥地中,时不时地就能看到绞刑架。 那上面吊着腐烂的死尸,几只乌鸦停在他们的肩头,啄食他们身上的肉丝。 “这里基本是平民和工匠的聚集区。”卡斯蒂像是习惯了这里的氛围,“如果您感觉到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富人区的酒馆,那里漂亮极了,每间房子都刷着白漆,还有整齐排列的梧桐树……” “好啊,坐马车去吗?” 在卡斯蒂的带领下,霍恩等人远路返回,那辆马车正停在原先的路口。 可马车旁却多了个仆从装扮的人,正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走动。 “怎么到这找我了?”那显然是卡斯蒂的家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爷,又有船在河道撞了。” “不是叫人用小船拦住他们吗?那么大的字看不着?是哪个蠢猪?” 听到才清理的一部分的河道又撞了,卡斯蒂气的眼冒金星。 “……老爷,是公爵大人,当时公爵大人正在甲板上,滑倒落入河中……刚刚才被救起来,好在没……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被霍恩掐着上巴给掐醒,卡斯蒂撑着地面一跃而起。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牵过一匹马,朝着远处奔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里是千河谷,该滚的是你们吧! 望着远去的卡斯蒂,霍恩不由得有些好笑。 “霍恩阁下,您是接着去吃饭还是?”一旁的护卫问道。 “去最近的酒馆吧……就这里,不要去富人区。” 霍恩等人穿过靠近河边的房屋,来到四通八达的狭窄小巷中。 原先那种忙乱热闹的氛围就少了很多。 在阴暗的墙角和路旁的草席之下,或卧或站着枯槁的乞丐与流民。 见到衣着华丽的人,便扑上去求两个铜子或是求一份工作。 这还只是好的,从大路到酒馆的短短几步路上,霍恩便已经见到了两起偷窃一起抢劫。 流浪汉和乞丐们一拥而上,像蚂蟥扑在被偷窃或抢劫者的身上,抢夺他们的钱袋。 好在霍恩身边有仆从,还有四名铁甲护卫,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主。 流浪汉也不是没脑子,亏本的买卖他们也不敢干。 “这里以前就有这么多流浪汉吗?”霍恩朝一名新营的护卫问道。 “那倒不是,之前有归有,但不多,而且基本都是来当劳工的,比较规矩。” 霍恩立刻明白过来。 由于为了利用水资源,大多的作坊都建立在河边。 夏季的大洪水破坏了大量的基础设施和作坊,工坊主要么破产倒闭,要么就选择降本增效。 原先的劳工岗位急剧萎缩,外加由于商人贵族们的囤积居奇,阻止沿海廉价粮食进入千河谷市场,导致粮价暴涨。 大量的流民都在这边聚集,却找不到工作,低保区的低保都吃不饱了,来得晚的找不到工作又走不掉。 为了活命,不就只能到处小偷小摸了。 推门进了一家酒馆,里面零零散散坐的都是劳工和低阶工匠。 七八张桌子坐满了五六张,柜台旁更是一个座位都没有,还有几个急匆匆站着喝酒的。 尽管他们依旧开怀畅饮,可他们手边的凉啤酒与奶油汤,已经变成了苦酒和豌豆汤。 酒馆的菜单上,除了干酪和面包,就只有烘肉卷,蔬菜炖肉,奶油汤,豌豆汤,煎鸡蛋五道菜。 “两盘烘肉卷,一锅豌豆汤,四磅小麦面包,一份卷心菜炖肉,一碟干酪,再来六杯凉啤酒。” 在等菜的期间,霍恩假装靠在椅子上假寐,客人们的议论声却止不住地钻进耳朵。 “你听说消息了吗?”一名工匠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消息?” “帝国决定根据古老的法律,将整个千河谷收归帝国所有,然后把所有千河谷人赶回老家。” 尽管在谈论秘密,工匠声音大得恨不得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 “赶回老家?你是说,你是说……”那名平民压低了嗓门,“是说,血肉王庭?” “在帝国的眼里,咱们的老家难道还有别处。” 这事看起来荒谬,但是有先例的。 当年曾有十几个千河谷人骑士不满帝国法庭的裁决,亲自带着上百名士兵冲击都主教教堂,要找个说法。 结果就是骑士们被教会绞死,跟随冲击的上百名士兵都被放逐去了血肉王庭。 上百年下来,千河谷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距离山地郡越来越近,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暴动的事情越来越多,部分法兰或莱亚领主为了震慑本土领民,说出了不少类似于―― “再闹,把你们全部送去血肉王庭!” “你们敢逃跑,敕令骑士们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这里是千河谷,该滚的是你们吧!” 随着洪水之后的粮食减产,流民和逃荒者越来越多。 这些带着怨毒和不满的谣言,就开始不断随着他们的迁移而发酵传播。 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劳工,他们基本就是没有身份和户籍的技术性劳工,酒馆自然就成了这些谣言的培养皿。 “这太荒谬了……”柜台旁的市民迟疑地问道,“教会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不知道吧?在小池城的活人都被杀光了,连狗和猪都被杀死了,他们见到蚯蚓都是竖着切。” 一个外地来的劳工更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当时就在小池城,亲眼所见,教会管过不啦,换汤不换药啊,教皇是个老糊涂了。” “说这话,你不怕被飞流鸨主教抓起来吗?” “因为什么?” “泄露教会机密。” “哈哈哈哈哈――” 酒馆里顿时洋溢起了欢快的气息。 霍恩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在这听到他编写的教会笑话。 不过霍恩更不会想到的是,他的教会笑话给这些谣言起到了多大的推动作用。 这些珍贵的精神食粮,是劳工们在酒余饭后一遍遍说起的谈资。 霍恩若有所思地喝着豌豆汤。 看来哪怕是一片安详的贞德堡,都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啊。 时近中午,更多的劳工涌入了酒馆,更多的嘈杂声一齐进入,更多酒馆政治家们开始了演说。 “在卡夏郡,一块面包要五十万第纳尔啊!” “这一定是莱亚人的阴谋!” “你们不想想,如果不是为了把咱们都赶走,何必要调动九个敕令连?” “圣孙子就是圣父看到了我们可怜,才派下来帮我们的,天选的教皇。” “这段时间,教会一直在到处抓圣孙,如果圣孙不是真的,教会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那群号称圣曾孙带的人,天天偷偷摸摸的。” “先不提这个,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是有胡安诺阁下替咱们说话吗?先前他们要给染料加税,不就是胡安诺阁下给弄取消的吗?放心,没事的。” 在沉默中,霍恩等人吃完了饭,对着酒馆老板叫道:“结账!” “4第纳尔10铜子……”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走到了霍恩等人的桌子前,“霍恩大人?” 霍恩茫然抬头,却见是满脸惊喜的哈尔金。 帮着哈尔金付掉了逃单的餐费,霍恩与他一起走出了酒馆。 望着换了一身破布袍的哈尔金,霍恩长叹一声:“你小子,怎么又整成这样了?” “贞德堡这边的当铺不识货。”哈尔金愤愤不平地举起一枚戒指,“我那可是吉巴山伯爵的戒指,怎么可能是假的?” “吉巴山伯爵?” “是啊,那可是法兰王都的大红人,据说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最近两年在王都那边尤其活跃,这戒指就是我给他当向导时……” “好了好了,我没兴趣知道这些。”霍恩拍拍他的肩膀,“我赎你出来,是找你有事。” “您说。” “你不是对贞德堡熟悉吗?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对机械齿轮一类东西熟悉的工程师。” “我哪儿找得到工程师啊?”哈尔金被霍恩的话吓了一跳,“要是说对机械齿轮熟悉的工匠,比如锁匠一类的,我倒是认识几个。” “那也行。” 总好过没有嘛,给了哈尔金四第纳尔的路费,霍恩便乘坐马车返回营地。 毕竟这也快中午了。 他并没有让马车直接返回,而是叫马夫绕个路,从所谓的市民区过去。 马车驶过运河上的大桥,来到另一边的富人区。 绕过市政厅,在钟楼之下,是两排整齐而整洁的房子,正如卡斯蒂所说,有梧桐树有白漆房。 市民们有说有笑地在街道旁行走,彬彬有礼地互相打着招呼。 果然,穷人们穷得千奇百怪,富人们富得一模一样。 从市民路走过,便到了外围的卫星镇。 霍恩掀起马车的帘子,朝外探望。 草房子和木房子以及农田果园融在一起,甚至有些看不出这到底是城镇还是乡村。 整个贞德堡的市民或城市中的常住人口,差不多是五千到六千,剩下的一万多人大多居住在外围的卫星镇和废墟区。 再外围的便是附近的村庄了。 下了马车,到了营地,阿尔芒直接从门口迎了上来:“冕下,那三十四个新营地的军团长都来登记过了。” “还有一个是谁?”霍恩脱去了兜帽长袍,换上了清爽的外褂罩袍。 “还有一个挂在咱们围墙上……” 从营门来到小木屋前,三十四个军团长七歪八倒地躲在屋檐下,浑身都汗唧唧的。 他们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不敢不等啊。 “诸位都到了?”霍恩明知故问地说了一句。 “活着的,都到了。”托马斯赶紧站出来说。 霍恩鼓了两下掌:“元老们,你们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现在,我需要你们再次重申,你们是谁?归属于谁?” 军团长们纷纷各自对视一眼,在黑帽军虎视眈眈中,还是一起说出了那句。 “我们是教皇国的元老,归属于圣孙子教皇霍恩的治下。” “好。”霍恩笑了起来,“那么,对于新营,我要下达第一道命令――大清洗运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清洗运动 帝国历1444年11月4日。 跳蚤们的末日到了。 上百名黑帽军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新营,并控制住了各个交通要道。 随之一起搬来的,还有各种扫帚,铲子和藤筐。 在旧日军团长和新任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被迫从垃圾堆中起身,麻木地来到外面排好队。 古拉格老营的黑衣国民皱着眉的带领下,差不多有一千个流民被带到了小溪边。 溪水旁还有成堆的木柴,近三百个从废墟中收集或废弃的残破酒桶水缸。 这些都是霍恩之前叫卡斯蒂准备好的。 溪水被提上岸,投入了那一个个大木桶水缸中,滚烫的溪水散发着一股股白汽。 至于女性流民则被安排在了另一个地方。 流民们顿时躁动起来,这场景,这氛围,该不会是要把他们煮了吧? “金牌诵经师老爷,这是在做什么?” “是要煮汤吗?我怎么没见到食物?” 一些胆大的流民纷纷站出来发问道。 阿尔芒吃力地爬上一个土坡,模仿着霍恩平时的调调说道: “诸位,之前你们都只是挂着我教皇国的名号,根本没有正式举行加入仪式。” 阿尔芒义正词严地大喊道:“想要加入我教皇国,就得进行三大仪式。 第一个,是洗礼仪式,洗去罪孽和污秽,不虔诚的人,落入热水中,只会发狂和抗拒,那就是魔鬼的象征! 第二个,是剪发仪式,剪去你们的长发和胡须,是模仿夏娃亚当,剪发后,你们不再是曾经的们,而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儿。 第三个,是圣歌仪式,就是在十户长的带领下,合唱圣歌并学习踏步祈祷!” 显然,阿尔芒在新营流民中,并没有在老营那样的威望。 他的发言,只引来了更加怀疑的眼神。 但他有后招,阿尔芒对身旁的托马斯使了个眼色。 在众人狐疑的眼神中,托马斯以身作则,来到了水缸前。 水缸的表面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气,他脱光衣服,在沉吟了半秒后,翻入了水缸中。 “嘶……”压着急速红温的脸,托马斯咬着牙关,朝流民们扯出一个笑容,“不烫!” “不烫就不要站着,把眼睛闭上,坐下去。” 就在托马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两名黑衣士兵已经强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塞进了滚烫的热水中。 火辣的灼烧感侵蚀着托马斯的皮肤,当他再一次从水中站起时,他亮出被烫红的黑皮肤,半哭半笑着说道:“不烫!” 毕竟要是烫的话,那就是心中有魔鬼啊。 其实托马斯感受到的灼烧感,并不是只来自于热水,还有塞西配制的清洁药水。 效果比正常的清洁药水要好,成本更低,但代价是使用时,有一点小小的烙铁烫皮肤的灼烧感。 在托马斯的演示下,其余的流民们一一跳入了热水中。 尽管一开始,他们都在鬼哭狼嚎,可最后,还是强行说到“不烫”。 就当他们渐渐适应了水温后,居然有一种舒服的感觉,真的就像是洗去了什么负担一样。 多日来的劳累,仿佛跟着散去,他们有些人甚至在热水中睡着了。 直到老营的乡民掏出了猪毛刷子。 “哦吼吼吼吼……不痛!” “不痛!啊!一点都不痛!” “呜呜呜,根本不痛!” 从热水抬起头,流民们的确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像是掉入魔鬼的火狱重返人间一样。 “不痛不烫的话,你们为什么哭啊?” “这是太过喜悦流下的泪水,你懂什么?”流民们哭喊着说道。 每当猪毛刷子刷过他们的后背,都会露出带着血色斑点的印子,一条条油泥散落在热水中。 在此期间,老营乡民们会用小刀修剪他们的须发,把虬结的头发和胡须统统割掉。 在此期间,他们的衣服将会放在火堆前熏烤,火堆中的木头,都是浸泡过驱虫药水的,正好能将跳蚤和小虫全部驱走。 当他们洗完,还要撒药粉,刷牙,用小刀修剪指甲。 最后,一个个红灼大虾般,身上一片红一片白的流民们,茫然而欣喜地站在路边。 这种清清爽爽、没有保护层的古怪感觉,是他们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还真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海量的污水倾倒在小溪的下游,原先的清水变成了灰色,跳蚤的尸体在水中流淌沉浮。 阿尔芒则站在这些“新生儿”面前,开始给他们传教。 “只要经过洗礼,是对自身的忏悔,你便可以戴罪立功了!”阿尔芒大言不惭地说道。 “好像没有这个教义吧?”一名虔诚的信徒说到,“我在教堂打杂了二十年,从未听过啊。” “你们还是太僵硬了,领会神的意图,不仅仅是从经文,更要从心。” 阿尔芒一脸不屑地摆手道:“我得出这个教义,是从本心出发。 你看,仁慈的人会饶恕三次犯错的人,圣父仁慈,那么他肯定愿意饶恕三次犯错的人,那肯定也愿意让你们戴罪立功了!” “诶,好像有几分道理。” “有个毛,这不纯瞎说吗?” “怎么?你又懂了?你是教士吗?你行你来解读啊!” 这边在洗人,营地那边在洗地。 一筐一筐的瓦砾垃圾碎骨从帐篷草屋中清扫出来,在十户长的催促下,流民们吃力将垃圾推到营地外的大坑中。 跳蚤之类的,更是有塞西配制的廉价驱虫药粉。 这驱虫粉成本很低,效果很好,但散发着极其浓郁而强烈的石楠花味。 足以让跳蚤和人都发出尖锐爆鸣声而离开。 从正午到傍晚,六个小时的时间,才堪堪洗完了一半的人。 但没关系,洗完和没洗完的人隔离开,明天继续洗。 集体行动中,尤其是所有人都参与的集体行动,是最方便树立权威和扩大影响力的环境。 大清洗不仅仅是对人和居住地的清洗,更是对军团长们残留影响力的清洗。 由于大清洗过程中,全程由霍恩以及他的老营在调度指挥,军团长只起建议作用。 所以,当六个小时的大清洗结束后,他们仍旧会下意识地听从霍恩的命令。 期间当然有反复,但权力就是这么一步步来回拉扯中转移的。 除此之外,流民营中患病的流民则被一一登记在册,奇尔维斯的蒸馏锅就没停过。 霍恩可是一次购买了上千磅的大蒜,明天还有一千磅到场,提炼的大蒜素,治疗这些流民肯定是够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经过抗生素的锤炼,这些流民对大蒜素尤其敏感,疗效惊人。 连带着霍恩的存在都神秘莫测起来。 教皇大人的圣水,是真能治病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见了,嘉莉 “卡斯蒂被撤职了?” 当清理河道的流民们返回新营的时候,霍恩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是的,冕下。” 由于是在流民营地内,所以这些流民并不会以万票之类的代称称呼霍恩。 一名大胡子流民忍不住笑着说:“您是没看到那个场景,湿漉漉的公爵老爷被捞起来的时候,他快要气疯了。 公爵老爷这次带回了他的贵族未婚妻,而卡斯蒂大人让公爵老爷在未来的妻子面前丢尽了颜面。 卡斯蒂大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待在家戒酒,在成功前不允许出来,市政厅秘书这一职位,则交由另一位法兰侍臣担任。” 霍恩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这老小子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这是他应得的。 “其实这挺奇怪的。”茜茜却从一旁走了上来,在到达贞德堡后,他迅速换上了更常穿的简便裙装。 “为什么?不就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吗?” “达内那个大秃子怎么能找到纯血法兰贵女做妻子呢?”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茜茜白了霍恩一眼:“我说正经的,帝国贵族圈子对达内的排斥由来已久。 你要说他娶个诺恩或莱亚贵女,我还能信上几分,可他娶的是法兰贵女啊。” 这倒是让霍恩不由得一愣。 这就不得不提到法兰王国的特殊性。 帝国境内三大王国,法兰王国是唯一借助帝国皇帝与教皇双重加持后,顺利完成君主集权的王国。 要知道,法兰王国的贵族们生活多数不是靠封地,而是靠王国财政支出的贵族年金,全国三分之一的贵族都集中在法兰王都――花丘城。 由于其中央集权的性质,贵族们依附于法兰国王。 相对于意见分散的莱亚与诺恩,法兰贵族圈子小,在这种事情上,立场是非常统一的。 “该不会是骗子吧?” 装成法兰贵女欺骗大龄乡下单身男贵族是帝国特色,不得不品尝。 “这我就不知道了。”茜茜摇摇头,“达内公爵被骗了好几次了,他比咱们有经验,总不至于再上当吧。” “不管了,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明天去拜访他。” “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了。”茜茜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最好先为你的老营购买三个月的粮食。” “怎么了?” 茜茜苦笑道:“我得到一些消息,贝溪大道被破坏了,沿海的廉价赈灾粮要运入千河谷,估计会很困难。 这边运河被公爵大人一撞,大船几乎无法通过,接下来,估计粮价还会疯涨。” 霍恩揉着太阳穴,千河谷这日山羊的局势。 “那麻烦你帮我买一些吧。”霍恩看着新营地大帐篷中升起的灯光,“授勋仪式要开始了,我得过去了。” ……………… 华丽的大厅充满了精美的碎骨装饰,空空如也的墙壁展示着教皇国辉煌的历史。 油腻的长桌上摆满了大面大包和琳琅满目各种杯子装的农家苦酒。 长桌边,则是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吐着痰的教皇国高层勋贵们,他们抬头,看着主持仪式的马德兰一一报出名字。 “……共有五人受封大元帅衔……” 五名大元帅上场由一旁的霍恩,亲自为他们系上了新的百衲袋。 “……圣女让娜,战功卓著,晋升为圣杯骑士团大团长,圣杯骑士团新征兵一个师!” “……以上名单的十二位元老,由于其卓越的功勋,授予每人额外一票。” 这就相当于这十二位元老,在投票时,每人可以享有两票。 三十四位新元老就只有一票。 “由于圣孙霍恩带领大家渡过了重重难关,弥赛拉昨夜传信,为霍恩冕下册封元帅长,加票一百!” 在马德兰洪亮的声音中,这场授勋仪式的最重量级的人物,霍恩终于出场。 作为教皇国的第一领袖,霍恩自然是欣然上台,向在场的元老和新贵们发表了一通简短有力却得到了无数掌声的演讲: “大家,吃好喝好啊!” 仪式非常简陋,只是十户长和部分活跃的流民被邀请参加。 由于人数太多,食物只有野菜汤和小麦面包,但霍恩还是花自己的钱给他们买了一些香肠、下水和苦酒啥的。 至于那些流民,晚上也获得了加餐和骨汤。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灯火辉煌的教皇宫,艾尔第三帝国的元老和新贵们纷纷聚在一起祝酒。 元老们身着华丽的粗麻长袍,新贵们也不甘示弱,通过独有的镂空风尚服饰来展示风采。 觥筹交错间,上层们谈论的问题同样深刻。 与帝国贵族们喜欢谈八卦家系不同,元老们更加喜爱谈论形而上学的哲学。 “我认为,这个奶油汤就应该拌石灰浆,因为这个铁钉的长度,它很容易会直接影响到鹤嘴锄的玻璃花窗。” “我不敢苟同,因为那一瞬间产生的大量魔法,俗称麦片,会严重影响毛织物的发展!” 就在这越发欢快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教皇冕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场。 在距离新营三里多外的支流河湾中,霍恩稳稳当当地停住了马,他在那棵月桂树下,看到了一袭白色衣裙的嘉莉。 牵着马,踏着月光,河水哗啦啦地流淌。 霍恩走到嘉莉的面前,如果不是抬头看着她,那就更好了。 “真的这么急着走吗?” “妹妹出来玩,我错过了好多重要的事情,情况是一团乱麻,我早回去一秒,情况都会好不少。” 站在河湾边,夜风将嘉莉的裙子吹得四散飘扬,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是风的形状。 霍恩望着她,却是不说话。 “怎么?舍不得我?”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感慨。” “说真的。”嘉莉上前一步,来到霍恩的面前,面容严肃:“你要不然现在就跟我走吧,那些证据可以让别人转交。” 在一段长久的沉默后,霍恩却是笑道:“路上小心,记得盖被子,别着凉了。” 拽着霍恩的胳膊,嘉莉红色的瞳孔牢牢注视着霍恩:“霍恩,我有一种预感。” “你还成占卜向魔女了?” 拍了拍嘉莉的脑袋,霍恩有些感慨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样才能看到嘉莉的全景。 看着嘉莉,霍恩忽然有一种爸爸看女儿一个人去上小学的孤独感。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还没等霍恩说完,嘉莉就把舌头伸进来了。 然后那股子乡愁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霍恩把脑袋仰起,迫使嘉莉的舌头离开了自己的嘴。 “看你还敢不敢看着我想着让娜。”嘉莉恶狠狠地说道。 “我说的不是她。” “你还有别的妹妹?”嘉莉狐疑地望着霍恩。 “没有!”霍恩即答,“你的亲亲我还完了。” 嘉莉倒是没纠结过多,她从胸口摸出了一个琉璃哨子,塞入霍恩的手中:“六天以后,你到这附近吹这哨子,然后第七天的时候,我的人会带你和茜茜去上船的地点。 如果你遇到危险的话,同样吹这个哨子,它没有声音,但是我的人能听到。” “知道了。”郑重地把玻璃哨子放好,霍恩看着嘉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不管是霍恩还是嘉莉,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都对对方一无所知。 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两人的关系又有些像是神奇宝贝和训练家的奇怪感情。 夜晚水面的雾气中,火把如幽浮,在水面上运行。 当小船靠岸时,一个矮小的黑发女子举着火把,站在船头,默默地看着霍恩和嘉莉。 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女子,嘉莉直勾勾地盯着霍恩的眼睛: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呢,再说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越过嘉莉的肩头,霍恩朝着她身后的黑发女子点点头,他伸手想拍嘉莉的脑袋,却又缩了回来,只是后退了半步。 “那我走了,十天后再见!” “再见!” 站在原地,嘉莉看着霍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踏过木板上了船。 “好久不见了,嘉莉。”白发的魔女朝着来人淡漠地说道。 黑发女子立刻对着她抱怨起来:“墨莉雅提大人,这次您真的太冲动了,您怎么能亲自去呢?” “我没压制住,让妹妹跑出来了,她太不小心了,差点就让我栽在一个粗陋的乡堂主教手里……” 口中叙述着迄今为止,她距离暴露最近的一段经历,墨莉雅提若无其事,将铁面盖在脸上:“最近领地有什么异动吗?” 当小船行驶到河面中央时,船板上便只剩一个身披两色战袍,头戴假面的高大武士在与黑发女子说话。 “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走……” “暴露‘嘉莉’去上瑞佛郡消息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我们有四个嫌疑人,分别是您的侍臣索恩克、秘党使者巴达图努安以及两名诺恩商人,暂时没确定是谁。” “那就全部绞死吧。” “索恩克不是您亲叔叔的儿子吗?” 墨莉雅提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嘉莉。 铁面下的红眸在月中泛着血色的光。 “我明白了,遵从您的命令……”嘉莉半跪在船板上,“尊敬的公爵大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听好了,乡巴佬 “听好了,乡巴佬。” 站在明亮的白银烛台前,这个英俊的年轻教士不屑地望着眼前的这群不洁者。 不洁者们大多衣冠不整,有些人穿着睡衣,眼角挂着眼屎,甚至还有些人,身上脸上居然有伤。 就在霍恩召开授勋仪式,一片欢腾的时候。 贞德堡市政厅内,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各个行会的工匠代表、市民代表以及市议员们纷纷被迫到场。 士兵们踹开了他们的家门,强行将其从床上拖出来,塞入马车,到达了市政厅。 在这里,他们没有见到熟悉的卡斯蒂,而是由公爵大人新任命的市政秘书――赞德培克。 市政秘书其实就是公爵在市政厅内的代表,其权柄远超职位表面。 在仆从的引导下,众人一一落座,灯火的光芒从井字圆窗射向外面。 这一夜间会议,吸引了不少附近还未入睡的市民,他们拉开阁楼的百叶窗,朝着市政厅的方向张望。 连大街上巡夜的守夜卫兵都忍不住驻足抬头,向那边眺望。 市民们坐在传承了一百年的橡木长桌旁,头顶是大理石的拱顶,脚下则是黄绿相间,织成了贞德堡长河旗帜的西洋地毯。 在六根高大的廊柱上,六位圣人或天使的雕像正站立在神龛之内,低着头望着他们。 在长桌的最前端,带着浓重法兰口音的赞德培克正倨傲地昂起下巴: “我再说一遍,听好了,乡巴佬。” “从明天开始,要加征战争税,以应对可能的威胁。” “商税是通关时,每码皮货加收六分之一的税赋,每加仑染料加收十分之一的税赋。” “人头税是每个市民25第纳尔,每个武装农10第纳尔,每个公簿农5第纳尔。” “城市里的每个窗户缴纳5第纳尔窗户税,每个炉灶加收8第纳尔,流民或劳工每人都要拿出2第纳尔。” “除此之外,城中所有的武器铺子暂停营业,所有武器收归公爵城堡。” “铁匠铺不准打造任何武器,若有打造非法武器的情况,其武器直接收归公爵所有。” 直到这位新市政秘书说出这话,在场的人才如梦初醒。 每个市民20个第纳尔,对于大商人来说没什么,可对普通市民就是一笔极其高昂的税赋。 对于大商人和工坊主来说,那皮货税与染料税更是在他们的心口扎刀。 更别提公簿农与流民居然也要交税,还是2第纳尔,他们饭都吃不起了,哪儿来的第纳尔? “这不公平!”一名市民代表马上抗议起来,“我们今年已经缴纳了高额的商税和赎城税!” “如果要缴纳这样的税赋,那我们甚至将不得不售卖一部分资产了。” “我们要抗议,我们要罢工!”工匠行会的代表们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抗议游行要加征每人2第纳尔!”赞德培克冷笑着。 “你怎敢如此?我敢保证,你要是这么做,码头上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市民代表们威胁道。 “是的,教士先生,你可以等着看看,就是贞德来了,也叫不出他们,我说的!” “们可以试试。”赞德培克瞪着那名市民代表,“贞德叫不出来,你看看刀剑能不能叫出来!” “可先前有大洪水,道路损坏,今年本来就没有多少盈利,粮价又暴涨,我们上哪儿去弄这笔钱呢?” “去借,去偷,去抵押,去卖沟子。”赞德培克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管你们的钱从何而来,我只管收税。” “那你至少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战争啊!” “你们这群蠢货,如今千河谷是什么局势,看不出来吗? 诺恩人要过来,莱亚人要过来,孔岱亲王带着他的敕令连是怎么对待小池城的,忘了? 小池城的工坊关闭的关闭,市议员们绞死的绞死,市民破产的破产,十年,二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 “我们已经交过其他税了,那就是包含了保护我们的税赋啊。” “那如果战争来临,缺的军费这一块谁给补啊?”右手握拳,赞德培克重重锤了一下桌子,连桌子上的花瓶都被震倒了。 “不交战争税,那我问你们,你们愿意拿起长矛,自备武器,跟随公爵一起奔赴战场吗?” 花瓣随着清水在桌面上爬行,顺着古老的木纹与裂隙,滴入了地面。 原先嘈杂的议事大厅陷入了沉寂,不管是市议员还是行会代表,都在赞德培克的目光中低下了脑袋。 “我奉劝各位一句,你们以为今天的财富,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但不要忘了,如果没有公爵的武力威慑,你们早被土匪、强盗骑士、雇佣兵甚至是教会或附近的贵族洗劫无数遍了。 在我的家乡花丘城,有一句至理名言,我送给各位――你被包养,就不要谈什么自由独立!” “可……” 眼见还有好几个市民代表不服气,赞德培克直接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我不想和你们辩论,和你们这些粗俗小民辩论,有失我的尊贵。 你们待在这里,好好地给我想想,想想自己,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 不顾市民们的议论,赞德培克直接走出了市政厅的议事大厅,两名陪同的雇佣兵立即用长柄斧枪交叉,封住了大门。 ………… 十一月的风,比往日更加寒冷了。 火红的枫叶落在霍恩的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树木清香气。 抬起头,霍恩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达内公爵的城堡。 它坐落在这条小运河的旁边,人工垒砌了土台,土台周围的挖土的地方,正好挖出护城河。 这护城河深度在两三米,宽度则在8米左右,一座吊桥被铰链拉着,悬在河流上方。 从这里向前,还能看到被两座塔楼夹在中间的门楼,栅格状的铁门被铰链提起,还能看到其中仆从与士兵们来回跑动。 蓝天白云之下,城堡就像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 “霍恩阁下。” 一名先前见过面的侍从从吊桥上,小跑着来到霍恩身边,他先是畏惧地看了一眼戴着面罩的让娜,才低声说: “阁下,公爵大人昨天落水了,被医师治疗后,发了低烧,卧床不起,您还是明天或后天再来吧。” 生病了? 霍恩顿时头疼起来,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公爵大人真的病到那种程度了吗?连外人都见不了?”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昨晚喝了药,还能下令召开紧急会议呢。”侍从无奈地笑道,“只是我们的女主人太担心他的情况,不允许他乱来。” “好吧。” 反正还有七天的时间,霍恩倒不是那么着急。 骑上马,从城堡往回走。 行道树依旧是之前的行道树,可市民路的氛围,却远远不如从前。 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公爵找来的教士和僧侣挨家挨户地敲门,他们拿着钱秤和天平,用羽毛笔在麻纸上记录姓名。 阁楼上,市民或其家属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运送税款的教士和士兵。 一袋袋的金银钱币被装入布袋和木箱,在士兵的看管下,向着霍恩的来路运去――那里是贞德堡的城堡。 今早的法令还是通过了,市民代表们没有反对的权力或武力。 与其撕破脸面,还不如保留几分温情。 在市民路的这些征税还算是文明的。 在隔壁的工匠区,情况就不一样了,隔着横穿贞德堡的运河,霍恩能看到河对面升起的狼烟。 劳工和工匠们在重要的路口上,竖起了篱笆和土堆,试图阻拦那些征税的廷臣。 士兵们不得不举起盾牌,因为流民们会躲在房屋顶上或小巷中朝他们投掷石块、泥巴乃至热气腾腾的大便。 可这无法阻止士兵们一个一个地破开房屋的大门。 他们冲进去,在房屋主人的哭喊中,近乎是抢劫地翻箱倒柜。 如果有什么姿色不错的姑娘妇人,轻则被揩油,重则便是不忍言之事了。 被雇用来征税的教士、僧侣或小吏,很多都是鼻青脸肿,身上沾上了灰尘。 只要他们落单,劳工与流浪汉们就会一拥而上,用布袋套住他的脑袋,将其一顿暴打。 不过好在不管是士兵那一方,还是劳工那一方都很有分寸,没有闹出人命。 这或许就是劳工们的一种抗议模式吧。 骑着马,从贞德堡城内返回营地,霍恩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伙雇佣骑兵正飞驰而去。 下了马,一脸难色的阿尔芒从门口跑来,低声和霍恩叙说起来。 “啊?我们也要交啊?” 霍恩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总感觉事情不太对 在得知他们这12000多人也要交税后,霍恩便感觉不对。 其实仔细算下来,12000多人中的15岁以上成年人一共有10693人,差不多就是21386第纳尔,等同于178金镑26第纳尔。 这笔钱,霍恩不是拿不出,他手里还攥着蓝血孤儿院的那两千多金镑呢。 可这笔钱是霍恩的封桩库,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动用。 最重要的是,别的劳工或市民就算了,他们能留到现在,起码还有几个子。 可新营这群人又没有工作,全靠市政厅拨救济粮和以工代赈。 如果不是霍恩,他们的处境就跟乞丐差不多,让乞丐缴税,没这个道理。 他们甚至连第一周的工钱都还没发,只是预支了口粮,哪有钱付这个。 思来想去,霍恩还是决定问问清楚,于是又跑了一趟贞德堡。 达内公爵是少见的站在他们这一方的强力贵族,霍恩的这些乡民,未来还需要他保驾护航。 就因为一个可能的误会导致双方合作破裂,不值当。 再次来到城堡前,那名侍臣却略带歉意地告诉霍恩,负责收税的是赞德培克教士,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霍恩不得不从公爵的城堡赶往城市另一边的市政厅,可当他到了市政厅,市政厅的听差却告诉他,赞德培克教士不在。 但分配征税区的,是掌握着户籍的布尔维尔夫主教,或许霍恩可以去找他。 看这架势,霍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才不会真的去找布尔维尔夫主教。 要是他真去了,保管是“布尔维尔夫主教出去了,要不你去xxx问问?” 在城市广场上徘徊了一会儿,霍恩便去找卡斯蒂,结果卡斯蒂被两个卫兵锁在家中,不准见客。 霍恩甚至不顾卫兵的阻拦,上前去敲了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牵着马走在大道上,霍恩望向天空,几趟跑下来,时间已经是下午。 原先艳丽的阳光被升起的淡淡黑烟所笼罩,就好像罩了一层暗茶色的滤镜。 房屋顶上的公鸡风向标绕着黑烟不断旋转。 本来这种事情茜茜出面调查是最好的,偏偏他现在不在这。 今天一大早,他就拿着钱去乡下买粮去了,那里的粮价目前还算便宜。 如今贞德堡城里的粮价已经悄没生息地涨到了小麦和米果2.5第纳尔每加仑,大麦1.5第纳尔每加仑。 霍恩刚来的时候,1第纳尔可以买8条面包,可今天却只能买5条了,足足涨价六成。 “日山羊的!”霍恩朝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如今只能先行返回营地了。 他又一次路过了先前的那条街道,可却没了先前的热闹气氛。 满大街的都是血迹和门窗的碎片,各种衣物和家具散乱地破碎在地面。 劳工们灰头土脸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露出满是汗毛的手臂,灰败地斜倚在门边。 哭哭啼啼的妇人们,背着婴儿,在屋子的前面拾捡家的碎片。 当霍恩带着护卫走过时,他们抬起头却是麻木的眼神。 马蹄踏着焦黑的地面,这里就像是刚刚打过一场小型的战争。 以帝国低能的行政效率,征税就是这么野蛮粗陋。 等未来自己到了池沼镇,这些税收相关的事务,还真得找几个财政方面的专家。 说实话,霍恩觉得茜茜就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池沼镇。 以他目前的人才储备,管理800人的池沼镇甚至是绰绰有余的。 不管是马德兰、让娜、阿尔芒、奇尔维斯还是格兰普文、达斯,在漫长的行军和吃瘪中,都锻炼出来了。 有赖于先进的封建主义百户制度,如果只是一两千人,霍恩对他们还是蛮有信心的。 毕竟头发难梳,辫子好抓。 在这条街道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哭,向前走了几步后,还能看到一些劳工在劫后余生地喝酒庆祝。 这些消息灵通或脑子活络的劳工,提前得到情报或察觉到异常,将钱藏了起来。 再要不然就是比较团结的且比较强壮的劳工,他们就是用石头和栅栏阻拦了税吏们的进逼。 这些“刁民”没缴纳的税款,将会从那些已缴纳的税款里扣除。 当领主说征1第纳尔的时候,教士和士兵们可不会真的老老实实只征1第纳尔,多征的税款,除了要喂饱自己人,还得拿来抵那些未能成功征收的部分。 长叹一口气,来到郊外,道路宽阔了一些,霍恩干脆加快马速,返回了营地。 他准备暂时就待在营地内,等茜茜回来再说。 毕竟目前没有任何情报,霍恩不想轻举妄动。 枯坐在木屋中,霍恩撑着脑袋,还是不太明白达内公爵的意思。 突然间征战争税,难不成是千河谷的情况又激化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况且他这么玩,不是把先前积累下来的声誉都给毁了吗? “杜瓦隆!”霍恩朝着外间叫道。 “怎么了?帕帕。” “你去通知杰什卡,让他带人去附近的几个重要关卡看看,然后是勒内,让他带契卡去周边的村子和流民营地查探情况。” “明白。” “还有……”霍恩站起身,在木屋中来回走了两圈,“叫让娜和她的圣杯骑士团小心一点,这段时间多巡逻。” 不管公爵那边是什么情况,做好准备总归是没错的。 ………… 站在镶铁木门的门口,茜茜敲了敲门,将正在批改孩儿军以及主教们复式记账法作业的霍恩惊醒。 见到茜茜,霍恩如释重负一般把笔一丢:“进来。” “没有打扰您吗?”茜茜看着霍恩桌子前堆起的账本问道。 霍恩则苦笑道:“你不是打扰我啊,是救了我啊,我把这些账本给那些家伙练手,结果他们算出了这些商会平均投资回报率380%。” 茜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解开衣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拿起账本扇风:“第一次嘛,以他们的水平,能算出来就不错了。” 看到茜茜满头大汗的样子,霍恩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粮食的事,怎么样了?” “第一车粮算定金,已经运来了。”茜茜不客气地接过水,喝了一口,“剩下的还需要他们收集,等明后天才能陆陆续续到达。” “缴税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正想和您说这件事。”茜茜放下了水杯,语速急促地说道,“这太不寻常了,我一开始以为公爵邀这些‘短毛’流民来,让您统合他们,是为了兵源。 至少这些人都是敢于反抗的人,比懦弱的农夫要强上不少。 征他们为兵,不至于让公爵在自己的领民中大肆征兵,影响经济和公爵的声誉。 可现在,他居然要一律征税,照理来说,从居民征税,武装流民当炮灰才对啊。 但他朝这些流民征税,不是逼着他们跑路吗?” “跑不了的。”霍恩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杰什卡去附近的道路看过了,几乎所有城堡关卡都被封闭,除非有公爵签发的凭证,否则不让进,也不让出。” “肯定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茜茜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明天我去一趟贞德堡,把事情问问清楚,说不定是下属的官吏搞错了公爵的意思。” “我跟你一起去吧。” “您还是留在营地吧。”茜茜摇头劝阻道,“这样,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个主心骨。”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吗?”霍恩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凝重。 茜茜迟疑了一会儿:“我也不确定,但我感觉到事情不太对。” ps节后又忙起来了,等会还有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粗略一算,应该是400金镑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茜茜就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去贞德堡了。 霍恩同样起了个大早,在让娜的陪同下开始练习骑士呼吸法。 讲实话,霍恩没有吃屎长肉的天赋。 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呼吸法,就是一段这个段位上不去下不来,就卡那了。 就像霍恩教让娜九九乘法表,记住七八九的乘法,就忘记了二三四,记住了二三四,就忘了七八九。 就这样还想学习骑士西法尔,人家可是心算大军粮草。 对于让娜,霍恩只有一个小要求,先把文化和小学生同步吧。 自从昨天的艳阳天被黑烟换色后,今天就突然变冷了。 阴恻恻的风在灰蒙蒙的云下掠过,让霍恩打了个寒颤。 可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艰难地呼吸着,就好像两肺挂了两个铁锤。 霍恩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咔吱咔吱响。 可他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 尽管有了法力,可霍恩仍旧需要呼吸法对身体的加强。 毕竟霍恩如今当涂掌事,不可不练,以后要是还要跳大神的话,呼吸法带来的耐力加成,是霍恩无法舍弃的。 是的,呼吸法对肉体力量和肉身强度的加成,远不如其对耐力和负重的加成。 要知道,敕令骑士们常用的白晶钢,密度是正常钢铁的两倍还多,可他们却能穿着盔甲行动自如,进行长距离行军。 有时候牛马都累死了,可骑士们还能继续。 当然,这只是骑士和凡人比。 如果在骑士内部比,八段呼吸法和三段呼吸法对人体的加成其实差不了多少,差的是负重和耐力。 就是说,两方都是超凡骑士的情况下,很有可能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的,只能纠缠拼耐力。 在双方都是超凡骑士下,还能进行强而有力的压制甚至斩杀的,往往会被称为冠军敕令骑士。 唯一的缺点是,机动力和战斗力无法兼得,到了九段封号骑士那个阶段,几乎没有能承载他们进行冲锋的马匹。 只有一些数量稀少的魔兽马,如龙血马或魔鬼马,每匹竞拍底价高达200金镑,成交价格平均在800金镑左右。 后续的维护费更是天价。 完成今天的呼吸法练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霍恩重新坐在那堆账本前,开始无奈地批改起来。 不过批着批着,他却皱起了眉头,这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没等他想明白,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 “怎么回事?”霍恩打开了房门,却是杜瓦隆,“这么毛毛躁躁的。” “冕下,冕下,你快来。” 来不及多做解释,杜瓦隆便拽着霍恩的手,朝着营地门口跑去。 当霍恩到达那里的时候,大批大批的流民们早就聚集在门口。 他们肩挤肩,互相推搡着,朝着营地门口张望,还要和周围的人小声地议论。 挤过嘈杂的人群,霍恩来到了门口,他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愤怒却止也止不住了。 在营地的门口,一群恶棍正聚集在那,领头的居然是霍恩的老熟人,当初找哈尔金要账的那个就是他。 这些恶棍衣着褴褛不堪,披着斑驳的布料和破旧的皮靴。 眼睛深陷在眼眶中,头发乱蓬蓬的,杂乱地散落在脑后,似乎从未见过梳理。 与其破衣烂衫不同的是,他们的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锋利的匕首到沉重的狼牙棒,应有尽有。 嘴角挂着扭曲难看的笑容,露出锋利而黑黄色的牙齿,时不时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便要引来流民们的一阵惊呼。 这却不是让霍恩愤怒的点,在他们的身后,有一棵小树,树边站着三个衣着打扮和土匪无异的骑士。 茜茜被恶棍们绑在了这棵树上,他的双手被粗麻绳牢牢捆绑在背后,系在树上。 衣领被人粗野地扯开,胸口的两团史莱姆胞衣不知踪影,他的裙子被撕裂,看样子是被不信邪的土匪们检查的。 如果茜茜是个女的,或者这些土匪中有什么兴趣不同的,恐怕就要落毒手了吧。 他雪白的脖子上是清晰手掐的淤痕,脸颊与眼圈高高肿起,鲜血从鼻子流到了下巴。 “你就是这片流民营地的老大吗?”看到霍恩身边明显的人群真空圈,一名骑士朝着霍恩大喊道。 “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卫呢?”霍恩冷冰冰地盯着他们的眼睛。 “哟,你还知道他有护卫,怎么?和这偷马贼是一伙的?” “这是我们营地的同伴。” “不,这可不是什么你们的同伴。”那骑士笑道,“这是我抓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偷马贼!” “冕下。”一名新元老,名叫希穆斯的走到霍恩的身边,“那是个附近的强盗骑士,叫烂鼻涕。” “谁说我是强盗骑士了。”恶棍土匪中的骑士哈哈大笑,“看好了,这是布尔维尔夫主教签署的,由于近段时间,老是有刁民抗税,所以主教大人雇佣我们来催缴税款。”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卷任命状,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税收专员――安托李纳夫斯卡。” 而任命状的签名,居然是公爵达内库什。 “你们想要什么?钱吗?” “什么叫我们想要什么?”那烂鼻涕骑士挺起胸膛,“小心你的嘴巴,我可是骑士,我是为了公爵大人的荣耀而来,是要你们这群抗税刁民交钱的。” “那如果我们把税款交给你,你就愿意放了他?” “如果我能拿到应得的税款,你再求我两句,我心情肯定会非常好,我心情好的话,就会放了他,你说呢?” “好,你们先稍等,我叫人把钱取给你们。” 就当霍恩转身的时候,那强盗骑士却叫停了霍恩的动作:“等等,别当我们是傻子,你亲自去取,亲自给我们送过来。” 霍恩深吸了一口气,把怒火憋了下去:“我知道了,180金镑对吧。” “诶,等等。”那骑士又一次叫道。 在众人的注视中,领头的骑士依旧挂着看似彬彬有礼的微笑:“什么180金镑,你搞错了吧? 我这个人向来正直,说收多少就多少,少一个子,多一个子都不行,你们是21386第纳尔对吧?” 霍恩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我粗略一算。”那名骑士则慢条斯理地说道:“是400金镑才对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哟,还有意外收获 他们抓住茜茜,极大可能并不是巧合。 走在路上,霍恩脑中还在揣摩这件事。 不过他无法确定的是,他们的行为到底是受谁指使。 那签名是公爵,其实并不一定是受公爵指使。 或者公爵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提着装满钱币和犹疑的布袋,霍恩走到营门附近,却发现,门口的老弱妇孺们都被驱散了。 不知从何时起,各个十户长们带着上千名青壮已经默默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 黑衣的士兵们手拿长矛,混在人群中,从有些人斗篷的轮廓中,还能看出藏着个黑粗长直的东西。 几名恶棍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让娜手持战旗,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本来恶棍们还叫嚣着,可当他们看到让娜和人群中竖起的如林的长矛后,这些声音便越来越小。 当霍恩重新站到营地门口时,其余的恶棍们都跑去了远处,陪在三名骑士身边的恶棍只剩一人。 在乡间的小道上,烂鼻涕骑士提着钱袋,哼着小曲缓缓向前。 正说笑着,急促的马蹄声却从土坡尽头的拐角处响起。 仅留他一人,被这上千名怒火冲天的青壮包围在中间。 “那正好,平常见了我们,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态度,我就是想看看那副表情,那副被我凌辱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提起了戒备,烂鼻涕朝着那边看去。 在他身边,各自拿了两枚金镑的恶棍们则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花天酒地。 “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不管那被围殴的恶棍,阿尔芒走到霍恩身边低声问道。 抓起地上的钱袋,恶棍连滚带爬地朝着骑士们冲去。 “烂鼻涕老大一到,他们就被吓得把钱掏出来了。” “嗟,来拿!”霍恩将装着钱的袋子扔到地上。 那骑士朝那恶棍同伴使了个眼色,那恶棍则颤颤巍巍地押着茜茜走近。 茜茜呢喃着靠在霍恩的肩膀上:“冕下,不要冲动……” “还以为多狠呢,还圣孙,不过是個怂包嘛。” 走到差不多半法寻之后,那恶棍一脚踹在茜茜的背上,把他踹得直接撞到了霍恩身上。 “哈哈哈哈!” “放心,没事了。” “不放他们走,怎么知道他们从何处来?”霍恩一边说着,一边朝不远处的杰什卡暗暗点了点头。 ………… “听说,有些市民家破产了,干了半掩门的生意。” 在那恶棍绝望地大喊声中,拿到钱的三名骑士,一刻都不想等地骑着马飞奔而去。 三个骑士紧张地朝霍恩来的方向张望,一副几欲先走的模样。 却见一名老教士正骑在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奔来,他还没下马,便朝着烂鼻涕叫道:“人呢?我问你人呢?” 骑士和恶棍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你们这群蠢货!”梳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教士气得胡子都在颤抖,“谁让你们把那个秘党送去要钱了。” “您别生气啊,布尔维尔夫老主教。”烂鼻涕骑士笑道,“你们不是要那个圣孙子吗?我们本来是想用这秘党,把那个圣孙子换出来的……” “那换出来了吗?啊?我问你,你换出来了吗?” “老东西。”似乎是不堪老大被这样受辱,他身后的一名恶棍叫道,“你又不在那,你说什么风凉话,那几万人把伱一围,还有魔女,你敢说话吗?” “你……” “干什么?无礼!”烂鼻涕骑士呲着烂牙一巴掌拍在手下的后脑勺上,才对布尔维尔夫主教说道,“我们都是乡巴佬,老主教不要在意哈。 我本来是想趁机把那个假圣孙捞过来的,可他们的魔女,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法术。 我今天没穿甲,与其硬顶,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为您服务,毕竟以后还有机会嘛。 他不可能永远不出来的,您看,我还帮您弄来了250金镑的税款呢。” “我要的是钱吗?哎呀。”布尔维尔夫连连跺脚,“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这段时间别再出来了。” “我本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坏……”话说到一半,烂鼻涕骑士却突然停住了话语。 随着风声,他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发条在拧紧,齿轮在转动,齿轮敲击在击发杆的锯齿状凹槽中,发出类似钟表的“嗒嗒”声。 “你名言引用到一半停住,是想要我给你鼓掌吗?还不……” 狼狈地从马上跳下,烂鼻涕骑士顺带扑倒了面前布尔维尔夫主教。 “砰砰砰!” 近二十根发条钥匙拔出,紧缩的山铜发条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释放,储存在山铜内的法力变成巨量的动能。 锻造精铁击发杆发出了刺耳的哀鸣,它的边缘在铳管中滑出了无数的火星子,推着石子和铁砂向前方奔去。 “飕——” 平衡孔中的气浪将周围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其后击发杆推动弹丸时的雷鸣便紧随而至。 铁砂风暴笼罩了这片区域,周围的树木则被流弹震得来回晃动。 在散弹之下,一名骑士的锁子甲眨眼的功夫便彻底被打烂。 铆接铁环叮叮当当地从马背上滚下崩飞,散落一地,粘着粘稠的鲜血。 带着铁锈的铁砂,浸了马粪的石弹,疯狂地撕咬着他的身体,钻破他厚实的皮肤,在结实的血肉中不断前进。 那名骑士僵直着从马上倾倒下来,他的胸口被打出了十数个血洞,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由于超凡骑士们的肉体超越常人,铁砂大多无法穿透他们的躯体,只能停留在内脏、肌肉和骨骼间不断摩擦。 直到这个时候,惨嚎才在这条幽静的小路上响起。 “啊——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咕噜咕噜——” 恶棍们有些捂着大开的脑洞,有些则捂着豁达的心胸,鲜血裹着碎肉血块在地面上流淌。 不过到底是散弹,瞄得不太准,动能衰减还是有些大,这一波只是打死打伤了小一半的人。 剩余的铁砂和石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嘎吱嘎吱。” 魔鬼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烂鼻涕骑士半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兄弟们冲啊,他们躲在两侧坡地的灌木丛里!” 这些恶棍到底是有几分不要命的凶悍气,眼见同伴的惨状,居然真有那么七八个轻伤或无伤的抄起狼牙棒,便朝着两侧坡地冲去。 可他们刚跑几步,却又缓缓停了下来。 从两侧的坡地上,一根根长矛刺破黑暗,握着长矛的则是同样身穿黑衣的士兵。 在双排如林长枪的背后,是一杆杆黑洞洞的发条铳,圣铳手们满头大汗,夹着铳把,继续拧动发条匙。 明晃晃的矛尖和黑洞洞的铳管晃得人眼晕,恶棍们马上被晃得晕倒在地,有些人甚至是晕跪在地。 “砰!” 不管恶棍们如何,整齐的雷鸣又一次响起,还站着的恶棍就不剩多少了。 两轮齐发之后,长矛兵便开始阔步向前,将地上受伤的恶棍们一一戳死,并朝着剩余的恶棍冲锋而去。 刚刚喊“兄弟们冲”的烂鼻涕却是趁此机会,一跃而起,跳上了马匹,朝着前路冲去。 “哎!我还没上马呢?我还没上马呢!”翻身跳起,布尔维尔夫绝望地大叫道。 烂鼻涕骑士风一般从他的身旁冲过。 “哎——”布尔维尔夫的叫声却在看到前路时戛然而止。 在烂鼻涕骑士冲锋的前路上,是面容平淡的霍恩,他正握着一杆发条铳。 和别人不同,霍恩手中的发条铳长达两米,不仅要支架,还要一名士兵在前方扶着铳管才行。 这是雷克多与让娜特地为他打造的专属发条铳——坎尼狄大抬杆。 由于霍恩海量的法力,他是不需要上什么山铜合金发条,他用的是全山铜发条,发条盒甚至比普通发条盒大两倍不止。 加质又加量。 见霍恩自不量力地拦在自己面前,烂鼻涕骑士立刻狞笑着催快了马速,手中的骑士剑则高高扬起。 笑了一下,霍恩拔出了扳手大小的发条匙。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气压孔中剧烈的尖啸声仿佛是女妖在尖嚎,击发杆在铳管内奔驰的声音,就好像是雷神的车轮。 哪怕是附近的圣铳手和长枪兵都捂住了耳朵。 人可以捂住耳朵,但战马可没有手啊。 “你这个……” 枪子出膛,黑影扫过,血雾弥散在空气中,骑士浑身一震,仰面向后。 烂鼻涕座下的战马发出悲鸣,将背上的烂鼻涕骑士给甩了下来,自己同样滑倒在地。 再看地上烂鼻涕骑士,他只剩下半个脑袋还安在脖子上,从上巴到天灵盖,已经化成一团碎肉,散乱地挂在树枝上。 他的眼球划破天际,在地面上弹动着,滚到了一身屎尿气的布尔维尔夫面前。 布尔维尔夫原本跪趴在地上,见到眼球,吓得向后仰倒,却踩中了自己的屎尿,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老主教。”清脆的脚步声中,皮靴重重落下,踩爆了那颗眼球,霍恩浅笑道,“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捏?”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教会,一个在圣座城,一个在人心里 “公爵想和我合作一起反抗教会?这不像是个合作的态度吧?你抓人,还抓我的人?” 霍恩是真没想到,这还真是库什公爵在搞鬼。 刚从湿纸盖脸中缓过来的布尔维尔夫神色明显有些颓靡。 换上了粗布衣裳,他不安地坐在小马扎上,怯怯地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霍恩。 “是真的,这就是公爵想与您合作……” “来人,再拿几张纸来。” “是真的,是真的,公爵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别满口胡话了,你是教会的人,是为了帮教会抓我吧?” “我不是教会的人啊,是库什公爵大人帮我买通了座堂教士,我才能拿到圣职的,我只听公爵大人的啊。”布尔维尔夫连连摇头摆手。 愁眉苦脸地沉吟了许久,布尔维尔夫才轻声道:“胡安诺·约斯,已经死了。” 如今赫玛石女公爵一直没动静,布拉戈修道院群龙无首,前两者帝国和教会都不好动手。 “我说,我说。” 10月27日胡安诺院长被烧死的消息,一开始还被当成是诸多的谣言之一。 什么合作关系啊,这分明是库什公爵想要让他霍恩做小明王啊。 “不说是吧?把他裤子扒了,拿漏斗和史莱姆汁来!” 唯一能点燃这千河谷三巨头,赫玛石领、库什领和布拉戈修道院。 “把我留在千河谷?”霍恩用手指指着自己,“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这跟莫名其妙的征税有什么关系?” 霍恩却有一种预感,这位主教接下来的回答,将会解开这两天以来的所有疑惑。 “但跟征税,这跟我这有什么……哦——”霍恩这下明白了。 各地瞬间陷入了惶恐,原先躁动的农民由于恐惧又一次安分下来。 “那你抓我的人是为了什么?杀我们的护卫是为了什么?” 那么对于接近撕破脸皮的康斯坦斯大主教来说,库什公爵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把霍恩当作傀儡推上去,把库什公爵自己摘出去。 “什么?!” 可大家都明白,这安分不会长久。 布尔维尔夫主教看着满屋子的人,脸上浮现了犹豫的神色。 “抓您的人,只是为了把您留在千河谷,杀护卫是那群混蛋自作主张,下手太重了啊。” 唯一好动手且有能力站出来点燃火药桶的,便只有库什公爵达内了。 “公爵匆匆从外地跑回来,就是怕被教会扣押,外加这突然的征税,尽管公爵没直说,我感觉,战争,恐怕迫在眉睫。” 可随着大量目击者的出现,这个谣言一下子就实锤了。 可这还是解释不通啊,有这个必要吗? 库什公爵是千河谷的旧王家族,靠着殖产兴业发了财,甚至能在外面养起一支常备军,就是所谓的秘密军队。 然而霍恩没钱,没士兵,空有名头,可这名头的法理,甚至还没库什公爵大。 霍恩之前在营地的流民做过抽样调查,询问流民们是愿意给圣孙当兵还是愿意给公爵当兵。 反正结果是让他很受伤的。 如果不是公爵的话,这些流民根本不可能听霍恩的话。 毕竟公爵的名声沉淀了二三十年,如果扩大到整个家族的话,能有近百年。 这也是为什么霍恩急切地寻求一块自己的地盘,他目前的势力看似强大,但却是空中楼阁。 “他没胆子发动起义,又害怕被教会迫害,就打着我名号起义是吗?成了,就把我弄死,输了,把我卖了,是这個意思吗?” “您,您说得太直白了……” 这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霍恩想着让库什公爵当陈胜吴广,库什公爵想着让霍恩当小明王。 “我就纳了闷了,都到这地步了,起义是死,不起义也是死,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怎么就不敢呢?” 霍恩还是无法理解,要换成他有公爵这实力,还会等到现在,直接去啤酒馆高喊“五十万第纳尔一块面包”了。 “您知道的,别看这些流民现在又闹又吵的,可他们心里,还是认教会做正统。”可能是猜到了霍恩心中的想法,布尔维尔夫无奈地笑道。 “阁下,您要是换成异教起义,没挂弥赛拉教的名头,恐怕现在都站不到这,您可能会生气,但事实就是这样,我爱说实话。” 换句话说就是,弥赛拉本意是好的,都是下面的教皇执行坏了呗,换个教皇说不定就好了。 本来霍恩是想反驳一下的,但想想自己至今还要打着教皇的幌子骗人以及之前的遭遇,却又沉默了。 弱小的民族都有单纯的天性,期望着换个统治者就有好日子,期望着别人甚至一个救世主来帮助自己。 可霍恩知道,只有自己越强大,别人才会越来越帮助你。 靠换人有什么用?改过不了?屁股改不了,还能改脑袋? 布尔维尔夫苦笑着说道:“当年公爵的祖上,就被这样坑过,带着农夫去武装抗议。 结果教皇说是我错了,你们各退一步吧,农夫就欣然回家了,害的当时的库什公爵把老家真贞德堡都丢了。 这些农夫根本不坚定,老想着家里一亩三分地,怕牵连家人子女,怕牵连自己,怕被报复,怕上不了极乐山。 要是他们能坚定一点,千河谷早就回到库什家的手里了,还会等到现在。” 听到这话,霍恩突然一愣,一旁的阿尔芒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霍恩才咳嗽一声,望向了布尔维尔夫: “假如我说,我有办法能让这些农夫们坚定起来呢?” “阁下。”布尔维尔夫叹息道,“您想过的,我们大多都想过了,更试验过了。 但事实证明,成本太高了,甚至会反噬我们自身,帝国有两个教会,一个在圣座城中,一个在人们的心中。 你不管摧毁哪一个,另一个都会帮它复活,我们根本无法摧毁现实中的教会,何谈摧毁人们心中的呢?” 霍恩站起身,在房间里急促地来回走动。 他本来是想着去黑蛇湾后,以全新的身份返回千河谷。 但现在,或许能留存一部分影响力在千河谷,等他打赢复活赛未来返回千河谷的时候,便能更加顺畅。 这同样是政治资本啊,不然圣孙这么大的名头,丢了怪可惜的。 “我可能无法彻底打消教会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但我有办法摧毁千河谷人对千河谷教区的所有信任和认同,到那时,他们自然会坚定起来。” 霍恩望着布尔维尔夫的眼睛说道:“给我一件你的信物,去通知公爵详谈,我知道他在装病。”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再考虑考虑吧 在圣铳手们的护卫下,霍恩骑上战马,又一次踏上了贞德堡的土地。 阴云仍旧笼罩在贞德堡上空,可昨日的激烈的争吵打斗场面仿佛消失不见。 戴着面纱小帽的淑女在街道上行走,身穿蓬袖夹袄的公证人握着纸卷在街边散步,工匠师傅在腋下卷起皮革包着的工具,朝着自家作坊走去。 而运河对岸的劳工们则收捡起破碎的家,用破布把门上的洞遮住,重新戴上无边的毡帽,把袖子捋起,提起了装满废水的木桶。 如果不是街上的乞丐比之前更多,地上还有着未洗净的血迹和没拆卸的栅栏土堆,霍恩甚至会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身穿罩衫的军士的带领下,霍恩一行人走过了吱吱作响的吊桥。 当经过城门洞时,霍恩抬头,还能看见尖刺状的铁栅门底。 在门洞的顶上,特地开了几个孔,当敌人走入门洞时,防守的士兵,可以从孔里向下倾倒热水或戳刺敌军。 当遇到外敌时,吊桥就是第一道防线,镶铁杉木门就是第二道防线,铁栅门就是第三道防线。 在仆从的引导下,霍恩上了二楼,来到了一间候客室,候客室里靠着拱形窗有一张硬木圆几,两边各放了一把织锦缎坐垫的软面扶手椅。 霍恩自顾自地在软面椅上坐下,从窗户向外看去,刚好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原野和层层叠叠的房屋。 “请您在此稍候,公爵大人正在更衣,马上就过来。” 望着手中的金杯,霍恩并没有喝,他决定开门见山,不搞那些打机锋。 和茜茜说的倒是一样,他确实是个秃头,只有鬓角与后脑勺还有零零散散的头发。 “红酒可以吗?”让作为客人的霍恩先坐下,公爵达内从仆人手中接过两个沙漏状的金杯,分别给自己和霍恩倒了一杯。 但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换成了订婚戒指,指环的意思就变成了库撒比。 再往里走,两边的围墙上还有弓弩射击孔,这是第四道防线,再不济城堡主楼还有台地,这是第五道防线。 还真有点“我这城堡固若金汤”的感觉。 达内公爵看面相接近四十岁,颇有一种未老先衰的感觉。 没在候客室里枯坐多久,霍恩久闻大名的达内公爵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将马匹交由仆从牵去马厩,霍恩终于来到了这座他死活进不去的城堡之内。 本来戒指上的雕刻,应该是组合起来,正好是库什公爵的家族名[kiabs],库什河的古称。 “前段时间落水,的确生了病,怠慢了您啊哈哈哈。” 但霍恩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些辣眼睛的感觉。 他穿着黄黑双色夹襟短外套,胯下挂着遮阴袋,脖子上二指宽的项链上镶嵌着黄金白银和宝石,左手五根手指,分别戴了五枚金戒指。 蚂蚁般的人群正在逐渐变冷的秋风中蹒跚前行。 两人友好地走到圆几边,丝毫不提先前布尔维尔夫的所作所为。 “蒙弥赛拉保佑,您的身体恢复了安康,终于能见人了。” 可当他的皮靴踏在细密的羊毛地毯上时,一股阴冷的风却让霍恩打了个寒颤。 霍恩本因为外面已经蛮冷了,但没想到的是,公爵大人的城堡居然还要冷上两分。 望着坐下的公爵,他抬头问道:“您喝过蓝血葡萄酒吗?” “喝过啊,怎么了?” “那您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吗?” “这可是教会的不传之秘,我要是知道那倒好了。”拿起沙漏型的金杯,达内将紫红色的葡萄酒灌入口中。 “那是用人血肉做的。” “噗——” 达内口中的葡萄酒瞬间喷了出去。 “咳咳咳,你,什么,什么人的……咳咳咳……”他剧烈咳嗽着,拿起桌子上的绸缎手帕开始擦嘴,“您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说布尔维尔夫的事吗?” 没有说话,霍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了达内。 那上面摘抄的是教士们如何制备蓝血葡萄酒的,并且揭露了绿衣魔笛手就是教会在捣鬼。 达内顾不上擦袖子和衣领上的酒渍,匆忙地拿起那张纸,仔细查看起来。 视线在纸上来回扫视,达内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的双手甚至都颤抖起来。 达内跌坐在椅子上,避瘟神一般扔开了那张纸:“您有证据吗?您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这,可是,那可是……” “我当然有证据。”霍恩盯着达内,“但我暂时不能给你,达内公爵,我找你是来谈条件的。” “条件?什么条件?”达内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明显有些茫然。 “我知道您想要借我的名头起义,但我是不会留在贞德堡的。”霍恩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份能够鼓动农夫们站起来对抗教会的正当理由,我说的对吗?” “啊对对对,我最近的确在考虑这個。”达内连忙点头,但他为难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太过火了?不会把教会惹毛了吗?” “教会又不是所有人都一条心,顶多只是会惹火现任教皇罢了,那位格兰迪瓦红衣主教,说不定还会感谢你呢。”霍恩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却一口都不喝。 “您怎样才愿意把这证据给我呢?”达内咽下一口口水。 霍恩皱起眉,根据之前的形象和手段,他还以为公爵是个软中带硬的人,这怎么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副怂包模样。 难不成是我理解错了,但霍恩还是继续说道: “第一,我是不会待在千河谷的,为了防止您太过热情,把我留在您这,所以证据会在我离开前给你,在那之前,我顶多给您一些证据的副本。 第二,我的老营,可以帮你把那一万人中的五千青壮训练成士兵,并且以我的名义替你作战,一部分圣铳手同样会出战。 但我提前说好,我的老营兵只是帮助伱作战,并不受你指挥,那一万新营兵才受你指挥。 第三,在我不在的期间,你要保证我老营的衣食供应,大约一到两年后,我会来接他们。” “只要这是真事,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一口答应了霍恩的条件,达内站起身,又突然坐了下来,“你觉得,这份证据真的能鼓动农夫们?” “莱亚人好名声,法兰人总排外,诺恩人爱家乡,千河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重亲缘。 基本每个千河谷人,或多或少都有亲友被绿衣魔笛手带走的经历。 可神话传说中是千河谷人自己造的孽,无法苛责别人,只能埋怨自己。 假如您告诉他们,这和千河谷人根本没关系,就是教会搞的鬼。 这几百年的怨气,法兰莱亚领主的作威作福,无辜的胡安诺院长被残害……这些堆积起来,他们还能相信教会吗? 起码在本地教会大换血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千河谷教会了。” “哎呀……”苦着脸,达内下意识拿起葡萄酒金杯,放到嘴边,没喝呢,又放了回去,“这事,我得想想……” “您到底在怕什么?”霍恩站起身,挥手驱散恼人的熏香气味,“您名声在外,有钱,有强悍的秘密军队,还有家族残部的超凡骑士。 以您的名声和法理,在整个千河谷的范围内,振臂一呼,他们就能群起响应。” “但那只是在平原四郡。”达内公爵苦笑道,“在山地五郡的那些人,早就不听我的了,其中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我是教会的走狗。” “可您难道不怕教会对您下手吗?当你被教会指控反叛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想反叛!” 被霍恩一番抢白,达内公爵脸上表情却是看不出喜怒,过了好久,他才下定决心般抬起头: “好吧,我的确该振作起来了,我,我决定了……或者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吧。”被达内公爵弄的有些一把子无语,但霍恩还是勉强点点头,“希望您能尽快做出选择,您知道,估计赫玛石公爵对这个也会很感兴趣。”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切为了存在 站在窗户旁,望着霍恩和他的护卫走过吊桥,达内一仰头将鎏花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捡起了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达内将其撕成碎片,丢入了火炉之中。 候客室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身穿对襟长裙的金发女子施施然走入房间。 “我的亲爱的未婚夫,你和那个愚蠢农夫谈得怎么样了?” “他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达内抬起头,望着这个覆纱塔型帽比脸都要长三倍的女子,苦笑起来。 金发女子凑到窗户边,望着牵马沿街缓缓行走的霍恩,轻声问道:“很难办吗?或者咱们可以找个人去……” “不行的,他身边有個魔女,还是个塑能向的魔女,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魔女狂暴了就是一件大愁事啊。” 金发女子轻笑一声:“难不成她还能打到城堡里来?” 达内皱着眉敲了一下椅子扶手:“你离黑蛇湾远,没见过魔女发狂是什么样的。 像边陲镇大火灾那样的灾难得看圣父的意思,可如果只是杀我们两个,却比你想得容易。” 用第一次见面般的目光,达内上下打量了一遍巴曼达:“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先前攒下来的钱,够咱们用了吧?” 金发女子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们已经征过他们一轮税了,现在时局如此动荡,继续这么做,不会……” “我觉得八成是卡斯蒂在捣鬼,先前就是他陪在这乡巴佬身边。” 达内望着火炉中熊熊燃烧的纸片:“放他一马吧,以免鱼死网破。” “1金镑吗?你没说错吧?”达内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一笔重税啊。”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他还挺重要的,教皇指名道姓地追捕他呢。” “这不是税,这是债券,这点微小的差距,影响着咱们到底能不能把钱收上来。” “你那才多少钱啊?这税款才多少钱?我的达内啊,你太仁慈了,这些小民有钱就会变坏啊。” “巴曼达,还记得咱们之前的计划吗?”达内皱着眉,“那恐怕行不通了,这位圣孙终究是要走了。” 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你只会得到和我的父祖们相同的结果。” “别说了,你和银行那边商量好了吗?”达内烦躁地站起身,拿起葡萄酒又给自己和巴曼达倒了一杯。 巴曼达走上前,将脑袋靠在达内的胸口:“当初我的祖父,对那些市民多好啊,可他们转头便背叛了可怜的老布洛诺夫,投靠了王室。 你猜猜他们是怎么获得特许状的?伱猜猜他们是怎么拿出那一大笔贿赂的?不就是靠着一代代偷税漏税积累了金库吗? 接过酒杯,巴曼达轻轻抿了一口:“圣座银行的代理人克雷格佐夫今天早上找过我了,他建议把面值定在1金镑。” 看着达内的犹犹豫豫的脸,巴曼达面上温柔地笑着,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股子烦闷。 如果不是家族的意思,她何必与这个乡巴佬贵族结婚? “不这么做,他们只会趁着时局动荡,靠贿赂成为新的自由市。”尽管心中不屑,可巴曼达面上还是柔婉地轻轻安抚着达内。 “可手段没必要这么酷烈吧?” “这同样是交易的一部分啊,我的达内。” 巴曼达除了给自己捞钱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彻底摧毁库什公爵在千河谷人心中的地位。 确保千河谷人不会利用库什公爵的名头搞事,影响到新的统治。 就像那个若安三世一样,若安死了近二百年了,居然弄出了个若安三世。 那若安明明是魔女,不可能有后代的,哪儿来的若安三世? “我知道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达内被巴曼达这么一说,脸上不太好看起来,“但咱们毕竟还在这呢。” “艾尔人有一句古语,叫人不能连续愤怒三次,当前两次的怒火归于平静,到第三次的时候,他们便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和勇气。” 扭过头,巴曼达望向窗外,指着下面来回走动的平民:“看看,他们昨天还在和咱们针锋相对呢,现在却又老老实实做起了生意。” “真的不会激起民变吗?你的这些手段真的管用吗?” “和我们法兰人相比,莱亚人的征税手段才是太落后了,才是不管用。” 巴曼达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蔑视地说道:“我调查过了,千河谷一年上缴莱亚王室的税收大约6万到7万金镑,可让我来算,光霍塔姆郡一年就能收税20万金镑以上。” “莱亚王国自有国情在此。”达内碘着大肚子,靠在座椅上,“少的那些钱,都被教会和本地贵族收走了,否则莱亚老王也无法获得教会和贵族们的支持。” “可他依旧没能打赢,不是吗?”这名法兰贵妇略带讥讽地笑道,“风车地依旧在我们法兰人的手里,而莱亚王国却因为280万金镑的外债,把令无数人胆寒的敕令连,分成了六份。” “是啊,时代变了。”达内略带伤感地说,“我的父祖等待了一辈子的时机,却发生在这个时代。” “不要悲伤,我的达内。”见达内情绪不对,巴曼达立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这一切都将与你无关了,你的伟大前程才刚起步呢。” 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兽爪纹,达内并不说话,直到城市的钟声响起时,才长叹一声。 扶着巴曼达的腰腹,将她推起,达内站到窗边,呆呆地望着这座传承了数代的领地。 他的爷爷死在这里,他的父亲成长在这里,而他则出生在这里。 看了半天,他却自嘲地笑起来,这里不是他的祖地,他的祖地在飞流堡,她曾经的名字是贞德堡。 他去过飞流堡,那里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库什家的痕迹,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从飞流堡到运河镇,瑞佛兰德王到库什公爵,达内后退一步的空间都没有了。 家族的血脉却总是要延续的,就像库什家的家谚“家族传承吾辈责”。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请那位圣座银行的代理人过来一趟吧,我想,和他共进晚餐。” 低头看向了左手上代表家族名的四枚戒指,达内调整了一下戒指的位置和方向,将其变成了一个新的家族名—— 吉巴山[kipa]。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尘埃落地,一片坦途 告别了达内公爵,霍恩牵着马默默前行,当走到吊桥边的时候,他又扭过头去望了一眼那城堡。 被护城河所环绕,幕墙和塔楼间,城堡的主楼的角楼上,正能看到人影闪动。 重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脚下吊桥随着霍恩的迈步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总感觉今天和这位公爵的谈话怪怪的,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明明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情,霍恩为公爵提供起义的大义,公爵为霍恩提供经济和武力上的支持,可这公爵大人实在是磨磨唧唧犹犹豫豫。 他本来是想着今天就把事情敲定的,不然这么拉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决定。 时间不等人啊。 “冕下,咱们现在是回去吗?” “不。”霍恩牵着马,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咱们正好把药剂师和石匠一起带回营地,顺带去一趟附近的行会教堂。” 从市民路向前,走过了亚托尔桥,行会教堂便坐落在运河的一个拐角。 “居然没有算错。”霍恩望着桌面上的数据,陷入了沉思。 本来像霍恩这样的外人是进不去的,但他毕竟是公爵的贵客,被允许参观一部分不重要的资料。 最近这段时间不太平,先前茜茜的事件就给霍恩提了个醒。 这样一来,行会寡头就出现了,他们靠着自家产业,垄断当地的某一行业,并压制和控制其他工匠获取暴利。 粗石墙面构成的帕拉第奥立面,第二层的神龛内,八名大理石天使或圣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在祈祷。 他时不时打开一本,抄录一些数据,然后又在草纸上演算,一直算到太阳西沉,才从废纸堆中抬起头。 换上一身普通平民常穿的夹袄,霍恩将十几本厚厚的账本堆在桌子上。 百年战争结束后,双边经济不断扩张,帝国的第二产业飞速发展。 一开始的时候,所谓的行会都是工匠和手工业者的互助组织,有点像兄弟会或联盟的形式。 霍恩还以为是他们算错了,可他自己重新算了一遍,结果还真是380%。 霍恩走入教堂的时候,还能看到新入行的工匠,在大师傅的监督下,对着主保圣人发誓。 其中包括公证人行会、石匠行会、皮匠行会、染料业主行会等等等等。 行会教堂就是这些寡头们的联合总部,同时还承担了保险、集资和储存资料的功能。 所谓行会教堂,并不是一个行会的教堂,而是贞德堡附近的所有教堂集资建造。 这便导致行会内的個别成员拥有了远超其他成员的实力和话语权。 先前从废墟里收集来的账本,给那些孩儿军和主教算出来,帝国历1425年该商埠工坊与商会平均投资回报率380%。 其本质就是防止恶性竞争,防止技术机密流失,规定行业内部标准和业务范围,通过控制经营和工匠数量范围,来保证大多数成员的利益。 行会教堂附近来往的不是教士,而是各行各业的工匠、会计和公证人。 大部分的城市的市议员和掌权者,都是这些行会寡头和大工坊主。 当有会员触犯法律或得了重病,其他的会员都会出资来帮助,甚至有义务替他隐瞒罪行。 拉高整体投资回报率的,是四家皮货商会和工坊。 霍恩以为那一年正好是产业高速扩张期,可能整个皮货行业的投资回报率都高,毕竟超凡的世界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此行过来,只是来确认一下,顺带到行会教堂看个新奇。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一年行会的资料显示,平均投资回报率跟正常情况差不多。 换句话说,还真是那四家皮货商异常盈利了,或者那四家皮货商恰好把账算错了? 思来想后,霍恩却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几家皮货商算错账或者做假账罢了,这么在意干什么? 看来是做题思维旧病复发了。 将账本和资料放回原位,霍恩看看桌子上的草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其收了起来,装订到一起。 沿着粗糙的石阶下到泥土路,各家各户的房子已经升起了带着柴火味的炊烟,护卫们牵着马在路旁等候。 等到霍恩走近,才见到一名熟悉的公爵侍臣等候在护卫身侧。 “怎么了?公爵大人有什么事嘱托我吗?”霍恩笑着上前问道。 那侍臣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达内大人托我给您带个口信,说,您的条件他答应了,且承诺最早在11月12日发动。” “哦?”霍恩先是一惊,随后又笑了出来。 尽管他不知道这公爵大人怎么突然下定的决心,但早日敲定对霍恩还是有利的。 “公爵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商议具体的事宜,签订成契约,例如您什么时候走,公爵为您的士兵提供多少物资等等。” “后天吧,我要和营地里的人商量这件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告知公爵大人。” 告别了这位侍臣,霍恩没有骑马,只是迈步往回走。 尽管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但霍恩的心情却好了不少,他甚至哼起了许久没唱的《天国梦》。 老营的生活有保障了,新营的未来安排好了。 等千河谷这边的动乱稍微安定一些,霍恩就能把老营带去池沼镇。 在池沼镇的那一两年里,拿来打基础,等这些老营到来后,刚好能够补充劳动力。 近千名炼金术士,哪怕是在黑蛇湾,都是一股无法忽略的力量,更何况还有发条科技。 前段时间霍恩通过茜茜的渠道预购了一本炼金产物的货单图鉴。 在他的设想中,以炼金术士们为核心,池沼镇将建立一个个大规模的炼金工厂。 说到底,那些炼金过程,不就和理化反应差不多吗? 到时候就贞德堡这点工业实力,打得过炼金大工业吗? 池沼镇的一条街道,足以震撼整个帝国! 去劳工区找出了塞西和他的弟子,霍恩马不停蹄地去了石匠的工作坊。 但不幸的是,守门人告诉他,这段时间城里太乱,石匠们搬迁到乡下的庄园去了。 守门人会替霍恩转告,到时候,那名石匠应该会直接去霍恩的营地。 从石匠工作坊的小巷中走出,霍恩扶住马鞍,刚想上马,却在街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哈尔金?” 哈尔金穿着残破的衣服,碎碎烂烂的布条挂在身上,吃力地提着一桶泔水去喂猪。 “霍恩阁下。”放下了泔水桶,哈尔金朝着走来的霍恩摘帽致礼,“没想到在这能遇到您。”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点生活费,让你替我去找机械工程师吗?” “其实我找到了。”哈尔金信誓旦旦地说道,“绝对与机械啊,齿轮啊什么的都相关。” “你真找到了,是工程师吗?” “额,不,是专门开锁的小偷,但不是那种撬锁的,是用技术开锁的,什么复杂的锁都会开,技术比锁匠都强。” 霍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念一想,反正锁也是精细机械的一种,有总比没有强。 “那他人呢?怎么不带来找我要赏金?” “拿了定金,跑了,我正在找,等我找到了,就给您送过去。”哈尔金一本正经地回答。 霍恩哭笑不得:“那你来找我啊,你一个人找到什么时候?” “那不就成骗钱的了吗?到时候,您怎么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帮您物色?”哈尔金挺直了腰板,“做生意讲究一个诚信,您给钱我办事,哪儿有办砸了找您兜底的……您等着,我一定抓住那狗畜生,给您押过去。” 说完,哈尔金把帽子重新戴上,给霍恩鞠了一躬,便提起木桶要走。 “等等。”霍恩摸了摸脑袋。 他忽然想起,先前找哈尔金讨债的那群人,好像被自己用发条铳打死了。 “还有什么事吗?霍恩阁下。”哈尔金转过身,昂着脑袋看着霍恩。 霍恩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十个第纳尔,递给了他:“你的那些讨债人,被我打死了,等新的讨债人来接手,估计要些时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拿钱,哈尔金摇头道,“我不会还他们的高利贷,我会以目前的银行利率,给他们还上本金和利息。” “从未来的形势来看,起码两三年内,他们是顾不上找你要债的,这钱伱拿着,等我的剑修好,你赶紧带着你老爹走吧。” “不行,我不能拿。”桶里的泔水随着哈尔金的摇头而荡漾,“事情没办成,我没理由拿钱,我不是乞丐,不要施舍。” “那这两天,你帮我找找1425年前后的各个商会的旧账本,这是定金总行了吧。”霍恩强行将钱塞入了哈尔金手中。 看看手中的第纳尔,哈尔金抬头又看看霍恩,他默然将第纳尔放入了荷包里,然后拿出了一枚金戒指。 “阁下,这枚戒指,是法兰吉巴山伯爵的信物,价值绝不低于20金镑,我把它押在您这,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会带着20金镑把它赎回来。” 望着哈尔金离去的身影,霍恩没奈何地一笑,哈尔金骨子里到底是个固执的矮人。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等主持完格兰普文和狄亚的婚礼,咱们就真得走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主啊,请原谅我 帝国历1444年11月5日。 圣座城。 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丝纱窗帘,空气中弥漫着椒香与鲜花的气味,其中还夹着渺远的诵经声和钟声。 教皇强尼八世穿着宽袍大袖的雪白睡衣,赤着脚踩在毛毯上,扶着窗台望向海天之际的蓝灰云霾。 他的四肢纤细而长,头颅和躯干却显得肥壮,就好像雪球上插了四根棍子的劣质雪人。 海风吹拂,他有些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侍从立刻扶住了他的腰背。 “谢谢你,歇利。”扭过身,扶着侍从教士的肩膀,强尼八世步履蹒跚地来到化妆桌前坐下。 短短几步路,强尼八世却甚至有些大喘气。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虚弱无比的老人,会是整个帝国内最有权势的人呢? 只有历任教皇才知道——祂真的在看着人间。 他被他自己之前说要严惩的态度架在那了,不可能反过去说放松对短毛的抓捕,他正被架在火上烤呢。” 只有教皇交接,戴上那顶神圣冠冕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一丝祂的存在。 强尼八世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吐出了樱桃核,他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原先苍灰的脸恢复了几分红润。 除此之外,强尼八世推波助澜还有一个原因,他能感觉到那无上的存在,好像注意到了这位“圣孙”。 “是的。”歇利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叠会议议程,放到了强尼八世的面前。 可祂什么事都不管。 “今天的这场御前会议,其实您不必出席。”歇利站在强尼八世的背后,轻声说道。 假如格兰迪瓦能引起那存在一分一毫的注意,强尼八世都不会将他提拔进入红衣主教团。 “冕下,教会对于这位圣孙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心中左右权衡,歇利还是说出了这番话,“现在铠木行省兴起了抓短毛的热潮,不少正常的武装农甚至商人市民都被领主趁机逼得破产了。” 这让他感到恐惧,哪怕是号称天使转世的格兰迪瓦,都没能引动祂的注意。 “格兰迪瓦就是靠着这一场场的会议,来消耗您的精力。”歇利将一枚火纹樱桃泡入紫蓝色的葡萄酒,将那一小杯酒放到强尼八世的手中。 在千河谷这件事上,为什么格兰迪瓦和咱们媾和了,不就是被那個愚蠢农夫吓得心虚吗?他越心虚,咱们越要闹大。 强尼八世靠在椅背上,抚摸着天鹅绒的扶手:“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人,说出他的名字,我的舌头都要被亵渎。” 一名小麦肤色的西兰哑女走上前,拿起粉饼和颜料,开始为教皇化妆。 “那样的话,那个魔鬼的使徒就要说一些渎神的恶言诅咒了,我不允许他再玷污我们的圣堂。” 这同样是他为什么确定格兰迪瓦是骗子的原因,因为他没能激起祂的任何反应。 “他们这次是商量关于那位‘圣孙’的事情吧?” “我会不知道吗?”强尼八世将议程表丢到一边,“圣孙,哼哼,这跟格兰迪瓦那套天使转世的论调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格兰迪瓦有着法兰人和法兰王室的配合罢了。 强尼八世将那张纸凑得极近,缓慢地阅读。 没顶住压力和诱惑,是强尼八世最后悔的事情。 他当时面临着风车地战争的后遗症,如果没有法兰教士们的支持,他害怕自己将会成为第一个将圣座城玩破产的教皇。 可要是能预料到今天的情况,他就是丢尽了颜面,都不会让格兰迪瓦踏进这神圣的城市一步。 强尼八世抚摸着自己臃肿的腰腹,当他按压下去的时候,那凹坑几乎不会恢复原状。 格兰迪瓦猜的不错,他剩不下多长时间了。 “千河谷是咱们北方教会最稳定的财源之一,抓短毛不能影响千河谷的正常运转,下令,叫他们平息粮价。” 歇利立刻掏出羽毛笔,在纸上写起了教皇谕令。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千河谷本土瑞佛兰德人[帝国官方称呼]的势力渐渐退守山地,富饶的平原地区则把控在教会手中。 强尼八世能从法兰人手里抢回教皇之位,就是靠千河谷进行大量利益交换。 在平原四郡中,单一个霍塔姆郡有120万人,能为教会带来十数个主教院长和上百个座堂教士职位。 教会在霍塔姆郡的收入,每年都有10万金镑! 侍女端着粉盒,将含铅的化妆粉扑在强尼八世满是老人斑的脸上。 “今年千河谷的夏税还没交,那些该死的瑞佛兰德人则叫嚣着要起义。”拿起谕令,强尼八世咳嗽了一声,“尽管我并不欣赏康斯坦斯处理胡安诺的方式,但他的当机立断,却是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歇利,把衣服拿给我。” “要是千河谷人真起义了该怎么办?”歇利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教皇的圣衣。 精致的针脚,缝出了繁复到眼花的秘文纹路,衣服下的香炉中,正将浓郁的焚香沁入衣服的每一根纱线中。 “胡安诺死了,唯一值得忧虑的就只有那个小丫头。” 教皇站起身,任由侍女们上前,为其将衣物系好,他平静地说道:“有我们的夏尔在,她顶多拿下几个山地郡,只要平原四郡不丢失,咱们就没多少损失。” “那千河谷的夏税还能拿到吗?” “估计不太可能,今年估计能收一半,往后近三年,就算是想要收,估计都收不上来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歇利轻叹了一声。 强尼八世则不言语,他清楚地知道,英诺森大坝的崩塌,就是因为自己的改造。 那些该死的贵族和教士,与他派下去的使者同流合污,不仅没能改造好英诺森大坝,甚至导致千河谷如今的动乱。 在这件事上,格兰迪瓦还真的是什么都没干。 这本来影响不到大局,偏偏支持强尼八世的莱亚老国王中风病倒,在新王继位前,莱亚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可能的内战上去了。 在莱亚王国的政局稳定前,他从莱亚地区得到的支持都会大减。 这样下去,真的要把教皇之位还给法兰人了,甚至是空位了三十年的皇帝之位,也要连带着一起还给法兰人了。 强尼八世忙活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回到原点了。 “难不成真的是主佑法兰人?”强尼八世的话语甚至有些凄凉。 “冕下,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想。”歇利大惊失色,轻轻拍抚着强尼八世的背,“如果主佑法兰人,何必让您当上教皇来纠错呢?” “歇利,你的前途无量。”颇有些感慨,强尼八世扶住他的肩膀,“你一定能得到一个红衣主教的位置,可那道谕令可能并不会出自我手了。” 歇利搀扶住了强尼八世:“您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我只有三年了,或者两年的时间。”强尼八世透过窗户,眼神几乎要穿过墙壁和群山,落在莱亚王国的王都——长歌城。 “主啊,请原谅我,我不得不赌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涌泉宫之变 帝国历1444年11月7日凌晨。 长歌城。 王宫的围墙上,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几乎要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给照得透亮。 疏落的树影在火光中,投射在枯黄的草地上,青葱的常绿篱笆墙上,已经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迹。 在涌泉宫门前的花园广场上,已经闻不到金线菊的香气,只有浓郁的血腥味。 自从百年前的燃冬政变后,这还是这座金碧辉煌的王宫第一次再次浸入鲜血。 自从金雀黯然从天秤王冠上跌落,来自荆棘原雾堡的寒鸦已经安稳地传承了三次王冠。 这仿佛是涌泉宫的诅咒,逢四必血。 长发被汗水所纠结,披散在肩头,英柏拉头盔上的三根盔缨羽毛已经折断了两根。 “我是应召而来!” “父亲呢?这是父亲的意思吗?” 被他的目光扫中,那些敕令骑士有的羞愧地低下了头颅,有的则丝毫不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在教会弥合了南北大分裂后,与三大王国签订了神圣誓约,它至今仍摆在教皇宫的门口。 “这并非王位的继承之战。”一名口才伶俐的侍臣走上前,“这是对叛乱王子的平叛之战!” “如果应召而来,何须骑着战马,戴着头盔,难不成从您的庄园到王宫这短短的一段路上,有什么可怕的土匪吗?” 他进入王宫携带的五十名敕令近卫骑士,是为了保护他免遭吉尼吉斯的毒手,可现在看来,反倒成了他的罪证。 在更遥远的前方,涌泉宫赖以成名的雪玉长梯上,他的弟弟吉尼吉斯在一名传世司祭的陪同下,冷冷地望着这边。 “帕帕睡得很安稳。”吉尼吉斯今年大约才二十岁,可声音却是无比的沉稳,“看在弥赛拉的份上,你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就不要再打搅他的安眠了。” “你们违反了神圣的誓约!”英柏拉的怒吼声将火把都震得摇动,“你们这些修士,怎么敢参与到王政中!” “……背弃此誓,愿我等灵魂永沉深渊,肉体化为虚无,子孙百世永受诅咒之苦!” 那座大理石方尖碑上,刻满了前人字字血泪的痕迹。 他的骑枪早被折断,身边的诺恩卫队骑士也只剩下十余人,而在他四面八方的围墙上,近百名精锐长弓手正将羽箭瞄准着他们。 “哈,我为什么穿甲而来,他吉尼吉斯不知道吗?”英柏拉将瞪如牛铃的双眼怒视着围墙边的那些敕令骑士,“背叛者,你们会下火狱的!” “……在圣父的注视下,我等一致同意,任何来自教会的超凡力量都不该介入王位的继承……” 他们的脸庞一半隐藏在浓郁的黑夜里,另一半则在火光中荡漾。 但如今四百年过去,风雨将大理石方尖碑上的文字渐渐磨去,人们或许早就忘了那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教训。 吉尼吉斯面无表情,平静地站在护卫的身后,看着被“父亲”深夜召来的哥哥。 锃亮的箭矢上倒映着英柏拉面前的近百名超凡骑士和二百名斧枪手与长戟手,在那些超凡骑士的身后,是七八名驱魔级别的修士。 “吉尼吉斯!你撒谎!你该死啊!”英柏拉暴怒的吼叫声仿佛风暴,一名九段呼吸法骑士的声音远超常人能达到的极限。 “我的哥哥,我的英柏拉啊,您太莽撞了。”吉尼吉斯的声音在呼吸法的加持下,穿透空气来到英柏拉的面前,“只要您认罪,您依旧是我的哥哥,您仍旧能获得一个伯爵乃至公爵之位。” “你说是,那就是吧,不狡辩。”吉尼吉斯仍旧是那副平静的姿态。 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个死人。 夜风将树叶吹得沙沙响,弓弦绷紧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环顾四周,星夜的灿烂之下,背后只剩千斤重的王宫宫门,面前却是将近三百人的军队。 其中还有一百个丝毫不输他的敕令骑士。 “哈哈哈哈哈——” 英柏拉自嘲地大笑起来,他所有的莱亚人骑士都背叛了他。 到最后,结果仅剩这些来自母族的异族诺恩骑士还忠诚地守卫在他身边。 “heghlu''mehqaqjajvam.[诺恩语:黄道吉日今宜死。]” 用诺恩语发出最后的战吼,英柏拉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排成了锋矢阵的锋尖朝着那上百名超凡骑士冲去。 “no''dajghompu''mehjaghmajyingeh![送我们的敌人去见他们的祖宗吧!]” 马蹄声中,诺恩骑士们怒涛般的吼叫紧随其后,朝着台阶上的吉尼吉斯冲锋而去。 刹那间,弓弦弹动声连连响起,上百只羽箭笼罩了骑士们的头顶,箭矢撞击在白晶钢板甲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响声。 这些箭矢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弹开,顶多在盔甲上留下一个白点。 哪怕是某一支箭矢不小心插入了盔甲的缝隙中,都会在丝绸内衬和武装衣中被卡住。 十余名骑士,每個都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这可根本不影响他们的行动,甚至他们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地减慢。 火光在他们的盔甲上流动跳跃着,马蹄踏在地面似急促的鼓点。 在英柏拉的领导下,十数名超凡骑士杀入了斧枪手和长戟手们的阵列。 拥挤的步兵阵列中,当先的几名斧枪手直接被撞得从人群中飞出,撞倒了好几人后,又在地面滑行了一段,才痉挛着死去。 长剑崩碎了探来的长戟,英柏拉对前一声怒吼便能震碎前方三四人的耳膜,马蹄前跃,踏碎了士兵的脑袋。 可就在这些士兵用生命拖慢英柏拉等人的脚步时,吟唱声却悄悄响起。 “我等天上的万物主,其名尊为圣……” “你的威能行于天空,您的旨意传于地下……” 在吟唱声中,那七八名驱魔修士分成两组,分别念着不同的祷文,他们低垂下脑袋,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们的面庞。 他们的双手交叉抱拳,半透明的光焰从他们身体表面升空,雾一般弥散向前。 这些光焰爬上了骑士们的盔甲,渗入了他们的身体,沉重的盔甲变轻了,马儿喘着粗气,肌肉甚至都膨胀了几分。 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到在光焰中马蹄缓缓升起,距离地面竟有一寸之高,凹坑和石块不再能阻挡他们的前进。 当英柏拉从人群中冲出时,他的身边只剩十名骑士。 不在的那些,基本都是侍从骑士或方旗骑士,已经被长戟拉下马,正在与士兵们步战。 “吉尼吉斯,伱该死啊!” 望着骑枪背后的吉尼吉斯,英柏拉怒吼着催动战马,又一次冲了上去。 他的对手则是流着光焰的赐福超凡骑士们。 在浑身散发着洁白光泽的赐福骑士们面前,遍身灰尘的英柏拉显得那么孤单。 近百名赐福敕令骑士与十一名超凡骑士撞在一起,鲜血瞬间化作血雾,在空气中爆开。 哪怕英柏拉再勇武地挥动骑士剑,都无法阻止身边的骑士越来越少,他的马速越来越慢。 到最后,他的头盔落地,那最后一根盔缨长羽业已断裂。 “唉。”吉尼吉斯轻轻叹息,“走吧,我见不得亲人的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年开春的洪水 帝国历1444年11月7日清晨。 冷泉堡外的黑松林弥漫着雾气。 在冷泉堡之前的广场上,数百名士兵正在练习长枪刺击。 他们将右手正握长枪尾部,左手反握长枪前部,枪杆则搭在平举的左手手肘上。 这是山民们使用超长枪的技法,因为其实在太重,想要正常刺击,只能使用这种方法。 在冷泉堡塔楼的一间书房中,刚从贞德堡回来的墨莉雅提正站在窗前,默然地观察这些士兵的刺击和列阵。 “老师在飞流堡被康斯坦斯烧死了。”凯瑟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墨莉雅提双手背在背后,仍然望着广场上操练的士兵和死士:“我知道。” “那天我在现场,你是他最骄傲的学生,我们都以为你会来,但你没有来。” “抱歉,我有别的事去了。” “不是你硬要当同盟的领袖吗?还提了一大堆苛刻的要求。” “所以你就是那个领袖了是吗?” 或许凯瑟琳这句话的讥讽意味太明显,墨莉雅提转过身,望着靠在椅子上的凯瑟琳:“你有事吗?” “哼哈哈哈哈,你有别的事去了。” “不。”墨莉雅提冷漠地坐在那里,“是因为我是命中注定的王者,只有我能承担。” “领袖生来就是领袖,小民自己决定他是不是精英,如果他成不了精英,就注定待在被统治的位置。” 凯瑟琳用话剧中的语气讥讽地问道:“谁来决定他们是小民还是精英?” “伱前进什么了?我好不容易为你找来了急流市政厅的同盟,结果你居然拒绝了。”凯瑟琳眼中的愤怒怎么都消散不去。 “老师的死我同样很难过,可我就算在那都无法阻止他,流泪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总得前进的。” 让这群左右摇摆的市民加入我们,得到的只有背叛,我宁愿去拉拢城市里下层的劳工。” “你去忙什么事了?” “搜集对付教会的证据,顺带解决一下配偶的问题,骑士们需要我提供一个让他们效忠的子嗣。” 墨莉雅提则理所当然的回复:“这样的绝对领袖,世界上没有多少個,只有……可能只有我一个。” 墨莉雅提红色的眼眸盯着凯瑟琳:“我感到悲伤,可我并不流泪,因为那什么用都没有。” “这就是你重要的事情吗?重要到可以坐看老师被烧死吗?” 千河谷需要一个领袖,一个绝对的典范,率领绝对的精英,小民需要这样的领袖,这样的王者。 “如果他们无法接受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有多狂妄?” “听到老师去世的消息,你难道一滴泪都不会流吗?” “我并没有拒绝啊,是他们拒绝了我。” “就因为你和索莉娅阿姨都是魔女吗?就因为你生来就有三王血脉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有多强大?”墨莉雅提猩红的瞳孔死盯着凯瑟琳的眼睛,“你以为修修贝溪大道,多吸引一些市民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 我们面对的不是千河谷的那些贵族,而是一整个教会,一整个帝国,超过八千万人供养出的超凡者。 我们需要把所有力量抓在手里去和他们对抗,不流血,是不可能……” 见墨莉雅提老调重弹,凯瑟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是啊,你一句话,所有千河谷人都要为你而流血……” “不!”针锋相对的,墨莉雅提也打断了凯瑟琳的话,“是所有千河谷人为他们自己流血,在该流血的时候不流,那现在就要加倍地补回来。” “可千河谷人经受得起那样流血吗?让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去挑战壮汉,你不觉得起码应该让这个骨瘦如柴的人吃饱吗?” “你在吃饱变壮,他们就不在吃饱变壮吗?他们比我们胃口更大,吃得更多,和他们媾和,千河谷永无自由的那一刻!” “你简直是个疯子!固执的疯子!”凯瑟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我从来没说过和教会媾和,我们的情况就是——还没积蓄好足够多的力量,那就是需要同盟。 你强迫所有人听从你,这会逼走你的潜在同盟和支持者,我们需要团结!” “那是虚假的团结,一触即溃的同盟,左右摇摆的支持者,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一点用都没有。 我们手中的力量太小了,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不能犯错,千河谷人需要一个快速有效的强权统合所有的资源。 一个人,一个中心,一个声音,如果有其他杂音,要么别让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要么就让他改换声音。” “这声音应该是所有人的声音。” “没有所谓的所有人的声音,每个人的诉求都不一样,必然有人要被舍弃。” 墨莉雅提的脸上是霍恩从未见过的冷酷,或者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不管是哪个古灵精怪的墨莉雅提,还是张狂肆意的墨莉雅提,都不是她日常的模样。 “舍弃?就像那些流民那样被舍弃吗?如果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那你和帝国有什么两样?!” “不,不是我来决定,是他们自己决定,我给他们自由公平的环境,不竞争不奋斗,就被淘汰,没有人做他们的奶妈!” “太荒谬了,你难道从未想过你假如你犯错了,会是怎样吗?” “我当然有可能犯错,可千河谷的情况,走在错路上,总比停在原地要好!” “你一边说容不得犯错,一边却能容忍自己犯错,你不觉得矛盾吗?” 两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如同斗牛一般互相怒视着。 可看着看着,两人的怒容却逐渐消失而转变为无奈。 这样的场景他们经历了无数次了。 凯瑟琳自嘲地轻笑了两声,而墨莉雅提则重新坐下,开始翻阅起《亚历山德鲁斯大帝传》。 “千河谷人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凯瑟琳苦笑着坐回了椅子:“我真害怕你带着千河谷一起坠入深渊啊。” “与其哭着活,宁愿笑着死。”头也不抬地,墨莉雅提一边看书一边说着自己家族的家谚。 “你准备什么时候发动?” “明年开春,打着赫玛石旗帜的洪水将会淹没帝国和教会,就像他们任由洪水淹没我们一样。” “好吧,墨莉雅提……”停顿了半秒,凯瑟琳郑重地看着墨莉雅提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帝国的样子,那我仍然会像今天这样反抗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你这么做。” 凯瑟琳想了一下,严肃地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 “你说吧。” “告诉我……”扶了扶水晶眼睛,凯瑟琳双眼炯炯有神起来,“那个能得到你认可的神奇生物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你们是怎么遇见的?你是怎么会想着看上他呢,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只会……诶,不对,你是魔女,哪儿来的子嗣!” “……我开始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醒神嗅盐和莫里斯方阵 “砰!” 三十步外,木质的标靶剧烈晃动着,迸射的石弹瞬间在木质的标靶上打出了十几个大小洞眼。 在一旁的次铳手持通条将击发杆退回原位的时候,威克多立刻从腰间取下了一管木棍状的醒神嗅盐。 将其在鼻尖略微一环绕,他的神色立刻清明了几分。 再次扭动发条,齿轮的嘎吱声连续响起。 “砰!” 被打成筛子的靶子从中断裂,直接倒在了地上。 “怎么样?”霍恩背着双手,站在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 提着那沉重的发条铳,威克多拿起刚刚发给他的醒神嗅盐,笑着说道:“冕下,这玩意儿可比药水好用多了。” 这种嗅盐形式的醒神药剂,效果比他想好得多,没有了喝与等待生效的过程,刺激的气味直冲大脑。 魔鬼木大多数时候,都被用来制作驱散白蚁蛀虫的药粉。 可后来由于一场枯萎病瘟疫,大批树人得病枯死,其后代则决定和枯萎病共存,于是渐渐进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塞西搓着手,有些不自信地站在原地:“我加了魔鬼木,魔鬼木树油。” 在闻完嗅盐后,他甚至感觉能再打一发。 “魔鬼木树油是什么?怎么弄的?有兴趣说说吗?” 经过塞西的解释,霍恩渐渐想起了这玩意儿,这种树在南方山地地区较为常见,先前在野蛛林里就看到过。 魔鬼木的木材质量很差,根本做不了家具,其脆度就比木炭好一些,可真要拿来烧火,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刺鼻臭味。 之前嘉莉还跟他介绍过。 “我本来只是把魔鬼木做载体,拿来制作涂抹类的醒神药膏,这样就能缩小体积,方便携带。”塞西挠着脑袋,“但我没想到这种药膏接触空气会快速挥发,我本着不浪费的想法,给了圣铳手们应用,可反馈居然比普通的醒神药水效果要强,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在此过程中,其内部的纤维会胶化,将其取出后,再捣成胶泥,可以过筛就能榨出半固态的油膏状物。 “塞西,你做得好啊。”霍恩满意地望着塞西道,“这固体醒神药剂你三天就做出来了。” 所谓魔鬼木树油,就是把魔鬼木木屑放在高温蒸汽中加热。 说到这个,塞西可不困了,开始详细地解释起来。 魔鬼木的得名,则是由于其内外都是黢黑,且是废物而闻名。 根据茜茜的说法,一些炼金术士在消费降级时,也会采用魔鬼木木屑作低配版催化剂,但由于其刺鼻气味会严重影响冥想而被叫作狗屎木。 经过这些天,霍恩手上已有三十三支坎尼狄一型发条铳,一支坎尼狄大抬杆,一支费迪南一型发条手炮。 叫塞西科研缩小醒神药水的是霍恩,他目前的确有这个需求。 这种魔鬼木,在幼年时期还好,还能拿来烧柴之类的,在3年成熟期之后,就会快速黑化。 “你是怎么想到用驱虫的药做入口的药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鬼木就是丧尸化的树人,只是不会动罢了。 这种树的祖先,据说是在前七丘王国时代,大名鼎鼎的树人。 这已经把所有的山铜都用完了,他的费迪南大弓都熔了,换成了更有效率且方便携带的发条手炮。 如此一来,在霍恩如今的四大军团中,基本每个旅都能分配到一支发条铳。 在日常情况下,霍恩还是会将圣铳手们整编,按照近战兵与远程兵二比一的比例,将他们编入神圣装甲师。 就目前而言,神圣装甲师学习的胡斯车堡战术是最适合霍恩目前情况的。 躲在装甲战车之中,使用发条铳和连枷进行防守反击,是非常适合没什么训练的民兵的。 可这种战法同样有弊端,那就是它需要足够平整的地面来展开,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给其展开。 对于霍恩来说,这种战术就跟大宋一样,机动力太差,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这战术还有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在这个世界里,骑士们还真能只身创碎车堡,乃至跃过车堡。 所以,这个战术只能作为过渡性的战术,典中典的火枪长矛方阵得早些提上日程。 但霍恩并不想一上来就使用西班牙大方阵。 西班牙大方阵需要足够兵力且需要大量的训练,阵型比较僵硬,对兵力和火力有着不小的浪费。 所以霍恩更倾向于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的莫里斯方阵。 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由于士兵都是农夫、小贩和手工业者,并不是专业士兵。 这就导致莫里斯亲王经常性地要带着一群只训练了几个星期的臭鱼烂虾去打西班牙的百战精兵[佛兰德斯军团]。 为了能和西班牙人打得尽兴,莫里斯亲王搞出了这种速成版的火枪方阵。 和西班牙大方阵将火枪兵放在四角不同,莫里斯方阵将火枪手放在长矛方阵的两侧或后方。 同时缩减大方阵的规模,从方阵变成了更薄的横阵,通过后退式射击与增加战宽,加强了正面火力投射。 代价是相比于大方阵,防御力大幅缩减,尤其对侧翼骑兵冲击的防护,几乎就是没有。 莫里斯方阵的好处在于训练时间成本更低,装备投入更低,战术手段更灵活。 相比于需要长时间训练的西班牙大方阵,霍恩觉得还是暂时先拿莫里斯方阵顶一顶吧。 最近新营中出现了小范围的流感,霍恩有预感,又有一批圣眷者要产生了。 等明天格兰普文的婚礼结束后,霍恩后天就得走人了,届时,他会把打造发条铳的工匠留在营地。 一旦战争开始,以老营兵为铳手,以新营兵为长矛手,如果对手是步兵的话,莫里斯方阵还是很占优势的。 可要想发挥出莫里斯方阵的火力优势,霍恩的发条铳有两个大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全铳重量和铳管口径做不小,导致只能打散弹,弹丸动能衰减严重。 这个问题,靠公爵手下的铁匠应该能解决,顶多就是成本的问题,人家库什公爵攒了上百年的封桩库,不怕这个。 第二个就是发射频率和次数的问题。 经过长久的锻炼,所有圣铳手们基本将法力的量拉到了两到三发上下,可这依旧走不完整场战斗。 而且他们发射频率比较低,三发打完经常要一分半甚至两分钟,霍恩不追求能从头射到尾,起码要在一分钟内射完吧。 这可不是盲目追求时间长的情境。 可现在,有了醒神嗅盐,大部分时候,都能在一分钟内射完三发,如有必要的话,甚至能换手给别人,再打三发。 应付一次战役,那就勉强够用了。 尽管作为药剂师的塞西都不明白为什么嗅盐有用,但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是常态。 既然有用,那就暂时先用着吧。 “好了,塞西,为了嘉奖你的贡献,我任命你为教皇国皇家药剂学会会长,你的弟子就是第一名会员。” 将任命状递给塞西,塞西则满脸懵地接过这张麻纸。 “过会儿呢,我会给你带一份货单,你不要到处传扬,伱看看拿上面有哪些可以用作药剂的,或者你感兴趣的,写一份报告给我。” “明白了。” 霍恩神清气爽地离开了靶场,朝着马厩走去,牵出一匹矮个骑乘马。 “让娜,走了,咱们去城里拿炼金货单。” 叫上让娜和茜茜,霍恩骑上马,朝着贞德堡方向行去。 行至半途,让娜却望着远方喊道:“你们快看。” 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小树林后,贞德堡方向正升起了几股淡淡的黑烟。 霍恩微微皱眉。 听说昨天暴动的市民才围住了公爵的城堡,抵制发行的战争债券和税务专员,直到日落才散去。 不知道公爵处理的如何,贞德堡今天的情况又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卡斯蒂之死 当霍恩的皮靴踩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时,它被烟熏火烧的痕迹依旧明显。 霍恩蹲下身子,用手指擦了擦地面,黑色的尘灰带着浓郁烟火味,证明昨天的那场暴动并非虚幻。 不过就现在的结果看来,双方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 虽然市民们打死了几个税收专员,可这些税收专员都是雇佣的无业劳工,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公爵本人的势力。 尽管公爵派出了士兵弹压,打伤了不少市民,可大多数都是皮外伤,一个人都没死。 事情的起因,则是公爵宣布的战争债券,才在第一轮征税中反应过来的市民们又迎来了第二波征税的浪潮。 按照霍恩的估计,公爵阁下在第一轮的税收中大约拿到了6000金镑的税收,一个贞德堡大约贡献了3000金镑,公爵领地内其他村镇加起来才3000金镑。 而这一次,公爵阁下推出的战争债券是按照每张2金镑的价格出售,并强制要求行会和市民按地区摊派购买。 这显然激怒了市民们, 甚至不少其他村镇的居民都来到了贞德堡共襄盛举。 战争债券的售价顺势也跌成了1金镑,公爵承诺,战争之后,按照2金镑来偿还,但只有低息。 走在这条市民路上,霍恩放眼望去,比之前萧索了不止一分半点。 市民们虽然不情愿,但转念一想,公爵大人都退一步了,不好过于得罪,于是便咬咬牙承担了这部分债券。 茜茜翻身上马,扭过头对着霍恩说道:“估计之前嘉莉回若安党也报备了一下吧……您真的不愿意加入我们白山隐修会吗?” 一开始霍恩其实是挺不理解的,你要为战争敛财,可以,但你这敛财敛得未免太急了。 霍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是有炼金产品货单吗?” “哪能在这给您看。”茜茜压低了嗓门,“在布里藏着呢,等咱们回去再说,若安党那边听说是您,还送来了一本简单的炼金配方书。” 在群情汹汹之下,公爵大人终于站了出来,宣布,你们错了,我退一步总行了吧。 人家地产贵族从领民身上征税敛财,是因为他们领地大而且人多地产多啊,库什公爵领有集贸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舍不得吗? 以目前的情况,这一轮的征税哦不,贩卖债券的收入,估计能达到小8000金镑。 从市民路走到工匠街,来到一家劳工裁缝铺前,脑缠纱布的茜茜下马进入裁缝铺,不一会儿便端着两码布走了出来。 为了让行会承担起来,公爵大人还是发善心,允许行会成员免服兵役,哪怕是最危急的时刻,都不会强征行会成员进入军队。 最重要的是,达内作为资产贵族,敛财的手段应该是从各地的资产中捞啊,例如抵押商铺或卖出股份。 被兜售债券的人,则咬牙含泪买下了这些收益良好的金融产品,当然零散市民们买的还算少数。 “炼金产物配方书?”霍恩听到这话,连忙追问道,“若安党知道我了?” 一个個鼻青脸肿甚至吊着胳膊的税收专员,正站在一家家市民的门前,全力地“兜售”着战争债券。 于是这场斗争,以公爵大人的一胜涂地而告终。 “现在整个千河谷乃至黑蛇湾与碎石原都在抓短毛,一大堆市民和武装农都勒索,你闹出这么大的名头,若安党怎么会不知道您呢。” 这第一波税刚征完,应付战争前期准备够用了,又征第二波税是为了什么呢? 毕竟是欠条嘛,说不定能还呢。 最恶心的是给那些行会的分摊,大部分的行会都要承担300-500金镑的战争债券。 “白山隐修会能让我五年内进入高层吗?况且若安党是黑蛇湾最大的秘党啊。”霍恩毫不掩饰地拒绝了茜茜的提议。 茜茜砸吧着嘴:“好吧。” “我说真的,你真的不愿意跟着我去池沼镇吗?你知道,接下来两三年内,千河谷都会陷入战火。” “您的愿景我听过很多次了,但我也有我的同伴。”茜茜同样果决地拒绝道,“我同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如果您未来想要合作的话,美格第商会……霍恩阁下?” 茜茜话说一半,却发现身边的霍恩不见了,转头看去,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勒住了前行的马匹,朝着河对岸张望。 “您怎么了?”茜茜见霍恩停步,拽住缰绳拐了个弯,来到了霍恩身边。 “你看。”霍恩用马鞭指向运河对面。 在运河对面,一条长长的士兵长龙正从远处进入城镇,在公爵侍臣的带领下朝着城堡出发。 为首的,是约数十近百名超凡骑士,他的旗帜上的标记表明了自己的地位,且穿着一致的服饰。 在他们的盾牌的家徽上,还能看到证明自己是库什家族封臣的[k]的印记。 根据从杰什卡那里学来的人数估计法,霍恩大致算了一下,这一行人大约有一百来个超凡骑士和近千名步兵。 加上贞德堡本来就有的城堡卫队、哨塔的守军以及乡下的民兵,目前贞德堡的军队总数达到了2000人左右。 再加上库什公爵2000人左右的神秘的秘密军队,外加其他小封臣的队伍,总兵力大约在6000。 如果出钱找雇佣兵的话,能把兵力拉到10000人左右,按照霍恩的估算,那便是库什公爵的极限了。 在极限状态下,公爵目前的实力,顶多撑三四个月就绷不住了。 所以公爵大概率还是要借着各种山地堡垒和河流构筑防线, “战争真的要到来了。”茜茜感叹了一句,可突然,他却从马背上站起身。 “怎么了?” “阁下,您看那个被火烧毁的房子,好像是卡斯蒂的家啊!” 霍恩瞪大了眼睛,朝着那个方向望去:“还真是,走,咱们过去看看。” 过了桥,走到门口,眼前卡斯蒂居住的小屋霍恩几乎都不认识了。 原先的房子还只剩一层还在摇摇欲坠,漆黑的断壁残垣中,伸出的木质骨架还带着暗红的燃烧痕迹。 门口的墙上贴了一张讣告,写着卡斯蒂的生平事迹和姓名,并询问卡斯蒂的家人在何处。 霍恩踏入小院,地面上满是碎石和家具,带着焦臭味的空气充盈了这个狭小的地方。 院子正中停了一口棺材,一名教士正站在棺材前,虔诚地诵经。 按照弥赛拉教的教义,人的灵魂要在人间停留七天。 这期间假如受到魔鬼的诱惑,很有可能坠入火狱,如果请一个教士来的话,不仅能保护灵魂,还能加速升天。 “您好。” “您好。”见到霍恩这位公爵城堡的常客,那名公证人立刻脱帽致敬。 “卡斯蒂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据说是暴动的时候,被趁火打劫的混混闯了进去,卡斯蒂先生在反抗时,被混混打伤,流血过多死了。” “这,门口不是有护卫吗?”霍恩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卡斯蒂住的可是核心区域,无比靠近市政厅啊。 “昨天不是暴动呢吗?”一旁的邻居解释道,“守卫大门的士兵都被调去城堡维持秩序了,这才给了那些强盗可乘之机。” “是啊,我家也被抢了,当时我们全家躲在阁楼里,抽掉了梯子,才躲过一劫。” “公爵大人大发雷霆,正在全贞德堡通缉凶手呢。” “这贞德堡是越来越乱了。” 听着附近邻居和公爵仆从七嘴八舌地解释和议论,霍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卡斯蒂的棺材前,霍恩放下了一朵鲜花,便出门了。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哪怕居住在城市中,都并不意味着安全啊。 站在门边,霍恩望着捂着嘴偷笑的杜瓦隆问道:“你笑什么?” “这卡斯蒂先生的中间名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叫这种中间名的。” “笑什么?人家亲友都在呢,死者为大,走吧走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后的准备 “让娜姐姐,你回来了。” 才下马,望着眼前穿着围裙的小女孩,霍恩有些发蒙。 让娜则抚着小女孩的脑袋解释道:“这是吉尔丝·拉娜,是个孤女,我看她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就把她收成了侍女。” 名为吉尔丝的小姑娘大概十二三岁,从她脸上的伤痕和嘴角的瘀青来看,之前应该是受过不少苦。 上前摸了摸了吉尔丝的脑袋,霍恩笑着对让娜说道:“怎么突然想着给自己找了一个侍女?” “毕竟我最近要把精力放到军事上,没那么多时间打扫屋子。” 这倒不是虚言,这段时间,让娜以及一众黑帽军旅师长都在杰什卡那里进行重训。 霍恩把他们带到这,未来他们还要跟着公爵去打仗,不可能就两手一摊完完全全地自己跑路,还是得帮助他们做好战争准备。 所以,霍恩要求几大军团中所有的旅一级往上的军官以及所有的元帅衔连队长都要来参与杰什卡和哈库托的军事课程。 说是军事课程,其实就是两个人的战场经验和摸索出来的排兵布阵和变阵的手段。 一路上,尤其是在广场上,可以看到一队队的青年男子正在十户和百户的指挥下,进行踏步祈祷。 霍恩前前后后驱逐和打死了大约一百多个流民,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挂在旗杆上示众或扛着枷锁游行。 每有一人踏错,黑帽军都会记上一笔,在祈祷结束后,都会直接上前用藤条将其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他迈步返回教皇宫,而让娜在圣杯骑士团的奇士们引导下,迅速朝着发生斗殴的区域跑去。 除了这些参与列队训练的青壮,还有一些青壮则扛着铲子和鹤嘴锄,在十户长和百户长的带领下挖掘排水沟。 不远处,还能看到他们正在重新修筑篱笆和房屋,将腐烂的屋子推倒,将垃圾清理取出,并将同一十户同一百户的人聚集到一起。 前天他甚至将两位当街斗殴、损坏公物的元老罚没了半票,并要求其当众宣读检讨书。 就只能和霍恩一条路走到黑了。 哈库托本来是不想参与的,但无奈霍恩给得太多了。 从马厩出来,霍恩望了望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但无奈的是,训练三四天了,这群人还是分不清左右,更别提整齐地行走了,站得整齐都困难。 经过这段时间的百户化改革,霍恩手下的分别有老营两個百户长一千二百余人,新营二十个百户长一万一千五百余人。 不仅给他上了教会的通缉榜单,还帮他从白枫雇佣兵团里被驱逐。 总计22个百户长,一万两千八百人左右。 新营的百户长中,有十五个是从原先的新营流民中推举出来,还有五个则是从霍恩的老营中任命的。 让她算个十一乘十一都吭哧瘪肚的,排兵布阵的人数和长宽她一眼准,与霍恩总结出来的公式算得差不多,真是离了大谱了。 至于一部分前身是土匪强盗的,要么老老实实当良民,要么三次触犯教皇国法律被放逐。 这些课程,甚至霍恩自己都会凑过去旁听,不得不说,让娜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严重违法被打死的更不在少数。 这导致当霍恩走在营地的道路上时,那些流民们看到霍恩时,不仅仅是崇敬更有畏惧。 望着营地内部和周围拥挤的人群,包括附近几个小营的人群,霍恩无奈地摇摇头。 正常来说,大多数的青壮都会在附近修路和疏通河道,营地白日里是不该有这么多人的。 但自从战争税事件后,不管是行会和市民都在调集资金应付沉重的税负。 在账面资金耗光后,以工代赈就暂时停止了,大量的青壮不得不滞留在新营中。 好在由于霍恩的影响,公爵免除了这些流民劳工的税赋,青壮们还有些积蓄,外加霍恩在粮价上涨前夕还大批购买了粮食,导致目前新营的日子还过得去。 可光吃粮食不干活也不行。 闲着也是闲着,霍恩干脆让他们一起参与了基础的军事训练,例如踏步祈祷、队形、行军等等。 在此之外,还顺带叫十户们重新修整了新营,划分出了道路、区域和排水沟,不然成天一股子臭味。 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适应未来可能的战争,霍恩还特地组织了巡逻队,狠抓治安。 巡逻队的建立不仅是为了预先培训士兵心态,更是有着这方面的需求。 自从贞德堡附近治安恶化后,有不少无赖恶棍甚至土匪打着税收专员的幌子来霍恩这里收税。 但他们都被霍恩的三寸糜烂之铳给说服了,老老实实地离开。 有时候他们会夜里来偷袭,那么这些巡逻队就起到作用了。 霍恩所在的新营地区,逐渐变成了税收专员的禁区,不少附近营地的流民劳工都搬迁了过来。 这导致霍恩营地附近的流民劳工数量达到近一万五千人,就这么一个小小区域,人数都快比贞德堡居民人数都多了。 今天早上,霍恩出门去贞德堡的时候,甚至看到这些流民举行了小型的集市,回来的时候,巡逻队说集市上爆发了好几次争吵偷窃和斗殴事件。 这人一多,事就多了,霍恩今天晚上得再开一次会,好好讲一讲这个治安和元老们个人素质问题了。 拿着炼金产物货单图册以及炼金配方书,霍恩来到了教皇宫前。 教皇宫木碧辉煌,不仅门口挂着个菜板,上面刻着教皇宫,门口还有外国人守卫——来自黑骨沼泽的兽化人瓦兰吉卫队。 十分符合教皇居所的标准。 推开房门,走入一楼的教皇宫大厅,霍恩当先便能见到波讷德和几个孩儿军正苦着脸,摘抄着账本。 这段时间,哈尔金确实是拿钱办事,尽职尽责地收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本,把附近杂货铺市场废弃旧账本一扫而空。 对于先前的账本,霍恩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心里放不下,就安排波讷德来整理这些账本。 霍恩给出的命令是,抽出所有的异常流水和交易,并用二维表格进行统计。 波讷德的处境和哈库托差不多,被赚上教皇国后,已经被打成短毛间谍,只得老老实实给霍恩当秘书。 至于他心底究竟怎么想,那就不知道了。 “怎么样了?”霍恩叩了一下桌子,将波讷德从数字中叫醒。 “刚刚哈尔金又送来一批账本,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波讷德敲着脖子,“这一批中,只有这本有点价值,有两笔异常交易。” “继续努力。”霍恩点点头,拿着炼金货单和配方书就想往里走,却突然被波讷德叫住了。 “冕下,哈尔金正在二楼等您,他还带了一个人来,说是说好的额,锁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到达那个美好的愿景 霍恩确实是没有想到,哈尔金说的那个小偷锁匠,居然是个女飞贼。 这个名叫海茉汀的小偷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却长得和哈尔金这个矮人差不多高。 大冬天的,她像是不怕冷一般还穿着皮革背心,露出了手臂肌肉线条。 与之相对应的,旁边的哈尔金都穿上厚厚的袄衣了。 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看来在来之前就已经打过一架了。 “我知道你叫我来做什么。”海茉汀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要能找到制作的人,我想要什么样的锁的图纸我都能做出来。” “您说的发条和齿轮机械她同样很擅长。”哈尔金生怕霍恩觉得自己在糊弄他,连忙从箱子里取出一個沙漏状的东西,放到了桌面上。 望着支架上来回摆动的小球和齿轮转动的嗒嗒声,霍恩睁大了眼睛。 这不就是单摆钟吗? “伱怎么一副着急走的样子?” 海茉汀意想不到地爽快:“好。” “不用。”海茉汀朝霍恩展示了一下手中提着的小箱子,“我的行李就在这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应该是不需要你做这些事的。”霍恩想了想,“我给你8第纳尔吧,包食宿。” “这马上要打仗了,你不急我还急呢。” 相比粗俗地直接拿起它的哈尔金,海茉汀的动作要轻柔许多。 那是跟随他去池沼镇的名单,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霍恩都和他们谈过了,绝大多数都同意跟着他去池沼镇。 翻开炼金产品货单,霍恩拿出一份《池沼镇产业规划和愿景》,一边抄录一边在上面快速地书写着。 那可不是粗陋的小玩具,霍恩看得出来它有多精巧,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海茉汀明显在它身上用了很多心思。 时间流逝,霍恩书写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干脆停笔。 这份计划可以说是霍恩版的五年计划,当然只是草案和框架,具体还是得等去了池沼镇,进行详细调查。 除了让娜。 这期待了许久的炼金货单到手,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越写越写不下去,而是掏出了怀中的另一份单子。 “我要10第纳尔,我还能帮你查探消息和偷取情报。” 这小丫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留在贞德堡带着流民们抗击教会大军。 “……这倒也是,哦对了,哈尔金,这两天你住在我这,明后天,正好你老爹来送剑。” 送走了海茉汀和哈尔金,霍恩终于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进行今天的日程安排了。 “这是我拿来计时用的。”女孩恨恨瞪了哈尔金一眼,从桌子上把单摆钟拿了回去,“一个粗陋的小玩具罢了。” “这两天,你收拾一下行李,因为我们后天就得走了,你最迟后天早上得到营地来。” “好,你被录用了。”当机立断,霍恩立刻拿出了一张契约,“周薪5第纳尔,和石匠学徒一样,如何?” 说着她便在契约上摁了一个指印。 那本来是霍恩交给托马斯和马德兰的任务,你去凑什么热闹。 霍恩靠在椅子上,揉起了太阳穴。 让娜的电弧炼铁是大规模制备钢材、铁以及山铜的重要环节,她留在贞德堡了,对霍恩的发展计划是重大的打击。 在这份《愿景》中,有大量需要让娜参与的工艺流程,比如山铜流水线和电弧炉。 在房间里徘徊许久,霍恩还是站起身,走到门前:“杜瓦隆,去,把让娜叫过来。” 重新返回书桌边,霍恩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稍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精神。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了,让娜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哥,你找我?” “让娜,你坐啊。” 让娜走到霍恩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咳嗯……”霍恩清了清嗓子,“让娜,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人们可以坐着高速运转的机器进入城市,在那个世界里……” “哥,我说了。”让娜打断了霍恩的话,“我去池沼镇没有多大的价值,这里的流民才更需要我。” “池沼镇才更需要你啊,池沼镇是一切的起点。” “贞德堡为什么不能是一切的起点呢?” 霍恩本来是想把那份《愿景》给她看看的,但想到她字认不得几个,只好作罢。 “贞德堡固然是个好地方,有稳定的兵源,有公爵的同盟,可这终究不是咱们的地方。 当流贼是没有出路的,我们需要考虑未来,不能只盯着眼前,军队需要一块稳定忠诚的后方。 战争不是打打杀杀,战争是枯燥的训练、扎营、行军、排兵和后勤,没有哪一项是不需要稳定后方的。 咱们留在贞德堡,就是给库什公爵作嫁衣裳,库什家族积攒了百年的声誉,咱们是取代不了的。” 还有一点是霍恩没有说的,先头起义的人,要面临着教会最大的围剿,在农民起义战争中,往往不是先发者赢得胜利。 从眼下考虑,待在贞德堡与公爵合作是最好的,可如果从长远考虑,池沼镇才是真正的出路。 这是最理性最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要取代呢?公爵获得的胜利,难道不是千河谷的胜利吗?”让娜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千河谷呢?” “问题是公爵并不能获得胜利啊。”霍恩两手一摊,“我还能说什么呢?没有你帮我发展后方,这些流民是无根之水,只会被公爵拿去空耗。 你留在这,谁来为这些流民军队提供发条铳呢?” “我不去。” “池沼镇到底哪里不好,你在害怕什么呢?” 抬起头,让娜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她沉默地曲起双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 像一个婴儿一般蜷缩起来。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声音放得轻缓了一点,霍恩从桌子后绕了过去,轻轻抚摸她的肩膀。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让娜把脑袋靠在霍恩肚皮上,“我把你当作是懦弱的背叛者,结果我才是那个背叛者。 我把丹吉当作是自欺欺人的小丑,结果我才是那个小丑。 我死死认定的总是错的,每一次改变我的想法,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在这,我觉得我该留在这,可是……哥,如果我们离开千河谷了,你说我会后悔吗?” 霍恩张开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些画面。 越来越清晰的车牌,司机越来越惊恐的脸,以及一望无际的蓝天。 帝国不是他的祖国,千河谷不是他的家乡,加拉尔不是他的姓氏,他有他自己的亲友,但他们已经不在这了。 他是一个异乡的孤客,他无法回到过去,回到地球,去弥补那些遗憾,去打脸抛弃他的人。 他只能向前,那里有辉煌的宫殿,有无尽的女人,有享用不尽的财富。 到了那里,他可以为丹吉正名,他可以建立对老人和孩子的保障系统,他可以驱逐掉教会,让蓝血孤儿们回家。 他可以弥补现在的遗憾,而不是如前世一般,永远在现在沉溺于过去的遗憾,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成。 只要能到达那个美好的愿景…… “霍恩哥?” 让娜眨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霍恩。 “让娜。”霍恩的话语在让娜的耳边响起,就像是两个月前在那个被暴雨笼罩的山丘,“我从不放弃我的家乡。” 温暖而潮湿。 让娜的脸腾地红了,但双臂还是环抱住了霍恩的脖子。 “我知道你拿了那份婚书对吗?” “我,我没有,你,你别乱说!我我我,我没有拿,是我恰好捡到的。” 听着让娜语无伦次地解释,霍恩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直到最后他机械地打开嘴巴。 他本以为他的声音会无比干涩,可现在听来却无比温润柔和:“既然我已经是魔女了,没了后顾之忧,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订婚了。” “啊……啊?你,你是说真的吗?”被这个震撼的消息占据心神,让娜晕乎乎地回答道,“那,那嘉莉呢?” “她只是我的妹妹。” “可是……” “明天就是格兰普文和狄亚的婚礼了,婚礼上,咱们就宣布订婚,婚期就定在新元节,你说呢?” 新元节就是帝国历每年的十二月三十日到一月二日三天。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那时的霍恩和让娜已经到达池沼镇了。 望着晕乎乎离去的让娜,霍恩坐在了凳子上,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池沼镇产业规划和愿景》,直到黑夜降临。 当房屋陷入黑暗,他才深吸一口气,点亮了荧石灯,重新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哗哗地书写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欠你的婚礼 “滚开,滚开!” “低贱的不洁者,骑士老爷来了,滚开!” 阴沉的天空下,三五个仆从马鞭抽打,将那些来不及避到路边的流民们驱赶开。 一条条半寸深的鞭痕挂着模糊的血肉,倒霉蛋的家人哭喊着,在血腥气中将其拖到一边。 为首的骑士打着库什公爵的旗帜,鸟喙型的面罩头盔下,看不见他的脸。 这应该就是前天霍恩和茜茜见到的那个带队到贞德堡支援的封臣,可能是个男爵或伯爵。 走到营地的大门口,一些正在用野花装饰篱笆的农夫农妇们,见骑士老爷到了,赶紧躲闪开,根本不敢靠近。 只有吉尔丝提着小篮子,强忍住恐惧,挤出微笑走了上去:“欢迎您的到来,尊敬的骑士大人。” 骑士停住了马蹄,一言不发,从面罩的细长眼缝中看着吉尔丝。 马德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骑士,没说什么,只是领着那名仆从朝营地内走去。 今天的流民营地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哪怕是最穷苦的流民和公簿农,都会四处找一个野花或洗干净带颜色的布条,挂在屋檐下或树上。 “领主大人,这麦芽糖……”见营地渐渐远去,旁边的侍从骑士端着那麦芽糖追了上来。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在战马不屑的响鼻声中,骑士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阿勒安普西斯,你去送吧。” 骑士面无表情,依旧端正地坐在马背上,看也不看吉尔丝一眼。 可能是格兰普文小丑的职业病犯了。 吉尔丝伸出的手尴尬地僵在原地,直到骑士身边的一个步兵上前,冷漠地将那两个麦芽糖接在手里。 “这个给您。”嘴上挂着微笑,咽了一口口水,吉尔丝从小篮子里,拿起麻纸包着的两枚麦芽糖,递给了骑士,“冕下让我们给每個客人都送一份,说是叫喜糖。” 全程不曾摘下面罩的骑士立刻转身离去,好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一般。 好在这个时候,马德兰及时赶到,他扫了一眼坐在马上的骑士:“冕下就在里面,您跟我来就行。” 骑士脸上的不耐烦之色便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抽出了马鞭,就好像要抽吉尔丝一鞭似的。 一名明显恶棍打扮,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出来。 “公爵大人的礼物该怎么送过去?”骑士复杂的语法和助词让吉尔丝发懵,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理解骑士在说什么。 木台之上,则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弥赛拉教祭坛,霍恩站在祭坛上,加急背诵这该死的祈祷词。 “喝——呸!” 骑士直接将一口绿痰吐在了那琥珀般的麦芽糖上:“低贱的不洁者,要不是公爵大人,等那些秘军到场……哼!” 这套贵族礼服穿在格兰普文身上,明明很挺拔,但就是带着一股古怪的滑稽感。 从营地内一路到广场的木台,到处都是彩旗飘飘。 周围的农夫农妇则退避三里,怕吉尔丝的血溅到了自己。 ……………… 他将作为证婚人出场,一旁的马德兰则在为格兰普文检查服饰。 在教皇宫附近的一间小屋内,女人们包围在狄亚身边,为她挑选配饰和花朵,一顶顶花冠在狄亚的头上来回尝试。 “狄亚姐姐,你现在真漂亮。”将洁白的花冠摆在狄亚的脑袋上,让娜忍不住称赞道。 “谢谢你,让娜。” “狄亚姐姐,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我惯常了占卜,最会形容无法描述的东西。”狄亚伸出手,摸着让娜的脸,“但我描述不出来我现在的感受。” “其实我之前还从未想像过结婚是什么样的呢。”坐在狄亚的身边,让娜抱着她的胳膊。 “为什么?” “因为我之前想当个游侠骑士,四处行侠仗义,可后来,我不想当游侠骑士了。 我想和哥哥找个地方隐居下来,过一辈子,那个时候,我才幻想婚礼是什么样的。”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让娜犹豫了一下,“狄亚姐姐,你觉得霍恩哥哥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冕下,冕下应该是喜欢您的,冕下作为圣孙,他对所有人都慈爱……” “那假如哥哥准备和我成婚呢?” “真的吗?圣父在上,那太好了。” 让娜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狄亚的手臂。 狄亚看不到让娜的表情,可她眼前的黑暗里,却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伸出手,环抱住了让娜:“我的小让娜,有些东西,到时候了,你就能知道。” 沉默了许久,让娜才重新抬起头,笑了起来: “好了,你才是今天的主角,狄亚姐姐,咱们准备一下,可以出去了。” 按照千河谷习俗,应该是早上的辰经时(8点半)结婚,现在的时候,差不多8点。 不过帝国的人们向来没有时间观念,都是差不多得了。 “亲爱的信民们,我们今日聚集在弥赛拉的面前,见证两个灵魂的结合,我们的大主教格兰普文,和他的妻子狄亚。 现在,奏响歌曲,请新娘狄亚出场。” 此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 按照习俗,平民之间的婚礼,并不需要戒指,而是直接将一枚第纳尔银币截成两半,一半给新娘,一半留在新郎手中。 站在木台上,格兰普文紧张地舔着嘴唇,汗水已经浸透了他手中的第纳尔银币。 长笛声和鲁特琴声中,狄亚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在道路的两侧,吉尔丝和弗采娃各自抛洒野花铺路。 让娜轻捧狄亚的手肘,而狄亚则手捧鲜花,从人群的尽头缓缓走来。 格兰普文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差点摔倒,还好霍恩就在边上,伸手扶住了他。 狄亚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两条被魔女病折磨到萎缩的腿被长裙遮住,她的肩膀上系着蓝色丝绸带子。 对于贵族来说,新娘的礼服是以蓝色为主,农夫们没这个条件,往往会披一条蓝布了事。 随着狄亚离木台越来越近,格兰普文紧张的情绪却越来越小,他甚至放松地微笑起来。 陪在格兰普文身边的霍恩则不同,当他看到让娜越来越近的时候,心中却开始紧张起来。 狄亚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让娜以为她走太多路,没力气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我来扶住你……” “不用,伱牵着我就行。”狄亚低声说道。 “你走不动了,一定要和我说。” “……” “狄亚姐姐?” 黄色迷迭香的花瓣忽然抖动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从花瓣上滚落,落在了那洁白的裙子上。 “狄亚姐姐!” 两道血迹缓缓从狄亚的眼角落下,滑过脸庞,坠落在花瓣与雪白的长裙上。 “啊!啊——” 狄亚浑身颤抖起来,她右手紧纂手中的花,高高举起,不让鲜血落在上面,另一只手,则捂住脸,好像不想叫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 她的肌肉抽搐着,小腿更是不断地颤抖,整个人忽然间摇摇欲坠。 “狄亚,狄亚。”眼见这个熟悉的场景,格兰普文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慌乱地快步上前,从木台上跳下,摔了个狗啃泥。 来不及疼痛,他再次爬起,跑到了狄亚的身边,替她按摩着手臂和太阳穴。 “醒神嗅盐,快,用醒神嗅盐!” 从木台的楼梯上跑下,霍恩急匆匆地从腰间取出醒神嗅盐,递给了格兰普文。 茜茜则朝着一旁大喊:“塞西,人呢?快过来!” 塞西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出,十户百户们则立刻抽出藤条,叫人群让开道路。 格兰普文抱起狄亚,让娜扶着她的脑袋,霍恩在前面引路,将夫妻二人带到了附近的草房里。 婚礼上出了这个变故,自然是进行不下去的,在十户长和百户长们的高压喝骂下,流民的窃窃私语逐渐停止,各自散去。 出了这档子事,霍恩无法离去,便与让娜和马德兰等人等在木屋外,从中午等到傍晚,格兰普文才麻木地从房间中走出。 “冕下,狄亚,狄亚她想和您说两句话。”格兰普文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沧桑。 “没事的。”霍恩捏捏让娜的手掌心,对她说道,然后便跟着格兰普文一起钻进了屋子。 “冕下,您来了吗?” “我到了。”霍恩坐在床边,“狄亚姐,你好好养身体,先撑住,等咱们到池沼镇,我请大巫师来给你治疗魔女病的后遗症,到时候,我再给你们……” “他们来了。” “他们……什么他们,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狄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她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虚弱,“有修士用赐福阻断了我的占卜,咳咳,我看不清。” “你看到的大概是什么样,能和我说说嘛?” 沉默了半晌,狄亚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冕下,他们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贞德堡的最后一天了 “公爵大人,礼物我送到了。” 半跪在达内面前,之前的那个骑士摘掉了头盔,谄媚而讨好地对着达内说道。 在他的面前,空空阔阔的大厅内,明明是白天,却因为阴暗的光线,不得不点起蜡烛。 在长桌上,只坐着公爵和公爵夫人两个人,十余名仆从端着毛巾、水杯、手帕和酒壶在一旁站成一排。 在不远处,一名歌女正轻柔地拨动竖琴,为两人伴奏。 “布尔维尔夫主教,怎么样了?” “还拘在那,守卫挺严密的,人还好,没受什么虐待,连青肿都没有,就是精神不太好。” “被一直关着,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的。”巴曼达将一块牛排吞入喉咙,用葡萄酒漱了漱口,才说,“弗里西斯卡,这趟你干得不错,来,喝一杯吧。” 一旁的仆从立刻将酒壶递出,给弗里西斯卡倒了一杯,他立刻一饮而尽。 “有朝一日,希望你能坐到桌子旁,和我们一起喝酒。”达内口齿不清地笑道,“哦对了,今天战争债券都成功卖完了,是最快乐的时候,怎么能没有骑士诗呢?” 只可惜前任公爵的军械库里,还有3000柄长枪,900套老旧胸甲,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武器和铁锭钢锭没卖出去,可惜了。 这还没算先前在花丘城附近购置的房产和庄园,以及投入在咖啡豆期货中的股份。 只有这个时候,巴曼达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丈夫:“是啊,只要等咱们的大军到来,这里可不是咱们的终点,这才刚开始呢。” “来,为咱们写一首,要有钱,要有别墅,要有美女,要有驴!还要赞颂圣父的仁慈!” 巴曼达则拍掌笑道:“是了,是了,我就说少了什么。” 达内没有说话,他轻轻抚摸着巴曼达的肩膀,忽然吹灭了两根蜡烛,大厅顿时暗了几分。 足足12万金镑啊。 “锃——” 达内从桌子旁离开,走到了巴曼达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则径直从巴曼达的肩膀滑下,伸入了她的██之间,巴曼达发出了一声低沉的██。 “弗里西斯卡,我的诗呢?”达内面庞潮红对着弗里西斯卡叫道。 去年的一款名为“永恒的亚历山德鲁斯”的咖啡豆,卖出了6700金镑的高价。 “巴曼达,等年后,估计3月或4月,咱们的婚礼将会在一个晴朗的春天举办,到时候,请相信我,哪怕是红衣大主教都会前来的。” ………………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 完成骑士诗的弗里西斯卡骑士,拿着纸笔,尴尬地站在一边,朝着门口缓缓移去。 大厅内的光芒逐渐减弱,两人的██一点点减少,最后干脆直接爬在餐桌上,两条███的大█纠缠在一起。 “我,我,写好了,我回头给您……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不怪公爵和公爵夫人今天这么高兴,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总算有了收获。 “你在说什么呢。”达内轻轻喘着气,“现在,现在正是时候,到我背后来,念,念给我听。” 夫妻俩人,前前后后敛财敛了30000金镑,还更别提变卖资产后存在圣座银行里的60000金镑,还有法兰王室未到账的30000金镑。 但霍恩握住剑柄,又顺滑地将其抽了出来,他看着布罗克:“这剑是我的吗?” “是。” “是吗?” “是,就它之前还挺长的。” “你还知道它不是这個长度啊。”霍恩将那把明显比原来小一号的剑,展示在布罗克面前。 哈尔金则在一旁抱怨道:“老爹,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可以偷工减料,但你不能这么偷,这剑明显短一截,人家一眼就看……” 布罗克一脚踹在了哈尔金的腰上,把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个跟头。 布罗克这才转头解释道:“您这把剑,跟别的不一样,在那把剑内部,还有一个赤钢的剑胚。 可能是得到这把剑的人,没有我们矮人的锻造工艺,所以就在剑胚外浇铸了一层,所以它比普通的剑要长一截。 您之所以砍树会砍断剑尖,不是木头崩飞了剑,而是剑内部的赤钢剑胚折断了剑。 我帮您将整把剑重铸了一遍,比原来那把好千倍百倍。” 说到自己的手艺,这个看起来忠厚古板的矮人都忍不住傲气起来。 或许矮人被人类赶到高山居住,可矮人的火法铸造工艺却比人类好千百倍! 拿起那把变成了一米三左右的手半剑,霍恩挥舞了一下,发现确实比先前要顺手许多。 可能霍恩觉得先前那把剑顺手,并不是外面那层顺手,而是里面这剑胚顺手。 他上前一步,用犁式一剑斩在了旁边的杉树上,那杉树立刻从中断裂。 “不错。”还剑入鞘,霍恩分外满意,“哈尔金不用躲债了,最近要打仗,你们父子俩赶紧跑远点吧。” “唉。”说到这,布罗克闷着声无比愁苦,“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城堡和关卡都封闭了,就跟19年前一样,就不该听那混小子,应该早些走才对……” 19年前,霍恩眯起了眼睛,那不就是1425年吗? 霍恩想起了那些账本,连忙问道:“19年前怎么了?” 布罗克诧异地望了霍恩一眼,似乎有些惊讶霍恩对这感兴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那一年好像是公爵刚执政。” “公爵执政不是1424年4月吗?” “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达内大人继承位置时,被要求交一大笔继承税和礼金给莱亚王室……” 随着布罗克的讲述,霍恩才渐渐明白过来。 礼金制度本来是已经被废除的,但莱亚国王偏偏要达内给,因为当时莱亚王室深陷债务泥潭。 达内才继位,年轻气盛,和莱亚国王硬顶,还封锁了运河、道路与关卡,就是不让莱亚商队经过。 后来,莱亚王国甚至派出了敕令骑士,达内扛不住压力拉出了教会,莱亚国王才退让,只交了一些象征性的礼金。 所以达内一直拖到了1425年9月才真正继位,这事儿当时并不大,只是在信件上打嘴架,只有布罗克这些老人才知道。 “原来如此。”霍恩若有所思,居然还有这种事,怪不得行会教堂里没记载呢,不光彩啊。 不过这和霍恩关系不大了,他明天晚上就走人了。 至于狄亚的占卜,大概率是教会的大军要到了。 他们来的比霍恩想象的快。 只是那不是他的麻烦,而是公爵的麻烦,为了对付这个麻烦,公爵准备了好久了,又是收税又是发债的。 听说公爵的秘密军队已经到贞德堡了,流民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就算是教会大军来了,以这层层城堡和关卡,起码要耗上半年。 半年的时间,赫玛石女公爵和布拉戈修道院就是再拖沓,都知道该动手了。 待两方一到,女大公的军队配上布拉戈修道院的修士,教会大军不得不退,否则被两面夹击就完了。 可被包围意味着严酷的封锁,如果霍恩再不走,就真的要被一直困在贞德堡了。 该走了。 脑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霍恩却感觉到喉咙中好像塞了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让哈尔金带着他老爹找地方住下,看看天色,霍恩带着几名护卫就出了营门,去吹响那枚嘉莉留给他的哨子。 夜色浓郁,月光尽数隐没在乌云中。 马蹄踏过路边的洋甘菊,霍恩等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营门的栅栏边,一身伴娘长裙的让娜,正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站在那里。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5k大章】 帝国历1444年的11月10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晨雾被艳红色的太阳吹散在群山之间,天空蓝得如同才染色的丝绸,顺滑而清澈。 天空包裹着黑骨沼泽的环形山脉,再往下,就是贞德堡。 贞德堡像是一块灰色补丁,被白色的运河缝在苍黄色草地上。 而流民营地,就是这补丁的针脚。 在营地外的空地上,霍恩摆成对着阳光吐出一口被阳光染橙的雾气,紧接着他便打了个寒颤。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不过向来早起的让娜,今天早上却没有来监督霍恩练习骑士呼吸法,这让他有些意外。 因为天气太冷而睡懒觉了吗?是因为昨天忘了宣布和她的订婚而生气了? 当水面平静下来,他才发现水中的倒影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两人沿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向前,跨过小河上的石桥,走过路旁的圣像和废弃的教堂。 鸟雀从田间飞起,落在稻草人的头上,断壁残垣的草屋木房中,流民与乞丐睡或死在门板上。 “嗯。” 直到让娜意识到这样会把长裙弄皱后,这才放缓了马速,叫霍恩抓住了她的手。 马匹在原野的道路上起伏着,黄绿色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树木哨兵般站立。 让娜向霍恩伸出手,脸比天上的太阳都要红。 从草地上站起,小溪从霍恩的视线中横穿而过。 “咕~” 再往前,道路几要被野草覆盖,一个个兔子洞和田鼠洞点缀在枯黄的原野中。 一开始,可能是那身黑色的丝绸长裙束缚住了让娜,她侧着身子,只是骑着马小跑。 这同样压住了霍恩躁动的心,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不会去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的骑术相比让娜要差太多,那毡帽这会儿眼看着就在手边,那会儿却飞速离去。 灰白色的大石头铺就了小溪的路,透蓝的溪水烟雾般从路上飘过。 “让娜?”霍恩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让娜,要不是这段时间的熟悉,他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霍恩感觉野外更安全一些,便带着让娜来到了这边。 在金黄色的长原上,霍恩与让娜在河滩以及小路上你追我赶, “怎么样?好看吗?”让娜有些局促地低头看了看,“这套衣服是茜茜姐给我穿的。” 霍恩与让娜时而骑着马奔跑,时而下马,牵着马在教堂遗迹中穿行,再不然就是追逐低空飞行的麻雀。 这终于是把让娜惹恼了,她顾不得穿着长裙,挥舞马鞭,直接追上了霍恩,一把夺走了他的马鞭。 用热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汗水,霍恩走到了小溪前,他半跪在柔软的沙滩上,将脸浸入了溪水。 “那,哥,你能带我在这附近走走吗?” 晨光从她的侧脸打过来,仿佛要将那红晕穿透肌肤,如莹玉般泛着光泽。 …………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对吗?” “那我能请个假吗?这些天我一直待在营地里,这周围还没逛过呢。” 此刻的让娜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裙,光滑的双肩和胸口被轻纱覆盖,直到手肘上部的黑紫色镶边短披风系在锁骨下方。 霍恩笨拙地驱动马匹,跟在让娜的身后。 考虑到如今贞德堡内聚集了大量的流民雇佣兵,还有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抢劫犯。 直到溪水让脸庞开始发烫发痛,他这才抬起头。 说实话,从小到大,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场景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让娜在霍恩面前的时候,却感到难以言说的害羞。 少女没有把她黑色的长发如往常般扎起,那清亮的头发垂在后背,发尾还带着点点金色。 “抓住你了。” 冰冷的溪水顺滑地拂过霍恩的脸颊,他的鼻端迅速变红起来。 霍恩望向让娜的肚子,让娜原先矜持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只有瞎子才会觉得不好看。”站起身,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女,霍恩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他望向水流的倒影,那是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而前世的那张脸,他却渐渐难以回忆,甚至开始陌生。 “当然可以,有些事让那些孩儿军的那些混小子去干就行。” 而霍恩骑着马,一会儿从左边绕过来,拍拍她的左肩,一会儿从右边绕过来,弹她一个脑瓜嘣。 霍恩和让娜两人随着马匹而起伏。 “来啊。”让娜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抓到我,我就给你。” “看什么?不准看,不准听,你把耳朵捂起来!”让娜有些气急地说道。 霍恩这才发现,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中午了。 “好了,你在这守着,我去弄点东西来吃。” 将两匹马拴在路边,让娜弄来了一些枯枝败叶以及干柴开始生火,霍恩则抄起一根棍子,拿长剑削尖,便朝着小溪跑去。 让娜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第三遍,霍恩才用草绳提着两条大肥鱼归来。 他将裤子卷起,小腿和手腕上都有河水的痕迹。 “秋后的鱼果然肥啊。”霍恩咧嘴笑道。 看着放在火上烤着的肥鱼,让娜望着霍恩:“你什么时候会捕鱼了。” “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朋友去抓鱼……” “什么时候?”让娜茫然地问道,“你又没交溪林税,巴奈特怎么会允许伱捕鱼了。” “哦,那是我记错了。”不小心说漏嘴的霍恩赶紧找补道,“刚刚我遇到村民来问我交没交溪林税,本来我以为要麻烦了。 我本来想骗他说我是贵族,没想到他看到哈尔金给我的那枚戒指,直接就走了,都不用我说出口的。” 让娜没有回话,她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在烟火气后,霍恩看不清她的表情。 可能是太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不出霍恩所料,让娜之前就是太饿了,吃完了烤鱼,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吐出鱼刺,两人摸着鼓起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倒在路边一人高的野草上,它们软软的,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你还记得吗?咱们之前在红磨坊村,干完农活就躺倒在干草堆上,就像现在这样。” 让娜侧过头,看着霍恩。 霍恩躺在野草上,睁眼望着天空,可让娜能感觉到,他已经睡着了。 那些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澄澈悠远的天空。 直到这个时候,霍恩才反应过来,从红磨坊村到贞德堡,他也好长时间没给自己放个假了。 霍恩和让娜没有继续游玩,而是同时躺在野草上,望着天空上的白云如同海潮般经过、退去、再一次经过。 当阳光渐渐泛起红色,霍恩猛然惊醒,从野草中坐起。 “该回去了。” 让娜同样坐起身,她的丝绸长裙上沾上了泥点和杂草,她苦恼地将其一一摘下。 听到霍恩的话,让娜却从披风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吊坠一般的东西。 让娜从霍恩的腰间抽出了那柄手半剑,霍恩没有一丝阻拦,任由其将那吊坠般的玩意系在剑柄上。 “这是什么?”霍恩弹了一下剑柄根部吊着的硬木飞碟状黑珠子。 让娜将珠子卡在食指和中指的指间,绳子则绕过虎口,缠在手背上: “这个叫剑珠,你这样缠着剑珠握剑的时候,首先是单手持剑更稳,其次是防止长剑脱手后捡不回来。” 按照让娜的说法,将剑珠缠在手背上,霍恩试着砍了砍空气,的确比他之前要稳得多。 抚摸着粗糙的剑珠,霍恩看着傻笑着躺在草堆上的让娜,沉思了半秒。 最终,他还剑入鞘,转过身,从野草中拽起让娜:“走,我要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不是说要走了吗?这都快晚上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走,上马。” 不知道安静了多少年的森林中,又一次传来了突兀的马蹄声。 穿过了交叉的枝杈,残余的阳光在地面画下一块块光斑。 马蹄踏在那光斑中,将其踏得如水波荡漾开,座下的五花马发出了得意的嘶鸣声。 让娜侧坐在马鞍上,将脑袋靠在霍恩的胸口,她脚踝边的长裙随着草腥味的风而起伏。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让娜望向前方,眼前的黑森林像是女巫居住的地方,幽冷邃暗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咱们的终点。”霍恩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僵硬,“是我听哈尔金说的,贞德堡附近唯一值得在秋末来的地方。” 将脸颊边垂下的头发拢到耳后,让娜重新把耳朵贴在霍恩的胸口,她能听到清晰而混乱的心跳声。 轰隆隆地,就像是有两个心脏在同时跳动,就像他当初抱着她说“我相信你”一样。 霍恩穿着农夫般的粗布衣裳,让娜则仿佛刚从晚宴上逃出的贵族。 简直像是骑士中,和贵族家小姐私奔的农夫。 让娜的脸庞又一次微微发热起来。 霍恩沉默地催动马匹又一次加速,好像黑夜在背后追着他。 在苍黑色的松林和榉树的缝隙中,战马将幽深的雾气被卷得向两旁散落。 粘着青苔的树木飞速向他们靠近,又在眼前变得模糊,而马蹄下的光斑则越来越浓烈。 “到了。” 阳光重新回到了让娜的世界,她眯起了眼睛,可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双眼不由得睁大。 世界则几乎于这个时刻完全安静下来。 夕阳的红光摇动满山的枫叶,清新而冷冽的香浪随着风儿飘来,整座山都在随着傍晚摇摆。 数以亿万计的枫叶齐刷刷地响动,被印着紫红晚霞的碧色河水环抱,满山的红色荡漾燃烧。 在树枝和枫叶的下面,青绿色的草地嘈杂地涂画着,看不清红枫与绿草的边界,它们模糊在一起。 侧坐在马背上,抱着霍恩的腰,让娜的姿势正是最佳的观赏位,她呆呆地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风掀起了她的裙摆,红叶转着圈地从她的脚踝划过。 她抬起头才发现,道路两侧的黑绿色的松树榉树,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簌簌的红枫树。 半黄半红的枫叶如黄金雨般落下,迎着风落入霍恩和让娜的衣领。 勒停了这匹调皮的大马,从马背翻身而下,霍恩将马系在路旁的树上。 他托着让娜的腰,想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可让娜却自己跳下了马,她自顾自向着红枫做成的山走过去,踩在被枫叶铺就的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枫叶的海洋缓缓摇动,仿佛在与让娜打招呼。 “哥,你说的那个小天国里,有这样的景色吗?” “有啊,但一般来说,你很难一个人观赏,只会看到网红和大爷大娘在厚实的枫叶上以稀奇古怪的姿势走来走去。” “那你想念那里吗?” “我挺讨厌那里的。”霍恩停顿了长达五秒,“但当我离开了,我又觉得想念。” “那你喜欢这里吗?喜欢贞德,贞德堡吗?” 假装没有听到,霍恩只是抬头看着枫叶上的夕阳,它正在不知不觉地藏到山后。 夕阳沉落在山头,半山的红光渐渐敛去,三分之一的天空被星光覆盖。 站在让娜的身边,霍恩没有继续看着漫山红叶,而是扭过头,看着让娜的侧脸。 她的脸沉没在霞光中,被光芒涂成黑色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在抖动,脸上看不出悲喜。 当夕阳彻底隐没,让娜的脸庞同样陷入黑暗。 莫名的窒息感占据了霍恩的心神。 “哥,我们该走了。” ………… 从森林回来的路上,让娜像是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她把脑袋埋在霍恩的怀里,身体随着马匹而起伏。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这才重新醒来,而天空早已被群星覆盖。 “冕下,您总算回来了。”牵过霍恩手中缰绳,茜茜见到霍恩,连忙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被土匪抓走了呢。” “哈哈,迟到了,不好意思。”霍恩笑着挠着脑袋下马。 一旁的阿尔芒挤过来:“冕下,之前的账本我们找到了一些端倪……” “这个等会再说。”霍恩打断了阿尔芒的话,向着迎来的马德兰走去。 “这段时间,就靠你了。”霍恩握着马德兰的手说道,“今天晚上,你和布尔维尔夫一起去公爵那里,把一切都商定好,记住,公爵不可依靠,只可利用,明白了吗?” “明白。”马德兰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坚持到您来接我们的。” “营地里的人都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都知道您去圣座城了,就是他们有些害怕,怕您去圣座城后就忘了他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霍恩感叹道。 扭过头,霍恩望着在场的二十八人,其中有柯塞、格兰普文、杰什卡、茜茜、勒内、杜瓦隆、阿尔芒…… 跟随霍恩最久,最忠心的那批老人都来了。 “都准备好了吗?” 茜茜点点头:“行李都打包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事不宜迟。”霍恩抬头看看月色,“咱们现在就走吧。” 望着这处从无到有焕然一新的营地,霍恩颇有些感慨,不过他马上又皱起了眉。 他在营门的边上,看到了仍旧一袭黑裙的让娜。 “让娜,你还不换衣服吗?你喜欢这裙子不能一直穿啊,晚上行船很冷的。” “圣孙冕下。”让娜站在营地边,身上还沾着泥土,像是一朵刚刚破土而出的洋甘菊,“您先走吧,我有事。” 霍恩立刻就懵了:“有事,有什么事?这快出发的时间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等不到以后了,我不想去池沼镇。” “为什么?等咱们到池沼镇,就不管嘉莉他们了,直接结婚,你知道……” “圣孙冕下,您别再骗我了。”让娜笑得像是在哭,“您是圣孙,我的哥哥,他叫霍恩,他已经被巴奈特杀死了。 您是个好人,您总是顾忌我的感受,尽力地扮演着他,害怕我伤心。 可我总得明白,我的哥哥,他已经死了,我终究不是您真正的妹妹,不是您所爱的人,对吗?” “我可以是啊。”霍恩急促地说道,“咱们可以去池沼镇,咱们的孩子将会继承一个伟大的帝国。” “您是圣孙,您的任务就是创造一个小天国,您看得很远,太远太远……”让娜望着霍恩月光下的脸,可霍恩却看不清她的。 “而我,而我们,我们只是小民,我们一无所有,我们的眼界太狭窄,看不到未来,只看得到现在。 您口中明日的小天国固然好,可是要是他们都走不到明天,那有什么用呢? 我一直跟着您走,做着您要求的事情,可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用,我的闪电打不破盔甲,我的力气不如嘉莉,我的见识不如茜茜,我的智谋不如您。 至于您所说的闪电熔炼,其实您也并不需要我,我想与闪电相关的塑能向巫师在黑蛇湾有许多,以您的地位和关系,找他们帮忙不会难的。 留在这,那些信民知道我是您的妹妹,是圣女,他们知道您没有放弃他们,就不会犹疑和顾虑。 用我的方式去抵抗教会的军队,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于您说的订婚,我知道那是善意的谎言,因为,因为……” 沉默了好一会儿,让娜才缓缓开口道: “冕下,您看,您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还是不愿喊我一声妹妹,不是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4k5二合一】 第155章公无渡河,公竟渡河!【4k5二合一】 第155章公无渡河,公竟渡河!【4k5二合一】 “你是说,敕令连已经攻破了三座堡垒,怎么会这么快?” 霍恩来不及整理原先有关让娜的纷乱思绪,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前来接头的黑衣女巫摊了摊手,“只能是敕令连太强了。” 霍恩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居然会这么快吗? 按照常理,哪怕是最外围的三座堡垒,每座攻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啊。 几十个超凡骑士把守的城堡,就能抵挡上万普通人或上千超凡骑士才对啊。 以目前这個速度,最多三四天,他们都要杀到贞德堡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深吸了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回去,霍恩对黑衣女巫说:“我明白了。” “你们是运气好,要是再晚上四五天,估计就走不了了。”黑衣女巫随口感叹一句,便去河边等船了。 霍恩则端坐在椴树下,望着蜿蜒的河流,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发现,1425年的十二条异常账单中,有四条能完美地匹配蓝血孤儿。” 按照哈尔金所说,那位吉巴山伯爵继承了祖先一大笔财富,想要从诺恩移民到法兰,并还在不断转移财富。 公爵代表家族的戒指是[.a.b.s],那天公爵手中只有[kiab]。 尽管我们没查到鲁格商会的具体情况,但我们查到了鲁格商会其中一个控股人叫g先生。” 这么一想,把这些戒指位置顺序一换,不就是吉巴[kipa]吗? 那位吉巴山伯爵,大概率就是库什公爵了。 “然后经过我们的核对,发现这四笔交易的收入,刚好在期货中亏损掉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钱洗到谁手里去了呢? 怪不得下午的时候,那名看守小溪的村民一见到这枚戒指就走了。 这边阿尔芒还在叙说着: “她尝试逃离贞德堡,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在借暴乱掩护偷东西的时候,亲眼看到从院子里逃走的卡斯蒂,被几个强盗杀死,而他们喊卡斯蒂就是g先生。” 说到这,阿尔芒忽然抽开了话题:“冕下,您还记得那个锁匠小偷叫海茉汀的吗?” “贞德堡有人在操纵和贩卖蓝血葡萄酒?”霍恩仿佛被重锤猛击,一时间意识都有些不清醒,“那些错账是在洗钱?” “您看,皮货产出地就是蓝血孤儿出生地,年份就是年龄,入库时间就是……” 他认得那是公爵的戒指。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快与慢,霍恩都得走了。 阿尔芒声音不大,可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霍恩呆坐原地,身为千河谷人的旧日王者,居然在拿自己的子民酿酒,贩卖得利。 “记得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1425年,达内继位,教皇可是向来偏袒北方的强尼八世,怎么可能会帮着达内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达内年轻气盛,拿蓝血葡萄酒威胁要和教会爆了。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如果他帮教会卖酒,绑定这么深的事情,达内敢起义吗? “我和波讷德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她告诉我,她可能知道g先生是谁。” 假如公爵起义,那教会透露这件事,尽管千河谷本地的教会崩塌,但公爵不也要失去地位吗? 仿佛被闪电击中,霍恩好像把一切都连起来了。 “她怎么知道的?” 但假如,假如,真是真的呢? 霍恩灵光一闪,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戒指,这会不会就是公爵缺的那枚“s”的戒指。 他刚继位,手还没脏,所以不怕! 不不不,没有真正的证据,这一切都只是几率。 霍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自己何必这么在意呢? 否则干嘛大张旗鼓封闭运河与陆路关卡?不就是怕蓝血孤儿院偷偷转移吗? 他那副模样,现在回想一下,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恐惧啊。 阿尔芒不敢再说了。 可为什么他那时不怕爆呢? 等等,该不会从库什公爵他爹那时候就开始弄这个了吧? 可我们发现,与他们期货对冲的,是同一家商会,叫做鲁格商会。 “所以,我们猜测,有很大几率,卡斯蒂就是那个鲁格商会的控股人,至于商会的实际控股人……” 那能到这个层面的……不不不,不一定就是达内,说不定是本地教会呢? 但本地教会的布尔维尔夫分明就是达内的狗啊? 霍恩搓了搓脸颊,沉住气缓声道:“你说。” 等等,要是公爵早就知道蓝血葡萄酒的事了,那天先前那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卡斯蒂的地位,是不可能操纵这些的。 “冕下,您现在有时间吗?”阿尔芒从一边凑了过来,他犹豫着说道,“我有件事想跟您报告,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此时,一旁的杜瓦隆则探出脑袋,邀功般地说道:“冕下,当时我笑卡斯蒂的讣告,就是因为他的中间名是[gee]。” 蓝血孤儿院确实靠近贞德堡,而贞德堡旁边,还真就是个运河! 换句话说,公爵极有可能准备逃跑,他根本不想起义,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教会是知道的。 明知公爵不会反,还派敕令连过来,不怕将其逼反吗? 那些敕令连能这么快地攻破城堡,真的是因为他们太强了吗?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 霍恩的大脑像是生锈卡住的齿轮,那个想法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想去想。 或许,公爵早已与教会和帝国串通好,那几万名“短毛”流民便是他献给帝国的礼物,一张通往帝国贵族社会的入场券。 霍恩顿时从地上站起,可他的身体又僵住了。 回去吗?可回去有什么用呢?通知他们逃跑吗? 直到这时霍恩才反应过来,河道被堵塞了,这两万人没法从水路离开。 通往东北边山地的城堡和关卡都被封住了,而西南边则是一片平原丘陵,这样的地形中,他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敕令骑士四条腿。 更别提贞德堡内有一百多名超凡骑士和上千装备齐整的雇佣兵,还有封臣部队。 公爵的秘密军队听说已经驻扎在附近,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反过来说,贞德堡的死局唯一的出路,就在这条船上了。 不知不觉间,公爵布下了天罗地网。 离开,这就是唯一的路了。 站在椴树下,霍恩望着缓缓而来的船,河水的声音是那么地刺耳。 “冕下,船来了。” 看着那艘小桨帆船,他却突然无比平静。 看啊,坦途就在眼前啊,只要踏上这艘船,给他五年的时间,他就是黑蛇湾第一大秘党的高层。 发条科技,还没有继续研究。 池沼镇,还没有发展。 他应该是如同愿景那样,用五年完成炼金的原工业化,五到十年进行轻工业吸取足够的资金,五年完成重工业的发展,最后靠着人海一般的发条铳铺平整个帝国。 向前踏一步,踏上这条船,前往黑蛇湾,那里有辉煌的未来,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帝国。 留在千河谷,只有无穷的战争泥潭。 该走了,该走了……该走了吗? 霍恩艰难地踏出一步,腰间的手半剑却从腰带上掉落下来。 他下意识弯腰去捡,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剑鞘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可那声音却清晰地仿佛在耳边。 “我们的国,不再需要骑士去保护弱小。” 霍恩低下头,那剑鞘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丹吉将剑鞘扔给霍恩后,向着2700名超凡骑士发起了冲锋,他让霍恩去建起一个不需要骑士的国。 “别再让孩子们,死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前面了。” 霍恩握住了剑柄,摩挲着那粗糙的质感。 在这剑柄塞入他腰间之后,弗里克竖起长矛刺向了2000名装备齐整的雇佣兵。 他祈求霍恩不要让他们的孩子死在他们这群老人的前面。 “我有一身肮脏的血,我只求把它们流干,能换来正义。” 霍恩抽出了半截手中的剑,他崩坏了这把云中雪,为成千上万个蓝血孤儿立下了墓碑。 那个无名的小偷僧侣将那个名单交给自己,求他送孩子们回家。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梦呓般看着手中的剑,他仿佛能看到三座墓碑。 “我算什么穿越者啊——”霍恩咬着牙在胸腔里低吼道。 月光下,赤钢制成的手半剑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霍恩猛地眯起眼睛,低下头,仔细地朝着剑身上看去。 由于布罗克不认识艾尔文,在重铸这柄剑时,尽管他尽全力去刻上了一样的铭文,可终究还是刻错了两个字母。 可就偏偏是这两个字母,剑身上的铭文不再是高洁的“云中雪”,而是“血遮云”。 “我算是个什么穿越者?” 霍恩的声音平稳而淡然,仿佛睡梦中的呢喃,不知道说与谁听。 “我就该趁早逃走,去当个小工坊主,去当个小庄园主,教皇救世主这种高大上的职业,真不适合我啊。” “冕下?”在霍恩身旁的勒内杜瓦隆茫然地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不只是这两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霍恩,与其说他们在等着霍恩登船,不如说他们在等着霍恩做决定。 阿尔芒的结论和女巫的消息一结合,大家都有了些底,可他们依旧要等着霍恩做决定。 做最后的决定。 霍恩总是嘲笑那些陈胜吴广不理智,觉得闯军西军不聪明。 为什么不建立后方?为什么要四处流窜?为什么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为什么呢? “我到死,都是那个偏执的小镇做题家啊。” 自嘲地笑着,霍恩用家乡的语言感慨起来。 他做不到大义凛然,也做不到不择手段,英雄和枭雄他哪一个都做不成。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家乡也是,在这里也是。 但霍恩想,史书上的英雄枭雄太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史书上的普通人却太少,少得可怜。 人总是要死的,可有时候,怎么死却比怎么活更重要。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样的情景,霍恩应该是想要念两句绝命诗的,就像什么“我自横刀向天笑”“人生五十年”一样。 可他到底没有这个才华,他的骑士诗水平就是个打油水平,他只会背书,但那便够了。 轻吟着,将手中的血遮云全部从剑鞘中抽出,锋利的红光仿佛能斩断月光。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笑把悲歌作凯歌!” 血遮云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嗡嗡抖动着,仿佛在咆哮。 突兀地轻笑起来,霍恩还剑入鞘,他环视在场的众人,双眼亮得可怕: “茜茜,格兰普文,我有点事,要回贞德堡一趟,你们先走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间。 紧接着,原先在搬运行李上船的孩儿军立刻围拢过来。 “帕帕,我们跟你一起去。” “你们知道我要去干嘛吗?” “知道。”杜瓦隆猛猛点头。 “我可是要去死的,你们也要跟着我吗?”将血遮云连鞘靠在肩上,霍恩不像是剑士,反倒像是扛着锄头的农夫。 “您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我也有。”勒内回答道。 霍恩微笑着揉乱了勒内的头发。 茜茜长叹了一口气,从船上跳了下来:“伱不提倒罢了,你一提,我也想起我有事忘记做了。” “你,你们……”女巫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很快就要被敕令连屠杀了。” 于此同时,柯塞从她身边走过,他依旧说不出话,只是拖着沉重而矫健的身体,从船板跳到了岸上。 接着,一个接一个,那些跟随霍恩的人,甚至包括塞西,都从船上跳了下来。 “那是我的家乡。”塞西颤抖着身体说道。 格兰普文握着狄亚的手,朝着霍恩那边张望。 “你去吧。”狄亚眷恋地摸了摸格兰普文的脸。 “可是……” “我嫁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留在船上的,放心,我们会再相见的。”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狄亚的脸,格兰普文跳过河水,走到了霍恩的身后。 望着船上的老弱病残和目瞪口呆的女巫,霍恩朝他们嘱咐道:“剩下的这些人,就麻烦你送去黑蛇湾了。” “你真的要返回贞德堡吗?” “再见。”没有回答,霍恩只是笑着朝女巫摆了摆手,转头便离去了。 “这,这……”女巫转过头,见人群渐渐走远,她朝着船舱中的雄壮老者问道,“帕斯里克大巫师,现在怎么办?” “老朽本来只是来看看他是什么样的。”阴影中,名为帕斯里克的老者踏出船舱,“墨莉雅提为我挑选的继承人,我……” “诶!”霍恩从山坡上露出头,老者瞬间缩回了船舱,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差点忘了,告诉嘉莉……”霍恩大声朝着河边叫道,“别来找我的尸骨,埋葬我的地方,是我的家乡,它的名字叫做——” “自由的千河谷!” 说出了这最后告别的语句,霍恩不再回头,向着贞德堡走去。 在他的身后,格兰普文、杰什卡、柯塞……所有人都在。 夜色的星光下,一切宁静而美好,星光下,霍恩和他的同伴们正顶着冷风前行。 “八十亩地的好田……” 霍恩忽然唱起歌来,歌声比其他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唱得更加欢快。 “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杰什卡接着霍恩的歌声唱起来。 “孩子能顺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 到最后,所有人都唱起歌来,欢快的声音仿佛他们这是一场秋游。 “自己的粮食我自己种,我多劳动就多收获……” 在他们的面前,便是远处隐没在黑影中的贞德堡。 它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遮云 从公爵城堡归来,夜色下,马德兰和让娜并没有各自去睡下,而是低声地讨论着。 “你也感觉公爵的反应不对劲吗?” “是啊。”马德兰皱着眉,“他一点都不愤怒的吗?怎么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还问我们有没有。” 马德兰他们交给公爵的自然是抄写的副本,无名僧侣保存下的遗物和从蓝血修道院里找到的证物都还放在让娜的箱子里。 “这任命也不对。”让娜骑在马上,好看的眉毛紧蹙在一起,“他怎么把布尔维尔夫任命为他在营地的代理人,公爵不知道我们囚禁和刑罚过他吗?” “或许是觉得他在咱们营地待得时间比较长,所以了解情况吧?” 带着疑惑,从营门走回曾经的教皇宫,刚到附近,让娜一眼便看见有人在门前拉拉扯扯。 甚至几个兽化人的瓦兰吉卫士正在与几个流民推搡着。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布尔维尔夫主教,他一袭白衣,正扯着吉尔丝小姑娘的围裙,脸上肆意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你们在干什么?”让娜当即怒喝道。 “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得说,我们与公爵的合作的意愿非常真诚,但这并不意味着您可以随意诬陷我们。” 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见到让娜等人飞速上前,布尔维尔夫放开了吉尔丝,向后退到了两名护卫的身后。 此时已经渐渐有看热闹的流民们走了出来,议论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让娜的心里顿时沉重了几分。 “让娜阁下,主教毕竟是公爵的代理人啊。”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们要干什么?”布尔维尔夫恶狠狠地盯着让娜他们,“你们为什么把真正的证据藏着掖着?” “圣女大人,要不……” “布尔维尔夫主教,这是在干什么?”马德兰上前一步问道。 与让娜对视了快半分钟的时间,布尔维尔夫才终于松了口。 “这只是必要的保护证据的措施。” “我看,你们是想把公爵和贞德堡出卖给帝国吧?” 甚至一些“元老们”开始重新联系原先的属下,百户长无法维持秩序,治安比之前乱了不少。 先前布尔维尔夫可是被折磨惨了,如今成了公爵在流民营地的联系人,自然要报复回来。 自从霍恩带着一大批高层走后,流民营地内颇有些权力真空的感觉。 让娜认识那两名护卫,他们不正是先前被她驱逐出营地的流民吗? “笑话,我又不是你们营地的人,凭什么要守你们营地的规矩。”布尔维尔夫怒骂道,“伱们又是藏证据,又是不让我接触你们的身边人,我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的想法。” 布尔维尔夫勉为其难地瞟了一眼让娜身边的吉尔丝,“但我这个主教,居然连個服侍的人都没有,要不把你身边那个侍女给我吧。” “好吧,那我退一步。” 让娜直勾勾地盯着布尔维尔夫的眼睛。 “不行。”让娜一看便看出布尔维尔夫的用意,她直接拦在吉尔丝面前,“一切都得按教皇冕下的规矩来。您要侍女,我可以给您安排,但并不一定就是吉尔丝。” “冕下不在,公爵不好惹啊。” 围着让娜的人群中,传出流民们犹豫的声音,但当让娜愤怒的眼神扫过时,那些声音马上又消失了。 “让娜姐姐。”吉尔丝扯了扯让娜的衣摆,她勉强摆出了笑容,“要不然我就去他那儿吧,我忍一下就好了。” “不行,有你一个就有更多的人。”让娜将站起重重顿在地面上,“这个口子不能开。” “哦,那就是没得谈喽?”布尔维尔夫转身便要走,“我这就去给公爵大人写信,你们看着吧,看看公爵大人还会不会为你们提供粮草。” 此言一出,不少新营的十户长和百户长都动摇了,他们毕竟没有和霍恩一起走过血汗长路,没多少意志力可言。 况且他们面前的可是一个教区的主教,如果教皇在这,他们当然不怕,可教皇走了,这便是顶天的尊贵人物。 “布尔维尔夫主教,您先等等。” “哎呀,让娜阁下,不就是一个侍女吗?” 这些喊话的流民,有不少是被霍恩惩罚过的,他们不敢反抗霍恩,但却敢反抗让娜。 让娜在流民眼中又没有什么崇高的地位,只不过和圣孙沾着点亲属关系罢了。 在不少人看来,让娜能从魔女变成圣女纯属是关系户。 营地中的治安和惩罚,虽然是霍恩做决定,但让娜是执行者,那些流氓流民早就对她不爽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部分不明所以的流民开始跟着那些原先怀恨在心的流氓,向着主教走去。 而老营的人则靠向中间让娜的位置,剩余的人则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霍恩离开短短三个小时后,营地居然隐隐有分裂成三派的倾向。 深吸一口气,让娜给一旁的科勒曼使了个眼色,手中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她约好的手势。 两根手指意味着小办,意思就是宣布营地进入紧急状态。 这不是一个侍女的问题,而是营地,而是这一万两千人,掌握在谁手中的问题。 她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开始博弈的,但无奈布尔维尔夫得志便张狂,甚至还想压过自己和马德兰的权威。 他用的手段,就是拉拢那些原先处于边缘的前流氓和前土匪,这些不安定因素。 事实证明,对于流氓恶棍,只有暴力和死亡才能让他们屈服。 尽管这会让流民有被误伤的风险,可能会怨声齐动,但毕竟她不是圣孙,想要权威只能如此。 让娜早就不是当初不明事理的村姑了,她在《骑士西法尔》和丹吉的注解以及霍恩的故事中了解了太多这样的事情。 如有必要,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就当让娜准备喊出“布尔维尔夫主教困了,送他去西边的冰地窖里突发暴病而亡”的时候,一个声音却划破了天际。 “你们还当自己是弥赛拉之选民吗?” 营地中的流民惊讶地抬起头。 布尔维尔夫更是打了个一个激灵,两腿发软,甚至有些站不直了。 月光下,人群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让娜更是不可置信马上转头,瞪大了眼睛。 本应该已经前往圣座城的霍恩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人群让开了道路,身披朴素夹袄的青年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腰间挎着血遮云,眼睛中闪着难以描述的光。 他每一步脚步落下,都仿佛踏在那些围绕于布尔维尔夫的流氓流民的胸口。 “冕下,您回来了?” “晚上好,冕下。” “哎呀,我怎么迷路,走到主教这边来了。” 面对在场的流民们的打招呼的声音,霍恩并没有回应,而是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了人群的中间。 他面对所有的信民,背负双手,一言不发。 不管信民们说什么打什么招呼,他都是以沉默应对,不断地用目光来回扫视眼前的人群。 信民们不知所措地站着,渐渐不安起来,他们交头接耳,甚至开始恐惧地低声互相指责。 但霍恩依旧在沉默,仿佛永无止境地在沉默。 于是整个营地都渐渐被静默的波浪所吞噬,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闭上了嘴巴,注视着霍恩。 顷刻间,教皇宫前安静得只剩呼啸的风声。 布尔维尔夫张开嘴想说什么,可声音仿佛被憋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顶多一分钟的时间,可对于在场的流民们却仿佛已经过了一年。 转过身,霍恩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能让所有人都听清他声音的位置。 面对着在场的流民,他并不需要所谓的小办,只是张开了双臂。 “信民们,我回来了。”他用不大的声音说道。 “圣孙子冕下,我们喜欢你!” “圣三一,圣孙子回来了。” “兄弟们,祈祷真的有用!” 原先支持布尔维尔夫的声音立刻被欢迎霍恩返回的声音给淹没。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磨刀兵 当布尔维尔夫被拖去他无比熟悉的西边冰菜窖时,那两名他找来的护卫已经被十户长们指挥着吊上了旗杆。 月光下,让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霍恩。 霍恩则挂着微笑,大阔步地朝她走来,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尺左右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你怎么迟到了?” 让娜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几分委屈的哭腔。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霍恩摸了摸让娜的脑袋,“顺带我还得狡辩一下嗷,我不喊你妹妹,只是因为你在我眼里,我不把你看作妹妹,你就是我的让娜。” 低下头,让娜不让霍恩看到自己的脸:“唔……” 霍恩直接伸手,将让娜抱到怀里,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这些事等会儿再聊,把你的战旗拿出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大约十分钟后,让娜与茜茜带着两个旅的黑帽军离开了营地,向着夜色下的村庄进发。 公爵把他们的儿子做成了葡萄酒,这太荒谬了。 他们压低嗓门不安地窃窃私语,望着这些全副武装的精悍士兵。 突然,他原地跳起,转过身,冲到了人群的边缘,一拳打在了村中巡游教士的脸上,将他打得仰面翻倒。 丈夫两眼通红,面色狰狞得简直如同魔鬼附体。 “……帕帕,我在这学会了写字,瞎子叔叔是得病瞎了的,他叫我们写字,我现在能看懂书了……” “……我们要在这洗净罪孽,才能来见你们……” 在这天晚上,布莱克耐特村的村民们意外地不在床上安眠,而是聚集到了村子广场的中央。 “帕帕,阿母,我在修道院很好,瞎子叔叔说让我说两件咱们都知道的事情,防止伱们怀疑……” “畜生!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 可渐渐地他浑身颤抖起来,仿佛有人在抓着他的脑袋摇晃。 他们是公爵和领地贵族们的庄园佃农,每到农闲季节,他们还是得外出流动,去各地当劳工做小生意。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听好了。” 在贞德堡附近,有一种特殊形式的村庄,叫做流民村。 茜茜打开手中信件,大声地朗读起来。 这些村民并不在贞德堡的正式户籍上,却在纳税户籍上。 “……总的来说,这里不错,我很快就能回来……” 直接骑在那教士的肚子上,粗壮的手臂肌肉鼓起,死死掐住了教士的脖子。 当茜茜将信件的内容朗诵完毕,农妇早已晕倒在了地上,她的丈夫则呆呆站立着。 其中一对流民夫妇正站在最前面,局促地搓着衣角,他们仍旧不敢相信之前让娜所说的话。 ………… 可让娜却管不了他们的想法,骑在马上,确认了两人身份无误后,她便朝着茜茜点点头。 “快拦住他!” “安德克家的,不能打教士,会下火狱的。” “放开我,他们才该下火狱!” “你别冲动,这不一定是真的。” “好了。”让娜上前,用长长的战旗拦住了他,“你还算幸运的,还有遗物。” 那丈夫立刻松开了手,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让娜的面前,祈求般地望着让娜。 让娜不忍地扭过头,从包里取出一个眼罩。 看到这个眼罩,丈夫又一次颤抖起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将那眼罩抢在手里,捂着脸上,跪在泥地中大哭起来。 他的大儿子被蜜蜂叮瞎了右眼,这眼罩是妻子亲手缝制的,他太熟悉了。 这件事情,这些村民们都知道。 对外貌描述一致,时间一致,信件能说出准确的事件,甚至还有遗物。 村民们开始颤抖起来,他们这些年被绿衣魔笛手掠走的亲人朋友可不止一個两个。 不少村民开始眼巴巴地凑到让娜身边,既期盼让娜能拿出和他们亲友相关的信件,又害怕让娜真的能拿出来。 望着围上来的人群,让娜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这些信件,我没有带全,剩下的,都在流民新营。 我来通知你们,就是因为公爵其实早就和教会勾结起来了,帮助他们贩卖蓝血葡萄酒。 你们这些流民雇佣农,四处流动,你们的亲友就是他最好的目标。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如果你们搞清楚的话,要么,跟着我走,要么就去我们流民新营吧。” 就在村民议论纷纷的时候,拿着儿子眼罩的村民走到了让娜的面前。 “圣女大人,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他咬着牙,声音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火狱中冒出来的一样。 ………… 科文斯克尔流民村。 在那名来自布莱克耐特村的村民来过之后,整个村庄都亮起了火把的光。 其中一间位于村头的草房内,农夫正急匆匆地脱去睡衣,换上白天出行的正经衣服。 “你也要去吗?咱们家里就你一个青壮,算了吧。”农妇堵在门前说道。 “这事,这事儿不能算了。”浑身颤抖着,农夫咬着牙说道,“日山羊的公爵,那是我的亲妹妹,她才八岁,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你别去,这件事你不是都认了吗?”农妇哀求地抓住了农夫的手臂。 “谁认了?谁认了!该死的,我从来没认过!我只是没办法。”掰开妻子的手指,农夫将手中的帽子狠狠砸在地上,“我只是没办法!我就是没办法啊!” “你妹妹已经蒙主召唤了,你去也不能复活她啊。” “要是我不去,你不怕咱们的小密丝小威尔哪天被绿衣魔笛手引走吗?那公爵引来敕令连,他们可是屠了小池城,到时候我们的小密斯小威尔也会变成葡萄酒。” 农妇张大了嘴巴,她看看躺在稻草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女,忽然松开了手。 “你先等等。” 她走到灶台后头,摸出了一把黑糊糊的短剑。 “这是我父亲的剑。”哽咽着,农妇把短剑递给了农夫,“别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他们改嫁。” 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涕泪,把短剑插在腰带上,扛起了家中唯一的金属草叉,农夫推开家门,朝着黑夜中奔去。 ………… 穆斯切帕里流民村。 村庄的中央同样聚集了一大批人,他们看着中间两眼泛着红丝的农夫,将信将疑。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村长看着手中的信,听着他的述说,恐惧地问道。 “当然,我从不拿我的小科尔顿说谎!我最小最疼爱的儿子!”科尔顿的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该死的公爵背叛了咱们,他要把贞德堡的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儿童都制成蓝血葡萄酒。” “可,可是这,太荒谬了,我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科尔顿低吼道,“你们说公爵要征战争税是谣言,结果真的征了。 你们说战争来临粮价会暴涨是谣言,结果真的涨了。 你们说老胡安诺院长的死是谣言,可那依旧是真的。你们敢说这个是谣言吗?” “这只是书信,谁都能伪造。” “营地那边有蓝血孤儿的遗物,有切实的证据,不相信的,就自己去看,证据不会跑掉。” 对村长失去了耐心,科尔顿直接推开他,朝着围上来的村民大吼道:“想要看证据的,想知道那些被绿衣魔笛手引走的亲友去哪儿的,就跟我来!” 说完,科尔顿不管剩下的村民如何,径直朝村子外走去。 围上来的村民在一阵沉默后,忽然走出了两个人朝着科尔顿追去。 “等等我。” 接着便是陆陆续续地有人返回家中,点起火把,追着科尔顿或自行朝流民新营那里跑去。 ………… 月上中天,当让娜从野外返回时,她的身后跟着一条火把的长龙。 数千名青壮农夫,有男有女,扛着草叉,提着镰刀和斧子,甚至只是拿了一根木棍,紧紧地跟在她的马后。 月色下,他们混乱地行走,时不时就有人踩到对方的脚,或不小心跌倒,可他们一声不吭,爬起来就继续跟着向前。 他们大多数的脸庞都是麻木的,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眼角有着泪痕,握着农具的手上爆满了青筋。 一步一步,踏在干硬的泥土地上,朝着灯火通明的营地走去。 马德兰站在营地的哨塔上向周围眺望,在整个贞德堡附近,一个接着一个,原野上的流民村被火把点亮。 这还只是肉眼能看到的,在树林后,在山坡后,村民顺着河流,驾着小船,在水系发达的贞德堡,将逐渐失真的事实传播开去。 空气中带着松脂和木柴燃烧的气味,冷冽的寒风似乎都要被地下涌动的怒火点燃。 一根根火把不断汇集,组成一条火把的长龙,朝着目的地行去。 而他们的目的地,最终的地点,则是流民新营。 流民营地门口,已经新搭起了一个一法寻高的木台,木台的中央是一个祭坛。 一身呢绒圣衣的霍恩站在祭坛前,他面对着祭坛,望向西边。 那里是贞德堡的方向。 帝国历1444年11月10日夜,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3里。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平人,上前听【5k二合一章节】 靴子或草鞋踏在泥地上啪啪作响,溅起了不少灰尘。 无数火把像是夜色中的萤火虫,围绕着中间的木台和篝火聚拢而去。 木台的四个角各插了一支高高的火把,而四面则各插了三个用铁皮卷成的临时喇叭。 营地前,聚集了超过一万名青壮,那可不是一万多带着老弱病残的流民,而是扎扎实实的一万多名青壮。 火把下,他们的面孔明灭不定。 在上万名流民的中间,堆了十几丛篝火,熊熊的烈火燃烧着,发出剧烈的噼啪声。 每丛篝火旁都有霍恩安排好的人,他们一刻不停地展示证物并讲述公爵的阴谋。 一桩桩证物展示在众人面前,一个个姓名传递在人群之中。 事实上,当从让娜和其他流民们口中得知蓝血葡萄酒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心中早便已信了八成。 一个近卫军连队长走上前,拉住了科尔顿的胳膊,生拉硬拽地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前脚打后脚地被推上木台。 布尔维尔夫,贞德堡教区的主教,流民们不敢抬头对视的上层宗教贵族。 是啊,怎么办呢?难道真要和那些可怕的超凡骑士对弈吗? 知道了蓝血葡萄酒和绿衣魔笛手的真相,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要他们去对抗超凡骑士吗? “你们看。” 他们不是一个人,当无数的人证汇聚到一起,就变成了铁证。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科尔顿!” “听不见!拿着这个,大点声!” 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愤怒的人群忽然安静了几分。 “今日诸位到来,我想就是为求一个真相,现在,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吗?”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遍了四周。 多少年了,多少次残忍的屠杀?他们哪儿还敢反叛? 流民们对骑士和帝国的恐惧,深深地刻在骨髓里,这是霍恩早就明白的事情。 顺着霍恩的指向,科尔顿看到了地上的布尔维尔夫主教,他马上向后连退了两三步,直到背后靠住了黑衣近卫军的胸口。 “安静!” 一边是亲友的生命,一边是自己的生命,流民们心中的天平不断晃动。 霍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现在,布尔维尔夫主教就在你们的面前,关于蓝血葡萄酒,他知道一切,这里有他的签字画押和证言,你们想要做什么呢?” “想!” “都安静!” “对!”科尔顿咬着牙说。 “你们已经知道真相了,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还没等他们把问题想清楚,一个眼尖的流民忽然指着木台喊道: 可到了现场,其余的受害者,从修道院带来的物证和账本,霍恩给出的1425年前后的账目异常,再配合一些当地老人的回忆,那万一就烟消云散了。 细微的窃窃私语在民众间流淌着,可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发出哪怕一句质问。 “我?”科尔顿指着自己。 “那是,那是布尔维尔夫主教吗?”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霍恩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到这来,是为了谁?告诉我,大点声。” “好,我给伱一个机会。”霍恩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首,塞到了科尔顿手里,“刺他一刀。” “他死在蓝血修道院,对吗?” “圣孙子来了,都安静!” “为了,为了……”科尔顿磕巴的声音忽然顺滑起来,“为了我的孩子——小科尔顿。” “想复仇吗?” 在前排流民的惊呼声中,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被近卫军士兵押上木台。 站在祭坛前,霍恩终于转过身,他手中提着一个铁皮喇叭。 “我,我叫科尔顿。” 那是他们心中的骑士,那个骑士可比现实中的骑士难杀得多。 霍恩要做的是添一把柴,让他们把心中的骑士暂时忘却,至少维持在天亮之前。 在十户长、百户长以及黑衣士兵的连续吼叫起来,人群渐渐安静。 “您,您别开玩笑了……” 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心中最后那個万一。 见没有人回应,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阵,他直接指向一个方向:“这位信民,上台来!” 霍恩把手中的铁皮喇叭递给了他。 霍恩倒是没有逼他,只是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吗?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没有。” “你有妻子吗?” 沉默了足足十秒,科尔顿才干涩地说道: “死了,小科尔顿死后,她得了疯病,从屋顶上跳下来摔死了。” 霍恩轻声问道:“你的父亲呢?” “死了,我小时候,他让我们吃米糊,他不吃,把自己饿死了。” “你的阿母呢?” “我没见过,难产死了。” “有兄弟姊妹吗?” “哥哥病死了,姐姐被老爹卖了。” 说完这些,场面中连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那么,你甘心吗?” “嗨,这种事……”科尔顿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看着霍恩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 “你甘心吗?” 科尔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主教,霍恩明明没说话,可那句“甘心吗?”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 甘心吗? 当他稍微从怒火中醒来一些,便有些不明白,今夜自己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他找到了门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硬生生把自己的户籍改成了本地的武装农。 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公爵手中租赁农庄,自己经营,说不定就能娶新婆娘,若是继续下去,未必不是一个新乡绅。 那他今天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耳边流民们的呼喊逐渐远去,身周那些火烧的噼啪声,夜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赶着租来的瘦牛,偷偷带它去吃隔壁家的草料。 撒丽莎最近在灌木丛里挖出了一颗名贵的圆月草,卖了不少第纳尔。 小科尔顿还是爱哭闹,非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否则哭到哑了都不停。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是领主突然改征实物地租吗?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锁门却又刚好起雾吗? 是那天他追着脚印,带着哭哭啼啼的撒丽莎来到森林边,可巡林官与教士偏不让他们进去找吗? 低下头,科尔顿望向布尔维尔夫的脸,主教脸上挂满涕泪,仿佛哀求般地望着他。 就像当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样。 多像啊,科尔顿有些恍惚,他的小科尔顿,在面临那血肉磨盘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神色呢? 科尔顿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仿佛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尔维尔夫。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的呢喃声化作了嘶哑的怒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你们,是你们!”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尔维尔夫的喉咙,鲜亮的血液喷泉一般地窜着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尔顿还给我!” “把我的撒丽莎还给我!”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声,科尔顿便会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溅,玫瑰色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着,科尔顿瞪圆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过用力已然撕裂,鲜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宛如两道血泪。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尔顿的眼白满是红色。 他的手臂不断地颤抖着,但握着刀柄的手指却死死地抓着不放,疯狂地不断地高举小刀向下刺着。 “你们这群狗教士!都该死!都该死!” “小科尔顿,撒丽莎,我给你们报仇!给你们报仇啊!” 一刀一刀扎下去,布尔维尔夫很快便没了声息,但科尔顿还是一刀一刀地扎着,直到没了力气。 他茫然地向后坐倒,看着眼前的尸体,仰着头痛哭起来。 哭声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下边的流民先是小声啜泣,紧接着,整个营地便像是泄洪一般爆发出了嚎啕的哭声。 月光下,火焰的升腾中,在这处平原上,哭声洪流一般冲刷着所有人。 “哭,我们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台的前方,霍恩举起铁皮喇叭,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吼叫着。 “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咱们之前谁没好日子?就算家里穷一点,吃不上饱饭,至少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总有活路。” 霍恩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随后仿佛咆哮般质问道:“告诉我,现在他们人呢?” 停顿了足足一秒钟,霍恩又一次开口,可这次却平缓得有些凄凉:“他们人呢?” 是啊,他们人呢?流民们跟着有些恍惚,他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去哪儿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要我们忍饥受寒,我们忍了。” “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做了。” “可如今,我们难道还要像猪羊一样,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们的嘴边吗?” “我们要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屠刀落到脖子上吗?” “今夜我站在这里,是吾母弥赛拉让我把这些证物交给你们,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霍恩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万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万头懦弱的猪羊!” “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们都遭遇了什么? 无休无止地欺压,无休无止的不公,无休无止地屠杀!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啊!” 霍恩在木台上来回奔走,挥动着手中的拳头,而周围的十余个篝火旁,一个个受害者被推上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们把啤酒换成苦酒,我们把小麦面包换成黑面包,田地一天天在缩小,亲人一个个在倒下。 这是我们千河谷人的土地啊,可我们却在自己的家里流浪!” 霍恩站在木台的边缘,向他们伸出手,悲凉地怒吼道: “信民们,我们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尊严没有了,未来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连我们的下一代都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仅剩的,就只有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了!你们就甘心这么算了吗?忘掉一切继续活着?” 在霍恩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中,流民们眼神中的悲伤一点一点转化成了愤怒,他们喘着粗气,凝视着台上的布尔维尔夫的尸体。 先是第一个向着布尔维尔夫的尸体砸了一个石子,接着便是无数的流民向着台上冲击。 这时的近卫军已然控制不住了,流民推开了前排的护卫,涌上了木台。 他们就对着地上还未凉透的尸体拳打脚踢,而台下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发泄似地尖叫,也有人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哥哥给你报仇!给你报仇!” “死!死!给我死!” 在一片混乱中,霍恩仍在人群中高呼。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霍恩的眼圈红了,他站在木台的一侧,向着台下流民们大叫着,“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冤屈和亲友吗? 活着,活着当然好了,可我们终有死去的一天!当你死去,当你的魂魄在人间等待去火狱还是天国的时候。 你们的骨肉,我们的亲人,他们的魂魄将会走上前,问你们,你是因何而死的? 你该如何回答?病死吗?老死吗?饿死吗?被领主的鞭子打死吗?” 霍恩举起铁皮喇叭狂吼: “不,不——要告诉他们: 我为公平而死,我为自由而死,我为正义而死,我为死去的你们的冤仇而死,我为活着的他们的福祉而死。 我倒下,还有更多千河谷人举起我的旗帜! 信民们,高举救世的旗帜吧,我们要向魔鬼和妖魔宣战!我们要向魔鬼和妖魔复仇! 我们要在田野上与他们战斗,我们要在河流中与他们战斗,我们要在高山上与他们战斗,哪怕是死了,也要在火狱中与他们战斗。 我们要一直战斗,一直战斗,直到他们消失在我们的世界中,直到那一刻,真正的千年天国才会降临!” 说到这,霍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原先高昂的声音则变得低沉了起来。 “你们可能要问,魔鬼呢?妖魔呢?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这个问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们自己。 我们简陋温暖的房屋去了哪里?我们两鬓斑白的父母去了哪里?我们嗷嗷待哺的孩子去了哪里? 告诉我,去了哪里?” 人群在近卫军的推动下,渐渐从木台上退去,可他们依旧能听到霍恩的呼喊。 霍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缓步走到木台的前方。 他环视人群,显然,一具尸体并不能让他们发泄完全部的怒火,他们都在等着霍恩。 等着霍恩说出最后的那句话,可霍恩要他们自己说! “数不清滚滚的人头,写不尽累累的冤仇!” “魔鬼……妖魔……你们看不见吗?” “他们就在那儿呢!” “就在那城堡之中,就在那王座之上!” “就在那教堂之中,就在了圣像之下!” “告诉我,他们是谁?” 霍恩侧过头,向他们做出了侧耳倾听的姿势:“他们是谁?!” “骑士!” “公爵和帝国!” “教会!还有国王!” 混杂着怒骂声,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后来这怒吼却越来越大,流民们愤怒而狂热地齐齐呼喊着。 “听不清!”霍恩的脸狰狞着,嘶声力竭地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喊着,“告诉我,谁欠下的血债!” “主教和贵族!” “主教!贵族!” “主教——贵族——” 在混乱中,流民们浪潮般的喊叫渐渐整齐起来,化作两个念叨过无数遍的单词。 “夏娃亚当耕作的时候,难道贵族老爷就坐在城堡教堂里观看吗?” 霍恩走到木台的左侧朝着流民大吼道。 “房屋钱粮被夺的时候,难道主教僧侣就付出了更多的劳作吗?” 霍恩转身走到木台的右侧朝着流民大吼道。 “种麦子的人只能吃麦糠,织布的人却只能穿破衣烂衫,这便是我们的生活!” 从两侧返回中央站定,霍恩面容狰狞地朝着人群高喊起来,“够了!够了!够了!我说够了!” 霍恩的声音穿过铁皮喇叭,却又戛然而止。 一阵夜风吹来,将夜空中的回声吹散,将火把上光芒摇动,霍恩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世界安静下来,只有风声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一万多个青壮,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泛红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霍恩。 月光洒在肩头,霍恩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中放着法力的光。 没有任何的舞动,没有任何的怪叫,没有任何自言自语的“吾乃圣父”。 可当霍恩开口时,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正与神明重叠,无数神圣庄严的声音在与他一起说话: “血遮云,磨刀兵,天遣圣孙杀不平。” “不平人,上前听,杀尽不平方太平!” 抽出了腰间的血遮云,霍恩将它指向贞德堡。 “旧神已死,新王当立,群星归位,中土大吉!” “诸信民,持剑,随我……” 血遮云上的红光几乎要把天空染红,霍恩目眦欲裂: “荡!” “尽!!” “妖!!!” “魔!!!!”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奔袭军械库 在距离城外不远的马场内,两百多匹战马不安地在地面刨着蹄子,刚刚夜色中亮起的剧烈闪光将他们吓了一跳。 马场的栅栏上血迹斑斑,房屋的地面和墙壁上都有电击后的焦黑痕迹。 踩在这焦黑的痕迹上,让娜拄着战旗,朝着远处望去。 那里正是流民营地的方向,隐隐约约地,她能看到升腾的火光在跳跃,好像还有人在齐声呐喊。 不知道霍恩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让娜担忧地眯起了眼睛。 她把流民们带到后,霍恩便交给她一个任务,那就是去突袭库什公爵爷爷留下的军械库和养马场。 尽管他们有上万人,可如果没有足够的武装和武器的话,同样不是城内近两千军队的对手。 所以必须先武装,拿下养马场的两百多匹战马只是第一步,他们的第二步就是拿下军械库。 那里的武器和盔甲起码能覆盖一小半的流民军。 但达内可以搬走别的,却搬不走河流与壕沟。 月光下,七十余名黑衣士兵的斗篷跟着马蹄起伏,圣铳手中会骑马的就自己骑,不会骑的就和流民骑手共骑。 “那里的士兵还有多少?” 由于地形因素,所以千河谷地区向来有马耕的习惯,会骑马的人并不在少数。 以达内的胆色,他大概率会因为害怕被伏击,只敢在天亮后去镇压。 整体类似于小型的哨塔堡垒,四四方方的石头屋子,夯土围墙据说已经坍塌,平时是猫是狗是公爵都能进去转两圈。 这就使得周围的设施防护松懈,本来这个马场应该是有至少二十名士兵守卫才对,可他们有三分之二都被调动去贞德堡了,这才给让娜带着孩儿军与圣铳手们捡了漏。 按照鲁迪洛从那些士兵口中审问出来的情况来看,经过达内这个大孝孙子多年孜孜不倦地休整,军械库流失的不仅有武器,更有严整的防备。 军械库的情况应该相差仿佛。 但要说骑战的技术水平嘛,那就相当有待商榷了。 如果他们收起军械库的吊桥门的话,想要在短时间内攻下它依旧困难。 让娜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她伏下身体,穿过了田野和小溪。 可这并不意味着它好攻,它坐落在一片河滩高地之上,背靠河流,面朝平原。 “他们说,之前军械库的六名骑士到这来牵走了六匹给侍从骑乘的战马,按照军械库守备三十个步兵,十二个骑士来看,他们此刻还有六個骑士和二十四个步兵。” 让娜从忧虑中抽身,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正如让娜所料,贞德堡的公爵达内已经被城外大规模的农民集会所惊动。 这一点是无所谓的,因为不管他们的技术水平如何,都不会比看守军械库的那六个超凡骑士好。 一刀将一名守卫的士兵抹喉,鲁迪洛小跑着来到让娜的身边:“圣女大人,都问清楚了。” 让娜望向身后,这里一共有30名圣铳手,和40个会骑马的流民士兵。 “你们都骑上马,咱们去军械库那边,都跟紧了。” 考虑到先前的农民暴动,他们极有可能从周边抽调士兵保卫库什公爵领的核心——贞德堡。 不得不说,今天是个夜骑的好日子,月光能照亮所有的前路,几乎没有士兵掉队或摔落马背。 当能隐隐从树林和灌木的缝隙中看到军械库时,让娜便指挥整支骑队停下。 所有人都下马,用绳子捆住了马的嘴巴,不让它们乱叫。 牵着马走入了森林中,再往前走了一阵,月色中的军械库近在眼前。 有意思的是,贞德堡军械库并不像正常情况下放置在贵族城堡或教堂左近,而是放置在城外。 这是因为在贞德堡建立的一开始,这里的庄园才是公爵居住地。 在莹白色的月光下,四四方方的军械库蹲在壕沟河流组成的三角洲中。 它由外层的夯土围墙和内里的方形石屋组成,三法寻(6米)左右夯土围墙已然坍塌一角。 沿着吊桥,在军械库的边上,还有着马厩、民房与菜田,应该就是守卫士兵们平时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农民们的异常集会并没有引起这些士兵们的警惕,他们是武装农,平时就住在军械库外的小村子里。 此刻他们尽管已经按照契约进入了军械库守卫,可那吊桥却依旧平放在壕沟前。 不是他们懒,是吊桥的缆绳本就岌岌可危,要是每天放上放下弄坏了,还得凑钱来赔。 如果现在直接奔袭的话,那六名骑士有极大概率冲出阻拦,这期间里面的士兵有足够的时间拉起吊桥。 吊桥升起,骑士们便可以轻松骑马离开。 这种情况在《骑士西法尔》里写过,不过从堡垒内决定反冲击的是西法尔本人。 由于《骑士西法尔》根据大量的真正骑士的口述改编,在相同情况下,堡垒的骑士极有可能采取同样的行动。 经过让娜的分析后,她发现正面奔袭大概率是不行了。 只能赌一次试试了。 她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圣铳手:“我再说一次,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达斯不发令,谁都不许动!” “明白。” “达斯,记住,只有在看清敌人的鼻子的时候,才允许射击。” “明白,圣女大人。”带队的达斯重重点头。 “愿弥赛拉保佑你们。” 待在城头打着哈欠守夜的士兵忽然站直了身体,他竟然看见,在军械库的外面,来了一队流民。 “怎么回事?” 留守的超凡骑士荷尔因斯将骰子放回骰盅,从门洞中探出脑袋,便看见奇怪的一幕。 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正朝着军械库迷迷糊糊地走来,他们身穿黑色斗篷是经典的短毛贼服饰。 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举着短毛的经典旗帜——黑红两色旗。 千河谷靠抓短毛勒索平民,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抓穿黑色斗篷或黑红两色衣服的。 荷尔因斯立刻兴奋起来,老乡来送人头了? 孔岱亲王的敕令连两三天就到,他被留在这里捞不到进攻短毛与镇压农民的军功,但万万没想到啊,流民们送货上门了。 “荷尔因斯大人,咱们去把他们赶走吧。”一名骑士望着军械库外,看到那些流民居然靠近了自家的别墅,他顿时按捺不住了。 那里有他的三个未婚妻! 见到那些流民向前走了一段又停住,似乎有离开的意向,荷尔因斯转身去牵马了。 “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让娜来了全杀了 不到五分钟,六名骑士冲出了军械库,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名负责打扫战场的守夜卫兵。 守夜卫兵们提着钩矛,小跑着,而以荷尔因斯为首的超凡骑士们则快马加鞭。 响起的马蹄声让两侧民房中亮起了烛火,一些窗户被打开,朝着外面张望。 见到是骑士大人在冲锋,他们则又关上了窗户,大概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蠢土匪吧。 夜风在荷尔因斯的粗胡子间打转,伏在马背上,他借着月光看清了这伙人的队列。 “荷尔因斯,感觉不太对劲啊。”一名骑士从他背后朝他喊道。 这三十名步兵确实不太对劲,荷尔因斯同样感觉到了。 这些步兵并排站在路口,两侧刚好堵在道路旁的房屋上,荷尔因斯便不能从两侧进行冲击。 可他们手中握着的短矛或者铁头锤实在太短,不用侧冲,就是正面撞过去,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达斯嘶吼道,仿佛能将心中的恐惧吼走。 他们分成了三排,第一排10人半跪在地上,第二排10人弓步前倾,第三排10人则原地直立。 被齿轮推动,爆射而出的击发杆尖啸起来。 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当他从小跑提升马速至快速冲锋时,三十名步兵并没有按他所想的自乱阵脚。 马匹同样在嘶鸣,几乎是一瞬间,它的身体上就多出了十几个细小的血洞。 引以为傲的超凡肉体,成了他们最可怕的诅咒。 不约而同地,他们将手中的短矛架在腋下,右手握住木柄,将左手放在那铁喇叭与木柄的交接处。 “赞美圣灵!” 如墙的弹幕扫过了六名骑士,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在不断地撞击中碎裂炸开,数十颗铁砂钻入血肉内脏之中,不断搅动。 在发出击发发条铳的口令后,三十名圣铳手立刻齐齐拔掉了铳盒上的发条匙。 马蹄声如同急促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齿轮与击发杆齿条撞击在一起,溅起了无数火星,气流在气压平衡孔和铳管内激荡。 “不许动,谁都不许动。”达斯低吼道,哪怕是经过了多场战斗,部分圣铳手的身体还是在微微摆动。 由不得达斯细想了,他已经靠近了这些流民兵,马上就要接战了。 近了,更近了,月光下的脸庞渐渐清晰,直到他们狰狞的五官都展露在达斯的眼中。 在击发杆与铳管摩擦的轰鸣声中,近五百颗指甲盖大小的铁砂与石子弹丸爆射而出。 发条盒中,法力转化的弹性势能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转化成了齿轮的动能。 爆米花连续炸开的声音,充斥了所有人的耳畔。 二十码的距离,这范围正是霰弹威力最大的峰值,霰弹组成的风暴瞬间笼罩了这六名骑士。 铁屑和石子在血管中流动,一部分甚至射入了两肺、肝胆和肾脏,甚至有直接钻到心脏乃至脊骨的。 这是在干什么?那样区区的短矛想要阻挡六个骑士发起的冲锋吗? 或许是吓傻了? 六名骑士当即死了两个,还有四个则重伤倒地,被伤重的马匹压在身下哀嚎着。 先前的雷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压过了一切的风声和话语声。 从窗户里偷偷观看的士兵家属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名超凡骑士啊,那可是六名超凡骑士! 就,就这么死了? 日山羊的,短毛还真有能发射雷电的法杖啊! “快,快快快拉吊桥!”留守的武装农民兵队长急得都口吃起来。 吊桥边的士兵则有些犹豫:“咱们的人和亲戚还在外面呢,我看他们离得挺远,要不然让咱们的人先回来。” “我回你吗的头!拉吊桥!”一脚踹开了吊桥旁的士兵,武装农卫兵队长亲自转动绞盘,开始拉起了吊桥。 生锈金属开始摩擦,挤压在吊桥上的尘灰屎块滚落到水中,而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是骑士老爷吗?”武装农们朝着哨塔上的守夜卫兵高喊,队长手上的动作则放缓了几分。 那守夜卫兵面色陡变,动作幅度极大地朝着民兵队长摆手:“是骑兵,是他们的骑兵,朝咱们来了。” 马蹄越过一名骑士的头颅,他可以清晰看到马蹄铁上的钉子和干草,数十個马蹄越过他的脑门。 他侧过脑袋,却见到四十名骑兵挥舞着长刀或狼牙棒,在通往军械库的道路上奔驰着。 在骑兵队的最前面,一杆亮着金色圣杯的战旗正闪着金光。 “冲锋!”让娜发出怒号,平举了手中的战旗。 那战旗立刻裹成了枪头形状,而她座下马匹的汗毛则蓬松立起。 旗枪在前,跟着骑士们出战的守夜卫兵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麻利地滚到路边,用藏在屋子水井后的怒视,表达自己和短毛贼不共戴天的精神。 他们到达吊桥,大概是六十码的距离,按照目前的马速,大概需要六七秒。 到了,快要到了,让娜可以看到愈发清晰的军械库,以及正在缓缓升起的吊桥。 连那吊桥上散落的草叶和滚动的碎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吊桥像是起床的老人,每一寸身子骨都在发出吱呀的叫唤,艰难地从床上起身。 转动着绞盘,民兵队长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脸庞涨得通红,面容在恐惧地扭曲下仿佛似笑非笑一般。 “大家使劲啊!一起拉!” 在绞盘的旋转下,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吊桥一寸寸拉起,终于,在让娜他们到达之前,便来到了大约三十度的角度。 望着彻底消失在吊桥桥板后面的让娜,民兵队长松了一口气,他向后退了一步,把绞盘交给了别人,靠在墙上大声地喘着气。 然后他便听到了他此生都难忘的马匹嘶鸣声。 “唏律律——” 月亮照耀在让娜的背后,她座下的战马四脚腾空,高高跃起,闪着金光的旗枪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她面容冰冷,冷酷地仿佛诺恩神话中飞行的女武神。 马蹄落在吊桥上,震起一片灰尘。 “冲锋!” 三十度的角度,正方便了让娜进行冲锋,鲜血在短短数秒间便已染红了枪尖。 军械库的吊桥缓缓落下,让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横枪立马,身后血流成河。 于是,整个军械库便赤裸裸地向四十名骑手,向三十名圣铳手,向上万名复仇的流民敞开了自己的大门。 ………… 在火把的照耀下,月光都染成了红色。 军械库的道路旁,上万名流民排成长队,举着火把在道路上前行,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在道路旁,黑帽军与近卫军将一捆捆长枪抱出,横在路边,根据身高体重给流民们发放。 每有一个流民走来,便有一把长枪加入队伍,到最后,长枪几乎形成了一片移动的森林。 900套老旧的胸甲和锁子甲尽管有些锈迹和肮脏,可仍旧能反射出模糊的火光,随着刀枪盾牌和胸甲来到流民队伍的手中。 这些近身战的武器,大多都发放给了那些比较凶悍的流民们。 “干得不错。”霍恩拿起手帕,擦去让娜洁白脸蛋上的敌人的血迹。 让娜则有些失望:“3000柄长枪,900套老旧胸甲,还有零星的几百把刀剑盾牌,这就是库什公爵三代人的积累?就这?” “我基本有所预料。”霍恩早就想到了,按照达内的情况,他不卖点军备怎么可能呢,“但就算只有这些,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现如今,近卫军团和黑帽军团已经从新营中,各自扩充到了一千人。 剩余的人,霍恩则以地域村庄和亲戚关系为组合,十人一旅,自行推举旅长,并互相起誓不背叛。 这样带上流民军与霍恩自己的新营老营总计兵力达到了12000人上下。 加上霍恩原先自带的装备,差不多能有5000人拥有武器,其中1000人的老营拥有足够的训练与战斗力。 为了指挥方便,霍恩还为整个12000人取了一个新名字。 “叫什么?”让娜好奇地问道。 霍恩指向远处的旗帜,在火光中黑上红下两色旗帜猎猎作响,旗帜的中央则绣了一个如同草叉般的屮字架。 “救世军。” 霍恩指着旗帜,目光却望向了同样亮起灯火的贞德堡。 帝国历1444年11月10日23点,救世军距离贞德堡还有最后一里。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长桥,血腥之路!(上) 贞德堡的市政厅再一次灯火通明,可这一次仿艾尔议事会的大厅中,坐着的却不是被连夜叫起的市民代表,而是尊贵的公爵大人。 在窗户的一旁,巴曼达用羽毛扇遮住口鼻,同样坐在一张天鹅绒椅子上。 库什公爵一身睡衣,怒气冲冲朝着赞德培克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贞德堡十五岁儿童都制成葡萄酒了?” “可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敕令连什么时候要把他们都杀光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咱们压得太狠了,他们怀恨在心……” 实际上,公爵就算是想把贞德堡杀干净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没这个实力。 更别说把贞德堡所有十五岁儿童都做成葡萄酒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就算他做了,这么多酒只会导致价格暴跌,蓝血葡萄酒保质期又很短,那不是亏炸了。 剩下的普信农民热血下头后,都是直接头也不回地抛弃队友跑路了。 人家孔岱亲王来贞德堡第一是为了响应教会抓短毛的法令,抓住霍恩给教皇一个交代,其次才是来发财的。 暴民必须要杀,不杀不行,本来想徐徐屠之,可蓝血事件一被揭发,双方都撕破脸了,斡旋空间几乎为零。 这些流民居然能全须全尾地到达,真是一个奇迹。 当初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30万农民从家出发,抵达并围困王都的时候,就只剩10万人了。 再说了,他是经销商不是生产商啊。 洪水征税债券粮价连续引爆后,出现流民暴动,尚属巴曼达的预料,可他们能动员出近一万多青壮抵达贞德堡,确实出乎预料。 敕令连呢? “好,弗里西斯卡,我任命你为全权……” 她同样没想到自己的极限施压会玩崩,主要是她没预料到霍恩居然没逃离贞德堡,而且还当众揭发了蓝血孤儿院的事情。 孔岱亲王是比较爱惜羽毛的,小池城的大屠杀纯粹无稽之谈,都是那些被雇佣兵抢劫勒索的市民和小工坊主弄出来编排他的。 对方的领袖还是圣孙霍恩这种教会通缉榜上有名的死硬分子。 要不要干脆先退一步呢?或者收买对方的领袖和民意代表? 思来想去,巴曼达还是做下了最终的决定:“我们法兰血冬大暴动的时候,付出了50000农民和3000市民的牺牲,你们也应该要有这个觉悟吧!” 达内望向了一旁的妻子巴曼达,巴曼达把半张脸庞隐藏在羽毛扇后。 再说了,公爵征税都知道流民是穷鬼没油水可榨,那孔岱亲王就不知道吗? 他顶多祸祸一下本地的市民、商人和武装农地主,没看那群消息灵通的石匠都提前跑去乡下躲避了吗? “那现在咱们怎么处置,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运河边了。” 只有干死对方一条路了。 “不行。”还没等达内的话说完,巴曼达就强硬打断道,“咱们得待在这居中指挥,你不知道,咱们要是走了,本地士兵极有可能被对方策反或直接当逃兵。” 这是法兰人在镇压了不知道多少次暴民叛乱和秘党起义后得到了宝贵经验——外来者永远比本地人可信。 “你不在场,他们认为你看不到他们的背叛,别小看这一点点差距,往往能决定谁能笑到最后。” 公爵立刻有些局促不安了:“那要不然我去另一边靠近城堡一点的地方?” 有些鄙夷地看了达内一眼,巴曼达不耐烦地叹气道:“你去那边布防吧,我在市民路这边督战。” 夫妻俩议定,各自分开,而巴曼达则朝着一旁的弗里西斯卡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先去了劳工街区。” “还挺聪明。”巴曼达嘟囔了一句。 整個贞德堡都是沿运河而建立的,其中市民街区、工匠街区和劳工街区都是平行于运河的。 三个街区各有一条道路,同样平行于运河,其中市民路由墁石地面构成且道路宽阔,适宜骑兵发挥。 劳工和工匠那边的路是泥地,且相对狭窄,道路的一旁是运河,骑兵不好发挥。 霍恩先去劳工区的目的还有一层,就是如果沿向西的纵向市民路直接发起进攻的话,就会在宽阔平整的地面上遭遇骑兵。 但如果走劳工和工匠街区的纵向道路,到达与城堡和市政厅平行的位置后,再横向从房屋间的小路小巷发起进攻,全程都是一个对骑兵不利的狭窄战术位置。 尽管还是会在城市广场前遭遇骑士们,可好过在市民路无处可躲地遭遇他们一波波袭击。 此刻,按照原先的计划走到与市政厅平行的位置,霍恩叫停了庞大的军队,上万人的大军缓缓停止。 根据本地探子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堂兄市民口中得到的消息。 公爵和公爵夫人都在市政厅,市民路上站满了雇佣兵和好几百骑士。 这其实很符合霍恩对公爵实力的预判,2000以上不到3000人的步兵,其中战力垃圾的守夜卫兵和战力不错的雇佣兵大约一半一半。 最主要的是那近二百的超凡骑士,只要能解决那些超凡骑士,就只剩拿下公爵和城堡一个环节了。 在冲天的火光中,运河上方的铁索桥上排起厚实的长队,如林的长枪反射着月光、火光以及流民们眼中的红光。 粗大的铁索将厚实的木板桥提起,四个桥墩,约110码的距离,便可以到达市民所在的街区。 只可惜霍恩能想到的,巴曼达同样想到了。 “嘟嘟嘟——”急促的哨声回荡在夜空。 “敌军,敌军来了!” 可就在这时,站在一个房屋的屋顶上,一名派出去的探子大声地朝霍恩这边大吼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弩箭便射出,尽管他下意识闪避了一下,箭头还是洞穿了他的左脸,从右脸刺出。 那探子当场从屋顶上滚落了下去。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中亮起了金属的反光。 在对面市民街区的沿河石板路上,从街头巷尾的黑暗中,大批大批身穿蓝黑呢绒夹袄的雇佣兵从小巷中涌出,他们竖起了手中的长矛和斧枪。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长桥,血腥之路!(中) 经过百年战争的发展,雇佣兵行业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成熟的服务业,雇佣步兵的战斗力超越了守夜卫兵,与披甲军士类似。 除了不会超凡武艺、没有战马和板甲,他们基本都有一段到二段的呼吸法。 在沿河道路的尽头,银色的甲胄闪着阴冷的月光,一百多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米兰式板甲的骑士已缓缓走来。 他们的头盔上插着蓝色长尾翎羽,随着马匹起伏晃动。 “渡河!加速渡河!” 霍恩立刻下令道,此时黑暗中却响起了弓弦弹动的声音。 科尔顿抬起头,看到一抹黑影从头顶越过,如流星般落在身后的人群中,一朵朵妖异的血花绽放,桥梁上立刻看到有七八人摔倒。 铁索上的灰尘震得扬起,木板桥的边缘,时不时有人坠落,带着一连串的血珠跌入了雪白的水花里,顷刻间便染红了一片水域。 当后面的人继续踩上木板桥时,便看到木板上一片片猩红的血迹,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弩箭一波波地凌空飞起,落在拥挤的桥梁上,当后续的救世军踏上木板桥时,他们的面前是数十具陈在桥上的尸体。 可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人停下脚步。 甚至于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坚定,倒地的人会把手中仅存的武器递给路过的人。 甚至有重伤濒死的,甚至干脆从长桥上滚落水中,为后面的人让开道路。 这不是一个人的复仇之桥,是所有人的复仇之桥。 观战的弗里西斯卡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还不溃吗?” 要知道,已经过桥大概500人,从他们下桥来到街口,死伤不下于40人,按照以前的经验,早该溃了啊。 一阵隐隐约约的呐喊声传入了弗里西斯卡的耳朵。 “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是……” 稳固的长桥在歌声与脚步声中与水波一起荡漾着,流民们嘈杂的叫喊一点点清晰和整齐。 踩在粘着血迹的木板上,科尔顿第一次感觉眼前的世界如此清晰。 “这边挪,那边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跟随着越来越响亮地叫喊声,科尔顿同样破音地大喊起来。 “杀魔鬼,杀妖魔,他们不死我不活!” 声嘶力竭地喊着,科尔顿端平了手中的长枪。 在他身边是一排银亮的长枪,他们喘着气,麻木了数十年的脸上,第一次爬满了狂怒。 “不平人,杀不平!” “杀!!!” 科尔顿无数次地扛着扁担,握着草叉跑过,可唯独这一次,他端着长枪跑得那样快,那样坚决。 和周围流民的衣服不断摩擦,草鞋在地面踏过膈人的石子,上百名流民疯狂地端着长枪迈开步伐。 在他们的对面,是沿着街道列成横排的雇佣兵横阵。 长矛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它们在流民们踉踉跄跄地步伐中抖动,朝着雇佣兵们急速刺去。 对面近两千名雇佣兵们则露出了狞笑,他们放平了手中的长枪,等待着流民们的到来。 他们见过这些流民的冲锋。 这些暴民往往会高声呐喊着冲来,当他们冲到最前方时,会因为害怕止住脚步,然后被后面冲锋的流民推着,撞到自己的长枪上来。 到那时,只需要高喊一声那句知名的“农夫,卫兵来了”,就足以把阵战变成追逐战。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了无数遍,今天也不例外。 锋利的长枪近了,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能看到枪头的寒光了。 “农夫,卫兵……咯咯咯。” 枪头刺破喉管,穿透软骨,从他脖子的斜后方探出,长枪收回的瞬间带起了一片血雾与泡沫。 在他的对面,科尔顿的肩膀被他的长枪洞穿,他咬着牙吼道:“卫兵,农夫来了!” 在科尔顿的身边,一个个流民被刺穿了身体,他们的长枪同样递入了雇佣兵们的身体。 一蓬蓬血雾炸开,胆汁、软骨、血管与喉管挂在人身上或者伴着鲜血流到地面,猝不及防被突入阵型的雇佣兵瞬间和流民们陷入了近身混战中。 “魔鬼走狗!死!”科尔顿如同癫狂一般,枪尖从他额头划过,鲜血浸满了面孔,可他丝毫不停。 抄起腰间的短连枷,他用尽力气朝面前雇佣兵脸上砸去。 那雇佣兵举起手中的铜圆盾,可被链条连接的连枷绕过盾牌上方,划过一条弧线直砸在他的脑门上。 爆开的眼珠喷射出灰白的黏液,泼洒到盾牌上,那名雇佣兵僵直着倒地。 可科尔顿刚转身,另一个高个雇佣兵便面色狰狞地撞了上来。 巨力袭来,科尔顿被撞得失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抬起头便看见那雇佣兵手持短斧,高高举起,他想翻身闪避,右手却刚好被队友踩住。 寒光落下,却没落到科尔顿的头上,而是横飞出去。 “啊——” 那是一个农夫,他红着眼冲了上来,扑倒了那名雇佣兵。 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雇佣兵立刻掏出匕首,扎入了农夫的胸口,鲜血浸红了农夫前襟。 同时,掏出黑糊糊短剑的农夫则一剑扎穿了雇佣兵的脖子,气管将血沫吹得四处飞溅。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抱住对方,同时死在了战场上。 下一秒,一名法兰雇佣军便被两具尸体绊倒,手中的长枪哐当落地,面前的农夫则操起草叉,洞穿了他的喉咙。 “不平人,杀不平!” 科尔顿抓起那柄黑糊糊的短剑,高举着杀向了三名围攻流民的雇佣军。 “刀盾手,披甲军士,上前排,上前排。”戴着颈甲和长尾盔的雇佣兵首领满头大汗,他不管不顾地爬到民房的窗台上,朝着后面的人大喊道。 当手持短兵的刀盾手与披甲军士到场后,混战逐渐停止,雇佣兵们在一个个小队长的呼喊下,重新组成了方阵。 说到底,这些流民今天说不定是人生唯一一次摸到长枪,他们甚至连长枪都握不稳,可他们对面的却是训练时长两年半的雇佣兵。 随正规的枪阵列成,情况便逐渐变了,大量的流民倒下,重重倒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泥土上。 迈着整齐的步伐,雇佣兵们终于重整了队形,朝着流民一步步杀来。 他们的第一排是持盾披甲的长剑与短斧手,先前那种搏命冲锋加混战便不再管用。 在威克多的高喊下,流民向后退到河边,试图重新列出枪阵。 他们哪怕再坚定,也被三排明晃晃的枪阵逼得步步后退。 “稳住,稳住,把枪端平!”一边后退,威克多一边高声吼道。 在他的身边,鲁迪洛因为冒进被自己人的枪杆抽中了太阳穴,倒在了路旁,生死不知。 威克多朝后又退了一步,却差点踩空,他朝后面看去,流淌的运河上飘起了不少尸体。 雇佣兵们的枪阵密不透风,他组织了好几次腾跃兵滚地冲击都被披甲军士们挡下。 前排的流民不断倒下,他们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横阵,只能用生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最后一排的流民,已踩在了河道的边缘。 到此为止了吗?威克多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向着第一排走去,就算是死,他也不要被淹死! 一步步向前,威克多走到了第二排,他还没来得及端平长枪,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了第一排流民的耳畔。 “主诅咒你们!魔鬼的走狗!” 那是?是老柯塞! 威克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柯塞今天的穿搭和往常很不一样,脸上再没有了先前那局促老实的神情。 他赤裸着上身从屋顶上跳下,肥壮的胸前,被折断的屮字架挂坠随风飞舞,面目狰狞如火狱中恶鬼,双眼红得像火。 “啊——” 眼中爆满了血丝,柯塞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从屋顶跳下之际,他粗壮的双臂探出,揽住了两根长枪,右手同样揽住了三根长枪。 双脚跺在地面,脸颊上的肥肉随着身体不断颤抖着,看着雇佣兵们,柯塞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对面的雇佣兵铁青着脸,死命地拽住枪杆,试图把长枪抽回或者把柯塞拉过来。 可不管雇佣枪兵如何抽动,都没能将原本的长枪抽回半分,而柯塞凶狠的面目则在狂叫:“来啊,来啊,你们这些谋杀犯的帮凶!” 双脚使力,柯塞的脸庞暴起了好几根青筋,甚至将两名雇佣兵从枪阵的一方拉得一个趔趄。 赤着双眼,威克多焦急地高喊道:“看着干什么?刺啊!” 几乎是与此同时,四柄长枪从柯塞的肩头两臂旁刺出,瞬间扎入了对面那几名长枪兵的大腿和喉咙中。 当枪头拔出时,鲜血一股股地从伤口中喷出,猩红的肌腱与血肉暴露在空气中,那几名雇佣兵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看到眼前的雇佣步兵倒下,柯塞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松开那几根长枪,从腰后拔出两把杀猪刀,当头朝着枪阵的缺口冲去,两边的雇佣兵立刻试图补位。 头戴碟形帽的法兰雇佣兵还没站稳,柯塞便将手中的杀猪刀投掷出去,直接扎入了雇佣兵的胸口,将内脏搅在了一起。 弓身躲过长枪刺击,他跳上前,抓住刀柄,一脚踢在那雇佣兵的肚子上,拔出了杀猪刀。 一只手则握住另一把刀,他拨开了身边雇佣兵刺来的短剑,接着整个人撞进敌人的怀中,杀猪刀“噗”地搠入雇佣兵腹部,用力一搅一拉,一串肠子便被带了出来。 眼见枪阵被打出了一个缺口,后续的救世军腾跃兵与长枪兵马上照着缺口冲了过去。 雇佣军的军阵沸腾起来,旁边和左右的士兵立刻试图涌上去填补那个缺口,可缺口却被扑上来的救世军长枪兵填了上去。 这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整个枪阵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步兵们涌上前想去补,那口子便撕裂得越大,局部的血腥混战再次开始。 原本的阵型在不断地运动中开始犬牙交错,甚至出现了更多的缺口,雇佣兵们齐整的队形正在流民们的挤压下不断后退。 最可怕的是,一部分法兰雇佣兵实在忍受不了这样酷烈的战斗强度,开始渐渐消失在小巷的黑暗中。 他们这辈子都没打过这种仗,一个月几十第纳尔玩什么命啊?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竟然渐渐地又被救世军从桥头河边压回了路口小巷。 “弗里西斯卡大人,我们,我们需要支援。”雇佣兵头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骑士们面前。 “打成这样,你有什么脸要支援!”上手给求援的雇佣兵首领就是一鞭子,弗里西斯卡怒骂道。 “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流民有法术啊,他们不怕死啊。” “你们这群废物。”弗里西斯卡气急败坏地拉下了头盔面罩。 他本想着能诱出短毛贼的老营出战的,但这些步兵居然被一群普通流民给压制了,居然还有脸派人来求援。 可目前的情况确实是不支援不行了,如果让流民们把阵线推到小巷小路中,他们的冲击会被晒衣绳、门廊和凹坑限制,远不如现在作用大。 “勇士们,随我冲锋!” 第一百六十二章 长桥,血腥之路!(3) 将一整瓶的可汗药剂吞入腹中,把集神油膏涂在太阳穴,弗里西斯卡闭眼等待了两秒,让药效发作。 身体微微发红后,他朝身后看去,其他的骑士们同样完成了战前的准备。 “勇士们,随我冲锋!” 将长剑指向前方,弗里西斯卡抖动缰绳,座下的战马吐出一口滚烫的白汽,迈开腿奔跑起来。 他们在到来前,就已经为战马服用了浸泡过暴怒药剂和止血药剂的草料,尽量地消解这种聪明生物心中的恐惧。 银白的月光被马蹄踏碎,由于战宽的限制,五十名骑士排成了一个菱形的冲锋阵形。 从道路尽头的小跑,他们开始逐渐加速,直到长风吹响了他们盔甲,发出铿锵的金属之声。 凝固的空气流动着,头盔上的长尾翎羽被疾风吹得左摇右摆。 随着马蹄踏地的频率越来越快,战马嘶鸣,骑士们弓起腰,举起手中的骑士剑。 特别在风车地之战中,法兰国王大爆金币横扫帝国雇佣兵市场,用98k职业雇佣兵给莱亚的骑士们好好上了一课。 在可汗药剂的影响下,弗里西斯卡的平衡能力得到了极大地强化,他抽出腰间的长剑: “农夫,向异教的神明祈祷吧,看看他们会不会来救你们!” “是骑士,是超凡骑士!” 手肘颤抖着,科尔顿精疲力尽地将长枪从雇佣兵的胸口拔出。 早期的时候,骑士们的对手不是农奴兵就是骷髅兵,那时候的骑士们没有任何如今流行的骑兵战术,就一个字——莽。 从战马上站起,弗里西斯卡高声喊出了骑士们的主保圣人。 屋顶上的斥候朝着下方焦急地大叫道。 正常情况下,骑兵冲击步兵方阵时,会恐惧马速减慢后落入敌阵。 此后,便鲜有骑士在战争中正面冲阵。 “我是雇佣兵啊,我是你们一方的!啊——” 浓郁的铁锈味瞬间爆散开,阵列中顿时响起一连串的哀嚎声。 弗里西斯卡不想说得太失礼,但他从来不认为眼下面临的是战争。 滚滚烟尘中,五十名骑士直接撞入了流民们的阵形中。 还在混战的流民和雇佣兵在某个时刻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地面的石子在震颤,越过微微拱起的地面,数十名骑士跃然出现在视野中。 “圣萨平杜斯!” 在雇佣兵行业大发展,出现职业化雇佣步兵后,骑士们正面冲击步兵方阵的收益就小了很多。 “快躲开——” “狗骑士!” 因为这种被包围的情况下,很难杀出去,尤其是在身披重甲,动作不灵活的情况下。 因为他们哪怕落马,那些凡人还是破不了他们的防,他们有着足够的耐力支撑他们通过步战坚守或直接杀出来。 可在有了超凡力量后,骑兵冲击步兵方阵的意愿大大增加了。 他后退一步,刚想缓一口气,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小心!” 科尔顿被人扯住后脖领,向后拉去,一道黑影闪过,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具躯体或者说尸体。 顺着飞来的方向,科尔顿朝着那里看去,整個人都呆住了。 铺满月光的半空中,三四个流民被高速冲击的战马撞得凌空飞起,身体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 五十名超凡骑士如划开黄油的热刀,顺滑地从侧面切开了流民们的阵列。 头盔下的面孔在欢愉中露出了狰狞的笑,他们挥起手中的骑士剑,任由高速奔驰的马匹带着长剑切开一个个瘦小的躯体。 清晰的血浪沿着锋矢阵的切面前进,马蹄后,一具具被长剑拖割开胸腹、后背乃至直接斩首的躯体缓缓倒下。 “嘭——” 一个流民躲闪不及,哪怕马速在冲击中有所减慢,但他还是被撞得向后倒飞,在地面上滑行了四五米,正好来到了科尔顿的脚下。 科尔顿马上蹲下身体,翻过流民的身躯,想要给他抢救一下,可他刚把那人的躯体翻过来,动作却又停了。 流民的胸口已经凹陷,裹着血丝的肋骨穿透了灰白的皮肤,他的喉咙中只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哮喘声。 望着那残破而干瘦的躯体,科尔顿一时间居然无从下手。 “给他一个痛快吧。” 之前拽住科尔顿的高壮老者,从眼前雇佣兵的脖子中拔出了武装剑,扭头对着科尔顿喊道:“他没救了。” 低下头,望着那双哀求的眼睛,科尔顿扭过头,用那把黑糊糊的短剑割断了眼前流民的喉咙。 站起身,科尔顿环顾四周。 巨人般的银甲骑士们疯狂冲杀着,长剑划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躯体,鲜血已经让地面黏滑潮湿地站不稳脚。 在流民的惨叫和哭喊声中,他才又想起了超凡骑士们的可怕。 科尔顿居然有一瞬间的茫然,难道骑士真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砰!” 圣铳发射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战马死前的哀鸣声。 从迷茫中恢复,科尔顿神色一振,对啊,还有无敌的圣铳手在啊。 闪过身周来回奔跑的流民人群,他端着长枪朝着声音的源头冲过去。 在人群之中,科尔顿果然看到一匹战马被铁砂洞穿了躯体,它庞大的身躯横躺在地面抽搐着。 可当他抵达时,他没有看到死去的骑士,地上只有一匹濒死的战马,一具无头的黑衣士兵尸体和一杆被马蹄踏坏的发条铳。 尽管空气中又连续响起了发条铳发射的声音,可吃过一次亏的骑士们立刻警醒,他们散开了队形,变成了五人的小队。 那些骑士速度极快,仿佛山里灵活的狗,发条铳是霰弹枪,准度毕竟差,铁砂又不能拐弯。 几次发射后,除了误伤不少自己人外,没有任何战果。 科尔顿向着道路的一侧看去,转眼间,超凡骑士们杀穿了流民的阵列,来到了道路的另一边。 而又一队五十骑士组成的锋矢阵正在道路的尽头渐渐成型。 “咱们得撤退了,这里的道路太宽阔平整,得到桥上去。”高壮的白发老者拨开人群,不知何时出现在威克多的身边。 威克多尽管不认识他,但之前看到他是跟着流民们一起来的,而且还杀死好几个雇佣兵,便回答道: “不行,桥上更狭窄,他们冲锋的话,我们没地方躲。” “不回到桥上,被他们两面夹击,也得死。”老者揪住了他的领子,旁边的黑衣士兵马上用短剑抵住了老者突出的腰间盘,“从桥上走,把他们集中到一起去,在桥上他们躲不开那个雷电棍子。” “剩余的这些人呢,他们来不及撤的。” “那就只能祝他们好运了。”老者冷冰冰地说道。 “威克多师长,冕下用长弓空投手令,让咱们退回桥上。” 望着左侧重新整队的超凡骑士,再回头看向蓄势待发的又一队超凡骑士,威克多咬着牙说道:“后撤!圣铳手和敕令连断后!” 在孩儿军和老营兵的带领下,救世军开始缓缓后撤,但正在接战来不及走的还有三四百人,他们不得不留在了河的对岸。 老者站在桥头,他看着拥挤的人群,兜帽下的眼睛泛起了光亮,伸手对准地面,嘴巴微微抖动,几乎是一瞬间,空气忽然潮湿了。 眨眼的功夫,一道笼罩了桥头附近街道的雾墙凭空竖起,摘下了兜帽,名为帕斯里克的老者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些骑士,转身走入了雾墙中。 正要发动第二次冲锋的弗里斯西卡不得不勒停了战马,大骂道:“哪儿来的雾!”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桥,血腥之路!(完)【6k超清重置版】 长桥上用粗大铁索吊起的木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流民们的来回踩踏下,桥面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 与先前跨过木桥杀向市政厅不同,如今的流民们士气早不如从前。 要知道,他们渡过长桥的流民救世军一共有近三千人,原先可是压着那一千雇佣兵差点杀入小巷中。 一旦进入小巷,骑士们的冲锋威力就大打折扣,如今区区五十个骑士就把他们打得丢盔卸甲。 细数走在桥上的人,大约有小一千人都留在了对面,一部分是先前战死受伤的,其余部分则是被遗留在那边的。 尽管不知道那堵雾墙从何而来,但霍恩还是庆幸对面的人真的撤回来了大部分。 至于士气问题,暂时还来不及顾及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夜风中,浓雾渐渐被吹散,整个长桥的粗大铁索都开始晃荡起来,马蹄有节奏地敲击在桥板上。 黑色的影子在白色的浓雾中渐渐清晰,长剑率先突破了白雾,朝着前方冲刺而去。 三十名超凡骑士排成了三列纵队,从白雾中狂奔而出,雾气如同丝带一般挂在他们的甲胄缝隙间,飘出去好远。 他们冲锋之路的尽头只有一个——桥对岸的流民们。 “长枪手,圣铳手,上前!” 指挥着人群后撤留出空地,霍恩朝着人群后的圣铳手们喊道。 推开了拦路的流民们,救世军老营终于出场了。 黑帽军的长枪手端着长枪来到第一排,他们将长枪的后端顶在地面,前端指向那些超凡骑士。 三排七列圣铳手上前,与长枪手交错站立,由于发条铳精度实在太差,只能用数量和范围来补。 依旧第一排半跪,第二排弓步向前,第三排直立。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他们失去了三杆发条铳,而他们面对的不是简简单单六名骑士,而是整整三十名。 为首的正是弗里西斯卡,在高速冲锋和杀戮的作用下,他整个人彻底兴奋起来。 冲锋与杀戮,这才是骑士该干的事情,骑士就是该骑在高速奔驰的马上,摘下一個个脑袋。 说起来有些下流,可弗里西斯卡一想到这些,竟然直接立了。 步兵就是软弱啊,居然劝他们不要过桥,可不过桥,那还算什么骑士。 他视野四周变成了红色,只能看到眼前清晰的小点,两侧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只看得到眼前那个懦弱的敌人,那些低贱的不洁者,他们活该去死。 “不洁者们,快跑啊!”弗里西斯卡狞笑朝着眼前的圣铳手们高喊道,“弥赛拉的使者来摘你们的脑袋了!” 笑声传递到霍恩耳中,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40毫米口径的发条手炮,站到了圣铳手们的中间。 在连绵不断的齿轮转动声中,霍恩端平了他的手炮,瞄准了前方第一个骑士。 看到弗里西斯卡经过了那条红色的飘带,霍恩喊道:“五十码。” 马蹄踏过一名老者的尸体,霍恩继续喊道:“四十码!” 在越发急促的马蹄声中,霍恩逐渐看清了骑士们的狰狞的面孔。 “三十码……准备!” 扶稳眼前的枪架,霍恩用鼻子深吸一口气,拔掉了发条手炮的发条匙,怒吼起来:“赞美圣灵!”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实心弹丸从黑洞洞的手炮铳口飞射而出,气压平衡孔的尖啸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弹丸划破空气,带起可怖的尖啸,直接砸在冲在最前方骑士的面甲上。 坚固的面甲向内凹陷,夹杂着碎骨的血浆从头盔面罩的缝隙中射出。 那骑士的脑袋直接向后倒飞,把整个身体都带得仰倒落地。 “唏律律——” 横倒的马匹悲鸣着摔倒,横在桥面上,把身后另一匹战马直接绊倒,身后的一名骑士干脆飞出了长桥,落入水中。 还没等骑士们惊讶,日后成为无数骑士噩梦的齿轮转动声与雷鸣声便又响起。 数百枚铁砂组成的风暴再一次笼罩了桥头,铁砂撞击盔甲的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响起,溅起了无数的火星子。 战马悲鸣起来,哪怕是超凡骑士们,也不是都能人马具甲。 由于在桥上无处躲藏,居然有七八名骑士被铁砂打从马上打落,更有甚者直接从马上翻进了河水中。 “啊,救我救我!” “魔鬼,是魔鬼吹的风!” 三五名骑士陆续从桥上坠落,河面上再次掀起更高的白色水花。 于是周围渐渐退开的流民们第一次听到了骑士们的哀嚎声。 剩余的骑士们仍在下意识地冲锋,可口中的战吼却停止了。 他们有些不明白,刚刚那是什么,魔女的法术吗?难不成这些人都是魔女或者巫师吗? “别怕!”弗里西斯卡忍痛大叫道,“别怕,他们发射完一次,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装填,就和十字弩一样,冲过去,冲过去。” 弗里西斯卡的面甲被穿了一个洞,他能感觉到一枚碎片正卡在颧骨上,肌肉撕裂的疼痛让他的表情愈发狰狞。 “圣杜平萨斯!” “小心!” 霍恩眼前一花,被人扯到了路边,回头一看,居然是先前那名老者。 在距离他不到一码外的地方,二十多名骑士在战吼声中,如同一辆重卡撞在了第一排的枪铳阵列中。 仿佛是烈风吹过柳絮,大约有四五名圣铳手像破娃娃一般被直接撞飞出去。 而最前面的五名骑士也在枪阵的抵御下被刺穿马脖子翻倒。 但骑士们很快便翻身爬起,抽出腰间的长剑,便砍在面前圣铳手和长抢手的身上。 战马却压在前排圣铳手和长枪手的身上,上千磅的重量,让他们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骑士们掏出长剑砍下他们的脑袋。 马蹄踏过圣铳手们的脑袋,后续的骑士已经冲来,撞入了散乱的救世军老营士兵中。 后排的老营兵马上竖起长枪朝着骑士们发起了冲锋,经过这段时间的搏杀,他们再也不需要腰间的绳索了。 怒吼着,黑帽军敕令连们举起手中的长枪,排成一致的阵列,朝着骑士们杀去。 他们到底是凡人,三层的枪阵根本不是骑士们的对手,马蹄踢踏,骑士们直接从那些黑帽军身上碾了过去。 “救命啊,是骑士!” “骑士老爷,别杀我,我是无辜的。” “快跑啊,快跑啊。” 当一个个流民和黑衣老营兵被骑士们撞倒,流民们终于怕了,他们转过身哭天喊地地朝着身后跑去。 “跑什么?跑什么?”科尔顿捂着肩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朝着逃窜的流民们怒吼道。 可没有人听他的话,最多瞥他一眼,便沿着河道向远处跑去。 科尔顿有些迷茫地站着,刚刚不还是喊打喊杀地要杀骑士吗?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骑士真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忽地,科尔顿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哭声。 “帕帕,阿母,你醒醒啊。” 这战场上怎么会有小孩子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间劳工的茅屋被撞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两具年轻的尸体前哭泣。 就在那小女孩不远处,一名骑士正加速冲来。 “等等!”科尔顿推开了人群,朝着那趴在父母躯体前哭泣的小女孩跑去,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吵死了。” 长剑划过,背着带着一道透骨的血痕,小女孩重重地倒在她双亲的尸体上。 “畜生啊!” 科尔顿目眦尽裂地朝着快速冲开的骑士喊道。 看着身边尽管已经放慢脚步,可还在逃跑的流民,他气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跑啊,你们逃吧,从这里逃出去!” “等以后你们死了,就告诉那些葡萄酒下的亡魂,你们亲友的亡魂,就说你们怕了,逃了,你们逃去吧。” 流民们的步伐停滞了一些,他们向后张望,望着那仍在与骑士缠斗的黑衣士兵,望着地上母女的尸体。 “你不是要跑吗?伱想要跑去哪儿?”科尔顿嘶吼般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侵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跑吧,等以后,等你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变成葡萄酒吧,看他们能跑去哪儿?” 一些流民开始停住步伐,在他们的前路上,好像不再是黑黢黢的街道。 他们好像看到了,亲眼看到了在那蓝血孤儿院中,那无数的孩子的悲泣。 他们好像看到了,被饿死的父母和爱人,骑士与教士们搜走了他们最后的粮食。 就这么逃吗?从这边逃到那边,从这里逃到那里,就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可以逃啊,当然可以逃啊,没人拦着他们可为什么就是迈不动脚呢? 但逃到哪儿,能活呢?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我从霍塔姆跑到了上瑞佛,我从卡夏跑到了朗桑德,我告诉你们,这次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朝着那些逃跑的人吼完,科尔顿不管肩上身上的伤,端起了手中的长枪,跌跌撞撞地朝着一名跌下马的骑士冲过去。 尽管他看不清骑士盔甲下的脸,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在冷笑。 就好像当初他跪在森林前,那骑士的冷笑一样。 “魔鬼!死吧!” 科尔顿怒吼着扑了上去,手中长枪猛地刺出。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剧痛直到这个时候才蔓延开,那是一道从肋骨到锁骨的伤口。 他能听到自己长枪哐当落地的声音,失血和胸口的剧痛袭击着大脑,他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躯体。 耳畔的地面上,科尔顿能听到骑士们左冲右杀的马蹄声,能听到流民们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鼓一样,越来越清晰。 望着布满月辉的天空,科尔顿先前的茫然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神,就,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突然啊,结果还是失败吗? 科尔顿眼前的月色模糊起来,深沉睡意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 小科尔顿,帕帕要来找你们了,帕帕没有窝囊地死,帕帕为了杀骑士而死,帕帕…… ……谁在拽他手中的长枪? 科尔顿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在模糊的泪水后,他看到了一个同样痛哭的少年。 他看样子才十五六岁,眼中蓄满了泪水,他害怕得全身发抖,但还是端着长枪扑向了一名骑士。 接着他手边黑糊糊的短剑被一名老妇人捡走,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半瞎,然后她叫喊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朝着骑士扑去。 不仅仅是他们,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流民们,逆着人流跑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扑了上去。 他们颤抖着,怒吼中带着哭腔,用肉躯阻挡骑士们的冲击,一个个倒在地上。 可依旧有无数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地上的武器捡起,在被污泥和颜料染色的粗手上,武器不断地传递。 连枷、草叉、锄头甚至是砖头,流民们害怕地怒吼着,将奇奇怪怪的武器砸在了骑士们的身上。 他们甚至无法人人拥有一件武器。 “滚开,低贱的不洁者。” 一名骑士用长剑砍下抱着马腿的流民的脑袋,可他惊讶地发现,那无头躯体依旧死死地锁在马腿上。 “你,你们……” 还没等他说完,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便从腰间传来。 一名瘦弱的少年吓得满脸是泪,可他手中的匕首却从盔甲缝隙中,牢牢插入了骑士的体内。 他死活不松手,骑士反手一剑,少年的人头便落到了地上。 “砰!” 那名骑士从马上直挺挺翻倒下来,他死前看到的正是那名被他砍下头颅的少年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释然和复仇成功的快意。 不仅仅是那些流民,屋顶上,那些劳工们同样站了出来,他可能没有胆量直面骑士,可他们有他们的反抗方式。 一块块石头砸在骑士们的头盔脑门上,污泥和粪便顺着头盔的缝隙流入了骑士们的脸上。 不知不觉间,这二十名骑士的速度已经从冲锋变成了小跑,甚至有些跑不动了。 弗里西斯卡又惊又怒地骂道:“低贱的不洁者,我可是荣耀的骑士,你们这样是要下火狱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近在咫尺的重响,弗里西斯卡扭头向后,一名骑士被镰刀勾住,直接拖到了地面。 那骑士立刻站起身,抽出长剑,试图步战坚守,可他对面是早已举起发条铳的黑衣士兵。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码。 铳响之后,颈甲被打出了一个十几个窟窿,有一枚石弹刚好穿过骑士的喉咙。 当圣铳手抱着发条铳寻找下一个目标时,骑士喉管正用最后一口气在颈甲的缝隙上吹着血泡泡。 弗里西斯卡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与河对面不同,他们所在的位置有太多的流民了。 屋檐低矮,地面坑坑洼洼,路上还有之前没拆除的街垒壕沟,他们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弗里西斯卡还有自信杀出去,毕竟他们的草叉根本捅不穿自己的盔甲。 可问题是那些恶心而可怕的黑棍子却能远程击破他们的盔甲啊。 当药效渐渐消失,后悔的情绪涌上弗里西斯卡的心头,他不该过河的。 可就这稍一走神的功夫,弗里西斯卡眼前一黑,不知从何处扔来一块污泥,糊在了他的脸上,遮住了面甲上的缝。 “谁扔的泥巴?” 话还没说完,他座下的马匹便被涌上来的流民拿草叉刺破了脖子。 “帕帕,阿母,我给你们报仇啊!” “该死的混蛋,儿——啊——”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把我的家还给我!” 被污泥遮挡的狭窄视野中,无数的流民状若疯狂地怒吼,朝着弗里西斯卡扑上去。 “你们疯了吗?”狼狈长剑左劈右砍,将那些送死般扑来的流民砍死,弗里西斯卡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们被魔鬼附身了吗?” 他的眼前是无数双手,拿着无数把武器,曾经懦弱如鹌鹑的小民们狰狞得不像样子,他们口中的怒吼比狮吼还要恐怖。 慌乱驱赶战马前行,可仿佛在泥沼中,弗里西斯卡寸步难行。 他右手长剑慌乱挥舞,左手则不断擦着面甲上的污泥。 接着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割断了他马鞍的绳子,一股巨力从腰间传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失衡感。 当后背重重撞击在地面时,弗里西斯卡才意识到,他眼前的是被月光和火光染色的夜空。 发条铳的铳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等等,我有赎金……” “砰——” 当霍恩集结了人手,重新站到桥头时,河这边的骑士们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被人流卷动的浪潮所吞噬,一边惊恐地尖叫,一边愤怒而无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 “小心,救世军,小心啊。”一名站在屋顶上的劳工大声给底下的流民大军喊道,“骑士又来了。” 看到霍恩无动于衷地站着,那劳工干脆从家中跑出来,他拿起了平常做工用的锤子和凿子,怒吼着朝着那些骑士们冲去。 可怖的马蹄声又一次传来。 肉眼可见地,在那长桥的铁索更加剧烈地震颤起来,又有两队总计七十人的骑士朝着这边扑来。 要是让这些新骑士冲进来,不说冲破这近万人的流民,把那些陷入阵中的骑士接回去是没有问题的。 站在桥头,霍恩漠然地注视眼前的这座长桥。 “你不躲吗?”刚刚救下霍恩的帕斯里克问到。 霍恩瞄了一眼帕斯里克,他不清楚这个老者是从何而来的,并不敢相信他。 但看在他救了这么多人的份上,霍恩还是回答道:“不躲。” “为什么?” “你猜猜,打了这么长时间,让娜去哪儿了?” 帕斯里克先是一愣,他思考了几秒,随后豁然望向长桥的桥墩:“你是说?” 急促的马蹄声近在咫尺,七十个来救援弗里西斯卡的骑士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为首的那人双目赤红,看来也是刚刚服用过药剂,他见到仿佛唠家常一般在桥头闲聊的霍恩与帕斯里克,眼中的狂怒顿时炽烈起来。 面对他们七十个骑士组成的冲锋阵型,居然就放两个人在桥头待着什么意思? “我去杀那个年轻的。”为首的骑士高喊道,“谁都不准和我抢。” 或许是冲锋的快感占据了大脑,骑士们高声地发出了怪叫,可丝毫没有人注意到铁索摩擦哗啦啦的声音。 马匹腾跃,为首的骑士已经看清桥头那人的脸,他知道这是谁,是传说中的那个圣孙。 一股狂喜瞬间占据了骑士们的心神。 “别杀他,要活的,更有价值!” 收起了长剑,骑士遥遥伸出了铁手套,可汗药剂让他自信能够在那一瞬间抓住那名瘦弱如鸡的青年。 近了,更近了,最后十码了,第一排的骑士们都能看清青年和老人脸上……那讥讽的笑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管战马如何刨动马蹄,可那边的霍恩却是越来越远? 药剂兴奋的劲一过,他才感觉到奇特的失衡感。 什么时候?骑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马蹄已悬空,哪怕是可汗药剂都不能再让他保持平衡。 “怎么可能?” 骑士们不可置信地狂吼道。 从岸边到桥墩,足足三十米长的路桥,那刀砍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断的粗大铁索,居然断了。 居然断了?! 莹白的月辉照耀在盔甲上,反射出骑士绝望地脸,他看着霍恩越来越远,直到眼前的一切被水流占据。 接二连三的巨大水花溅起,在嘶鸣和惊呼声中,七十个骑士一个不拉地从长桥上滑入了水中。 对岸顿时惊起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而让娜则顺着铁索滑到了河道边的长滩上。 电光瞬间在河面上泛滥,骑士们惨叫声在夜空中回旋。 “种麦之人吃麦糠,织布之人无衣裳。” 口中轻吟着,霍恩不去看河水中挣扎的骑士们,拔出了腰间的血遮云,向着最危险的人流中走去。 “夏娃亚当耕作时,贵族绅士坐高堂?” 骑士们正在绝望地呐喊,无数的火把在流民们的怒吼声中颤抖,可霍恩的耳边却是无比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占我妻,夺我房,杀我一双好爷娘!” 霍恩的声调逐渐昂扬起来。 在他的面前四码外,一名骑士的战马被缆索拽住马腿,年轻的骑士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在地面滑行了好几米。 霍恩向着那名骑士走去,而他的背后,更远处的石桥上,举着火把的乡民们 “人头滚滚数不尽……” 无数双手按住了骑士的身躯,他的膝盖被发条铳打断,只能用双手推开试图扒开他甲胄的流民们。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骑士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哭喊声,一股恶臭已经从胯裆间渗出。 指甲盖被染成灰色的手指掰开了他头盔的面罩,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踩在他的胸口,高高地举起了一把泛着红光的剑。 最后这句话,霍恩仿佛就是在怒吼着说的。 “血债,要用血来偿!” 长剑落下,飚射的鲜血沾满了霍恩的半张脸,他抬起头,已经没有哪怕一个站着的骑士。 周边的流民们,人人带伤,可眼神凶恶得仿佛火狱中的夜枭。 将血遮云指向河对岸,霍恩将手中的血遮云指向了对岸: “妖魔便在城堡之中,诸信民,随我,荡尽妖魔——”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处挪,那处挪,贫汉何处可求活?【2k标清重置版】 “你们带着135个骑士去的,那可是135个骑士。” 市政厅中,巴曼达毫不淑女的声音在市政厅的议事厅内回荡着。 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13个骑士,巴曼达再没有了之前的贵族风范:“当年我们血冬大暴动才出动了900个超凡骑士,就击溃了10万农夫!你们面对的只有1万人!135個骑士还敌不过他们吗?” 骑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老骑士硬着头皮上前:“我敬爱的公爵夫人,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断了长桥,我们有七十名骑士跌入了河流中。” 在贞德堡运河,为了方便船只通过,长桥都是采用两个桥墩之间用粗大铁索吊住的方式。 那铁索就比成年人大腿稍细一些,而且还不止一条,谁能想到居然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弄断铁索。 但其实这个法子其实是让娜提出来的,《骑士西法尔》和丹吉的笔记都告诉她,骑士喝了药剂就会本能地往前冲。 不仅仅是因为药剂是有时限的,而且大多数此类药剂都有兴奋剂的功效。 在帝国内部各国的历史上,骑士们的鲁莽冲锋都是指挥官最大的难题。 老年骑士旁边,年轻的骑士补充道:“我们的骑士穿着重甲,在水里不如那些纤夫渔夫灵活,反复被他们骚扰,用鱼叉和匕首捅刺我们。 就算我们能穿着重甲上岸,那名魔女还是会使用闪电轰击我们,好多强大的骑士都被电死了。” 仿佛是唱双簧一般,没等巴曼达说话,另一名骑士又说道:“他们的手段极其残忍,投降的骑士没有得到任何匹配其荣耀的优待。 扒掉甲胄后,他们居然任由暴民殴打侮辱咱们的骑士,甚至有七八名骑士被活生生殴打至死。” “那这样的话,你们应该只损失了100名骑士啊,还有22个骑士呢?” “有的试图冲击暴民,接应友军,被雷电棒子给打死了,有的……突然消失了……咳咳……” 老年骑士的话并没有说明白,神秘消失的骑士人数是被雷电棒子打死人数的十倍。 月光照在她的侧脸,巴曼达脸上彩妆被冷汗划出一道道沟渠,到这个时候,她顾不上什么贵族风范了。 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巴曼达坐回了桌前,强自镇定道:“没事,我亲爱的丈夫那里还有35名骑士,加上你们,我们有近五十名骑士。 我们有雇佣兵,还有1200守夜卫兵,那些暴民同样死伤惨重,只要亲爱的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年骑士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骑士:“夫人,公爵他,公爵他说他没有足够的兵力,他正朝着城堡方向赶去……” “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说,他放弃了市民路的防线?!”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巴曼达剧烈起伏的胸口甚至崩坏了胸前的扣子,彻底放弃了先前的贵族形态。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沉默了。 望着眼前的桌子,巴曼达直感觉到天旋地转,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那不过是一万个农夫,一百个超凡骑士就足以将其驱散镇压,更何况他们还有超过两千名步兵呢! 如果在市民路宽阔的道路上设立第二道防线,把他们堵住,并不一定会输,就算输,可还有城堡这第三道防线呢。 为什么要直接撤到第三道防线呢? “啊——”尖叫着,她用手中的羽毛扇狠狠地将桌子上的花瓶与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愚蠢!懦弱!猪猡!笨蛋!低智力!没有灵性!没脑子!这样应对就是蠢货!” 桌子上花瓶碗碟等装饰物都被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巴曼达的头发炸开,面纱掀起,撑着桌子大口地喘着气。 “那些城外的秘军呢?让他们快点过来。”赞德培克扶着巴曼达肩膀,心脏跳得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老年骑士走上前,低声道:“秘军常年来入不敷出,三年前,公爵大人就打着优化财政的名头,把他们卖给了急流市的凯瑟琳。 城外的那一百个步兵只是吓吓他们,根本顶不上什么事,咱们真正的秘军是巴尼福斯主教率领的3700名士兵,以及孔岱亲王率领的8200骑士和士兵。” “他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两三天。” 赞德培克喉咙干涩得连口水都吞不下去了,他可是历次收税的主导者啊。 在流民们的谣言中,就是他让公爵下令封锁水陆关卡,把流民们锁死在贞德堡附近。 别人或许还逃得掉,可他自己是最知道他做了什么的。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望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赞德培克,巴曼达猛地惊醒:“雇佣兵也溃逃了吗?达内那个蠢货现在在哪儿?” “雇佣兵们大多溃逃了,暴民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公爵说,请您尽快出发……” “那咱们还待在这做什么?”冷静下来的巴曼达马上绕过桌子,一边朝他们吼叫,一边朝着门口跑了过去,“你一进来就该先说这件事的!” 可那几名骑士却是一动不动,面容为难,仿佛没听到一般。 “怎么了?走啊!”走到门边,握住门把手,巴曼达扭头看着身后的这些骑士,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说实话,咱们已经被包围了。”老年骑士尴尬地打开了市政厅的窗子,月亮已经落向西方,可这依旧阻挡不了市政厅周围潮水般的火光。 发条铳砰砰的声音由远到近,没有了骑士们的制约,圣铳手们躲在长枪手后面,肆意地在雇佣兵的阵列中打出一个个缺口。 当超凡的骑士们都逃跑了之后,雇佣兵们的士气跌到了谷底。 超凡骑士都跑路了,他们还打什么啊? 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们仓促地后退,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破衣烂衫的流民挤得向内里收缩。 不管首领与队长如何高喊,还是没能调整他们冲锋的方向——其他人的身后。 “交出武器!” “跪地不杀!” 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无数在脑袋或在手臂上系着黑布的农夫正在高呼。 黑色的人海伴随着狂怒的吼叫。 数不清的人头,数不清的队列,脚步声都能将屋檐上的积灰给震落。 长枪在人群中戳刺,代表了救世的黑红旗帜正在火把卷起的风中飘扬。 扛着救世旗,阿尔芒艰难地爬上了一个修道院的墙头,把旗帜插了上去。 “公爵在市政厅!”他指着市政厅大喊道。 月光被火把染成了血红色,雇佣兵在铁砂的风暴中不断倒下,在血泊中不断哀嚎着。 原先的墁石上,鲜血顺着缝隙不断流淌,直到渐渐凝固变成黑色。 此时,雇佣兵们的最外沿,距离市政厅大门只剩最后的三十码距离。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巴曼达几乎要晕倒过去。 爆豆般的撞击声从窗户上传来,把那几名骑士吓得浑身一激灵,纷纷缩头躲避。 直到反应过来那魔鬼的武器只是打中了窗户后,这些不是侍从就是方旗的精英骑士才各自讪讪地抬头站起。 “密道,密道这边叫城堡吧,市政厅吃,吃外面!”眼见农夫救世军赶到,喊出牺牲5万农夫的巴曼达说都不会话了,结结巴巴地朝着老年骑士问道。 老年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看着巴曼达:“尊敬的夫人,我对您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抱歉,为了能把这些可怕魔鬼的情报传递出去……原谅我失礼了!” “伱们要干什么?我是来指挥的!放开我!” ………… 城堡顶上的苍鹰睁开的眼睛,它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火光便在它清晰的鹰眼中燃烧起来。 整个贞德堡的大街小巷,都被浓郁的松脂燃烧的味道所填满。 火把形成的巨蛇正在一点点从四面八方朝着贞德堡中央的公爵城堡涌去。 这些破衣烂衫的流民们面前,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们反而步步后退。 在猎猎的救世旗之下,霍恩的身后跟着杰什卡与马德兰,再之后,则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 乱中有序的脚步声中,无数的流民向着城堡和市政厅挺进。 而他们口中,正唱着市民们从未听过的歌谣。 “这边挪,那边挪,贫汉何处可求活。” “饥寒迫,似驴骡,不杀妖魔无处躲!” “哪个是魔鬼?哪个是妖魔?” “骑士是魔鬼!教士是妖魔!” “剑在手,跟我走,杀尽妖魔不回头!” 在众人的视线中,公爵城堡顶上的塔尖已经映入眼帘。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步之遥【5k高清重置版】 第166章一步之遥【5k高清重置版】 第166章一步之遥【5k高清重置版】 躲在一间废弃小院中,达内在院子里焦急地转来转去。 木门推开,一名侍从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才退入门中。 达内迫不及待地朝着回来的侍从问道:“他们在唱什么,他们在唱什么?” 那侍从一脸为难地看着公爵:“那些流民说您是魔鬼。” “我,哈,我我,我是魔鬼?”达内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要不是我收留了这些流民,他们早就在野外被饿死了,我倒成了魔鬼了。” 那不是因为方便你用绿衣魔笛手抓人吗?那侍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不说这个,情况怎么样了?” 那侍从艰难地回答道:“自从市政厅被攻破了,沿途都是暴民,不仅仅是城外的,城内的劳工甚至一部分工匠市民……” “……杀尽魔鬼不回头!” 墙外传来了清晰的呐喊,公爵嗖一溜烟窜进了小花园的灌木丛中,只露出个屁股瑟瑟发抖。 侍从无奈地上前,扶起了被吓得脸色惨白的公爵:“他们只是从这边经过。” “那就好,那就好。”达内抚摸着胸口,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咱们还能继续躲下去吗?” “估计是不可能了,要是他们占领了全城,咱们被逼在这个小院子里,逃都逃不出去。” “低贱的流民,我对他们那么好了,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达内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被别人从自己家里赶出来,东躲西藏地到处跑,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处境? 情况如此,达内也只能带着骑士们小心翼翼地出了小院,朝着城堡的方向硬冲过去。 沿着黑暗的巷道,心惊肉跳的达内公爵便来到了靠近护城河的旁边。 此刻街道旁,上千名流民和雇佣兵们正冲杀着,圣铳的尖啸声时不时响起。 见城堡的门前已经被流民大军给堵上,达内立刻就想要转身逃跑,可一想到整個贞德堡都是救世军,逃到外面去几乎不可能。 留守在城堡内,等教会大军赶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达内甚至有些后悔,他刚刚不该跑去接巴曼达的。 不过看到现在的景象,他又有些庆幸,还好跑到一半自己就清醒过来,否则真就要被流民大军堵在那了。 零散的骑士在人群中冲杀着,但比以往要小心得多,根本不敢往人群深处冲或冲杀太狠。 要知道,和之前不同,要是这个时候落马,那魔鬼风一响,根本就杀不出去啊。 走在最黑暗的小道上,达内公爵伏下了身体,生怕任何人发现他。 可他虽然害怕暴露,更害怕被误伤,结果还是掩耳盗铃地带了二十个骑士,还没靠近便被流民们发现了。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公爵的真面目,可至少附近的市民是见过的。 他们藏在屋子里,站在窗户边,捏住了嗓子,对着下面的流民大喊:“穿红色袍子的是公爵,那个就是达内。” 战场瞬间安静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达内的身上。 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红色衣服脱掉,达内抖着缰绳大喊道:“快走!” 流民们立刻一拥而上,开始疯狂地朝达内叫骂,朝他投掷泥巴、大粪与石块。 达内狼狈地趴在马上前行,身周甚至有护卫的骑士被铁砂流弹击中了脖子,从马匹上倒了下去。 “该死的,该死的。”被旁边的骑士牵着缰绳往前,公爵趴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抬。 那漂亮的白丝绸内衣被粪便和泥巴染成了棕黄色,几乎变成一件黄袍。 但大多数的圣铳手和老营兵都去围攻市政厅了,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贞德堡本地的农夫为主。 尽管他们的仇恨更深,可说到底,没有那些发条铳和长枪,他们还是拦不住公爵,成功被达内突破了最外围的阻拦。 可还没等达内松一口气,索命般的尖嗓子又叫喊起来:“那个穿黄白色丝绸的是公爵,那个是公爵。” 从侍从手里拽出一件夹袄,把那些冷冰冰的粪便焐热,达内气急败坏地叫道:“快走啊,愣着做什么?” “达内大人,达内大人。” 在四处混战的人群中,上百名雇佣兵结成方阵,逆着人群杀到了达内的身边。 扶着头上的碟形铁盔,一名身穿红色或者被血染红夹袄的雇佣兵队长来到了公爵的马前。 “公爵大人,我们来接你了。” “好好好。”达内慌不择路地骑着马跑来,他拍着雇佣兵队长的肩膀,“若此次我能躲过一劫,就封你做男爵!” “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在法兰雇佣兵的枪阵下,达内在涌动的人潮中艰难前行,发条铳的响声时常响起。 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 平时骑马冲锋,顷刻便到的地方,对于达内是如此地遥远。 他已经能清晰看到城堡前面的场景。 在城堡的吊桥前,三百名法兰雇佣兵排成半圆形的阵列,用长枪与对面的流民互相捅刺。 狭窄的战阵中,每一次长枪探出都有一人倒下,每一声铳响就有几名雇佣兵捂着手臂躯体惨叫。 可圣铳手毕竟是少数,尽管他们不断挤压着那些雇佣兵,可还是没能攻破他们的防线。 “砰!”一发流弹击穿了达内战马的脖子。 马上的公爵则发出一声惨嚎,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拳击中了一般,从马鞍上落了下来。 肉眼可见地,鲜红的血已经流满了他那条名贵的呢绒长裤。 捂着自己的右腿,公爵知道骑不了马了,他咬着牙,扶着侍从的手臂,朝着骑士们喊道。 “你们断后。”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公爵的额头流出了冷汗,他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有刀子在剜他大腿上的肉。 “公爵在那里!杀!” 可他们还没能走几步,上百个杆长枪却从左近冲了出来,明显救世军业已发现了公爵。 在铳声中,公爵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而雇佣兵则与眼前的老营长枪兵开始了对决。 来回的人群,不断地踩踏,趴在地上的公爵晕头转向,不知道被多少只脚踩过踢过。 跪在地上,在人们的胯下和膝盖间狼狈地爬行。 达内不管不顾地朝着前方爬去,鲜血顺着大腿流到了膝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跪行的印子。 他的脸被撞得青肿,脚踝不知被谁踩崴,撅着屁股,达内朝着最后的安全之所爬去。 谁都没能想到,这个在地上狼狈爬行的,一身肮脏污泥的乞丐,会是公爵达内。 望着雇佣兵们愈发清楚的鞋面,达内咬紧了牙关。 一步,只差一步,就能进入雇佣兵们的枪阵保护,就差一步。 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想逃?!” 一股巨力从腰间传来,达内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被撞得重重倒地后,他龇牙咧嘴地看去,却见是一名赤裸上身的老神甫。 他脖子上挂着折断的屮字架,身上满是大小各种伤口。 “抓住你了!”柯塞朝着达内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放开我。”恼羞成怒的达内望着只剩不到五码外的城堡门前空地,疯狂挣扎着,“该死的贱民放开我。” 明明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神甫已经身受重伤,年轻力壮的达内却死活挣不开他的束缚。 达内疯狂地用拳头殴打着柯塞的脸,向来软弱的老柯塞,此刻坚硬如一块铁石,双手牢牢抱在达内的腰上。 见无法掰开柯塞的手,达内转而哀求起来:“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伱要钱吗?我给你。” “钱?”柯塞咬着牙笑道,“我要什么钱?” “那我可以赐你爵位,你喜欢女人吗?我什么样的美女都有……”达内近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态说道。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一边咳嗽,柯塞一边大笑起来。 “你当我们是什么?你当我们是什么?!”锁紧了公爵的腰,自得知女儿死后,柯塞的眼中第一次盈满了泪水,“我们不是猪,不是羊,我们也有感情!我们是人!” 柯塞的眼眶红了起来,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顶着泪水瞪向达内。 “我不过是个杀猪的,我没读过经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我知道猪崽子被抓走时,老母猪拼了命还要咬人呢!” 旁边战马的马蹄冲过,踏断了柯塞的大腿,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向来骑墙的中年男人,死死抱住了公爵的腰,坚定得无以复加:“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我遭过多少罪,受过多少难?” 一名士兵用短剑捅穿了柯塞的大腿,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般地对着达内吼道:“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我不要钱!不要爵位!我不要女人!” “我要出一口气,我要莉娜和安娜知道,帕帕没有忘记,你们的仇,帕帕一定一定一定替你们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鲜血、鼻涕与泪水一起吸进了肚子,他的嘴巴颤抖着,努力把哽咽和恐惧全部咽回肚子。 “公爵老爷,老母猪咬起人来,也痛得很呢!” 抬枪特有的爆鸣声响起,当先便有一名骑士从马上翻倒。 达内绝望地抬起头,从道路的左侧,代表着霍恩的救世旗已经高举,在道路的右侧,强烈的白光包裹着圣女让娜的圣杯战旗,顺着人潮涌来。 五码外的雇佣兵半圆枪阵,明明无比接近,却仿佛是天堑。 当一声声发条铳响起,更多的雇佣兵和骑士应声倒下,随后,不知是哪位骑士起的头,所有的骑士都朝着小巷中四散奔逃。 而城堡内的守卫与贵族,眼看着情况不对,居然直接将吊桥给升了起来。 “起吊桥,关城门!” 在绞盘的吱呀声中,铁索拉着吊桥缓缓升起,停在岸边的雇佣兵们本想退到吊桥上去,可当他们后退时,才发现脚下悬空。 后排的雇佣兵们纷纷转过头,却发现作为退路的吊桥正在缓缓升起。 “桥,快看啊,桥升起来了。” “我们还没上桥呢,我们还没上桥。” 一部分不死心的雇佣兵试图从岸边跳起,抓住吊桥的边缘,可大多数都直接跳入了护城河中。 就算有抓住吊桥边缘的,那也成了圣铳手们的活靶子。 当月亮渐渐沉向西边的平原,大街上的士兵,不是逃走,就是投降,被扒光了衣服,押往了地牢。 从远处急匆匆下马,霍恩没有第一时间确认被两名壮汉用膝盖压在脖子上的达内,而是仰面躺在地上的柯塞。 他身上的血洞和伤口都被盖上了亚麻纱布,可那伤口却几乎要流不出血来。 “冕下,公爵……抓住了吗?” 半跪在地上,霍恩抓住了柯塞的手,他的声音异常地干涩:“抓住了,你亲手抓住的他,他就在那呢。” “冕下……你说……莉娜和安娜会……会怪我吗?” “她们都是好孩子,您抓住了凶手,她们一定会为你而自豪的。” “可凶手……还没抓完……不是吗?” 从道路的尽头,矮小的阿尔芒眼角青肿,看来是刚刚撞到了什么,他此刻快步跑来,走到近前时,却又不敢靠近。 “阿尔芒……我的……我的孩子。”柯塞伸手,想要去摸阿尔芒的脸,手却抬不高。 阿尔芒立刻将脑袋凑了过去,和霍恩不同,他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柯塞帕帕,我在这呢。” 在先前的战斗中,柯塞浑身上下已经重伤,后来又被战马踏断了大腿和脊柱,血流到现在,早已救不活了。 “对不起了……其实……我一直把你……咳咳……看成……看成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供我去教会学校上学,帮我贿赂院长,让我提前出来……” “其实……在莉娜和……安娜……出生前,我……我一直想……有个男孩……但我的两个小天使……她们出生后……我又觉得无所谓了。” 握着柯塞的手,阿尔芒眼角的泪水止不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尔芒,我的孩子,我还没有给你起过教名吧?”突的,柯塞的话语流畅起来,他的眼睛泛着光。 “没,没有。” “我之前找主教花了20第纳尔起了一个教名,本来是想留给我亲生儿子的……咳咳咳咳,送给你吧。” “您说。”阿尔芒的声音颤抖着。 “黎塞留。”柯塞望了一眼阿尔芒,又望向一旁的霍恩,“那个教名,是黎塞留……” “好。”阿尔芒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以后,我就叫黎塞留。” 柯塞没有回话,他直愣愣地望着天空,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尔芒,不,黎塞留的哭声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意地从肺部流淌到嘴巴。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远处的群山上,浮现了一抹乳色的鱼肚白。 太阳的金轮从山后跳出,驱散了一夜的疯狂与血色。 黎明,到了。 带着金色的晨光落在每个流民的肩上,脸上,他们人人带伤,互相搀扶着对方,可他们仍不敢相信。 他们真的击败了那么多的超凡骑士吗?他们真的击败了公爵吗?他们真的夺下了整个贞德堡吗? 血冬大暴动,三十万农夫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做到了吗? 可在这一瞬间,他们却有些迷茫。 几名护卫押着达内跟在身后,霍恩大步向前走去,黑红两色的救世旗已经飘扬在贞德堡教堂的屋顶上。 透过市民们的窗户,霍恩隐约能看到他们模糊窥视的脸。 踏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上,还是以前那条街,却已不再是以前那条街。 那些流民们都聚集到城堡门口的小广场上时,看不到的,就会踩在屋顶上,爬到树上,朝着这边张望。 达内被捆住了双手,屎尿已经淋满了裤裆。 可能是已经知道必死无疑,达内一路都在朝着霍恩大骂。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万事大吉了吗?” “还有教会与孔岱亲王的大军呢,他们三天就到,你们都得死呜呜呜——” 将一块抹布塞入了公爵的嘴巴里,一脚将其踹得跪倒在地。 “诸位信民……” 面对数万双眼睛,霍恩走到公爵的身后,用右脚踩在公爵的背上,说到一半却失声了。 大多数时候,霍恩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此刻,他却少见地停住了嘴。 他抽出了自己的腰间的血遮云,轻轻弹了一下。 “叮——铮——” 清脆的响声后,霍恩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剑轻笑起来: “你们这些混蛋,还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啊。” 用脚踩在公爵的肩胛骨之间,将他的脑袋深深按入泥土之中,霍恩高高举起手中的血遮云:“诸位信民……” 血遮云反射着初升东曦,轻轻挥下,霍恩轻描淡写地斩下了这出生东西的脑袋。 轻易地,就好像满大街的血迹都是凭空流出来的。 高高举起公爵的头颅,让他惊恐的面目沐浴在阳光下。 尽管霍恩竭尽全力去掩饰,可声音中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哭腔: “魔鬼,已经诛杀!” “我们,胜利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月之约【5k高清重置版】 “骑士老爷,鱼,您吃吧。” 望着手中的被烤焦的河鱼,为首的塌鼻梁骑士却没有吃,他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七八个骑士残兵。 他们盔甲上灰尘仆仆,没有一丝骑士礼仪地躺在泥地上。 趁夜色从贞德堡逃出来,他们跑了半个晚上,才跑到了这里。 而在数日之前,他们每日的早餐,还是精致的乳酪面包和牛排。 如今却只有一条烤得焦黑的巴掌大的小鱼了。 他可是库什公爵的骑士长啊,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农夫。 如今库什公爵已死,贞德堡也被攻下,他们临阵脱逃,更是什么荣誉都没有了,说不定骑士的爵位都要被剥夺了。 一想到这,骑士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其他骑士悲从中来,同样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哭了快十分钟,那名为德罗尔特的塌鼻子骑士撑着长剑,把焦黑的小鱼塞入口中,“把眼泪擦干净,像什么样子。” “骑士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长长的草叶搔着德罗尔特的腰间,他望向贞德堡的方向,苍鹰正在晨光中盘旋着。 “走,咱们去给孔岱亲王报信,他们反抗就算了,还敢杀死尊贵的公爵大人……” 塌鼻子骑士深吸了一口气。 “等敕令连到了,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 贞德堡市政厅内,墙壁上已经挂起了救世军的旗帜。 士兵和伤员们在名贵的走廊地毯上躺了一片,把脑袋靠在神龛上,打着瞌睡。 前来送文件的布萨克不得不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的躯体和手脚间寻找空地,然后才能推开议事厅的大门。 在大门内,杰什卡正站在霍恩的面前向他汇报先前关于抢劫的处置。 “……那些趁乱胡作非为的混混全部吊死,我还是那句话,不许杀人,不许抢劫,更不许侮辱妇女。 他们要勒索钱财、赌博或是找流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要得寸进尺。” “我明白了。”杰什卡点点头,叫起门外的几个黑衣士兵便朝着外间走去。 此刻的霍恩脑缠纱布,胡子拉碴,两眼布满血丝。 市政厅的天鹅绒座椅上,让娜手臂吊在胸前,脑袋靠在椅背上,正打着时有时无的呼噜。 布萨克将几张粘着泥灰的白纸递给了霍恩:“从市政厅还有教堂里,咱们弄到大约40000多的金镑,目前正在用以购买药材和纱布,这是账目。” 拿起账目,霍恩略微扫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粮仓都开了吗?” “开了,第一批救济粮已经发放了,不过那些粮商很不满,闹着想见您……” “那些市民们怎么样了?” “同样在吵着要见您,他们坚持称公爵的那几万金镑是他们的,想要拿回来。” “做梦,你去告诉他们,这些钱都是魔鬼的资产,他们说钱是他们的,那就是资助魔鬼。”霍恩抽出一张便条,在上面哗啦啦写起来,“要是不服,就定他们一个‘魔鬼帮助罪’,送去西边的冰菜窖清醒清醒!” 用萝卜在便条上盖了一個章,霍恩咬了一口脆甜的萝卜:“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这个。”拿起那张便条,布萨克抽出了一张毛边的黄色纸张,递给了霍恩,“这是咱们战后统计的死伤情况。” 尽管知道这一仗打下来,死伤必定无比惨重,可看到布萨克送上来的清单时,霍恩还是忍不住窒息。 霍恩他们一共动员了将近12800多名青壮,后续又有不少劳工加入,有男有女,总的算下来,得有15000人上下。 这些救世军的流民中,死亡476人,重伤1127人,轻伤1453人,失踪了1644人,逃跑了1912人。 最终统计下来,还能继续作战的只有8300人左右,其中老营兵伤亡更是接近半数,第一批训练过的圣铳手死的不到三分之一。 说实话,要是达内真的能咬牙挺住,集结剩余的骑士和霍恩他们在市民路上血战,被砍脑袋的说不定就是霍恩了。 但公爵老爷活了这么大,向来是纸醉金迷的君主离线制,一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外面。 他谎称是训练秘密军队,但就目前的情报看来,其实就是在法兰王都搞社交,哪有那个心气? 放下了手中的清单,把手中的清单放到桌子上,霍恩走到了窗边。 打开小圆窗,霍恩朝着外面看去,一夜没睡,他的眼中的疲惫怎么都止不住。 此时,代表早晨的钟声已经敲响,钟声下的市政厅广场,伤者的哀嚎声都快盖过了那钟声。 一口口沸腾的大锅煮着亚麻纱布,烟柱在城市的中央升起。 老营专门的卫生兵,用裹着草灰的夹板给骨折的流民夹上,或是将刚调配好的药水灌入伤兵的口中。 大人牵着小孩们在恸哭中于病号和尸体间寻找自己的亲友。 在市政厅门口,躺满了尸体和流民,搏杀了一夜的流民军,累得随便找个地就睡了。 在这钟声中,市政厅的大门推开,不仅仅是元老,还有救世军的流民们都各自推举了代表进入了议事厅。 霍恩站在窗边吹风,却没有第一时间坐下来,而是让入座的元老与代表们,先听听布萨克对巴曼达口供的总结报告。 直到布萨克说完,霍恩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 “巴曼达的口供,你们都听完了,议一议吧。”敲了敲桌子,霍恩沉声说道。 一众救世军的高层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果巴曼达没有说谎的话,那这个消息简直堪称惊悚。 帝国那边来的不是3、4个敕令连,而是全部的9个敕令连,顺带5个雇佣兵团5500人,一共8200人从东边到来。 在东边则是教会率领了900个超凡骑士,2000名农奴兵,1800名武装农组成了4700人的军队,从河面逆流而上。 一百多个超凡骑士分批上前,差点把霍恩等人的一万多流民军给打崩,要不是有发条铳,那些流民兵早就溃散了。 如果贞德堡有城墙,那还能守一守,偏偏贞德堡还就没有城墙。 公爵的城堡短时间内又夺不下,要是敌军来袭,里面的守军突围而出该怎么办呢? “哥,等会儿我带着几个孩儿军再攻一次。”让娜睁着满眼的血丝说道。 “护城河过不去啊。” “要不然咱们先挖土把护城河堵住。” “那土方你算过吗?”一名先前的土木劳工老哥骂道,“三天都不够折腾的。” “或者咱们藏在民房里,跟他们拼了。” “我们可以快马去前面的城堡,先构筑起防线……” “来不及的。” 沿着声音的那个方向看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何时坐在了门边的一把小马扎上。 “哪儿来的老头?”杜瓦隆立刻走出,指挥着其他护卫上前,“把他叉出去。” “等等。” 霍恩叫住了那些护卫,他记得这个人。 先前在桥头的时候,就是他拉开了自己,躲避了骑士们的冲锋,否则自己不可能只有轻伤。 “您是先前在桥上拉了我一把的那个人吗?” “我只是一名路过的秘党。”白发老者对着霍恩说道,“我跟你说过名字了,我叫克里斯帕,嘉莉先前就是和我接的头。”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是若安党的人吗? “那克里斯帕爷有什么高见呢?”马德兰好奇地问道。 “你们靠着运气打败那些几个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就以为能打败孔岱亲王足足近三千的超凡骑士了?” 不加掩饰地化名克里斯帕的帕斯里克大马金刀地坐着:“恕我直言,就算是你们拿下了那座城堡,还是不可能击败敕令连,甚至连抵御的能力都做不到。” “我们可以依靠城堡防守啊,而且我们还能沿途设立防线。”马德兰不服地回应道。 “你们一共不到三天的时间,敌人有一万两千正规军,你们想设立什么防线?” 帕斯里克指着外面紧密排列的木屋:“我不说别的,假如他们放火烧城呢?别想着取水,伱猜他们会不会在河边等着你们。” 让娜本想反驳的,可想到那些骑士的所作所为,却又止住了嘴。 千河谷人在那些外国骑士的眼里,不过就是牲畜,他们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我听你们说凡人战胜超凡骑士,我都觉得好笑,三分之二落败的超凡骑士,都是被魔女电死的,你说什么凡人战胜超凡骑士呢? 你们弄出来一万多青壮,现在死伤一片,真正能出战的都只剩八千出头了,而且都是未经训练的愣头兵。 你野战人家有超凡骑士,你巷战人家有百战步兵,你们那个炼金铳,能有多少杆?一次能打多少人? 还是想学兽化人那种去山林里面射一箭换一个地方的打法? 还是那句话,你手下的这些流民都是小民,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任何组织,人家兽化人还从小狩猎呢。” 原先稍微缓和的气氛又沉闷下去,沉闷的气息压在这些元老和代表的心头,让他们居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只有霍恩望着老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咱们可以分批走啊。”马德兰提议道,“尽管大的河道被堵住了,贞德堡是水陆转运中心,可以分批从小路和水路逃跑啊。” “诶,对啊,只要抢先在敕令连到来之前,攻破水陆关卡不就好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帕斯里克的冷哼声显得异常刺耳。 “你们跑了,贞德堡的乡民们怎么办?抓不住你们,你猜猜他们会拿谁撒气? 你们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们,那些乡民根本不会进入孔岱亲王的视野,他们也就祸害一下市民工匠而已。 怎么,你还想把整个贞德堡的乡民,附近足足七八万人都装在船上运走吗?” 整个议事厅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这个时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死局。 坚守不行,会被敕令连推平。 迎战不行,乡民们会被贵族们报复。 逃离不行,因为水陆关卡全被封锁住。 明明所有人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要拯救贞德堡的流民们,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吗? 哪怕是最坚定的让娜,都陷入了恍惚之中,难不成他们做的一切什么意义都没有吗? 不过这恍惚只是一瞬间,让娜清醒过来后,有些气急地看着眼前这个老者。 “说的好听,那你肯定有办法喽?” 帕斯里克朝着让娜神秘一笑:“拿纸笔来。” 先是一愣,让娜立刻从桌子上拽来纸和笔,满心期待递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拿起羽毛笔,挥斥方遒,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大字,还给了让娜。 让娜接过那张纸,却见纸上写着六个简单的单词:“哈哈,我不说。” “你!”让娜瞬间红温了,“这是贞德堡数万流民生死存亡的关头啊,你要是有办法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哈哈,我不说。”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你莫不是在消遣我吧!”让娜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霍恩走上前,安抚住了被挑逗得暴怒的让娜,他向着帕斯里克鞠躬道: “克里斯帕爷,假如您有办法的话,就不要逗弄让娜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翘着二郎腿,帕斯里克上下打量了一遍霍恩,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有一封信,来自赫玛石女公爵。” 帕斯里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漆皮信封:“这封信只有抬头结尾和印章,但我不管在上面写什么,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赫玛石女公爵都会承认是真的。 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们也该知道这个人情是多么地宝贵。 只要我写下为贞德堡乡民求情的话,看在女公爵的面子上,他们就不会展开屠杀,最多招惹一下当地市民、富商和武装农小地主。 这并不意味着参与这场围攻贞德堡的流民就能逃脱,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属,如果留在贞德堡,依旧会被你们连累……” 周围的救世军高层眼睛都亮了起来,马德兰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带着救世军坐船离开,去卡夏郡找……” “诶诶诶,谁告诉要给你们用了,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真他吗地厉害。”帕斯里克把信件收到了怀里,“况且,我凭什么给你们用呢?” “克里斯帕爷,您说了这么多,不可能只是为了戏弄我们吧?”一旁的茜茜望着眼前白发的老人,求情道。 “啧,没有灵性。”帕斯里克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当首领最重要的就是会画大饼,你啊,还得学习一个。” “那您想要什么?”霍恩原先平静的声音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我就直说了,第一,我告诉你,这封保护乡民的信持续不了多久,顶多三个月,到那时骑士们还是要大开杀戒。 你们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来承担,你们不准逃跑。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地方,就在贞德堡附近,你们可以在那整训,这期间骑士很难袭扰,但也不会撤退。 三个月后,你就得离开那个地方,重新占领贞德堡,把骑士彻底驱赶出去,你敢答应吗?” 三个月的时间,打败那些骑士们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脸上,他们都在等待着霍恩的回答。 “我答应你。”霍恩直勾勾地盯着帕斯里克的双眼回答道。 帕斯里克晃动手中的信:“就算你不出去,我拿你还是没什么办法,毕竟你是少见的魔女男嘛,若安三世不会允许我们杀你的…… 我只希望,昨夜你在树下作出的决定,同样会是你今后的决定,不要让那些无辜的亡魂看不起你。” “那同样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好。”伸出了两根手指,帕斯里克继续说道,“第二,你要加入若安党并分享那门炼金铳的技术,还要认我作为你的入门大师。” 这本来就是霍恩要干的事情,他没有根底,同样需要资源来维持住目前的班底。 “我答应你,入会仪式随时可以举行。” “那倒不急。”帕斯里克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 说到这,帕斯里克忽然沉默了,他摩挲着手中的信,看了一眼让娜,又叹息道: “我有一个干孙女,我看着她长大,你注定要让她伤心,我只要求你,不要伤害她,你能答应吗?” 霍恩的眼前瞬间出现了一个白发的身影,他没有去看让娜,沉声道:“我无法保证,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那便够了。”帕斯里克走上前,与霍恩重重一击掌,“不要让我们失望。” “三天后,骑士们就来了,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安抚流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这句话,帕斯里克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诶诶诶。”被一系列变故弄的如梦初醒的布萨克叫道,“那个就在贞德堡领地上,距离咱们不远,还能抵御骑士的地方,你还没说呢。” “其实那个地方,你们都知道。”帕斯里克打着哈欠,“你们不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那个地方,叫做黑骨沼泽 黑骨沼泽位于贞德堡的东北方,处于山地郡和平原郡的交界处。 作为一个山地沼泽,它三面被群山包裹,唯一的出口则被野蛛林所遮盖,其中三分之二是沼泽。 沼泽中遍布各种大小湖泊、暗河、水洼以及泥沼地。 但不得不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集齐了骑兵最讨厌的三种地形——山地、沼泽和森林。 当年百年战争后,帝国兵威最强盛的时候,都没能征服这小小的黑骨沼泽,更何况现在还有野蛛林的巨蛛们守卫门户。 根据霍恩粗略计算的面积,如果这个世界的度量衡没出什么岔子的话,整个黑骨沼泽大约在7000平方公里,大概等同于一個羊城。 这个面积相当于1.5个树篱乡,而它的人口则只有0.3个树篱乡——2万人上下。 从地理上来说,它确实在库什公爵领范围内,尽管一直没被公爵实控。 贞德堡附近的溪流和运河,水源大部分都是从龙眠山脉经过黑骨沼泽,流入贞德堡。 “居然把这个地方给忘了。”杰什卡猛地一拍脑袋。 “黑骨沼泽的地形确实适合防御骑兵作战啊,想要进入,要么得翻越高山,要么就得强闯野蛛林。” 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下一个地图,让娜吹了吹上面的灰,将其铺平在桌面上。 “就算他们能进入黑骨沼泽,可依旧要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沼泽内的暗河、水洼与湖泊。 那些骑士就算的加了‘举重若轻’和‘马蹄飞度’的赐福,可依旧无法在水上奔跑。” 教会方面给出的回应是在水面行走是弥赛拉的权能,容不得凡人的逾越。 可骑士们心里都知道,那不过是托词,说到最后,还不是因为教会墨守成规,根本不肯在赐福体系上多做研究,甚至拒绝修士们研发新的赐福。 “这期间,如果缺乏物资的话,我们甚至还能通过一些走私水路,或偷偷出野蛛林,与边上的贞德堡交易。” “黑骨沼泽本地的兽化人还正好与咱们交好,兽化人国王们还奉咱们的圣孙教皇为第三艾尔帝国皇帝呢?” 那些走过黑骨沼泽对那里非常熟悉的老营元老们立刻讨论起来,越讨论,他们越觉得可行。 一旁救世军新成员们,原本只是一脸愁苦地坐着,可他们听着这些老炮谈天说地,动辄就是元老、皇帝与国王,眼神中原先的暗淡却逐渐明亮起来。 要知道,尽管嘴上不说,可当霍恩真把公爵脑袋砍下来后,他们才明白自己没有退路了。 甚至一部分的救世军成员,在热血下头后,会认为是自己是被霍恩赚上贼船的。 不是他们不愿意跟着霍恩,而是这一群人都是什么流民农夫的,实在是看不到前途啊。 可现在一听,好家伙,这教皇国的封赏太丰厚了,谁家能把大将小将随便封啊。 仔细听来,霍恩在黑骨沼泽居然有上百个强大的兽化人王国作为手下。 就算一个王国的人数比较缩水,那也有上千人吧,不然怎么敢叫王国? 那到时候不说别的,给他们弄个公爵的位置,不过分吧? 我们救世军真是太厉害了! “其实黑骨沼泽固然好,但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一直不出声的霍恩缓缓说道,“你们都知道,按照约定,我们三个月之后还是要出来的。 刚刚化名克里斯帕的帕斯里克已经说了,三个月后,女公爵的信就会失效,大概率是赫玛石女公爵准备起义了。 到那时,敕令连主力必定北上进攻赫玛石女公爵的北芒德郡,而我们正好能趁机出击。 这就意味着,咱们要在黑骨沼泽内编练一支新军,并且要以打败至少3个敕令连为目标。”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托马斯好奇地询问道。 “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杰什卡帮着霍恩回复道,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按照圣孙冕下的计划,编练出的新军人数在4000到6000人。 只有这个人数,才能勉强与敌军步兵作战的同时,还能抵挡住超凡骑士的冲击。” 当年的风车地之战中,法兰名将轮椅元帅奥托·邓贾尔在对雇佣兵的重训中,编成的精英步兵方阵就是以4000人为一个团。 法兰王国当时正处于集权改革的阵痛期,内乱不断,大量的法兰骑士投奔去了莱亚王国。 可这位邓贾尔元帅,硬是靠着雇佣兵的超长枪方阵和少量超凡骑士,死死咬住了莱亚王国的骑士们。 由于步兵们缺乏进攻的手段,骑士们没有输,但却也赢不了,硬生生被法兰王国庞大的财力耗干了鲜血。 邓贾尔方阵则成为帝国公认的对付骑兵的良方。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4000到6000人,带上他们的家属,总人数估计得有两万到三万人。”杰什卡一摊手,一副我还能说什么解释的表情。 “这么多人,哪儿来的地方给咱们驻扎和整训新军呢?” 霍恩他们灯下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 只要他们能够自带一部分粮食,整个黑骨沼泽容纳三万人是勉强可以的。 但问题是,黑骨沼泽的地形是一片片水洼暗河上的实地,哪有那么多的空间让霍恩驻扎和编练军队呢? 整个议事厅又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直到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粗哑女声说道: “冕下,我能说一句吗?” 那是霍恩的瓦兰吉卫队队长,格尔戈,希典女王的女儿。 “你说。”霍恩向她招手,“你到前面来说,别害怕。” “其实,能供驻扎和训练的场地,黑骨沼泽是有的。”格尔戈纯真的鼻音让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除了熟悉格尔戈口音的人,大多数流民代表都没能听懂。 “在哪儿?”霍恩有些惊住了。 “那是我们兽化人的祖地,曾经兽化人帝国的帝都,秋暮岛,那是一个水草丰美流着奶与蜜的湖中岛。” “还有这地方?我们差不多都横穿黑骨沼泽怎么没……”话说到这,霍恩忽然停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并没有完整地走完血汗之路,而是通过蓝血孤儿院的小道绕过了沼泽低地。 换句话说,荷默佣兵团笔记上记载的沼泽低地以及长毛怪物,全被他们绕过去了。 “你说的那个秋暮岛,是不是在沼泽南方的低地?” “是的。”格尔戈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当初我们大兽化人帝国,并不居住在沼泽的北边,而是居住在秋暮岛。 秋暮岛是当年艾尔帝国赐给我们兽化人的,岛上的全盛人口,有十万人之多,肯定能容纳你们。” “那你们又是怎么搬迁到北边的?”茜茜像是想到了什么,“是那群长毛怪物吗?” “不。”格尔戈摇摇头,“那群长毛怪物是后来才出现的,我们迁走是因为人口太多爆发了瘟疫。 那场末日瘟疫后,兽化人帝国彻底分裂成两个,东帝国和西帝国。 西帝国后来被蛮族军阀瓜分,而东帝国则被迫迁到了北面的群岛。 由于领地分散加上皇室绝嗣,才一点点分裂成了上百个王国。 瘟疫结束后,我们本来是准备迁回家乡的,但由于秋暮岛附近的堰坝年久失修,道路被湖水淹没。 岛上则被长毛魔物和蛮族所占据,我们发动了四次屮字军南征,大获全胜。 但由于我们是爱好和平的文明王国,不和那些蛮族怪物计较,这才没有迁移回去。” 嘴角抽了抽,霍恩没有揭穿格尔戈的话,只是咳嗽了一声:“啊,这样啊。” “那这样的话,只要咱们能剿灭那些蛮族和长毛怪物,就有驻扎地了吗?”让娜惊喜地朝着格尔戈问道。 “我们已经不把那里当家乡了。”格尔戈看着霍恩,“如果冕下能夺下那里,只要您不介意我们到岛上贸易,并承认我们的兽化人王国,我们愿意仿照蛮王戈博献土,把那里捐赠给您当作新的圣座城!”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稳啦,全都稳啦 议事厅的大门关闭,原先的教皇国核心层则留下来开起了小会,只有马德兰要去看望重伤的格兰普文而提前离开。 混在两两三三前行的散会的流民领袖中,马德兰利用着自己的好人缘拉拢着和他们的关系,和他们打着招呼。 “马德兰主教。”一名被其他流民推举出来的谢顶领袖走到了近前,“我有点小事想问您。” “我正要去看望我的好兄弟格兰普文……”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伤兵营地,咱们一起吧。” “好啊。”马德兰爽朗地笑道,“那咱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走出市政厅,原先在广场前睡倒的流民军队,大多都已经起床。 在孩儿军和老营军官的组织下,救世军基本恢复了一部分秩序,在圣歌之声中排着队到广场上领取早饭。 阿尔芒(非正式场合还是叫阿尔芒这个昵称)与波讷德等人正在统计死伤人员的名单。 按照霍恩的要求,但凡是死者,不管家属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都发放600第纳尔的抚恤金,并且其姓名将会被铭刻下来,以后会刻在方尖碑上以示纪念。 当马德兰与鲍里茨走过席地而坐的流民与农夫时,他们却几乎看不到多少高兴的神色,大部分不是恐惧就是迷茫。 公爵死了,然后呢? 在最初的兴奋和劳累后,恐慌却又一次席卷了他们。 他们杀的是魔鬼,是为了亲友而报仇,可真当公爵人头落地,骑士们俯首之后,他们又开始害怕起来。 他们又憎恨公爵,又害怕公爵背后的势力,甚至一部分明明在血战中奋勇杀敌的流民开始偷偷溜走。 杀公爵后悔吗?要说不后悔,那确实是有点后悔的,因为那样惹怒了贵族们。 可要说后悔,却还是不对,扪心自问,他们恨不得吃公爵的肉喝公爵的血。 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整个城市的救世军,反而在击杀了公爵之后,陷入了难以调和的迷茫之中。 当胜利的欢呼渐渐落下,流民们在一时的兴奋后,却并不感谢霍恩。 尤其是一部分打着探听情况幌子的市民的诱导下,他们甚至传出了“霍恩干嘛要把蓝血孤儿的事情告诉我们”“骑士老爷根本没准备屠杀我们,都是那个劳什子圣孙要拉咱们下水。”的谣言。 “真是一群愚民。”谢顶的流民领袖显然不把自己当作流民或农夫的一员。 “这位兄弟,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哈,马德兰主教贵人多忘事。”谢顶的流民领袖笑道,“我叫鲍里茨,是一名前公证人。” “哦?你是一名公证人,怪不得说话有理有据的。”马德兰颇有些惊讶的问道,但他顾及鲍里茨的名字,并没问为什么是“前”公证人。 在莱亚王国境内,公证人几乎就等于律师,大量的合同契约,往往要通过公证人来签订。 “鲍里茨先生想要问我什么呢?”马德兰再次发问道。 “马德兰主教,你是去过黑骨沼泽的对吧,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您。”那鲍里茨压低了嗓门,“虽说只要能拿下那個秋暮岛,就能有一片驻扎地。 可问题是,我听你们说,那岛上还是有怪物和蛮族的啊,咱们能打赢吗?” “当然能赢啊。”马德兰笑着走过了粘着黑色血迹的长街,“那魔物又没穿铁甲,那蛮族更不会穿铁甲,咱们圣女让娜发威你又不是没看见。”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怕到时候进了沼泽却又没地方待。” “放心,到那时,教皇冕下会随便赐你一个什么爵位的,让你到兽化人王国中做贵族的。” 鲍里茨的眼睛一亮,但他马上低眉顺眼地压制下去:“说是这么说,您知道岛上有多少蛮族和魔物吗?至少给我透个底啊。” “这我倒是不知道。”马德兰摇摇头,他瞄了一眼这位公证人,笑着说道,“但我走之前问了格尔戈,她说她们屮字军最多一次出动了一百个师!” “一百个师?有那么多人吗?”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鲍里茨一时间有些头晕眼花,不知道到底是马德兰在说笑,全盛艾尔都不一定有一百个师啊。 “什么呀,他们跟我们教皇国一样,都是小编制大军衔。” 鲍里茨立刻按照教皇国的编制计算了一下,发现那也起码有6000人了。 就算是按照十人一兵,那些兽化人王国也不小了,让去当个公爵,说不定就是个村长或者骑士。 不过那好歹也是管人的贵族,总比留在贞德堡等死要好啊。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鲍里茨和马德兰走到一个拐角口,他向马德兰鞠了一躬,“我从这边走了。” “伤兵营在这边啊。” “啊,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必须得去办一下。” “哦——”马德兰十分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那你去吧,再见。” “再见。” 站在路口,看着鲍里茨的背影,马德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憋不住了的笑容:“哼。” 另一边,从街道拐了个圈,鲍里茨左右看看,见没人,赶紧戴起兜帽,提着袍子小跑着转过了街角,和其余几个同伴会合。 他们大多是落魄的武装农、市民或小中产,不得已才来当流民的。 在昨夜的大暴动中,他们是在霍恩击败了骑士们之后,才加入救世军的。 他们几乎都不是诺恩本地人,而是莱亚人或者法兰人,那所谓的蓝血对他们是一点触动都没有。 一整场大战,这些人全程几乎隐身,只在最后攻入市政厅的期间,起到了一些啦啦队的作用。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那些同伴迫不及待地问道。 “稳啦稳啦,全都稳啦。”鲍里茨兴奋地叫道,“咱们过去,估计能有一个公爵之位,不过伱们别高兴太早,这公爵之位差不多只是骑士的领地。” “这有什么的?”一名同伴低声道,“总比咱们四处流浪强,再待在这,可真要被骑士们屠了。” “可咱们三个月后,不还是要回来吗?” “怕什么?”鲍里茨不屑地说道,“那帕斯里克真当自己是什么了,我找个沼泽一猫或者装病,他还能拖着我去不成。” “太好了,这下是彻底稳啦。”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爵走后怎样? 市政厅中,霍恩叫人送一杯醒神的薄荷水来,等水的期间,他笑着对这批核心层说道: “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可以放松一些,畅所欲言,我先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些人都是老营的核心权力层了,包括茜茜、奇尔维斯、杰什卡、阿尔芒、勒内、达斯…… 但凡是没负伤的,基本都在这了。 而经过了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晚后,剩下的这些高层们纷纷都议论起来。 “咱们原先四大军团要不要改一下?” “我觉得要不然咱们强掠一批工匠吧。” “伊贝河一带全部挂白帆……” 和之前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这些人的见识和经验已经远超从前。 霍恩和波讷德天天给他们补课也不是白补的,此战过后,相比于那些外围的流民,这些老营核心的心态相对是倾向霍恩这边的。 “冕下,如今我们揭露了蓝血孤儿的事情,这又是教会那边的问题,您去而复返,咱们怎么和老营的兄弟交代啊?” “是啊,老弟兄们虽然没说,但都困惑得很呢。” “这个咱们待会再谈。”从勒内手中接过薄荷水,霍恩喝了一口,朝着布萨克问道:“之前让你在傍晚太阳落山前,尽量把第一批走的流民和流民家属都集中起来,情况怎么样了?” 布萨克立刻站起身:“第一批预订6000人,名单和口粮已经确定,傍晚之前就能出发。” “嗯,不错。”霍恩点点头,“态度不要太强硬,但一旦上路,就不允许再回头,明白吗?” “明白。” “阿尔芒。”霍恩朝着阿尔芒喊道,“叫你调查都调查好了吗?” 阿尔芒掏出几张纸递给了霍恩,顺带做起了简报:“按照您说的,我带着波讷德,抽样观察和质询了1000个流民,有大约105人对咱们持正面看法,411人持负面看法,抱怨您欺骗他们,害得他们被……” “什么呀?”让娜的脸立刻皱起,“咱们辛辛苦苦帮他们报仇,他们就这个态度吗?” “他们说得没错啊。”霍恩平静地坐在桌边。 望着议事厅内的眼神惊异的众人,霍恩揉着额头站起身。“我正好接下来要讨论咱们救世军的情况,统一一下思想,就以此为切入口吧。” 站在桌子前,霍恩把一些收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旁边的杰什卡,让他们一个传一個地查看。 “我就这么说吧,他们跟着咱们杀公爵,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热血上头冲动了,跟激情杀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没那个觉悟,只是一时上头,如果公爵不死,这股精气神还能再维持一会儿。 现在公爵死了,气也出了,教会和敕令连马上要到了,他们就后悔了,你再让他们喊一声‘不平人,杀不平’,你看他们还敢不敢? 当然,蓝血事件是迟早要爆的,他们是迟早要闹的,只是不会闹这么凶,和教会闹这么僵而已。” 无情打破了这些核心层的幻想后,霍恩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要是强尼八世,我直接与千河谷教会切割,把康斯坦斯卖了,给千河谷教会换一批主教。 一边给胡安诺平反,一边派军队去镇压刺头,最后免税两年。 大军压境,更换主教,教皇退步,免税,再闹就不礼貌了。 到那时,你猜我们会不会如同当年的库什公爵一样,被农夫们直接出卖?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的话吗?小民看不到那么远,哪怕这件事长远来看是对他们好的。 他们永远看不到,不推翻教会,这样的事情就会无止境地发生,然后就会‘压榨——暴动——退让——遗忘’无尽地循环。” 说到这,霍恩自己都不免有些感慨。 超凡力量代表着普通人与骑士个体之间的差距远大于霍恩的家乡,少量的骑士就可以镇压大量的农夫。 那他们必然采取更酷烈的手段去阻止农夫的起义,在农夫起义后对残余势力的清扫更加彻底,几乎一点火种都不留。 而由于超凡的出现,教士们能够人前显圣,甚至真的召唤天使下凡,神的权威更盛,对民众的思想禁锢更深。 两方压制下,农夫们能忍耐的上限更是高得让霍恩都有些绝望。 “那这也太忘恩负义了吧?”茜茜忍不住说道。 “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你被石头绊倒了,不去责怪放石头的人,却要责怪石头,不觉得可笑吗?” 霍恩低着头,声音却能让议事厅内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为什么他们会表现出这种劣根性?就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魔鬼,一根无形的链子锁在他们的脖子上。 帝国的军事霸权,教会的思想霸权,这两者在超凡力量的加持下,强大到无以复加,使得他们几乎每一次抗争都是落败。 这就构建起了帝国与教会的第三霸权——超凡霸权。 通过前两者垄断超凡资源,斩断非贵族和非教士的超凡之路,并从思想层面和社会层面把超凡和身份强行绑定。” 在斋年禁止农夫吃肉,而贵族却可以吃鸡蛋和鱼,甚至用《节俭法》禁止贵族、僧侣、乡绅与商人之外的人吃牛肉和香辛料。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害怕他们超凡体系外冒出其他新的超凡者吗? 对秘党无穷无尽地追捕,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因为超凡就是对前两者霸权的保障! 很多小民眼里,不是因为他们超凡所以是尊贵的骑士,而是因为他们是骑士所以尊贵而超凡! 一个骑士失去了超凡的加持,仍旧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为什么霍恩不断授予老营的追随者没有任何与之匹配利益的空头衔,他们还能甘之若饴。 不就是因为在他们愚昧的认知中,骑士因头衔而尊贵,而不是骑士因超凡而尊贵吗?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骑士都会讨厌会呼吸法的雇佣兵,因为雇佣兵有超凡力量,但在身份上却是凡人,是对骑士和教士存在的一种反证。 “帝国需要教会降低他们的治理成本,方便他们获取足够的资源来维持超凡。 教会需要帝国来维持他们的经济和思想地位上的不破金身。” 仿佛是一边在思考,一边在演说,霍恩绕着议事厅当中的桌子缓缓走动起来。 “在所有千河谷人,不,我们扩大到整个帝国体系中,所有的帝国底层心中都有魔鬼。 哪怕帝国与教会压榨和背叛他们,他们还是会下意识地依靠和遵循教会。 因为这是千年的惯例,在他们眼中帝国和教会代表了胜利与正确。 对抗帝国和教会,从心理层面,对于他们是一种禁忌。 于是,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站在咱们这边,哪怕是迫不得已加入了咱们,都会想着招安。 我们杀骑士简单,我们毁教堂简单,可要杀他们心中的魔鬼却很难。 他们的起义与其说是起义,不如说是罢工和抗议。 卡夏郡那边有胡安诺这杆大旗还稍微好一些,伱看看咱们,先前托马斯那批人,不是迫不得已,就是想当贵族。 从来没有人说,我是为了推翻教会才加入起义的。” 随着霍恩的走动,这些救世军高层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开始陷入长久的沉思。 “公爵的认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没错的,他们没有凝聚力。 当我说用蓝血激发他们的凝聚力时,是因为有公爵这面大旗,这凝聚力可以持续。 现在公爵倒了,这面大旗没了,救世军的旗帜却又不足以让他们信服。 所以他们是又痛快又害怕又迷茫,痛快于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害怕于心中的魔鬼与眼前的魔鬼,迷茫于救世军到底能不能带领他们抵抗教会。” 将这一长段话说完,霍恩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重新坐到椅子上: “他们人在咱们这边,心在教会那边,他们和咱们老营不同,他们对咱们没有认同感,不把教会和帝国当成是真正的敌人。 除非我们能打破贵族和僧侣们的三大霸权,他们才会支持我们。 可问题是我们不打破三大霸权,他们就不支持我们,他们不支持我们,我们就没能力打破三大霸权。” 拿起桌子上的薄荷水,霍恩喝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嗓子。 在长久地沉默后,一旁的让娜则沉声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圣父座前有魔鬼啊 “有!当然有!” 霍恩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伸出了两根手指:“我们有两个范例,第一个就是引入外部的力量,比如赫玛石女公爵引入了诺恩大君们(旧日蛮族,双重信仰),或者凯瑟琳引入了黑蛇湾的秘党们。” “咱们做不到。”让娜对此颇有体会,“咱们自身不够硬,没有外部力量会白白支援咱们。” 有些诧异的瞟了一眼让娜,霍恩继续说道:“第二个,就是在内部慢慢培育自己的力量,比如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和黑蛇湾的秘党。” “还是不行,咱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而胡安诺院长到如今这個程度,培育了两代人,传教了三十年,秘党更是有与帝国近乎等长的历史。”茜茜则反驳道。 听完思考了一阵,布萨克的笑容苦涩起来:“对于我们来说,前者需要渠道,后者需要时间,两者都需要经济支持和政治资本,不管哪一项,咱们都没有。” 霍恩有的只有发条铳、圣眷血脉和虚无缥缈的名声。 发条铳依然面临着威力、射击频率、射击次数等等的难题,而圣眷血脉则具有不确定性,霍恩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播圣眷,给谁传播圣眷。 “别那么悲观。”霍恩继续分析道,“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发现他们本质就是在物质保障的基础上,引入了独立于教会和帝国的权威。” “以秘党为例,他们不认为自己是帝国人,不是弥赛拉的子民,自然不畏惧帝国的骑士和教士。 他们害怕的只有超凡本身,而不是骑士。 而咱们的流民在面对帝国和教会时,不把他们当敌人,而把他们当正义的一方,好像他们起义是错的一样。 就算是作战,也只是以战促降,用战争促使教会接受己方的投降。” 这种普遍的心态,就是救世军内部缺乏凝聚力的表现。 缺乏凝聚力,缺乏对未来的信心,却饱含对帝国教会的畏惧心,是当前救世军内部最大的危机。 说简单点,就是流民不愿放弃当前自己的利益,去换取未来更大的利益或者换取大家更大的利益。 “那这不是绝路了吗?” “并不是。” 其实这段时间来,霍恩一直在结合他和流民与公簿农的交流和考察,思考这些问题。 如果把不愿牺牲自己,不愿老实遵守规则,对现实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择手段,精致利己,所有这种类似的品质称作虫豸性。 那么个体虫豸性的消除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工作,但群体无意识的虫豸性却是能够压制的。 能够压制群体虫豸性的东西有很多,在霍恩看来,比较适合当前世界文明水平的,就是想象的共同体。 所谓的想象共同体,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一想到弥赛拉的强大与圣洁,哪怕是最困苦的农民在魔女面前都会不由地挺起胸膛。” 弥赛拉教就是一个经典的想象共同体。 具体到个人身上,就是流民们认为自己属于什么人? 是千河谷人?还是帝国人?还是弥赛拉教信徒? 很明显,这些流民对自己是信徒的认同,是要高于自己是千河谷人,甚至自己是人的认同的。 天使都下凡了,还不相信有神吗? 作为一个弥赛拉的信徒,我的所作所为到底算不算亵渎呢?如果昨天晚上是错的,那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错下去呢? “从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转移到另一个想象的共同体是相对简单的,甚至还会有皈依者狂热,但构建一个想象共同体却是相当漫长的过程,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构造一个新的想象共同体,而其余的想象共同体几乎都是教会与帝国那一方的。” 霍恩竖起一根手指:“胡安诺却给了咱们一个启发,你们看,尽管胡安诺派的意见是反千河谷教会的,可为什么乡民却愿意跟随他们呢? 因为在乡民们眼中,他们仍旧是弥赛拉体系的一部分,同样代表着权威。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教士想自己写一部新经文出来会非常难,但要把旧的经文念歪就很简单。” 扛着屮字架反屮字架嘛,谁不会啊? 霍恩的弥赛拉教都被他魔改得不成样子了,现在只要继续魔改出他想要的模样就成了。 小民都被教会骗得都不知道弥赛拉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还不是霍恩想怎么说就是怎么说。 他们对弥赛拉教的愚信本来是教会用来压制他们的枷锁,可这同样给了霍恩机会。 可正如同弥赛拉可以甩动锁链杀尽罪人,霍恩同样可以用这枷锁打破教会的头颅。 “我就直说吧,咱们的教皇国还得续,圣父说不定还得下凡。”说到这,霍恩的苦笑渐渐收敛起来,“只不过,咱们的圣父和教会的圣父还是不是同一个圣父,那就不一定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弥赛拉教教派?”阿尔芒轻声问道,“那咱们的教义该怎么确定呢?” “有很多啊,比如人人平等,拒绝,咱们需要拉拢什么群体,就加什么教义……但这件事情暂时不急,咱们可以慢慢来。” “那冕下,咱们怎么和流民和信民们说呢?” “这还不简单吗?”霍恩耸了耸肩,“教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必定是圣父座前有魔鬼啊,蓝血孤儿之后,魔鬼已经跳出来了,公爵是一个,还有飞流堡大主教康斯坦斯。” “不提教皇吗?” “不提,流民们暂时还承受不住,等康斯坦斯之后,咱们再给教皇扣帽子,现在只泼脏水就行了。” 勒内突然发声问道:“那要是真如您说的那样,强尼八世把康斯坦斯给卖了呢?流民不会再背叛咱们吗?” “只要咱们能抗住军事上的压力,他们再反叛的概率很小。”霍恩走上前拍拍勒内的脑袋,“流民不自信的根本来源于军事上的不自信,只要咱们能在三个月里,练出一支能正面打败超凡骑士,而不是靠魔女的军团,就没有这个问题。 那到时,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喊出那句‘不平人杀不平’的。” 勒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霍恩离去后,他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我倒是有些怀疑。” 转过身,望向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阿尔芒和让娜这些一线工作的高层,霍恩严肃地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的工作就是宣扬这个,不要说我们是对抗教会或帝国,要把咱们的行为渲染成教会内部的派系内战,是为了清除教会内部的魔鬼!” “可这样好像不长久吧?”阿尔芒迟疑地说道。 霍恩摇摇头:“管他长久不长久,先把人心安抚住再说,咱们还有别的手段。”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快回来,城里分地了 “快,快走啊,城里分地了。” “大哥真分吗?” “分啊。”一名身穿短衣的农夫喜笑颜开地朝好友抖着手中的地契,“不仅发,但凡是流民和公簿农还能升成武装农呢。” “我马上就去!” “别急啊,先一起去找巡游教士,把户籍册和领田的人都叫上。” 本来附近的其他农民们听说蓝血事件和公爵被砍头后,都害怕得不敢前往,尤其逃跑的那些村民们返回后,说贞德堡杀得血流成河了,他们更不敢去了。 但听说居然真的能分土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贞德堡城外的大道边,一条长长的车队分波次载着第一队人,合计五千,朝着野蛛林的方向走去。 而路旁,如赞德培克、达内、布尔维尔夫的尸体被悬挂成一排,任由路过的流民市民戮尸,身上还挂着魔鬼、妖魔、恶魔一类的牌子。 与车队平行的,是周围附近村落的流民,正排成长队,与车队以反方向朝城外的绞刑台走去。 阴天的白光斜射在僧侣们的地中海头顶上,仿佛哑光。 近百个僧侣、会计和公证人满头大汗,飞快地抄写和誊录新的地契,而十来个圣铳手正虎视眈眈地站在他们身后。 这些地契都是昨天夜里临时雕刻印刷的,在印刷工行业寡头被契卡请去西冰窖啃大头菜之后,印刷工们立刻就好说话起来了。 那些印刷工人连夜雕刻出了制式地契凸版,准确来说是改掉了原先的制式地契,连夜印制了大量的制式地契。 而如今僧侣和会计这些人的任务就是根据户籍册和税收,确认领取土地的人的身份和份额,然后签字按手印就行。 这是霍恩昨天下达的指令,走之前,两天的时间,除了购买物资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土地分一分。 霍恩并没有嗯分土地,不然假如一些不事生产的人冒领土地,然后做二道贩子或挤压其他农民就不好了。 他采取的措施是耕者有其田政策,这一点还是得亏了有教会。 尽管那些流民并非贞德堡人,可教会一视同仁,但凡你耕田,不管你是人是狗,都得缴税。 公爵在城外的地产大多以庄园的形式而存在,雇佣的收入以货币为主,以粮食为辅。 由于货币税比较好统计,所以谁耕了哪些田,需要交多少税,在户籍册上都是一清二楚。 霍恩并没有给他们分更多的田,而是将田地的所有权转让给了实际耕种者,把雇农变成了土地的实际拥有者。 就是从给领主打工,变成了给自己干活。 在教会和公爵的地产中,分为私田和公田。 私田就是公爵把地产租赁给农民,通过农民耕种面积按比例对农民征收货币或实物地租,除去税收,剩余的收获都是自己的。 公田就是领地内农民有义务去公田上劳动,田地的所有产出都是领主的,属于一种劳动地租。 霍恩分田实际上只分了私田,而占田地总数三分之一多的公田都还没分呢。 私田首先第一批分的就是救世军成员,就算是你先来的,那也得救世军成员先办,才轮到其他人。 救世军家属除了优先办理分田外,战死者家属还会额外分得二十亩的公田和5金镑。 像老营中战死的人和曾经霍恩宣称遥领的土地,全部都分地到位,户籍册和地契上记载的更不是武装农或公簿农,而是同教士。 要知道,教士是有部分免税特权的,同教士享有教士等同地位,可以免除四十亩土地以下的土地税。 “要是我昨天晚上一狠心去了就好了。”一名农夫惋惜地和同伴说道,“要是能变成同教士,那日子有多好我都不敢想。” “你就不怕敕令连来杀咱们吗?” “怕什么?你没听那个黎塞留主教说吗?赫玛石女公爵写了信保咱们,只要救世军走了,他们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那你还要和救世军走?” “啧,你猜猜救世军士兵薪资多少?” “不知道,周薪2第纳尔?” “周薪2第纳尔?日薪4第纳尔!救世军正式敕令连月薪1金镑,比工匠挣得都多,你苦哈哈种田一年能搞到一金镑吗?” “还有这事?”一个偷听的武装农原先蹲在地上,现在整個人都站起来了。 要知道,帝国雇佣兵市场的均价是一名步兵日薪大约在半第纳尔到二第纳尔之间。 霍恩给救世军正式敕令连发的薪水是正常雇佣兵价格的2-4倍! 在干死了公爵,击败了教会之后,由于航道堵塞,公爵和教会的税收全都没能运走,霍恩手上现在有近5万金镑。 这还是在花了不少钱用来购买各种物资的前提下。 按照未来的新军团6000人来算,三个月就18000金镑,霍恩承受得起。 “那我能去吗?”武装农急匆匆地问道。 那名农夫惆怅地说道:“只有救世军能去,前天夜里杀完公爵后,他们花了一整天来登记成员,伱不在名单上,就没机会喽。” “早知道我也去杀公爵了。” “你有这胆子。” “怎么没有?”那名农夫咬牙望着被挂起的公爵,“我们哪做过什么错事,要让他这么对待咱们?” “天底下,哪个贵族不是这样的呢?那圣孙说得倒也没错,贵族的确就是魔鬼。” “少说两句吧。” “要不是昨天晚上我睡过了,我高低……” “你睡过个屁啊,你不是走一半怂了借口要撒尿跑了吗?” “搞得你没跑一样。” 不再和这些流民公簿农多言语,那武装农朝着绞刑台上宣扬圣孙的阿尔芒喊道:“黎塞留主教,咱们公田怎么承包啊?” 趁着救世军和敕令连交接的权利真空,这些武装农还想趁着救世军不懂门道,浑水摸鱼多捞点好处。 “公田以后是不承包的啊,我们以后会派直属人员管理,别想着耍花招,我们很快就会回来。”阿尔芒丝毫不顾那些武装农难看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说道。 “信民们,你们算是碰着了才能分私田,等明天我们都走了,就不会再分了。”阿尔芒站在绞刑台前,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黎塞留主教,可是这不是教会和公爵的地产吗?就这么分给咱们,没有关系吗?” “错!这不是公爵的地产,公爵是魔鬼,他的地产是不义之财,我们诛杀了魔鬼,不义之财全部都归我们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阿尔芒大义凛然地说道:“而教会就更简单了,布尔维尔夫同样是魔鬼。 我们圣孙是弥赛拉之子,那教会的地产就是仆人替主人代管,我们圣孙直接管一管怎么了? 至于分给你们,那就是再自然不过了,因为根据圣库制度,大家要有田同耕。 事情不可能都那么完美,我们不保证你们所有人都有田同耕,但我至少保证能让大多数人都吃上一口饱饭。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好领主吗?那么好了,现在土地都是圣主弥赛拉的,你们的直属领主就是弥赛拉,这还不好吗?” “啊?”那些农夫的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仔细想想阿尔芒的这番话,好像也没什么差错。 这圣孙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大家都是弥赛拉的直属雇农了,骑士们没道理剥夺的。 阿尔芒的脸上浮现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在这种模糊的承认下,其实一部分认知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改变了。 “公田将会作为集体农庄,由救世军内部成员去经营,我们救世军将把公田收入作为医院、学校和济慈院的资金来源。 凡是救世军的成员,都可以在医院享受低价治疗和购买低价药剂,士兵家属免学费进入学校学习,济慈院将会对矜寡老人和孤儿开放……” 看着乡民们的神色,阿尔芒继续根据霍恩给他的指示画起了大饼。 “我们会废除武装农和公簿农之间的区别,废除武装农的盾牌税和兵役,废除《逃奴法》和《劳工法》,相信我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别叫黑骨沼泽了,叫大泽乡吧 帝国历1444年11月13日傍晚。 在贞德堡的运河边。 地面上仍然能看到两日前留下的血迹,干涸的黑色血迹混在石块和泥土中,才让人感觉到先前的一战并非梦境。 站在码头上,几艘桨帆船在水面上不断地起伏,红日的光泼洒在白帆上,也洒在茜茜的肩头。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霍恩和几个护卫。 “都安排好了吗?”霍恩望着茜茜问道。 茜茜点点头:“都安排好了,冕下,帕斯里克爷呢?” “他对那个长毛怪物很感兴趣,跟着上一波次的流民去野蛛林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帕斯里克爷也能吹骨笛,这样让娜正好能返回贞德堡,接最后一批流民回去。” “可惜没能在走之前再见让娜妹妹一面。”茜茜挽起了耳边的长发,“只能等三个月后再见了。” 霍恩将茜茜派往急流市,让他去联络凯瑟琳,这样有了急流市,两方呈掎角之势,就不容易次次被压制。 “三個月后,如果您所料不错,赫玛石女公爵应该已经起兵。 我的女主人凯瑟琳以及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以及一大批原先的库什贵族都会跟随起兵。 如果您没能打败驻留的敕令连的话,请不要灰心,可以到我们急流市来,凯瑟琳大人一定会很愿意收留您的。” 霍恩望着茜茜的脸,笑而不语。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的,但我觉得您和您的救世军在未来的千河谷中,一定有一席之地。”茜茜认真地说道,“我的女主人凯瑟琳总说,朋友永远是越多越好,而我想您一定是我的女主人愿意结交的朋友。” “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同样是我愿意结交的朋友,从贞德堡到急流市并不远,双方结盟将会是绝对正确的选择。”霍恩上前握住了茜茜的手。 “我相信这一点。”茜茜晃动着霍恩的手,“您和凯瑟琳大人一定会很聊得来的。” “你行船小心,不要被教会抓到了。” “你当我们商会是靠什么起家的?”茜茜退到了甲板上,对着霍恩挥手道,“放心,我茜茜走私了十几年了,我就是在走私船上出生的,他们想抓我?没门!” 帆船划破水面,将水面粼粼的红光搅得乱七八糟,霍恩站在河边,看着那几只长帆,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真是如同梦幻一般啊。” 霍恩笑着望向被晚霞染成紫红色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就要走了,离开贞德堡了。 他应该是八月末来到这个世界,如今是11月中旬,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他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从一介农夫变成了三万救世军的教皇,斩杀了一位公爵,上百名骑士,把千河谷西南重镇贞德堡纳入囊中。 手下一堆臭鱼烂虾也变成了稍好一些的臭鱼烂虾。 在整个千河谷的范围内,都有打着圣孙、圣孙哥,圣曾孙,圣堂弟名义起事的流民。 尽管他们起义是为了招安,但至少却把霍恩与短毛的名头传扬了出去。 三个月的时间啊,可霍恩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简直就像三年一样。 “哥?你愣在河边做什么?” “让娜啊。”转过头,霍恩伸手摸了摸让娜的头,“最后一批出发的乡民都怎么样了?” “战马都骑走了,大车也装上了,他们正在吃晚饭,吃完就能启程。”用头微微蹭着霍恩的手心,让娜对答如流,“差不多还有三四百人登记了但没来的,咱们顾不上他们了。” “没有办法,他们不来就不来吧。”将手背到身后,霍恩豁达地笑起来,“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有兴趣陪我走走吗?” “好啊。” 血红的夕阳将天空织成了发光的西洋风丝绸,玫瑰色的晚霞披在教堂的墙头,神龛中的圣树托着两枚果实。 对于圣树上的两枚果实,有各种解释,最官方的是教会所说的代表了夏娃和亚当两位人类始祖。 最野史的解释则是司秤隐修会所说的,两枚果实代表了双胞胎姐妹莉莉丝和弥赛拉。 长桥的桥面无力地垂在水面上,那木板上电焦的痕迹还能看出先前那一战的凶险。 走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周围的市民们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两位救世军的核心人物。 时间接近傍晚,空气中弥漫着炊烟的气味。 “吉尔丝怎么样了?”霍恩率先问道,这个小姑娘前些天感染了圣眷,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养病。 让娜有些发愁地说道:“她的病症比正常的圣眷要严重一些,却比魔女症要轻一些,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感染得她了。” “或许是我的圣眷。”霍恩安慰她道,“只是小姑娘身子骨比较差。” “大概吧。”让娜双手合十抱拳,“圣主弥赛拉,请保佑可怜的小吉尔丝……” “我妈日理万机,你这么求肯定容易被忽略,今天晚上我和我妈说。”霍恩笑着打断了虔诚的让娜。 让娜半是不满半是娇嗔地瞪了霍恩一眼。 “你喜欢这里吗?”霍恩指着眼前的贞德堡问道。 让娜环顾四周,摸着河边道路上的栏杆:“我又没见过其他城市,这是我见过最大的城市了,要说喜欢这吗?我还挺喜欢的,如果每年都能去看看枫叶就好了。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郊外的感觉,城里太肮脏了,而且人很多很拥挤,看不到天空,我更喜欢住在乡下。 你知道就是那种能有很多地方让咱们奔跑和晒太阳……” 说着说着,让娜忽然停住了嘴,因为她发现霍恩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直到现在才发现你有些话痨。”霍恩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夕阳,“这一路上,咱们都走得太紧迫了,处处是危机,我都快忘了该怎么正常说话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血遮云上的剑珠撞击在剑鞘上,发出叮叮的响声。 “是啊。”让娜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哥,伱长高了,你真长高了,你能直视我的眼睛了。” 扫了一眼旁边的让娜,霍恩才惊喜地发现,自己还真长高了,3个月长了近3厘米。 但想想倒正常,呼吸法本来就有增高和激发人体潜力的能力,不然那些贵族怎么个顶个地高呢。 “要是能长到和嘉莉那么高……”话说一半,霍恩察觉到身旁让娜不妙的眼神,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到高,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哼。” 望着让娜鼓起的嘴巴,霍恩大笑起来,他牵起让娜的手,朝着集结地走去。 三个月的时间,他埋葬了三位好友,无数的千河谷人,他腰间的长剑从原先云中雪,变成了血遮云。 三个月后,他要从黑骨沼泽里出去,要击败敕令连,要驱逐教会和帝国,要把千河谷变成一个自由的千河谷。 而那一切就要从眼前的黑骨沼泽开始了。 “让娜,咱们老喊黑骨沼泽,黑骨沼泽的,一听就阴森森的,我们换个名字如何?” “换成什么?” “整个黑骨沼泽面积和一个乡差不多,我们就把它当作一个乡,它又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沼泽,就叫大泽乡吧。” “大泽乡。”让娜念叨了两遍,这个词是霍恩硬翻译的,在她听来可能就是[巨大沼泽乡]。 “直白易懂,那就叫大泽乡了。” 来到了集结地,霍恩面前是一条由流民组成的长龙,大概四千人,他们有老有少,都眼巴巴地望着霍恩。 “出发!”霍恩直接走向了队伍的最前头。 人流的长龙缓缓移动,站在道路边,霍恩回头遥望贞德堡。 炊烟如长柱,伫立在贞德堡大小房屋的屋顶上,苍鹰在天空盘旋着,晚风吹着凋零的树叶落到地上。 “三个月后,再见。”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不要掂它啊! 几乎是前后脚的,霍恩前一天傍晚刚走,第二天早上,教会的船队载着大军就到了。 近五千的大军,已经是教会在下瑞佛郡的极限,巴尼福斯甚至还自己雇佣了一些民兵。 但可惜的是,尽管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那群短毛的脚步。 在经过一天的休整和勘察,确定无法进入野蛛林后,巴尼福斯和米扎姆都返回了贞德堡。 确认真的无法再追击之后,巴尼福斯和米扎姆都只能选择先在贞德堡善后。 于是,短短数日之间,贞德堡教堂上的旗帜一变再变,从公爵的旗帜变成了救世旗后,又一次变成了教会的屮字旗。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至少在骑士们或教士们路过的时候,那些市民与劳工的眼神中,除了顺服,居然出现了几分愤恨与嫌恶。 可愤恨归愤恨,愤恨不能砍死骑士们。 所以市民提前收敛了挂在路边的贵族尸体,害怕惹怒巴尼福斯主教和孔岱亲王。 那封女大公留下来的信则贴在了市政厅的大门外。 要是放在之前,教会其实可以一定程度上无视这封信的。 但如今格兰迪瓦和强尼八世和解,而赫玛石女公爵墨莉雅提和康斯坦斯大主教和解。 整个千河谷的局势就是和解,不要出岔子,安稳地度过新元节再说。 在吉尼吉斯杀死英柏拉后,格兰迪瓦和强尼八世的斗争重心都转移到长歌城去了。 康斯坦斯大主教则需要整个千河谷和平下来,不要让他在晋升红衣主教这件事上出任何岔子。 尽管有这信,发不了大财,可教会的土匪大军还是跑到附近去发小财了。 他们把周围小镇和居民都勒索了一番,还冒出了十几起抢劫杀人、偷盗乃至侮辱妇女的事件。 甚至有人暗地在说,教会的军队还不如救世军,至少救世军的士兵只勒索,顶多把人打成重伤,少有杀人的,人家票昌还给钱呢! 在将整个贞德堡重整了一遍后,巴尼福斯与米扎姆来不及管霍恩遗留的土地难题,立刻开始了对整个事件的调查。 这可不是小事,蓝血葡萄酒被爆出来了,一個教区全军覆没,上百名骑士阵亡,连公爵都被砍头了。 虽然达内这个公爵不讨喜,可他终究是贵族。 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城堡地牢中,达内公爵的骑士长德罗尔特正浑身赤果,被绑在一根长柱上。 他本以为能够凭借报信的机会,获取教会那边的原谅和信任,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场牢狱之灾。 一盆冷水泼在了他满是鞭痕的躯体上。 “说不说?”巴尼福斯怒吼道。 要知道,如今的千河谷不比从前,之前还有小池城起义和遍地短毛,随着敕令连的四处征伐,大部分的起义者不是躲到了山里,就是被镇压了。 那么千河谷唯一的刺头,便只剩最初的圣孙霍恩了。 好巧不巧地,圣孙霍恩和圣曾孙托马斯还偏偏都是巴尼福斯教区出来了。 怎么别人的教区都没出圣孙,到你这教区就连续冒出来好几个呢? “你说不说?”巴尼福斯恶狠狠地对着眼前这个公爵的骑士长说道。 在贞德堡的战役中,大多数的高层,如赞德培克、布尔维尔夫、弗里西斯卡等人都死了,唯有他这个骑士长活了下来。 凭什么大家都死了,你活下来了呢?你没问题,谁有问题? “我都说了啊,长桥一战,弗里西斯卡骑士被流民们击败,然后公爵来不及回城堡,就被杀了啊。” “还在嘴硬,还在嘴硬。”巴尼福斯的面孔狰狞如魔鬼,“他们败给魔女就算了,怎么会败给一群小民,败给小民就算了,怎么会连公爵都死了?” 坐在一旁的米扎姆,面无表情,只是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四名肌肉粗壮,全身赤果,只在头上戴着黑色皮革头套和绑带的男子走了上来。 “你不……你不能……不可以这样做啊,不可以呀!”眼见那几个头戴黑皮面具的壮汉越来越近,德罗尔特惊悚地大叫道,“是吸血鬼,有吸血鬼啊!” “哦?”巴尼福斯眼睛一亮,抬手阻止了走上前的四位壮汉。 弥赛拉敌之一的吸血鬼,巴尼福斯总算是听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了。 “那天,那天在长桥上,我看到一个吸血鬼大喊,风,热风,魔鬼之风,弥赛拉,我命令你跪下!”德罗尔特不管不顾地喊道,“然后一阵狂风吹来,把所有骑士都吹到河里去了。” 整个牢狱都安静了七八秒,就在德罗尔特头上都流下冷汗后,巴尼福斯咬着牙道:“那就不奇怪了,那就不奇怪了,果然有魔鬼在作祟。”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魔鬼,这简直就是魔鬼之皇,天选魔皇才对!”米扎姆教士在一旁附和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都到河里了啊。”德罗尔特有些发蒙地看着巴尼福斯,这都到河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骑士们不会飞啊,哪怕是超凡骑士到水里,能像正常人一样艰难地游泳就不错了。 再说了,当时他又没有直接参与那场长桥之战,而是跟在公爵躲在城堡附近啊。 “不知道?怎么,你是逃兵吗?” “不是不是,我就在现场。”德罗尔特马上辩解道,“我只是在回忆,那样的场景太过于可怕了。” “说快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让伱慢慢回忆。” 德罗尔特咽了一口口水,咬紧了牙关,反正长桥之战的大部分人都死了,还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他们在河里召唤幽灵!”德罗尔特大声说道,“我亲眼看到了,那圣孙大喊:‘时辰已至,在这片土地上所有弥赛拉的奴仆都被消灭了之后,诸位就可以永久安息,我是吸血鬼的同盟,魔鬼之子,魔女的情人,魔孙霍恩。’ 不信你们去河边看,那水都是浑的,就是因为魔孙召唤了幽灵,把咱们的骑士都拖到河里淹死了……” 说到这,德罗尔特灵感爆发,口若悬河,把自己如何英勇杀敌,如何被魔鬼之风吹落,如何在水中挣扎,如何杀死幽灵,如何得到弗里西斯卡临终嘱托。 巴尼福斯坐着都听困了,可米扎姆却是津津有味,眼神中时不时便有叫人胆寒的莫名意味。 “这些话,你待会儿再复述一遍给我们的秘书官。”望着德罗尔特脸上僵硬的表情,米扎姆笑道,“每有一个不对的地方,就深入半寸。” “不,我已经说了啊……呱,不要啊,你,你不要掂它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二天魔皇霍斯 铁门重重关上,将德罗尔特的尖叫关在了门后。 巴尼福斯和米扎姆来到了城堡中的一个会客厅,几名仆人立刻端来了葡萄酒。 将一大杯葡萄酒喝入肚中,巴尼福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颓唐地说道:“这下砸了,彻底砸了。” “什么砸了?”作为孔岱亲王随身教士的米扎姆笑问道。 “你还笑得出来吗?咱们就抓到了这几个跟着圣孙霍恩起义的农夫,康斯坦斯主教不是傻子,他只会以为咱们大败而归的。” “可咱们就是大败而归啊,让那些流民跑了,还不是大败而归吗?”米扎姆抿了一口葡萄酒,“可败不等于输。” “米扎姆阁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吧。”米扎姆弯下腰,让巴尼福斯同样弯下腰,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先前没经历过类似的事,不知道倒也正常,我就教你一个。 “他?”巴尼福斯大惊失色,“他可是一位骑士啊。” “但他是公爵的骑士长啊,负责公爵和城堡的护卫工作,他本就该带路和监视来访者啊。” “谁说的?”米扎姆得意地笑起来,“伱要向康斯坦斯大主教交差,康斯坦斯大主教得向教皇交差啊,教皇也得向帝国诸多信民交差啊。 “……您是说找人假扮?”巴尼福斯捂住了嘴巴,把惊呼压下去,“这要是被揭发了,那不就完了?” “高层被抓了,谁会认?”米扎姆双手摊开,“他们不认,那就说明我们抓对了,要是他们认,那就更说明我们抓对了。” 最重要的是,先前那位魔孙及其手下曾经多次来到公爵的城堡,都是他接待带路的。 米扎姆忽然指了指外面,那是德罗尔特的方向:“你觉得他怎么样?” “哦?”巴尼福斯立刻站起身,关闭了小书房的大门,低声问道,“这种门道我也清楚,可这种时候还能用吗?” 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了一阵,巴尼福斯继续狐疑地问道:“可要是短毛那边不认呢?” “这个真没有。” 打仗,并不是一定要赢,才有功劳,你得会说,要是你会说,打输都能是打赢了,不会说,打赢了都是打输了。” “这个可以有!” 他亲眼见过魔孙甚至与他交谈过,对这些短毛高层比咱们都熟悉,被询问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为什么不能用?难不成你还不会吗?你是怎么坐到主教这个位置上的?”米扎姆大惊失色。 大家都很急,没时间查证,只要找一位没多少人认识,且看着就像的人不就成了。” 尽管从其他干过的事中一通百通,可面对这种大规模的战事,巴尼福斯还是嘀咕起来,“可咱们至少得有一丁点战果吧?咱们连個头领人物都没抓住。” 不然教会的威严何在?弥赛拉的尊严何在?尤其是蓝血被爆以后,就更需要一位短毛的高层了。 收敛了惊色,米扎姆用手背托住下巴,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这个咱们有。” “可问题是,这种人咱们上哪儿去找呢?”巴尼福斯的声音仍在犹豫,“咱们抓的那些,都是一些小混混和农夫,一眼就知道不是短毛高层,太假了。” “我调查过他了,他身形健美,面容威严,要是咱们随便抓个小民,反而不像样。”打开口袋,米扎姆拽出一卷纸丢给巴尼福斯,“他的家族百年前就没落了,至今孤身一人,没有妻子,不近女色,性格孤僻,大多数时候都在守卫城堡不出门。 “那他怎么活着,而公爵却死了呢?”米扎姆嗤笑起来,“正是因为他背叛了公爵,才会导致公爵被抓啊。” 巴尼福斯愣住了。 米扎姆抽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快速书写起草稿:“我们贤明而英勇的公爵,本该能快速击败敌军,无奈敌军在公爵身边埋伏了一位短毛间谍。 这个间谍就是骑士长德罗尔特,德罗尔特将公爵一缕弯弯曲曲的毛偷偷送给了魔孙霍恩,魔孙霍恩用巫毒娃娃之术咒死了公爵。 如果不是德罗尔特,公爵怎么会死? 骑士们群龙无首,却还是英勇迎敌,先是被魔鬼之风吹到了河里,又在河里与幽灵搏斗。 眼看就要被杀死,我们率军赶到,短毛恐惧,提前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野蛛林,死伤惨重,不得不丢下德罗尔特逃跑。 经过我们调查,德罗尔特的真实身份是魔孙霍恩的叔叔,魔孙霍恩的副手,第二天魔皇塞加尔·霍斯·加拉尔,就算是魔孙霍恩,每天都还要给他跪地行礼……” “等等等等,我有几个问题。”巴尼福斯捂着额头。 停住笔,米扎姆抬起头:“您请说。” “咱们为什么要给公爵洗白身份?现在蓝血事件已经爆出来了,把他打成活该消解小民愤怒不更好吗? 其次,为什么要弯弯曲曲的毛?这有什么用意吗? 最后,那个塞加尔不是在杂货商行会的帮助下逃跑了吗?怎么又跑到这了?” 放下了笔,米扎姆才开始慢慢悠悠给巴尼福斯解释起来:“首先,咱们是绝对不能承认蓝血孤儿院的,一切相关的证据都得销毁,知情人都得封口。 公爵和教会合作贩卖蓝血葡萄酒的,要是公爵不干净,那么霍恩他们的行为不就正确了吗?那咱们该怎么自处? 第二,我们需要公爵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但他的人格得是不干净的,得是咎由自取,方便咱们接手公爵的产业,防止有亲戚来打秋风。 要弯弯曲曲的毛,是为了暗示他的取向不太正常,违背了教义,被利用杀死活该。 同时,他和魔孙霍恩的叔叔有私情,这种猎奇流言是人们最爱谈论的,把小民们的注意力从蓝血上转移走。 第三,塞加尔跑了,别人又不知道,咱们需要一个足够分量足够真实的人物,否则一些小鱼小虾怎么交差? 咱们给他加个中间名霍斯,让他跟他侄子的名字差不多,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咱们抓住了霍恩。 就算是被戳穿了,也可以说,我们从来没说他是霍恩啊。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望着米扎姆恬静微笑的脸庞,巴尼福斯有些不寒而栗:“没,没有问题了。 ……………… “第二天魔王塞加尔?” 哭笑不得地将手中的信件甩开,孔岱亲王望着眼前的野蛛林,而在他的面前倒下了数十只跳蛛和七八只牛蛛。 剩余的巨蛛们则还在与步兵们缠斗,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这些蜘蛛到底从哪儿来的?”孔岱亲王甩着剑身上恶心的黏液。 一名身穿蓝色绣边斗篷,学者打扮的人回道:“巨蛛据说是住在群山的洞窟中,他们近百年来才渐渐出现,并没有多少博物学者对其进行记载。” 这学者是孔岱亲王从撒林学者会雇佣的,作为他平时的顾问。 孔岱亲王摇了摇头,他尝试过强行突破,可在林地中实在难走,且很难摆出冲锋阵列。 最恶心的是,那些来袭击的巨蛛会吐出的蛛丝,它会缠住战马的蹄子和腿,虽不至于造成什么损伤,可到底使得他们时不时就得下马清理蛛丝。 想到林地后又有沼泽和山地,孔岱亲王感觉了一阵少有的心累。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去小池城,而应该亲自镇压这群流民。 “算了,回去吧。”控制马匹转身离开,孔岱亲王意兴阑珊地说道,“没必要在这空耗时间,你去教会那问问,看看这座蓝血修道院的护卫魔物是怎么引开的。” “遵命,殿下。” 学者走开后,伯奥略骑着马追了上去:“殿下,那我们现在是去贞德堡吗?” “对。”孔岱亲王头也不回,“咱们先去贞德堡补充给养,然后我看情况留几个敕令连看守,剩余的人,陪我去飞流堡面见康斯坦斯大主教。” “明白了。”伯奥略点点头,但呼吸却突然急促了一下,“殿下,莱亚王国那边,您是要……” “不该问的别问。”孔岱亲王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伯奥略却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遵,遵命,我的领主大人。” 孔岱亲王和伯奥略带着超凡骑士们默默往回走,可走到一半,孔岱亲王却又停下了。 他回过头,看着野蛛林后的群山,皱起眉头:“那是什么声音?他们在喊什么?” 伯奥略侧过耳朵,只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喊声,在群山间回荡,不知道是谁在大叫。 一股冬日的狂风吹过眼前的野蛛林,所有的树木都哗哗做响,而在这响声中,远处的声音却清晰起来。 孔岱亲王挺直了腰板。 那像是一个人在大吼,又像是好多人在大吼。 “不平人,上前听——” “杀尽不平——方太平——”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第一次黑骨沼泽战争 “什么?整个黑骨沼泽在打仗?” 从布萨克口中听到这些话后,霍恩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是的,冕下。”先行赶到大泽乡又返回的布萨克,摇头苦笑着说道,“本来只是两个王国间的小规模冲突,但如今已经波及整个黑骨沼泽了。” 阴恻恻的天光下,密密麻麻的水杉和漫无边际的水洼交织在一起,森林如迷宫一般,不管是水蛇还是水田鼠都逐渐陷入冬眠。 大大小小的史莱姆再也没有外出的欲望,纷纷沉在水洼底部冬眠。 这给外出寻找食物和伐木的救世军军士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们经常性地因为踩上史莱姆而滑倒。 在水杉和水洼夹着的道路上,是绵延四五里的长队。 流民们正迈着麻木的步伐向前,在长队的最前头,救世军的民众正缓缓走入预定的宿营地。 这片荒凉的沼泽中,有一圈被矮树丛和土包环绕的开阔地。 “是这样的,奥沙王国的女王和黑拉王国是同一王朝,您到来时,黑拉王国的女王正好在进攻敕令连的过程中去世,并且无子女继承王位。 他自己则单独向前,希望能够早日赶到最前头,和兽化人国王们商议这两万五千人的安置事宜。 第一批通过的人在这里遗留下了帐篷和草房子,还有一些柴火,这样霍恩就不用再次搭建,节省了很多时间。 本来霍恩还想着,他不在前队,待在这干什么,难道是受伤了吗? 可才一靠近,布萨克就告诉了他一个让人头大如斗的消息。 救世军这两万五千人分四批出发,第一批由布萨克带领总计五千人,进入野蛛林开路。 不过霍恩才抵达,刚进入宿营地,就看到了第一队的领队布萨克的身影。 “不是,我才走一個月吧,哪儿来的百国战争?”霍恩真是无法理解了,一个屁大点的地方,还搞上百国大战了。 骑士们有可能冲入野蛛林,尽管骑士们冲入野蛛林不太可能。 不过霍恩在确保所有人甩脱了敕令连后,便将第四队交给了阿尔芒带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在他的身边,从贞德堡而来的流民们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向前,一些老弱病残则被安置在马车上,疲惫地靠在车板边。 布萨克一边回忆一边和霍恩解释:“其实这场大战跟您有一定的关系。” 实际上,霍恩是准备在这些天然宿营地上修建哨所的。 “仔细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总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霍恩还是觉得一切得小心为上。 借助您的册封的正统王位,奥沙王国的女王吉拉瑞米抢先返回,并以此威望联统了黑拉王国。 可实际上,黑拉王国与希典王国同属一个沼心洲,两者原本就是一个王国,在上上代女王手中分裂,并改换了王朝。 经过三天的紧赶慢赶,他终于在今天赶上了马德兰带领的第二队人。 第二批则由马德兰带领八千人,第三批由托马斯带领八千人,第四批则是霍恩亲自带队的四千人。 希典人本想趁希典女王迎回艾尔帝国之机,夺回黑拉王国,使希典二十十国民归于一统,可却被吉拉瑞米摘了桃子。 一名希典女战士怒火中烧,在奥沙女王乘车巡游黑拉王国的路上,她带着两个师躲在人群中,使用弹弓射杀了她。 希典王国见事情无法挽回,干脆发动了闪电战,一小时二十分夺下了黑拉王国,完成了沼心洲一百五十万平方米领土的统一。 此举迅速引来了奥沙王国女王吉拉瑞米背后王朝家族的不满,他们要求希典王国交还黑拉王国,但遭到了希典女王的无视。 两方使者不断外交博弈,周边各大强国不断干预,外加地缘和资源矛盾的爆发,使得双方各自组建了同盟。 分别是以希典王国为领袖的恐哥联盟,以乔格王国为领袖的猛哥联盟。 恐哥联盟联军八十五个师,猛哥联盟联军一百二十二个师,双方大战到今天,整个大泽乡已经是血流成河。” “咱们的第一队人现在到什么地方了?”霍恩揉着额头问道。 布萨克摇摇头:“冕下,第一队已经停止前进了,兽化人说更前方是交战区,不允许我们前进。” “两百个人打群架,还整出交战区了?” 霍恩本以为在贞德堡战役后,就能离这些虫豸事情远一点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卧龙十米之内必有凤雏,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可这下却又面临了另一个问题,在沼泽低地打下来之前,他需要把救世军这两万五千人,分散到兽化人的村庄中。 他们总不能一直驻扎在野蛛林吧? 哪怕那骨笛可以让圣眷者们轮流吹奏,可队伍实在太长了,就算有教堂里搜出了新的骨笛,都应付不来。 就走过来的这四五天,已有好几十人被魔物和巨蛛杀死了。 至于低地沼泽那边的长毛魔物,由于霍恩这次依旧走的是蓝血孤儿院的路线,所以暂时没和它们碰上。 毕竟带着两万多人呢,没有安置好的话,直冲冲闯入了长毛魔物的领地,那不是叫这些流民给长毛怪物开饭吗? 想到这,霍恩环顾四周,新一批从贞德堡捡来的战车将整个开阔地围成一圈,谨防夜晚可能出现的魔物。 流民们脸上不少人还带着悲伤的神色,毕竟走这条道路,必然是要经过蓝血修道院,正好做一做仇恨教育。 霍恩来的时候却没有去,但他会去的,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他会再去的。 一堆堆篝火陆续搭起,大车上的米果和面包被抬出,十几个后勤队的农妇大妈,在大锅中不断搅合着看不出颜色的米果粥。 此行从贞德堡出发,由于运载力的问题,霍恩满打满算只携带了近两个月的基本口粮。 换句话说,剩下那一个月的口粮和训练士兵多余的粮食,就得由兽化人王国提供。 为此霍恩还弄来了大量的珠宝首饰、黑糖块以及染料,希望能够从他们手中换取物资。 可现在兽化人们正在打仗,恐怕没有精力或多余的粮食给霍恩了。 他还准备在全军完全到达前,带着一千名胸甲长枪兵和二十名圣铳手以及让娜、帕斯里克等人去低地的秋暮岛,花费三天左右的时间,清理一块区域呢。 毕竟对于无甲单位,让娜的闪电就是无敌的,长毛魔物不说了,那些被兽化人都称作蛮族的是什么水平,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规划得好好的,怎么老是临时出事情呢? “这样吧。”将紧闭的眼睛睁开,霍恩用指节敲着脑门,“明天我和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和解,他们的前线是哪里?” “是一个叫做梭木河的地方,在上北泽和中北泽的交界处,离这不远,明天我带您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梭木河血战! 玛玛奥·狗头蹲在灌木丛中,凝视着前方的梭木河战场。 在这条长达12米宽达10米的广阔战场上,足足上百个师正在波涛汹涌的梭木河前疯狂厮杀。 铁锈味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掩盖了一切声音,只留下心跳的节奏在耳边回荡。 很明显,只有四十个师的恐哥联军,通过渡河战役,被高于自身五成人数的猛哥联军疯狂压制。 足足六十个师,组成了由六十名百夫长构成的亚历山德鲁斯长枪方阵,整齐如杂草般的兽化师不断地对恐哥联军发起冲击。 这些兽化人都是各个王国的顶尖战力,每個都是全王国最强的勇士,算是一顶一的精英历战百夫长。 梭木河是核心战场,不像其余战场上都是些杂兵,梭木河这边的战斗激烈得多。 由于如同艾尔帝国一样,士兵来自各个国度,他们使用的长矛同样各有特色。 如狼头王国的两个师,就是把菜刀绑在四米长的木棍上,而比萨王国稍微差一点,用的是长骨针。 而奥沙王国的三个师中是装备最好的,他们中的两个将全国唯二的铁制菜刀绑在木棍上,还有一个则是没有矛头。 “是时候了,让我们结束这场战争吧!”哈里巴举起了手中的旗帜,向着河对岸挥舞。 相比于各色的长矛,他们的盾牌就相对统一,不是锅盖就是粪坑盖。 从灌木丛中向外看去,那是猛哥联军士兵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背部。 在迦大基的哈里巴的指挥下,他们趁夜色顺流而上,翻越了高达五十米的德尔卑斯山,从这奇袭猛哥联军。 这已经是下了血本了! 不能畏惧,玛玛奥只能战斗。 他们这里有足足二十个精英历战老兵,手持统一的硬木洗衣战锤,他们将作为突击手,狠狠从敌军背后插入进去。 “躲避!是敌军的砲兵!” 足足四米宽的梭木河已经漂满了负伤的兽化人,那些漂在水面的兽化人,面对敌军的兽化人时,仍在喋喋不休地谩骂。 “我们不会投降的,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远处藏青色的群山,与天空连为一片,他们上百个师争夺这一处战略要地,已经接近十天的时间。 “多么坚定的意志啊!”哪怕是作为恐哥联军一方指挥官,来自迦大基王国的哈里巴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弹弓的皮绳抖动,鹌鹑蛋大的石子如雨点般落下,再一次打断了猛哥联军渡河的节奏。 他们几乎要耗干了一代人的血。 至于草叉锄头一类的国之重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使用的,毕竟这会影响到来年的耕作。 可哪怕如此,恐哥的军队还是无法攻破猛哥精锐联军的方阵。 两军阵前,长矛不断地戳刺着,锋利的骨针被坚硬的铁勺崩断,可下一秒菜刀上前,瞬间砍断了铁勺矛的矛杆。 猛哥联军的指挥官东庇阿朝着恐哥联军的方阵大喊:“投降吧,胜利终将属于猛哥!” 木制的长矛时不时在双方敌军的武士们身上断裂,每当到这种时刻,兽化人们就要开始大骂军需官。 玛玛奥吞咽着口水,可喉咙还是发干,猛哥联盟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当哈里巴举起战旗不断挥舞时,玛玛奥就知道是时候了。 在混乱的脚步声中,整整二十个精锐兽化人师从灌木丛中冲出,如同一道洪流狠狠撞击在猛哥联军背后。 洗衣战锤敲在他们的后脑勺上,原先齐整的队形瞬间混乱起来,玛玛奥等精锐武士立刻让猛哥联军六十个师进入到南北两线作战中来。 “该死的,是恐哥联军!” “稳住,稳住,调转矛头……前排的,不要调转,后排调转,我是说后排……我是说后排要调转,前排不要调转!” “后排已经调转的,不要跟着前排一起调转啊!前排之前调转的调转回去,后排没有调转的调转回去……” “这么简单的命令都听不懂吗?没看到敌人在什么方向吗?” “哎哎哎,那个穿红色衣服的,你是后排,都调转对了,又转回去干嘛?” “可我调转后,前面没人我不就是前排了吗?你不是说前排之前调转的调转回去吗?” “我是说,我……” 还没等东庇阿说完,一根洗衣战锤迎面而来,他立刻侧身躲避,闪入了军阵之中 不管为什么敌军正拿着长矛在军阵中如陀螺般旋转,对面的恐哥联军立刻趁机渡河,向着他们杀来。 战场上的形势在顷刻间逆转,可猛哥军队在稳住阵型后,并没有溃败,他们鼻青脸肿地继续举起长矛疯狂还击。 就在梭木河血战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来,在堤坝的长路上,霍恩骑着战马,身后跟着上百名士兵,飞奔而来。 “诸位,请停下!”霍恩身边的瓦兰吉卫队队长大吼道,“以教皇之名,请立刻停战,我们有事情要说,这同样你们两军诸侯们的意思。” 可到如今这个地步,双方早已杀红了眼,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们根本不管不顾,依旧在疯狂地厮杀着。 鲜血,是今日梭木河的主题。 “没办法了,只能上场劝架了。”盯着激烈斗殴的兽化人们,霍恩手掌成刀,重重挥下,“黑帽军,出动!把他们全部都给我打倒!” 似乎以此为讯号,陆陆续续上百个黑帽军敕令连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血腥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游荡,跃动的阳光照射在银色的半身胸甲上,闪动着鱼鳞的光芒,刺痛了兽化人们的眼睛。 东庇阿迷茫而又惊讶地擦了擦眼,他瞪着眼前的这些人,为什么,他们会发光? 上百名身上闪着银光的人类,膀大腰圆,手中拿着一柄……天啊,他们居然人人都在长矛上绑了一把菜刀! 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精锐的武士! 东庇阿立刻反应过来,他大声吼道:“都停手,都停手,是教皇圣骑到了。” 可哈里巴却仿若未闻,在他看来,此战已胜,不管对方用什么奸计,他都不会上当。 “黑帽军!” 经过贞德堡血战的百名黑帽军老兵,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白枫雇佣兵吊打的黑帽军了。 “冲锋!” 重重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咚咚声,每一步踏下,都是盔甲撞击的呲嚓声,这声音与踏步时整齐的声响交相辉映。 这样的声响的频率越来越快,明明只有百来个人,却踩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个兽化人战士高举着长矛,吼叫着向黑帽军们冲去。 “呀!” 长矛舞动着锋利的影子,落在了一个黑帽军的肩膀上。 居然刺中了? 顺着菜刀与银色的胸甲,一连串的火花迸出,水滴般地散落到了空气中。 “这,这怎么可能?”那兽化人大叫道。 “啊!” 当黑帽军撞入这一百二十多个师的战阵中后,兽化人精英武士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倒成了一片。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联合王国 第178章联合王国 第178章联合王国 用时1天,成功镇压了这场黑骨沼泽大战的霍恩骑在马上,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一百多个师的兽化人。 如两方的指挥官哈里巴和东庇阿,摇摇晃晃地跟在后头,他们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可是上百个师啊,他们打了这么些天,双方硬是没能互相突破哪怕半步,但今天这教皇冕下一来,上百名圣骑立刻就把敌我双方都干倒了? 这两位都是宿年悍将,同时还是武勋世家,尽管不敢说大军事家,但至少也是个当世名将了。 可今天的一切彻底打破了他们的认知,百闻不如一见啊,原来教皇冕下的军队是如此强悍吗? 怪不得古代的兽化人要臣服于艾尔帝国啊,这样的实力拿出来,世间还有什么敌人可以阻挡了? 与两位大军事家相差仿佛,霍恩的脸上同样浮现出恍惚的表情。 他是不是干脆就不该管他们的事呢? 他还以为这些战事会影响他安置流民呢,可现在看来,好像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就这点战争规模,要是能影响他安置流民,除非恐哥和猛哥亲自下凡来参战。 “冕下,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被黑帽锤断了半颗门牙的哈里巴碘着脸上前,讨好地问道。 这边哈里巴和霍恩在套近乎,而另一边东庇阿和威克多则拉起关系。 杰什卡被霍恩提前抽出来,与哈库托一起组成新军的教官,军团长之位就空了出来。 “就是普通的意思。”这一次威克多特地放缓了语速。 “这位圣使……” “是是是。”哈里巴忙不迭地点头,“这联合王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过?” 哈哈一笑后,威克多拍着东庇阿的肩膀:“我不是什么圣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团长而已。” 霍恩是不可能一言不发,上来直接动手镇压的,毕竟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东庇阿的莱亚语很差,他有些没听懂威克多的意思:“芝士什么意思?” 威克多是黑帽军新任的军团长。 况且,这些兽化人,霍恩还有用呢。 自从贞德堡血战后,由于资历更老的人都死光了,连布尼安都被马蹄踏碎了脑袋,马德兰伤心了好久。 他过来镇压,同样是先通报过那些兽化人诸侯的,说到底,双方都不太想打了,只是面子上过不去。 这个联合王国是霍恩临时设立的,本来是为了调解这场战争,可情况变化后,他便准备用这個联合王国来处理这些兽化人。 双方本来是亲善的,强用武力把事情闹僵,不合算。 而本该接替位置的拉费尔不知为何选择加入孩儿军,成为了第三期孩儿军的教官。 由于长桥之战中的优秀表现,威克多火箭式提拔,在杰什卡后成为了第二任黑帽军军团长。 霍恩侧头瞧了他一眼:“我召开了联合王国会议,商议你们的战争问题,兽化人要以和平为贵,不要搞窝里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圣使?”威克多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自己。 东庇阿立刻摇头:“您有这么强大的军队进入黑骨沼泽,记住我给出的原理,自己有自己的力量。” 东庇阿东拼西凑的话语显然弄晕了威克多,他不得不叫来了相熟的瓦兰吉卫士,才弄明白东庇阿是在夸他。 有了瓦兰吉卫士的通译,双方的交流顺畅多了。 “原来你是狼牙王的侄子啊,狼牙王国是在中北泽吗?” “在下北泽。”东庇阿摇头道。 在兽化人的语境中,秋暮岛所在的低地沼泽由于地处南边,被称为南泽。 而北边他们居住的这片沼泽称为北泽,北泽又根据从北到南的顺序,分为上北泽、中北泽和下北泽。 “所以你是狼型的兽化人?”威克多看着他头上的尖耳朵,迟疑着问道。 东庇阿则笑了起来:“不不不,在帝国时代,我们兽化人还有不同野兽兽化之分,各个不同的兽化家族还会根据外形组建家族。 后来由于兽化人权贵家族和人类权贵家族内部大量通婚,那些明显的兽化特征,在混血中逐渐消失了。” “原来如此。” 此时霍恩慢下了马速,走到与东庇阿平行的位置:“你是叫东庇阿是吗?” “是的,冕下。”东庇阿立刻恭敬地说道。 “你们狼牙王国在下北泽,距离南泽一定很近吧?” “是的,冕下。” “那你有见过那些兽化人蛮族和长毛魔物吗?” 东庇阿立刻说道:“冕下,那蛮族年年都来犯边,我们倒是经常接触。 可长毛魔物,我们叫毛兽,大多数时候,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招惹你的。 那些蛮族信仰一种邪神,叫什么什么血神,这种毛兽则被他们视为神使,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送一些羊头去献祭。” “送去哪儿献祭?” “秋暮岛啊。”东庇阿理所当然地说道,“秋暮岛上有祭坛,那个邪神每隔七日都要接受一次献祭。” 血神?羊头?霍恩皱起了眉毛,当初艾尔帝国进驻东大陆的时候,当地的诺恩蛮族信仰中有大量的异教邪恶神明。 或许这种血神就是其中之一? 那这些长毛怪是邪神信仰弄出来的?不应该啊,要是邪神信仰,早该被艾尔军队图图了。 就算是残存下来的邪神,那早该在大迁移时代被弥赛拉给图图了啊。 在《福音书·东巡记》中明确记载,弥赛拉从上岸起,挥舞着铁链见邪神就杀,把邪神的脑袋系在腰上,还把邪神的颅骨车成王冠戴在脑袋上,从此东大陆再也不会诞生邪神了啊。 此后东大陆的邪神确实销声匿迹了,只有靠近北方草原和熔炉高地才会出现邪神的踪迹。 “那个血神有什么符号吗?或者代表的物体?”霍恩朝着东庇阿询问道,“如果有的话,抄录一份给我们。” 霍恩队伍里正有一名来自若安党的大巫师,与其让他每天无所事事地闲逛,正好找点事给他做做。 对于邪神这些东西,巫师们应该很擅长才对。 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又走了十几分钟,一座沼心洲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一顶顶皮革帐篷和上百名女王都在这片荒草凄凄的土地上,分成两派,一边对骂,一边等待着霍恩的到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十天战争的终结 大泽乡地形的格局,是与别处不同的。 这里原先只是一片山中盆地,可随着地震后的堵塞与淤积,半永久地改变了河道,导致整个盆地都变成了沼泽。 其中兽化人们大多居住在山麓平原上。 就霍恩刚刚的观察来看,那些山麓平原被小河以及淤积的水洼切割成一个个大小灰绿碎块,这就形成了沼心洲。 大多数的王国都是坐落在这一个個小型的沼心洲上。 在沼泽上,每当霍恩向两边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还有兽人们乘坐着木筏或独木舟在河道与湖泊上水战。 这边明明都在开议和会议了,一边还在打仗,霍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处沼心洲长宽大约60米,距离湖面的相对高度较低,每到春夏天都会被汛水淹没,无法耕种。 所以,这块地方向来作为永久中立区域得到所有女王们的认可。 拉着两边联军的指挥官,走上沼心洲,两侧泾渭分明地各坐着四五排女王,哪怕是无法到来的,都派出了王国之手或首席大臣到场。 当霍恩押着梭木河战场的上百个师到场时,这种乖巧立刻转化成了敬畏。 当霍恩一身简朴的朱红色教士长袍走出时,这些原本还在谩骂的老大妈女王纷纷站起,同时住嘴,向霍恩致敬。 “我回来,更是为了天使恐哥与天使猛哥的荣耀而来!” 一言不发地穿过了这些女王们,走到了一张从市政厅里抢来的黑天鹅绒柚木椅子边,霍恩转过身坐下。 布萨克口干舌燥地读完了这包含了小三百个王国的联合王国的名字,一时间居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封诏书听完,那些女王们把身子探出座椅,和身边人议论起来。 “啊,永恒而全知全能的父……” 先声夺人控制住局面后,霍恩两手下压让女王们坐下,而一旁的布萨克上前开始念起了手中的教皇金玺诏书。 “兹宣告:建立大教皇及希典及奥沙及黑拉及狼牙及迦大基及帕特及路利亚及……及北拜尔兰联合王国的成立。” 毕竟女王们一开始并不想听从霍恩的,但圣女让娜带着十几名圣铳手轻易地将其他鏖战的兽化人大军镇压后,他们便立刻乖巧了许多。 兽化人同样会慕强,不过大多数试图征服他们的帝国军,往往都是异端,而异端再强大,那也是假的。 双手按在扶手上,他沉默地扫视了一圈,直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才掷地有声地说道: “兽化人,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其中还有一些老学者老祭司带着几个孩童站在路边等待。 “我回来,是带着和平而来,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代人的和平!” “在此,众仆之仆人,圣父之外孙,圣主之养子,圣三一之眼,罪人霍恩代父向尔等宣告……” 所以兽化人直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大迁徙时代东大陆原住民的精神面貌——清澈而愚蠢。 这联合王国是个什么事?他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是用联统建立新的王国吗?难不成是教皇想要单凭口舌就联统她们所有人?那她们到底还是不是女王? 兽化人还保留着与古艾尔人类似的母系氏族传统,大多数的国王都是女王,在战争之外,他们统一别国的方式,往往就是靠联姻。 见那些女王们交头接耳,胡思乱想,霍恩马上出口解释:“所谓联合王国,其实是诸多同信仰王国的联合体,目的是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是不会夺走你们的王位的。” 如果有时间的话,本该是一个个合纵连横征服过去,才会有最大化的利益和最严密的控制。 可如今时间不等人,霍恩只能先组建这么一个松散的组织,用来调度和聚集资源。 见场内的异议声越来越大,霍恩用手中的教皇权杖重重顿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为何要组建这个王国,你们不知道吗?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明明是同信兄弟,居然大打出手,搞出了一个三十天战争出来。 叫那些邪神看了,还以为我们不团结呢,你们就是骄傲了,都不想着去兴复圣教,还于旧岛了。” “冕下……”迦大基王国的女王话刚出口,就被霍恩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有纠纷,可那是咱们兽化人自己的事情,何必要外人看了笑话?”霍恩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吗?” 把迦大基女王的话憋回了嘴中,霍恩望着他们继续说道:“我成立这个联合王国,主要就是为了给诸位提供一个平台,一个调解纠纷的平台,一个让同信兄弟们一致对外的平台。 明明蛮族在前,秋暮岛旧日国土在前,你们不思进取,反倒要对兄弟大打出手,是什么道理? 不妨告诉伱们,本来我是要离去,去圣座城登基的,可阿母告诉我,说她善良的信民不顾异教的存在,居然在自相残杀。 我本可以轻易打败那些敕令骑士们,然后离开,但我怜悯于你们的遭遇,这才返回,给你们带来新的希望。 我知道你们双方的争执,也知道你们谁都不服谁,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作为教皇,我本不该参与俗务,但如今形势所迫,我只能牺牲自己,勉强做一下这个联合王国里的皇帝了。 我话说完,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女王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问道:“那黑拉王国和奥沙王国怎么办?吉拉瑞米怎么办?” “黑拉王国的子民想要跟谁,由他们国民自决,有愿意留在希典的,那就留下来。”霍恩大手一挥,开始和稀泥,“不愿意留下来,只想当黑拉人的,就另起一处,新成立一个黑拉王国就是了。 至于希典王国女战士刺杀奥沙女王一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 从此以后,但凡有类似事件,都按照这种方法来,你们可否有意见?” 女王再次低声商议起来,这场三十天战争旷日持久,双方国民损伤严重。 九月到十一月,正是鱼儿最肥的时候,他们的青壮都出去打仗了,还经常性地水战,严重影响了捕鱼。 尽管希典女王失去了一名战士,可她获得了另一个王国,统一了整个希典洲。 奥沙王国失去了女王,可同样为迦大基王国所联统,奥沙女王大仇得报,黑拉王国没被灭,家族的面子保住了,迦大基王国没有理由继续战争。 至于其他王国在渔业和地盘上的争夺,霍恩则是告诉他们延后处理,先把最紧要的两件事完成。 “我赞成!” “我也赞成!” 在一片赞成声中,霍恩大手一挥,拿起临时雕刻的萝卜章,在金玺诏书上按下了红印。 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一旁的老学者们立刻抽出了荆棘条,开始狂抽带来的小孩子们。 抽到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为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泽乡农业调查 在确定好“联合王国成立”与“三十天战争结束”两大议题后,这场危机终于平安度过,但霍恩却闲不下来。 驱散了大部分女王,让她们把自家那几百个熊孩子都给领走。 霍恩以艾尔帝国皇帝,教皇,联合王国皇帝三皇之身,留下了几位比较有权势的女王。 其中有希典女王阿玛逊,迦大基女王蒂多,狼牙女王伽萨等,都是各个阵营中的核心人物。 得到霍恩的邀请后,从滑竿的小马扎上站起,几位女王一起走到了霍恩的近前。 地上有一块石板,她们就径直在石板上站了一排。 隐约中,霍恩好像听到石板咔嚓断裂的声音,几只百足虫飞速地从石板下爬出。 望着坐在雕花靠背椅上的霍恩,她们的灰毛兽耳抖动着,将附着上来的苍蝇和虻虫驱赶开。 这些女王们大多膀大腰圆,毕竟兽化人王国内部同样是女武士掌权,先前的那些精锐师中,大多都是女战士。 这种滑竿本质就是把一个木质的小马扎,安在两根木头上,把人抬着往前走。 可现在一看,这个文明程度不说是知书达理吧,至少也是茹毛饮血了。 秋暮岛的问题还算比较好解决,反正就算他们不给,也阻止不了霍恩上去。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对着这几位女王说道,“你们谁的王国比较近,我去实地考察一下。” 女王们纷纷摇头,迦大基女王晃着脑袋:“我们都是夏末收米果,秋季捕鱼,冬季狩猎,春季饥荒大家都没办法,只能硬抗。” 扫视了一圈这些兽化人诸侯,霍恩清了清嗓子道:“我把你们留下来,主要还是为了两件事情。” “你们从来都没算过这些东西吗?” 在两侧如镜的水面上,一个个沼心洲就如同被小路和桥梁吊在了山麓与岸边,在风中晃晃悠悠,分不清那是水面的涟漪,还是天空的涟漪。 “冕下,我们迦大基王国就在这附近。”迦大基女王倒是不推辞,直爽地说道。 至于粮食问题,兽化人诸侯们却犯了难,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女王们互相望望,都把视线聚集到迦大基女王蒂多的身上。 而且霍恩还许诺但凡功成,就为她们在岛上提供二层的别墅花园和黄金。 初冬铅白色的天空压在远处雾蒙蒙的群山上,在枯黄的落叶与荒草中,霍恩骑着马,而迦大基女王则乘坐滑竿。 在迦大基女王的带领下,霍恩与几個护卫沿着泥沼中的小路,朝着迦大基的王都走去。 目前霍恩要与她们讨论的,最主要的两个问题,就是秋暮岛献土和粮食。 “那倒不是。”希典女王阿玛逊用漆黑的指头挠着头皮,“我们只是不知道,您说的两万五千是多少?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供得起您的粮食。” 不过意外的是,两位指挥官东庇阿与哈里巴恰巧都是男性,别的战场的双方指挥官基本都是女战士。 霍恩放缓了语速:“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大家一起解决嘛,是过冬的粮食不够吗?” 这是什么鬼文明程度啊?就这你们还敢称别人为蛮族呢? 平时霍恩看她们衣着谈吐都颇有礼节的样子,虽然简陋,但的确有几分古艾尔帝国的风范。 秋末冬初的风有些冷冽,还带着腐臭的腥气,它们从山麓间吹来,迎面扑在霍恩的脸上。 那鱼腥味和水汽,凉丝丝地绕过霍恩的脸颊,简直有了几分海风的感觉。 霍恩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大泽乡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甜美,显得格外地奢侈。 耳畔传来听不懂的渔歌,霍恩看向湖畔,那里正有几只渔船在撒网捕捞,而迦大基的国王之手,女王的亲身父亲则开始给霍恩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迦大基王国的远洋捕捞船。”指着湖面上的木筏,老人解释道,“我们会捞足够一整个冬天的鱼获,腌成咸鱼过冬。” “为什么不多腌一点,是鱼获不够吗?”霍恩望着那藤筐中满满当当的大小鱼类问道。 老者摇摇头:“鱼获倒是多得很,说实话都有点过于多了,我们每年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捞足一个冬天的量。 只是很难保存,制作咸鱼的话,缺盐,制作干鱼的话,沼泽过于潮湿,不是阴不干就是动辄发霉。 之前咱们两大阵营的战争,不仅是因为恐哥猛哥的宗教因素和黑拉王国的政治因素,更有资源因素在,我们要争夺的,就是山麓的盐井。” 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霍恩等人继续在逼仄的小路上走了一段,几块被河流分割的陆地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其中最令霍恩诧异的,是沼泽中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田地,它们层叠聚拢在湖边形成了迷宫般的水道。 这种标准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是人工造物。 眼见皇帝陛下感兴趣,迦大基女王则拉着一行人来到了那些圩田附近。 走到这些圩田附近,霍恩走上前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圩田结构比他想象的精巧得多。 这些圩田都是用长木桩在浅水区域钉入,然后罩上渔网,将圩田两侧的淤泥挖出铺到渔网上,再铺一层枯枝碎叶和山里挖出的细沙。 然后不断反复,将圩田堆出距离水面一码多高,这样田块的周围则被挖出了足够深的水道,方便小船通行和汲水灌溉。 霍恩低下头思索起来,看这情况,兽化人们过得大都是渔耕生活啊。 春季吃饲养的牲畜并进行耕种,夏季靠狩猎勉强支撑,秋季收获和捕鱼,并以此来度过冬天。 迦大基女王站在霍恩身边,颇为自豪地说道:“这圩田从我曾曾曾祖爷爷,甚至更早就开始建立了,那时候我们王国人更少。 虽然我们不知道需要多少田地,但我们知道田地越多人越多,人越多圩田建立得就越多。 再给我们几百年,我们迟早能把整个黑骨沼泽都变成圩田。” 望着意气风发的迦大基女王,霍恩并没有多少什么,只是微笑着回应道:“相信那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跟着女王和国王之手去了渔船,确定了鱼获和农田的产出,霍恩略微算了一下,发现沼泽里的鱼,是绝对够吃的。 但问题是,他们无法保存太久,因为缺盐,尽管霍恩带来的物资中有不少盐,可那并不够腌制够两万五千人一个月的鱼获的。 或者使用原始罐头,将鱼肉陶罐中加水煮沸后,用木塞塞住罐头口,放到蒸笼里加热,再用泥封封住。 这种方法延长两三个月的保质期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得有一个烧陶工坊。 但烧陶工坊是那么好做的吗?他们又没有熟练工,而且烧陶前后需要差不多十来天。 等他们能够稳定产出陶罐了,还得产出足够多的陶罐,虽然霍恩没细数,可估算一下都得三四千个陶罐。 他们还不知道陶罐的成品率如何,陶罐的黏土从哪儿挖。 等烧陶工坊把那些陶罐烧制出来后,估计都已经冬天了。 霍恩顿时就有些头疼了。 或者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那边的盐矿问题解决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基态泥煤 在参观完圩田和渔业后,迦大基女王盛情邀请霍恩留下来吃晚饭。 见迦大基女王如此热情,霍恩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好,干脆就留下来,吃了一顿便餐,品尝一下当地特色的鱼片粥。 不过这种滚烫的熬煮食品,大多数时候只有女王家族和部分女战士有。 当坐在女王的茅草宫殿里往外看时,霍恩并没有看到多少炊烟。 在湖泊的荡漾的白光中,沼心洲上坐落着两排茅草屋子和泥巴房子,时不时有好奇的兽化人孩童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奇地往霍恩这边张望。 他们大多数都是直接吃生鱼片和米果饼的,大人小孩都一样。 但霍恩随后一细想,便明白过来。 和他们的季节性农猎活动类似,较为潮湿的沼泽,恐怕只有芦苇一类的植物能够作为燃料。 为了度过寒冷的冬天,他们不得不留存一些过冬的芦苇和木柴。 在风车地战争中,邓贾尔方阵倒逼骑士们放弃了原来鲁莽冲锋的方式,重新捡起了被废弃许久的骑兵方阵。 那就是那些井盐之所以没能产出足够的盐,并不是因为卤水产出不足,而是燃料不足。 “对于大部分普通民众是够的。”霍恩向一旁的托马斯解释道,“但对于军队体系是不够的。” 在类近代发条铳发明出来之前,可以预见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必须使用重型发条铳来对抗骑士们。 和旁边的女王确认了一番,基本证实了霍恩的想法,并得知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目前为止,能够抗衡骑士冲锋的步兵方阵,就是邓贾尔方阵。 缺少了燃料,那烧陶工坊项目都不一定能上马了。 这些雇佣兵大多有着三四段的呼吸法实力,除了没马且不会超凡武艺外,在修士的赐福加持下,差不多就是個小骑士。 鱼肉粥的香气在营地内飘荡,包裹着寒冷的风,吹到人身上居然有些意乱神迷的暖和。 邓贾尔方阵能够抵挡甚至一定程度上对抗骑士,就是因为将长枪方阵外层的普通步兵,换成持重型铁枪的板甲雇佣兵。 当他们穿上板甲,拿起超长枪,再搭配车堡战术和重弓手,经常性地把莱亚王国的骑士打得没脾气。 可到场的高层们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反而是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从迦大基王国剥拿扒了一批药材和鲜鱼,霍恩匆匆返回了营地。 将鲜鱼交给了马德兰,让他去制作晚饭,霍恩马不停蹄地召集了在场的高层们,开始向他们通报刚刚自己得知的消息。 由于空气潮湿,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采用煮盐法来生产粗盐,结果就是燃料不足。 要知道,虽然沼泽植被茂密,可那并不意味着所有植物都能拿来做燃料。 刚刚赶到的托马斯朝着霍恩问道:“冕下,其实我看过了,这附近的山地栽种薯根的话,熬一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应该不存在食物不够的问题。” 很多的植物含有太多水分,并不能作为燃料,而且开采困难。 至于旁边山上的树木,能用是能用,但问题是运输困难,不小心还会遭到巨蛛或魔物的袭击。 这一点霍恩先前和杰什卡、哈库托包括一部分雇佣兵俘虏都调查交谈过。 邓贾尔元帅能够创建这种方阵,除了他本人的才智外,却也离不开百年战争后经济的发展。 战后随着血肉王庭、诺恩、海外三大市场的建立,城市开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大量的服务业、商品、手工艺品进入了领主们的日常生活,而来自三大市场的廉价粮食、矿物和香辛料进入了帝国。 贵族们逐渐改变了以往对物质生活的悲观态度,摒弃了将幸福寄予死后的做法。 为此,战后的领主们都放弃了日益沉重的财政负担(包括步兵体系的维持),以满足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 这样就诞生了半职业的雇佣兵体系,大量沿海的破产武装农甚至是骑士进入了雇佣兵体系。 通过战争这一昂贵的奢侈服务,雇佣兵得到了高昂的收入,并再次将其投入到对自身的再投资发展中。 于是,在旧有的军事体系之外,雇佣兵体系中逐渐出现了步战骑士甚至是帝国佣仆这种有一定超凡力量的重甲步兵。 霍恩的发条铳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那么他必然需要能够抗线的超凡步兵,不求多的,至少一到两段总是需要的。 “所以说,我们的方阵想要做到抵抗骑士们的冲击,就必须让我们的长枪兵甚至圣铳手拥有一定段数的呼吸法。 我们没有超凡武艺,没有赐福,甚至很难有药水和精良的超凡盔甲,起码在呼吸法这个层面上,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发条铳改进到能够在骑士冲入军阵前就能将其打垮的程度之前,霍恩还是得依靠旧有的超凡体系。 或者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只要大家都是超凡,那大家都不是超凡,一定程度上就瓦解了帝国与教会构建的超凡霸权。 霍恩朝着周围的人说道:“士兵们想要习练呼吸法,每天一个鸡蛋,甚至两到三盎司的肉都是不可少的,最好还得搭配药水。” “我再补充一点。”杰什卡在得到霍恩点头后,继续发言道,“在训练士兵的过程中,尤其是超凡步兵的过程,盐的消耗量远超你们的想象。” “或者我们去帮他们砍树呢?” “咱们根本就没有带多少斧子。”说到这个问题,霍恩同样头疼起来,两万五千人的队伍,他都是尽量带上保障生存的物资和军事物资。 像斧子一类的工具,他都没有携带太多。 “反正咱们有铁锭,那些劳工中有不少铁匠技术不差,现场打制就是了。” “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霍恩两手一摊,“这里没有软化药剂的主材料,软化药剂用一份少一份,如果要造斧子,只能靠让娜铸造。 咱们帮他们砍树,可以纳入最后的做法,但那只能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环视火堆旁的救世军高层,霍恩挠了挠头,忽然把目光转向了帕斯里克,很明显唯独只有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帕斯里克爷,有什么想法吗?” “帕斯里克是谁?我是克里斯帕。”尽管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帕斯里克是若安党的高祭司了,可帕斯里克还是死死咬牙不松口。 “克里斯帕爷,您有什么法子呢?” 见到霍恩顺从了他的说法,帕斯里克轻咳一声:“其实黑骨沼泽分布着一种储量极为丰富的燃料,只是你们没发现罢了。” “什么?” “在炼金术中,有一种特殊的炼金产物,叫做基态泥煤,可以作为很多炼金产物的基底,这种泥煤就是从沼泽土中提取的。 不过这种泥煤在正常情况下,和木炭几乎无异,提取这个东西还要浪费炼金术士们有限的法力。 所以正常情况下,除非是需要这种泥煤做炼金基底,所以与其辛辛苦苦提炼泥煤,炼金术士们都是宁愿去买木柴木炭的。” 帕斯里克指指那些抱着发条铳的圣铳手:“可他们不同,他们的法力充沛,恢复法力的速度很快,而且人数众多,完全不存在浪费和效率上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泥煤炼金工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山铜发条工艺的改进 炼金工坊是黑蛇湾常见的一种生产模式,和他们之前在贞德堡看到的铁匠铺与石匠工作坊类似。 一间炼金工坊往往会在原料产地或水陆交通便利的地方购买一间院子,这间院子要承担起炼金仪式场地、仓储甚至是住宿的功能。 正常的炼金工坊,基本就是四五个炼金学徒和一两个主炼金术士共同运营。 大部分时候,炼金产物的走私渠道都掌握在秘党手中,所以很多时候,这些炼金工坊都是直接把货物卖给秘党的。 像若安党和白银玫瑰这种比较大的秘党,甚至会在淡季给炼金工坊的炼金术士们发放补贴,居然有那么一丝半国营的感觉。 当然也有私人的炼金工坊,那大多数都是依附于某个大的巫师家族。 炼金术士们并没有多少保护自身的能力,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依赖于强权的保护。 对于能否在大泽乡设立泥煤炼金工坊这个事情,霍恩可不敢立刻拍板,而是分给帕斯里克一些圣眷者,让他和几名一起逃逸过来的秘党分子去调查一番。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拍脑门就把项目上马,出问题的概率极高。 安排完了泥煤的事情后,又和杰什卡以及威克多说好,去挑选明天前往秋暮岛的人选。 把这些零零散散的东西都决定好,烤鱼和鱼片粥的香气已经传扬到众人的鼻端。 这不得不让霍恩联想起茜茜说过的碎石原羊毛商路。 如果泥炭炼金工坊能成的话,那粮食和肉食这方面的事情就基本解决了。 先前没注意,可这几天走下来,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地理上的华点。 不过要是羊毛商路改道的话,那飞流堡就要遭老罪喽。 假如霍恩能扫清野蛛林里的巨蛛,安定本地的兽化人,并拓宽道路的话,那商人们完全不用绕路。 通过大泽乡这条更短的路线,上瑞佛、南北芒德乃至诺恩都能轻松地将货物运送到朗桑德,贞德堡则可以将货物运到黑蛇湾以及卡夏郡。 重新坐到火堆前,望着眼前跳动的火焰,他继续思考起了当下的发展。 可如果大泽乡能够打通,那么他们不管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可以直接一路直通贞德堡,至少能节省三分之一的路程。 再沿亚溪河逆流而上,再走陆路到达贞德堡,再沿运河顺流而下到伊贝河再前往南方。 如果想要从上瑞佛和北芒德走到朗桑德郡,就必定会被这片山地沼泽拦住,不管往哪儿边绕,都需要多走100公里甚至90公里的路。 其实,要是能用泥煤代替木材等燃料去煮盐的话,咸鱼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那么烧陶工坊自然没必要建立了。 “哥,我还有事情要说。” 可坐落在大泽乡这条必经之路上的秋暮岛,地理环境一下子就变得优异了,说不定能成为贞德堡路线中转站,变成一个重要的副城。 以往碎石原羊毛想要去南方,都是先到上瑞佛郡或邻近的北芒德郡,接着沿瑙安河顺流而下到飞流堡,再走陆路。 不过霍恩还是决定建立一個小型烧陶工坊,毕竟锅碗瓢盆一类的物品是刚需啊。 用树枝拨旺眼前的火堆,霍恩将脑袋转向了远方群山的方向。 大泽乡地处南芒德、下瑞佛、朗桑德三郡交界处,用群山和沼泽阻碍了三郡互通的道路。 霍恩笑着对在场的人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闻到香味肯定馋了吧,都去吃饭吧。” “先吃饭,先吃饭,不要饿着肚子谈事情。”霍恩推着让娜离开,赶着她先去吃饭。 “哥,我吃完了。”让娜的话打断了霍恩的思考,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拿着手帕擦着嘴巴上的油光。 吃得这么快吗?霍恩茫然地看着让娜:“你吃完饭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哥,现在还不能休息啊。”抓起霍恩的胳膊,让娜便拉着他朝营地内走去。 绕过了那些破破烂烂的帐篷,便见到了布罗克与雷克多两人正在一个简陋的工作台前忙活着什么。 霍恩立刻明白,估计是山铜发条上有什么突破了。 “先前你们那种锻打模式我看了。”这位老矮人依旧是之前那副老实沉闷的模样,见到霍恩来,他直接开口道,“将铁水与山铜水混合在一起,放到模具中冷却成合金条,然后将合金条电击到白热化,再给铁匠锻打。” “是啊。” 那布罗克摇摇头:“这种方法是很庸俗的,是错误的,不够灵性。” 霍恩回头看了一眼让娜信心满满的脸,转过头对布罗克问道:“你有新法子?” “总得对得起您给我发的3金镑一个月的薪水。”布罗克沉闷地说道,“鎏金本来是我们矮人的技艺,后来让无耻的诺恩人给偷学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教给你们不算什么问题。” 口中说着,布罗克打开了一旁的罐子,而罐子中则摆着金灿灿的膏状物。 “这是什么?” “山铜泥。”布罗克将那罐状若黄油的山铜泥拿出,随手拿起一枚木片,挖了一块涂抹在一枚铁发条的表面。 将发条两面涂抹至金黄,布罗克又拿出细绳,把螺旋状发条间互相粘连的山铜泥隔开:“所谓的鎏金技术,就是把黄金和水银融在一起,用皮革挤出多余的水银后,剩下的就是金泥。 把金泥涂抹在金属表面,放在高温中烘烤,一段时间后,水银消失,便只剩黄金。 我看你们的山铜也是黄灿灿的,很像是黄金,矮人的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或许有用,所以我试了一下。” 将那枚涂好了的鎏铜发条放入炉子中烘烤,布罗克用火钳将之前烤制的另一枚鎏铜发条夹了出来。 “本来我以为山铜只是会附着在发条片表面,但水银蒸发之后,山铜居然渗入到了发条中。”让娜有些按捺不住兴奋。 “正常情况下,被鎏金的金属,是要在表面涂一层保护层的,以防黄金渗入基材,但我手上没有合适材料,就没涂保护层。”布罗克这时候同样有些感慨。 “可能山铜的本质就是钢铁,所以会和铁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成功了。”将那枚发条举起,布罗克指着发条卷间粘连的部分道,“用锉刀打磨一下就行。” 惊喜地用火钳拿起了那枚山铜发条,霍恩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起来。 要是这个法子确定有效的话,让娜就不用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陪同铁匠锻造上了。 通过鎏山铜的手法,把原先需要让娜不间断配合的山铜发条开发过程,直接分离开来,变成了制作山铜泥和制作发条两步。 那么以后让娜就可以批量制造大量的山铜泥储存起来,然后就可以从烦琐的工艺流程中脱身。 这样一来,发条铳的打造速度将会得到又一次提升。 可想到山铜,霍恩却犯起了难,按照山铜的配方,1磅山铜需要14磅精铁和2磅铜。 由于山铜密度大,一枚山铜发条需要消耗三分之一磅山铜。 包括铳管、发条盒以及最重要的击发杆,每杆发条铳需要6磅的铸铁和2磅的精铁(钢)。 按照霍恩预先设想的1000名圣铳手,就是需要333磅山铜左右,考虑到损耗,那就需要5000磅精铁和700磅铜。 加上铳管和击发杆的消耗,就是6000磅铸铁和2000磅精铁。 单就1000名圣铳手的消耗,就是至少7000磅精铁和6000磅铸铁以及700磅铜。 之前霍恩在贞德堡零元购,把各大贵族和公爵控制下的军械库包括哨所和铁匠铺都掏空了,甚至故意放纵士兵去勒索,一共才弄到了6200磅钢锭、7800磅普通铁锭和900磅铜锭。 仔细算下来,精铁还有800磅的缺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长枪手那边情况还好。 通过从雇佣兵身上剥拿扒,救世军弄来了1800多杆长枪和900多把短剑,外加军械库的和买来的,正好能填补3000名长枪手的主武器缺口。 明天去问问帕斯里克有什么好办法吧,作为大巫师,帕斯里克的知识库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真是千丝万缕从头始啊,霍恩吹吹发条上的热气,搞建设可比带着人到处走线困难多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到底谁才是贵族啊? 次日,霍恩等人起了一个大早,这天依旧是个大阴天。 在进行了例行的每日呼吸法锻炼后,他站在土丘上,拿着热毛巾擦干脸庞。 便蹲在土堆上,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上百名圣三一教育队的教育对象正在吃力地挖着地。 这些教育对象,要不就是雇佣兵中的军官,要不就是公爵手下的会计和小吏,再不然就是教会里的教士。 他们大多是公爵的帮凶,尽管没有直接残害乡民,但都起到了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的作用。 有罪,但没完全有罪。 想要管理好这两万五千人,霍恩必须拥有自己的人才体系,他需要大量有经验的人来帮他培养新的人才。 霍恩希望在三个月内,让这些新军士兵能够读懂简略的军令,并能够进行简单地书写,这样才能做到对战略意图的理解无误。 想要完成四千名新军和三百名孩儿军的初级教育,单靠波讷德等人是不够的,霍恩需要更多有文化的人。 霍恩才吃上几口魔兽肉夹面包,便看到威克多一路小跑而来。 本来与其相连的还有一条一里左右的堤坝桥,但由于湖水上涨和年久失修,依旧消散了,艾尔帝国遗留的石质平面长拱桥就变成了断头桥。 将地形图展开,霍恩借着天光,配着威克多的口述,仔细观瞧起来。 威克多把一张地形图递给了霍恩。 “都到了,刚刚吃完早饭。” 而秋暮岛就位于湖水的正中央,距离岸边大约2到3里,原先是有一条长达一里多的石质长拱桥的。 将帕斯里克安排去挖沼泽土提炼泥煤,霍恩则带着二百多个士兵往蛮族王国的方向走去。 “冕下,都安全返回了。”威克多指着疲惫不堪的斥候们说道,“一名圣三一队的军官跟着一起画出了地形图。” “冕下,这边走。” 山间的阴冷的风吹拂在人身上,霍恩骑着马,眼前便是那兽化人蛮族村落。 “冕下。” “远征军的二百个敕令连,二十个圣铳手都到了吗?”三口两口把魔兽肉夹馍吞下肚子,霍恩站起身。 按照地形图和斥候的说法,与北泽这边水洼纵横且水深较浅不同,南泽几乎就是一个堰塞的大湖。 在兽化人哈里巴队长的带路下,霍恩顺着堤坝长路走了半上午,才终于到达沼泽的山麓地区。 根据斥候们的初步观测,那個所谓的蛮族王国,基本就聚居在石拱桥附近的岸边。 或许他们无法直接为霍恩所用,但至少在教育后,作为新军和未来的老师们还是够格的。 “怎么样?”霍恩看着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的威克多问道,“斥候都安全返回了吗?” 又走了快一个多小时的山路,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霍恩才见到了第一个蛮族王国。 “走。”披上斗篷,霍恩将血遮云挎在腰间,“咱们去看看。” 想要上岛的话,得先去拱桥附近的蛮族王国,然后乘船上岛,在岛上还有数不清的长毛怪物。 ……………… 在小溪与暗河纵横的土地上,掩映在芦苇丛中,二三十间草房子和两三座木屋出现在霍恩的面前。 由于站在山坡之上,霍恩能清晰地看见下方兽化人蛮族的模样,几乎与那些北泽兽化人无异。 除了他们的服饰比较粗糙野蛮外,单从外观上看,霍恩是真的发现不了这些所谓蛮族和北泽“贵族”们的区别。 “冕下,怎么说?” “告诉他们一声,我们要借道去秋暮岛,愿意就放开道路,不愿意则六个师移之。” “冕下,咱们的斥候和使者一靠近,就会被他们攻击,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啊。”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霍恩乜了他一眼,“你们把他们打至跪地,不就能问他们愿不愿意了吗?” “啊,我明白了。” 很快,二百多名救世军士兵便出现在那些兽化人的视野中,其中有150个胸甲长枪兵,50个骑兵和20个圣铳手。 他们的对手,则是二百多个蛮族兽化人。 显然这些蛮族在今天早上遭遇救世军斥候的时候,多少有了防备,当救世军出现后,他们飞快地从家中取出了武器。 令霍恩惊讶的是,这些蛮族的装备居然比迦大基这些所谓“贵族”都要好,不仅有七八人有皮甲,甚至还有铁斧和短剑。 到底谁才是贵族啊? 扭过头,狐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哈里巴,哈里巴脸色不太自然,尴尬地抬头看向天空。 山坡下的蛮族们见是人类,士气是相当高昂,只不过他们在看见战马上的骑兵后,眼中还是生出了几分畏惧的神情。 毕竟他们这里是没有马的,战马对他们来说是稀罕的怪物。 至于他们眼前披着黑斗篷的救世军,则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哪怕是两倍于己的敌人,作为南泽纯血兽化人贵族的后裔,绝不会向北傀低头。 等走到双方差不多能看清对面轮廓的时候,兽化人蛮族们立刻开始战吼。 “乌鲁拉!” “为了月神!” 眼看着冲锋而来的兽化人蛮族,霍恩只是轻描淡写地朝着身边的旗手说道:“吹号吧。” “呜呜呜——” 兽化人蛮族裹成一团的战阵朝着救世军的方阵冲来,尽管兽化人的装备更好,但就这个军阵水平,是完全不如北泽的那些文明王国的。 “第一第二排,长枪横放,第三排长枪斜放。” 威克多大声指挥道,眼看着兽化人蛮族们进入了五十码的范围,他再次大喊道:“冲锋!” 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两排长枪抖动着飞奔,像一把铁锤重重砸在了兽化人蛮族散乱的队形上。 长枪刺入对精铁防护力近乎无的皮甲之中,鲜血如同喷泉般射出,而兽化人们粗制滥造的铁斧,在斩击到救世军的胸甲上时,只能留下一个凹陷。 几乎是与此同时,让娜率领的骑兵队已经从侧翼冲杀了过来,马刀划过了兽化人们的脖子,闪耀的电光瞬间穿透了兽化人的军阵。 数秒间,前排和左侧的兽化人如同割草一般成排倒下,鲜血和惨叫顿时在这处山谷中响起。 圣铳手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射发条铳,就已经进入了追杀的环节,于是这场先锋战,在开始不到十分钟后就结束了。 其中超过七成的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 “这,怎么,这……” 哪怕是事先知道了圣骑们的强大,可当看到勇悍无比的蛮族们顷刻间溃败时,哈里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昨日根本没能让教皇大人出全力啊,真是太遗憾了。 鲁迪洛骑着马来到了山坡下,朝着哈里巴喊道:“那个谁,出来洗地了。” “放肆,没看到冕下在吗?” “我又不是对冕下说的话,冕下,大胜,大胜啊。” 微笑着向鲁迪洛挥手致意,表明自己知道了,霍恩转身拍了拍哈里巴的肩膀:“从咱们这到断桥那,大概还有十几个村庄,希望我明天早上骑马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断桥那了。” 说完这句话,霍恩看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朝着迦大基王都跑去。 帕斯里克正在那边筹备和调查泥煤的事情,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出结果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们泥煤用途太广阔了 骑着马走到迦大基王都村口,立刻就有一名村民过来牵马。 迦大基王都长宽大概五六十米,人口众多,有足足三百人。 整个王都大概是七八十座茅草房,和外围的歪歪倒倒的篱笆城墙组成的。 唯独是迦大基女王有一间二层的木宫殿,不过今天迦大基女王不在。 她乘坐远洋捕捞船去捕鱼了,别看她是女王,可捕鱼就是整个迦大基王国目前最重要的生产任务。 不然等天气冷了,这些鱼都跑到南泽更深的湖泊里,就不好捕捞了。 女王会乘船拉网捕鱼,还要巡视水域,防止其他王国越界,有时候还要和越界的其他王国的女王们跳帮战外加文斗武斗一番。 不过迦大基女王很少有人敢惹,第一是她家族确实人丁兴旺,第二就是这娘们儿手上嘴上都挺脏。 从王都村口走到王室码头,便看到十来个兽化人有老有少地站在围观,被围观的便是正在进行炼金仪式的帕斯里克等人。 “这是为了防止炼金反应逸散,导致只有浅层沼泽土精馏出泥煤。”一旁的青年给霍恩介绍道。 圣眷者们和帕斯里克都没什么表情,而普通炼金术士们面色勉强,额头渗出了汗珠,绕着深坑走动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一铲一铲的泥煤落入藤筐中,霍恩伸手拎了一下,吃力得很,每筐大概是在80磅。 他们一边走,一边跳着仿佛舞步一样的步伐,整齐地左右摇晃,口中则念念有词,发出低沉的“啊噫啊噫吔”的怪叫。 拖着胡桃木,绕着眼前的深坑行走,这些炼金术士双眼都放出微微的光芒,这是冥想塔罗意象的外在表现。 当炼金仪式结束时,空地上,十个满满当当装着泥煤的藤筐一字排开。 手指微微用力,那团泥煤上居然被按出了个洞。 弯下腰,霍恩凑近了这些黑色的泥煤,他伸手摸了摸,居然还带着点温热的感觉。 穿过这些兽化人,霍恩走到近前,便在地上看到了一个方形的土坑。 这土坑大约一码深,长宽也是一码左右,四面和底部都插了木板。 两名兽化人则手持铲子,时不时将深坑中的黑色泥煤给铲出,再用耙子把沼泽土翻开,让下层的沼泽土显露出来,直到不再有泥煤生成。 在白色的蒸汽中,黑色的泥状物一点点渗出,慢慢爬满了表面。 和其他人较低的身份地位不同,他是一名富有的工坊主,白天制作染料,晚上用边角料制作炼金产品。 六名圣眷者炼金术士,三名普通炼金术士以及帕斯里克各持了一根胡桃木,握持在胸前,与手肘垂直,整个人如同一个大十字。 和青年握手点头,霍恩走上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霍恩认识眼前这個大头青年,他其实才是白山隐修会在贞德堡的负责人,名字叫罗伯特。 可如果靠近他们,则会发现深坑中的泥土开始冒出淡淡的蒸汽,深坑上方的空气居然在微微扭曲。 罗伯特走上前,笑着说:“正常的泥煤刚出来都这样,稍微放置一段时间,或者烘干就能用了。” “其实不必烘干。”结束了炼金仪式的帕斯里克走到了霍恩的身边,“只是比较难点火,而且烟比较大罢了。” “能演示一下点火的效果吗?”霍恩朝着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让开身,一旁的救世军士兵已经用石块堆出了一个小型的炉子,炉底则铺了一层芦苇干草用以引火。 铲起一铲子泥煤,倒入火炉中,用火绒给底部的芦苇干草点火,蓝色的火焰不多时便从石炉的底部窜了上来。 帕斯里克把手指头放到火中探了探,又把指头放到最终舔了舔:“不错,这里的沼泽土质量很好,烧得比木柴好太多了。” 不理会帕斯里克抽象的行为,霍恩招手叫来了兴奋的迦大基使臣,让他弄来了一个专门煮盐的平底陶锅,倒入了提前准备好的卤水,架在了石炉上。 没一会儿,一层淡淡的盐晶便在陶锅内壁的表面凝聚出来。 “2000磅沼泽土,大约需要十名炼金术士共同参与炼金仪式。”站在霍恩的身旁,帕斯里克指着那些藤筐中的泥煤说道,“能够炼出800到1200磅的泥煤,用时大概是一刻钟。” 帕斯里克扫了一眼那几个瘫坐在地上的普通炼金术士:“如果是普通炼金术士的话,制作一次300到500磅沼泽土的,估计都要休息半天,圣眷者的话,两三个小时休息时间就行,甚至可以连续作业。” “那要是提炼100磅盐呢?” “大概七八筐泥煤吧,这个泥煤比咱们用木柴煮盐要快好多。”围观的迦大基国王之手显然对煮盐十分熟悉,略微估算一下,便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这个数字,“熬煮一次大概是3个小时。” 按照每人每天5克盐来计算,减去霍恩自带的盐,还有一个月的缺口,25000人大约是7500磅盐。 给4000名士兵们准备的咸鱼,按照每人每天三盎司(90克)鱼肉,三个月就是32400磅咸鱼肉,所需渔获大约是50000磅。 咸鱼与盐的比例是十比一,那就是5000磅盐,前后算下来,就是12500磅盐,煮出这些盐所需燃料就是75000磅泥煤。 这么一算,在理想情况下,十个炼金术士花费19个工时,就能满足救世军两万多人所需盐的燃料需求,成本几乎就是零。 唯一值得考虑的,就是他们卤水抽取速度跟不跟得上泥煤的产生速度了。 假设千河谷有400万人,那每个月盐的基础需求大致就是120万磅,对泥煤的基础需求是720万磅。 那么霍恩只需要出动200个炼金术士,90个工时,就能满足全千河谷煮盐的燃料需求。 要知道,可不只是煮盐需要燃料,如制陶、酿造、染料、印染、烘焙、纺织等等等等,市场需求大得惊人。 哪怕是湿法锻造的铁器,都需要燃料加热药缸! 不过这只是在理想情况下,例如运输成本和一系列损耗甚至是关税都还没算进去。 可这个炼金仪式的生产效率着实出乎霍恩的想象,唯一的问题估计只有原料。 要知道,帝国可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沼泽。 不过以防万一,环保少年霍恩还是向着帕斯里克问道:“这个泥煤能再生吗?大概要多久?” “很快啊,几十年吧,如果有专门的巫师来催化,十几年就够了。” 帕斯里克有些莫名地看了霍恩一眼,这小子是怎么知道泥煤能重生的。 霍恩立刻确定,这玩意儿估计和硫磺差不多,算是一种同名的异时空同位体,尽管功能差不多,但本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燃料的问题解决了。”望着被火苗舔舐的平底锅,霍恩自言自语道,“那就只剩捕鱼和卤水的问题了。” 这边正想着这些事情,霍恩突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那应该是哈里巴带着蛮族俘虏回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血神与月神 “听说人类大军来了,那些蛮族立刻召集了足足两百名战士,企图和咱们救世军分庭抗礼。 他们埋伏在灌木丛里,当时就跳了出来,朝咱们这冲来,我当时就不慌不忙,把众人护至身前,大喊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但你们猜怎么着? 上来先是圣铳手吹了一阵圣风,他们就乱了,然后让娜殿下带骑兵队冲散了他们的阵形,威克多阁下直接冲锋,五分钟就把他们打得大败而归。” 哈里巴坐在条凳上,一副别小看我情报网的坐姿,乐乐呵呵地和周围的其他兽化人吹着牛。 在他的身边,上百名兽化人蛮族被扒光衣服,双手背缚在身后,颓唐地挤在一起。 四五名头戴翎羽铁盔的胸甲骑兵就站在身侧,负责押送和监视他们。 不少兽化人身上带着瘀青和肿胀,看来已经有不少野性难驯的被修理过了。 “哎哟,冕下。”见到霍恩,哈里巴立刻凑了上来,“我把俘虏都带到了。” “好,辛苦你了。”霍恩步伐不停地越过哈里巴,朝着下马的鲁迪洛问道,“情况如何?” “你们信仰的那个神明叫什么名字?” “好!”霍恩当即拍板,旁边的圣铳手立刻上前一步,对准她的脑袋,拔掉了发条匙。 “让他们去圣三一教育队吧,给那些教士们帮帮忙,不然他们过得也太快活了,没有教育意义。”看着这些装扮粗野的兽化人,霍恩忽然乐了,“大冬天的,检查过没有武器的话,就给他们穿上衣服再带走吧。” 血腥气顿时溢满了这片小小的区域,霍恩用手帕擦了擦鞋子上的血迹,勾勾手指:“好,下一個。” 那被点到的兽化人原先还是老实的模样,现在却一脸桀骜,朝霍恩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杀了我!”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要求。” 带着被打烂的半个脑袋,她直直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片泥灰,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不见见血,他们还真不分不清大小王了。 “是,冕下。” 只要足够弱小,在强者眼中,生气都显得有趣。 仿佛是西瓜炸裂的声音,那兽化人的面目直接被霰弹崩飞,碎裂的骨头和鲜血,将身后的其他兽化人泼了满头满脸。 “之前叫月神,血神把月神吞噬后,现在就是血神。” 对于这些迦大基的兽化人来说,这些南蛮依旧是凶恶的存在。 “来,坐,我有点事问你。”霍恩笑眯眯地对眼前这个蛮族说道。 “斥候已经能看到断桥了,我们回来是为了拖几辆马车,以防他们夜晚来偷袭。”鲁迪洛挺直了身躯。 从中抽选了三五个比较老实的,霍恩叫来了懂南蛮语言的迦大基国王之手,让他当起了翻译。 这一次上来的兽化人就老实了许多,低眉顺眼地站在了霍恩的面前。 和鲁迪洛详细交代了几句,霍恩便让他们回去了,一转头,便看见那些兽化人蛮族们正害怕而又无能狂怒地看着自己。 可当霍恩看到周围其他迦大基兽化人畏惧的表情,却又突然醒悟。 霍恩摇头道:“这边的道路太窄,马车过不来,你们早点安营扎寨吧,这个进度不错了,不要阴沟里翻船。” 他们的脑袋上的兽耳低垂着,如同小猫的飞机耳一般,只是搭配他们粗犷的面容,实在是不太协调,却有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你们为什么管祂叫血神?” “因为祂每隔七天都要进行一次血祭,以往月神在的时候,需要活人活祭,血神仁慈,用活羊血祭就行。” “所以伱们就每隔一段时间去偷羊和袭杀这边的兽化人,就是为了血祭?” “既是为了血祭,也是为了复仇,这些该死的北傀,他们背叛了我们,他们才是蛮族,我们是正统艾尔帝国的后裔……” 对于这套说辞,霍恩从北泽兽化人口中听到太多遍了,他对这几千人的波澜壮阔史实在不感兴趣,连忙叫停了这兽化人的发言。 “那血神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 “那月神呢?” “我们不被允许直视神明,可如果我们没能献祭,那些神使就要来袭击我们的村庄。” 所以这血神月神的邪神一流,居然是可以控制那些长毛怪物的吗? 霍恩记下了这个信息,接着问道:“那些长毛怪物有多少?” “不知道。”可能是看到霍恩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这兽化人赶忙补充道,“比我们之前出动的战士要多,而且力大无穷。” 那就是不少于二百个就是喽,力大无穷的长毛怪物,那长毛能抵挡得住发条铳或让娜的闪电吗? “他们是怎么袭击你们的?乘船吗?”霍恩继续问道。 “不不不,谁没上缴祭品,那些毛兽神使就会从湖中走出,对我们发动神罚。”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平常就待在秋暮岛上,只有在你们不交祭品的时候,才会游泳上岸,发动袭击?” “是的。” 霍恩与一旁的帕斯里克对视了一眼,这长毛怪物怎么看起来很有灵智的感觉。 “那你们都是怎么交祭品呢?” “放到小船上,划到秋暮岛,然后把祭品送去祭坛,我们可以趁机从岛上捡一些铁器,只要天黑前离开就行了。”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你那个血神有符号吗?画一下我看看。” 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尽管霍恩近在咫尺,可抵着她后背的发条铳,却让她不敢有任何异动。 老老实实地在地上画出了由大小长方形构成的几何图案,又在上面画出了一个螺旋形的物体。 霍恩仔细观摩了一遍这符号后,只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像一本敞开的书上放了一坨大便。 他随后便将眼神放到了帕斯里克的身上,帕斯里克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艰难地回忆和思考着什么? 霍恩咽了一口口水,期待地等在帕斯里克的身边。 “克里斯帕爷,是发现什么了吗?” “啊,我想起来了。”帕斯里克用拳头重重敲了一下大腿,“这图案好像在书上拉了一坨屎啊,哈哈哈哈给爷整笑了。” 在帕斯里克放肆地大笑中,霍恩麻木而失望地重新坐回了椅子。 不过他屁股才挨到椅子又想到了什么,马上站了起来:“你把那个什么月神的符号画出来,我看一下。” 听着翻译说完,那兽化人明显愣了一下,她思索了许久,才迟疑着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图案。 “时间太久远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地上的图案是一个圆圈里的十字,十字的每个顶端都加了一长一短两道横,这样上下左右都是对称的。 反正霍恩是从来没见过这种图案的,可他看到帕斯里克的表情动了动,便立刻上前低声询问:“帕斯,克里斯帕爷,你是看出什么来了吗?别告诉我你觉得这是菊花什么的。” 不理会霍恩的话,帕斯里克指着地上的图案,神情既是凝重又是疑惑:“这图案……怎么这么像是司秤隐修会的标志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司秤隐修会? 司秤隐修会。 这个名字,哪怕在秘党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先不提他们身为秘党,居然不是无神论者或者魔鬼信仰,还要去信仰对头教会。 要知道,在黑蛇湾这个逃犯与秘党分子的保留地中,大多数人都是反教会的。 尤其是很多极端秘党分子,甚至发誓此生不会通过教会获取任何收入。 在这个教会深入日常生活方方面面的国度里,那就意味着只能靠犯罪去获取钱财。 可在这种风气下,司秤隐修会还硬要强调自己不是秘党,是弥赛拉教修会,是圣洁的一方,你们都是迷途的羔羊…… 这不找抽吗? 尽管他们有着仰慕正神的表皮,可大家都知道,在那表皮之下,藏着一个极其可怕的恶魔。 他们是最爱搞人体实验和魔物饲养的秘党,在九处魔物暴动,十处有司秤隐修会。 他们甚至会打着知识的旗号,去绑架有奇特能力的魔女,然后进行解剖和一系列残忍的实验,之前甚至跑到血肉王庭去绑架吸血鬼和食人魔。 最后走的第四队人很快就要到达,到那时,将会有近两万人停留在道路上。 霍恩笑了一下。 按照他的要求,黑帽军们并没有大肆杀戮,只要之前没有参战,就没有去管。 昨天的夜雨后,营地中又有不少人感冒了,不知道到底是圣眷还是普通感冒,但马德兰还是把一部分老弱病残散入到兽化人村庄中了。 尽管常常被围攻和抵制,但司秤隐修会确实吸引了一部分巫师。 看样子,昨夜的小雨没能冲刷干净地面的血迹。 可秋暮岛上真的是司秤隐修会的巫师吗? 从稀疏的小树林中跑出,眼前又是一座废弃的村落,村子中的蛮族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朝着霍恩这边张望。 当霍恩带着十余骑护卫从他们面前跑过时,铁蹄踏飞泥浆,那泥浆中居然还带着点点黑红色。 雨后的冷风打在脸上,霍恩骑着马,脑中仍然还想着司秤隐修会的事情。 天空像是被没水的灰黑画笔涂抹,在灰幕的背后,还有被丝缕雾线遮盖的惨白天空。 他们亟需一块地方居住和避寒。 因为秘党分子们不得不承认,司秤隐修会激进的做法,让他们在魔法本质和魔物的研究上,对其他秘党形成了遥遥领先的态势。 如果秋暮岛上的邪神是司秤隐修会的人的话,那不仅仅长毛怪物不奇怪了,就连野蛛林里的巨蛛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当霍恩的视线转过来时,他们又会把头藏在塌墙和篱笆后,可这只是顾头不顾耳,那些大耳朵还是能看得到。 对于司秤隐修会可能不算什么,因为他们的会首已经挂上了教会、帝国(猎魔人)、秘党三股势力的最高通缉名单了,虱子多了不痒。 直到现在血肉王庭都拒绝给司秤隐修会提供任何境外援助,并把司秤隐修会的会首挂上了最高通缉名单。 湖水如镜子般反射着天空,居然也变成了淡灰的色泽。 “冕下,到了。”接霍恩到来的鲁迪洛,指着一個绵延出去好远的石质长拱桥。 长桥边数十名兽化人蛮族正执拗地站着。 他们鼻青脸肿,穿着兽皮的长袍,只是不断地朝着站在桥头的黑衣士兵们谩骂和劝诫,希望他们不要去惹怒岛上的血神。 湖滩上是一个高高耸起的花岗岩,桥头就建在花岗岩上,数十个刻着精美莨苕叶的桥墩向前绵延,直到远处隐藏在雾中的秋暮岛。 秋暮岛简直像是浮在雾气中。 如果有人不明所以冲上长桥骑马狂奔的话,必定会在浓雾中看不清前路,然后在断桥处掉入水中。 按照那些兽化人祭司的说法,只有在每七天的祭祀日,长毛怪物才不会攻击上岛的外来者。 下一次的祭祀日还得再等五天,霍恩等不了五天,他必须在后天之前完成对秋暮岛的清扫。 这些天他已经让联合王国的兽化人们全力捕鱼了,而盐井那边则是全力产出抽出卤水,霍恩更是一次性调了100名圣眷者去学习泥煤炼金术式。 再这么消耗时间,就来不及在雪下之前安定下来了。 “哥,船已经准备好了。”经过昨天一天的大远征,让娜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疲态,反而精神满满。 威克多则指着断桥介绍道:“由于船只数量有限,只有十来艘,每艘顶多装七八个人,咱们一次只能运一百人上岛,而且船只较小,所以战马上不去。 我们决定先上断桥,走到断头,然后从桥上乘船前往秋暮岛,中间就一里多近两里的水路。 等第一批九十人先上岸后,马上修筑工事防备,并派出斥候,等第二批一百人上岛后,开始沿线清理那些长毛怪物,第三批一百人则继续上岛作为支援。”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毕竟是第一线指挥官的建议,霍恩爽快地同意了。 威克多很快就挑拣好了士兵,20名圣铳手全带上,再是60名胸甲长枪兵以及10名剑盾兵。 这90人都是圣眷者,必要时可以换岗发射发条铳。 身后跟着这90名士兵,长桥的两侧则是水中缓缓划行的木筏与独木舟。 霍恩伸手拂过了桥边的扶手,那些桥墩和地砖上的庞贝风纹路已经模糊,大理石的扶手早已风化脱落,地砖的夹缝中长满了青草和黄红的苔藓。 这座从艾尔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千年长桥比霍恩想象中的要坚固,他使劲跺了跺,可长桥没有发生哪怕一丝的震颤。 这可是一千年前甚至更早建立的桥啊,长度更是长达一千多米,宽四到五米。 放到现在,让那些石匠造个100米的桥都吭哧吭哧的,还真是艾尔科技天下无敌啊。 霍恩晃了晃脑袋,之前签约的石匠是最后才赶上霍恩的队伍的,不知道当他看到这座长桥的时候,会是什么感想。 从桥台走到长桥的尽头,原先还耸立的桥墩渐渐开始塌陷,或是直接倾在水中,或是桥面落入湖水。 “就从这上船吧。” 跳上了最大的那只划桨船,霍恩扶住船帮坐稳,十数只小船划破雾气前行。 远方的秋暮岛逐渐清晰,连带着雾中活动的黑影都不再模糊。 霍恩握紧了手中的教宗权杖,并提前将发条匙插好,把权杖的铳口对准了前方。 “冕下,你看。”在霍恩身侧,威克多指着前方的雾气中的秋暮岛,惊奇地大喊,“那里居然有一座码头。”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后一种更加可怕 从岸边伸到水中的长长栈道上,大批的橡木木板腐烂风化,当黑衣士兵们的草鞋踏在上面时,正发出了清晰的吱呀声。 独木舟在水中摇晃着,激起一圈圈涟漪,黑衣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上栈道,跑向码头的街道。 几名矮个子的孩儿军斥候则压低了身躯,朝着码头外的三个方向跑了出去。 在确定了没有危险后,霍恩才撑着木板,爬上了这条处处是漏洞的栈道。 从栈道走到底,整個码头便展现在霍恩眼前。 这座秋暮岛码头比霍恩想象中要大,尽管已经废弃了上百年,但还能看到其原先的风光场面。 在码头岸边,可以看到成排砖石结构的仓库,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不过大多只剩断壁残垣。 在这些房屋的墙角,是褪色的阿巴西斯马赛克花砖,立柱旁则是鸟喙型的正反波纹线脚。 在断壁残垣中,不少小木屋或在砖石房子上放置了茅草屋顶。 不得不说,圣铳手在应对突然袭击时居然还得先扭发条匙。 木浆摇动,小船破开雾气和湖水,朝着断桥处划去。 出现了这种混合造型,结合先前那个长桥来看,大概率是这里本来有一座艾尔人的小镇或军团驻地。 “第一排,向右转向”威克多立刻大声喊道,“发条铳,准备!” “吼——”嘶哑的吼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雾气中,孩儿军的身影逐渐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跑来,他捂着右手的臂膀,臂膀上满是鲜血,口中还在不断地吹着哨子。 “瞄准!”威克多高声喊道。 这还是他们在贞德堡血战中学会的技巧。 “嘟嘟嘟——” 耳旁听到这些“嘎吱嘎吱”拧发条的声音,霍恩实在难绷,看来对发条铳的改进也得提上日程了。 十杆发条铳从尚未搭建完成的街垒上伸出,对准了跑来的长毛怪物们。 由于没有艾尔技术,兽化人们只能借用当地的基础设施,并进行简单地修修改改。 威克多指挥着众人,从废墟中拖来木头砖块和篱笆,将泥土堆上去,在街道与湖水之间建起了一排排小型的街垒。 好在长毛怪物们离得挺远跑得挺慢,而孩儿军斥候的哨子却相当及时。 小船刚走,那街垒甚至还没有完全搭建好,一阵急促的哨声便传扬过来。 地面震动着,雾气在他们的毛发间穿过,在水雾中卷起了漩涡。 十几个和人差不多高,但浑身长满一尺多长棕红色长毛的生物于雾中跳出,伏在地上,笨拙地跑来。 现在的那批兽化人会表现得如此普信,大概率就是他们为了适应这些高大上的基础设施,不知不觉间被艾尔文化给同化了。 霍恩站在街垒的中央,朝着岛屿的中央看去,在若隐若现中,他似乎看到了成群的房屋和一座突兀的高塔。 在艾尔帝国覆灭后,不知道是艾尔人迁走了,还是兽化人仆从兵们反叛,占据了这个岛屿。 按照兽化人们的说法,那高塔就是血神的祭坛。 威克多话音刚落,那孩儿军斥候便一溜烟地翻过了街垒,滚到了威克多的脚边,狐假虎威地喊道:“打死它!” “赞美圣风!”当终于能看清长毛怪物的外形时,威克多终于下达了击发的命令。 霎时间,十名圣铳手身体同时一震,上百枚铁砂瞬间迸射出去,几乎是同时,当先的七八名长毛怪物身体颤抖了一下。 但奇怪的是,它们既没有叫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流血,只是突然直勾勾倒了下去。 身后的其他长毛怪物,没有丝毫被惊吓到的表现,仍然直直地朝着跑来,连速度都不曾改变。 霍恩皱起了眉头:“让娜!” 让娜立刻越过众人,站在了第二排长枪手身后,由于发条铳的有效杀伤只有三十码,第一排射完,就该长枪手和让娜上了。 “吼。” 原先趴在地上奔跑地长毛怪物们来到街垒前,突然站起,而二十根长枪即刻刺出,洞穿了他们不闪不避的身体。 一股腥臭味立刻爆开,站得比较靠后的霍恩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可长毛怪物们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明明在长枪刺入后,传来了紧实的肉感,可还是没能将其击杀。 有的甚至脖子上都开了口子,居然还能行动。 长矛怪物的身体探过了街垒,藏在长毛手中的手臂猛地横扫,带起了一股袭人的烈风。 哪怕是穿着胸甲,戴着头盔,可还是有三名士兵被打翻在地,鲜血从袖管中流下,他们捂着手臂和肋骨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还真是天生神力吗? 霍恩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是兽化人蛮族乱说的呢,这力道都赶得上熊了。 见那几名长枪兵倒地,长毛怪物趴到街垒上,还想翻过来追击,可一道混着怒喝的刺眼的白光却洞穿了它的大脑。 浑身颤抖着,在浓重的焦臭味与腐烂的腥臭味中,那名长毛怪物倒在了地上。 让娜身后几名医疗勤务兵上前,把伤者拖出了军阵,立刻开始为其疗伤。 至于他们空缺的位置,则由后面的长枪兵和剑盾兵填补,帕斯里克趁机走上了前排。 他站在第一线,手中的一会儿闪出闪光,一会儿吹起迷雾和火焰,可丝毫不能影响这长毛怪物。 直到他手中的长剑不断刺穿了长毛怪物的脖子下方,那怪物才重重倒地。 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帕斯里克朝着人群大喊起来:“他们的弱点是心脏和后脖颈!照着那里刺!” 听到帕斯里克的发言,他们马上对着心脏不断突刺,或者试图洞穿怪物的脖子。 一名长枪兵刺穿了怪物的心脏,那原先正生龙活虎的怪物顿时重重倒地。 居然真的有奇效。 剩余的长枪兵们马上稳住阵线,两排长枪抖动着,不断机械地刺出而又抽回。 可那些长毛怪物就跟意识不到自己的弱点一样,根本不挡不避,直冲冲朝他们扑来。 尽管如此,长枪兵们还是从第一道街垒退到了第二道,毕竟人家皮糙肉厚,想要次次都精准刺穿脖子或心脏对于他们还是有难度。 好在有让娜压阵,她手中每次亮起闪电,都有三五个长毛怪物冒着黑烟倒地。 在圣铳手、让娜和长枪兵的通力合作下,这十几个长毛怪物,后来又不知从哪冲来的另外十几个怪物,接近五十个长毛怪物倒在了街垒之间。 而霍恩这边同样陆陆续续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但好在最多只是骨折,没有死亡。 给那些长毛怪物一一补刀后,让娜给剩余的士兵下达了“继续警戒”的命令后,就返回了霍恩的身边。 霍恩被四五个护卫围着,而帕斯里克踩在长毛怪物的胸口,用火把燎烧长毛怪物脸上的毛,再用小刀割去。 当一缕缕长发掉落,正如霍恩所料,一个兽化人的面孔出现在霍恩的眼前。 看到那些长毛怪物一会儿四脚行走,一会儿站立进攻,霍恩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魔化的兽化人吗?” 站在霍恩的身边,帕斯里克平常那副疯疯癫癫的表情竟然如此凝重:“不,他们已经死很久了,这些长毛怪物是僵尸。” “僵尸,你是说吸血鬼的那个僵尸吗?” 帕斯里克望着远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高塔:“要么,是那里居住了一名吸血鬼,要么,就是司秤隐修会掌握了亡灵法术……但真要说的话,我甚至觉得后一种更加可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秋暮岛上的机械宫 吸血鬼,灭亡艾尔帝国的罪魁祸首。 那场天灾后,大批的原艾尔贵族们投靠了庞大的吸血鬼与食人魔联军,为了延长有限的寿命向吸血鬼献上了忠诚。 只有那些边缘王室成员和地方贵族,在弥赛拉的带领下,逃到了东大陆。 所以在血肉王庭内部,他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吸血鬼,而是血精灵,食人魔也不是食人魔,而是叫巨人。 出于宗教原因,王庭想要东大陆的领土,出于政治原因,帝国想要西大陆的领土。 于是在血族圣杯破碎后的千年间,战争一直是双方的主旋律。 由于血肉王庭和帝国互相在各自领地上反复战争,反复拉扯,导致双方都各自有一部分宣称和庄园在对方的疆域内。 所以,在帝国和王庭内部,仍然各有吸血鬼商人或密探在各自的疆域内活动。 “所以我们面临的,很有可能是一只,甚至几只吸血鬼?”霍恩沿着破碎的艾尔道路,向着高壮的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用指头挠了挠耳后:“要是那样倒还好了,尽管是阴天,但吸血鬼七成的法术还是使不出来,我一个人对付都没问题。 威克多眯起眼睛朝着雾气中看去:“按照先前斥候的消息,咱们到这个地标,就离兽化人帝都只剩半小时路程了。” 随着霍恩越深入,来袭的兽化人僵尸反而越来越少,这反而叫霍恩陷入深思,难道是里面的吸血鬼在搞外重内轻一类的防守策略吗? 可转念一想,没必要啊,难道这些长毛僵尸还会反叛吗? 它们是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只要外人不踏上他们所在的区域,哪怕是霍恩这群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都是熟视无睹。 “让娜还差得远呢。”帕斯里克毫不客气地说道,“她想要成为战斗魔女,起码还要再重训一段时间。” 黑衣的长龙走在绵延的古路上,哪怕是艾尔帝国的道路,这么长时间地使用下来,都已破损不堪。 “哒哒的声音?我没听到啊。”威克多茫然地站在原地,“是有人在拧发条匙吗?” 知道这些长毛僵尸的弱点是后脖颈和心脏后,配合着让娜的闪电,码头附近的长毛僵尸很快就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怕的就是司秤隐修会弄出来什么幺蛾子,咱们对人家不了解,对付起来风险比较大。” 与传闻中的一样,这些僵尸就好像草履虫一样,只能进行最基本的活动。 威克多好奇地问道:“冕下,您怎么了?” 踩在地面上,霍恩不知道那是脚底的触感是硌脚还是按摩。 不过时间太长,那里早已被淤泥填满,几朵凋零的野花在冷雾中垂着脑袋,直到被士兵们带起的风卷得左右摇晃。 “真是怪了……”咕哝了一句,霍恩抬起头,“没什么,继续走吧,诶,雾好像散了一点,都能看清楚前面的路了。” “嗯?”原本低着头想事情的霍恩猛然抬头,皱着眉朝四周查看。 “说得好,我也这么认为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等帕斯里克拒绝,霍恩就大跨步走到了最前面。 从码头出来,霍恩这群远征军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沿途清理了上百只亡灵僵尸。 这条土路以粗大料石垫底,用夯土泥浆黏合,碎石在地面排出鱼骨状的穗型花纹,道路的两边还有用陶片铺成的排水管道。 “你有听到一阵奇特的哒哒的声音吗?” 霍恩侧过耳朵倾听,之前那奇特的咔哒声又消失了。 “咱们到哪儿了?”望着眼前的森林和蒙蒙雾气,霍恩朝着身边的威克多问道。 “没事。”霍恩笑着拍拍帕斯里克的肩膀,“我妹让娜天下无敌。” 时间接近中午,浓雾确实散去了不少,可在阴暗的天空下,光都是灰冷色调的。 霍恩放眼环视,秋暮岛这片区域之上,处处都是废弃农田和牧场的痕迹。 踏上溪水上的木板桥,稀疏的森林中霍恩隐约看到一个雕刻着镶边饰带的拱门矗立着,行宫其余的部分都已经化作了尘埃。 “滴滴滴——” 斥候的鸟哨声从前方传来告知可以继续前进。 走到这個位置,霍恩仰起头眺望,却已能看清远处城市废墟的轮廓,以及坐落在河边的园林宫殿。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宫殿中的那座高耸的尖塔,之前还没看清,可现在霍恩才发现,它居然有近百米高。 “霍恩小子,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帕斯里克预估了一下距离,对着霍恩说道,“这些士兵可以稍微散开一点,十人一组去附近查探,慢慢朝着庄园靠近。” “你确定吸血鬼就在里面?”霍恩质疑道。 帕斯里克点了点自己脖子上的徽章:“我的徽章在震动,这是一件奇物,方圆五里内一定有吸血鬼。” 在威克多与让娜的发号施令下,士兵们留足守卫后,便四散开,把附近探查一遍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等了半天,霍恩干脆把他们都叫了回来,吃过了午饭,又休息了半小时,才带队再次启程,直扑那园林宫殿。 站在大门前,霍恩仔细地审视眼前的庄园,高高的毛石围墙上爬满了暗绿地锦和藤蔓,从围墙的缺口处可以看到断折倒地的象牙色拱柱廊。 在庄园大门的大理石三角形山墙上,坐着一个头戴滑稽帽的绿色木偶小丑,空洞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霍恩等人。 方形的可活动下颚张开,不少随同的士兵仿佛已经听到了一阵渗人的笑声。 大门的两边,竖立着两只涂着斑驳而鲜艳油漆的黄铜大公鸡,它们通体深红,翅膀上点着白漆,单脚站立,像是庄园的守卫。 命令士兵们率先翻过了庄园的围墙探查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回来通报。 让圣铳手们列队,霍恩叫让娜和帕斯里克准备好,便喊门后士兵从里面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大门在拖动中缓缓打开。 “咯咯咯——” 安静的空气中,清晰而机械的鸡叫声异常清晰,霍恩头皮一紧,立即朝声音方向看去,居然是那只门口的大公鸡。 它的尖嘴规律而僵硬地开合着,一阵阵诡异的鸡鸣声从它的胸腔内传出。 “擦!” 旁边的鲁迪洛匆忙上前,一脚就把尖叫鸡的脑袋踹开了线,他又抬起脚,还要踩烂其躯体。 “等等。”伸手拉住了鲁迪洛的肩膀,霍恩皱着眉,蹲到了大公鸡前面。 那大公鸡虽没了脑袋,可仍然在发出奇特而干瘪的鸡鸣声。 他从黄铜机械公鸡脖子朝里面看去,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啮合着,链条转动擒纵叉,不断地敲击着一个中空的圆球,鸡鸣声便来自这个圆球。 “咔哒,咔哒。” 侧着耳朵倾听,霍恩却发现和他刚刚听到的奇特声音惊人地相像。 站起身,霍恩挺直腰板,朝着门洞里张望,园林宫殿内零落的广场如画卷般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不远处,主宫殿的殿前,那座尖塔已经近在咫尺。 在残缺的雕像和廊柱中,严整的巨塔居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美。 “走,进去看看。”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机械剧场与齿轮人偶 进入园林宫殿后,上百名士兵四散开,开始沿着中线排除危险。 霍恩和帕斯里克则被士兵们包围在中间,边走边观赏这近乎等同于废墟的宫殿。 整个宫殿园林占地大概15-20公顷,其中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是喷泉、绿篱墙组成的公园。 在绿篱墙边的花圃中,原先应该是各色名贵的花朵争奇斗艳,野蛮生长。 但这些花朵中只有少部分被保管得不错,其中大部分都已被随风飘来的野花野草吸干了营养,只能低垂着或干脆枯萎腐烂在泥土中。 花圃的供水由一个小天使石像负责,霍恩到来时,正好是小天使浇水的时候。 宫殿的一侧是一座山丘,汩汩的泉水从山顶通过高架水渠流入宫殿。 水渠的两边则各有几座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下,它们不住地转动着。 只见在水车机械的带动下,花圃旁的四名小天使撅起二弟疯狂旋转,甚至都带出了一圈圈残影,将一股股清亮的螺旋水流洒在花圃中。 霍恩迅速把脑袋转向了宫殿内部,可刚刚那仿佛幻听的声音又再一次消失了。 原先应该是花园的地方,种满了各式的草药,而在花园的旁边,居然有几块菜地种着正当季的卷心菜。 至于原先宫殿中的小动物园,则养着三五只羊,而宫殿的屋檐下居然还挂着香肠和腊肉。 假如不是幻听,那必然是有什么东西。 这吸血鬼过得挺辛苦啊,不喝兽化人血是不好喝吗? 不祭祀兽血就把人杀了,那干嘛不把人捉回岛上喝血呢? 走到宫殿的屋檐下,霍恩顺手摘下一根血肠,被烟熏过的血肠表皮泛着淡淡的黄光。 要霍恩来估算,这至少需要七八名设计师来设计,数百名工匠耗时长久来制造,可这附近他们明明探查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咔哒咔哒……” 穿过绿篱墙,其背后就是一座装饰精美的宫殿,宫殿前的喷泉水池中,几只木制或金属麋鹿将头探入水中。 构思挺精巧啊,霍恩与帕斯里克对视了一眼,这些简单的自动机械不像是几个人能做出来,更不会是僵尸能够完成的精细工作。 “那咱们走吧,到那些宫殿中去看看。” 站在花圃前,霍恩甚至听到了仿佛直升机螺旋桨般的声音。 帕斯里克咳嗽了一声:“如果血食充足的话,他们只需要少量进食,以满足口腹之欲。 “哥,你看那边。”检查完宫殿和别墅的让娜指着尖塔的旁边。 霍恩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可能是因为法力比正常魔女要庞大得多,所以他对法力本身的运行比魔女都敏感。 可如果只喝兽血的话,身体会很虚弱,且无法使用亡灵法术,那就需要大量进食,每天吃的食物比呼吸法晋升期的骑士都多。” 一路小跑跳过了篱笆,威克多派来的孩儿军斥候朝着霍恩俯身行礼后说道。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咔哒声了,过来的路上一次,在门口一次,到了宫殿前又听到了一次。 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克里斯帕爷,这吸血鬼还需要吃东西吗?”或者随风荡漾的大香肠,霍恩面色古怪地朝着帕斯里克问道。 可要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们其实是喷泉的出水口,它们不是在往喷泉中喝水,而是在喷水。 “冕下,除了这座紧闭大门的尖塔你吩咐不要乱碰,其余的宫殿和别墅我们都检查过了。” 这里必然存在一些和法力有关的奇物,比如之前的骨哨或者血遮云一类的物品。 “哥,你怎么了?” 让娜凑上来,看着霍恩凝重的眼眸,好奇地询问道。 “没什么。”霍恩搪塞了一句,挥手叫来了威克多,“这宫殿里面,你们探查过没有?” “查过了,每個房间每个死角都查过了,整座宫殿一个人都没有。”威克多犹豫了一下,“如果您想要进去的话,请让我们再搜查一遍。” “不用了。”霍恩叫上了几个圣铳手,而帕斯里克与让娜一左一右,朝着宫殿内走去。 宫殿中与外界很不一样,尽管到处都被士兵们翻乱了,可还是打扫得相当整洁,既没有地缝中的杂草,也没有蜘蛛网与灰尘,这废墟根本没有废墟的样子。 宫殿的大厅两侧,是马赛克花窗,在地面投射着昏暗的五彩光线,地面则是顺滑的大理石,衔接严丝合缝。 大理石地面上则摆放着零零散散的齿轮、弹簧与各种机械构件,一张宽阔的工作台竖立在零件之间。 走到大厅中央,霍恩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这座建筑中最吸睛的部分勾走,那就是宫殿左侧的木偶剧场。 它拆掉了别墅侧房的墙,层层幕布之后,便是一个个几乎与人等高的木偶或铜像。 与其说是木偶剧场,不如说是缩小版的《尼伯龙根》式的舞台剧。 它是一个全景透视的立体模型,舞台的后方,是近百条交错或平行的星空轨道。 雕刻成云朵状的木板上涂成了白漆,圆形的则是长着脸的太阳和月亮,而几座微缩版的酒馆和屋子正矗立在舞台上。 在舞台的边缘,还有一座微型城堡长出了机械手臂,拔地而起。 城堡的外围的平地上,七八个半米多高的铜制天鹅舞舞者踮起脚尖,左腿抵在单脚直立的右腿膝盖上。 它左腿的膝盖有着明显的机械转轮关节,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连在转轮上,似乎是要控制舞者的腿部伸直或弯曲。 在微缩木屋前,穿着呢绒绿衣的铜偶木工踩着踏板,身穿毛皮夹克的牧羊人张开只能微笑的嘴巴。 围绕在一个缩水的铜制“木桶”前,两名头戴无檐帽的弯月胡士兵手中拿着纸牌,高高举起,只要手肘上的细线一牵动,纸牌便要重重砸在木桶上。 在酒馆的前面,木板上画着的石板路上,是涂抹了同样颜色的铁质轨道,吹着长笛,弹着鲁特琴的游行队伍正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整个场景就好像是把一个小镇缩小搬迁进来,再将时间凝固住,只等机关启动,才能继续运行。 侧过脑袋,霍恩顺着木板的缝隙朝里面看去。 在舞台下是复杂到眼花缭乱的齿轮和机械结构,无数交错的链条裹在齿轮上,一股润滑油的铁臭味从舞台中渗出。 霍恩又前行了几步,绕到了舞台的后面,仰头去看那些轨道是怎么运作的。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双鲜红的眼睛和灰白色闪着光泽的秃头,那尖利的獠牙从嘴角探出。 血遮云瞬间出鞘,霍恩噔噔连退两步,将手中的剑指向了半空,可那吸血鬼般的东西却是一动不动。 这是? 向前走了两步,霍恩眯起眼睛看去,才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吸血鬼”的爪子是用黄铜和铁条拼凑而成,鼻子是木头做的,眼睛是画的,这明显是个吊起的木偶。 他边上还吊着一个持剑的机械天使,翅膀的弯折处还打着铆钉,似乎是才制作到一半。 霍恩尴尬地放下了剑,要是这里有个吸血鬼,那些士兵早发现了,会等到现在吗? 自己真是风声鹤唳,居然都被一个机械木偶给吓到了。 “冕下,怎么了?” “没什么。”霍恩轻咳一声,还剑入鞘,转过身,“走吧走吧,我们去主卧室看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从那里……” 气流的转动和齿轮的咔哒声再次响起,多次战斗的经验后,霍恩连思考都来不及,直接下意识转身,连剑鞘一起挡在身前。 “谁?!” 劲风吹起了“云朵”上的轻纱,幕布搅动着,一只尖耳利齿的人形怪物从天而降,他面容狰狞,无声地咆哮着朝霍恩的脸上扑去。 居然是那只吸血鬼木偶?! “冕下小心!” “护驾,护驾!”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咔哒咔哒 云层般的幕布剧烈地抖动着,好像白色的丝绸轻纱中裹着一道龙卷风,朝着霍恩急速靠近。 霍恩右脚后撤,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举起了血遮云,在黄铜爪子伸来的刹那挡在了身前。 黄铜与铁条制作的爪子撞击在剑鞘上,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 可如今的霍恩不比从前,这几个月来,他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在一瞬间的慌乱后便镇定下来。 松开剑鞘,他直接拔出血遮云,脚下则是一记窝心脚踢向了人形生物。 那秃头“吸血鬼”反应灵敏,丢掉剑鞘的同时,迅速侧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泛着红光的血遮云。 明明没有被血遮云砍中,可它还是捂着刚刚被红光照到的地方,连连后退。 细微的血点正从他的肌肤上浮现,而人形生物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他抚摸着那血点,居然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可霍恩可不会跟他讲什么点到为止,和这种邪魔外道讲什么武德:“日山羊的,一起上,给我抓住他。” “喝啊!” 等把这人形生物安置好,霍恩才上前仔细观察。 帕斯里克用咸鱼划拉开了他领子,露出了代表着血奴的烙印: 来不及擒拿了,接下来的帕斯里克上前就是一记扫堂腿,把它扫倒在地,狠狠对着他太阳穴来了三拳,并顺势用膝盖压住了它的脖子。 他先是手中爆光一闪,在闪光中怪物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而帕斯里克则用咸鱼重重砸在了那人形怪物的脑门上。 直到走得近了,霍恩才看清楚,他的鼻子被人残忍地剜掉了,眼睛也是,所以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是木头做的,又涂上了颜料,这才让霍恩以为他是木偶。 没等霍恩说完,帕斯里克却已经从幕布后绕了出来,他手持一条坚硬的咸鱼,从舞台上高高跳起。 “这是吸血鬼吗?”霍恩侧过身,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地上的人形生物,朝帕斯里克问道。 “这还不是吸血鬼啊?” 在血肉王庭,血奴大多会作为包税人或管家,帮助吸血鬼领主收税和管理领地,大众印象中的吸血鬼,反而是这种血奴。” 他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白得发蓝,耳朵则尖尖的,两支獠牙从唇下探出,活活一副猎魔人传奇故事中的吸血鬼形象。 就这小小的爪子,制作意外地精良,就像刚刚那机械舞台上的人偶一般。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那人形生物直接休克了过去,霍恩赶紧叫人上前捆绑,以防它被帕斯里克三拳打死。 这帕斯里克大巫师战斗,法术都只起到骚扰作用,动辄操起战锤头袭开瓢。 那人形生物被砸得向后滚倒,不过他才滚两圈,便晕晕乎乎地站起,只是在翻滚中,鼻子都被创掉了。 他的舌头和双手都是齐根而断,看样子同样是被其他人砍掉了,难怪需要一双黄铜机械爪子。 帕斯里克用咸鱼掀起它的嘴唇:“这不是吸血鬼的毒牙,只是一名血奴。” “喏,血奴烙印,一般来说,血奴不会离开主人太远,这里必定还有一只吸血鬼。” “吸血鬼很多时候与普通贵族没什么区别,只是皮肤苍白了一点,他们的毒牙都是可以伸缩的,而血奴却不行。 站在帕斯里克不远处,霍恩能清晰地听到那人形生物肋骨被压断的声音。 说实话,巫师战斗要有巫师的样子。 帕斯里克的后半段话,霍恩没有仔细听,他只是端起了那血奴的黄铜爪子,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它用皮带和铁条固定在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细丝连接着指爪,能够随着肌肉的发力进行抓握。 要说这个是那没眼没手的血奴做出来的,霍恩是一点都不信。 “整个宫殿都搜过了吗?没有别的遗漏吗?”将黄铜爪子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霍恩问道。 威克多抬起头,和二楼走廊上的士兵一一确认后,才对霍恩说道:“冕下,都检查过了,什么人都没有发现,所有危险都排除了……额,除了刚刚那个。” “克里斯帕爷,你的徽章能定位吗?”指着地上没有舌头的血奴,霍恩无奈地问道,“他说不了话,咱们审问不出来东西啊。” “我又不是占卜向的巫师。”帕斯里克转着手中的咸鱼,“我对塑能法术、博物学以及炼金术比较有研究,别的我是真不会。” “好吧。”霍恩迈步返回大厅,“那咱们去那座尖塔看看。” “冕下,我们打不开那高塔的铁门。”跟着霍恩,威克多尴尬地笑道,“它的窗户很高,我们刚刚派人去攀爬过,它的窗户用铁栏杆封起来了,没有工具和必要的绳索……冕下?” 威克多说到一半,却发现霍恩一副走神的声音,甚至身体都转向了,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 “冕下,冕下?” “你们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就是那种咔哒咔哒,有点像时钟走表的声音。”歉意地朝威克多笑了笑,霍恩低声向让娜和威克多问道。 “没有啊。”让娜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 帕斯里克则满脸的肃然,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霍恩小子,根据我的经验,我对你的情况有了一些猜测,但请你不要害怕。” “我是圣孙,我不会怕,你请说。” “我怀疑你得了神经病。”帕斯里克严肃地说道,“让我康康。” 霍恩当时就一把子无语住了,下头男,真下头。 懒得去分析帕斯里克的话到底是玩笑还是真话,他直接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帕斯里克的声音低得都要听不见了:“一個魔女的法力都会压迫灵魂,造成情绪不稳定和狂暴,你可是有着相当于五六个魔女的法力啊……” 没管帕斯里克的咕哝,霍恩对周围的士兵说道:“你们派一部分人去周边勘察地形,然后再派人划船去找一些专业的工具来,再在附近找一个比较好的地方修筑工事。 我怀疑吸血鬼在尖塔里沉睡,咱们暂时进不去,只能等它出来再说。 帕斯里克,伱去尖塔那边,看看能不能在白天打开大门,让娜,你一起去吧,想想办法把窗户上的铁栏杆熔掉爬进去。 小心一点,假如有掉落的风险就等工具到了再说。” 安排两人去尖塔研究如何突袭吸血鬼,霍恩自己坐到工作台前,鼓捣起了台子上的零件。 尽管已经多次被这个世界的种种奇特刷新认知,可当霍恩看到这些机械剧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感到震撼。 这种精巧的结构,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单凭人的手工艺,真的能构建出这样的一个剧场吗? 或许能,但估计要把小半辈子都花在上面了,建造这个唯一的目的,估计只有为贵族取乐了。 “咔哒咔哒。” 耳边再次响起了咔哒的声音,霍恩皱起眉毛,没有去管,而是继续低着头查看那些零件。 这些零件很多都是手工打造的,上面有着清晰的打磨和锉削的痕迹。 霍恩伸手在粗糙的台面上抚摸,在工作台的一角,两个“凹”型铁块相对而立,一条链条裹着齿轮,连接着手动摇杆和铁块。 这应该是一个原始切削车床,很多的零件应该都是在这台……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吗的,威克多,过来,你确定危险都被排除了?” “确定,我们把整座宫殿都掘地三尺了除了那个血奴太具有迷惑性,别的都查过了。” “好,叫上几个士兵,跟着我。” 站起身,霍恩叫来了几个士兵做护卫,便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兽化人还是吸血鬼? 牛皮靴子踏过名贵的西兰地毯,霍恩紧皱着眉毛,在宫殿两边的走廊上急促地前行。 那股子烦躁的咔哒声在他进入机械宫后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不过霍恩可不会认可帕斯里克的说法。 他是的的确确能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声,或许是有什么奇特的机械存在?或者是某种奇物? 自从发现蒸汽机和电力无法使用后,霍恩对于类似的工业机器已经是半绝望的态度。 虽然发条能起到一部分引擎的功效,可问题是它功率很高,持续时间却太短,用作爆发性的发条铳还行,用作织布机或抽水机还不如畜力或水力。 究其本质,就是因为山铜发条全靠人的法力去输入能量,而人能提供的法力并没有那么多。 不是人人都有霍恩那么恐怖的法力量。 于是在工业上面,引擎和钢铁这两大难题,霍恩算是走进了死胡同。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干脆相信后人的智慧得了。 可看到那些机械剧场上的小人后,对于工业机器的想法再次死灰复燃,因为那么沉重的木偶和齿轮,单靠高架水渠上的水力是不可能带动的。 站在一间卧房前,霍恩停下了脚步,这一次他确定了,那咔哒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来。 声音又来了,霍恩缓步在房间中徘徊,一直走到床前才停下。 听着时有时无的声音,霍恩一个个房间寻找着。 “咔哒咔哒……” “找,给我好好找,哪怕是掘地三尺,都给我撅!” 见到霍恩停下脚步,威克多挥挥手:“你们进去看看。” 他的鼻子缩了缩,这不是他在嗅原味衣裤,而是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铁锈与润滑油的气味。 不过他并不至于失去理智,每次都是先让几个士兵进入房间,把整個房间翻个底朝天后,他才会进入查看。 三五个近卫士兵乜了威克多一眼,直到霍恩点头,他们才鱼贯而入,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在舞台后,反正霍恩是没有发现任何驱动装置的,说不定那“咔哒”声就来自于驱动装置。 想要完整地完成好几幕舞台剧,这个驱动齿轮的东西必然能保持长时间运转。 “咔哒,咔哒……” 站在门口,霍恩能听到那隐约咔哒声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就好像是在面前想起。 就这样,霍恩一个接着一个将整个二楼的房间都扫了个遍,可仍旧一无所获。 整间卧房大约四五十平,墙壁上挂着西洋风的挂毯,几只银质烛台上,还有未烧完的白色蜡烛。 他走到了房间正中的大床边,将鼻子凑了上去,那铁锈味正从床上传来。 循着咔哒的声音,霍恩返回了一楼,随着他越前行,耳边的咔哒声却是越清晰。 还真别说,他们倒是在这间卧房里翻出了不少夏季的原味衣裤,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在大厅中的工作台上,霍恩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这张大床像是许久没有人睡过了,充斥着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但令霍恩疑惑的是,衣柜中的衣服却都是崭新且干净的。 走入了这间卧房内,霍恩上下打量了一番。 难不成是给那些机械剧场中的木偶用的吗? 霍恩先是把耳朵贴在床边,那隐约的咔哒声又一次传来,最后他干脆直接躺到了落满尘埃的床上。 “咔哒咔哒……” 掀起床单和天鹅绒床垫,霍恩仔细地听着,确定了,那一阵阵奇异的咔哒声正从床板中传来。 这下面肯定有机关,霍恩当即坐起,手撑住床头:“那个谁,等我下床后,你拿木棍试……诶!” 话还没说完,一股失重感便包裹住了霍恩,他低头看去,就在他坐起的瞬间,那床板陡然从中分开,露出了床底下的空洞! 猝不及防间,霍恩来不及调整姿势或者抓住什么东西,大头朝下地朝着洞中跌落。 “咚!” 膝盖重重磕在了床角,霍恩瞬间龇牙咧嘴起来,可膝盖传来的冰冷与疼痛不同,他的身体摔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丝滑而轻薄的触感包裹了霍恩的脸颊,洁白而冰凉的丝麻睡裙下,裹着一个温热的躯体。 霍恩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双不同于兽化人杂种的标准狼耳,在狼耳之下,却是一头暮紫色的披肩长发。 他无法形容这种颜色,就好像是一团白色的云雾中藏着黄的红的紫的晚霞。 不过那毛茸茸的狼耳此刻正如同飞机耳一般向后横倒,她身后的尾巴更是死死地抵在床垫上。 这狼女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靠坐在床头,骨瓷般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抖动着,阴冷得像是一块寒冰,威严得仿佛一位王后。 这到底是吸血鬼还是兽化人? “吸血鬼?!” 狼狈地从床上爬起,霍恩的鞋子踩着干净的被褥后退了几步,跳到了地上,拔出了手中的血遮云。 “冕下?冕下呢?” “冕下没了!冕下没了!” “不要吵,我在这里。”霍恩目光紧盯着眼前的狼女,口中大叫道。 “不是,冕下,你怎么……” 不管不顾地,威克多直接从洞口跳了下去,抓起短剑就拦在了霍恩的面前。 之前说安全,被霍恩检查出了一个血奴,后来又说全部都确定安全了,霍恩又检查出来一个吸血鬼。 威克多感觉自己的军团长之位估计就到此为止了,再当下去就不礼貌了。 霍恩拽住了威克多的肩膀,让他不要拦着自己的视线:“没事,没有危险。” 刚刚太近了,他还没看清,直到拉远了距离,霍恩才发现她坐在床上不跑不是没有理由的。 薄薄的丝绸毯子下,狼女的两条腿从膝盖上方往下齐根而断,睡裙下空荡荡的。 轮椅就放在床边,她撑着床垫努力地朝着那边偷偷移动。 要是这狼女真的能威胁到霍恩的话,霍恩在摔到她怀里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 就在霍恩看狼女的时候,狼女同样在看霍恩,没有一丝感情波动的眸子将霍恩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在思考这到底和机械剧院中的哪个角色能对上号,就像阿福就是她的管家,而外面的亡灵就是她的看守一样。 这会是来杀她的猎魔人吗? 狼女的目光在扫视到霍恩手中的血遮云时,忽然定住了,原先垂下的飞机耳猛地竖起了起来。 当霍恩注意到狼女的异状时,她的背后的大尾巴已经带着残影摇晃起来。 不过奇异的是,她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你,你是我的同类对吗?” 少女一开口,就是标准的老法兰正鸢尾旗地道贵族口音,只是这奇特的咏唱调,就仿佛是歌剧一般。 要不是霍恩曾经听嘉莉说过贵族话,他都差点没听懂少女的意思。 “你是吸血鬼吗?还是兽化人?” “我?我是,希洛芙。” 尾巴如同螺旋桨般转动,希洛芙望着霍恩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咏叹道。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犬类交朋友是不是要互相闻小花? 按照常理来说,整个宫殿中,除了尖塔没查探之外,就只剩这里了。 这个地下洞穴明显是用来藏人的,这大白天的,这名女子居然躺在床上睡觉,她不是吸血鬼也没有别人了。 可她这一副病弱的样子,让霍恩原先的小心翼翼和上岛以后的提心吊胆,有跟空气斗智斗勇的嫌疑。 霍恩都做好推开雾门打boss战的准备了,裤子都脱了,结果就这? 或者现在就上去把她捉住?或者按照原先的目标,直接将狼女给斩杀,争取秋暮岛的生存空间,阳光下的土地? 并没有收起武器,霍恩只是谨慎地站在一旁,望着目光牢牢锁定自己的狼女:“我没有问你的名字,我问你是什么?” 光线穿过地板上的洞口,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照在狼女的脸上,仿佛在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你们是什么?”名为希洛芙的狼女并没有直接回答霍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难道黑色的贝壳就不是贝壳?我不是什么,我就是希洛芙。” “我是问你是什么种族?” 霍恩皱起了眉头,换句话说,这名狼女的母亲或者说养母是一名吸血鬼? 思考了片刻,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霍恩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们是外来者,不认识你的阿妈。” 显着你有文化了是吗? 霍恩一时间有点词穷,但他还是敏锐地发觉了希洛芙注视他手中血遮云的眼神。 “这里以前还有工匠?!”霍恩更惊讶了。 我给他做了一对黄铜手,本来想和他在纸上交谈,但他不识字……” 希洛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仿佛想到了什么,尾巴软软地倒在了床铺上:“……你们是来杀我的猎魔人吗?” “本来外面的小镇上有大约四百人,但阿妈不让他们靠近我,阿妈走后,来了一群猎魔人,把那些小镇上的居民都杀光了,我躲在这里逃过了一劫,但你们找到我了。” “你的阿妈会吸血吗?” “等等等等……那個黄铜手是你做的?”想起了那个精巧的黄铜爪子,霍恩迫不及待地打断道。 抬起头,霍恩继续问道:“看样子,伱知道这是什么剑?” “你不喝血会死吗?” “人只是你对自己的想象,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看作是人或任何东西。” “阿福是我的管家,母亲把他的声带、鼻子、眼睛还有繁殖系统都挖走了,只有耳朵还在。 蓬松的狼尾又一次竖起。 使用赤钢剑的阿妈?大屠杀的猎魔人? “阿福,是刚刚那个血奴吗?” “我是人啊,但你不是人吧。” “我和你一样啊。” “赤钢剑,高级吸血鬼领主常用的武器,我的母亲也有一把,我的双腿和阿福的双手就是被赤钢剑砍断的。” 她好像对这个很熟悉啊,这种赤钢剑好像是海对岸的吸血鬼们常用的吧? “是的。”尾巴再次疯狂摇动起来,面若冰霜的狼女看起来很享受能够和活人对话,“我跟着外面的小镇上的工匠学的。” “会,如果这么说的话,阿妈就是一名吸血鬼。”说完后,狼女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思索的表情,“我也会喝血,但我从不思考自己是不是吸血鬼,这符合吸血鬼的定义吗?” 狼女希洛芙像是看智障一样:“我喝血只是阿妈带着我一起喝,我不喝水才会死……啊,那我或许不算是吸血鬼。” “你有毒牙吗?” 希洛芙用手指牵住嘴角撑开,口齿不清地说:“你看,没有。” “那你为什么现在睡觉?” “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天早上五点二十睡觉。” 所以狼女真的并非吸血鬼?谨慎起见,霍恩继续询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阿妈生的。”狼女的面容不改,可语气中的笃定却让霍恩疑惑起来。 吸血鬼,生了一个狼女?这不对吧,霍恩眯起了双眼。 除了这个,另一个让霍恩疑惑的点就是,她不管说什么,都几乎没有表情。 尽管声音温柔而磁性,像是一个讲课的大学女老师,可却是用的戏剧式咏叹调。 要不是亲身体验过狼女的体温,霍恩都以为这狼女是一具构造精细的人偶呢。 “你的阿妈在这吗?” “不在,她十年或者九年前离开了。” 希洛芙的话让霍恩放松了一些戒备,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那你能帮我们打开外面那座尖塔的门吗?” 整个宫殿都搜遍了,假如希洛芙说的是真话,那打开尖塔没有任何损失。 那假如希洛芙说的是假话,有一名魔女和一名大巫师在,现在正是白天,正好能料理那名吸血鬼。 希洛芙点头回答:“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算你们不是猎魔人,你们会杀我吗?” 尽管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可霍恩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期待和恐惧。 犹豫几秒后,霍恩上前走出两步,将一旁的轮椅推到了床边:“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们就不会杀你。” 尾巴摇晃的速度放缓,希洛芙却没有爬上那个轮椅,她望着霍恩的眼睛:“我猜你们是来杀阿妈的,但阿妈早就走了,我劝你们别去杀她,她真的很强。” “如果她不在岛上,我们没理由去杀她。” 希洛芙侧过身趴在床边,仍旧没有坐上轮椅:“假如我说的是真的话,就是你们闯入了我家,阿福已经被你们捉住或者是杀死了,对吗?” 霍恩一时有些语塞,而一旁的威克多则愤愤不平:“你不是装成邪神派亡灵去杀兽化人了吗?你也并不无辜啊。” “不,我并没有。”希洛芙摇头,“我只能告诉亡灵我要什么,却不能不要或操纵他们,凶手是阿妈,不是我。”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住在这,阿母不让我出去,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活人。” “所以……”毫无波澜的脸上,希洛芙的嘴巴一张一合:“作为你闯进来的补偿,等我打开尖塔,证明清白之后,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但不管是不是朋友还是仇敌,作为最起码的礼貌,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不是吗?” 霍恩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答,毕竟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谁知道有没有真名诅咒一类的法术? 抿抿嘴唇,他刚想把帕斯里克的名字报上去,却又突然住了口。 狼女尽管面容严肃,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她的狼耳却如天线般竖起,身后的狼尾在上翘卷曲的同时,还在紧张地左右慢慢摇晃。 她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沉默片刻,霍恩张嘴吐出了自己的名字:“霍恩,霍恩·加拉尔。” 反正他的真名是汉字,给她一百个脑子都猜不出来。 “好的。”希洛芙的嘴角颤抖了一下,霍恩感觉那可能是个微笑,“我叫希洛芙。”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永动机吧? “你叫什么名字?” “查克。”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你呢?” “……” 从地下洞穴到地面上去的斜坡上,跑过来护卫霍恩的救世军士兵,但凡是能喘气的,都被希洛芙问过了名字。 不过有的回答了,有些不愿意回答,甚至冷眼相待。 希洛芙倒是不恼火,不管有没有回答,都只是问完后摇着尾巴安静坐着。 “那个阿福手腕上的黄铜爪子是你做的吗?” 希洛芙的尾巴卷曲起来,仿佛一個竖起的问号:“我没懂,舞台的动力来源就是靠摇柄啊。” 霍恩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她没见过活人,只见过人偶,所以面部表情就在模仿人偶。 希洛芙望着面前的机械舞台,面容依旧没什么变化。 “摇柄啊。”希洛芙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会送饭。”没等希洛芙听清楚,霍恩转移了话题,“那大厅里的机械舞台是你自己搭建的吗?” “是啊,我自己设计,自己打磨的,但我只能修改,没法自己打造。 霍恩咳嗽了一声:“没有,他只是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我是问舞台的动力来源,不是问如何启动的。” “说起来,阿福怎么样了?你没有真的杀他吧?”希洛芙望着明显有战斗痕迹的大厅,尾巴从轮椅后面探出,时不时扫过霍恩的膝盖。 见到希洛芙的耳朵耷拉下去,霍恩反应过来,迅速把话题转了个向,转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太好了,没死就行。”希洛芙点点头,“平时都是阿福在照顾我,不过他的厨艺很烂,你会做饭吗?” 后来,阿妈走了,他们都死了,我不想看满大街的死尸,但我的习惯改不了。 我就把那些人偶都重置了一遍,把原先的王子骑士和公主都换成了小镇外的村民,这样我还能每天看看。” 当初的工匠留下的零件和铁锭越来越少,阿福的打铁技术又不过关,想要制作新的人偶越来越吃力了。” “不是,我只是做了改进。”希洛芙侧过头,看着大厅一角的舞台,尾巴却垂了下去,“这本来是外面的居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过还没等它搭建完,阿妈走了,居民们都被杀死了,我就只好自己完成这份礼物。” “那这个舞台是靠什么运行的呢?” “你在开玩笑吧?”霍恩从她的肩膀上方探过脑袋,看着她的脸,可那张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从地下洞穴到宫殿一楼,有一条专门的斜坡,看来平日里那个血奴阿福就这么推着希洛芙到一楼的。 推着希洛芙缓缓向前,霍恩等人来到了一楼的大厅,穿过马赛克花窗,五彩的光线照射在希洛芙身上,可她却没有任何异样。 “为什么?”霍恩顺口问道。 “之前阿妈不让我出去,我每天傍晚起床的时候,就只能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看那边的小镇。 那些很多都是纯铜包铁打造,里面还有软木和零件,更别提驱动他们的铁转轮和齿轮估计都能有几吨重,靠手摇? “伱不信我演示给你看,霍恩,推我去舞台边。” 听到希洛芙忽然发号施令般的话语,霍恩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估计她平时就是这么指挥那个血奴的。 不过霍恩还是推着她到了舞台边,示意霍恩放开手,希洛芙转着木壳轮椅来到了舞台的后方。 “你到前面去看,前面会很好看的。”希洛芙从地上捡起润滑油,视线好奇地在边缘的血迹上停顿了一下。 霍恩站在她不远处却不挪窝,一是怕她有什么手段突然跑了,二是他本来就是想看看动力源在哪儿,跑到前面待着,就只看节目效果了。 “没事,我就站在这,我喜欢看它是怎么运行的。” “嗯,好吧。”希洛芙没劝动霍恩,便伸手握住了摇柄,“看好了。” 随着希洛芙摇动摇柄,一阵阵细微的金铁碰撞声响起,接着是链条哗啦啦滑动的声音。 不会吧?霍恩的嘴巴渐渐张大。 比脸盆都大的齿轮竟然真的在转动! 悦耳的音乐声从乐手人偶的小号上响起,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他的手指随着齿轮和细丝跳动,吹响了一曲悠扬的宫廷舞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恩加紧上前两步,仔细地打量着那些比脸盆都要大的齿轮,它们居然真的在随着希洛芙的手臂而转动。 在链条和齿轮的拉扯下,一朵白云从舞台的一角沿着轨道升上天空,天鹅舞者一边自转,一边在舞台上绕着小树公转。 不说涂在厚重木板上的白云,那天鹅舞者的关节和骨头基本都是金属制作的。 数十个大型人偶,近百个小型人偶,极端复杂的舞台道具和链条轨道…… 驱动这一切的,怎么可能会是希洛芙那只瘦弱的手臂呢? “这不符合物理规律啊。” 把整个舞台看了个遍的霍恩,将头发都抓成了鸡窝,硬是没能找到动力来源。 他本以为咔哒声是希洛芙身上的神奇道具,她会掏出什么神秘时钟或神奇引擎一类的东西,然后安在舞台上驱动剧场的。 但眼前的一切告诉霍恩,她居然真就靠手臂驱动了舞台…… 还是说她是肉体向魔女,纯靠力气驱动? “我能试试吗?”为了验证这一点,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霍恩直接上去近乎是抢地拿到了摇柄的控制权。 转着轮椅退到后面,希洛芙的耳朵耸立着,像是一个炫耀玩具的小女孩,看着霍恩这没见识的乡下土猪。 轻松地摇动摇柄,霍恩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舞台。 它依旧在运转,仿佛只要他不松手,这个微缩小镇就能一直运行下去。 这不会是什么魔术吧?还是哪里藏着一个发动机?或者底下是一群僵尸亡灵在跑仓鼠转轮? “这合理吗?”松开了摇柄,霍恩缓缓后退,音乐声渐渐停止,而舞台上的人偶一起停止了动作。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就在霍恩怀疑人生之际,让娜扛着战旗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哥,发生什么事——”看着坐在轮椅上尾巴疯狂摇动的希洛芙,让娜站到霍恩的身前,脸庞皱起,“她是谁?” “哦,她是吸血鬼的养女,狼女……” “我来说,我来说,我是希洛芙,狼女希洛芙。”匆忙打断了霍恩的发言,希洛芙抢答完,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是女人吗?” 在红温中,让娜浑身的气势节节攀升。 “她不是那个意思,她之前没跟正常人说过话。”用手拦在让娜的胸前,霍恩赶忙阻止。 见让娜依旧处于红温状态,霍恩只能把希洛芙的身世来历都说了一遍,这才安抚住抓狂边缘的让娜。 从霍恩口中听到希洛芙的身世背景后,让娜脸上的表情渐渐从不满变成了同情。 尤其在看到希洛芙的空荡荡的双腿后,让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和后悔的神色。 “不好意思啊,希洛芙姐姐,我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我还以为……” “没什么,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女人,不懂……啊,我明白了,你是因为女性第二性征不如我,把我的发问当作是嘲讽吗?”希洛芙恍然大悟,“从语言学上来说,确实有可能被误解。” 霍恩第一次从让娜脸上看到比吃屎都难受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管大小都是正常情况,姐妹底子很好,还有很大发展空间。” 安慰了让娜,霍恩重新看向希洛芙,被让娜等人一打岔,他都快忘了那机械剧场的事情了。 清了清嗓子,他对着希洛芙问道:“我还是搞不懂,那机械剧场上的齿轮那么重,把它抬起来都困难,你是怎么单手就把它们转动起来的。” “因为那是星铸齿轮啊。”希洛芙反而被霍恩问蒙了,“星铸齿轮,不就是这样的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的齿轮转动缺少能量,但以太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望着那静止不动的齿轮,霍恩爬上舞台,伸手摸了摸,试图去转动它。 可不管霍恩怎么用力,那齿轮却是纹丝不动,就好像刚刚在摇柄转动下不动的齿轮不是它一样。 “真是神奇啊。” 霍恩再怎么感到匪夷所思,可现象已经摆在面前,多不合理都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部分。 但他依旧认为物质是守恒的,这个星铸齿轮必然存在什么他不了解的地方。 到这个时候,希洛芙看着站在齿轮前沉思的霍恩,渐渐明白了过来。 她原先炫耀玩具的心态渐渐收敛起来,开始一本正经地给霍恩介绍。 “你不要把它看成是凭空转动,它能转动,是因为我也在转动摇柄啊。”希洛芙转着轮椅坐过来,“当我转动摇柄时,你可以把星铸齿轮看成一个重量只有原先十分之一甚至近乎于无的小齿轮。 对于与星铸齿轮接触的其他齿轮来说,星铸齿轮依旧是那個速度极快且沉重的齿轮。” 这反而更让霍恩疑惑了,问题是输入端的能量比输出端小,缺的能量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霍恩快速地回头扫了一眼:“克里斯帕爷,伱知道以太是什么吗?” “以太从星界来,咱们的物质界就在星界中,我们无时无刻都被以太流穿过,只是能提炼抽取它的时间、位置和条件都十分苛刻罢了。 “我问你,这个齿轮运行是不是要消耗法力?” 见帕斯里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霍恩没有继续询问,准备回头再私下询问,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星铸齿轮的问题。 “那以太又是从何而来?它又是怎么进入星铸齿轮的?” 到现在霍恩都还叫帕斯里克为克里斯帕,因为叫他真名,他怎么都不会理你,好像他身份没暴露一样。 “你是说,齿轮本身就储存着能量?” “可我们的法力远没有达到转动它的程度吧?” 按照希洛芙的说法,星铸齿轮作为炼金产物,其炼金反应就是在转动中进行的。 “以太?!”帕斯里克压抑不住的惊叫声从身后响起。 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话,咱们可以举行茶话会,到那时我们可以慢慢聊。” “以太是司秤隐修会提出的一种假说,但……” “要,也不要。”将长长的狼尾盖在大腿上,希洛芙继续解释起来。 “我打个比方,你给的法力只是火苗,但真正让火焰燃起来的,是底下的木柴。” 这种星铸齿轮是希洛芙养母的一大炼金发明,本来是想用作抽水泵来帮助沼泽排水,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实行。 如果往池子里放一滴水,结果却流出来了一盆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还有一个进水口,要么就是池子中本来就有水了。 “你有这么高速运转的齿轮带动机械,可你输入端却只有能够转动小齿轮的能量,就像往池子里放了一滴水,结果流出来一盆……”霍恩忽然停住了嘴。 当初使用山铜棒时,同样遇到过类似的疑问,而霍恩的诊断则是“山铜势能缺失比较大,但使用者的法力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正确的。”希洛芙的尾巴摇动起来,“你所谓的那个木柴,那池子里的水,叫做以太。” 虽然需要的法力低到只比荧石高一些,但确实需要,换句话说,如果是个普通人,是根本转不动这个摇柄的。 难道星铸齿轮有着同样的性质吗? 但他刚刚转动摇柄时,并没有感觉到法力在流失啊。 转着手轮圈,希洛芙慢条斯理向门口驶去:“至于它是怎么在星铸齿轮中储存的,你们觉得,外面那座尖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 在确认阿福没有什么大碍后,希洛芙带着霍恩等人一起来到了尖塔的大门前。 此刻的大门上多出了不少刀劈斧凿的印子,可不论他们怎么攻击,甚至是使用发条铳,都无法击破这铁门。 可奇特的是,除了门中间的石像鬼浮雕,并没有任何锁孔或者机关。 那这样要怎么开门呢?霍恩低头看着希洛芙竖起的狼耳。 “霍恩,推我到门边。” 推着轮椅来到门前,希洛芙若无其事地把手探入石像鬼的嘴中。 幽深的石口中霍恩恍惚间看到了一道寒光闪了一下,而希洛芙将手收回后,红色的血点便出现食指的指腹上。 拖住石像鬼的下巴,希洛芙轻轻一推,厚重的高大铁门在链条的转动中缓缓上升。 简直就像是推卷帘门一般轻易。 伸出细长的舌头,她舔掉了血点,指腹上细微的口子迅速愈合了:“这道门只有我和阿妈能开,嗯,当初那群猎魔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的,或许是用了阿妈的血?” 在希洛芙带着霍恩进入之前,一群士兵率先进入,把里里外外彻底搜索了一遍。 不过这次威克多可不敢打包票了,要是走到一半再蹦个吸血鬼,那他就彻底跟军团长一级的职务说再见了。 他还想再进步进步呢。 确定了第一层是安全的,霍恩一行人走入了细长高大的尖塔之中。 整个尖塔仿佛都是大理石搭建成的,第一层大约一百来平,不过由于没有公摊,所以看起来并不小。 黑红白三色花岗石地面中央,是一个半径两米左右的水池。 由于第一层没有开窗,一切都是笼罩在如雾的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线,就只剩从天花板小孔中射入的竖直光柱。 坐落在楼层的中央,那细长光柱仿佛支撑着整个楼层。 池水反射出粼粼的波光,滚动在墙壁的拱形结构、挂毯和哥特式细柱上。 不过霍恩等人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推着希洛芙从螺旋形的斜道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不再有装饰繁杂的墙壁,只有沿着墙壁摆成一圈的弧形书柜,书柜中的书寥寥无几,甚至一部分还有火烧的痕迹。 “都是那群猎魔人干的。”希洛芙冷冰冰地将尾巴绷直垂下,“那些书我都背下来了,要不是没有纸,这里的书柜能填满至少一半。” 推着希洛芙走上了第三层,与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昏暗中的光柱不同,第三层到最高的塔顶之间再没有其他楼层。 外界虽然是白天,可依旧有惨白的光线从塔顶和旁边的高窗落入。 霍恩预估了一下距离,从第三层到最顶层估计都有五六十米,通往最高层好像还有一个用黄铜和铁支架以及透明玻璃组成的天文台。 从第三层到顶层则是一圈又一圈的荧石,顺着螺旋形排列的荧石向下,在第三层地板的中间,是个黑色但非铁非木的基座。 “这里原先摆着一个黑曜石方尖碑,但那方尖碑被猎魔人搬走了。” 握着手轮圈用力推动,希洛芙来到了方尖碑底座附近。 她抬头朝上看去,阳光经过灰云的过滤,变成透明的白光洒在她的脸上。 “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提炼以太来铸造星铸齿轮。 但自从方尖碑被搬走,仪式资料被清空烧毁后,这种齿轮如何铸造,就成了一个永远的谜,我至今都未能复现。” 将整个房间走了一圈,霍恩的手指擦过光滑的墙面,墙面上有着斑驳的焦痕,与其说是火烧的痕迹,不如说是类似激光灼烧的形状。 “这星铸齿轮是如何灌入以太的呢?” “嗯……”希洛芙低下头,手指向上方的天文台,“需要先计算群星归位的时间,位置等,然后将望远镜摆到合适的位置。 如果星光能够正常地通过望远镜照射在方尖碑上,那么就进行[以太泵]的炼金仪式,那么星界的以太就会以星光为通道,进入物质界。 以太通过黑曜石方尖碑,现在的这个底座也行,进入底层的月池,放在月池中的星铸齿轮就会逐渐吸收无形的以太。” 以太,真奇妙啊。 伸手抚摸着方尖碑底座的霍恩忽然有些惋惜,要是星铸齿轮能量产就好了。 把脑袋探到底座上方,让娜扭头向上看去:“那星铸齿轮这样就能一直用了吗?” “当然不行。”希洛芙抚摸着大腿上的狼尾,“这以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完,所以星铸齿轮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到月泉中充能。 下一次的群星归位是十天后,到那时再给你们演示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美丽了机械宫,还是看看远处的小镇吧 十天之后吗? 推着希洛芙走出尖塔,霍恩仍在思考着。 按希洛芙的说法,这种名为以太的物质看不见摸不着,只存在于星界。 建在秋暮岛的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符合各项条件且足够隐秘,而其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地方又有多少呢? 对于星铸齿轮的应用,霍恩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先不提用山铜发条和星铸齿轮结合的复杂玩法,光让圣眷者们用手摇都能抵过不少畜力水力的效率。 说到这个,霍恩想起了先前听到的咔哒声,在找到希洛芙之后,那烦躁的声音莫名地消失了。 “希洛芙,你身上带了什么或宫殿里有什么能发出咔哒咔哒声音的东西吗?” “没有啊。”希洛芙把尾巴拽到前面,用小梳子梳起了尾巴毛,“哪儿来的咔哒声?” “你没听过吗?” 低着头,希洛芙继续梳着毛:“没有。” 真是怪了,难不成自己真的幻听了? 不去管这些,霍恩推着希洛芙走过了小鸟转转转的小天使们:“你的阿妈是司秤隐修会的成员吗?” “司秤隐修会?”希洛芙看起来对这个名词颇为陌生。 狼女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中透着狡黠的味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机械技术还有炼金知识很感兴趣。” 拿起树枝,霍恩在花圃的泥地上画出了司秤隐修会的标志,反问道:“这就是司秤隐修会啊,你的养母诈称月神的时候,不就打的是这个旗号吗?” “我不知道,我从一些笔记里看到过司秤隐修会的字眼,但我从不知道它的标志,更不知道阿妈与他们的关系。” “然后,你们把亡灵清除了,我的衣食住行希望你们能够承担,别担心,我会为你工作来换取报酬的。” “我想,我可以和你们签订契约,把一些星铸齿轮交给你使用,你们去清理那些亡灵,我也没意见。” 狼女看着满院子的人,相比于先前狭窄的空间中的寥寥数人,这一院子小三百人面前,十年没见生人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说到这个话题,霍恩便想起了之后对希洛芙的安置工作。 “当然可以,你能够享受与让娜同等的待遇,我是说物质上。” “什么叫书上拉大便,那是我最爱的两样东西,书和奶油好吗?”希洛芙奋力地用尾巴抽打霍恩的大腿,以表达不满。 “好吧,那还是看看远处的小镇吧,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伱阿妈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你肯定也有要求吧?” 双手按着尾巴交叉压在大腿上,希洛芙乖巧地坐着:“没有,十年前她忽然就消失了,没给我留下任何消息,只留下了阿福。” “那你的那个血神标志呢?那個在书上拉大便的标志。” “最后,你是领主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住进这个全岛最尊贵的地方,随行人员也是,如果其中有和我一样的学者就更好了。”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帕斯里克说的,你要骂去骂帕斯里克好了。”霍恩后撤了半步,死丫头一身牛劲,还挺疼,“你阿妈是怎么离开的,有告诉过你为什么吗?” 希洛芙仍旧是摇头:“不知道,我喊她阿妈,镇上的工匠喊她领主大人。” 反正霍恩是看到她把尾巴塞到屁股缝里去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接下来,我们要进驻这个岛屿,你有什么想法吗?” “正确的,我承认你成为这座秋暮岛上的实际领主,但这座机械宫是我的个人财产,我想要住在这,你们不能把我赶出去。” “当然不会。” “不用,我们可以住在对面的小镇的……”霍恩视线下扫,狼耳在他的视野中如枯萎的花一般蔫了下来,“不过既然你把这个作为条件的话,那我住进来也不是不行。” “太好了。”希洛芙仰面看着霍恩的下巴,“那我们可以一起开茶话会,吃晚饭,还有辩论会,或者诗会,像古艾尔戏剧里那样……”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希洛芙重新放平了视线,不再说话。 尽管她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但霍恩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她害羞了。 “我们当然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做这些事,但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白天活动,晚上睡觉,你得改掉原先的作息才行。” “阿妈走后,我曾经改成过白天的作息,只是为了方便观星和齿轮充能才弄成了黑夜作息。” 推着希洛芙的轮椅,霍恩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不远处野蛛林里的蓝血孤儿院,那座孤儿院距离这里有四五十里远吗? 这个距离其实挺近的,从种种迹象来看,两者做的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不可能不把周围调查清楚。 那两者互相知不知道彼此呢? 霍恩陡然一惊。 他想起了野蛛林里的野蛛,当初的蓝血修道院是怎么知道能用骨哨控制野蛛的呢? 况且蓝血修道院的人是怎么能驱动骨哨驱散巨蛛的呢? 他又想起在希洛芙养母疑似叛逃后,来到秋暮岛搞去城镇化的猎魔人们。 他们是怎么穿越野蛛林的?怎么通过兽化人的?怎么通过在岛屿边缘围成一圈保卫小岛的亡灵的呢? 小小的大泽乡,水还挺深啊。 “我的大公鸡头怎么掉了?” 听到希洛芙的话语,霍恩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机械宫的大门边。 此刻的时间快要到傍晚,大雾却散去不少,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套上了一层枯黄色的滤镜。 一股股炊烟从群山中升起,水波荡漾,倒映着流转的灰云和发黄胶片质感的天空。 兽化人们的渔歌从远处传扬来,悠悠地回荡在耳边,而在霍恩与希洛芙的身边,黑衣的士兵们跑进跑出,在园林宫殿的两侧的侧殿内打起地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晚上就要在这宫殿中度过一夜了。 用手在墙角探了探,湿润异常的泥土让霍恩知道,晚上估计又要下一场冷雨。 “希洛芙,你……” 他低头看着希洛芙,而希洛芙却呆呆地坐着,她靠在椅子上,作为狼,她过于长的尾巴尖在手中不自觉地快速摇动。 她坐在轮椅上,目光中流淌着迷茫或者是恐惧,只要霍恩再往前推几步,她就会第一次来到宫殿高墙外的世界。 “想去外面看看吗?或者去隔壁的小镇,你曾经在露台上看过无数次的地方?” 狼女握紧了轮椅的手轮圈,她目光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新世界,尾巴尖紧张得绷直,在等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发出一声轻叹: “不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但会有一天的,就像我练习了十年跟人偶与阿妈以外的人说话。 给我三年,我一定能自己推着自己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这座机械宫既是狼女的家,同时也是她的监狱。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她从未出过这个地方,和阿福、人偶与她的吸血鬼养母以外的人说过任何一句话。 想到这,霍恩才突然有些明白狼女在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开口说话的含金量。 台上一句话,台下十年功啊。 扶着狼女的轮椅,霍恩倚靠在门边,同样向着远方的灰云眺望。 这样一来,不仅仅找到了他工业引擎的发动机(存疑),还为后续的流民们开辟了生存空间。 本想着三天完成的,但没想到两天就完成了对岛屿的占领,剩余的那些亡灵,可以一边派人上岛,一边清除,先建立起营地再说。 粮食的问题有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制作泥煤、抽卤水、捕鱼、炼盐、制作咸鱼就能解决粮食问题。 制作泥煤可以让圣眷者们去操作,正好技术含量不高,积累炼金经验。 抽盐井卤水的问题,则可以尝试用星铸齿轮来解决,当初第一代蒸汽机不就是为了应用于抽矿井中的水而诞生的吗? 捕鱼完全可以交给兽化人们去做,他们对此十分熟悉,炼盐和制作咸鱼则同理。 解决了粮食问题,还有居住的问题,巧合的是,这座机械宫河对岸就有一个小镇,修修补补还能继续住,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去重建。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便只剩武器制作与军事训练了。 “今天是11月23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教会怎?定体问! “噹!” 拇指大小的石子在铁盔撞击出清脆的嗡鸣声,吉布森立刻感觉到脑瓜子嗡嗡的。 他扶正铁盔,怒气冲冲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见到几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趴在房顶上,龇着牙地看着他。 “你们是哪……”站在桥头的哨所旁,吉布森刚想怒斥,却见那孩童中的一人抡圆了胳膊,将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扔过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在看着他们,他们居然还敢朝自己丢石头。 还没等他从惊讶中恢复,一枚鸡蛋大小的石头正迅速变得清晰。 鼻梁处刻骨的疼痛感传来,吉布森猛地后仰,松开了手中的钩矛,捂住了鼻子,在鼻腔酸痛的刺激下,他的眼泪都挤了出来。 “吉布森队长?您没事吧?” “谁家小孩!” 低着头捂住鼻子,吉布森涕泪横流,伸手指向那些孩子的方向:“给我抓住他们。” “我倒希望自己是短毛!” “短毛不是好人吗?我们胡安诺是多好的人,不被那个拉皮条的烧死了吗?” 可在反应过来后,他马上恼羞成怒地拿起手中的钩矛对准了人群:“想造反?怎么?你们是短毛吗?” 森严冰冷的目光中,吉布森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你狗日山羊的!”脸色通红的吉布森直接伸手抓住了劳工领口的衣服,“想死吗?” 这边老者说着,一些市民和劳工就围了上来,他们倒是没有直接出手,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吉布森。 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是路过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小孩子不懂事,扔着玩的。” 在他身边,七八个守夜卫兵立刻提起钩矛,朝着那栋房屋的方向跑去,而房屋上的少年们则大喊着“魔笛手!下火狱!”朝着四面八方鸟兽散。 “不做什么啊。”拦在吉布森面前的一个劳工摊开手,“我就正常走路呢,你干嘛要拦着我,还拿你的胸口撞我的肩。” “哟哟哟,这做人可不能忘了家乡和亲人啊。”路边坐着晒太阳的老乞丐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啊,从小到大喝着千河谷的水,吃着咱们千河谷人种出来的米果,却要打咱们千河谷人呢。” “要不是圣孙,我都不知道我侄子去哪儿了,短毛怎么了?守夜卫兵脸上就有光吗?” 卫兵们立刻回过头来骂道:“你们要干什么?” “哎呀,你们跟小孩计较什么啊?对不对?” 他们闹了个鼻青脸肿,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個扔石子的少年在屋顶上爬上爬下,最后消失在夕阳中。 那些卫兵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寸进不得,甚至还有被路边乞丐流民伸腿绊倒的。 街上的人群,什么劳工工匠或者市民,他们就好像一堵堵人墙一般,用肩膀和身体顶着守夜卫兵们。 “短毛都是英雄,人家还说要为咱们千河谷的孩子报仇呢!” 那些守夜卫兵各自分开朝不同的少年跑去,可他们还没跑几步便跑不动了。 用手帕塞住流血的鼻子,吉布森走到了人群前:“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路上的行人纷纷拉起偏架,甚至有明目张胆拦在卫兵们面前的。 “看看,以前暗地里杀我们的孩子做酒,现在直接放到明面上了。” 眼看着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厚,无数根食指恶狠狠地指着吉布森,他身后的其他卫兵背靠背朝着他聚拢过来,甚至有同伴在扯他的下摆,示意他算了。 吉布森彻底迷茫了,他记得以前别说那些小孩敢砸他,就是靠近都不敢啊。 但凡自己去追击别人,他们都是老老实实让开道路,别说面对面地骂自己了,被自己撞倒了都不敢说半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了? “快走,快走,披甲军士来了。” 屋顶上,刚刚砸吉布森石子的少年居然回来了,他朝着下面僵持的人群大喊,然后又一次消失在层层的屋檐中。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路人才各自混乱地散开,他们到底还是害怕,只能欺负欺负这些没有超凡的守夜卫兵了。 守夜卫兵们没敢拦他们,而且也拦不住,只能在逃散的人群中被推来挤去。 哪怕是在逃离现场的过程中,他们都要在守夜卫兵身上用力地蹭过去,甚至有个人假装伸懒腰,又给吉布森的鼻子来了狠狠一记肘击。 吉布森捂着鼻子痛苦地蹲在地上时,人群已经全部散尽。 卫兵们满身狼藉,衣衫混乱,头发和身上都是烂菜叶和臭鸡蛋,他们狼狈地站着,丝毫没有了从前的威风。 站起身,吉布森拿着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到底是因为痛,还是害怕。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了地面和木板,几辆马车从桥头行驶过来。 木桥发出腐朽的呻吟,吉布森赶紧退到了路边。 在桥上,一队披甲军士和三名超凡骑士押送着两辆货运马车,马车上装着十来个囚犯,要被运往城外的采石场当苦工。 他们双手被绳子绑住,蓬头垢面,嘴角青肿,随着马车的行进而上下摇晃。 他们都是前天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飞流堡教堂堵路要说法的市民和劳工,甚至还有低级的教士。 这些人都是被教会和帝国审判为“短毛”。 可与往日不同,路边的人纷纷给马车上的囚犯喝彩,甚至朝他们扔面包、奶酪和卷心菜,让他们在路上吃。 囚犯们则如同得胜的英雄,举起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朝着路两旁不断挥手致谢,仿佛他们是出征的英雄。 面对此情此景,那骑士的脸上满是恼火,却发作不得,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下令给披甲军士们驱散民众,也没多大用。 这些披甲军士同样是千河谷人,让他们去驱散民众,只会给民众们一拥而上放跑囚犯的机会。 站在喝彩的人群背后,黑衣的米扎姆戴着兜帽,一言不发。 十来天的时间,事情已经发酵成这样了吗? 蓝血事件爆发后,尽管他迅速封锁消息,可他又不能彻底封锁河道,还是有不少流民与商人把消息传了出去。 这个消息本来还只是存疑,被不少人视为谣言。 可就在五天前传来消息,北芒德郡的城市黑木乡又发现了一座蓝血孤儿院,有上百名蓝血孤儿被救出。 相比于千河谷平原地区民众的温良,保留着原初库什裔暴躁性格的山地人,直接把当地教堂给烧了。 那蓝血孤儿院的教士们,被山地人放到磨盘上当众磨成了渣滓,现场还有山地人拿杯子接着喝。 然后本就不安分的女大公墨莉雅提,顺势接管了原先属于教会势力范围的黑木乡,并发文质问: “这个教会怎么了?吃亏的总是信民,我不禁陷入沉思,这一定是教会体系的问题!” 在女大公的拱火和各地胡安诺信徒的推波助澜下,刚刚发生的场景在千河谷遍地都是。 昨天就在急流市,一名主教在外出时遇袭,被扒光了衣服,赤果地吊在了技院的门口。 在平原四郡还好一些,由于农村地区消息闭塞,暂时还没传开,而城市地区虽然渐渐传开了,但顶多只是羞辱,不敢太过分。 山地五郡的情况就不对了,主教们甚至都不敢出教堂大门,就算要出,那也得带上至少两队士兵,不然动辄就是遇袭。 米扎姆甚至听说山地郡的一名主教,在前往其他教区的时候,被一群乞丐一拥而上刺死,就是因为传言他“家中有蓝血葡萄酒”。 老主教之所以暴露了行迹,是因为有千河谷本地的教士给乞丐流民们通风报信,给老主教安排得明明白白。 真是不凑巧啊,三桩事在一块爆发了。 米扎姆长叹一声,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调查可不是为了找出凶手的 在小巷中七弯八拐,米扎姆低头穿过了小巷挂着的三角彩旗和晾衣架,身周的房屋从木屋变成了石屋。 穿过了一条架在两条石屋间的花桥,米扎姆给路口守卫的士兵点点头,朝着内里的区域走去。 这里远离码头,靠近教堂,是整个飞流堡的富人区。 穿过整齐码放地砖的街道,米扎姆走到了一座庭院的侧门前,守门人坐在小马扎上,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老汉默斯!”米扎姆叫醒了守门人。 守门人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米扎姆,站起身,敲了敲门:“开门,是米扎姆教士。” 几秒后,门内传来好几声开锁的响声,一名老实憨厚的男仆拉开了侧门,邀请米扎姆进入。 这间小花园装饰精美,绿色的篱笆墙上娇嫩绿色仿佛春天,上百朵白色的柏兰花盛开着,被剪成了公鸡和十字架的形状。 一座庞大的火炉在花园的中央,滚滚的热浪正从火炉中传来。 火炉边上坐着康斯坦斯大主教,而大主教对面则坐着局促的巴尼福斯,两名士兵押着黑衣的“塞加尔”跪在旁边。 瓦伦泰勒目前动机不明,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四十五岁依旧无子的瓦伦泰勒到底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您看看我的袍子,今天我来城里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泼了一桶大粪。 无非是因为蓝血葡萄酒。 “还没有?”康斯坦斯用重音复读了一遍马泰奥的话。 绿洼乡骑士罗索的庄园管家瓦伦泰勒,在骑士外出镇压暴民的时候,趁夜色偷偷杀了骑士全家一十三口,然后骑马出逃。 米扎姆忍不住暗中叹息,洪水、胡安诺、蓝血葡萄酒三桩事件,不管哪一桩事件单独发生,教会都有信心轻易镇压。 之前我们的一队守夜卫兵明明都看到他了,可是当地的流民假装过河,在桥上挤着卫兵们,不让我们抓人,又让他跑了。 站在花园中央,绿洼乡堂主教马泰奥右手来回挥舞,脚下则狠狠跺脚:“阁下,整个千河谷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目前可以确定,他是往急流市的方向跑了,我们沿途追查……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劳工和村民,甚至是本地的巡游教士。 等到教皇诏令下达,他晋升红衣主教后,管他千河谷洪水滔天。 “行了,我听明白了,不用继续再说了。”康斯坦斯用纤细的手指揉着鼻梁两侧,“啊,应该晚点再处决胡安诺的……往事已逝不可追,还是想想现在的问题吧。” 康斯坦斯大主教不耐烦等着马泰奥说到正题,见他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才出口打断:“瓦伦泰勒案的进度到哪儿了?凶手抓到了吗?” 马泰奥的舌头舔湿了干涩的嘴唇:“还没有。” 康斯坦斯烧死胡安诺,是为了强制压下千河谷人的异议声,保证一时的安静。 甚至如果仅有两桩,教会费点劲都能给强制压下去,可偏偏三件事一起爆,按下葫芦浮起瓢,局势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瓦伦泰勒案,这还是米扎姆从急流市回来路上听到的消息。 我多少次明明看到了带有血迹的衣服碎片,可我们问附近的村民,他们硬是说不知道。 更别提那些劳工……” 我让守夜卫兵去找凶手,他们装模作样地搜了一通,居然告诉我看不清凶手的脸,分辨不出来,我都看得清! “我们已经在尽力追查了,尤其是罗索骑士,日夜追击凶手,不眠不休已经三天,可附近的市民和村民都包庇瓦伦泰勒……” 沿途的村庄和商人不愿给我们提供任何补给,却愿意免费收留该死的瓦伦泰勒……” 可如今前脚刚报告胡安诺已死,千河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转眼就是蓝血葡萄酒丑闻和库什公爵被杀。 本来要是没这档子事,康斯坦斯都能收拾收拾准备去圣座城上任了。 可蓝血葡萄酒一出,格兰迪瓦虽然还在就长歌城事件与教皇强尼八世扯皮,可保不准他会抽出手来对他的晋升卡一卡,这其中说不定还会有落选的其他主教们的搅和。 比如要是格兰迪瓦提出要他镇压完千河谷叛乱再走,或者兼任红衣主教,镇压叛乱再上任。 这要镇压到什么年月去? 最重要的,强尼八世身体不好,这么拖着,拖到哪天强尼八世死了,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进入红衣主教团,那不完蛋了吗? 没有办法,只能推锅了。 康斯坦斯看着巴尼福斯,本来说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做到目前这个位置,前途无量,现在看来…… 蓝血孤儿院是圣孙爆出来的,库什公爵也是圣孙杀的,圣孙是从巴尼福斯领地上爆出来的,他们去捉拿圣孙的短毛,不仅没捉到,居然让其名声大振。 苦一苦巴尼福斯,罪名他来担吧。 对康斯坦斯的眼神,巴尼福斯无比熟悉,他推锅给下属的时候,就是这個眼神。 巴尼福斯马上打起哆嗦来,这事他可推不到下属头上,因为这么大的事情,让下属去做,那同样是失职。 “阁下,向您献上我的致敬。” 从阴影中走出,米扎姆向着康斯坦斯行礼。 这位米扎姆是教皇派到孔岱亲王身边的,向来都是以孔岱亲王的说客和谋士而闻名。 “原来是你来了,我们的米扎姆教士。”康斯坦斯站起身,张开怀抱,在米扎姆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 这是法兰人表示亲昵的礼节。 “阁下,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忧心有关千河谷的问题,居然让那群短毛叛匪猖獗到今天。”米扎姆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等愚钝,没能抓住圣孙霍恩,但我们却抓住了另一名重要人物。” 米扎姆看向茫然地巴尼福斯,巴尼福斯这才如梦初醒,朝着押着“塞加尔”的士兵们喊道:“把第二天选魔鬼皇塞加尔带过来。” 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原名德罗尔特的塞加尔·霍斯反捆双手,被推到了康斯坦斯的面前。 “这是?” 米扎姆眯起眼睛看向塞加尔,塞加尔打了个寒战,咽下了说出实情的冲动:“我是短毛军中第二天选教皇塞加尔·霍斯·加拉尔,至于魔女让娜和霍恩,都只不过是我的侄子侄女罢了。” “第,第二天选教皇?”马泰奥走上前,绕着这面容严肃络腮胡子的大汉转了一圈,“这哪儿来的野人?” “阁下,这真的是霍恩的叔叔塞加尔,他还能画出短毛两大领袖魔孙霍恩和魔女让娜的画像呢。” 而且想象力更是惊人地超群,绝对可以满足贵族们的好奇心。 “别和我开玩笑了,这分明……” “你确实是塞加尔·加拉尔?” “正是。” “好好好。”站起身,康斯坦斯上前依次拥抱了米扎姆和巴尼福斯,甚至把之前和巴尼福斯见面时少的那两吻给补了回来。 “你们两个人立了大功啊。”重新坐在椅子上,康斯坦斯扶着座椅扶手,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玩味,“这么大的功劳,你们就没有宣扬宣扬?” “我们这些小功劳,本不值得宣扬。”巴尼福斯凑上前说道,“因为您的指挥策划之功远超我们执行的功劳,所以我们派人宣扬了一些,主要是突出您的功劳。” “哦——”康斯坦斯脸上玩味的表情瞬间明媚起来,“哎呀,我有什么功劳,不过是做了一点小小地谋划和善后。” 转头看着塞加尔,康斯坦斯是越看越满意,恨不得上去亲他两口。 康斯坦斯打着镇压短毛旗号,花了这么多钱,招了这么多士兵,用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拿下救世军,给自己的履历添砖加瓦,证明自己安定了千河谷吗? 结果救世军到处折腾,又杀公爵,又爆蓝血孤儿院的,那不是显得自己很无能? 逮住了与霍恩一字并肩的第二天选教皇,就能宣布胜利了,打赢了。 有了这个幌子,他就能借着押送重犯的名头,赶紧去圣座城就任红衣主教,进入教廷高层。 就算被查出来是假的,他都已经是红衣主教了,先前一时不察可以理解。 一旦到红衣主教的位置,不是他违法,而是法违他了。 这法子还是米扎姆提出的,他可是教皇的人,教皇会不知道? 教皇肯定会跟着装糊涂,尽力展现自己和自己势力的强大,防止下面的人窥视他的权威。 “如此重犯,该由我亲自关押,并亲自送到教廷,面见教皇,痛陈尽管救世军厉害,但伏诛只是时间问题。”康斯坦斯大义凛然地说道。 米扎姆和巴尼福斯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成了。 “那这些闹事者怎么办呢?还有叛乱……”马泰奥主教懵了,大主教走了,谁来主持大局呢? “什么叛乱?短毛都被围困在黑骨沼泽了,叛乱不是平了吗?”康斯坦斯不满地扫了一眼马泰奥,“把贞德堡附近的土地分一部分给孔岱亲王,让他多留几个月,不就好了吗? 至于闹事者,我们可以表示,只是个别教区的个别行为,我们已经彻底展开调查,势必要清扫整个贩酒网,还教会一个清白!” “哎哟,阁下,这可不能查啊,这指不定会查出什么呢?”马泰奥立即大惊失色。 康斯坦斯侧过身体,正对马泰奥,却不说话,有些话他不能说。 走上前,米扎姆揽住马泰奥的肩膀,毫不掩饰地低声解释:“马泰奥阁下,调查可不是为了找出凶手的。” “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证明我们的确采取行动了的!”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咸鱼流水线 雨水化作流珠从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缓缓滑落,在树下的水坑中荡起涟漪。 细密的雨雾在风中时而聚集时而分散,泥泞的道路上满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坑。 初冬的冷雨冰寒刺骨,顺着河边流动的流民们在寒风雨雾中打着哆嗦。 雨水落在他们的兜帽或茅草斗篷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而他们露着大拇指的草鞋踩在水坑中,往往能溅起一圈泥浆。 他们的方向是不远处的长桥,此刻的长桥尽头,救世军和本地兽化人们正在用木筏搭建浮桥。 站在南泽湖的岸边的大石块上,雨水扑打在霍恩的脸上,他只能眯着眼朝秋暮岛眺望。 秋暮岛哗哗的雨声中,还能听到夹杂在其中,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响起的铳响。 那是仍在秋暮岛上清理长毛僵尸的圣铳手们。 伸手放在眉前遮挡雨水,霍恩还能看见秋暮岛的上空泛起雷电的光泽。 那些蛮族更是彻底没了对抗的底气,在得到霍恩“只要他们不闹事,救世军就不会调转铳口对准他们”的承诺后,这些南北兽化人王国的大分裂,终于在霍恩的手中迎来了统一。 这种雨天作战,让娜几乎就是无敌的。 按照东庇阿的说法,河口那边“简直能踩着鱼背过河”。 布萨克抬头看着漫天的乌云:“这雨下一阵停一阵的,估计要持续个七八天,但真要下雪,估计得到十二月后半月,咱们还有时间。” 只是霍恩暂时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目前得把主要的精力放到军事上——编练新军。 尽管大泽乡是沼泽地,可每年依然会下雪,等下了雪,河鲈和青鱼就会从相对较浅的北泽聚集到相对较深的南泽。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着急忙慌地找人捕鱼和建立盐场。 今天早上的时候,当一具具长毛僵尸的尸体被运回了岸边,大批的血神祭司立刻在爆鸣后休克。 天气转冷,当地的鱼类正在往南泽转移。 因为天气一冷,水面就会更冷,水越深的地方反而越暖和,湖中的鱼类都会潜入更深的地方避寒。 打了个喷嚏,霍恩揉着鼻子问道:“这些天营地里的流感怎么样了?” 大泽乡虽然会下雪,可南泽却很少结冰,这就导致湖底明明有鱼,可渔船就是捞不到。 于是血神祭司们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原地转职霍神祭司。 每每听到这些铳响和电闪,那些被自愿帮助霍恩搭建营地的蛮族兽化人都会忍不住缩脖子。 血神已死,霍神当立! 当初月神死了,不就换成血神了吗?那现在血神死了,咱们跟着霍神不就完了。 “这场雨下完,估计天气就要入冬了。”望着湖面上顶着冷雨捕鱼的兽化人们,霍恩略带感慨地对身边的布萨克说道。 不过通关了秋暮岛和兽化人蛮族后,霍恩便能在原先的交战区进行活动,他特地在几个河口设下了木桩渔网。 只是血神死后,兽化人蛮族诸王国陷入了信仰迷茫之中,但这个问题很快便被复苏的血神祭司们修复了。 因为限于技术手段,根本没有能捞那么深的渔网,假如现场制作的话,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没有材料。 “人数又增多了,我们有些控制不住,那些流民们有些根本不听我们的话,或者大喊大叫或者到处乱跑……”布萨克抱怨起来,“都跟他们说了不管是流感还是圣眷都没多大事。” 听到这個消息,霍恩大概能够理解流民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对于底层农夫来说,一场流感的确是要命的事情,长久以来的惯性,让他们根本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 外加这段时间圣眷和流感一起爆发,他们的症状都极其相似,都不知道该怎么治。 算了,还是看看盐场那边吧。 翻身上马,霍恩与布萨克等一行人踏着泥泞的土地,沿着沼泽与河流向前。 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上百名兽化人和救世军扛着铲子,在岸边挖掘沼泽土。 一组劳工冒着雨水,高高举起手中的鹤嘴锄,一下接着一下,把粘稠紧实的沼泽土挖松。 另一组劳工则将手中的铲子插在挖松的沼泽土中,再伸脚将其踩深,用力铲出,倒入身后的独轮小车中。 当独轮小车装满的时候,从土路的尽头便走来了十几个推着空独轮车的壮汉,他们把空车放好,推着装满沼泽土的小车朝着山麓简陋的泥煤提炼工坊走去。 “速度还挺快,也没有拖拖拉拉。”一旁的波讷德愣愣地看着这些劳工,“你们的监工鞭术可以啊。” “我们没有监工。”霍恩指着站在一旁的阿尔芒和几个孩儿军,“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激励劳工和控制流程,懒汉都在圣三一教育队。” “那他们是怎么这么勤快的?” “第一,我告诉他们,铲的每一铲土都会变成泥煤,泥煤会变成盐,盐会变成咸鱼。 泥煤用来在冬天给他们自己和家人供暖,盐同样是给他们自己吃。 至于咸鱼,则是吃了咸鱼的救世军士兵会更强壮,他们将在战场上为你们报仇,并且保护他们。 第二,我给了他们高于劳工市场均价的两成的薪资,并且干得最好的那一组还有奖金。 由于奖金是按组发放,他们每个组内都会互相监督。” 霍恩摊摊手:“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霍恩抖抖缰绳,朝着更远处的泥煤炼金工坊跑去,而波讷德则又多看了几秒才跟上霍恩的步伐。 沿着土路向前,便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旁还有七八间草房子。 数十个圣眷者统一戴着黑色兜帽,手中握着棍子,沿着空地上的深坑绕着圈地蹦蹦跳跳。 在深坑中,黝黑的泥煤渐渐渗出,在他们形成的圆圈中,还有两名铲煤工将新泥煤铲出,然后把旧土翻开,露出下方的新土。 停靠在土路边的,是四五辆板车,每辆板车上都装了四五筐泥煤,盖着帆布和茅草。 几名强壮的兽化人,将麻绳绑在胸前,拉着板车在雨中朝前行进。 骑着马超过了这群拉板车的兽化人,沿着两侧稀疏的灌木丛和荆棘往前走,霍恩等人终于看见了山麓盐场。 这盐场距离沼泽边并不远,霍恩等人骑马过来七八分钟的路程,也顶多是十来分钟的脚程。 它位于一个山坳里,周围的树木稀稀拉拉,那些明显的树桩可以看出这大概率是兽化人们砍的。 霍恩下了马,走到盐井近前,探头看去,只见到这井口不过人头大小,一根麻绳吊在轱辘上,下端则是一个不大的小桶。 “这盐井为什么不打大一点,这样就能用大桶了。”霍恩朝着一旁的迦大基国王之手问道。 迎上前,国王之手恭敬地回答:“打不大,打大了容易塌。” 霍恩伸手在井壁上摸了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迈步朝山坳外走去,他刚刚经过的时候,就看到煮盐场在这边。 而在山坳的外围出口,竖着七八个盐灶。 每个盐灶大概膝盖高,下流一个小口分上下两层,上层放泥煤和引火物,下层用旋转的木片扇风,让盐灶烧得更旺。 盐灶上架着直径两三米的平底陶盆,深度不到半米,淡黄色的卤水在泥煤的熊熊火焰下沸腾,咕嘟咕嘟地冒出大泡。 在国王之手的引导下,霍恩走到了一口差不多煮干的陶盆前。 绕着陶盆,一名兽化人拿木片,将淡黄色井盐一点点刮下来。 这种盐其实还含有很多杂质,需要脱色,但兽化人们可不管,干就完了。 在盐场旁边就是临时的咸鱼制作工棚,几名王国御厨待在工棚内,娴熟地剖开鱼的内脏,将内脏去除,放到一边。 两片鱼身则码放在木箱中腌制,按照十磅鱼一磅盐的比例放在木箱中。 走到工棚的旁边,则是烟熏房,由于大泽乡气候潮湿,没法风干,只能使用烟熏的方式了。 “咸鱼的产量能赶得上吗?”将整个咸鱼流水线扫了一遍,霍恩转头对国王之手问道。 “十天一批的话,时间有点紧。”老兽化人面孔紧皱,“可能要再增加盐灶和泥煤……” “没事,我可以多派点人来,可以三班倒。” “冕下,可我们只有两口盐井啊,盐灶跟上了,卤水跟不上啊,但打新井时间又不够了。”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霍恩朝山坳看了一会儿,从口袋中掏出了笔记本,在上面记了几个字,才拍拍老兽化人的肩膀。 “没事,你先扩充盐灶,卤水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只开会,不做别的 大跨步地走过木筏组成的长桥,到了码头又换乘了马匹。 抖动缰绳,马术已经不算差的霍恩带着布萨克还有杰什卡一行人朝着秋暮岛的那个小镇走去。 按照探索完整个岛屿的孩儿军斥候的说法,整个秋暮岛是呈南北走向的椭圆形岛屿,两边窄中间宽。 从南到北大概20公里,最宽处从东到西大概10公里,但总体面积不会超过110平方公里。 据那名孩儿军所说,在岛屿偏北的方向上,就在那座长桥的下面,其实是有坚固岩石和土壤形成的陆桥。 至于当初的艾尔帝国的人们为什么不从陆桥上直接走,而是要在陆桥上建起一座高桥,可能是因为当时没修若安大坝,每年湖水都要暴涨。 当若安大坝修出来了,不会再涨水了,黑骨沼泽对外的河口却因为地震和山体滑坡而堵塞,也没用了。 从码头到小镇,当霍恩的马蹄哒哒地经过,总能引来那些流民们的挥手致意。 “中午好,冕下。” “中午好!” “还说轻轻松松改变作息呢。”霍恩笑骂道,“那就不管她,咱们先去开会。” 一旁的杜瓦隆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传来:“都到了,这是上岛后的第一次御前会议,他们都提早到了,甚至有一大早就等着的。” 更近一点,靠近机械宫前面那条小河,便是真正的工匠小镇,由后世的神圣艾尔帝国工匠铸造,但从那神龛和十字花窗都知道这必然出自近现代工匠之手。 稍微靠近一点的地方,则是兽化人的建筑和艾尔人的建筑交相辉映。 一上午的时间,已有近千名流民上岛,后续随着浮桥逐渐稳固,还会有更多的流民走上岛屿。 从挂钩上拿起一件温暖舒适的皮袍子,霍恩将手臂探入袖管:“希洛芙呢?她起床了吗?” 这座小镇霍恩还没来得及进去过,但通过希洛芙的机械剧场,他已经对整个小镇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希洛芙阁下还没有起床。” 对于这些第一批上岛的流民,霍恩给他们的任务是在废墟中清理出一片能住人的区域,并收集可用的建材。 当他到达无名小镇的河对岸的时候,这初冬的冷雨终于停了。 和传统意义上不同,这个小镇废墟是废墟中的废墟,废墟中的小镇。 由于主殿是希洛芙日常睡觉的地方,而且那里还有重要的科研仪器,霍恩这批人都是粗人,搞坏了就完了。 在它最外围,那些荒草丛生的野外,还存在着大量古艾尔帝国时期的断壁残垣,以及少量的别墅与教堂。 霍恩说是去开会,那就是真的去开会,不多做什么。 不过兽化人的建筑大多棱角狰狞,相对粗犷,而艾尔人的柱子墙壁则更加柔软,充斥着鱼骨纹和水波状的雕饰。 朝流民们挥手示意,霍恩拉着缰绳,骑着马朝无名小镇的方向奔去。 “大家都到了吗?”迈步走到偏殿的更衣室,霍恩脱下被雨水淋湿的斗篷,。 “中午好,小孩看紧了,别掉队了。” 牵着马上了斜坡,霍恩站在那断头的大公鸡冕下,把缰绳递给了一旁看守大门的护卫。 机械宫坐落的位置,是小镇的北端的土丘,坐北朝南,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小镇。 “圣孙中午好啊。” 走到偏殿二楼的一个空房间,原先的缺了一条腿的长桌被摆放在房间的中央。 不知道是谁,居然被当初在古拉格教皇宫雄鹿室的那个风干狗头标本带过来了,直接挂在了墙壁上。 这让原先肃穆的会议厅沾染上了几分打架斗殴的阴影。 当初汤利和马德兰圣前上桌斗殴,打得鼻青脸肿恍惚间就好像在不久前…… 不对,那件事就发生在上上个月,的确是在不久前。 只希望以后这个会议室中的人不要致敬传奇牢汤吧。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踏步走入会议室,而在长桌旁围成一圈的教皇国重臣纷纷站起迎接。 其中包括马德兰、奇尔维斯、杰什卡等人,还有几个元老如查普、托马斯等,以及海茉汀这个小偷锁匠。 “好了,都坐吧,我把大家叫来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吗?” “啊?” 望着这群人比顶真都纯真的眼神,霍恩就知道之前让他们轮流传阅的会议通知根本就没看。 那才几百个字啊,霍恩都给不识字的人分配了孩儿军当读书员,他们硬是一点都不准备啊。 再看这歪歪倒倒的主教元老们,精神是很振奋,但一点正形都没有,有扣了鼻屎擦花瓶的,还有把鞋子脱了放在桌子上的。 这哪是一方势力在开最高层会议啊,简直就是村口老大爷猫冬扯淡。 在场的人不是农夫就是乞丐,让他们培养出好的习惯,能够正常处理事务,实在是太难了。 可就眼前的这群人,已经是可信任的流民中的英杰了。 “我之前那份会议通知呢?” 望着手上这张有一大滩泛黄痕迹的洁白纸张,霍恩麻木扭头,看向马德兰。 马德兰挠着脑袋:“字太多,我看睡着了。” 放下手中的洁白纸张,霍恩声音冰冷地看向他们:“你们没看的话,我来说吧。 咱们这会,是要对未来一段时间整个救世军一系列军事行政和经济工作的安排和规划。 我本来是想要和你们一起探讨的,但现在我觉得是没这个必要了。” 那些或躺或靠的高层们讪讪地把脚缩回了椅子上。 “那么,我们直接开始吧。”霍恩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小本子,“咱们最主要的有六件事,一件一件来说。 第一件事,粮食。 是要将整个咸鱼的生产流程把控好,在雪下前收集足够多的肉食,咱们面临的问题是盐不够,盐不够则是因为卤水不够。 所以我们需要用星铸齿轮弄一台抽水机出来,以满足快速囤积盐的需要。 第二件事,被服。 马上入冬了,咱们的信民需要大量的被服来度过冬天,我们带来的布料并不够所有人用,需要开源节流,小心统筹规划。 第三件事,居住。 先前提到了布料问题,这就说到要建立保暖的居所的问题,机械宫前的小镇就不错,还有好多可用的建材,给咱们用足够了。 不过我们还是要建立砂浆工坊来做粘合剂,分配几个齿轮作为起重机来搭建房屋。 第四件事,思想教育。 对目前我们救世军中的军官、军团长和大小负责人员进行重训,并快速训练出一批随军牧师和基础的行政人员。 第五件事,军事重组。 救世军内部建立一个军团以上的编制,一共四千人,就叫战团。 这段时间我们要挑选合适的士兵进入战团,同时需要编写一部操典,战团的训练地点的问题,就放在岛南边的一座废弃的艾尔军营。 第六件事,武器装备。 其中包括山铜工坊的建设,山铜制造的改进,发条铳的改进,武器工坊的规范化等问题。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遇到了再说,我就不一一汇报了。” 望着那些脑袋不断摇晃,就好像那头颅不属于自己的诸多主教元老,霍恩没有继续纠正风气。 他朝一旁的布萨克打了个响指,布萨克立刻将一叠白纸递给了霍恩。 要知道,布萨克同样是半文盲,可人家一路扎扎实实地自学,如今的水平比这些在场的高层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把那一叠白纸按张分发出去,霍恩十字交叉放在桌前:“这是我三天的日程表,我会在三天的时间内拜访各位,就这些问题进行详细地面谈。 以后我们每十天的时候,都要进行例行御前会议,汇报十天的工作和制定接下来十天的计划,这个规矩从下个月正式实行。” 霍恩站起身,环视整个雄鹿室: “从今天到月末还有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你们除了接受我的面谈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从今天下午开始。” “啊?”大家如梦方醒地抬头。 “什么事?”马德兰睡眼惺忪地问道,“冕下你早点说,我还等着吃饭呢。” ……………… “左右左!左右左!喊大点声,没吃饭吗?”哈库托狠狠一棍子抽在跑步的马德兰大主教的屁股上,把他抽出了“哦嚯嚯嚯”的汤姆叫。 而在另一边的空地上,以托马斯为首的元老们则满头大汗地站着,他们的头上顶了一碗水,手臂和身体的缝隙间还夹了木片。 还有几名元老更是直接僵硬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但凡有乱动,乱动的部位就会迎来一阵细棍抽打。 站在主殿的二楼,观看主教和元老们的训练,霍恩摇头嘟囔道:“这还差不多,希望这五天的军训后,会稍微好一些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升舱的钱我不出! “你是罗吉尔?” “是啊。” “我记得罗吉尔他很胖。” “半月前,我的确很胖,不过我由于战争担惊受怕,消耗了太多心神,所以变瘦了。” 站在城堡边上的帕拉河边,维特信誓旦旦地对着霍恩说道。 “你个日山羊的,你根本就不是罗吉尔,你到底是谁?” 霍恩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不听话的石匠大师老头会给他来一招偷天换日。 这个子明显比罗克尔高,身材比罗克尔瘦的细竿青年,他根本就不认识! “好吧。”维特被揭破了身份,没有多做解释,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你们把公爵的脑袋砍了,罗克尔家出身市民,他太害怕了,就把这件差事交托给我了。” 听清缘由,霍恩便感觉到棘手,和帝国与教会对抗的胆子,并不是谁都有的。 “你是?”霍恩打量着这个青年。 “我叫维特,维特·鲁德,一名正统复兴派的正式石匠。” 在断壁残垣和荒草之间,还能看到耸动的人头,那是妇女、老人和儿童在废墟中寻找可用的家具和材料。 同样地,无用的废物要被清理出来,堆放在路边。 他叫人把之前的那个石匠罗克尔喊来,就是为了让他把整个营地规划一下,如今换了个人,干脆别浪费时间笔试,直接上手实践看看。 带着湿气的风扑在霍恩的脸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转过身,骑上马:“这样吧,我正要去这附近的小镇上视察,你跟我一起来。” 由于现在粮食囤积正在稳步进行中,所以霍恩目前要处理的,首先还是居住的问题。 曾经死气沉沉的小镇上,站满了老老少少的救世军青壮和妇女。 什么意思?因为临时换货所以升级了?那個个性倔强的古怪石匠老头改变主意了? 迎着霍恩狐疑的眼神,维特神色不改:“假如您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您可以再给我出一些石匠相关的问题,我来解答。” “好。”跨上骡子,名为维特的石匠紧紧跟在霍恩的身后,顺着土路走了约三分钟,废墟中的小镇便尽入眼底。 这些救世军尽管不是老营,但却是霍恩在贞德堡城外第二批加入的流民,有清理河道和当纤夫的经验,纪律性相对好一些。 尽管整体看起来很混乱,但从个人的行动上来说,却是相当麻利,毕竟是为自己清理房屋。 一堆堆大小垃圾被推到街道上,由专门的人使用独轮车推走,丢入湖水中或劈成木柴。 “没想到这片废墟还挺大的。”霍恩之前在城堡上还没发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在房屋的废墟中,青壮们穿着短衫,浑身是汗,他们吃力地用麻绳提起废墟中的石砖,运送到小广场上。 这才半天的时间,他们不仅清理出一块空地,空地上还安放了不少的建材,如石料、木板和坑砂等。 如果单算曾经的工匠居住区的话,估计也就两三公顷大小,如果算上古艾尔人和兽化人居住区的话,甚至有40公顷上下。 放眼望去,在高一些的断壁残垣之后,则是层层叠叠稍矮的断壁残垣,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森林中。 不过兽化人居住的区域很多都是外围的棚户区,相当于城乡结合部,霍恩估计真正的古艾尔城市范围大概20公顷。 “霍恩……阁下。”维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仅有对尊贵者的泛称,他指着眼前的一个路口道,“这就是整个城市的大门入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下了骡子,维特指着只剩半截的门柱说道,“您看,这就是经典的火山灰混凝土制作的艾尔尼亚式门柱。” 整个城市的废墟明显是按照艾尔民城来建设,民房被道路划分成一个个方格街区,如同棋盘一样排列在城镇内部。 而其中有一条最宽的十字道路,横贯东西,纵贯南北,在这条十字车道的交叉口,即整个城市的中心区域,则建有原始弥赛拉教派的神庙(供奉圣树)。 白色艾尔尼亚大理石立柱爬满了青苔,支撑起三角形的山墙,神庙的屋顶却已坍塌消失不见。 霍恩走过时脚下忽然传来硌脚的感觉,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青铜烛台被随意抛弃在荒草间。 低头捡起了这青铜烛台,抚摸着它粗糙的质感,霍恩轻吟了一声许久不用的家乡话:“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啊。” 他身旁的维特则兴致勃勃,甚至跑到神庙的柱子边,伸手环抱去测量周长,在整个神庙内上下其手,直到霍恩叫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神庙旁则是一个池塘,它经过多年的发酵,已经变成了粪坑,环绕着池塘的是荒废的公园。 公园对面是半圆形的剧场以及由官邸建筑组成的中心广场。 “古代的艾尔帝国的文化,一定程度上继承了七丘王国中牧光者氏族的文化。”站在半圆形的剧场边,维特痴迷地指着眼前的剧场,“牧光者氏族认为房屋不过是睡觉的地方,精灵真正活动的场所是公共空间。 精灵最区别于其他智慧种族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会进行大量的公共活动和哲学思辨。 所以艾尔帝国会大量修建这种公园、公共浴室、公共剧场……甚至他们的公共厕所都是联排的马桶,方便他们在排泄时和桶友进行辩论和探讨哲学。 据说在远古时代,精灵们都居住在圣树上,圣树上开凿的房间都非常小。 那甚至不能叫房间,而该叫床位,因为它就镶嵌在树干上,旁边就是开放的走廊。 可精灵们却把公共活动空间设置得非常大,一个大厅能容纳上千人。” 跟随维特的指点,霍恩抬头看去,这个剧场应该是建立在一个天然的坡地上。 阶梯状的座位依次而上,每隔几排都能看到放置在座椅边的青铜共鸣缸。 以后要是开什么大会宣布什么事情的话,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是露天的。 霍恩这边还在考虑剧场的改造,旁边的维特忽然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几步,兴奋地大喊道:“啊!因苏拉公寓,太典了,真是太典了!” “冕下,咱们……” 望着狂奔而去的维特,无奈地霍恩只能跟上。 他现在大抵相信维特的身份了,在刚刚的一些交谈中,维特不仅对帝国时代的建筑如何建造十分熟悉,甚至对古艾尔建筑都有极深的认知。 难不成,他真是正式石匠? 本来是让维特跟着他逛一逛整个城市,结果现在变成他跟着维特逛了。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小镇改造计划与发条铳改进计划 “霍恩阁下,你看,这就是我提到的,古艾尔的风格,私人空间小,而公共空间大。” 维特指着一个竖立在路边的四层石屋,这石屋顶上已经塌了,露出发霉的黑色木头骨架。 霍恩捏着鼻子走近,恶心的臭味袭来,骚动着霍恩的鼻腔,好像猪粪牛粪人粪打成了一锅粥。 橙红色的墙漆大多已经脱落,从窗户边伸出的棍子不知道是晾衣架还是雨棚。 这种石屋叫做因苏拉(孤岛)公寓,占地一亩左右,如果从天空俯瞰的话,差不多是一个“回”字。 第一层的沿街部分是商铺,其余的则是畜栏和公厕,第二层才是人住的公寓。 没有听护卫的劝阻,霍恩直接跟在维特身后走入了这间因苏拉公寓,而维特更是不顾腐朽的台阶,一溜烟就窜上了楼。 没去管上蹿下跳的维特,霍恩环顾四周,这些房屋内侧是木质走廊,外侧则开出小窗。 乍一看,居然有一丝现代公寓筒子楼的既视感。 “准确来说,这是艾尔平民住的地方。”维特有些感慨地望着因苏拉公寓,“那些放债人、贵族、官吏都居住在名为多姆斯的一层庭院中。 不过随着霍恩的进一步观察,还是发现了它是古代技术的证明,这种公寓楼还是太简陋了。 “咿呀!” 我想你一定有它的全本,如果我帮你干活的话,你能不能把书给我?” 果然,哪怕维特再轻,腐朽的楼梯都有些承担不住他的体重。 每层少则八个房间,多则十二個房间,每个房间大概在30到45平左右,没有浴室、没有厕所,更别提自来水或者下水管道了。 望着从腐烂的楼梯中狼狈爬起的维特,霍恩朝他发问道:“这就是艾尔人平时住的地方?” “咚!” 霍恩轻叹一声,转身走出了这座因苏拉公寓。 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霍恩转过身,朝着意犹未尽的维特问道:“罗克尔加入我们会害怕,你就不怕吗?” 看着维特微微颤抖的双手,霍恩愣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我教你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一个房间就真的只是一个房间,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房间居然要住两到三人,一座因苏拉能住五六十人。 “咔!” 说着,维特从口袋里摸出了霍恩此前在石匠工作坊画出的受力分析图:“这种线条和分析法,我在帝国石匠行会总部的时候看过,那是在古艾尔的最高建筑宝典《土木与桶》残本上。 这座艾尔小城大概率地处边陲,并没有首都布莱克奈尔那么拥挤,那里一座因苏拉只有半亩左右,却要住上百人,那才叫拥挤呢。” 霍恩又走近了几步,来到了被石屋围起的庭院中央,那里是一个长满了绿萍的水槽,应该是因苏拉给人和牲畜取水的地方。 有时候霍恩都有些怀疑这艾尔帝国的建筑技术是怎么回事,怎么两千年前就造出这样的类似现代的公寓楼了? 而他们往往是这些因苏拉公寓的主人,靠着这一栋栋因苏拉,他们才能住得上多姆斯。 “我本就不喜欢公爵。”维特摇头说道,“而且,我对一件事很在意,就是你画的那张图。” 靠近一楼走廊的边上,居然还有花圃和绿植,尽管现在已经被荒草所覆盖,但仍旧能看出旧日的痕迹。 出于建筑技术的原因,这因苏拉公寓一层比一层矮,霍恩目测顶楼估计只有不到两米的层高。 “您说。” “我要你在五天后,给我递交一份小镇改造计划,目标是将这些废墟改造成能够供至少10000人居住的聚居地,伱能做到吗?”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维特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我需要人手。” “我会派人跟你接洽的。”霍恩微笑起来。 告别了维特,霍恩又在周围逛了逛,对小镇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后,这才在孩儿军的引导下朝一处工坊走去。 工坊坐落在废墟中,只是简单搭了一个木棚顶,然后铺上了茅草,工坊内还有身穿黑衣的救世军在清理碎石瓦砾。 在一张工作台前,帕斯里克脑袋不住地点着,靠在椅子上打盹,海茉汀则在飞速地组装眼前的发条铳。 “怎么样?对这个有了解了吗?” “粗笨而有用的设计。”海茉汀的声音充斥着厚重的鼻音,不知道是流感还是圣孙病。 “这种发条铳的发射来自于发条盒与击发杆,这击发杆其实就是两端装了圆头的长钉齿条。 一端卡在木柄的空腔里,防止齿轮将击发杆一起发射出去,另一端放在铳管里,用来发射铁砂, 当齿轮转动时,推动齿条,击发杆就向前,不过由于发条的力道太大,齿轮转动时,会把击发杆撞得跳动倾斜,所以您在铳管的上方加装了一个无动力齿轮用来控制。 不过这种结构有个问题,那就是为了充分发挥齿轮的动能,击发杆必须做得很长,这就导致整个发条铳都太长太重。” 不得不说,虽然是小偷出身,但海茉汀是真的干一行,爱一行,对这种微小的机械结构,她真的太懂了。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那两个问题。”抓了一个三条腿的板凳坐下,霍恩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要想办法缩短击发杆和枪管,第二是想办法改进必须拔发条匙才能发射。” “缩小铳管的话,可以用机械宫里的车床切削钻孔。”海茉汀指了指桌子上的击发杆说道,“至于缩短击发杆,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既轻又坚固的金属材料。 这种材料有,那就是圣座禁卫军才会用的圣银,它又轻又坚固,丝毫不逊于精铁甚至白晶钢,您能弄得来吗?” “废话,我要是能弄得来,还用问你怎么解决吗?” 把玩着手中的发条盒,海茉汀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那我暂时没有什么思路。” 霍恩失望地点点头:“你最近一段时间多想想,我会让布罗克配合你的。” 听着霍恩的话,海茉汀自顾自放下了发条盒:“第二个问题我倒是有些想法,实际上,在单摆钟表的结构中,有一个止逆棘爪。 它会卡在齿轮上,防止倒转,我们可以把这个挪用到发条盒里,然后我们需要一个,额,机关,来控制棘爪……” 海茉汀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形容这种结构。 “可以做一个蛇形枪机,然后用枪机卡在止逆棘爪上,在木柄处打磨出一个弧度,然后将扳机安在上面,只需要扣动扳机……”回忆着脑中火绳枪枪机的模样,霍恩打断了海茉汀的话。 不过他抬起头时,却是海茉汀好奇的眼神:“冕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枪机这东西简单,可也不是随便就能想到的,海茉汀自己的想法是拉杆发射,但相比于手指扣动要逊色不少。 “哎呀,我只是提议。” 霍恩打了个哈哈,毕竟枪机是证明行之有效的结构,与其盲目试错还不如先朝这个方向试试呢。 掠过了迷茫的海汀,霍恩看着眼前魁梧的白发老人:“克里斯帕爷,我和你说的山铜的问题,您最近想过了吗?” 山铜的炼金仪式实在是太耗精铁了,霍恩本就精铁不足,只能来求助于这位自称“精通”炼金术的帕斯里克。 “山铜的制造比较浪费精铁,但你们的人数和法力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帕斯里克淡淡地说道:“实际上,现在山铜的配方是经过多方调整,以目前黑蛇湾炼金术士计算出的现有情况。 但你们有这么多的炼金术士进入大泽乡,完全可以靠着法力来弥补山铜制造中的浪费。” “那你能调整好配方吗?” 帕斯里克一脸不屑地说道:“要是我帕斯里……克里斯帕做不到,那别人就更不可能做到!”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每条离谱的军纪后都是一个离谱的故事 陆续将任务分发给维特和帕斯里克等人,霍恩终于能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说实话,他本来应该只是作为大方向的把控者,一些具体的事务,本来就该是这些更熟悉情况的帝国本地土著更得心应手。 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科学管理的概念和手段,更遑论保密意识和规划计划。 当年大政奉还事件就是因此而诞生,霍恩不得不将在家乡被奉为常识的管理手段,手把手地教给这些大臣。 坐在机械宫侧殿的教皇宫内,冷雨又一次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屋檐上,寒意比昨天更甚了几分。 明明才到傍晚,外面的天色便已经暗淡下来,霍恩拿起难写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书写着。 按照维特的说法,像这种艾尔民城,大多是艾尔军团的属地,尤其这座秋暮岛之前很有可能位于千河谷水路运输的关键部位。 这样一来,岛上大概率存在有军营,维特根据古艾尔盛行的八风说法,指出了一个军营可能的方向。 等霍恩回到书房时,孩儿军便将军营的位置和简易地图递到了他的手上。 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霍恩终于能够去做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军事。 所以那两个发条铳横阵完全能以更紧密的阵型排列,然后连续密集发射。 他再次拿起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将史莱姆核粉末甩到荧石灯上,温和而清晰的橙黄色光芒亮起,照亮了霍恩面前的桌面。 想要将这群乌合之众变成正规军,可不是当初霍恩实行的“合成人”改革那么简单。 清雨随着风落到了几滴到桌面上,霍恩就将核桃木书桌向后挪了挪。 所以还是得等海茉汀那边的说法。 那么建立在这个战术的基础之上,霍恩基本就能确定了救世战团的基本编制。 从理论上来说,这样500人的一个营就是一个最小的调度单位,像“方阵”只是行政编制,他们并不会真的组成大方阵。 进行这种改进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骑士有着更强的冲击力,长枪方阵需要更厚的阵型来抵抗冲击。 霍恩拿起尺子,在白纸上画出大致的阵型,然后开始因地制宜进行改造。 尽管是要仿照莫里斯方阵来建设军队,霍恩并不打算完全照搬,具体情况要具体考虑,在这个世界中,莫里斯亲王具体的战术设置必然存在偏差。 根据从杰什卡、哈库托等老将收集到的信息和霍恩自己的亲身体验,他觉得可能要将其改成50x8的长枪横阵和2个10x5的发条铳横阵。 例如莫里斯方阵是50x5的长矛横阵配上4個10x6的火枪横阵,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形成一个最基本的作战单位500人。 在有装填手的情况下,圣铳手大概能做到半分钟到一分钟一发,可一旦脱离了车堡,野战的战场队列中哪儿来的装填手。 而发条铳与火枪不同,操作更加简便所以动作更小,且不用担心火星溅射导致的火药误爆问题。 不过这个得建立在缩短发条铳的基础上,否则以目前这个版本的坎尼狄发条铳,单人发射的话非常麻烦。 他要的是实打实的战斗力。 战团4500人,军团500人,师队缩编为50人,旅队为10人,连队为1人。 其中还包括特殊的战团直属的3个骑兵师150人,4个车师200人,1个炊事师50人,和1个医疗师50人,外加非战斗人员的会计、勤务兵、理发师、军法官、随军牧师等等。 将手中的这张纸放到一边,霍恩并没有马上决定,他需要找到杰什卡和哈库托进行确认,以防出现问题。 搞定了编制,第二步就是纪律,换句话说就是军法军功的问题。 在关于如何记功上,霍恩并不想搞什么人头记功,如明军搞人头记功,看似高效冷酷,但实则把军纪都败完了。 后期明军上阵大家一窝蜂抢人头,一窝蜂举着人头回来报功。 友军一看,哟侧翼空了,其他士兵跑路了,那干脆就跟着一起跑吧,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大败。 所以霍恩决定长枪方阵是按旅队记集体功,战胜后越前排功劳越大,而发条铳方阵需要轮转发射,所以按师队记功,发射的轮次越多功劳越大。 除此以外,霍恩还注意他们之前和雇佣兵作战时,农民军经常犯的问题就是哄抢财物与战利品。 甚至在贞德堡血战的时候,那么严肃的场合,每个人都在战斗每个人都在同仇敌忾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停下来去摸骑士的尸体,看看能爆出来什么装备。 一些古拉格老营兵都时不时犯这毛病。 所以,霍恩特地在每个军团设置了两名勤务兵、一名军法官、一名会计专门收捡和统计战利品,互相监督,战后按功劳大小统一分配。 最后就是士兵抢掠的问题了,这个毛病主要是黑帽军在犯。 由于近卫军团承担了一部分拱卫教皇的职责,所以大多都是挑选有产的老实青年农民,相对淳朴,基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黑帽军团很多都是流民乞丐甚至是流氓土匪,霍恩三令五申,他们顶多只是保证在抢掠中不杀人罢了。 这个没有办法,随着后续军队的扩大,吸纳这些低素质人才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霍恩提供的薪资又不足以抵过他们抢掠的收入,个人的改造不是短短三个月就能完成的。 所以霍恩只能先要求他们勒索而不抢劫,同时淘汰掉一批无可救药的,甚至动用一些严刑峻法来处理个别刺头。 先短期压下这个问题,一切以战胜骑士为主要目标,这个事急不得。 说句实在话,这个霍恩苦恼的问题,对于大多数帝国的将领来说,根本不算问题。 如孔岱亲王,甚至把抢掠的收入当作薪水来发,一些骑士甚至会认为不抢劫的士兵都是娘娘腔呢。 脑中思考着军法军功的问题,霍恩很快便写满了一张纸,上面的军纪包括: “上战场忘记带武器怎么罚?”“大声说出军事机密怎么罚?”“谎请病假不上战场怎么罚?”“在队伍中大声喧哗甚至随意窜队找人聊天搞得队形散乱怎么罚?” 别看这一条条规矩看似离谱可笑,但每一条背后都是霍恩的亲身经历,每一条都是记在他日记中的血泪。 至于后面的操典和训练问题,就得明天与杰什卡这些老兵探讨了。 搞定了这些问题,霍恩伸了个懒腰,他这才发现快到午夜了。 站在窗口,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主殿那边传来一阵咔咔的齿轮转动声,他估计是希洛芙醒了。 叫来了孩儿军弄了点热汤,把冷掉的饭菜拌在一起泡了泡,霍恩三两口吃完,打了个饱嗝,就躺倒在床上。 明天还得早起去军营那边呢。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如流水线一般生产士兵 次日一大早,霍恩便带着一群孩儿军和近卫军骑着马朝岛屿的南边跑去,他的身边还跟着杰什卡与哈库托。 随着贞德堡血战的结束,哈库托尽管嘴上还说自己是俘虏,可实际早就开始给霍恩干起了活。 之前杰什卡说哈库托是他所见过最懂操练士兵的人,还真不假,短短一天的工夫,那些主教们看起来便乖巧了不少。 此行霍恩带上他们,一是为了探讨操练和选拔的问题,二就是为了实地考察艾尔军营的情况。 霍恩明白,当一个指挥官,首先就是要勤快,本该自己干的事,那就一定要亲自过目,亲自动手。 尽管这天下着小雨,可该去害得去啊。 马蹄翻飞,惊走了数窝鸟雀,翻过了土丘,十几名骑手在雨水后泥泞的地面上小跑向前。 今天的雨比昨天稀疏得多,可阴冷的风还是从斗篷的缝隙中钻入,让不少近卫军骑兵打起了喷嚏。 见此情形,想着距离军营不远了,霍恩干脆放慢了马速,将马身与哈库托以及杰什卡齐平。 “一个新兵加入军团,会有哈库托这样的老队长来观察。”杰什卡笑着解释道,“他会根据你的体型、性格和特质给你分配相应的武器和职能,我当初的老队长就是哈库托。” 许多正常军队要考虑的问题,如纯队花队,如不同的武器的训练与编组,到您这基本都没有了。” “首选身体强壮,性格凶狠的为第一等。次选年纪较大,但沉稳有力的。第三选胆子大,身形敏捷的。身高最好不要低于四尺二寸(一米五)。” 他们已经行进到了一处小树林的小道上,路边还有一個锯木场的遗址,几只灰色的兔子从洞中探头,好奇地朝霍恩等人张望。 “那应该选什么?” “选人的意思就是,要知道得选谁,不能选谁。”哈库托仍旧带着鼻音,他强忍着不适说到,“例如跛腿断手驼背的不能选,眼睛看不清的最好不要选,耳朵听不到或鼻子塌的不能选,口吃或说不了话的最好不要选。 哈库托侧头躲开了树叶上落下的一大滩雨水,“不过你们不一样,千万别把精力放在选人上,你们根本没多少人可以选,只需要考虑不能选什么人就行。” 在选拔士兵之前,最好派人检查一下,假如患有肺病、麻风、花痘的也不能选。” “所谓选拔,其实分成两个部分。”把手帕像牛鼻环一样塞到鼻孔里堵住鼻涕,哈库托闷声说到,“一个是选人,一个是授职。” 说到这,杰什卡慢慢砸吧出味来,他恍然大悟一般看着霍恩:“那要这么说的话,如果您的加拉尔横阵能够成功的话,只要后勤跟得上,咱们完全可以短期迅速大量扩充兵力啊。” 不过您既然只有长枪手和圣铳手两个兵种,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符合条件进来就行。 “跛腿断手驼背还有眼睛耳朵我都理解,这鼻子塌为什么不能选?” “鼻子塌的基本都是梅毒,还是天生自带治不好的那种。”哈库托耸了耸肩膀,“我知道可能会误伤,但我们承担不起让全军感染的代价。” “这又是为什么?” “关于士兵的选拔,你们怎么看?”霍恩其实心中大致有了想法,不过他要先问问杰什卡和哈库托的意见。 哈库托显然还是没原谅杰什卡,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例如身体强壮性格凶狠可以当剑盾兵,年纪较大但沉稳有力的可以当大盾兵,胆子大身形敏捷的可以当腾跃兵,其余的可以当长枪兵。 霍恩引导般问道:“仔细说说?” 听完了哈库托的说法,霍恩默默点头:“那授职呢?” 圣眷者就去当圣铳手,非圣眷者就去当长枪手……这么一想,您三个月鼓捣一支军队还真有可能。 三个月一支军队,只要有一个稳固的后方,经济跟得上,那快速扩军就完全不成问题。 拿骚的莫里斯亲王在面对西班牙大方阵时,其实胜利的次数并不多,他最大的创造性便在于这套标准训练的体系。 包括他堂哥约翰建设的军校以及他自己编写的最初始版本的操典,在统一了训练和指令后,所有的士兵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冕下,我们到了。” 刚想和他们解释,霍恩便听到身边的孩儿军指着前方喊道。 放眼望去,在一片空地之上,竖着一圈高低起伏的围墙,散乱的砖石落在地上,夹缝间长满了杂草。 小雨从天空落下,将那些杂草砸得不断点头。 在雨水形成的帘幕中,隐藏着一片断壁残垣,近百座没屋顶的砖石房子呈一个“王”字排列在围墙中。 围墙外不远处,霍恩能明显看到有一片地方是空的,荒草组成的绿毯到那块地方的边缘就戛然而止。 “走,咱们进去看看,边看边说。” 在孩儿军的引领下,霍恩等人来到了艾尔军营的大门前,依旧是熟悉的艾尔尼亚门柱,采用了黄金比例的螺旋纹和条条竖直的长条陷坑。 “我能问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学会打仗的吗?”迈步走在被荒草顶裂的大方地砖上,霍恩径直在前面走着。 哈库托和杰什卡一双半眼对视,杰什卡率先说道:“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教过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老队长教,然后在战场上学。” “哈库托叔,你呢?” 哈库托微微仰头,仿佛在回忆,半晌才感叹般说道:“我的家乡不太平,村落间动辄斗殴,我从小就跟着父母斗殴。 不过真正上战场的手段,是我十三岁去给一名雇佣兵当听差时学的,只要老队长带你一两次,然后亲手杀一个人,基本就出师了,剩下的都得靠自己领悟。” “那伱们有没有想过,把这些技巧写到书上,这样我们所有士兵哪怕身边没有‘老队长’,都能靠这操典学习战争呢?” 哈库托大手一挥:“哈哈,我也不是谦虚,我是文盲,除了自己的名字,我什么都不会写。” 杰什卡则苦笑着解释:“有些东西,就算我会,我写不出来啊,当初老队长们都是言传身教的。” 见他们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霍恩轻笑了一声:“这样,我去找一名画师来,你们把战场上最通用的枪术动作和御敌姿势都摆一遍,但我的要求是,一次只能有一个动作。 这样的话,在训练时随着军官的口号,他们每次动作的时间一致,等连贯起来,在战场上就是整齐划一。” 和杰什卡与哈库托详细解释了一遍,在他们迷茫和疑惑的神色中,霍恩走到一堵断墙前,自顾自地说道:“到时候,你们会看到的。” 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墙面,整座墙都发出了咚咚的闷响。 蹲下身子,霍恩掀起了一块石板,将墙体与地面的连接处检查了一遍:“还不错,虽然屋舍都塌了,可地基却是好的,你们觉得这能住多少人?” 听了霍恩的话,爬到一个断壁上,如踩钢丝一般站起,杰什卡环视四周:“这些屋子,我估计住个两千多人吧。” “那往里面塞四千人够不够?” “如果让他们全睡大通铺的话,的确是够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霍恩拍掉手上的灰,站起身,却忽然抬起头,遥遥望向他来的方向。 在那里,灰白的天空下,升起了十几道连接天地的炊烟。 “现在岛上大概有五千名流民了吧?”霍恩陷入了沉思,看来有必要应该要进行一次人口普查了。 随手撕下一张白纸,霍恩写了个便条,递给了一名孩儿军:“把这个给布萨克,问问他有没有可行性,晚饭前告诉我。”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鲍里茨的小计划 带着血痂的双手插入地砖和地面的缝隙中,鲍里茨吃力地直起腰,与那些身强力壮的农夫们一起朝着中间的小广场走去。 作为第一批来到这个湖中岛上的人,鲍里茨已经打了两天的灰了。 作为一名曾经在法兰享有盛誉的公证人,半个法学家,鲍里茨从未干过如此劳累的活计。 哪怕是成了流民当了劳工,他的日常生活依旧是给人当抄写员,最累的时候,不过就是手腕酸痛罢了。 他一开始跟着救世军,只是害怕敕令连来了以后,会对他们这些流民大开杀戒,跟着这些叛匪,至少还有几分自保之力。 可后来得知救世军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女大公作保后,鲍里茨又叫苦不迭,早知道就老实待在家了,何必趟浑水。 不过鲍里茨敏锐地意识到,胡安诺死后女大公和教会必然要翻脸,那个庇护持续不了多久。 外加说不定可以跟着救世军去黑骨沼泽当个土酋长,鲍里茨这才说服同伴,和他一起到这来。 可现如今,他的那些同伴已经在与他翻脸的边缘了。 额头爆出了青筋,鲍里茨亦步亦趋地跟在其他青壮的身后,小腿肚子止不住地打颤。 握着手腕,鲍里茨垂头丧气地朝着小镇入口走去。 这是王国吗?不到一百人的村子,你敢叫王国了? 很快,鲍里茨就走到小镇入口处,这片地区是率先被清理出来的,和他们刚刚工作的地区相比,已经初具规模。 “怎么了?” 一個王国居然只有一个村子的大小,鲍里茨第一次到迦大基王都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很多设立的临时管理机构都在这里,例如治安所、卫生所、祷告所、食堂等,尽管他们还没有正式入住,可一些基本需求,还是得满足。 眼前的砖堆在他眼中仿佛恍惚起来,他可是高贵的大学生啊,怎么会沦落到做这种事情上了? 机械地跟着前面的青壮,鲍里茨走到砖堆前,脑中却还在自怨自艾,他双手环抱般拖着砖块,对准了砖堆上方,重重放了下去。 刺耳的尖叫让维持秩序的孩儿军抬起头,那名孩儿军将手中的砖块放下,挤过人群来到了鲍里茨的身边。 因为黑骨沼泽中的兽化人部落是母系氏族,不允许男子当国王。 鲍里茨握着左手的手腕,他的左手食指中指指甲中裂外翻,汩汩的鲜血从指缝中滴落,他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鲍里茨本来都想润了,可黑骨沼泽他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在反复思考后,他绝望地发现,如今唯一的法子,估计只有继续跟着霍恩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霍恩一直没给这个小镇起名字,大家只是小镇小镇地喊着。 “啊!” 但看看腰间系着短剑的孩儿军,他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嘟囔着:“我可是大学生……”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偷笑声,鲍里茨的脸色涨得通红。 孩儿军看看他端来的只有别人一半重的石砖,无奈地摇摇头:“你去小镇的入口,那里是临时设立的卫生所,找卫生兵给你包扎一下,然后去和那些妇女一起打扫垃圾吧。” 鲍里茨尝试在这些机构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但不管哪一个,他都有些不太适合。 治安所原先是艾尔军团在民城内的哨站,治安长是红磨坊村的开服老玩家查普,他之前是当过几天守夜卫兵的,而且性格沉稳,靠谱到有些木讷。 霍恩叫人把哨站的宿舍改成了监狱,并特地选取了一批残疾的老营兵和孩儿军充当守夜人。 他们的武器并不是钩矛,而是一种类似镗钯的三叉戟,用来格挡罪犯的武器和束缚罪犯的行动。 除此之外,还有盾牌、渔网、绳索和标枪,甚至有圣铳。 与正常情况下的守夜卫兵不同,治安所的守夜人职责并非免费劳役,而是领工资的,尽管大多数都是临时工,但收入同比相当可观了。 霍恩是非常看重秩序与治安的,所以这个机构中的人必须要至少是古拉格老兵才能进,鲍里茨不符合条件。 在治安所的对面,便是祷告所,用帆布架在断壁残垣上的简陋房子。 祷告所的所长是阿尔芒,这个除了给信民们进行宗教仪式和告解之外,还承担着杂货商的职责。 由于目前物资紧缺,霍恩采取的是配给制,配给制下的祷告所想要买东西,除了钱外,还需要拿写明了限额的赎罪券。 这个地方鲍里茨曾经尝试过,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阿尔芒给拒绝了。 沿着这条大街一路再向前走,越过几个正在盖屋顶的泥瓦工地,卫生所终于出现在眼前。 卫生所是用一座放债人的多姆斯庭院改造来,卫生所所长塞西推倒了一面墙,弄成了半开放式医疗场所。 不过目前还只能治疗头疼脑热和简单的骨折外伤。 鲍里茨由于没有相关的知识,而卫生所内部已经被原先的战场医疗兵们所填满,他同样没能选上。 走了这几分钟,鲍里茨感觉到手上的伤痛渐渐褪去,变成了一丝丝疼痛和麻木。 “……来到秋暮岛圣京,诸救世军根据圣父之旨意,将所有居民转为自由民,不论先前是市民、流民还是公簿农武装农。 在此基础上,我们准备对居民进行统计和转移户口,因此,我们需要识字的登记员,故向广大信民征募懂得文字语法的抄写员与会计……” 原先朝着卫生所行走的鲍里茨脚步一停,他原地转身,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在断裂的门柱上,贴了一张公告,一个圣三一教育队的教士大声地念诵着公告上的文字。 “年龄不限,性别不限,懂得算术的优先录用,日薪2第纳尔,包食宿……” 此刻,鲍里茨连手伤都顾不上了,直冲冲地跑到了门柱前,在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挤到前排,鲍里茨开始阅读起了那篇公告,对于他来说,这只有几百词的简单公告扫一眼就读完了。 为了人口调查而征募识字的人才?登记户口? 鲍里茨精神一振,作为市民中比较接近上层阶级的公证人,他可是有着太多类似的经验了。 可能其他人只把它当成一项普通的临时工作,鲍里茨却立刻嗅出了不同的意味——这不就是要建立镇公所的前奏吗? 这个黑骨沼泽差不多一个乡那么大,既能种植又能养殖鱼类,说不定还能通过血汗之路走私。 如果救世军能够在这里安营扎寨,建立城市的话,自己要是能混到内部,弄个一官半职当当,未必不可。 只是这样就彻底上了救世军的贼船了,鲍里茨犹豫起来,如今公告就在眼前,他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仅有的机会。 鲍里茨看看手上的伤,他咬牙骂了一声,便朝着那念公告的教士走去。 “我应募,上哪儿报名?”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希洛芙的大剧场 “早上好啊,希洛芙女士。”端着洗脸盆的吉尔丝露出惊喜的表情,朝着出门的希洛芙笑道。 吉尔丝是今天才重新作为希洛芙的侍女进入机械宫,前段时间她圣眷病刚好,又得了流感。 小姑娘瘦了七八斤,原先就清瘦的脸庞都有些凹陷了。 “早上好,吉尔丝。”希洛芙冰冷的面孔朝着吉尔丝点点头,尾巴悠闲的摇晃着,“可算是把作息调整过来了。” “是啊,我终于在早上见到您了。”吉尔丝洗脸盆放到架子上,热水中还泡着几瓣小苍兰。 在阿福的推动下,希洛芙先是拿起药水漱口,又伸手捧起热水开始洗脸。 在搞定了一切后,她用手指在一个小瓶子里刮了刮,在嘴唇上按下,用力抿了抿:“吉尔丝,我唇膏歪了吗?” “没歪,很好看,女士。”吉尔丝羡慕地看着希洛芙娇嫩的嘴唇。 擦这些化妆品是淑女必须要学会的技能,至少阿妈是这么教希洛芙的,书中同样是这么写的。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您……”吉尔丝将餐盘放到一边,推开了露台的门。 站在露台的宽敞大门前,希洛芙却有些害怕,她后来之所以不在白天起床,除了要给齿轮充能外,就是怕见到那片废墟。 冷风吹起了希洛芙的额头的头发,可她却仿佛愣住了,一动不动。 哪怕是以前希洛芙不用去面对任何人,她每天早上还是会坚持化妆。 希洛芙的尾巴紧紧绷起:“没什么,吉尔丝,能劳烦你帮我开一下门吗?” 这些建筑下半截无比陈旧,而上半截却又无比暂新,这种上下不一致反倒别具特色。 那座原本是废墟的小镇上,居然升起了数十道炊烟,冷冽的风正将强烈的烟火味从远处带到她的鼻前。 屋檐上的雨丝落入她的丝麻睡衣的衣领,可她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这是维特给霍恩提的第一个建议。 希洛芙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转着轮椅来到露台栏杆的边缘。 脑袋上大包还未消去的管家阿福呆愣地点点头,推着希洛芙的轮椅,向着露台走去,而吉尔丝则走到二楼走廊的栏杆边。 “女士?”吉尔丝端着餐盘,好奇探头询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座宫殿的寂静已经够她受的了,她不想再看到一整个废墟的寂静。 湿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了房间。 这些声音都从遥远的地方进入露台后的房间,绕着希洛芙的脑袋打转。 在调整时差的三天里,原先小镇白色大门旁的废墟被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十来座挂着各式标牌的建筑。 “早餐去大厅吃吗?” 听到吉尔丝的话,希洛芙居然有些怀念,她把大尾巴盖在膝盖上:“不,我们去露台上吃,阿福,我们去露台。” 夹杂在烟火味中的,还有人们愈发清晰的喧哗声,小孩的吵闹声,维特指挥滑轮起重机时声嘶力竭地喊声。 但在这不一致外,它们还有一致的地方,它们都几乎排列在一条直线上,所有违建到街道上的建筑都被霍恩拆除了。 “希洛芙女士说要去露台吃,把早餐都端过来吧。” “这真是,这真是……” 希洛芙抓着露台的扶手,冰雕般的面孔中少见地出现了不一样的情绪。 吉尔丝站在希洛芙背后,微笑地看着希洛芙的背影。 希洛芙的视线沿着小镇的主路向前,几乎每一座断壁残垣之上,都能看到劳碌的泥瓦工。 他们背着新调制的砂浆,将石块一层层地码到只剩半截的墙壁上,一些强壮的妇女则用扁担挑着一些树枝垃圾送到城外。 城外的柴火房旁,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那些腐烂的家具拆解分类,最后将无法再利用的劈成引火的木条。 在冬将军的呼啸下,废墟中的小镇渐渐有了雏形。 要知道,希洛芙后来不愿在白天醒来,就是害怕看到那小镇。 那里房屋倒塌,杂草丛生,完全的死寂之地,连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都被长毛亡灵所吞噬。 然而,就在这片荒凉之地中,炊烟、房屋、居民仿佛如杂草般从废墟的缝隙间跳出,填满了希洛芙的视线。 默默回退,希洛芙的狼耳竖起,尾巴惬意而闲适地摇动起来。 “吉尔丝,你把餐盘放到那個小桌子上。” 希洛芙的早餐并没有她的妆容那么精致,只是一盘小麦面包,两根血肠,几片菜叶以及一片煎蛋罢了。 可她看着眼前的景色,吃得依旧津津有味。 一大早,城外和城内的临时工棚中便开始熬煮米果粥与鱼汤。 尽管霍恩全力制盐,可还是有些赶不上捕鱼的速度,多余的鲜鱼放着浪费了,那自然就进入了这些临时泥瓦工的嘴里。 这些流民们简直是无法相信,尽管只是一碗鱼汤,可在河流小溪都属于领主的帝国,这种肉食只有冬临节或新元节才吃得上。 要知道,河流小溪中的产物,领主是宁愿卖去集市换钱甚至放任其烂掉,都不肯给那些平民或流民。 因为要是肆意让平民流民吃鱼的话,他们就会吃饱肚子,吃饱肚子就会胡思乱想,就不能给领主们好好干活了。 “一,二,三,四!” 近在咫尺的声音将希洛芙的注意力从远方吸引回来。 在露台的下方,数十名元老和救世军高层正在接受纪律训练,尽管现在还是跑得歪七扭八,却比之前好得多。 不过霍恩对他们的培训还不止于此,之后他们每周还要到军营那边上课,甚至每天晚上都要一起学习文字。 “早上好啊,希洛芙。” 监督着这些主教元老跑步的让娜朝着希洛芙挥手道。 尽管一开始闹出来一点小矛盾,但由于希洛芙和让娜都有些话痨,两人的关系很快便在晚餐时间迅速升温。 “早上好,让娜,还有马德兰……”希洛芙记得所有主教元老的脸和名字,甚至包括机械宫中所有护卫、女仆和孩儿军的名字。 不过那些主教元老全是一脸苦相,气都喘不上来了,更别提回话了。 真好啊,真好啊。 希洛芙的机械舞台剧上,从来没看到过这么鲜活的场面,更别提这么多的角色。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都能感觉到他们温热的气息。 在她拥抱那些人偶的时候,如果是冬天就比平常还要冰冷,如果是夏天,就比平常还要凉爽。 可真正的人,哪怕是在冬天,拥抱起来却依然温暖。 “好了,我吃完了。”用手帕擦掉嘴角的油花,希洛芙转着轮椅,朝着大厅走去,“霍恩先生给我准备了这么精美的舞台剧,我可不能白看,昨天的抽水机组装好了吗?”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发条离心泵 “发生什么事了?” 让娜匆匆地骑着马赶来,马没停稳,她便轻松地翻身而下。 在马蹄声中同时下马的,还有跟着一同前来的帕斯里克。 霍恩尴尬地笑了笑:“盐井深度的测算出问题了,你得再帮我们焊一截铁管。” 拿起一块铁料,让娜跨步上前,眯起眼睛,手中开始跳跃细微的闪电,剧烈的白光从指缝中飞出。 铁管边缘开始飞速熔化,与新的铁管接在了一起,只是衔接处好似围了一圈细细的黑色游泳圈。 和最开始大鸣大放地从掌心喷出闪电不同,经过长时间的电焊作业,让娜对闪电的操控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样,一条十来米长,手臂粗细的厚实铁管便焊接好了。 “好。”霍恩拍手示意众人注意,“把铁管插到盐井里去,然后开始灌水。” 绕了两圈,帕斯里克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你用这个风扇吹风元素,就能把水吸上来?” “是的。” 要先在管道中灌满水,是因为霍恩并没有使用原始纽科门蒸汽机那种双驴头抽拉式的结构,而是一步到位直接使用离心泵。 “这不可能。”帕斯里克立刻摇头,“我知道你可能是从大象鼻子吸水中得到了灵感,但那只是少量的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发条引擎抽水机?”把手伸到铁管里,帕斯里克拨弄了一下其中的扇叶,“感觉和盐灶的那个鼓风扇没什么区别啊。” 为了填补这种真空,大气压就会把下面的水压上来,然后从这個输出口流出。” 霍恩笑道:“当然有,弧形扇叶在旋转时会产生离心力,只要方向正确,就能把水甩出,在泵的中心形成真空。 反正盐水又没有石油那么大的黏度,也不需要处理高压液体,那干嘛不用离心泵这种效率更高的结构。 “没盖盖子啊。”帕斯里克反问道,“这和井壁有没有缝隙有关系吗?” “区别当然是有的。”霍恩拉开帕斯里克,指挥着兽化人们将抽水机安装在盐井的铁管上,“鼓风扇的扇叶是直的,我这个是弧形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看着组装中的抽水机,让娜陷入了迷茫。 “你抽的时候井口盖盖子了吗?井壁有缝隙吗?” 可这位强大到能把3、4000磅岩石吹倒的魔女,只是将水抽起来一尺高就绷不住了,难不成你这个水泵的力量比魔女都强?” 用粗壮的指节敲敲,他还能听到其中回响。 几名劳工提着桶还在一桶一桶地往里面灌水,直到将整个管道都灌满。 实际上,要吸井水所需的吸力太大了,我们曾经有一个能够塑能风元素的魔女,就尝试过从水井中抽风把水抽上来。 绕着眼前这台丑陋的大家伙转了一圈,帕斯里克感觉就是被一堆铁零件、圆盘和齿轮组成的铁坨子。 霍恩顿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不成从牛顿一路讲到大气压? 看来是时候写一本自然常识和科学方法论的书了,要不然叫《自然神学的数学原理》? “不看广告看疗效。”霍恩推开了帕斯里克,走到了发条离心泵的启动机前,握住了那把跟拖拉机摇把差不多大的发条匙。 这个时候,霍恩都不免有些心潮彭拜,这种工业机器他苦苦寻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丝可能性。 当初得知这个世界没有煤炭,没有硫磺,水蒸气居然会莫名其妙虚空渗透后,他都有些死心了。 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蒸汽机,为人类带来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它迅速超越了水力和畜力,解放了人类的双手和生产力。 眼前的这个结构如同时钟大圆盘的发条离心泵,会是这个世界的蒸汽机吗? 离心泵由三个部分组成,山铜发条和星铸齿轮组成的发条盒,发条泵内部则是弧形扇叶,以及长长的抽水管道。 发条盒中山铜发条安在擒纵调速结构上,与半径一米左右的星铸齿轮相连接,星铸齿轮和半径10厘米的普通铸铁齿轮连接。 大小齿轮啮合传动时,齿轮直径与转速成反比,所以当大齿轮每分钟200转的时候小齿轮大概能每分钟2000转。 霍恩只需要向这个重达2000磅的星铸齿轮输入足够让2磅的齿轮每分钟200转的能量就够了。 根据动能的公式,霍恩输入启动的动能差不多只有千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全部由齿轮内部的以太来提供。 这只是理论数值,实际的转速估计只有不到1500转每分钟,但够用了。 除此之外,霍恩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那就是尽管希洛芙说如果是摇柄转动,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汲取少量法力。 但在发条和擒纵机构调速的控制下,它居然不再需要额外汲取法力,只是损耗高了一些。 霍恩缓缓扭动发条匙,直到上紧,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齿轮机,启动!” 在嘎吱嘎吱的发条摩擦声中,那枚发条匙开始缓缓转动,在擒纵调速机构下,它转得极为缓慢,而庞大的星铸齿轮,则开始了飞速旋转。 在齿轮不断啮合的声音中,管道开始嗡嗡地震动起来,潮汐般的水流声在管道中不断荡漾。 在帕斯里克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井底的卤水如同喷泉般疯狂涌出,而兽化人们则忙不迭地用盆去接。 而那位迦大基国王之手则焦急而心疼地指挥那些笨手笨脚接卤水的兽化人:“哎呀,没插进去,满了,满了,啊,要溢出来了。” 站在齿轮的边上,巨大齿轮卷起的劲风将霍恩额前的刘海吹成了中分的形状。 帕斯里克仿如梦幻般缓缓走近,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齿轮。 “小心。”霍恩提醒道,“昨天就有一个帮忙调试的流民把手卷进去了,要不是达斯出手及时,砍掉了他的小臂,人都差点没了。” 说到这霍恩忍不住有些感慨,他从来没有想到,希洛芙的动作会这么快。 在霍恩告知她原理后,她一天画出设计图,两天制作原型进行修改,再用两天配合让娜成功弄出第一代试用版。 让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机械。 假如把这个东西装在马车上,然后在前面加上撞角和尖刺,在面对骑士时会怎样呢? 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大骑士能够与之媲美了吧? 去掉星铸齿轮的打造时间,就算没有现成的材料的话,这个玩意从零开始制造和组装,顶多只需要一周多。 那么培养一个骑士需要多久呢?十年,还是二十年,更别提站在所有超凡骑士顶端的大骑士了。 或许,这正是对抗超凡骑士的希望?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小镇的改造和铳管的打造 在抽水机投入使用后,原先的限制咸鱼生产效率的卤水问题立刻消失了,甚至卤水都有些过剩。 炼金流水线下成批制造的泥煤,配上发条齿轮驱动的抽水泵,外加极其丰富的鱼类,唯一限制咸鱼生产线的,反倒是煮盐的环节。 不过霍恩并不打算盲目扩大生产,盐够吃就行,他们在大泽乡的沼泽与群山包围中,又卖不出去。 现在山铜工坊、砂浆工坊还是小镇的重建都需要人。 在解决了粮食问题后,第二个就是小镇的居住问题。 坐在侧殿的书房中,霍恩低着头翻看桌子上维特递交的报告,时不时做一下标记。 手舞足蹈的维特则站在书桌前,滔滔不绝地和霍恩说着自己的城市规划。 “……对于镇民的居住问题,由于秋暮岛的废墟上地基基本都已经打好,所以我建议是修复而非重建……” “……目前我们可能要在小镇中安置11000人上下,在军营中安置5000人上下,在镇外的农舍农庄中安置4000人上下,还有3、4000多的镇民暂时居住在兽化人村庄……” 维特想了想说:“咱们用的不是砂浆吗?冬季潮气应该好一些吧?用砂浆的话,那应该来得及,干得比较快。” “等等。”霍恩用羽毛笔在报告上点了点,“这些都是老房子啊,这样改建的话,不会导致因苏拉倒塌吗?” 讲到具体的工期,作为五星打灰佬的维特言辞立刻就模糊了起来。 “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豆腐渣工程啊。”霍恩连忙劝阻,“有什么天才构思以后我给你机会验证,先保证入住交房再说。” 作为甲方的霍恩马上追问:“有机会是多大的机会?我告诉你,你要是没在下雪前搞定,我是不会把那些传承自古艾尔的建筑学知识交给你的。” “……那你继续说。”但霍恩已经决定给维特派个孩儿军去辅助他,别让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关于过冬取暖的问题,我们可以在每个房间设置烟道,将一楼的商铺和畜栏改成仓库、食堂、公厕、取水室和浴室,这样浴室和食堂的暖气就能通过烟道温暖房间……” “……当然根据您提出的卫生要求,每隔两天都会有粪车去运输粪便,并且街道上的脏污由附近因苏拉强制出人打扫……” “不会的,这些艾尔城市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材,只要再加几面承重墙就行,正好把卧室什么的隔出来。”维特乐呵呵地说道。 霍恩问:“这样能在下雪前完成吗?” “你小子对砂浆还有了解?” “放心。”维特排骨般的胸脯拍得啌啌直响,“我心里有数。” “这样的话,22个街区差不多200座因苏拉,正好就能满足您的需求,咱们有上万名有经验的劳工,在下雪前修复这200座因苏拉还是有机会的。” 维特乐呵呵地说道:“我有很多关于砂浆建造的天才构思,一直没有地方实践,你们这没这个限制,正好合我的意呢。” “……在可以修复的民居中,我认为最划算的是因苏拉,因为相对于面积较大的多姆斯,因苏拉可以容纳更多的人,且更容易修复……” “……一座因苏拉大概能住40到60人,按照您设置的百户制,刚好能住进去一個十户。九个因苏拉为一个小街区,差不多能住一个百户……” 一听霍恩的话,维特马上叫屈道:“霍恩阁下,哦不,我尊敬的伟大的教皇冕下。 这要求不合理啊,您可能不知道修筑一个伟大的建筑有多少风险,当初圣伯雷大教堂预计20年完工,结果修了200年都没修完就被诺恩人烧了。”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霍恩从抽屉中取出一份小册子,丢到他面前,“这是定金,最基础的力学分析,伱干得好才有下一本,知道了吗?” 迫不及待地拿起那本小册子,维特连话都没回,如痴如醉地翻阅着这本小册子上的内容。 “知道了吗?哎,我问你知道了吗?” 看着维特那副痴迷的样子,霍恩都被整笑了,他知道这会儿说什么维特都不会应答了。 站起身,霍恩把书房让给了维特,一个人朝着外面走去。 从侧殿走出,霍恩便看到了机械宫庭院中竖起的大小工棚。 在霍恩等人到来的几天里,救世军的居民和士兵们对整个机械宫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强力去除了大量的朽木和垃圾荒草。 取而代之的,则是平整的土地,和土地上整齐的工棚数十名铁匠正在工棚下吃力地卷着铳管。 这是在矮人布罗克的研究下找出的细铳管打制方法。 在海茉汀那边的结果出来前,目前霍恩的发条铳尚未正式确定,所以他让工匠们分成20组,各自打造实验对照组。 如有长度30厘米组,长度40厘米组,长度50厘米组,还有口径25毫米组,口径20毫米组,口径15毫米组。 走到工棚边,霍恩仔细地观察着这些铁匠的动作。 只见他们都是先取一条铁板条,用钳子夹着放入加热的药缸中。 在他们的面前的工作台上,则放着一根不同长度的圆柱体钢芯,差不多与口径等粗。 待铁板条软化后,那工匠便把铁板条压在钢芯上,用铁锤不断敲击,叮叮当当地敲击中,铁条的边缘逐渐弯曲。 但工匠们并不会将其锤成圆管,而是缠绕在钢芯上,边缘略有重叠的螺旋形。 霍恩拿起了一把未完成的螺旋铳管,感觉和螺旋剑颇有些相似,只是前后差不多粗。 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工匠们身旁不得不放置一盆冷水,在卷铁管的过程中,反复抽出钢芯丢到水中冷却。 不然的话,铁管既有可能和钢芯黏连在一起,而一把完成的铳管管壁厚度大约在0.8到1厘米。 到了这个时候,就轮到让娜出场了,她站在铁砧边,同样用一根钢芯穿过螺旋铁管。 眯起眼睛,让娜手中放出细微的闪电,沿着螺旋处一一焊接起来。 一边焊接,一旁的人还会在焊接口撒上白铜粉,这样可以使焊接口更结实,防止出现虚焊或断层。 焊接完后,再次送到工匠们手上,放到药缸中再次软化,最后套上钢芯锤至定形,一根发条铳的铳管就制作好了。 从冷水中取出一根发条铳的铳管,霍恩轻轻用手一敲,发出了清脆的鸣响声。 这个时候,霍恩仿佛看见了上千杆发条铳射出的子弹将骑士们打翻在地的情形了。 不过霍恩的幻想时间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散,在装备问题、居住问题和粮食问题都解决后,便只剩思想教育了。 “小杜瓦隆,走,我们去找阿尔芒。”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拜圣父会 “拜圣父修会?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水刚入口,霍恩就差点喷了出来。 这些虫豸们怎么三天不管就给他玩新花样啊,他不是叫阿尔芒组织个低调点的东西吗? “冕下,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阿尔芒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霍恩则翘起二郎腿,一副我听你狡辩的模样。 在出发时,霍恩就给阿尔芒下达的任务,就是对这些信民的动向和思想进行调查。 “咱们的救世军的信民们普遍出现了信仰崩塌后的迷茫。”阿尔芒开门见山,从抽屉中取出几页纸递给了霍恩。 霍恩接过来这几张纸,迅速翻阅起来,可越看,眼神却越凝重。 在蓝血修道院事件爆发后,大量救世军的信民陷入了信仰的迷茫期。 一方面,由于教会长久以来的文化和思想入侵,使得他们将弥赛拉教视为崇高的存在,他们一切的三观都建立在弥赛拉教的基础上,弥赛拉教的一切就构成了他们的精神世界。 另一方面,蓝血事件、胡安诺事件、长久以来的超凡压迫,这些现实世界中的经历和经验,却是完全与弥赛拉精神世界相悖的。 “什么观念?” 阿尔芒说:“那就是‘弥赛拉教会都做这种事了,那说明教义都是假的,那些叫我们不要争抢,不要杀人,不要偷窃的说法全都是假的,我们不需要去遵从’。 我想着咱们的最终目标差不多,与其让它野蛮发展,不如取而代之,您觉得呢?” 这其实是霍恩在贞德堡的诉苦会和路过野蛛林蓝血修道院时的仇恨教育太过成功,一下把这些信民和教会之间的矛盾塑造得极为尖锐。 “是什么?” 信仰崩塌连带着道德出现真空,托马斯等人为了保证秩序,才以一部分圣孙的极端崇拜者为骨干,建立了拜圣父修会。 “这个拜圣父修会,与其说是拜圣父,不如说是拜圣孙。”阿尔芒苦恼地说道,“他们把您视为神选,救世主,领袖,您作为库什人的特质远超您作为弥赛拉之子的特质。 “那些犯下罪行的,往往是曾经最虔诚的那批信徒。” 换句话说,就是信仰崩塌后的自暴自弃,没有了弥赛拉的约束,他们要把曾经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全部发泄出来。” “目前这個修会目前有上百人,他们的宗旨是,驱逐教会,恢复库什,要求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这个意思是,在教会这个想象的共同体崩塌后,为了保证社会秩序的不崩塌,一部分有识之士提出了用库什来代替教会这个共同体? 他们一方面无法接受自己反抗教会,另一方面又没办法接受自己原谅教会,三观基本就陷入了崩塌之中。 “我特地走访了一圈那些犯罪的信民,我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霍恩头都不抬,只是皱着眉又翻到了下一页:“我知道,怎么了?” 霍恩翻阅报告的手猛地一滞,他抬起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虔诚的信徒罪犯,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大概率都会归结到一个观念上。”眼见霍恩抬起头,阿尔芒停止了转动墨水瓶的动作。 “这段时间的犯罪频率高发您知道吗?”看着翻阅报告的霍恩,阿尔芒手中下意识地旋转着墨水瓶。 思考了一会儿,霍恩将手中的报告整理好,放到了桌前:“这样吧,找个机会,我亲自去考察一下再说,该保留保留,该取缔就取缔。” “好,我已经和他们接洽过了,不过还有一点是我个人的疑问。” “说。”霍恩言简意赅。 “您一直在说思想上的改造,那咱们融合拜圣父修会后的主张是什么呢?”阿尔芒问道。 “关于拜圣父修会的主张……”其实这个问题他思索了好久,最近才总结出一些相对清晰的想法。 走到了窗前,霍恩思索良久才说道:“阿尔芒,你记一下。” 阿尔芒抽出几张上好的厚实白纸,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等待着霍恩的发言。 “第一,反教会不反教,首先我们宣称圣座城教皇的意思是好的,被下面的教会执行坏了,我们消灭千河谷教会就好了。 等以后我们消灭了千河谷地区的教会,取而代之以后,教会必然不同意。 那个时候,就说圣父的意思是好的,被下面的教皇执行坏了,我们消灭教皇就好了。”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填补信民们精神生活上的崩塌,维持住基本的道德规范和社会秩序。 如果是严谨的经院神学的话,这种说法是错漏百出的。 神学家们用了多少个世纪,近千年的时间,给《福音书》每个可能出问题的点都打上了补丁,就是为了防止类似情况的发生。 但霍恩手下的这批人自然没经院神学那么严谨,就算是知道某些“补丁”的聪明人,他们同样会看破不说破,甚至会自己欺骗自己。 因为在如此绝望的压力下,他们就像是落水的人,不管那救命稻草多危险,都得抓住。 就算霍恩是魔鬼,他们都要骗自己说霍恩是天使。 要不然从精神到物质全被击穿了,那还活个集贸啊。 “第二,提倡此生的幸福,目前这些信民主要的矛盾是什么?是信民们对日益丰富的物质生活的渴求与弥赛拉教教会要求信徒过安贫乐道的禁欲生活之间的矛盾……” 写到这,阿尔芒飞速滑动的笔尖却变慢了:“冕下,这样做的话,不就和第一点相悖了吗?这不就是用‘人权’代替‘神权’了吗?” “不不不,你看,尽管《前福音书》把圣树和圣树的子民当作是唯一被圣父钟爱的人,可到了《后福音书》,这份爱却推广到了所有生灵,尤其是有智慧的生灵身上。 弥赛拉甚至公然宣称‘所有能思考的生灵都是圣父在世间的最高杰作’,这不就是在说人同样分有神的特性吗? 对人的价值、人的世俗行为的肯定,就是对圣三一的肯定,和弥赛拉教教义并无冲突啊。 注意,要求人们过禁欲生活的只有教会,《福音书》中只赞美和怜悯了穷人,并没有要求所有人都过穷人的生活。” 这一点是为了拉拢市民、小地主、武装农、低级僧侣等大量中产阶级。 霍恩每天看书到深夜,知识学爆可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尽管没经过正经训练,但他的神学水平已经能和一些乡村主教媲美了。 “第三,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第一第二点的基础上提出……”说到这,霍恩犹豫起来,他怀疑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主张是不是有些激烈了? 不过霍恩转念一想,他可是圣父在人间的化身,他作为弥赛拉之子的释经权是无限的。 就算出了问题,让圣父下凡责罚他,再让圣父代表信民原谅他就好了,自罚三杯,教皇照做。 况且这两点在帝国人的眼中基本与“废除农奴和贵族”划等号,还没到后世近代的那种程度。 思虑了好久,霍恩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来得及吗? 霍恩提出“人生而平等,人生而自由”,并不是后来的那种“自由平等”。 这两点反映到现实层面,只是废除农村地区的三等农制度和贵族的超然地位,主张将“不劳而获”视为新的原罪。 俗话说得好,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 这个在霍恩所在时代看来极为原始粗糙的政治主张,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先进了。 刚从小镇的祷告所走出,霍恩就感觉到后脑勺热热的,他抬头看去,却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发现在持续了五六天的阴雨后,大泽乡终于出太阳了。 从群山与云层后面,暖阳刺破厚重的云层,从裂缝中放出淡淡的光。 不过在冬日的灰白寒意中,这光芒却同样显得有几分浑浊。 木屋顶的屋檐下,水滴规律地滑落,落在霍恩的肩膀上。 尽管维特推脱工期,霍恩相信只要把星铸齿轮运用到起重机上,小镇的建造速度必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当初提出的六大问题中,在补上抽水机的缺口后,粮食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此外,霍恩准备每個街区搞一个小学班和扫盲班,利用这个冬天狠狠补一下文化,把知识先和小学生同步。 等拜圣父修会的事情解决了,那就得正式开始操练军队,那时霍恩恐怕得小镇军营两边跑,没有那么多闲暇的时光了。 “空闲时间啊。”霍恩看看远处山坡上的机械宫,“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咱们在附近逛逛吧。” “咱们接下来该去做什么了?” 这就涉及到当初的第三个问题,住房的问题。 他伸手接住了水滴和阳光,两者一起放在掌心又是温暖又是冰冷。 走在枯黄与翠绿相间的草地上,霍恩轻快地在前方散着步。 “额。”一旁的杜瓦隆从口袋里抽出纸张,“本来是要与阿尔芒阁下一起商量修会的事情,不过咱们提早结束了,所以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虽然被服不够,但泥煤肯定是管够的,这两万多人的冬日保暖需求哪怕是现在的泥煤工坊产量都管够的。 先前他骑着马跑来跑去,天又下雨,他都未曾慢悠悠地观赏过岛上的景色,只有不断向后的模糊景象。 对于这部分必须待在家里的人群,霍恩并不准备让他们闲着,大不了在家做一做组装的工作嘛。 甚至霍恩如今在散步,都并非真正的闲暇时光,他脑海中依旧想着救世军的事情。 霍恩是下令被服优先供应战团士兵,而那些没有足够过冬衣物的人就只有在家待着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被服,不过被服是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霍恩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就只有多派人狩猎野兽毛皮了。 这些因苏拉公寓是免费入住,没有公摊,物业自理,但收留逃兵逃犯的话一整栋楼都要连坐。 反正他们有圣铳,在有圣铳和胸甲的前提下,遭遇魔物打的底气可能没有,但逃跑的底气不仅有,还很大。 希洛芙最近这几天一直在画起重机的设计图,最快两天就能搭建原型进行试验了。 想到这,霍恩的脚步转了个弯走到了一座土丘上,而土丘下,则是一排冒着黑烟的崭新泥砖房。 这是霍恩临时设立的砂浆工坊区。 在泥砖房外面的工棚中,身穿夹袄和短披风的劳工坐在小马扎上,弓着腰在水缸中忙碌着。 他们戴着皮手套,拿着小刀,辛辛苦苦地将史莱姆解剖,然后取出有用的部分,最终提取出史莱姆汁。 这些史莱姆汁将会运送到他们身后的砂浆工坊,由圣眷炼金术士们提炼成一桶桶砂浆粉末。 几辆板车停靠在路边,轮子陷入了泥坑中,板车上架着砂浆桶,桶上盖着盖子,外面还铺了一层帆布。 那些劳工们嘴中骂骂咧咧,一个在前面拉,两个在后面推废了好大劲才把板车推出。 这不是霍恩吝啬不愿意用马车,而是他这边的战马有余,但挽马明显不足。 霍恩到秋暮岛来,将贞德堡库什公爵的马外加骑士们的马一扫而空,二百四十匹战马收入囊中。 战马其实是不适合拉车的,甚至效率和成本还不如让人来拉。 每到这种时候,霍恩都想着要是能有发条机车该多好,不用多长,短短的也很可爱。 从工业区到小镇不到两里的距离,用那种小矿车连着发条车头一路拉过去,不比人力来拉要好多了。 只可惜缺了最重要的制造星铸齿轮的方式,能够让霍恩去使用的星铸齿轮只有不到六十个。 且不知道为什么,司秤隐修会的那名吸血鬼,就是希洛芙的阿妈在制造星铸齿轮时,最小的都有1米多的直径。 对于一些比较小的机械,这种齿轮根本无法作为动力源。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回头让若安党那边多留意留意。”霍恩伸了个懒腰继续向前行进。 如今秋暮岛上三项主要的炼金工业,第一是泥煤,第二是砂浆,第三是山铜。 目前山铜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同时也是跟新军最直接相关的问题。 主要的原因就是耗费的精铁太多了,居然需要14磅精铁。 尽管帕斯里克说可以用法力来弥补精铁的浪费,但直到现在这老小子还没把具体的配方计算出来。 霍恩今天早上去找他,他还在红温嘴硬说什么“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人生难免有遗憾。”的胡诌。 相比于帕斯里克的拖拉,同样有关新军编练的《加拉尔操典》已经完成大半了。 尽管哈库托和杰什卡因为最有效的动作吵得简直要中野决裂,但磕磕绊绊间还是把这本全图操典给画了出来。 昨天已经将人口调查的登记员和抄写员征募完毕,今天应该已经培训完,那么明天就可以进行人口调查。 在人口调查的途中,还得进一步进行十户百户编组,正好因苏拉公寓已经修筑完成,差不多可以入住一个百户了。 霍恩数着指头总结起来,目前尚未进行的是行军编练,所需的前提条件是:完成人口调查、完成房屋安置、完成操典编撰、完成发条枪改进、完成山铜制造法改进。 这几个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霍恩基本都已做完,只剩它们了。 编练新军并没有霍恩想象的那么轻松快捷啊,这都快十二月了,连新兵的征募都还没有开始呢。 霍恩停住了脚步,他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看去,好像目光能穿透群山。 来得及吗?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跟上圣孙的节奏 第210章跟上圣孙的节奏 第210章跟上圣孙的节奏 湍急的河水旁,大大小小的窄帆船和大头货船在港湾中拥挤地排列着。 碧青色的天空中,灰白的阳光平等地落在每个过往行人的肩膀和脑袋上。 被阳光怯去三分寒意的冬风,肆意地吹动着路边酒馆旁,刻着无点美人鱼的木招牌。 在晃动的标牌之间,是街道上方悬挂的绳索和节庆彩旗,这是为了迎接12月初的凛冬集市和12月末的冬临节。 如网一般交错的三角彩旗下,是三三两两过路的商人和平民。 穿着厚实皮草帽子的诺恩人,用布花点缀头发的法兰人,戴高帽的贵族,戴无边帽的劳工,人流如线,在街道组成的织机上穿行。 日头正烈,刺得人后背发烫发痒,刚把衣服脱下,寒风又起,逗得行人连连打喷嚏。 搬运工们却没有这烦恼,他们干了一上午的活,满身大汗,只穿着最简单的长袖亚麻衬衫,顶多再套一件粗呢背心。 休息的码头搬运工们聚集在栈道边上,他们席地而坐,捋起袖子,露出精壮发亮的肌肉,吃着用水泡软的黑面包。 从前人们只是把救世军或短毛的存在当作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叛党,可现在这种情况改变了。 “……知道那恶毒的乡堂主教杜尔达弗想要逃跑,于是圣孙霍恩提前埋伏在河边,当时杜尔达弗身边有三百名披甲军士,而圣孙霍恩身边仅有圣女一人。” 这边劳工们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却没注意到三個身穿灰色斗篷,还有兜帽遮住半张脸的商人正站在他们身边。 “于是圣孙让圣女让娜去诛杀魔鬼伪装的士兵,自己则与现出魔鬼原型的杜尔达弗英勇搏斗,这个是圣父下凡神之眼血遮云挥洒英雄气,那个是魔鬼现身假主教黑暗剑引燃天魔焰……” 和猎魔人们出版的猎魔故事集不同,这种故事算是开辟了农民智斗教士骑士情节新蓝海。 茜茜则略有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为了给救世军正名,没想到他们越传越离谱。” “这些故事传播很广啊。”凯瑟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下代入感拉满了。 米特涅则轻笑说道:“毕竟这是时下的大热话题,在第二天魔皇霍斯出现后,有关救世军和蓝血修道院的讨论几乎每天都能在酒馆中听到。” 到后来,在杂耍艺人、小丑、酒馆客人的层层加工下,变成了这本跌宕起伏,语言通俗有趣的故事集。 “圣孙之强大怎是那魔鬼可以抵挡了?圣孙浑身一震,圣洁之气一起,那披甲军士纳头便拜,却还有上百名魔鬼伪装者仍在负隅顽抗……” 他们开始好奇救世军到底做了什么,对短毛们杀死公爵的传奇经历感到好奇。 一个年纪大些的劳工,岔开大腿坐在木桶上,身边围着数十名相近的搬运工,一边啃面包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老劳工昨晚在酒馆听到的故事。 “两人剑术绝伦,一招一式精妙到分毫,地动山摇间连路旁的大道都磨灭了……” 可在这本《圣孙远征记》中,反倒是骑士教士变成了丑角,而普通的农民和小市民变成了智慧而正义的那一方。 自从蓝血修道院事件被揭露以来,人们对于短毛或者说救世军的好奇达到了一种巅峰。 “战!” 这是他们午间休息唯一的娱乐活动。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故事集主角都是猎魔人、骑士和教士,平民在故事中往往只扮演低贱的仆从和愚蠢滑稽的笑料角色。 就在这个关口,一本名叫《圣孙远征记》的短故事盛行开来,一开始只是个别吟游诗人对救世军行迹的总结。 凯瑟琳同样对那个传说中的圣孙倍感好奇,这种好奇产生于她得知霍恩杀公爵事迹和那“杀尽不平方太平”后的箴言。 这种好奇更是在茜茜带来了霍恩的信件后达到了顶峰。 那封信确实给凯瑟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甚至不可以说是深刻的印象,而可以说是打开了崭新世界的大门。 她有时候甚至于做梦都会梦到信中的内容。 “……在海外的低价粮食和海量贵金属通过贸易进入帝国市场后,随着人口增加,农产品与商品产量出现了局部的不平衡……” “……这种经济变化我称之为‘价格革命’,而在价格革命的影响下,金银出现贬值,物价飞涨……” “第一受损害的,就是收取货币地租的封建地主,物价飞涨,他们签订的又是定额地主,实际收入看似没有变化,却因货币贬值而减少,陷于贫困破产…… “第二受损害的,是城乡的雇佣劳工,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领主可以只在乎雇主的利益,颁布《劳工法》限制劳工的工资,使工资的增长幅度赶不上物价的上涨幅度……” “同样地,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物质生活越发丰富,帝国上下不管是哪个阶层,都开始改变以往对现实的悲观态度,开始追求世俗……” “在这层表象下,在阶层上,农民是最底端,在地域上,千河谷人是最底端……” “……所有人都觉得千河谷人废了,完了,要永生永世抬不起头了,但是只有我告诉你,稳了……” “……千河谷是教会强势统治中最薄弱的一环,它是最坏的,同样它是最有机会的,没有人比千河谷人更绝望……” “……废除三等农民制度,让农民成为土地的主人,他们才有动力去进行土地改良……” “……将多余的劳工流民吸纳入城市的手工业体系,通过关税保护和取消私人税卡,就能释放千河谷的商业潜力…… “……从谁那里能听到如此清晰的造反规划,跟上我的节奏……” 想到这信件中的字句,凯瑟琳莞尔一笑。 听说这位圣孙是自学成材,不知道这些有趣的字句和话语到底是他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和教堂那边谈得怎么样?”没有继续去听这些劳工在讲的故事,凯瑟琳缓缓向着急流市的碉楼走去。 米特涅低声道:“和那些低级僧侣和教士都谈妥了,只要三天后的计划顺利,我们就能架空急流市教区的主教,将整个急流市纳入手中。” “城市卫队那边呢?” “卡尔最近在操持,只有寥寥几个还在负隅顽抗。” “说起来,卡尔还是不愿意我们与救世军合作吗?”茜茜挽了挽耳后的长发问道。 米特涅无奈地摊手:“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就是过不去库什公爵那个坎,毕竟他们三代人都是……” “他哪还称得上库什人的公爵。”凯瑟琳不加掩饰地低声骂道,“当年他带着库什人到这,就是为了躲避库什人变成吸血鬼的葡萄酒,结果他倒好,把咱们变成了教会的葡萄酒。” “唉。”米特涅轻叹一声,“不管他怎么想,在库什公爵死后,咱们的确是需要与救世军合作。” 毕竟急流市与贞德堡并不远,布拉戈修道院的雪莱城、凯瑟琳所在的急流市以及贞德堡三方正好能守望相助,互相支援。 本来凯瑟琳准备与达内公爵合作,就是因为这个地理条件。 但如今,假如救世军能够取代库什公爵的位置,占据贞德堡的话,双方合作倒是没什么问题。 没理会米特涅的轻叹,凯瑟琳转头看向茜茜:“你确定那个圣孙能在三月后出山起兵?” “我以性命担保。”茜茜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线条第一次如此坚硬,“如果您跟我们一起走过血汗之路的话,就知道我的判断绝不会假。” “好吧。”凯瑟琳点点头,“我会给他写一封信,你休息一下,过两天再去一趟贞德堡,偷偷把信传给他。” “愿为您效劳。”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黑骑士大队 急流市的一家酒馆里,实木的柜台带着磨砂黑的颜色,它原先粗糙的桌面被食物洒出的油星子和衣袖磨出了包浆。 明明还没到饭点,酒馆中就已经坐着一个客人,老板却没赶人,他认识这个满脸疲惫的人,是急流市城市卫队的队长卡尔骑士。 卡尔骑士虽然是骑士,可他还是经常在这种平民们最爱来的苍蝇馆子吃饭,甚至喝醉后打架斗殴。 见到卡尔,老板干脆提前生起炉子,单独给这位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做饭。 将肉卷放在烤炉中烘烤,酒馆老板默然地将鸡蛋打在平底锅中,门口的招牌摇曳,又一名客人走入了酒馆。 这名穿着学士袍的青年眯眼微笑,背靠柜台坐在了卡尔的身边,仰起下巴,侧过脑袋,看着卡尔的侧脸,故作惊奇地说道: “哎呀,好巧啊,卡尔,你也来吃饭?” 握着啤酒杯的把手,卡尔一言不发,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米特涅,你找我有什么事。” 米特涅右手搭在柜台上,朝老板打了个响指:“来一份煎香肠和酸菜豌豆汤,干酪蘑菇汤要三碗,哦不对,应该是两碗,再来一杯啤酒。” 米特涅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将冒着白沫的啤酒吸了一小口,防止白沫溢出来。 他知道卡尔的话还没有说完。 “米特涅,他们揭露了蓝血修道院,我承认。那些走过血汗之路的人确实是英雄,我也佩服。 果不其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卡尔将杯子重重顿在桌面上。 米特涅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拿出餐巾塞入了领口,无声地等待着。 卡尔啧了一声:“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邓贾尔元帅只是将精锐雇佣兵进行了重训,他们本就不是农民,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米特涅,你和茜茜不会真信那个骗……那個霍恩还有那群蠢农夫的话吧?”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们原本要做的事情就是从未有过的,咱们能信任的,敢于和教会帝国对抗的人,有多少?” 用叉子插起一根香肠,米特涅就着冷掉的煎蛋吃了一口:“当初邓贾尔元帅不就用短短半年训练出了一支能抵抗敕令连的步兵军队吗?” 一拍桌子,卡尔还想反驳,米特涅则打断道:“这些敢于和教会帝国对抗的人中,能证明有坚定决心的人有多少?” “没什么。”米特涅转过身,正面向侧对自己的卡尔,“我们平常不都是这样点餐的吗?” “那又如何?”卡尔都被气笑了,“一个骑士从七岁当侍童到十五岁出门壮游,再到十八岁第一次参加骑士大会,培养一个正式骑士起码要十年的时间。 卡尔低头看着手中浑浊地漂着絮状物的啤酒:“我知道了,我会和茜茜道歉的。” 而那些救世军农民有什么?他们知道剑的四种握法吗?他们知道怎么列队吗?他们亲手杀过人吗? 三个月,顶多就是练一练农奴兵了,四千农奴兵,对阵几百披甲军士或者乡下骑士倒有可能,对阵敕令骑士,你怕不是在说笑吧?” 一个老雇佣兵,十三岁入伍当听差,十四岁正式上战场,达到正式拿全薪的老兵,最快都得到十六岁,培养一个正式步兵起码要三年。 卡尔扭过头:“你什么意思?” 可要他们三个月练出一支能够对抗敕令连的军队,你扪心自问,你信吗?” “那又如何?” 卡尔拍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去,而老板则顺势将装着烘肉卷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将盘子拢到胸前,卡尔大口大口的撕咬着腥臊的肉卷,仿佛和肉卷有仇一般。 “我们必须去争取所有能站在我们这一方的人。”米特涅慢条斯理地拿走卡尔的卷心菜汤,舀了一口放入嘴中。 “我倒是不反对争取他们,可他们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卡尔闷声吃着饭,“不管怎么说,三个月后,这些救世军就得出山。 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一边要和西边的帝国教会作战,一边还得分兵去支援贞德堡,我敢保证,到时候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同盟就像这烘肉卷,吃起来臭,可要吐掉,它毕竟是肉,还不如把流民安置在黑骨沼泽内,叫那些老营来……” “来什么?” “没什么。” “叫圣孙与老营来投奔咱们对吧?”米特涅笑眯眯地帮他补完了剩下的话,“只不过伱并不喜欢霍恩阁下,因为他杀了达内对吗?” 卡尔的父亲就是达内公爵秘密军队的首领,而他们一家曾经是库什家族最器重的管家。 黑骑士大队的五百名超凡骑士,都是过去库什家族的忠心封臣,甚至许下了千河谷不复不成家的誓言。 这导致黑骑士们明明是父子相传,却只能是代代私生子。 他们被教会帝国弄得失去了爵位和家族,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重振库什家族,让千河谷重回库什家族之手。 可在蓝血孤儿院和贞德堡的事件爆开后,卡尔和他的黑骑士大队基本都陷入了迷茫。 那个他们视作明主的库什家族,居然在偷偷贩卖蓝血葡萄酒,说不定用来供养他们的钱就是从蓝血葡萄酒的贸易中获得。 这样的话,那他们到底是千河谷人还是库什人? 不管达内究竟做了什么,他对这群黑骑士都是仁至义尽的。 他们的薪水都是按时发放,甚至还为他们购置了不少养老的土地,不收税,任他们开荒种地。 哪怕达内把卡尔率领的黑骑士大队卖给凯瑟琳的时候,都只是租借99年。 尽管本质上就是卖,因为只有凯瑟琳有续不续约的权利,而贞德堡的库什公爵大概率要脱身成为吉巴山伯爵。 在凯瑟琳掌握的超凡骑士中,大多都对贞德堡的库什公爵抱有复杂的感情,而作为黑骑士领袖的卡尔,就是这种感情的具现化。 将那烘肉卷三两口吞下,卡尔侧过身,正面对着米特涅。 “对,我是不喜欢他,我知道达内阁下是罪有应得,哪怕是圣树都会同意的,我……唉,达内阁下是坏人,可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 “他终究做了那些事。”米特涅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出的话甚至有些恶毒,“说不定你们穿着的甲都是用蓝血葡萄酒换来的。” “那些黑骑士旧甲我们一致决定卖掉,用这笔钱修建一个孤儿院,然后我们自己出钱买新甲。”卡尔的声音意外地沙哑。 “三个月的时间,来得及吗?与其卖掉,不如留着,用凶手的血把上面的脏污给擦干净。” “是啊,三个月的时间,购买一批骑士新甲都有些来不及,而那些救世军却要用三个月练出一支对抗骑士的强军?” 卡尔长叹一声:“如果真要去支援贞德堡,我是不会带队的,你去吧,或者让茜茜去。” “你就那么笃定他们需要咱们的支援?” “如果他们不需要支援的话,何必上赶着找咱们结盟呢?”卡尔将叉子和银币丢在桌子上,“我算是看透了,那圣孙可不傻,他比谁都聪明,他躲在山里坐享其成,咱们却要帮他传扬名声。” “哼,骗子!”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唔哦哦哦,我乃魔鬼 德罗尔特,不,霍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能以这种形式有这么一天。 如今他坐在一座庄园别墅大厅的主桌旁,宴席间言笑晏晏,往来的都是男爵伯爵级的贵族。 烛光在长厅的石墙上跳跃,投下了影影绰绰的光芒,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暧昧而神秘。 “霍斯先生,请不要拘束,这些食物都给您的,尽管您是魔鬼。” 一名大腹便便的贵族向霍斯敬酒,哪怕是第二天选魔鬼皇的霍斯都得站起来,麻木地举起杯子还敬。 坐回了桌子前,霍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长桌,在的身后则是来来往往的贵族们。 与被脚镣锁在桌前的霍斯不同,他们能够自由地离开进行交际,只在主菜上场后才陆续落座。 烤全羊混合着蜂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葡萄酒的甜美的味道还在唇齿间萦绕。 仆人们在桌旁穿梭,捧着葡萄酒,端着银盘,上面堆满了各色佳肴——鲜嫩的烤鹌鹑、炖煮得恰到好处的鹿肉、以及用香料和葡萄干填满的雉鸡。 哪怕他之前是骑士长,都不允许上桌,更别提达内公爵在贵族社会是讨厌鬼,很少有人为他举办这样的宴会。 霍斯回头看了一眼康斯坦斯,而康斯坦斯则一边微笑一边喝着肉羹,只是看到那眯起的眼睛,这位身经十战的骑士先生还是缩了缩脖子。 “大主教果然慈爱信民。”斯克林斯伯爵拍拍手,叫来了侍女,“康斯坦斯阁下胃不好,把那碗魔蓝雀舌羹端来。” “康斯坦斯主教,这魔鬼什么时候降临啊?我们都很害怕呀。” 脸上浮现酒醉后的酡红色,斯克林斯伯爵将大肚子放在膝盖上,迫不及待地看着康斯坦斯。 屈辱地闭上了眼睛,霍斯用鼻子吸了一大口气。 当然,技术和真正的圣孙霍恩还是没法比的。 作为城堡主人的斯克林斯伯爵站在大厅的主位旁边,高高举起手中的鎏金白银杯,说起了祝酒词。 红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刺得霍斯的眼睛有些发疼。 “唔哦哦哦哦,吾乃霍斯·加拉尔,魔鬼教皇霍恩的叔叔,来自火狱的魔鬼之叔……”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离开千河谷的这一路上,主教带着他四处参加晚宴,仿佛展示战利品一般给他人介绍。 “本来啊,看到还有那么多的信民在挨饿,我是于心不忍的。”康斯坦斯主教满脸的慈悲怜悯,“不过好在今天的菜品不算过分,伯爵阁下准备了这么多,我就只吃几口以示对伯爵的尊敬吧。” 霍斯第一次理解马戏团里笼子里狮子的感受,尽管他算不得什么狮子,只是涂上了狮子花纹的狗罢了。 “这洪水过后啊,教皇下诏书,叫我们一切从简,把粮食都节省出来赈济灾民,咱们啊,就只好小办一下,响应教皇的诏书了。” 各级贵族们坐在桌旁,他们身着锦缎与貂皮,手上戴着珠光宝气的戒指和鎏金装饰物,火炉旁熊熊燃烧的柴火将暖气通到每个人脚下。 作为破产骑士的霍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阵仗。 要知道,他可是教会的大敌,在各地闹得沸沸扬扬的短毛的“二号人物” 在几位蒙头壮汉的教育下,霍斯早已学会了如何表演魔鬼附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宴会是为自己举办的,还不止一次! 装成“霍斯”的德罗尔特还是无法理解,康斯坦斯大主教此举的意义何在。 与霍恩的圣父下凡不同,在帝国往往所有精神的疾病都被视为魔鬼附身,甚至是睡着后的梦呓都会被当作魔鬼入侵梦境的证据。 像霍斯这样神经质地浑身颤抖,都算是程度比较轻的附身了。 “啊!” 在霍斯站起跳大神后,身边的贵女立刻用手掌根捂着鼻梁,被惊得缓缓软倒在地,而一旁的男性贵族马上伸手搀扶。 但谁都知道,贵女们的晕倒都是淑女的礼节,一个淑女在看到魔鬼的场景时,她必须要晕倒才对。 哪怕她们晕倒时眼睛瞪得比魔鬼都大,那还是要先晕倒一下。 “我之侄子霍恩乃是火狱之主魔鬼巴布尔之孙,伪装成弥赛拉,待你们见到他时,必死无疑……” “而你们的主,那个名为弥赛拉的,不过是一個表字,我主胯下的玩物……” “大胆!” “该死的魔鬼!” “哦,我亲爱的拉普丝小姐,别害怕,他被锁链锁着呢。” 翻着眼白,霍斯却能知道周围的人正在以怎样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种猎奇叛逆的眼神。 在他大声说出渎神之词的时候,那些贵族们喝骂的声音,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兴奋。 这种冲破了枷锁禁忌的快乐,恐怕这才是贵族们爱看他“附身”的原因。 端着一杯泛着淡蓝色的葡萄酒,康斯坦斯毫不避讳地饮用,微笑地看着霍斯的表演。 实际上,他一开始并没想到霍斯这么有用,他叫他表演“魔鬼附身”,只是为了刷战绩和给短毛泼脏水。 这样抓到霍斯的战绩才足够大,毕竟你说他是霍恩的叔叔,那总得有活啊,没活那谁信呢? 至于泼脏水,是康斯坦斯为强尼八世教皇而做。 强尼八世冕下不是疑心病犯了吗?真把圣孙下凡当回事,到处抓短毛吗? 作为教皇贴心小教士的康斯坦斯决定,与其证伪霍恩是“圣孙下凡”,还不如证实霍恩是“魔鬼附身。” 这种污蔑手段,对于掌握了乡村喉舌的巡游教士们,再熟悉不过了。 但令康斯坦斯没想到的是,贵族们居然很欢迎这种形式,可能是因为霍斯大肆侮辱弥赛拉,也可能是因为霍斯是少见的“现世魔鬼”。 在此之上,一起批判魔鬼则是一个非常好的扬名和宴会的借口。 在千河谷洪水后是饥荒,贵族们的宴会逐渐少了很多,他们倒不是真的节省给灾民,只是顾忌敌对家族有可能举着道德大棒打人。 只是如果不举办宴会,那还算得上贵族吗? 自从霍斯出现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们可不是宴会玩乐,而是要来提弥赛拉指责魔鬼的! “该死的魔鬼,你居然胆敢勾引男人,你是怎么做的?”一名淑女见身边的人骂完,居然没人骂到点子上,只能亲自上阵。 “唔哦哦哦,低贱的弥赛拉信徒,我从来不曾……” “咳咳咳……”似乎是吃肉羹时呛到了,康斯坦斯大主教咳嗽了两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霍斯认得这个眼神,他知道假如在这场宴会上,他没有和库什公爵有一腿的话,那回去以后,就要和四位真人壮汉有一腿了。 “怎么?你别不出声啊,你有本事钩引男人,怎么没本事认啊?” “……”屈辱地咬紧牙关,霍斯大声地说道,“那天,我看到公爵在房间中洗澡,于是我便走了上去……” 霍斯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不断地讲着虚构的他和达内的“爱情”故事,一开始还磕磕巴巴,到后面却越来越流利,甚至能模拟动作来演示。 只是演说的恍惚间,霍斯有时候会看到周围贵族头上长出了黑色的羊角,而大厅的石壁则流淌着岩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上岛的流民们 在秋暮岛与岸边连接的长桥桥头,已经变成了一处流民的大营地。 道路的尽头,流民们按照十户百户的划分一一坐好,不安地等待着有人呼喊他们百户长和十户长的名字。 之前第一批上岛的8000多人,基本都是在贞德堡外流民营大清洗过的,可以直接上岛。 而现在这里的10000多人,则是后来加入的,所以仍旧需要进行大清洗。 南泽湖的湖水被提到半人来高的酒桶里,酒桶下则是生着火的半埋入式火炉。 熊熊的火焰舔舐着炉子,直到将酒桶中满溢的湖水全部加热完毕,装满水的酒桶才会被抬到另一边。 木支架上挂起帆布帘子,划分出了男女区域,每个大木桶中都站着一个皮肤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流民。 按照教皇冕下的说法,这是为了洗涤过去的罪孽。 猪毛刷子在流民身上用力地刷着,将死皮、油泥、虱子和蜱虫全部都搓下来。 在流民们被塞西牌重辣沐浴药水洗过后的“哦吼吼吼”的惨叫声中,一个手脚伶俐的临时理发师上前开始理发。 “加加什库尔是吧?”鲍里茨在二维表格上填上这个名字,“是否娶妻?如果有妻子儿女说出名字……” 快速地在登记表上记下这一户五口人的姓名、性别、出生年份、健康状况、出生地、职业、受教育程度、所属十户和百户以及身份编码,鲍里茨吐出一口气,把这张表又誊抄了一份。 浮桥的尽头竖起了一道关卡,关卡设置了五个出口,每个出口设置了五名登记员,负责登记人口。 “莫桑百户的,加,加什库尔。” 鲍里茨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慢慢纠正。 “我管你加什么,是否娶妻?后面的人还等着呢。”不等加什库尔说完,鲍里茨立刻声色俱厉地说道。 长桥另一端的秋暮岛码头上,拥挤地走过浮桥的流民则遇到了他们的第二关,那就是登记户口。 要知道这每次过河都是五六百人,前面的百户通过了,后面的百户才能过,这就意味着每个出口每小时都得登记至少100人。 站在桥头的一个石墩上,一名元老的声音在咆哮中变得无比沙哑,指挥着臃肿的人群。 整个流程差不多是一小时的时间,一天从早到晚差不多能运8-10個百户到岛上。 “哪个百户的?叫什么名字?”鲍里茨拿着羽毛笔,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将男子胡须剪到寸许,把头发剃得不超过耳朵,女子则是把头发剪得不超过肩膀。 “不要挤,不要挤,跟紧自己的十户,十户长看准百户长手上的旗子,跟着旗子走!” “税,税吏老爷,我叫加什库尔……” “娶了,这是我的妻子莎莉,我的儿子多玛姆……”被鲍里茨一通呵斥,加什库尔只能自认倒霉。 一切完成后,就会有人抓一把驱虫的粉末,在人的胸口和背后各砸一下,然后换上救世军提前缝制好的内衣裤,分男女到木屋中烤火,顺带烘干用热水和药水浸泡过的衣物。 最后他拿出一块木片,往茜草泥里吐了两口唾沫,递给了眼前的加什库尔:“每个人按一下手印。” 说着他示意旁边的老营兵解开铁链和小门,敲敲桌子:“过去以后别乱跑,你们十户长会带你们走。” 在先前从贞德堡到秋暮岛的这一路上,霍恩已经叫他们自行组成十户和百户。 按照如今的25000人左右来编组,霍恩手下一共有48个百户,其中大概有14个百户需要住在北泽或山麓岸边,还有34个百户住在秋暮岛上。 但这种十户百户的组织还是相对比较松散的,霍恩需要通过人口普查将这种组织体系确定下来,方便日后的人力管理和调配。 登记完这一批人,在下一批百户到达的间隙,鲍里茨拿起桌边的水囊,喝了一口淡啤酒。 真不知道那圣孙是不是大神跳多了脑子有问题,记录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你说是装订纳税户籍册就说装订纳税户籍册,给鲍里茨想了半天人口普查是个啥。 毕竟这是霍恩截了人口、普遍和侦查三个词硬造出来的。 在通过测试后,鲍里茨顺利入选了登记员,并开始接受短期培训。 作为公证人这种纳税大户,鲍里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还搞什么短期培训,鲍里茨躺着都能把所谓的课程学完。 不过在短期培训真正开始的时候,鲍里茨却立刻坐起来学。 不仅是因为上课的老师是霍恩,还因为他们真得学新知识,那就是一种被称为阿拉伯的数字体系。 跟着鲍里茨一起进来的诺恩人会计同伴,本来还在说这圣孙霍恩是异想天开多此一举,帝国的数字体系好好的,标什么新立什么异呢。 但当第一堂数学课开始时,在场的一百多位登记员,尤其是那些曾经的会计和商人都陷入了一种迷幻状态。 这是数学吗? 圣孙阁下的单个用词简单易懂,而合在一起为什么就听不懂了呢?为什么在他们看来极其困难的数学难题,霍恩说着晦涩难懂的话就莫名其妙地给解出来了呢? 不过还好霍恩只是来给他们下马威的,他们真正要学的,还是登记户口详细信息的事情。 那些阿拉伯数字则是为了教他们如何进行身份编码罢了。 照鲍里茨这个纳税大户看来,霍恩这个领主当得还是差了点,光问职业和受教育程度了,都忘记调查出身、资产和年收。 这才是纳税最重要的事情啊。 而且在短期培训的期间,鲍里茨还知道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救世军可能要征兵,而且准备三个月后再去打贞德堡。 四千农奴兵去打敕令连,真的假的? 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鲍里茨看啊,这大教皇国迟早要完! 不过完了也好,对于秋暮岛和大泽乡的情况,鲍里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霍恩的泥煤工业点出来之后,这块原先的烂泥地,飞速地变成了风水宝地,有资源,有人口,还是要道能走私。 这段时间,鲍里茨准备先在秋暮岛市政厅干着,尝试把他们小团体的人安插到重要的位置上,三个月后,等救世军出门攻打贞德堡,那是必败的。 等救世军败了,他就可以乘势带着经营好的秋暮岛去投靠教会或者猎魔人。 这样的话,秋暮岛正好能转型变成黑市,大把大把地赚索拉(黑市常用金币,王庭铸造的小金币),到那时…… “鲍里茨!” 刚刚陷入幻想时间偷笑的鲍里茨立直了身体:“下午好,布萨克阁下。” 布萨克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指着身边的另一名登记员说道:“你和他换岗,收拾一下,跟我去圣三一教育队。”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个月可成为不了骑兵将领 离开了“海关”,鲍里茨忐忑不安地跟在布萨克身后,朝着圣三一教育队的驻地走去。 他摸不清这位教皇国首席文臣的态度,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小团体已经被发现了。 毕竟在信民中一直有一个传说,就是在孩儿军内部存在一个严酷的密谍组织也就是契卡。 传说“契卡”这个词来自艾尔语“神之瞳孔”,他们会在神之眼霍恩的指派下去调查和抓捕背叛者。 不过鲍里茨一直把这事当成是乡野村夫的以讹传讹,可被布萨克一脸严肃地叫走,还是让鲍里茨忍不住胡思乱想。 尤其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圣三一教育队。 “布萨克阁下,咱们到圣三一教育队来是做什么的?” 布萨克骑在马走在灰木篱笆围起的泥泞小路上,淡淡地说道:“那些流民需要人口普查,这些圣三一教育队的迷途分子就不需要调查了吗?” 迷途分子是救世军内部给这些小奸小恶的低级贵族起的名字,他们的身份定位处于信徒和魔鬼之间。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救世军和教皇国的关系了,这个问题直到昨天才被正式确定下来。 如果地势比较低,甚至还要先排水,那就更麻烦了。 篱笆中是十来间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木屋,不过打扫得却是相当简洁。 天际灰白,桦树枝上时不时有残存的雨水滴落在脑袋上,他们只能在冷风中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用锄头挖开土地开荒。 但与其说是登记,不如说是做笔录。 最后再把地翻一遍,上好了肥,然后再翻一遍再上肥才勉强达到耕种的标准。 正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一些情节稍轻的千河谷低级贵族和骑士,霍恩还是把他们留了下来。 解决了土地本身的问题后,才轮得到人上场。 圣三一教育队成立的初衷,就是因为霍恩发现他们缺少足够的军事和文化人才,来完成应有的发展规划。 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鲍里茨就发现这些登记员都是孩儿军,而且还会就一個问题反复询问,要求这些迷途分子老实回答。 反正进来先是一顿窝心脚踹老实了,骑士会呼吸法,极大可能不安分,就拿细绳把脖子牢牢系住,让其无法正常呼吸,再饿上几天,再强的骑士都得乖乖干活。 一言以蔽之,救世军是教皇的直属军队,而外面打着圣孙和短毛旗号的起义军则是教皇国下辖的军队。 这开荒可不是用锄头把地翻一遍就成,得先挖沟,堆成田垄,再一把火把田地上的杂草和灌木烧干净。 等鲍里茨跟着布萨克到达现场时,在一片泥泞的洼地上,是一圈破破烂烂的一人高的尖刺篱笆。 毕竟霍恩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记得所有知识,他同样有从地球带来的知识储备不足以解决问题的烦恼。 经常在古代开荒的朋友都知道,单凭人力开荒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这些迷途分子得先挖掉杂草根,然后把田地里石头和石块全部搬出来,像树根还有兔子洞都得铲除。 在田地的棚子边,四名登记员手持纸笔,为那些形容枯槁的迷途分子们做登记。 上百名迷途分子被拽到营地边,他们脱下了曾经的羊毛绸缎,换上了农夫们常穿的麻布短衣。 有时候甚至会问好几天前问过的问题,要是对不上号,那就不好意思了,小黑屋走你。 鲍里茨见过不少折磨囚犯的手段,仅仅只是开荒和劳动,还有吃有住的,这点折磨,比那些被卖到黑矿干活的苦工要好多了。 可能就只有这些低级贵族和教士感到屈辱了。 “阁下,我什么时候轮班?”鲍里茨观察了一阵,扭头向着布萨克问道。 布萨克走到了一幢小院前,指了指小院里面:“让你来调查迷途分子,没让你调查外面的。” 顺着布萨克打开的木门,鲍里茨蹑手蹑脚,像是小偷一般走了进去。 一名身穿猎服皮甲的少女和一名中年骑士正在小院中央,鲍里茨一眼便认出那是在贞德堡血战中亲手杀死了数十名骑士的魔女让娜。 头皮发麻的感觉顿时上涌,而他身后的布萨克则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别堵在门口。” 跟在布萨克身后,鲍里茨走了两步,终于到了能听清两人对话的位置。 “所以慢步、快步、跑步和袭步具体是多少快的速度呢?根据风速来判断吗?” “不不不。”站在让娜对面的中年骑士摇头道,“风速并不足以作为速度的判断。” “那要怎么知道这四种骑兵步法的具体速度。” “很简单,马正常走路你见过吗?四肢依次离地后,按离地的顺序再依次地着地,这就是慢步。” 站在这匹战马前,眼窝深陷的中年骑士只是双脚被脚镣锁住,双手没有任何束缚,毕竟让娜在这,给他一百条命都跑不出去。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像快步,那就是对角线上的马蹄,像左前蹄和右后蹄同时离地同时着地。 跑步呢,比如说,开始的时候右后肢着地,接着左后肢和右前肢同时着地,最后为左前肢着地。 袭步呢,则是在最后冲锋的时候用的,本质就是加快了的跑步。” “那你是怎么判断目前是什么步伐呢?” 那骑士瞧了一眼眼前这个认真做着笔记的少女,声音中居然带上了一丝自傲和怜悯:“我们常说,马蹄声就好像圣乐的节奏,当你慢步时,一完步是哒哒哒哒四个蹄音,而快步则是两个蹄音,跑步是三个蹄音,到袭步又是两个蹄音。” “这个步法的具体速度,回头我带你去测试。”让娜笨拙地握着笔,在笔记上记下了几个简单的单词。 想了想,她把笔记递给了一旁的鲍里茨:“你来帮我记。” “遵命,殿下。” 见鲍里茨这副谦卑讨好地样子,让娜蹙眉道:“既然马德兰推荐伱来帮我,你就老老实实地干活,不要动别的歪心思知道吗?” 鲍里茨心脏停跳了一瞬:“明白,明白。” 似乎是从鲍里茨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感觉,让娜有些疑惑马德兰为什么要给她推荐这个人。 让娜摇摇头,她可没这个时间去思考这些,继续看着眼前的中年骑士,她问道:“就这样吗?骑兵战中的步法就这些?” 那骑士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傲然:“当然不是,我尊贵的女士,在慢步中,还存在有以步幅和腿的动作划分的,短缩慢步、普通慢步和伸长慢步,在快步跑步袭步中同样存在更精细的步法。 其中在服用药水后,还能存在更精细的步法与战术,在冲锋中还有不同的口令,在行军还存在复杂的步度配合。 一名骑士想要成为骑士,能打就行了,可他要成为骑兵队长,却还需要长时间地学习,更别提骑兵将领了。 如果女士你想要成为骑兵将领,三个月可不成,起码得三年。” 让娜没有去理会他话语间的讥讽,只是淡然地站起身,拍拍裤脚上的泥土:“我明天还会来找你的,去劳作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簧铳骑兵的构思 学习骑兵战术,是让娜自己的意思,当然教皇霍恩冕下的意见也很重要。 以霍恩的想法,救世军中的三个骑兵师150个骑兵大概率是要由让娜来统领。 因为让娜本身就对骑兵作战有相当的了解,还在丹吉手下系统地学习过骑兵个体战的技战术。 要论对骑兵的了解,在霍恩的救世军高层中,估计没人能比得过让娜。 要对抗骑士,尤其是冲击骑兵中的重甲骑兵,不是霍恩嘴巴一张一合用圣铳手步兵就能解决的。 战马在马克沁发明之前,绝对是重要的战争工具,哪怕在霍恩点出了发条铳的科技后,其战术地位都没有下降多少。 骑士是敌人,不代表所有骑士都是敌人,更不代表骑兵或战马是敌人。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的。 霍恩坚持将贞德堡的马场一扫而空,带回来近两百匹大小战马,就是希望让娜能组建一支圣铳骑兵军团。 一人两把短铳,相当于两支二十米的一次性长枪。 简单来说,就是冲击是冲入敌阵近战,起到突击和破阵的作用,而投射是射箭或标枪远程攻击敌军,起袭扰和诱敌作用。 对于骑兵而言,由于马上作战的颠簸,可能是二十米左右的骑枪。 然而手枪骑兵的半回旋战术饱受诟病,就是因为在半回旋战术中,骑兵们往往会把往回的动作变成是逃跑,且回旋间隙很容易露出破绽而被步兵反击。 经常对线的朋友都知道长手打短手有多爽。 如果依照战术功能将骑兵步兵两个兵种划分的话,可以分为冲击和投射两种用途。 结合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战例,依霍恩個人的看法,半回旋战术的失败本质是错误地理解了火枪战术的定位,把火枪骑兵当成了投射骑兵。 所以再往后一些,那些使用手枪的胸甲骑兵,使用的战术大多是阵前先发两枪,然后挥舞骑兵刀冲入敌阵。 那么对于让娜率领地那批马倌而言,他们熟悉骑马,却不熟悉骑兵技术。 在有着超凡力量的帝国骑士中,哪怕是最长的帝国空心骑枪都只有九米五。 可没关系,技战术不够长度补,冲不了步兵还冲不了骑兵吗? 在东方有使用三眼铳的关宁铁骑,在西方有使用簧轮手枪的德意志雇佣兵黑色骑士。 在霍恩眼里,发条铳算不得弓箭,而是一把五十米甚至是近百米的可伸缩长枪。 像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就是投射骑兵诱敌,冲击骑兵破阵,投射骑兵再追击诱敌,冲击骑兵再破阵,如此反复,最后仆从步兵打扫战场。 在霍恩的家乡,在火器发明后很快就诞生出了手枪骑兵或火器骑兵的新式骑兵兵种。 持发条铳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起到的都是冲击的作用,因为发条铳的主要作用依旧是破阵。 尽管火枪或者发条铳看上去是投射武器,但它本质其实是冲击武器。 “把这些资料都汇总一下,你来编写一本骑兵操典,能做到吗?”望着手中潦草的笔记,抽出时间和让娜碰头的霍恩询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先多学几个字。” “好吧,那下次上识字课可不要打瞌睡了。” 让娜脸蛋微微发红,夺回了那本笔记:“不用你说,那天我只是和希洛芙多聊了一会天,晚睡了一点才没精神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让娜和希洛芙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一个学霸一个体育生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还这么和谐。 在安排了让娜这边的事情后,霍恩去睡了个午觉,按照事先的约定,朝着拜圣父会的据点走去。 说是据点,其实就是一个多姆斯庭院,那是霍恩特地给拜圣父会划分的驻地。 从半圆形的剧场前拐了个弯,经过这些天的修整,尽管道路上依旧坑坑洼洼,可垃圾、大石块以及杂草都不见了。 这个沉寂了数百年的废墟上,又一次迎来了人类的气息,沿着大道朝前张望,到处都是兴建房屋和打扫垃圾的人群。 年幼的孩子们要么帮着父母驮起建材石块,要么就是在大街小巷间疯跑,时不时还能捡来一些古老的艾尔帝国器皿。 霍恩下达了诏令,自己的房子自己建,所以在目前划分的十八个街区中,基本就是由那十八个百户自己建设。 不过在第一批三个街区勉强修复好后,有闲的教皇国青壮霍恩并不会让他们闲着,而是让他们继续去帮后来的人建设房子。 这样一来,秋暮岛小镇的建设速度将会越来越快,在下雪之前,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应该是来得及的。 不过看着这些满街乱跑的嘈杂孩子,霍恩摩挲起了下巴。 要不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先弄一个学前班,反正那些登记员在登记完人口也没事干,不能让他们白耗工资啊。 抱着对学前班的思索,霍恩迈步走入了作为拜圣父修会的小院。 这小院不大,墙上和地面上都有清洗过的痕迹,小院的中间坐着三十来个人,见到霍恩到来,他们都局促不安地站起迎接。 “坐下,坐下,都坐下。”霍恩笑呵呵地伸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才来到了一张专门为他准备的呢绒软垫椅子前。 但霍恩并没有去坐那张呢绒软垫的椅子,而是从另一边拉过了一把硬条凳,坐了上去。 在场的拜圣父会成员的眼中既是激动又是敬仰,毕竟在信仰崩塌后,填补他们精神世界期望的救世主,只有这位千河谷人的英雄了。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过这位教皇冕下身先士卒,扛着圣铳痛击骑士的景象。 霍恩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这些拜圣父会修士,居然有不少是教会底层的巡游教士或者修道院的修士。 他们同样是千河谷人,但作为低级知识分子他们同样遭受着上层贵族的压迫。 “帕帕此次过来,是要来接受我们的效忠吗?”三十岁的托马斯迫不及待地朝着十八岁的霍恩问道。 拜圣父会这段时间一直在致力于发展成员和让这些成员维持秩序,从道德层面团结教皇国臣民,一致对外。 只是他们这些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秘密结社,自古以来秘密结社都是官方打压的对象。 他们自认明明是做好事,却要偷偷摸摸的,实在不痛快。 如果拜圣父会成为官方组织,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不。”霍恩扫视了一眼房间中的人群,迎着他们茫然惊讶的表情,他朗声说道,“你们应当和我一样效忠真理,而不是效忠于我。 如果你们代表真理,我自然会加入你们,如果你们不代表真理,那我就会取缔你们!”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拜圣父会与《圣道救世训》 看着这些互相交换眼色的拜圣父会成员,霍恩的心情同样有些复杂。 拜圣父会从本质上来说,是一个打着宗教名头的激进民族主义团体。 民族主义虽好,但对于仅有四百万到六百万人口的千河谷来说,却是一剂毒药。 因为他们的主体民族太少,而民族历史和民族文化不仅浅薄甚至还出现了断层。 强行推动民族主义的结果,就是出现发明历史和民粹盛行两大毒瘤。 一旦出现上述两种情况,必然导致政府政策被民间情绪所绑架,最终出现作茧自缚,甚至出现“千河谷火药桶”的情况。 可霍恩并不能完全否定拜圣父会的主张,因为民族这一想象共同体确实有其进步性。 况且他们的本意是好的,只是矫枉过正了,相对于其他浑浑噩噩的流民来说,这批人基本属于“睁眼看世界”的那批人了。 如果霍恩想要自己建设一个符合他想法的修会,那么他吸纳的还是这批人。 “一个法兰农夫和一个库什农夫的共同之处,难道比一个库什贵族和一个库什农夫之间少吗? “冕下觉得我们不应该驱逐教会和异族吗?”一名脾气比较直的修会成员发问道。 可作为库什人代表的贞德堡的达内都背叛了库什人,那么血统纯正有什么用呢? 如果是精神层面上的,用库什文化来代替教会的文化,那么库什人的传统是什么?库什人的节日是什么?库什人的祖先是什么?库什人来自哪里? 这些事情早在混血和传教中丢失得一干二净,谁都记不起来。” 以库什民族来划分敌我,无异于将同样有推翻教会和帝国需要的异族人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 你们三十多個人里面,别说长眉垂肩这个独有特征,连黑发的都只有一两个。 可要是按照库什民族的划分,那郎桑德郡大半都不属于千河谷,仔细划分下来,千河谷估计只有山区才完全属于库什人。 “我这么说,假如你们用库什民族来代替教会的话,那你们作为库什人就那么纯正吗? 单从血统来论,要知道,原始的库什人特征可都是矮个子黑头发长眉垂肩。 所以霍恩对于他们的存在才会这么犹豫不决。 “那又怎么样呢?”一个脾气火暴,有些受不了霍恩言论而红温的成员站起身,他管不了什么尊卑了,直接问道,“冕下,千河谷是咱们的千河谷,这里是我们的家乡,他们本来就该滚出去,他们如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霍恩一套精神现实两面包夹小连招,给这些拜圣父会成员打沉默了,他们欲言又止,互相看看,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样的结果最终无非就是壮大了敌人的力量而减弱了我们的力量,这太愚蠢了。” 在四处流浪的流民中,同样有法兰人和诺恩人,他们同样在千河谷当了上百年的农夫。 “你认为推翻千河谷的教会和帝国统治就完事了吗?”霍恩的声音渐渐冷峻起来,“你以为教会和帝国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帝国里独立出去吗? 贪婪到为一个池塘,为一个蜂窝发动战争的贵族们,把千河谷当成养老院的贵族们,会眼睁睁看着千河谷不管? 我告诉你们目前的目标只是推翻千河谷教会,是因为在推翻千河谷教会之前,树立别的目标没有意义。 要说血统纯正,那些仅在内部通婚的库什人贵族反而血统是最纯正的。 霍恩向他们招手,让后面的人走到前排,和他坐到一起,尽量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用库什民族来代替教会,固然是一个好主意,但并不适用,与其用库什民族还不如用千河谷国族来代替。” 当千河谷独立的那一刻起,我们要面临的,是来自整个帝国四面八方的压力! 和千河谷教区相比,整个帝国和教会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这并不是霍恩在危言耸听,相对于他的故乡,帝国由于超凡社会的存在,其封建制度的稳固程度超乎想象。 在帝国这面旗帜之下,王国间虽然会因为地缘争端而争斗不休,可那到底是贵族社会内部的争端。 在面临可能倾覆整个贵族社会的情况下,他们会立刻团结在一起,选出空位了数十年的帝国皇帝。 然后他们会在皇帝和教皇的权威下共同抵御外敌。 与血肉王庭的百年战争千年争端中,这套封建制度打磨得越发完善,事实也证明了这套系统的高效率。 在法兰王都入敌手的情况下,帝国还能反打回来,顺道收回了丢失的西兰群岛。 尽管过去了上百年,可这套系统还远不到腐坏的程度。 抵御血肉王庭的三大骑士团中,还有着不少大骑士的存在,那可是九段呼吸法之上的超凡骑士顶峰,可以承载五个甚至四个赐福。 这些大骑士寿命可是与魔女差不多,一些打过百年战争的大骑士甚至还在世呢。 据说孔岱亲王的老师就是一位大骑士,否则他哪儿能得到教会的青睐。 定了定神,霍恩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这是给在场的成员一点时间消化。 见消化得差不多了,霍恩才继续说道: “我们从领土面积来计算,千河谷面积大概是两千多万公顷,但它只是铠木行省的一个领。 帝国十大行省中,教会有一个行省,莱亚王国有两个行省,法兰王国有三个行省。 归诺恩王国所有的三个行省,占据了帝国一半还多的领土。 我们单从人力来计算,千河谷有四百万到六百万人,按照你们的划分法,真正的千河谷人估计有三百万人左右。 三百万人,多吗? 全帝国有八千万到一万万两千万人口,按八千万来算,我们千河谷人只占3.75%,按一万万两千万来算,那我们千河谷人只有2.5%的实力。 就算他们互相扯后腿,只能出动三分之一的力量来对付我们,那也是我们所拥有力量的十倍。 帝国有多少农民和平民呢?至少七千万人。 如果我们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算只有他们十分之一的支持,都能把我们和帝国的差距拉到只剩两倍……” 考虑到尽管这些人都算是眼界开阔的,但文化水平还是较低,霍恩没有用太过繁杂的比较方式,还是采用了更加通俗的话语。 这堂政治分析课从中午上到了傍晚,直到霍恩说得嗓子都哑了,才终于说服了这些拜圣父修会的成员。 不过霍恩暂时还是没有确定拜圣父修会的地位,而是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这个小册子叫《圣道救世训》。”霍恩用沙哑的嗓子认真地说道,“这里面提出了两大目标反教会、反帝国,三大主张文明、自由、平等,你们拿去看。 咳咳,看不懂没关系,我每天都会到这来解答,伱们不认同这些,也没关系,直接走就是了。 不用担心什么,在正式加入之前,拜圣父会都是来去自由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冕下,我申请和希穆斯元老单挑! 对拜圣父会的上心,并不是霍恩闲着没事干,而是的确有需求。 正所谓不破不立,不说在未来摧毁千河谷教会,单单是摧毁朗桑德郡一地的教会,都会出现大量的权力真空。 权力的真空,霍恩不去派人占领,那就是别的,不知道什么人来占领了。 在帝国,尤其是莱亚王国中的千河谷,把基层统治承包给教会都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霍恩手头暂时没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能帮他打理这些基层事务。 所以要么就是派拜圣父会的成员为主,配合一部分旧有的教士来处理,要么就是派拜圣父会的人为巡查组,监察旧教士们的行动。 正所谓未雨绸缪,尽管是未来的事情,可霍恩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更何况他们可能还要担任着随军牧师甚至百户牧师的职务。 安排好了拜圣父会的事情,霍恩的日程就变成了和让娜早晨练习呼吸法,上午处理政务,下午去拜圣父会解答问题,晚上和希洛芙一起翻译那以太尖塔中的艾尔古籍。 在忙碌了几天后,霍恩终于迎来了教皇国御前会议的第一次例会。 由于主殿是霍恩、希洛芙与让娜的寝宫,里面还有着希洛芙的重要车床机器,所以真正红衣主教们议政的场所是机械宫的偏殿。 毕竟这几天他们跟着孩儿军,早上五点起,晚上十点睡,不是在训练纪律和读书识字,就是在读书识字训练纪律的路上。 “讲。”见到他先举手再说话,霍恩感觉这几天军训没白训。 我们拟以3000名长枪手,1000名圣铳手,150名簧铳骑兵,200名马车兵,50名炊事兵,50名医护兵,外加10名会计,20名勤务兵,10名军法官,10名随军牧师,总计4500人组建战团。 坐在实为公狗室但名为雄鹿室的议事厅内,霍恩身穿一身简朴的白色袍子,戴着矮毡帽,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主教和元老们。 这让霍恩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考虑要不要把军训作为进入元老院或成为主教的必备培训环节。 “好了,人都齐了吧,人齐就开始吧,阿尔芒,你来宣读会议议题。” 救世战团下辖8个军团,以黑帽军、近卫军老兵为骨干招募新军,具体要求如下表,已发放给各位。 第一批征募预计2000人,相当于四个军团,三天内征募完毕。 征募完毕后新兵进入新兵营,经过十五天整训后再进行分配,在此期间,老兵要经过军官训练,我拟任哈库托为新兵营教官,杰什卡为老兵营教官,大家有没有异议?” 不过五天的时间,他们看上去还是散漫,但比之前一点正形都没有要好多了。 我们预计在第二批十個街区修复完成,大概就是十天以后第二次例会正式开始征募新兵。 “那么枢机主教团吸纳克里斯帕为主教,布萨克为主教的议题正式通过。推举布萨克为次席主教的议题通过。”霍恩用权杖敲了敲桌板,示意阿尔芒记下议题结果并签字。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救世战团的组建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大家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有资格的人有目共睹,迅速达成了一致。 不得不说,经过六天的军训,主教和元老们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不仅衣服整洁了,不再乱动了,连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如今的枢机主教会议中,还有三名红衣主教,分别是马德兰首席主教,奇尔维斯主教,格兰普文主教。 其余的主教都死了,伤亡率比正牌教廷高上太多。 首席主教马德兰举起了手。 这三位主教明显是太少了,所以霍恩这次例会的第一个议题便是扩大枢机主教团体和选出次席主教。 “十天后,咱们一共有十三个街区修复完成,已安置百户中征募的话大概是七比一到八比一的民兵比,这个比例是不是太大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从所有教皇国臣民中征募。” “但那样的话,咱们后续的重建工作就陷入人力不足的情况了,毕竟一抽就是2000个青壮啊。” 霍恩把手中的议程翻到一页,递给了马德兰:“这是咱们等会要说的议题,抽调1000个北泽兽化人劳工,羁押1000个南泽兽化人奴工上岛辅助建设。” “哦哦哦,那没事了。”马德兰顺从地放下了手。 “那么征兵的准备工作如下……”霍恩贴心地把要做的工作都装订成了小册子,下发给了在场的众人。 按照这个小册子,霍恩给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分配了职位。 圣库部,由马德兰任圣库长,负责财政预算分配,成本核算,后勤保障与物资调配。 真理部,如今由阿尔芒任真理长,负责传教、讲解福音和心理辅导,同时负责和地方百户的联络和管理。 圣铸部,由克里斯帕任圣铸长,以雷克多与布罗克为辅助,负责督造武器、盔甲、纺织、炼金等一系列事宜。 福音部,由布萨克担任福音长,以哈尔金为辅助,目前主要是兽化人方向的联络和与贞德堡的联络,以及一些礼仪和监察事宜。 参谋部暂时取消为秘书处,暂时由希洛芙暂时就任秘书长。 由于目前只有一个小镇,如治安长一类的,由霍恩自己直接管理。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该汇报的来汇报吧。” 一个元老立刻举手,霍恩则示意他说话。 “冕下,我举报,萨奇斯为首的驴派元老把小镇起名为圣京,音似艾尔语中的神经,暗示教皇冕下您是神经。” “放屁!” “冕下,我举报,狗派的希穆斯说您是神经。” “跟我玩文字游戏是吧?你们就是看我们狗派的托马斯当上了首席副议长,嫉妒了是不是?” 在教皇国元老院内部,由霍恩担任神圣议长,当然万票大多数情况是不参与元老院事宜的。 所以真正主持元老院工作的,则是托马斯这个圣曾孙,他们的日常工作则是决定给哪个街区起什么名字。 实际上,目前这个小镇到底叫什么名字至今未定,就是因为元老院的驴派象派狗派三派元老们争执不下。 “什么叫我们嫉妒!”那名叫做萨奇斯的元老拍案而起,“冕下,我申请和希穆斯单挑!” “单挑就单挑,冕下,我申请接受他的单挑。”希穆斯元老同样拍案而起,指着萨奇斯对霍恩大喊道。 见到眼前吵成一锅粥的元老们,以及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狗派,霍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说他们军训训好了吧,他单挑还要申请,你说他们军训没训好吧,他申请居然要单挑。 “冕下,我申请一对一男人大战!” “冕下,我申请团战……” “好了,小镇的名字先放放,不行我来定。”眼看着元老们要在雄鹿室里约群架,霍恩烦躁地挥挥手,“你们这段时间先相忍为国,把征兵的事情吹吹风,调查一下情况,再汇总过来。 真要打,以后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打个够。” 望着面对面呲牙咧嘴的几位元老,霍恩长叹一口气。 还是练少了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机械宫在发光 尽管搬家和安置床铺费了加什库尔好大劲,可当他把屋内的灰尘和杂物全部清理干净,心中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加什库尔在老家有木匠的手艺,在帮着圣铸部修复和打造家具之后,在他所在的百户内,率先分到了一套因苏拉住房。 这套住房位于小镇的边缘,窗户朝北边。 站在窗边,加什库尔还能看到帕拉河对岸的机械宫。 加什库尔住在这栋因苏拉公寓的三层,底层就是仓库、食堂和浴室。 这房间大概45平米,房间的拐角处是一个石砌的烟囱,内里是方方正正的石砖,用砂浆牢牢黏合。 一条半截小腿高的回字形黄泥烟道连接在烟囱的下端,烟气灌满了这条烟道,散发着滚滚的热气。 而加什库尔家简陋的大床就安放在烟道上方,下面是铺的干茅草,茅草上铺着亚麻布床单,床单上则是一条呢绒毛毯和一条塞了芦苇絮的被子。 加什库尔一家五口人将在这张大床上一起度过整个冬天。 大床的对面是两个简陋的箱子,安放了加什库尔的财物和衣物,最后是用帘子围起来的便桶,以及靠近窗户的柜子和架子。 “加什库尔,治安室在这边。”一名胡子凌乱的黑牙中年男子对着加什库尔叫道。 按照加什库尔从维特先生那里听说的,这个只是权宜之计,以后要么都搬到庭院住,要么就是每家每户都安装火炉。 出了房间,加什库尔来到走廊的栏杆边上,因苏拉自带的小庭院便出现在眼前。 一些大的家庭就不得不拆分出来,最终18个房间中有15个被住满了,还有3个房间,分别当作了祷告室、治安室、杂物间。 来到第二层,他便立刻闻到一股夹杂着臭气的米果香气,在庭院中弥漫。 “我先去治安室报到。”加什库尔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短斗篷披上,对着妻子说道,“你们等晚餐时自己去吃吧。” 每栋因苏拉的晚餐时间是晚课时到日落时,也就是5点到6点,会有专门的更夫过来敲锣提醒。 加什库尔所在的十户有65个人,有老有少,不过二层的房间大多只有30平米到35平米,所以基本只住一家三口。 加什库尔算算日子,突然发现今天就是他看守大门的日子,不过好在他只看上半夜,下半夜还能睡个好觉。 祷告室是宗教场所,负责安置户籍册和贵重物品,同时供居民进行宗教活动和祈祷 治安室则基本就是十户长的办公室,负责对违规居民的处罚,看守大门和安置民兵武器。 这些走廊和阶梯都是木质的,加什库尔踩在阶梯上嘎吱作响,楼梯下的鸡笼中,几只母鸡咯咯直叫。 所以位于第三层只有8個房间,本来最上层应该还有4个房间,但目前还没有盖好,暂时无法住人,所以整个因苏拉有18个房间。 由于需要看大门,加什库尔得先到治安室登记,领一条面包垫肚子,然后在晚课时和值班的大爷交换。 每天的晚餐基本都是米果薯根粥、小麦面包、烧蘑菇、野菜鱼汤和小浆果,等所有十户内所有家庭到场后,十户长就会点数,人齐了就开饭。 梅里克索淡漠地点点头,拉着加什库尔进入了治安室。 对于食物和盐这一类的生活必需品,霍恩都是严格管制的,每人每天分配到的食物和盐都有限量。 一个因苏拉里就装着一个十户,就五六十人,十户长基本都能认识和管理。 “梅里克索十户长。”加什库尔立刻上前打招呼。 第一层或者叫地面层的南边是大门,大门两侧是垃圾便桶堆放室,西面则是浴室,东边是食堂,北边则是仓库。 他们所在的这栋因苏拉一共四层,越上层天花板越矮,但面积也越大,房间也越少。 庭院中央是一口水井,水井两边是只种了薯根的木篱笆花圃,几个孩子在庭院中拿着细树枝做的木棍嬉戏打闹。 整个治安室大概是30平,只有几口大箱子,一个装着瓶瓶罐罐和纸卷的架子,以及一张实木的桌子。 在治安室的最里面的墙上,还挂着一把短剑、几根削尖烧黑的木矛以及两副脚镣。 从墙上取下一根木矛,梅里克索将木矛握在手里,却不递给加什库尔:“规矩都知道吗?” “知道。”加什库尔即答。 日落时后,大门就会关闭,只能从侧门进入,而从侧面进入则要和守门人说清楚原因并按指印。 晚祷时,即晚上8点半左右,侧门同样会关闭,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要么就只能睡大街,要么就去治安所自首宵禁。 尽管去治安所自首第二天要扫大街和帮忙倒便桶,可总比冻死在街上强。 “你明天早上要去圣铸部的家具工坊干活是吗?听说你已经是小组长了?” “啊,对,我会家具木工的手艺,今天下午才被任命为小组长。”加什库尔惊异地回答道,他下午才被任命为小组长,傍晚就被这位十户长知道了? 木匠的手艺和家具木工是不同的两样东西,家具木工要制作的是门、窗、家具和其他需要精细接合的木制品,算是高级木工。 梅里克索微微点头,这和莫桑百户长带来的消息是一致的:“这样吧,你是为我们教皇冕下做事,休息不好,容易影响第二天的事情,你今晚守门守到晚祷时就好了。” “啊?那距离后半夜还有好长一段,怎么办呢?” “让傻大个布吕讷干不就好了吗?白长那大个子,话都说不利索。” 布吕讷是加什库尔的同乡,尽管两人的出生地不同,但在贞德堡的时候,都是一个流民村子的人。 布吕讷孤儿乞丐出身,性格比较木讷,讲话慢吞吞的,不太讨喜,经常被梅里克索骂。 “我晚睡一点没关系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晚睡一点,影响到了我们教皇国的家具生产,影响到家具生产,大家都睡不好觉,大家睡不好觉没力气打仗,没力气打仗就要被骑士剿灭。” “是,是这样吗?” 梅里克索把木矛塞到了加什库尔的手里,“就是这样的,你早点休息吧,假如见到了雷克多阁下,就说黑道格村的梅里克索向他问好。” 领了木矛,吃完了垫肚子的小麦面包,梅里克索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开始了守门的任务。 这秋暮岛上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想祷告的话,每栋因苏拉基本都有祷告室,没什么事谁大晚上外出? 百无聊赖地坐在门边,一直从傍晚等到星光升起,加什库尔才揉着嘎嘣响的骨头站起身,门外正好传来了守夜人报时的声音。 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人高马大布吕讷穿着小一号的呢绒外套,匆匆赶来:“加什库尔老兄,久等了。” “没什么,本来就是伱受累了。”加什库尔把木矛递给布吕讷,他却没走,“我听说你去当学徒学手艺了?” “木工师傅嫌我手指太粗。”布吕讷闷声说道,“七个人就只把我刷掉了,诶,加什库尔老兄,你那能……” “我哪儿有这权力。”加什库尔苦笑道。 但其实他要是找相熟的师傅说一声,的确能把布吕讷拉进来,不过这小子粗手粗脚的,不一定能干好。 布吕讷握着木矛坐在了门边的椅子上:“那我就先当劳工吧,反正周薪有半第纳尔呢。” 加什库尔走上前,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悲伤地发现布吕讷坐下来和他一样高。 “咋了?你有事吗?” “……我听说,我是听说啊,六天后要征兵了,你个子又大,身体又壮,不如去当兵呢?” 布吕讷吓得连连摆手:“我可不会打架啊,别人要打我,我都是掉头就跑的。” “那你留在这不是白受欺负吗?”加什库尔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知道你的饭量,按咱们这个分配,你每天都吃不饱,你老东家又被骑士老爷追债追死了,你看你都饿得瘦成什么样了?” 布吕讷握着木矛,低着头不讲话。 加什库尔无奈地拍拍他的肩:“你去当兵呢,包吃住,正式入伍后,非战时一天有一第纳尔的薪水,战时一天有4第纳尔的薪水,日子不比现在好得多?” 听完了加什库尔的话,布吕讷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唉,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加什库尔叹息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家的楼层拾级而上。 轻敲房门,门内的妻子问道:“谁啊?” “我,加什库尔,贞德堡有名的采花大盗。”加什库尔低声道。 门内传来卸下门栓的声音,妻子莎莉打开门白了他一眼:“你还采花大盗了……干嘛呢?孩子都在呢,快拿出来。”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与外面的阴冷不同,通了烟道的房间尽管寒冷依旧,却不再刺骨。 屋子里没点灯,只有星光,夫妻俩的三个孩子只是靠在窗台边,朝着北面望去。 “你们在看什么啊?” “帕帕,你看,教皇冕下的寝宫里正发光呢。” “发光?”抱起最小的孩子,加什库尔凑到窗边,朝着机械宫那边张望,“还真是。”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猜猜为什么会发光? 夜幕低垂,天际逐渐被繁星点缀。 霍恩站在尖塔第三层的大理石地面上,期待而又好奇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希洛芙。 十天之期已到,引导以太归来。 等这一天,霍恩已经等了许久,星界和以太,在这个低魔的世界中,实在是太过于高端了。 一个文明还在搞封建的时代,就已经冒出了跨空间的法术了? 关于以太,霍恩后来去找帕斯里克问过了,他告诉霍恩说。 在法力学派诞生之初,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那就是法力通过什么来传递? 一位司秤隐修会的巫师提出了以太的假说,他们认为塑能向魔女之所以法术威力更强,是因为她们的施法时,借助了以太来引导元素。 不过由于一直没发现以太的存在,而占卜向魔女通过占卜同样没找到以太的存在,而被视为一种假说。 可现在,真真正正的以太,甚至是以太的应用已经展现在霍恩的眼前。 地面上是大圆圈套着小圆圈的八芒星纹路,其中半月形的黄色弯月,如环抱一样抱着五个连线的星星。 仔细地比对过星图与天象,确认群星已经归位,她才低声说道:“要准备开始了。” 指挥着阿福将望远镜调整到正确的位置,望远镜的黄铜架子在荧石光芒的映照下泛出了淡淡的金色。 “万万热诶若热诶若……” 与此同时,希洛芙忽然大喊:“停。” 黑曜石方尖碑底座的不远处,希洛芙指挥着阿福,在周围布置了各种炼金器具,并用机关一一安放到合适的位置。 透过塔顶和高窗洒下的星光,照亮了希洛芙专注的面庞,她的毛茸茸的耳朵微微竖起,像雷达天线一般左右转动。 星光,无穷的星光从遥远的星界疾驰而来,汇集在尖塔的上方。 随着阿福不断转动绞盘,在齿轮啮合的咔吱作响声中,悬在众人头顶的望远镜开始随着黄铜轨道行驶起来,而希洛芙则用另一边的摇柄控制望远镜的方向。 “叮——”霍恩听到了一声脆响,可他环顾四周,却再一次发现身边好像没有人有什么异动。 不知道为什么,霍恩总感觉尖塔在震动。 随着希洛芙越念越快,她的声音逐渐空灵,仿佛是在一间偌大的剧场中说话,每次都被反射了无数回。 “霍恩,你把我那本星图拿过来。”希洛芙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霍恩抽出一本星图递给她。 抬头看向高耸尖塔的环壁,那上面布满了螺旋分布的荧石,它们散发出柔和的莹白光芒。 “万万热诶若热诶若……” 尖塔的高窗就好像是一個漏斗,无数的星光顺着望远镜汇聚,最终流淌到了方尖碑的基座上。 在施展法力的情况下,希洛芙的瞳孔亮起了一圈圆环,而墙壁上的荧石灯则一盏盏螺旋向上,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该不会真神经了吧?霍恩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望远镜的镜头对准天空中的特定星辰,下一秒,霍恩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眼前的情形。 听着希洛芙忽然变得沙哑而低沉的嗓音,霍恩吞了一口唾沫,将让娜、帕斯里克、波讷德等人全部护至身前。 “冕下,你站到我背后来。”威克多举起了小盾,挡在了霍恩的面前。 口中吟唱着听不懂的艾尔语咒文,希洛芙驾驶着轮椅,停在八芒星的中央。 屏住了呼吸,霍恩看着倾泻而下的星光,在星光中,方尖碑底座微微颤动,荧石灯的光芒开始不断闪烁。 随着时间的推移,星光越来越强,几乎要变成刺眼的白色光柱,他甚至能听到仿佛光剑挥动时的“嗡嗡”声。 “咚咚……”在场的所有人喉咙都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锁住了呼吸。 在白色的光柱中逐渐亮起了一个焦点,那是一个紫黑色的点,眨眼的工夫它便吞噬星光,不断扩张,直到变成了拳头大小。 这焦点撕开了空间,是一个完全二维的平面,没有厚度。 “星界的裂口!” 霍恩第一次听到帕斯里克发出如同小姑娘般的尖叫,不过他顾不上嘲笑帕斯里克,只是两眼紧紧盯着那紫黑色的点。 他的瞳孔紧缩,强烈的心悸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感觉到有一股吸力?好像裂口中有什么在吸引他一般。 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霍恩伸着脑袋,继续朝着那裂口内观看。 星光穿透这紫色的裂口,变成了靛蓝色的光芒,顺着底座上的小孔射入第一层的月池。 在众人看不到的第一层月池中,水波微微荡漾,涌动起靛蓝的光,其中的大小星铸齿轮则如同海绵般吸收着这些蓝光。 停止了吟唱,希洛芙的面色变得苍白了好多,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着霍恩那边高声喊道:“以太正在进入月池,稍等一会儿,仪式会自然停止。” 见希洛芙成功了,让娜立刻扭过头去看霍恩:“哥,你看……哥,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起,霍恩向前走了好几步,他的脸色变得比希洛芙都要惨白。 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紫黑色的裂口,他的嘴唇不断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哥,哥,你说话啊。” “冕下,冕下?快扶冕下到外面去。” “等等,冕下的脖子怎么在流血啊?” 在清晰可见的星光中,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因此众人都能看到,霍恩脖子上的圣痕,正在缓缓渗出鲜血。 “不要动他。”帕斯里克一脚踹飞了扛起霍恩就准备往外跑的威克多,“他离那个星界裂口越远,脖子上的血流得就越多。” “希洛芙,快停止仪式。” 希洛芙转着轮椅跑过来,手尾无措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结束啊,我只知道怎么开始。” “希洛芙,停下它。” 看着霍恩脖子上流下的鲜血居然凌空悬浮,继而朝着那星界裂口飞去,让娜抓住希洛芙的肩膀,喝令道。 “我不知道怎么结束啊……”希洛芙一边说,一边转着轮椅来到了望远镜的控制器旁,吃力地摇动着。 但仪式进行到这个地步,不管希洛芙怎么转动望远镜,那星光还是不断地涌入撕扯着星界的裂口。 “这,这,呆子仪式,呆子,停啊,停啊。”见到霍恩的异常,希洛芙知道仪式出问题了,可不管她怎么摆弄,改变望远镜,甚至是熄灭荧石灯,都没有任何效果。 “咯咯咯——”霍恩的喉咙中发出了仿佛卡痰的声音。 让娜这时才惊恐地发现,他脖子上的圣痕居然隐隐有撕裂的迹象。 一滴鲜血从霍恩脖子上渗出,从让娜的下巴划过,冲入了紫黑色的裂口中。 “该死的。” 咬着牙,一抹疯狂之色跳上眼眸,她松开了抱着霍恩的手臂,亮金色迅速染满了她的头发。 “等等。”帕斯里克立刻试图阻拦,但为时已晚。 “给我停啊!” 让娜急切之下全怒出击,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爆射而出,重重落在了那星界裂口之上。 “嗡——”所有人,甚至是小镇上的人都听到了什么东西在震动。 “趴倒!”帕斯里克大吼道。 一瞬间,剧烈的白光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界,无数的大小紫色电蛇在墙壁和基座上狂舞,不少锁链被直接电红熔化。 几个硕大的机械结构和黄铜构件从天而降,砸到地上,滚落一片,一连串的电火花在金属上窜动,直到白光渐渐散去。 过了不知道是三分钟,还是五分钟,在震荡和晕眩感中逐渐苏醒的众人从地上爬起。 夜风从破碎的玻璃花窗灌入,吹起一片焦糊味的灰尘。 在方尖碑底座上星界裂口已经消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希洛芙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同样被冲击波从椅子上冲倒。 还好阿福扑在她的背上,替她抵挡了一部分冲击。 “冕下怎么样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威克多才发现被帕斯里克按倒的霍恩。 让娜嘴角带着摔倒的青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将霍恩翻了个面,看到那脖子上凝聚的血痂,才松了一口气。 “把冕下送到寝宫去。”让娜再一次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了霍恩,“叫塞西来,还有镇子上的医师,都来。” “不要。”霍恩勉强睁开了眼睛,“叫塞西就行,医师都来,会恐慌。”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只女人的红色眼睛 当霍恩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藤蔓套着红黄相间八边形的天花板。 当他试图扭头时,脖子上撕裂的疼痛却让他咧起了嘴。 “你醒了?” 橙黄色的阳光顺着窗户折扇一般投照在大理石上,将那黑色的对称排列菱形块图样照得发亮。 在大理石地面之上,霍恩看到希洛芙端坐在轮椅上,她的大腿上盖着一条毯子,手中则摊开了一本书。 希洛芙扭头看着霍恩,尾巴紧张地竖起,她转着轮椅来到霍恩的床边:“对不起,我没有料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别说你了,我都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种事情。”似乎是回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霍恩摸着脖子上的纱布心有余悸。 就在那个星界裂口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不对,他当时就想大喊,可嘴巴却不听使唤,还在念叨一些听不懂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当时他的眼前居然开始闪烁诡异的细长文字,文字之间又互相勾连,像是螺旋状的竖纹和交叉的裂纹。 要不是当时让娜当机立断用闪电强行阻断了仪式,恐怕霍恩的灵魂都要被裂口中的那个事物吸走了。 一方面是试图拉好感,另一方面是确认霍恩没死,毕竟霍恩一个人维系着一整个教皇国的存在。 “那让娜呢?” 双手撑着床板坐起,霍恩忍着疼痛环顾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房间中,除了希洛芙别无他人。 他一死,根本没有人有威望和能力接班,把整個教皇国凝聚起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霍恩本来立刻想要起身去现场观摩,但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最后还是没动,只是默默思考起了这背后的含义。 “记得啊。” 一下午的时间,大家都知道了以太尖塔发生爆炸且炸伤了教皇冕下的事情,于是纷纷赶来看望。 之前希洛芙的那个例子举得就很好,以太是木柴,法力是火种,哪儿有木柴中有火不断燃烧,却能不点燃木柴的? 霍恩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希洛芙的身上:“希洛芙,还记得我跟你观察法和对比实验法吗?” “马德兰呢?还有威克多呢?”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月池中的水会折射出靛蓝色的透明光,而现在却是青色的荧光。 “让娜去取星铸齿轮了。”希洛芙猜到霍恩有疑问,抢先回答道,“昨天夜里的仪式只成功了一半,可能是闪电干扰了仪式的原因。 尽管霍恩的确没受太大的伤,可还是有一堆人上门拜访。 我们让人去打捞,结果月池中的水一晃动就开始放电,只能让不惧怕闪电的小让娜去捞了。” “你上好药后,有好多人来探望你,为了抢先进入你的房间,一群元老和主教在门口差点打起来,被小让娜给驱逐了。”见到霍恩没有怪自己,希洛芙的竖起的尾巴终于卷曲,并左右摇摆起来。 这是不是在说,以太被储存在了水里,而让娜的法力,那些闪电则储存在了以太里,所以才会这么放电? 但是不对啊,以太假说是说,当法术使用时,是法力活化了以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点燃”了以太。 被以太灌入的月池在放电?霍恩有些发蒙,月池里的水在放电?这又是什么奇异的现象? “你觉得之前让娜的情况能够复现一次吗?” 希洛芙的狼耳如天线般竖起:“假如她能够减小闪电的威力,我或许可以试试,不过你可不准在现场了。” 希洛芙大致可以确认,尽管以太泵的炼金仪式会对霍恩产生影响,但受制于距离。 比如霍恩先前路过大泽乡时,以太泵的炼金仪式就发动过一次,按时间来推算,霍恩当时正好在黑骨沼泽南部地区,可他并没有受影响。 这样基本就能确定,星界裂口对霍恩的吸引是有边界的,只要他离远点,说不定就不会有事。 希洛芙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竖起狼耳,对着霍恩问道:“我都忘了问了,伱当时到底怎么了?” 霍恩穿衣服的动作一滞:“我在星界裂口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希洛芙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她可是从小到大见过成百上千次星界裂口的,可是第一次有人说能够从星界裂口中看到东西。 系好肩膀上的扣子,霍恩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一只眼睛。” 一只女人的红瞳眼睛。 “希洛芙,你去通知一下他们,说我可以接见了。”用衣领挡住了一部分染血的纱布,霍恩对着希洛芙说道。 很快,一连串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主教、元老、百户长们纷纷前来,不过霍恩还是特地嘱咐过了,让他们保持秩序和安静。 霍恩直接让卫兵告知他们,谁敢喧哗,直接小黑屋关一天,只给水不给食物。 吃过苦头的众主教和元老自然不敢再放肆。 所以先是主教和元老们探望,不过在发现他们试图赖着不走躲避军训后,霍恩还是把他们轰了出去。 接着就是整个秋暮岛上的百户长们,他们一共有48个,但在秋暮岛上来得及在第一天探望霍恩的只有30个。 按理来说,每个百户长负责一个街区,街区内的人口在450-600人上下。 如今基本修缮完毕的街区达到十个,这就意味着,差不多有5000人住进了因苏拉公寓。 霍恩如今受了伤,正好哪儿都不能去,借此机会,反而能和这些身为封疆大吏的百户长多多交流。 想到这一点,霍恩直接对门口的布萨克说道:“你去帮我安排几个识字的抄写员,然后给那些百户长排号,让他们依次进入。” 说完这些,霍恩又从床头柜里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了希洛芙:“你是我的秘书长,我和百户长们的交谈要点,就由你来记录了。” “好。”接过纸笔,希洛芙立刻精神起来,这可是她的第一个职业的第一份工作。 距离征兵还有四天,霍恩正好拿来养伤,他脖子上的撕裂伤并不重,况且他还有魔女体质,只要不是重伤,恢复速度都很快 这段时间,就拿来和百户长们交流情况,看看秋暮岛的基层情况。 于是霍恩的日常就从处理政务和上课,变成了上午编写工作手册、计划书和课本,下午和百户长以及希洛芙茶话会。 日子晃晃悠悠,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就跟帕斯里克这前列腺经常造反一样,转眼间,就来到了新兵征募的那一天。 在床上躺了四天的霍恩,终于能够起身,尽管脖子还有断断续续的血痂,但用围巾围一下就看不着了。 “走,我们去看看新兵征募的情况。”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征兵与布吕讷 霍恩征兵可不是乱征的,他是有备而来。 根据人口普查的结果,在来到大泽乡的教皇国臣民中,一共有青壮9753人。 霍恩对青壮的定义是十六岁到四十五岁,没有残疾的成年男子,从其中征收合格的青壮4000人还不至于影响整个秋暮岛的日常生活。 毕竟他们带足了过冬的粮食,泥煤的产量又完全足够过冬的燃料需求,唯一少的地方可能就是衣物了。 可除了少部分人外,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外出工作的需要,待在家里有烟道暖炉,或者开窗后用泥煤火盆取暖都是可行的。 由于大部分的物资都是霍恩提供,他们相当于是白吃白喝,自然空余了很多劳动力,这部分的劳动力,那就干脆吸纳到军队中来。 如今已经是12月初,尽管外面依旧是冬日的暖阳,可止不住的寒意已经从衣领和袖口不断地钻入人的衣服内。 在帕拉河上,已经竖起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桥,霍恩骑着马带着十数名护卫来到了小镇上。 “这小桥建了十来天,昨天总算是修好了。”精巧地控制着马匹,让它重重踏击了一下桥板,整个桥都震动了一下。 “诶诶诶,你别给整塌了。”霍恩连忙阻拦,他探头看看眼前这座木桥,摇摇头。 还是太简陋了,以后得重建啊。 “哥,那是贴的征兵告示……怎么一个看的人都没有?”看到小镇大门门柱上的告示,让娜忍不住指着它问道。 “因为我提前找人和他们说过了,都到征兵点去了,谁看告示啊?”霍恩抖动缰绳,驱使马匹向前,“咱们走,去前面看看。” 关于征兵的事情,他已经提前五天叫人去吹过风,根据这四天来他和百户长们的交谈,流民青壮们参军意愿还算是强烈的。 根据霍恩收集到的情况,愿意参军的总结起来就是两点,第一,工资高包食宿有肉吃地位高,第二,打到千河谷教会清圣座侧,给亲友报仇。 不愿参军的原因就五花八门了,什么怕死啊,什么没地方住啊,什么怕走后刚娶的婆娘被偷啊,什么怕霍恩说话不算话啊。 确定了青壮们的意见和情绪后,霍恩在两天前张贴了告示。 告示中则明确表明了霍恩对于救世军的待遇和介绍。 第一,他们是为了解救千河谷人,为死去的亲友报仇而战斗,是为了自由和平等的正义之战,哪怕是死,都是光荣地死。 第二,一个百户出的士兵越多,建材和人力提供优先级越前,在百户分房中,士兵家属优先分配住房,不用再住荒郊野外的帐篷里了。 第三,在士兵服役期间恶意破坏士兵婚姻者,判绞刑。 第四,正式登记新兵连后,先预领一個月薪水30第纳尔,新兵连训练成绩前10%再发90第纳尔的奖金,转正后非战时日薪2第纳尔,战时日薪4第纳尔。 第五,战死后有专门的英灵墓园,士兵子女免费上学或加入孩儿军,其妻子由教皇国安排工作,无法工作则有补贴和荣养院,有专门的元老对接,有事可以直接和霍恩报告。 第六,正式登记新兵后,假如当逃兵,情节严重的判绞刑,轻微的判圣三一教育队改造,家属知情不报,计入户籍册档案,全教皇国通报批评。 在告示贴出的这两天,霍恩给拜圣父修会的修士们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拿着这告示,向各个百户中的人宣扬征兵政策。 到了今天正式征兵,每个拜圣父会修士搭配三个识字的登记员,就成了正式的征兵官。 霍恩下了马,戴上兜帽,随便找了一座因苏拉便走了进去。 这间因苏拉庭院地面用不规则的料石铺成,缝隙间还长着荒草,几只乌鸦落在屋檐,好奇地探头看着庭院内的场景。 百户长和这栋因苏拉的十户长各自拿了一把木矛,站在拜圣父会修士的身后,而修士的身边则是两位识字的小吏。 七八个结伴而来的青壮正在十户长的带领下,表演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这是在测试大脑是否残疾。 霍恩这25000人中居然有800多人识字,其中能进行简单书写阅读和计算的居然有700多人,识字率接近3%。 只能说这些多亏了贞德堡是一座城市的福,不然上哪儿找这么多识字的人? 那登记的拜圣父会的修士霍恩认识,叫花胡子吉姆,因为叫吉姆的人太多了,只好在名字前加上绰号。 那花胡子吉姆看到了人群后的霍恩,立马绕到柱子后面,又偷偷走到了霍恩的身边,躬身行礼。 “怎么样了?”霍恩望着眼前这个胡子尖带点红色的青年劳工问道,“目前有多少人报名?” 花胡子吉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按照这个百户的青壮比例,我们的目标是71人,到现在为止,合格并登记的共有67人,眼看着就能完成了。” “这么快?”霍恩都有些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天的时间啊。 花胡子吉姆嘿嘿笑道:“我都是拉着十户长,每家每户通知过的,青壮们一半愿意一半不愿意吧,反正想要杀魔鬼的基本都来了。” 霍恩看着那些穿着两层衣物依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青壮默然不语。 “你登记完别走,继续待到傍晚,这期间来报名但没报上的人,可以先登记,下回征兵时优先录……” “我说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霍恩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怒吼,一名十户长拍着桌子对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喊道。 “我不是傻子,我能从一数到十,你老是打断我,我……”布吕讷的憋红了脸,下意识向前迈步。 “干什么?想打人啊?殴打十户长,要打三下杖刑你知道吗?”梅里克索色厉内荏地骂道。 “我只是说话慢,我能从一数到十,你们听,一……二……” “你说半天不还在一二吗?谁有时间等你啊。” 一些晚来的青壮本来都想走了,一见这场景,马上跟着帮腔:“是啊,是啊,不行就让开。” 霍恩朝花胡子吉姆使了个眼色,吉姆心领神会,推开了人群:“干什么?我就去拉个屎,你们吵什么?” “吉姆修士,这人是我们十户的布吕讷,他只是过来打扫院子的,我说他数不到十,当不了兵,他非赖着不走。” 吉姆走到了布吕讷身边,抬头看了眼他的鼻孔……玛德,这小子估计都有一米九了。 “吉姆修士,我最了解他了,他又怂胆子又小,送伱那只会把米果吃贵……” “你先闭嘴。”退开两步,吉姆懒得和梅里克索多废话,指着布吕讷道,“你,数一遍,别人谁都不准说话。” 没有了梅里克索的干扰,布吕讷顺利地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了一,证明了自己的智商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花胡子吉姆直接在登记表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名字,“记得后天早上到小镇门口集合,过时视作自愿放弃,记入户籍册,听明白了吗?” “啊?”布吕讷有些发懵,他只是被那些同一个十户的青壮嘲讽数不到十,实在气不过,因此想要证明自己。 他什么时候说要当兵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秋暮岛高新工业区 将几个街区转了个遍,霍恩很快就被教皇国的臣民们认了出来。 霍恩倒没遮遮掩掩地,干脆兜帽一摘,把暗访的活动变成了明访,宣传征兵的同时还顺带去访问民情。 新建的十个街区,霍恩都是即兴发表了演讲,和最下面的十户长们碰了头。 至于还居住在废墟和帐篷中的教皇国臣民,他则是随机上门拜访,询问姓名和家庭情况,说点鸡汤鼓励一下啊。 这放在霍恩的老家都是用烂的老套路,放到这居然有奇效。 霍恩都没说两句,就把一堆老少流民感动得稀里哗啦地,搞得一部分原先不准备征兵的人都跑去征兵了。 和依依不舍的劳工一家告别,霍恩重新跨上马匹,看着眼前沿着道路排列的几个街区,不由得感慨。 在他这個教皇冕下亲口承认了征兵政策后,原先的顾虑被打消了不少。 本来预计三天完成的征兵,估计两天不到就能结束了,甚至还多登记了不少预备兵。 不过在应募兵员和后备兵员的数量拉满之后,想要他们能够正式上战场,还缺了一个部分,那就是武器和盔甲。 这个问题就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居民区可以解决的了,那得去小镇废墟范围外的高新工业区。 如今的小镇在霍恩的要求下,被维特规划成了四个区域,靠近帕拉河的居民区,居民区西边的高新工业区,位于小镇中央的行政区和位于东边码头的商业区。 这是三年内的一期计划,而五年的二期计划则需要增添绿化区和高级住宅区。 工业区就坐落在帕拉河的下游,一方面是方便排污水,一方面则是方便船只行驶和出货。 当霍恩来到高新工业区时,原先荒草遍地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劳工们修出了一条简单的道路。 在工业园区的前面,还有一圈半人高的篱笆,篱笆前还竖着一块标牌,向来者表明此处的归属——圣铸部下辖工业园,外人止步。 说是高新工业园,但就霍恩骑在马上看到的场景来说,只能算得上说是无比寒酸。 园区内全是破破烂烂的砖墙工棚,小的只有一两百平米,大的占地不过一亩地。 每个工棚内都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在工作,唯一比较大的是纺织工坊,有数十位纺织女工踩着木踏板纺织布料。 这些木织机的转轮上缠着毛线,在皮带的带动下,随着纺织女工的不断踩踏而转动。 在织好了布匹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将布匹放到一旁的藤筐内,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取走藤筐,并将一个空筐放在原先的位置。 那些藤筐中的呢绒布则被放到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桌上,从前到后,分别有人裁剪、分类、缝制到最后成衣。 这种流水线的模式在霍恩还是苦难行军的时候,就被应用过,现在只是重新捡拾起来罢了。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霍恩发现那些纺织女工的动作好像乱了,出错率增加了不少,只好轻笑着从门边离开。 “去把纺织工坊的主管叫来。”霍恩对着身边的孩儿军说道。 站在工坊前,霍恩朝着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 整个工业园区总计不过三百人,要论产业就四种:家具制造、纺织加工、炼金产业和军械制造。 其中炼金产业主要就是砂浆工坊,如泥煤生产则放在兽化人所在的山麓地区。 至于家具制造,就是为教皇国臣民们生产最基本的家具,就是桌椅床柜和门窗地板。 这是一项需求量很大的商品,这四组三十五个木工,每天从早忙到晚都供不应求。 家具工坊其实仰赖于建在野蛛林附近的锯木场,家具工坊对锯木场同样是供不应求。 但听野蛛林那边的哨所说,最近两三天,又有两个伐木工被巨蛛袭击,如果要扩大生产,恐怕得先和巨蛛们过过招。 至于军械制造,则包含冶铁、打造和组装枪头、山铜工坊、发条铳组装工坊好几个部分组成。 军械工坊的人数占据了整个工业园区的三分之一,接近一百人。 “冕下……” “黑兹?你的手怎么了?”霍恩看着眼前少了左臂和左眼的黑兹,愣了一愣,“你是纺织工坊的主管?” 这黑兹可是第一批十户长之一,当时可是和杰什卡布萨克地位差不多。 不过他才能品行都一般,还屡屡犯错,如今杰什卡当上救世军高层,布萨克当上主教了,他还是一个十户长,贞德堡血战后才被提拔。 黑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在贞德堡时有骑士砍我,我抬手挡了一下……反正后来,马德兰阁下把我转到圣铸部来管纺织工坊。” “……嗯。”霍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前拍拍黑兹的肩膀,“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现在的事情能干好,该升职升职,该加薪加薪。” 黑兹轻轻点点头,不过他的神色灰败,和以前相比少了不少斗志。 看他这副样子,霍恩就知道他心气没了,这辈子估计就是想待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不求立功只求无过了。 个人的选择,他没法干涉,且没时间精力去干涉。 “之前我让你们做20套救世军制式军装,做出来了吗?” 黑兹转身朝身后的听差招招手,很快便有人把超大、大、中、小四种类型的救世军军装送了过来。 霍恩则叫来了一个护卫,让他穿上当模特试一试。 这种军装已经很类似于后世的大衣了,领口翻领,中间开襟,使用纺锤形纽扣。 下摆一直垂到膝盖上方,两条及腕的翻袖长袖管可以调整袖长。 左肩上披着一条红色肩带,它固定了安放铁砂弹丸木筒的斜背宽背带。 下身的土黄色麻布马裤底端用绑腿牢牢系住,将裤腿塞在长筒袜和牛皮短靴中。 不多时,十名护卫就都换成了棕黑色的军装后,排成一列站在了霍恩的面前。 这些老营兵队列整齐,眼神中自有一股杀过人的凶悍气,配合上这黑中带红的颜色,单单站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日山羊的,这也太威风了。”跟随着霍恩身侧的杜瓦隆喃喃地说道。 “冕下,您觉得如何?” “不错。”霍恩伸手摸了摸那军服的面料,这种粗呢绒布匹摸起来有些粗糙沉重,但对于冬春季作战训练的士兵们刚刚好。 “这样吧,我给你调配两百个人手,在一个半月内,生产4000套能做到吗?” “4000套?”饶是黑兹处于躺平状态都吓了一跳,“冕下,我们每天的产量不过10到20套,这还是在有现成的呢绒布的基础上。 就算再加200个人手,还要带上纺织新布,顶多翻一番40套,45天连2000套都做不到啊。” 霍恩听了倒没有说话,只是取出一个漆皮笔记本记了两笔:“没关系,你先尽力组织生产,怎么提升产量,我来想办法。” 和黑兹又交代了一下纺织女工的工作事宜后,霍恩收起了漆皮笔记,余光却瞄到了道路尽头正有几个人走来。 “好了,开胃菜尝完了,该去看看主菜了。”转过身,面对着海茉汀和帕斯里克,霍恩微笑道。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坎尼狄二型发条步铳!更精准!更强劲! 在工业园中,军械所是最神秘的,他们不仅有自己的工坊,还在外围的荒郊上有一块特制的靶场。 此刻在杂草深及脚踝的泥地上,一名圣铳手抱着新式的发条铳聚精会神地祈祷着。 在祈祷中,他请求圣铳中的圣灵蓝上他的呼唤,吹出一股劲烈的圣风,且不要哑弹或炸膛。 “祈祷结束了吗?” “结束了。”默念完最后一句祷词,铳手握住了铳口,低声回应道。 作为经历过苦难行军和贞德堡血战的老铳手,他没用几分钟就知道了新型发条铳的使用方法。 和旧式发条铳不同的地方在于,新式的发条铳缩减了3毫米的口径,这样拿起来更轻。 他先用通条把击发杆推回原处,再将一粒圆滚滚的铅弹塞入铳口。 “准备!” 听到军官的号令,铳手不慌不忙,从容地扭动着发条盒中的发条匙,大概十来圈后,他伸手在发条盒上的铳栓拉了一下。 “咔哒”一声后,发条铳的扳机如吃了蓝色小药丸般竖起,且坚挺无比。 “瞄准!” 用支架托起发条铳,将铳托抵在肩窝,寒冷的铁制铳管贴在了这名铳手的脸颊上。 紧贴铳管的耳朵,能听到止逆棘爪一点点退回的声音, 手指插入扳机前方,铳手强忍着晕眩感,闭上左眼,将铳口处的准星对准五十米开外的穿着骑士盔甲的假人。 他的心跳仿佛与齿轮同步,每一秒钟都像是在无限拉长。 然后,那一刻终于到来。 “圣风!” 刺耳的尖啸声骤然爆发,发条铳的巨响如雷霆般撕裂天空,震耳欲聋。 发条匙如风车般飞速旋转,带起了残影,金属加热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在鼻端。 “砰!” 远处的骑士假人则猛地向后仰倒,但又迅速立起,如此反复来回晃荡。 叫人牙酸的金属破碎和木屑挥洒在阴冷的空气中。 帕斯里克招招手,两名士兵架起那骑士靶子艰难地朝着霍恩这边跑来。 在靶子运到后,海茉汀站了出来,她今天带着粗大的皮革手套,露出了精壮的手臂肌肉。 拿起一把发条铳,她向着霍恩介绍道:“坎尼狄二型步枪,17毫米口径,长度一米五,铅弹重量30到50克,总重量18到22磅。 在使用支架的情况下,单人即可操作,老手发射频率可以保持在30秒以内,一分钟两发。 在坎尼狄一型的基础上,我改用了s型发条,保证全程出力一致。 不会前半段把击发杆和齿轮撞坏,后半段又跟不上击发杆速度,使弹丸发射速度倒挂,减轻了击发杆和齿轮的磨损。 此外,在发条盒中加装了止逆棘爪,在上好发条后,推动枪栓,压下止逆棘爪,扳机弹起,瞄准后扣下扳机。 不过止逆棘爪最多只能阻止发条转动大概1分钟,上好发条后,一分钟不发射,止逆棘爪有很大概率弹回。” 霍恩走上前,抚摸着板甲上食指粗的小孔,他将手指猛猛插了进去,大概进去了两个指节就到底了。 也就是说有效杀伤距离一百码,五十码的距离能够破甲,穿深3到4厘米。 配合上塞西的臭鼬牌安神嗅盐,一个老练的圣铳手在发射和装填间隙使用冥想法,一场战斗发射四次才会耗空法力。 只可惜缩小口径和改用枪托后,铳管不得不变长,长度从原来的一米四变成了一米五。 这就意味着想要正常地使用发条铳,起码得有一米六以上的身高。 因为使用它时,需要一只手握住支架托起铳管。 经常使用发条铳的朋友都知道,记住霍恩给出的杠杆原理,支点越近,力臂越小。 如果个子矮,手臂不够长,前方沉重的铳口会向下倾斜,甚至导致整铳失衡掉落或者发射不准。 不过这玩意儿的威力已经够够的了,五十米的距离,按照重甲骑士冲锋袭步7米每秒,够发条铳发射两轮的了。 因为霍恩预计从发射到后排上前大概是5到6秒,那么骑兵进入五十米距离后发射第一次,在十五米距离发射第二次。 仔细地抚摸着铳管,霍恩仿佛都能看见,千铳齐发后,上千的铅弹射穿骑士身体,如多米诺骨牌般倒地的景象了。 “不错,你做得很好。”霍恩当即宣布,“那个谁,你记一下,拟赐封海茉汀为教皇国皇家工程修道院修士,除基本工资外,每月发放20第纳尔补贴,且每年可以申请一笔发明基金,用作发明创造。” “皇家工程修道院?发明基金,那是什么?”海茉汀有些发懵。 “所谓皇家工程修道院,是给那些在工程学上有重大贡献和学术成果的工匠的,他们能够因为技术贡献而授予圣职。”霍恩拍拍海茉汀的肩膀,故意放大了声音。 此刻,周边几乎所有的工匠动作都停滞了一瞬,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甚至毫不掩饰地直接小跑过来,抻着耳朵听。 “以后还会有皇家炼金修道院,皇家文学修道院等等,至于发明基金…… 你可以看作工程修道院给予你的无偿贷款,拿一笔钱去制造和实验你喜欢的东西,比如说——钟表。” 看着海茉汀亮起的眼神,霍恩微笑起来:“如果你的发明真的有成果,那么发明产生的收益,将会有一部分归于工程修道院作为发明基金和运营费用。 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自己出一笔钱将发明买断。 好了,我给你放三天假,然后就是第二個项目——骑兵用发条铳了。” 安排了海茉汀去休息,霍恩第二个拉来的就是布罗克:“咱们的发条铳产量如何?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完成1000支?” “产量的话每天8支左右,如果延长工作时间的话,每天最多12支。”布罗克仍然是一副苦闷的模样,“至于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完成1000支,您先问问山铜发条和精铁够不够?” “我已经把山铜发条的炼金仪式的精铁需求缩小到了8磅,但代价是一次炼金需要12名炼金术士参与。” 每次提炼山铜减少了6磅精铁,那么总共节省了约2000磅精铁。 霍恩回道:“炼金术士不是问题,产量跟得上吗?” “给我40个炼金术士,每天能产10磅山铜。”帕斯里克信誓旦旦地说道。 霍恩即刻把压力转移到了布罗克身上,布罗克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尴尬地说道:“冕下,我们的极限就是12支了,毕竟卷铳管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过程,且损坏率很高。” “那假如用水力锻锤配合让娜的闪电呢?”霍恩问。 布罗克继续摇头:“那工作量已经超过让娜殿下的上限了,让娜冕下的法力毕竟是有限的,况且,能做精细活的铁匠就只有十人出头。” 霍恩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月池里放电的水,他沉吟了一会儿:“伱们先延长一下每日的工作时间,给你们额外发奖金和夜间通行证,其余的我再想想办法。”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皇家神学院院长圣女希洛芙 一颗石子落入月池中,水波荡漾,那池水上方瞬间闪过了几道电火花。 “没了?” 蹲在地上,霍恩又把一颗石子丢了进去,这次连电火花都没有了。 “没了,我捞星铸齿轮的动作太大,现在月池基本已经不放电了。” 此刻,以太尖塔的月池前是蹲着的霍恩,坐着的希洛芙和站着的让娜。 经过四天多的朝夕相处,秉承着有事秘书干的原则,霍恩向希洛芙问道: “下一次群星归位是在什么时候?” 希洛芙翻开了手中的星图:“这个只有归位前三天才能算出来,不过每次群星归位都大概在十五到二十天。” “那就是十二月下旬?” “差不多,我每天睡前都会观星看一看,除非下雨,否则不可能错过的。” “行。”霍恩站起身,走到了希洛芙的身后,刚想说话,却发现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 霍恩将她的长发拢到了脖子后,拿头绳系了一个低马尾,希洛芙尾巴绷直,手忙脚乱地将马尾拉到胸前。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那天我可能不会到场,一定要注意安全。”霍恩轻声说道。 “嗯,我知道。” 叫醒了快要睡着的让娜,霍恩推着希洛芙的轮椅便开始往外走,到了庭院中,已有一张小桌摆好了。 希洛芙很多的行为都是从艾尔古籍中学习的,所以她的生活习惯基本都遵循了艾尔人的传统。 例如每天下午的茶话会。 在古艾尔时期还有茶,但到了神圣艾尔帝国时,茶居然失传了,所以他们只能喝蜂蜜水当茶,吃血肠和麦饼做点心。 推着希洛芙坐下,霍恩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漆皮笔记本。 “希洛芙,额,差点忘了,你想担任教皇国皇家神学院的院长吗?” “我,神学?”才吃了一口麦饼,希洛芙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吸血鬼的养女耶,而且我不懂神学啊。” “谁说你不懂?你不是设计并制造了很多神机吗?” 作为宣传起家的霍恩,向来对宣传工作十分上心,在星铸齿轮抽水器发明后,圣孙就迅速为其定名为——转轮圣机。 一切以星铸齿轮为核心的机械,并不是魔鬼的机械,而是神机。 不是魔鬼在驱动转轮,而是圣父无形的大手在转动齿轮。 太伟大了圣父拜恩。 霍恩起家背景和当前的形势,注定了他必须在神学的话语体系下发展魔法科学或炼金科学。 如果未来要和作为先进生产力的炼金术甚至是法术合流,那就必须先把炼金术给合理化。 要构建这么一个合理的,能先把较为无害的炼金术纳入进去的神学流派,自然神学无疑是一个好的参考对象。 炼金术不再是炼金术,而是自然神术。 不过这套思想体系想要构建,霍恩一個人可办不到,他事多,而且他没那个知识储备去完善这套体系。 那么见多识广,精通古艾尔古籍,有着丰富哲学和文化储备的学者,就只有希洛芙了。 “自然神学,那是什么?” 霍恩没有说话,而是问道:“你看过《福音书》吗?” “看过啊,你带来的好几个注释版本的福音书我都看了,实际上,其中有好多部分和逻辑都遵循自古艾尔的神话、逻辑学和哲学。” 从地上捡起一枚小齿轮,霍恩递到了希洛芙的面前:“这是什么?” “齿轮啊。” “那它是从哪儿来的呢?” “工匠造的啊。” “你看,当你在地上看到一个齿轮,伱理所当然地把它认为是工匠所造,因为齿轮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当你看到一块石头,却认为石头原本就在那里吗?” “你的意思是,石头的工匠是圣父?”希洛芙两脚离地,聪明的智商一直待在高地,话说一半就理解了霍恩的想法,“不,自然的工匠是圣父!” “真聪明。”霍恩忍不住搓了搓希洛芙的狗头,狼女的尾巴则欢快地摆动起来。 “你是让我们摒弃一切超验的和先验的启示,单从理性和逻辑来推理圣父的存在?”希洛芙补充道,“那炼金术的本质是分解与合成,从一定意义上是自然的一部分……” “不不不,炼金术是炼金术,自然神术是自然神术。”霍恩伸出一个手指来回摇动,“炼金术的目的是炼出金子和长生不老,本质是为自己的私利。 自然神术的目的是通过分解自然,找寻自然本质,证明圣父的存在并为信民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食人魔和骑士都身材高大力大无穷,难不成食人魔就是骑士吗?不能这么算。” 经过霍恩的解说,希洛芙渐渐对这个套着神学皮的玩意儿有一些认知的雏形。 不过一旁的让娜靠在柱子上,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如果霍恩说的是军事相关的,让娜还能听得津津有味,这种神学啊哲学啊的东西,她实在是听不进去。 在又一次差点摔倒后,让娜扛不住了,她干脆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茶话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哥,我去练习法术了,晚饭见。” “行。”叫住让娜,霍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才说道,“反正都是要练法术,你去把野蛛林锯木场的巨蛛清理一下吧。” “好。” “别忘了带上几个孩儿军和侦骑,把周边的地形图都给测绘一下。” “知道了。” 告别了红着脸匆匆离开的让娜,霍恩带着一身的洋甘菊香气若无其事地坐到了希洛芙的身边。 希洛芙的尾巴收到了屁股下面,耳朵则向后贴在了头皮上。 “我们刚刚谈到哪儿了?” “谈到了嘉莉。” “啊?”霍恩举起杯子的手停住了,“我们什么时候谈到的嘉莉?” “昨天晚上让娜和我谈到的嘉莉……” “咳咳咳。”明明没喝水,霍恩还是用呛水后的剧烈咳嗽打断了希洛芙的话,“总而言之,你愿意担任神学院的院长吗?” “我拒绝,我只是你的秘书,同事罢了,又不熟。”希洛芙冷冰冰的咏唱调让这句撒娇的话语显得更像是真话了。 “我们还不熟啊?” “那我问你,我是魔女你知道吗?” “知道啊。” “那我的魔女法术是什么,你知道吗?” “额……”霍恩的冷汗下来了,他还真忙忘了,他好像之前听谁汇报过,让娜提过一嘴,是什么来着? “谁说我不知道的,是操纵小虫子……肯定不是……是,是……” 希洛芙看着霍恩满头大汗运转cpu的模样,忽然拉住了他的手:“错啦,我是占卜向的魔女,我的占卜术是观微,能占卜极微小的事物。” “那皇家神学院和自然神学的事情?” “我是你的秘书,作为秘书帮你处理一部分政务是正常的事情啊,皇家神学院的院长听起来挺有趣的,我当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虽然走私、放高利贷、操纵黑市,但是好女孩 “所以你们不去冬训营,只是因为喝酒喝多了忘了时间?” 翘着二郎腿坐在乡间别墅的呢绒坐垫上,墨莉雅提铁面冰冷地看着齐刷刷站成一排的骑士们。 在这初冬的天气里,温度更低的山地郡隐隐有下雪的迹象。 而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墨莉雅提手下的骑士们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光溜溜的肥壮腱子肉,像一群鹌鹑一样挤在一起。 脸红脖子粗的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踢踢我,我肘肘你,手底下的小动作不断,最终还是把一个人推了出来。 “我们错了,我们有罪。”那方脑袋骑士不敢直视面前高大的铁面女人。 “错哪儿了?”墨莉雅提沉声问道。 “错在薯根酒太好喝还便宜了。” “你说这玩意儿谁研究的捏?” “入口柔和绵软,加上几滴果酒和蜂蜜调味,圣父喝了都要跳舞……” 醉醺醺的骑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轰!” 墨莉雅提的铁手套重重砸在桌子上,将那桌子砸出了一个凹坑。 “哎哟,我的桌——”大叫的骑士看到墨莉雅提铁面眼洞下的红光,把抱怨咽了回去。 “我来这找你们,是让你们开品酒交流会的吗?”墨莉雅提站起身,低着头看着方脑袋骑士史蒂夫,“我教伱们薯根的食用方法,是让你们拿来酿酒的吗?” 这些骑士是千河谷特产的山地骑士,由于千河谷西部的山区缺少马场,所以尽管他们是骑士,可还是要步战。 山地骑士与正常骑士们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的农庄并不大,往往只能一个骑士领着六七户农民。 农忙时节,骑士们甚至要亲自下地干活,有时候,骑士甚至会跟自己领地内的农家女结婚。 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那六七户人供着一户士兵。 由于山区缺少可种植的土地,所以墨莉雅提在就任公爵之初,就号召举行了正宗大肥猪运动。 这个运动就是让骑士们养猪,赶到林子里面吃橡子。 毕竟山区嘛,别的不多就是林子多,林子里的橡子人吃了拉不出屎,可猪吃了却没毛病。 所以当初墨莉雅蒂继承赫玛石公爵之位时,他们也被称为山猪骑士。 不过在墨莉雅提带着他们翻越高山,在鳕鱼堡境内大搞骑行劫掠后,便没人再会用那個侮辱性的称呼。 毕竟谁都没有想到,墨莉雅提居然搞出了一支全超凡军队,整个赫玛石公爵领的步兵都有少则两段多则四段的呼吸法,且人均长弓手。 这样的山地步兵,墨莉雅提有足足五千人。 千河谷山地步兵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女大公每年给他们提供10金镑的年金,以及一个月的无偿呼吸法冬训。 至于这50000金镑的年金从何而来,第一就是福尔斯家族在法兰王国境内的产业,第二是千河谷山区丰富的矿山,第三就是走私、黑市贸易、贩奴、抢劫教会、高利贷弄来的钱。 当然,虽然墨莉雅提虽然走私、操纵黑市、贩奴、抢劫教会、放高利贷,她依旧是个好女孩。 “好了,你们几个,全都给我去冬训营,冬训营期间一滴酒都不准沾,沾了不仅要干十天苦工,还要鞭刑。” 宣判了对这群迟到骑士的处罚,骑士们没怎么反对,只是乖巧地离开了农庄的骑士大厅。 “又是酗酒问题。”菲利从黑暗中浮现身影。 “是啊。”墨莉雅提有些头疼地揉着脖子。 她手下这群山地骑士,绝对是优秀的士兵,可就是在孩童训练营时期导致的粗鲁、酗酒等问题遗留至今。 山地骑士们大多是被帝国贵族从平原地区排挤来的,很多甚至当了一段时间的流浪骑士甚至是强盗骑士了。 按照老公爵的手段,第一代的千河谷骑士是不起用不放战场的。 从第二代起,所有骑士家的男童都得到冷泉城进行长达三年的,严酷的持剑者式的军事教育。 从这一代开始,才会投入使用,并在公爵的行政体系中逐渐占据一席之位。 “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诺斯郡那边山地骑士说好了,他们能凑出300名超凡骑士,其中估计有侍从实力的200多人,方旗实力50多人。” “是来联合还是效忠,说清楚了吗?” “诺斯的骑士们愿意向您效忠,此外,在下瑞佛郡的不少原先是库什家族的骑士,同样准备向您效忠。” “哦?”墨莉雅提坐直了身体,“他们不准备推举库什家族的人当领袖吗?” 作为情报总管的菲利轻蔑地笑了一声:“贞德堡那位把名声搞臭了,那康斯坦斯带着贞德堡的小娈童到处跑,大家都传怪不得一把年纪还不结婚……” “那个娈童,你确定了他的身份了吗?他真是那位救世军领袖的叔叔?” “不是,他应该是教会不知道从哪拖来的替罪羊,高堡那边传的消息,那位霍恩还没出黑骨沼泽,他叔叔就跑了。” 菲利抬头看着端坐着的墨莉雅提,尽管看不到她的面孔,但仍能感觉到女公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领主大人,您对救世军很上心吗?” “嗯。”墨莉雅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帕斯里克传来消息,那名救世军的领袖是个魔女,但却是男性,这太少见了。” 作为老公爵收养的孤儿,菲利是知道墨莉雅提的身份的:“您是想,把他拉过来是……” “一个能稳定遗传魔女特质的魔物,这种宝物谁不心动?” 菲利顿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农民起义军领袖起了几分怜悯和同情,落到这位心狠手辣的女公爵手里,恐怕后半辈子只能锁在宫殿里配种了。 “这不好吧,他可是千河谷的英雄啊。”同为千河谷人,菲利还是替他说了一句。 “给一个亲王的爵位,谁来都挑不出理,还有什么事吗?” 反正自己尽力了,菲利赶紧回答:“拜龙教的矮人们到白杉堡了,递上了信贴,期待能够拜访您。” “来得倒是挺快。” 废话,你用高利贷逼得一堆龙眠山脉的矮人到冷泉堡当苦工,人家长老不得屁颠屁颠地来吗? 这话菲利当然是不敢当面说的:“您提出能允许他们在山地五郡公开祭祀和建立城市,他们当然迫不及待。” “告诉他们我会在三天内与他们会晤,到时候会提前通知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新兵营里新兵的新一天 在小镇的废墟上,沿着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十几辆敞篷马车正在缓缓前行。 每辆马车上都坐着十几二十个新兵,他们身穿麻布袍子,羡慕地看着押送他们的黑衣骑兵们。 他们都穿着漂亮的呢绒大衣。 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布吕讷后背靠在车斗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车斗底板的缝隙。 与其他兴高采烈讨论的新兵不同,他的情绪并不高昂,甚至有些恐惧。 他本不想来参军的,只是那天被梅里克索讽刺是傻子,他没忍住,和他争辩了几句。 结果莫名其妙地,他就被那个修士老爷登记上了兵员名册。 这个误会解开本来不难,但无奈的是,登记完成后,百户长莫桑以阻碍征兵的名头把梅里克索怒骂了一通,还按头让他给自己道歉。 这要是自己说一句其实我不想当兵,那得罪就不止梅里克索,而是梅里克索、莫桑、修士吉姆三位“大人物”了。 那小鞋还不得穿到饱啊? 布吕讷只是胆子小反应慢,他并不傻,想明白前因后果后,他麻了。 去新兵营吧,那可是真要上战场打仗的,说不去新兵营吧,那灰溜溜回来,肯定要被怀恨在心的梅里克索刁难。 最终,在加什库尔的劝说下,布吕讷还是决定先参军,把目前的灾难躲过去。 至于以后怎么办,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布吕讷抬起头,却看见了其他新兵们看他讥讽的眼神。 这些新兵和他都是来自同一个百户甚至是十户,布吕讷的胆小懦弱是出了名的。 嘴上不说,可他们心底都知道原委,只是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和打闹中时不时将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布吕讷。 “康博瑟姆,你之前是当过雇佣兵吗?” “嗨,没多久,只不过是七八年,打了几场小仗,像之前帕帕尼大君那一战,我就在现场,是亲眼看到杰什卡军团长怒杀逃兵的。” “那一定多带带我们啊。” 那康博瑟姆拍着胸膛说道:“放心,我是在雇佣军号称带带老队长,经常带新兵的,我教你们一個,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新兵最讨老队长喜欢吗?” “强壮的?” “个子高的?” “错。”康博瑟姆嘴角挂起笑容,“是凶狠的,要有那种凶劲,不凶,战场上怎么杀人?” 布吕讷听到杀人两个字,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像我们马车上有些人啊,我就不点名了,就肯定不会讨教官喜欢,太懦弱了,没有力量,看着个子大,胆子比几把都小……诶,布吕讷,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啊。” 布吕讷讪笑着点头:“对,对。” “哈哈哈哈哈——” 初冬的寒风带着潮湿的水汽,打湿了道旁的鼠尾草和酢浆草,在布吕讷的忧郁中,军营总算是出现在山坡之后。 与小镇街区不同,艾尔军营是霍恩抽调了兽化人战俘苦工和圣三一教育队进行的翻修。 他们花了小二十天的时间,总算是修了个大概。 之后哪怕是新兵在训练,这军营还得继续修缮,以迎接更后面的新兵。 霍恩分批次征募新兵的一大原因,就是军营这边没完全修好,容纳不了太多人。 篱笆前的大门缓缓打开,布吕讷抬头看去,拱形的木质骨架在头顶缓缓驶过。 马车进入军营前方的半圆形广场,夯实的地面上,细密地铺了一层红白相间料石作为地砖。 十来名身穿救世军军服老兵的教官站在一起,那齐整威武的军服和带着血腥气的气质,牢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要是我也能穿上这套衣服该多好?布吕讷羡慕地看着那些老兵。 “到了,懒鬼们,便宜你们坐马车了。”一名嘴巴上有疤的黑衣骑兵朝他们大吼道,“走走走,快下车!” 没等车夫把车停稳,这些青壮们便跳下了马车,这看看,那摸摸。 甚至有人就直直朝着门口的卫兵走去,结果被一枪杆抡倒在地,成为了新兵营的第一个伤员。 在所有新兵下车后,马车立刻转向去接其他新兵,当大门彻底关闭,其中为首的一名黑帽军旅队长才走上前: “别看了,这里就是军营。” “你们这些狗屎将在新兵营里度过二十天,成为一坨更强的狗屎。” “你们在这,只要记住三件事——听命令,听命令和听命令!” “如果你不懂听命令是什么意思,记住一句话——旅队长永远是对的!” 站在前排的新兵们掏着震得发痒的耳朵,不明白这位教官为什么要大声说话。 “我,叫科勒曼,一名参加了小泥沟大战、高台群山连战和贞德堡血战的老兵,是圣孙冕下派我来管教伱们的。 我们这些老兵是你们最好的老大哥,你们有不懂的事可以问我们,我们会亲切地告诉你们,现在开始点名,从你那,开始!” “弗冈·希恩里!” “在这呢!”那名叫弗冈的农夫马上招手道。 “在军营,你只许回答是和到,重来!” 一名老兵上前,把弗冈从人群中生拉硬拽出来:“到……到。” “没有劲,重来!” “听不见,根本听不见!” “你是没卵子吗?重来!” 那些老兵马上指着那农夫大吼道,逼得农夫最后喊了七八声,都破音了才让他们满意。 此时,一个老兵走出,抓住了弗冈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一边,开始一对一地教他站立。 “下一个,泰勒·提恩!” “到!” “好,很有精神。” 泰勒同样被另一名老兵带走教导站姿和规矩。 在科勒曼的一个个点名下,这一批上百名新兵都确定到达,并陆陆续续被充当教官的老兵带走。 “下一个,布吕讷·纪尧姆!” “……” “布吕讷!布吕讷!” “到!”布吕讷连忙推开人群走上前,看到面前一脸横肉的科勒曼。 “玛德,个子挺大,嗓门这么小?” “这么小的嗓门还想打仗?重来!” “到——” 让布吕讷喊了十来声,科勒曼才放过他。 一名年轻的军官走上前,拍拍他的后背:“个子还挺高,说不定能当排头兵,我是克儒修,你的旅队长,现在,闭嘴跟我走,什么都不准问。” 望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军官的背影,布吕讷没有言语,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 尽管这名叫克儒修的军官年纪不大,但地位却不低,其余的老兵看着他都是恭恭敬敬地。 结合他的年龄,布吕讷觉得他很可能是孩儿军出身。 到了操练场上,克儒修从架子上取下手臂长的虔诚注入棒,点了点地。 布吕讷茫然地看着他。 克儒修倒是没有直接打,虽然霍恩给予他们使用虔诚注入棒和窝心脚的权利,但只有真的犯错后,才允许使用。 如果士兵举报带队老兵违规使用体罚,那老兵同样要受罚的。 “到这,站好!” “哦哦哦。”布吕讷马上顺从地站到了那个位置上。 在他的前面已经有三个新兵,他们绷直了身体,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由于他个子高大,被克儒修安排到了最后。 “不要说哦哦哦,要说是!”克儒修皱着眉看着这个大个子。 “是。” “好,我现在教你站姿,看到你前面的人了吗?跟他一样,腰挺直,两手贴在大腿上,脚后跟并拢,不要摇晃。” 在克儒修的教导下,布吕讷按照他的要求站好,就是背有些驼。 但霍恩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差不多就行了,哪能指望他们达到后世的作训水平? “好,继续站着,等我回来。”克儒修对剩余的新兵们喊道,“你们也是,不要偷懒。” 新兵们马上把身体绷得更直了。 但克儒修的身影才消失在房屋的后面,其余的三个新兵便马上松了劲。 他们活动着肩膀,坐下来揉着膝盖和小腿,围成一个圈骂骂咧咧起来。 “搞不懂咱们站什么啊?” “倒不是怕站,不让人动,一动就打是什么道理?” “我可是圣眷者,不说发把圣铳,至少长枪短剑总该有一个吧,空手站着算什么?” “日站夜站,能站死敌人吗?” 几个人嘀嘀咕咕抱怨了半天,才发现布吕讷居然还在站着呢。 “诶,大个子,别站了,过来聊聊。”那名自称是圣眷者的新兵朝他喊道。 布吕讷僵硬地摇摇头:“不行,教官说继续站着,等他回来的。” “你等他回来前再站就是了。” “这姿势我记不住,他回来我就忘了怎么站了。”布吕讷吭哧吭哧地回答道。 那圣眷者摇摇头:“马屁精,你爱站就站吧。” 他话音刚落,隔壁新兵旅就有人忽然大喊道:“诶,你们看,那是教皇冕下吗?” 原先坐在地上的几人马上站起身,朝着山丘那边眺望:“真是,真是教皇冕下。” “快看,快看,教皇冕下朝咱们招手了。” “冕下,我在这——” “冕下,我们敬爱你口牙——”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新兵训练和安排 “这就是您说的能够打败敕令连的强军?”名为科莱博的中年骑士朝着霍恩发问道。 尽管他口气温和,可随同的人都能听出来那一抹嘲讽的意思。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 “拖出去打!” “冕下,我……” 尽管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可没人真正动手。 霍恩口含圣言,只有他发话,才能动手。 站在科莱博的身边,让娜皱着眉看那些罔顾纪律又蹦又跳的新兵。 这些青壮从来没经受过军事训练,就算经受过,肯定没经受过霍恩这种的军事训练,不适应倒正常。 但她从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差。 “这批新兵里的圣眷者有多少人?”霍恩对着一旁的杰什卡问道。 杰什卡摸着黑粗的胡子:“之前统计的应该是233人,大概只有新兵总数的十分之一,毕竟咱们一共才2000多圣眷者,其中能上场的青壮数量还是太少了。” 这同样是霍恩头疼的问题,说是圣父眷顾,还真是圣父眷顾,他至今没能摸索出来圣眷是怎么传播的。 他做过实验,血、口水、毛发甚至是童子尿,结果都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它们和圣眷有任何相关关系。 但莫名其妙的点在于,让娜的血却大概率能够让人或动物感染魔女症。 霍恩甚至都想问:我不是魔女啊?我到底是不是魔女啊? “这段时间,我会常驻军营这边,尽量和他们一起训练和生活。”霍恩无奈地对杰什卡说道。 毕竟唯一能证明与圣眷有联系的,就只有霍恩本人的活动范围了。 “冕下,这是新兵营的训练安排表,您看一下。”哈库托将一卷麻纸递给了霍恩。 霍恩接过扫了一眼,在他的推动下,二维表格这种方便直观的格式已经在文字工作者中流传开来。 麻纸上的新兵营训练基本符合霍恩的思路,但在具体的细节上,霍恩还是决定交给哈库托与杰什卡去掌管。 和霍恩这种不懂具体事务的云军事家相比,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更懂实践和细节。 在霍恩的建议下,新兵营将会持续二十天,训练科目的优先级则是纪律、体能和思想教育。 本来思想教育是要放到第一位的,但霍恩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去完成这部分,甚至可以说他原本就没有条件去完成。 可考虑到思想教育的重要性,霍恩还是决定强行安排试试水。 按照这份日程表,新兵营前三天是适应,只进行最简单的队列训练,让他们感受一下军营生活。 这部分训练包括站姿、坐姿、单向行进、军队条令等,且每晚都会有随军牧师进行告解和教导。 中间七天则是基础训练,仍然进行队列训练,但会要求站姿、左右转、整理队形、内务,并穿插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如一公里跑步,50米冲刺,举长棍等。 除此以外,还要开始学习简化莱亚文,28个简化字母必须全部记熟,为以后的扫盲班打基础。 最后七天是强化训练,在前两者都练熟的情况下,增加更多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如三公里跑步,100米持棍冲刺,一公里负重跑,环岛拉练等。 经过这十七天的训练,新兵们需要做到听懂口令、分清左右、能够以基本整齐的队形,基本一致的动作直线行进、为呼吸法打好体能基础、完全融入军营秩序生活。 最后三天则是考核期,考核结束后,黑帽军和近卫军会过来挑人,以老兵为骨干,新兵为血肉组建新军团,并开始正式训练。 像战术训练、队形变换和呼吸法等科目,要留到新兵营结束之后,根据具体的战术分配来确定。 其实这本《救世战团士兵圣典》之繁杂,管理之细致,与帝国最严格的步兵训练相比,都是相当严苛的。 哈库托和杰什卡都或明或暗地提出了意见,却还是被霍恩强压了下去。 因为这支军队,要做的不仅仅是击败贞德堡的超凡骑士,还要击败敕令连,最后,它还得是所有起义者的新模范军。 霍恩认为大泽乡的这些青壮有完成他想法的实力。 他们不少都是亲身经历过那场贞德堡血战,在最弱小的时候,都是真正见过血、敢于直面骑士的。 这种意志力不是训练能训出来的。 此外,他们很多都是流民劳工,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由于其四处流动的经历,使得他们的见识、胆量和自理能力都比普通农民强得多。 唯一可能的缺点就是由于四处流浪,他们沾染了不少狡猾和凶恶的恶习。 相对于比较淳朴的农民,他们几乎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去抢劫、偷盗和勒索。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会强行推动思想教育,甚至不惜把整个拜圣父会的修士全部拉过来给他们当随军牧师。 希望三天一次的集体忏悔能改变他们的行为模式吧。 “哥,你看。”原先观察山丘下新兵的让娜眉头忽然舒展开,“那里有个新兵站着,总算有個说得过去的了。” “那大个子吗?他算不得好兵。”带着镣铐的科莱博向前走了两步,“刚刚点名的时候我看见了。 这种软蛋兵只是空壳子,看着好看,胆子太小,当仪仗队骗骗傻伯爵可以,但却骗不过敌人。” “你能预测未来吗?”让娜瞪着眼不服地问道。 “我亲爱的女士,你以为我见过多少像他这样的人,他的懦弱是骨子里的,改不掉的。”科莱博懒洋洋地歪着脖子,“等真上了战场,他就算不逃跑,也基本走不动路了。” “我倒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兵。”霍恩背对着科莱博,望着底下的军营与嘈杂流动的新兵。 “您当然可以有您的看法,但我保留我的意见。”科莱博道。 “懦弱不是骨子里的,不是天生的,只要让他们明白两件事,平时最懦弱的人,都能比最勇猛的骑士还要勇猛。” “什么事?” “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哈,幽默。” 转过身,霍恩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一个半月后,我会安排他们去西南群山,清扫盘踞在那里的巨蛛和兽化人僵尸,作为第一场实战训练。 我们就赌这个大个子在那一战中的战果如何?” 这是霍恩预定好的事情,假如能把那片区域的巨蛛和魔物清扫干净,那么南泽湖的淤积处就能归于教皇国所有。 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能靠转轮圣机破开淤积处,如果南泽湖的水位能下降,霍恩他们立刻就能获得一大片良田。 “好啊,我赌他什么战果都没有,只会缩起来瑟瑟发抖。” “好,那我赌你的反面。”霍恩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如果我赢了,怎么办?” “如果你赢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输了,伱有什么能够给我呢?” 看看一旁的让娜,科莱博冷哼一声:“我在弥赛拉面前发誓,接受你的重新洗礼,为你效力,把所有骑兵打仗的方法都告诉你,还帮你们训练你们的骑兵。” “那好,一言为定。” 霍恩平淡地说道。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霍恩自己的猎魔人 这边和科莱博打了赌,霍恩能有九成的胜算。 不仅仅是因为他既是选手也是裁判,更是因为他对这套流水线士兵生产法的了解。 不管三十年战争还是后来的拿战,都可以看到当时的兵书对于普通士兵的素质要求很低,反倒是对军官的要求很高。 这就是因为普通士兵几乎就是可以流水线量产的工具人。 火枪的出现,使得训练一个能一定程度抗衡骑兵的步兵所需时间大幅减少。 拿破仑战争时期,东布罗夫斯基搞了点波兰农奴组成了波兰新军,14天学打枪,30天上战场。 霍恩这可是实打实练三个月呢。 霍恩一定程度约束了军官无理由殴打士兵的习惯,可他还是下发了虔诚注入棒给新兵营的带队老兵们。 目的就是用疼痛让他们听取号令,要他们害怕军官的棍棒胜过害怕敌人的刀剑。 这些强制规定的行为模式,能够训练他们的专注与服从,把他们真正从一个农夫变成一个士兵。 如果是帝国的训练体系,这一过程只能在实践作战中摸爬滚打中慢慢养成,可霍恩使用的是后世无数人摸索出来的科学训练法,效率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新兵营结束后,霍恩会将虔诚注入棒转移到杜瓦隆带领的孩儿军军法官手里,将执法权和司法权分离开来。 这套流水线生产士兵的方法,除非是彻底无药可救的,否则都能给他扳回来。 不然怎么说军队是大熔炉呢? 就算是霍恩看走了眼,不过就是放一個骑士走,而且可以三个月后再放,这期间够让娜把东西学到手了。 这个赌是打下了,可霍恩对于“为谁而战?为何而战?”有些犯难,这本质是个定基调的事情。 解决了“为谁而战?为何而战?”,就相当于确定了打谁和打到什么程度为止。 这两个问题涉及和牵扯的范围太大,霍恩cpu烧了都没分析清楚,而且还经常陷入“哦对的对的,哦不对不对”的反复自我否定。 起码有一点,霍恩是能看清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经济基础则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 霍恩这中世纪晚期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能玩明白启蒙主义和民族主义就谢天谢地了。 尽管家乡的开国先驱们字字珠玑,可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啊,知识储备不足,实践经验不够,给了方法论没有用啊。 所以这个问题霍恩决定先仔细调查,再慢慢确定。 毕竟“为何而战”只是让士兵在战场上尽力,而能驱使他们上战场和打赢的,仍旧要靠物质来决定。 毕竟口号喊不死人啊。 “让娜,你收拾收拾,明天和我一起住进来吧。” “好。” 把细节托付给杰什卡和哈库托,不等于霍恩完全放权,他依旧需要对具体的练兵进行微操。 一是他自己同样需要从中学习,二是他家乡的经验说不定能攻他山之石,三是他还得充当人形播种机,把圣眷洒给这些新兵。 告别了让娜,霍恩便沿路返回了军营中军团长所住的庭院小楼。 推开庭院的木门,便是清脆的嘎吱声,院子里的碎石杂草和垃圾基本都清理干净了,房屋墙面重新修缮了一遍。 将行李放到屋子中,霍恩走上二楼,却看到一个一人高的胡桃木时钟摆放在角落。 “这是?” “海茉汀为您设计并制造的十二小时制时钟。”勒内轻声介绍道。 和莱亚王国仍旧采用古老的司辰制不同,作为法兰人的海茉汀更喜欢法兰的十时制计时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孙非要十二小时制的,海茉汀还是做出了教皇特供的十二时时钟,此刻它的指针正指在下午一点。 每次见到这熟悉的时钟表盘,他都会有一种回到了家乡的感觉。 “距离拜圣父会开会还有1个小时左右,我还能打个半小时的盹。”霍恩将羽毛笔插到墨水瓶中,“勒内、杜瓦隆还有拉费尔,你们三个正好和我说一下孩儿军的情况。” “好的,那我先来吧。”杜瓦隆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说,接着则是勒内和拉费尔。 如今的第三期孩儿军将整个孩儿军扩充到近三百人,都是十到十六岁的孤儿。 外面新兵营那套练兵秩序和流程,基本都是他们先走了一遍。 这些孩儿军可以分为三大部分,由杜瓦隆带领的军法官体系,勒内带领的契卡体系,和拉费尔带领的卫兵体系。 军法官实际执行的就是宪兵的职能,曾经还负责一部分治安工作,不过这部分的权能被移交给治安所了。 契卡则是密探和侦察兵,主要是负责收集情报,前者对内,后者对外,霍恩暂时没把执法权下发。 卫兵与前两者不同,它们是霍恩专门安排的新职能,主要负责防止教皇国主教元老等核心成员被超凡力量所侵害。 霍恩要搞教皇国自己的猎魔人。 尽管秘党和自己是合作的状态,可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魔法千变万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巫师远距离敞开心扉了。 安排禁法卫兵作为保镖是合情合理的,在霍恩的设想中,这些禁法卫兵还会承担一部分收集情报的功能。 “……目前有53名成员受训,四分之一是从勒内阁下那里转过来的。”拉费尔沉稳地阅读手中的简报,“根据目前的卫兵教官吉洛的说法,他们大概还需要3-5年的培训,甚至还需要魔药。” 魔药是猎魔人们抗衡魔女和巫师的力量来源,它赋予了猎魔人在自身“不具备法力”的前提下,感知他人法力的能力。 猎魔人在面对巫师或魔女时,尤其是施法时相对隐蔽的占卜向和肉体向巫师,都能做到快速辨别。 这样,不管是袭击还是寻踪或者防护都能占到相当大的优势。 由于只有猎魔人能感觉到“法力”存在,他们经常会借此与武装农合伙,将村中富有的寡妇打成魔女烧死,然后瓜分财产。 不过这一行为被教会严厉制止,甚至不惜差点断绝了和猎魔人的同盟。 “我们有发条铳的话,部分武器训练不需要了,除此以外,像伪装一类的技能也不用教。” 霍恩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对于以后的战团内部的教育工作是一样的,要简明易懂,形式主义的、次要的东西都暂时不用学,基本道理就那么几条,学通了就能运用自如。” “明白了,冕下。” “魔药的话,塞西能做吗?”霍恩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嘴角带着礼貌微笑的拉费尔。 拉费尔摇头:“做不了,而且魔药致死率极高,都快赶得上魔女症了。” 这种魔药与普通药剂师制作的药剂最大不同点在于,要使用魔物或炼金材料。 而且魔药的配方一直是猎魔人们的最高机密,一直储存在总部的城堡中。 霍恩失望地打了个哈欠:“好吧,我明天去问问帕斯里克吧,说不定他有什么头绪。”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投教主一票 二楼的卧房内,四柱床上霍恩平躺在床垫上,紧闭着双眼,却并没有完全入睡。 发条铳产量问题,月池问题,军服问题,魔药问题…… 霍恩躺在床上,明明困得张不开眼睛了,这些麻烦还是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阻止他进入更深度的睡眠。 但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霍恩不得不坐起身,直面惨淡的现实。 “弗采娃,拜圣父会的修士们都到了吗?” 在孩儿军扩大后,原先还承担着部分勤务兵职责的杜瓦隆和勒内等人,都不太能抽出时间陪同霍恩。 在商议后,弗采娃自告奋勇,成为了霍恩的勤务兵。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和充足的营养,弗采娃的脸庞比之前圆了不少,可能是在勒内的影响下,她同样呈现出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气质。 “都来了,冕下,他们都在院子中等着您呢。” 披上了呢绒外套,霍恩用冷水洗了把脸,把鼻子洗得微微发红,这才住手。 走到庭院中,二十多名修士正站在花圃边等着霍恩的到来。 在裁汰了一部分后,这是拜圣父会的第一次聚会,他们要解决的,便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拜圣父会应做的工作。 “……之前我们已经确定,拜圣父会的首要目标是推翻教会与帝国的统治,次要目标是实现我们的三大主张。”霍恩拿起几份麻纸递给了在场的人,让他们传阅,“当然,这必定是一个漫长且反复的过程,我们需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到场的二十多名拜圣父会的修士拿着这些文件,要么自己阅读,要么找人帮忙阅读。 这份文件上记载的就是霍恩对接下来工作的安排。 这二十多名拜圣父修士分成两队,第一队是诵经队,第二队是辩经队。 诵经队主要任务是接受救世军士兵的忏悔和祷告,并向他们宣扬教会与帝国的腐朽,让他们明白——教会,不除不行。 他们要在这个期间尝试教导士兵们文字和数学,并关注士兵的心态和生活问题,甚至是组织娱乐与集体活动。 辩经队主要任务是编写将相对粗糙的《圣道救世训》不断扩展和打补丁,使其成为一套逻辑闭环的辩经弹药库。 这些辩经队的成员大多都是小知识分子或工匠,尽管识字,但对神学了解不多。 所以他们得在圣三一的迷途分子的帮助下,才能完成《圣道救世训》。 诵经队的大诵经师由托马斯担任,辩经队的大辩经师则由阿尔芒担任。 修士每隔三天向两位队长汇报汇总,而两位“大师”则是每隔七天向霍恩汇报一次。 至于他们的内部,霍恩明文制定了规则,那就是遇到矛盾就投票,少得听多的,投票结果与霍恩的命令相违背,那就听霍恩的。 “托马斯,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让士兵知道,什么是圣道?什么是信民?什么是自由平等?为什么我们要打败教会?” 坐在桌前,霍恩看着不断记着笔记的托马斯,缓声问道:“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至于阿尔芒,你们的任务是想出为什么是圣道救世?为什么是信民?为什么要自由平等?” “知道了,冕下。”如今已有几分大人模样的阿尔芒重重点头。 “说到这个,咱们内部的称呼最好得改一下。”用权杖敲了声桌子,霍恩淡淡地说道,“不然老是称呼冕下,我们要推翻教皇,他强尼八世是個教皇,我也是个教皇,把士兵们脑袋都弄糊涂了。” 这的确是个严肃的问题,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仅仅一个称呼,同样有不小的影响。 听了这话,修士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 “按照一般的修会来如何?我记得正常修会都是叫会首或教长的。” “那别人还以为咱们是教会下属的呢,不如叫教主吧。” “我投教主一票。” “我也投教主一票。” “我觉得要不然叫老大哥吧,圣孙就是咱们的老大哥,到时候可以说,老大哥在爱着你……” 见他们越说越没谱,在他们蹦出什么更离谱的名字前,霍恩赶忙叫停:“教长吧,咱们就叫教长吧。” “赞成。” “那我也赞成,教长冕下。” 秉承了投票结果与教长相悖,则以教长为准的原则,修士纷纷赞同了这一称呼。 再说了,就算真要投票,霍恩教长的一万零一百票能碾压他们所有人。 阿尔芒在一旁笑道:“为了展示咱们和教会的不同,我们的修士不要高高在上称呼什么信民了,干脆以教友相称吧,不管是修士还是平民都是教友相称,这样才能体现出《圣道》中的平等。” “好提议。” 在一下午的会议中,霍恩贯彻落实了圣父的仁爱精神,指出了当前传教工作存在的问题,安排部署了诵经与辩经小组的具体人员与活动方针,并亲切友好地问候了部分倔强修士的家属。 在硬件上解决了士兵训练的物质条件,在软件上安排了拜圣父会的修士专门强化精神。 剩下的就只有做好每一天,并等待开花结果了。 接下来,霍恩的日程就是按下了快进键,他每天早上和士兵们一起出操,中午抽背军队条令,晚餐前则要检阅士兵的情况。 在此期间他还得见缝插针地书写工作计划,配合辩经队头脑风暴,从他们自己翻译的莱亚文《福音书》和《圣人福音注集》中咬文嚼字。 时不时还要去小镇,看看工业区和居民的情况,回了军营,一刻不得休息,就得听修士们汇报士兵的情况与活动。 晚上了,还得继续编写军律军法和临时法条,给主教军官们上课,和马德兰等人一起对后勤和工业进行成本核算和对账。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霍恩这群人刚刚起步,什么经验都没有,大家都只能摸索着来。 几乎每个主教和管事人都得手把手教,霍恩只能到处微操救火,几乎包圆了整个秋暮岛上大半事务。 这样反倒是霍恩这个云领域大神成了最突出的,毕竟他什么事都能提意见,靠着前世的发达网络得到的知识,还提得都挺对的。 有天霍恩算算时间,发现他这段时间每天平均只睡了五个小时,跟他当年在高中当卷王的时候都差不多了。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训练的情况 草鞋陷在泥土里,将棕黑色的泥土连带着泥水一起挤出。 布吕讷浑身僵硬站在雨水中,不只是他,同队的五十名新兵同样一起站在细密的雨水中。 由于昨天的一公里集体跑克儒修所在的新兵队跑了个倒数第一,所以整队的人都要受罚。 但实际上,克儒修小队中跑入前一百的都有三个人,其余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倒数第二前跑到了终点。 可由于霍恩实行的是集体制,以最后到达的人为准,导致克儒修小队成了倒数第一。 “明明又不是我跑了倒数第一……”不知是谁小声嘀咕道。 克儒修猛地扭过头:“谁,谁在说话?”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的安静,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们知道不经允许地说话是要被棍子打的。 “我多次重申,你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小队。”克儒修绕着这二十個新兵冷冷地说道,“等上了战场,你们的战功是集体的战功,你们的受罚同样是集体的受罚,刚刚我听到有人说话,所以你们所有人再加站一刻钟!清楚了吗?” “是!” “大点声。” “是——” 冷冷的冰雨在他们脸上胡乱地拍,顺着衣领流经锁骨,浸湿了他们的胸口,将仅存的一丝丝热量给带走。 可他们还是不敢乱动,只是把余光投向在他们不远处的栅栏边。 十几个不听话的新兵,双手被捆在黑黢黢的木桩上,单薄的裤子被扒去,露出麻麻赖赖的屁股。 军官与孩儿军们手持黑长直的虔诚注入棒,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这些犯错新兵的屁股,有些孩儿军年纪不大力气小,甚至需要助跑借力,来达到最好的效果。 “噢噢噢噢——” “诶诶哦——” 杀猪般的惨叫盘旋在雨幕中,盘旋在列队行走的新兵耳中,盘旋在布吕讷的心头。 在雨水的冰凉中,他感觉到屁股火辣辣地疼,连寒冷都要被热辣消去几分,这是他前天留下的旧伤。 那是因为他连续三次左右转转错,克儒修直接把他从队列中抽了出来单练。 布吕讷甚至都不敢回想那是怎样的痛苦,哪边转错了就抽哪边,抽完屁股抽手心,两人熬鹰般熬到了夜里11点。 到后来其实他分得清左右了,只是总是慢半拍,跟不上节奏,然后又被一顿打。 尽管经常被欺负,可他从来没有被折磨被打成这样。 被打到崩溃后,布吕讷尝试过摆烂,被抽了一顿,逃跑被抓回又被抽了一顿,还被关了小黑屋。 整整一天的时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没有水没有食物,暗无天日。 然而就在这小黑屋中,布吕讷在绝望中终于完成了狠人们必备的环节——悟道。 脑子反应不过来,那我不过脑子不就行了。 “向右转!” 在长达两刻钟的站立后,身披避雨斗篷的克儒修猛然大吼道。 跺着松软的泥地,布吕讷的身体麻木地做着动作,和身边的人一起齐刷刷地转向了右边。 这一次他没有慢半拍也没有转错,因为他放弃了思考,只是麻木地听着克儒修的命令。 “向右转,向左转,向前一步,整理队形!” “向后一步,向左一步转,向后一步转,向后转!整理队形!” 在连续的命令中,二十个疲惫的新兵基本丧失了大半的思考能力,只是麻木地跟从着克儒修的命令。 “很好,今天没有人犯错,看来小黑屋的效果不错啊,布吕讷。” “是!” “不是在夸你,你还骄傲上了。”克儒修用虔诚注入棒猛猛砸地,溅起了一滩泥水,“所有人,向着食堂,出发。” 站在路边,霍恩望着这群疲惫而麻木的士兵,露出了一丝微笑。 其实根据霍恩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布吕讷虽然反应慢,在这些新兵中算是第二梯队中上游了。 霍恩的救世军战团以流民劳工为主要兵源,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野外生活,以一种自给自足地状态求生。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需要自己取水砍柴,自己收集野果野菜,做着日结的短工,无法长时间地去做同一件事。 在造就了他们自理能力强、有见识和意志坚定的优点外,同时导致了他们效率低、无法集中注意力和懒散的缺点。 这群新兵中表现最好的第一梯队往往是城市劳工和纤夫这类职业。 他们每天从事同一件工作且需要一定程度的集体配合,对军营生活适应最好。 第二梯队的人则大多是流亡的武装农和公簿农。 他们偶尔需要一起去服劳役,并进行长时间的集体耕作与收割,有一定的服从性和经验。 最差的第三梯队,就是流民、乞丐、土匪一类人。 他们在懒散之外,还有着爱抱怨、自大和不听指挥等种种恶习。 令霍恩无奈的地方是,第三梯队的人数基本是前两个梯队人数的总和。 要用训练克服他们身上的恶习,恐怕会是个极难的问题,到目前为止,霍恩已经打死了二十多个难训的士兵。 最终,他甚至不得不将一些无法适应的新兵给放回,从预备兵中补充。 目前的这个损耗率大概是3%。 经过十天的训练,在钱财、仇恨和棍棒的威逼利诱下,这些士兵们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一队队的新兵队,如今在行走时或许无法排成整齐的队伍,居然能和其他新兵队泾渭分明。 对开始时如一坨坨浮在水上的大便般列队行进的新兵们来说,算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接下来就是体能强化期了。”霍恩翻着手中的漆皮笔记。 说是强化期,但在之前的队列训练中,霍恩便穿插了体能训练,给他们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经过十天的训练和补充营养,士兵们体重出现了明显地上升,面有菜色的情况少了许多。 “这七天可以给他们加一些呼吸法的训练。”让娜在一旁补充道。 霍恩点点头:“行,不过你得看着,只能有一部分人练,很多人身体还没调理过来,我怕出事。” “好嘞。” “明天就是体能强化期了,今天晚上可以弄一些娱乐活动,比如唱歌啊或加餐啊,让他们放松放松。”霍恩扭过头对一旁的托马斯和杰什卡嘱托道。 托马斯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冕下,都安排好了。” “行了。”霍恩让弗采娃把马牵过来,“希洛芙那边传信说新式纺织机弄出来了,我去看看,晚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行,那我晚上给他们加加餐,就吃巨蛛肉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卷轴纺纱机与凯瑟琳的使者 这段时间让娜每天都会和帕斯里克一起去野蛛林附近,把那边的巨蛛们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个一方面是训练让娜的魔女法术,另一方面则是将野蛛林外围清理出来,让锯木场能够正常地工作。 如今的锯木场中有一百多砍树的伐木工和八十多个锯木的劳工,这些杉树和松树将会被制作成各种板材,通过水路运送到秋暮岛上。 站在秋暮岛岸边的泥滩上,霍恩立在马上,朝着雨幕中湖泊上观看。 烟雨飘摇中,兽化人劳工驾驶着小船,将一块块剥去树皮、锯成短段、烘烤过水分的木头运送到港口。 在港口上,几名小吏和工匠不断检验着成果,并把盐、糖和外表为赎罪券价值却劣于赎罪券的工业劵交到他们的手中。 凭这个工业券,就可以到木匠工坊那边兑换一套实木家具。 这种工业券在兽化人联合王国内部十分畅销,毕竟这种外形优美的实木家具可是稀罕货。 尤其是它可是来自伟大的第三艾尔帝国,来自宗主国的洋玩意儿。 再说了,它能坐,还有实用价值。 如今霍恩靠着盐、糖和家具,吸纳了大量的兽化人劳动力,南泽的兽化人们更是频频以朝贡贸易的名义,用羊毛换取家具和手工制品。 想到这,霍恩不得不又一次感慨,达内公爵你说你,死都死了,还给我送来了几乎全品类手工业劳工,太客气了。 作为挂壁大神常驻的贞德堡,聚集了大量千河谷的劳工。 这些劳工并非没有技术,在常年给工坊主的打工中,他们已经具备了技工的水准,只是拿不到行会的准入认可和身份证明。 行会内部的师傅们那是一个萝卜一個坑,位置都是子子孙孙世代相传的,哪能给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外人。 “哎,行会。” 夹动马匹,霍恩离开了岸边,快速朝着教皇宫跑去。 穿过了那座简陋的小木桥,霍恩来到了机械宫前。 希洛芙坐在轮椅上,早已开始等候。 在她的面前是一台一人多高的机器,它放在了院子中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由木框架、转轮、铅块、卷轴和修长水滴形的支架组成,在星铸齿轮的转动下,铁叉上缠卷着黑色的羊毛,一点点变成黑色的细毛线。 “当当,你要的卷轴纺纱机,我做出来了。”希洛芙微笑道。 制造更高效的纺纱机器,就是霍恩对军服短缺问题的解决方法。 但他并没有采用历史上的珍妮机。 反直觉的地方在于,尽管珍妮机被捧到了很高的位置,但它生产出来的丝线其实存在很大的问题。 珍妮机并非万能纺纱机,它只能纺纤维较短的棉花,而且纺出来的棉纱太细还不均匀,极易断裂,质量并不好。 珍妮机纺出来的棉纱,并不是纯棉布的材料,而是棉麻毛混纺布的材料。 用它生产出来的纯棉线纺织的时候,都是以亚麻和羊毛为经线,以棉花为纬线才能进行织布。 但问题在于霍恩根本就没有棉花,连亚麻都不太多,只能拿鼠尾草来代替。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既然没有棉花,霍恩只能另辟蹊径。 他给希洛芙提出的技术方向就改成了英国钟表匠理查德·阿克莱特的卷轴纺纱机。 这种纺纱机有四对卷轴,通过水力驱动,通过卷轴和转轮将纤维拧在一起,这样纺出来的线结实但粗糙。 可好在卷轴纺织机是能够纺织呢绒布的,霍恩几大车精梳过的碎石原黑羊毛再放着就要发霉了。 霍恩和希洛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把它当作是长期目标,看看她有没有灵感。 但没想到,这才十天的工夫,她连原型机都做出来了。 “你这小脑瓜怎么长的?”伸手揉着希洛芙毛茸茸的脑袋,霍恩赞叹地说道。 希洛芙的耳朵向两侧竖起,舒服地享受着抚摸:“这不是我的功劳,实际上,这种机械,在古艾尔帝国时期就有原型,只不过叫做风纺车。” “风纺车?” “是啊。”希洛芙将一张图纸递给霍恩,“在古艾尔典籍《农书》中记载,风纺车曾广泛运用于翡翠海西岸的暴风丘。 风纺车有32个纱锭,用风车当作动力来源,用锭子和纱框完成加捻和卷绕纱条,各个构件之间的传动,则由导轮与皮条完成。 而我则是简化了它的结构,用星铸齿轮和水力代替了它原本的风车结构。” 星铸齿轮的数量毕竟有限,如果能够使用水力的话,那还是优先使用水力比较好。 只是眼前的这个一人多高的原型机,是靠转轮圣机驱动的,星铸齿轮能量密度高,能以较小的体积驱动较大的机械。 如果换成水力的话,估计整个原型机还得放大一倍不止。 思考间,霍恩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布罗克,他马上把矮人叫来。 低着头,霍恩向布罗克发问道:“卷轴纺纱机的图纸你看了吗?” “看了,没看懂。”布罗克实话实说,“不过它其中分解的构件我看了,有些需要特殊材料的。” “我们做不出来吗?” “做得出来,构件可以替换,但整体设计都得变,可能要希洛芙女士重新设计,得费很大劲。” “那制作这个大概要多久?” “把发条铳那边的工匠抽出了三五个来,大概要二十天。”布罗克沉闷的声音缓缓说道,“但发条铳的产量每天可能会下降一支,最多一支。” “好吧。”霍恩拍拍布罗克的肩膀,“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和希洛芙聊了两句这卷轴纺纱机的原理和设计,再一次和她安排了时间线,霍恩再次启程,准备去工业区那边看看。 可他才出门,便被帕斯里克拦了下来。 “怎么了?克里斯帕爷?”霍恩望着拽住他缰绳的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满脸严肃,打了个响指,从树枝上飞下一只怪异的小蓝鸟:“我收到了一则贞德堡若安党传来的消息。” 虽然霍恩基本带走了所有贞德堡地区的秘党,可他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原本的线人。 在大泽乡练兵,并不意味着要与世隔绝,霍恩对外界的情况还是相当在意的。 看着向来不正经的帕斯里克都严肃起来,霍恩心中一颤。 贞德堡若安党传来的消息……莫非是女大公那边要提前发动了,可他还没准备好呢。 “什么消息?”霍恩的语气急促起来。 “他们说——教会和女大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强压怒火,霍恩继续问道:“不要开玩笑了,到底是什么?” “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派来使者,不日将抵达贞德堡,想要与您会面,想要您派人来接他,咱们大泽乡不好进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茜茜的鹿皮靴子踏在贞德堡码头的木质栈道上,发出空空的响声。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镂花长裙,头戴纱帽,遮住了原本的面庞,右手则挽着米特涅的胳膊,好像是一对夫妻一样。 米特涅在唇上留了两条粗黑的弯月胡,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肥胖的中年人。 在寒冷的河道上,他的黑胡子下呼出白汽,搓着手东张西望,仔细地观察眼前这座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惨烈战事的小城。 曾经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早被雨水冲刷干净,唯有半截断桥还耷拉在岸边。 至于河道两边和墙壁上闪电的焦黑痕迹,却是一时半会去之不及的。 “小心点,轻拿轻放!” 侧过身,米特涅朝着那几个搬货的伙计喊道,轻车熟路地扮演着商人的角色。 伙计们端着一个个木箱,朝着米特涅回话道:“放心,美格第先生,我保证不会有任何损伤。” 提着一個木箱子,穿着学者袍子的马夏尔,从下船的人群中挤过来,陪着他的是美格第派来的护卫头领安达尔。 “抱歉抱歉。”马夏尔抱着怀中的书袋,“我昨晚抄书抄入迷了,有些睡过了,让你们久等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们也得先等码头上的教士点完货物才能走。”米特涅粗豪地笑道。 站到米特涅身边,一身皮甲的安达尔,握着锐利的剑,用锐利的眼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在码头上,上百名苦工扛着木箱和货物,运到路边的小推车上。 码头尽头的道路旁,十几辆骡车马车和大驴子正等在路旁,等着装货,然后将货物运送到商埠中。 安达尔低声对米特涅说:“我三年前来贞德堡的时候,也是冬天,比现在的人要多多了。” “贞德堡周边三成的人口,都被救世军给带走了。”茜茜轻笑着说道,声音宛如鸳莺般动听。 “之前的战事,对贞德堡的经济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马夏尔感叹地伸手摸摸一旁的粮袋,“好在本地的粮价总算是被压下去了。” “粮价被压,不是贵族和富商们突然有良心了,只是他们来过。”茜茜细嫩的手指划过粗糙的麻袋。 “你们发现没有?”米特涅神神秘秘地对茜茜说道,“周围的人对那些教士态度并不好啊。” 听着米特涅的话语,茜茜等人朝着周围看去,果然正如米特涅所说,这些本地居民对教士们态度很一般。 要知道,在平常面对教士时,他们都是弯着腰驼着背的。 可如今他们虽然还是伏低作小,但腰背却是挺直的,时不时还会暗地里朝着他们吐口水。 “他们倒是对那些法兰骑士不错,诶,哪儿来的法兰人?”安达尔忽然低声道。 顺着安达尔的视线,米特涅眼睛微微眯起。 鎏花的胸甲,蓝白相间的罩袍和罩袍上的鸢尾花,尽管离得远,可他还是能听到那干涩的法兰语。 法兰王宪骑士? 这可是法兰王国仿照敕令连弄出来的玩意儿,虽然是山寨版,但骑战上并不逊色于敕令连的骑士们。 挽着茜茜,米特涅走到了码头的边缘,那里正有几个老劳工正坐在木箱子上喝水休息。 米特涅将一枚第纳尔捏在指间:“老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见到第纳尔银色的光辉,老劳工马上露出了微笑。 “这贞德堡哪儿来的法兰人?” “哦,你说这个啊。”劳工回道,“法兰人出示了一份傻公爵达内国土置换的契约,宣称这块地应该转交巴曼达的父亲,教会不肯,法兰人就强行派出了法兰骑士要接管。” “这合帝国法吗?” “那位贪婪夫人的父亲是艾尔人,我常说她如此贪婪,就是遗传了她父亲的艾尔人血统……你知道的,合不合法,不就是艾尔人一张嘴的事吗?” “那教会就眼睁睁地看着法兰人派出王宪骑士吗?” 劳工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米特涅手中的第纳尔。 茜茜干脆把第纳尔拔出,递给了劳工,那劳工将其塞入口袋才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之前救世军在贞德堡附近分田分地的事情,让教会与莱亚人和本地居民闹了很多不愉快。 准确地来说,在救世军走后,贞德堡大量归属本地人的土地都被追回了。 农民们跑到贞德堡上街抗议的情景,几乎又一次复刻。 直到法兰人来了,本地居民转而威胁教会要支持法兰人的统治,教会还乡夺田行动才停止下来。 毕竟原先他们只能选教会,可现在他们有第二选择,教会自然投鼠忌器。 整个贞德堡目前正处在教会、法兰王国与本地居民的诡异平衡中。 米特涅没有多问,以防泄露身份,不过在去旅馆的路上,他却一直默默细数起王宪骑士的数量。 等到旅馆时,他大概能得出结论,根据军官和马匹数量,贞德堡的王宪骑士在400-800人。 加上孔岱亲王留下的一个敕令连300超凡骑士以及教会留下的神殿骑士,整个贞德堡目前驻留超凡骑士数量大概在1000人。 至于孔岱亲王为什么不好好在贞德堡堵截霍恩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段时间,大王子英柏拉带兵入王宫试图夺取王位,但不想却被吉尼吉斯收买了其属下,导致被全歼。 如今的法兰王都长歌城,托蒙德国王病重卧床,基本无法理事。 在教皇强尼八世的建议下,王太子吉尼吉斯成为了摄政,主导王国事务。 其第一项要求就是在开春前,让手握敕令连的三位大贵族们到王都参加今年的新春宴会。 得知了英柏拉遭遇的两位王室公爵,则决定召开王室晚宴,并盛情邀请孔岱亲王在次年3月来参加。 单看这些行为确实莫名其妙,可如果把敕令连抽出来看,形势立刻就明了了。 作为莱亚王国的野战机动军队的敕令连,一共有42个。 他们各自掌握在国王、大王子和三位王室贵族手中,平时各有驻地。 在托蒙德老国王和英柏拉大王子一病一死后,吉尼吉斯手中掌握了17个敕令连。 在另一边,托蒙德老国王的两个弟弟公爵卢埃尔和公爵奈德巴赫一共掌握了16个敕令连。 作为前朝王室的孔岱亲王,掌握了9个敕令连,最后成了最大的中立势力。 因为人人都知道,在莱亚的各个贵族们,都是不会让孔岱亲王去当国王的。 这就是莱亚王国多年来的困局,王室内部有大贵族,掌握莱亚王国的机动野战力量。 王室外部还有大贵族,掌握莱亚王国的地方守备力量。 整个莱亚王国,王权比百年战争前要强,可还是内外大贵族们在共治。 在双方势均力敌的这个节骨眼上,孔岱亲王投靠哪一方,哪一方的实力就会获得史诗级加强。 在米特涅看来,孔岱亲王带着六个敕令连驻留飞流堡,就是在待价而沽,看谁能开出更高的价码。 “这对我们既是好事,也是坏事。”米特涅分析道,“好处在于莱亚王国内部互相掣肘,抽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 坏消息是,为了防止破坏微弱的平衡,至少在3月前,孔岱亲王和他的9个敕令连都会待在千河谷。” “假如我们能快速地击败各地的教会和贵族的话,孔岱亲王见大势已去,说不定正好顺水推舟地离开。” 茜茜紧跟着分析道:“他的核心位置,是风车地的孔岱地区,和咱们硬耗,把手里的力量耗空,不划算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假如孔岱亲王快速出击,在我们连成一片前各个击破,等待我们的还是失败的结局。”坐在旅馆的床上,米特涅平静地说道。 安达尔看看茜茜和米特涅的脸色,迟疑地问道:“我们要速战速决,尽快会师,那支援救世军不就是分散力量吗?” “救世军对贞德堡比咱们熟悉,如果能拔除贞德堡,能消除咱们腹背受敌的隐患。” “但您真的认为,救世军有能力打败贞德堡这一千超凡骑士吗?这可不是之前啊。” 茜茜和米特涅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马夏尔走出来笑着说道:“我们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评估他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教皇国异闻录 帝国历1444年12月28日。 大泽乡,秋暮岛。 寒风从袖口钻入了米特涅的衣服,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跟着克里斯帕,他们从贞德堡出发,穿过了阴暗的野蛛林,经过四天的旅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把这里改名叫大泽乡了?” “对啊。”茜茜一边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笑着说,“不然老是叫黑骨沼泽的,不好听。” 点头回应后,米特涅站在码头,环视着这座小小的港口。 相比于港口的货物吞吐量来说,这座港口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三四倍的货物吞吐都绰绰有余。 望着那些吃力地将木材搬上码头的兽化人,米特涅心中升起了一股好奇。 这些野性难驯且信仰异教的兽化人,这位神奇的圣孙,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将他们收服的呢? 口才吗?还是武力? “茜茜姐!”在马蹄声中,阿尔芒从远处骑着马跑来。 茜茜马上笑着向曾经历尽磨难的同伴挥手:“在这那。” 阿尔芒跳下马,和茜茜来个大大的拥抱,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到了身后这几个随同而来的使者。 “哈哈哈,不好意思,毕竟是一起走过血汗之路的同伴,激动了一些。”阿尔芒走上前,与米特涅等人互相行礼,并自我介绍。 “……我是拜圣父会的大辩经师,教长托我给您带个话,他在军营训练士兵,有些繁忙,让您先去城市转一转,休息休息,下午或者傍晚再见面,您觉得如何?” 这個开朗的小教士让米特涅印象不错,连带着对霍恩的印象都好了不少:“好啊,没问题啊,那走啊。” 一行人各自骑上了骑乘马,朝着小镇的方向行进。 走出了码头,随着马队前行,周围的一切却开始荒凉起来。 薄薄的白霜粘在枯黄的草叶上,浑浊的阳光斜射透出灰霾,艰难地铺在黄黑相间的土地上。 尽管阳光照在后背上,可安达尔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仿佛连阳光都被冬日的寒意吞噬。 稀疏的灌木丛在寒风中摇曳,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枯黄的枝条在勉强生存。 当骑着马从大道上走过时,安达尔看到了原野上遍布泥浆中冒着气泡的泥沼。 米特涅捏住了鼻子,他有些受不了这股恶臭:“阿尔芒阁下,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阿尔芒骑在马走在最前面,“你们听,是帕拉河流水的声音。” 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跨过重新修缮的小桥,一大坨废墟便隐藏在灌木之后。 不过眼尖的安达尔还是在混乱的断壁残垣中,看到了小镇的大门。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座艾尔帝国的遗迹。”作为学者的马夏尔嘴角上扬,抑制不住地兴奋。 陪同的大诵经师托马斯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识货,没错,这是我们教皇国是艾尔第三帝国的证明。” 艾尔第三帝国?米特涅将疑问的眼神望向茜茜。 “拿来欺骗那些兽化人的幌子,别揭穿了。”手掌捂在嘴边,茜茜压低了声音。 “哦哦哦。”米特涅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兽化人这么听话。 安达尔看着托马斯笃定的眼神,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沿着帕拉河往上,一行人来到了两截断门前,那古艾尔形制的线脚和条形凹痕顿时让马夏尔大叫起来。 “柯林斯石柱,典啊,太典了。” “罕见啊!太罕见了!亚历山德鲁斯大帝青年时期的画像!” 与马夏尔忍不住激动地大呼小叫不同,有一定鉴赏水准的米特涅则将注意力放到新建成的房子上。 观察着眼前这个带着艾尔风格又具有古典风味的建筑,米特涅心中的好奇感又多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座小镇的街道真的相当干净,大街上居然没有多少屎尿。 这一点甚至比急流市做得要好。 看着路边的公共厕所和鼻青脸肿推着小车捡屎的人,米特涅不由得莞尔一笑。 如果说唯一有缺点的话,那就是缺少行道树和花圃的绿植了。 在摆脱了凄凉的荒原和废墟后,鼻尖的烟火气,让安达尔原先郁闷的心情抒发出来不少。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场景。 在高大房屋构成的空地上,一群群青年男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爬上马车,朝着野外驶去。 “那是什么?”米特涅同样注意到了这情形,指着那边发问道。 “哦,这是我们的第三批次征兵的最终应募兵,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征兵,一共征募1000个敕令连。”托马斯即答。 “多少个敕令连?” “1000个什么?” 安达尔和米特涅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地惊叫道。 茜茜咳嗽了一声:“那个,在教皇国的体系中,一个敕令连的编制,咳嗯,是一个人。” 米特涅和安达尔对视,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知道救世军是农夫组建的,两人心中做好了他们有一点不靠谱的准备。 但他们真没想到,会这么不靠谱。 这边米特涅还没缓过来,安达尔在马背上突然站起身,朝着远处眺望,皱起了眉头。 在一处街角,十几个兽耳尖尖的兽化人站在一个教士面前,凶神恶煞地大呼小叫。 “那又是什么?” “哦,那是我们的兽化人半军团,他们错过了征募时间,正在闹腾。”托马斯用手搭了个凉棚。 这些兽化人大多是被霍恩引进去修筑军营的战俘劳工,他们出于朴素的宗教热情,想要加入救世军。 霍恩只准备组建兽化人半军团,一个半军团是250个兽化人。 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拿着淘汰的坎尼狄一型发条铳和弓箭打散兵战。 “你们的守夜卫兵呢?要不要去镇压一下?我们在这等着就是了。”安达尔好心地提醒道。 “没事,等会叫他们的圣神祭司把他们领走就是了。” “圣神祭司?那是什么?” “哦,就是弥赛拉教下属的一个小派别,主要是南蛮兽化人群体,他们把圣孙当作神来崇拜。” “把谁当作神?” “把圣孙当作什么?” 米特涅和安达尔再次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不用惊讶。”托马斯抖着缰绳,自豪地说道,“我们教皇国实行宗教宽容政策,允许双重信仰的。” 你在自豪什么啊? 米特涅差点脱口而出,这不是纯粹异端异教吗? 安达尔仿佛是梦呓般问道:“那,那教士们没意见吗?” “没有啊,圣孙托梦问过圣主弥赛拉了,圣主亲口说的:行。” 望着一身异教皮袍、骨片装饰,只是将权杖换成屮字架的圣神祭司们,挥着权杖将兽化人们驱赶,米特涅彻底陷入了沉默。 “茜茜啊,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吗?” “咳咳,哎呀,到达艾尔小镇最中心官邸广场!” “这些事,你之前就知道吗?” “哟,那不是古艾尔剧场吗?还是看看远处的教堂吧,我的米特涅。” 看着茜茜闪烁其词的模样,米特涅心里有了估计,估计是怕凯瑟琳彻底丧失信心,才帮霍恩他们隐瞒的。 “你们别看他们这副样子,其实是很靠谱的。”见面色迅速古怪的米特涅和安达尔,茜茜赶忙说道。 “这,这样啊。”收起了脸上的落差感,米特涅顺溜地转移了话题,“阿尔芒修士,你们还是快些带我们去面见你们的额,圣孙吧。” “这还没到中午呢,不去工业区转转吗?”一旁的托马斯迷茫地问道,“那里可是有着圣父无形大手转动的转轮圣机呢,保证惊掉伱们的眼球,可神奇了。” 去什么工业区啊?估计那边就是一堆烂铁匠和土作坊罢了。 还转轮圣机,就他们那个敕令人,还有把领袖奉为神的行迹,所谓转轮圣机,米特涅估计那就是个简单的水力齿轮机械了。 反正托马斯的话,米特涅和安达尔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看着两人犹豫又无奈的表情,阿尔芒制止了还在劝说的托马斯,微笑着说道: “既然二位这么想要去见冕下,不如让马夏尔先生去工业区看看,二位跟我去军营见一见冕下呢?” 米特涅看着马夏尔:“这样的安排,你觉得可以吗?” “完全可以。”马夏尔倒是没什么架子,乐呵呵地说道,“我正想去看看眼界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救世军天下无敌啊 站在冷酷的风中,马匹打了个喷嚏。 在军营的门前,米特涅一行人躲在马匹身侧避过寒风。 到了中午,天彻底阴了,只有几抹微薄到看不清的淡淡阳光,从浓重厚实的灰云中洒落在战马的脊背上。 在阿尔芒进入军营通报情况后,安达尔憋不住了,不停地吐槽起来: “简直就是一群农夫在过家家,他们才多少人啊,就敢说自己是教皇国了?” “你听了那个托马斯说的吗?说什么,圣孙做梦请求弥赛拉任命他为教皇,竟然许了!” “我真的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败超凡骑士的?靠乡野农夫的巫舞表演吗?” “他们说公爵会战败,根本不是救世军干的,是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内讧导致的,我原先不信,现在我有点怀疑了。” “米特涅阁下,我不得不说一句,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到秋暮岛来,而不是待在家里过新元节。”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就是一群愚昧的农夫,和其他农民叛军没什么区别……” 安达尔的抱怨刺激着米特涅的耳膜,他无奈地应道:“少说两句吧。” 此行米特涅等人到救世军这边来,除了考察外,最主要的就是给救世军送人才。 在凯瑟琳看来,尽管救世军声势浩大,可毕竟起于乡野,没多少人可用。 在凯瑟琳部下有经验的军官里,不算太反感救世军的,只有这位安达尔了。 在计划里,安达尔做军事顾问,帮助他们训练军队,马夏尔做政事顾问,帮助他们处理政务。 凯瑟琳曾经向两人许诺,做得好的话,未来会任命他们当封地骑士或城市贵族。 本来听说了救世军在贞德堡击败了上百名骑士还斩首了公爵,安达尔本想着那还不算太糟。 结果到场一看,骑士们是魔女弄断锁链淹死的,发条铳其实是一种声音很响的小型弩,救世军更是靠农夫呓语组成的草台班子。 要不是答应了凯瑟琳,安达尔都想掉头就走了。 “说真的,我待会去看看他们的士兵,要是士兵有救那还有救,要是士兵不行……” 没去管絮叨的安达尔,米特涅转头朝茜茜问道:“你知道来接他们的人,会是谁吗?” 茜茜望着远处的艾尔军营:“阿尔芒说霍恩冕下有事不能来,那大概率是救世军的二号人物……” “塞加尔?” “不,是圣女圣骑士让娜·达尔克殿下。” 一听这名字,米特涅就知道这是救世军手中掌握的魔女了。 他们愿意支持救世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让娜这个魔女的分量。 对于这个魔女的印象,根据米特涅从茜茜叙述中提取出来的关键词,基本可以用:热心、开朗、骑士精神、仗义执言、勇敢来形容。 但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他却对茜茜叙述中有多少美化成分产生了怀疑。 仔细一想,她虽是武装农出身,却被公簿农抚养长大,大概率是個没见识的村姑。 热心、开朗和勇敢,这不就是村头傻大姐的形象吗? 至于骑士精神和仗义执言,只能说是看骑士看的。 很符合米特涅对乡村愚妇的刻板印象。 “啊,他们来了。” 说让娜,让娜便到,米特涅直起了腰背,朝着军营大门的方向看去。 栅栏门缓缓打开,便能看到一条黑色的长麻花辫甩动着。 棕黑皮甲的女骑士熟练地驾驶战马走来,在她的身边,则是低声汇报的阿尔芒。 那容貌英武的女骑士侧着头,听着亦步亦趋跟着的阿尔芒说话,嘴角微微上扬。 “茜茜姐!” 抬眼看到茜茜的瞬间,让娜马上朝着茜茜招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翻身下马,小跑上前,给了茜茜一个大大的拥抱,才开始和茜茜叙旧起来。 在叙完旧后,茜茜尽职尽责地将在场的几人向她一一介绍。 双方一番沟通和自我介绍,到正式场合,安达尔没有了之前的抱怨,面子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 “您好,我是凯瑟琳派来的军事教官安达尔·富勒尔。” “安达尔,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原来是男的啊哈哈哈。”让娜大大咧咧地说道。 米特涅上前握住了安达尔指节发白的拳头:“不知霍恩阁下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有时间见一面吗?” “我哥正在开辩经大会呢。”让娜拍拍米特涅的肩膀,“走,我带你们看看我们救世军的训练,安达尔不是教官吗?正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我们伟大的教皇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实在是太忙碌了。”不知不觉间,安达尔口气中居然带了点火药味。 让娜瞟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理所当然地挥挥手:“走,我带你们去看新军。” 两颊的肌肉绷紧,安达尔侧脸一副“你敢信”的表情看着米特涅。 皱起眉头,米特涅眯起眼睛,摇了一下头,示意安达尔别惹事。 让娜并没有把他们带去军营内部,而是朝着另一边的操练场出发。 此时漫天的阳光都被云霾所阻拦,不知从何时起,好像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枯黄的滤镜。 马蹄哒哒,踏碎了干枯的草叶和树枝,在渐渐被寒意冻得冰冷的泥地上,一群身穿各色打着补丁衣服的青壮出现在山坡后面。 “看,这便是我们教皇国一等一的强军,他们正在训练呢。” 经过这段路的行进,安达尔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听到让娜的话,他把头上的毡帽掀起了一些,朝那些青壮看去。 毕竟这是他未来的饭碗,再不爽还是得好好干活。 在草地上,四五百名士兵正在忙碌地训练着,他们时而像一团无头苍蝇般乱窜,时而如一滩烂泥般趴倒。 但在安达尔看来,他们的队列简直就是一团随机飘散的雾气。 如果说队形和阵列已经惨不忍睹了,精气神更是仿如乞丐农奴,配上他们的破衣烂衫就更像了。 这要是士兵,安达尔直接吃。 尤其在走近后,都到了让米特涅都忍不住辣眼睛地别过头的地步。 行进中,后排的新兵前胸贴着前排新兵的后背,喊了五声稍息向前移了三米。 几十个士兵如同跳芭蕾舞般旋转,当军官喊出“向左看”的时候,每队都有十几个两两对视的,还不觉得有错。 “这,这是训练吗?” “是啊。”让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救世军天下无敌,区区敕令连,我们这有4000个,莱亚王国只有40个,如何? 我们的教皇霍恩身强力壮,现任教皇强尼八世老迈力弱。 到时候,我军直接让我们圣孙冕下阵前邀战,对方能派出对应身份的只有强尼八世,十八岁打八十岁还打不过吗?” “哈哈,哈哈。”米特涅干笑起来,“是,是啊哈哈。” “哦?”在长久的沉默后,安达尔戏谑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响起,“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天使下凡,把教会的军队全杀光呢,你们的圣孙不是能沟通圣父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献丑了! “安达尔!”拽住安达尔的缰绳,米特涅喝道,“这样太无礼了,快和让娜阁下道歉。” “米特涅阁下,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你什么意思?”寒风吹动让娜的长发,她呆愣愣地盯着安达尔。 “你不是叫我提意见吗?我的意见就是,你们到时候叫对面的骑士出来单挑,输的人自行退军,骑士里不就是这样的吗?”惨淡的现实让安达尔彻底忍耐不下去了。 要知道,在凯瑟琳手下的势力中,他是为数不多的非卡尔黑骑士一系的军官。 尽管凯瑟琳说一视同仁,可裙带关系哪有那么好突破。 他到秋暮岛来,是期望能够与救世军领袖通力合作,去击败教会的,去建立功勋和扬名立万的。 可这里的救世军给了他太多的失望了。 他本以为救世军会和其他农民叛军有所区别的,结果呢? 时无英雄使圣孙成名啊! 果然,农民就是农民,最终还得靠骑士的领导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强行把愤怒压回去,严肃地说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要再沉迷于骑士中的战斗了,那不是真实的战斗。 你们过去学着骑士打败公爵,那只是碰巧,根本就不是你们自身的实力。 接下来两个月,把4000个好小伙交给我来训练,说不定还能支撑到援军到来。” 如果要听从这愚昧村姑的话,安达尔宁可一开始就把话说开。 不然留在这,只会浪费时间,他要及时止损。 瞪圆了眼睛,让娜好像也被激怒了:“凭什么?我们练得多好啊。” “练得好吗?”安达尔扯开米特涅的手,驱动马匹上前。 “练得不好吗?我请问了。” “这么练,给你们十年都练不出来,根本不是敕令连的对手。”安达尔挺直了胸膛。 让娜冷哼一声,将安达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说得好听,你打赢过敕令连吗?伱又是什么货色?” “我……”安达尔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打不过敕令骑士,并不代表着我不能训练你们。” “你之前说我们打不过敕令骑士,所以我们不能训练士兵,凭什么你也打不过敕令骑士,你就能训练士兵了?” 安达尔脸部地温度迅速升高,他张大了嘴巴,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让娜阁下,安达尔是个直性子,他有时候……”双腿轻夹马腹,米特涅骑马上前,无奈地拦在了两人中间。 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只是最该出来阻拦的茜茜却没有动作,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让娜。 不管米特涅怎么劝说,两人的火气还是越吵越大,甚至把训练的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战场上实战见真章,要不然你上场试试?” 深吸一口气,安达尔咬着牙回问道:“试试就试试,咱么试?” “我们出士兵三人,你们出……” “不用。”安达尔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烦闷与怒火,直截了当地说道,“还三人?我要打十个!让你们看看真实的战斗是什么样的。” 看了看安达尔涨红的脸,再看看茜茜平静的脸,米特涅忽然拽了拽安达尔的衣袖,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可安达尔一把甩开了米特涅的手,倔强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敢不敢?” “好,谁不敢啊?”让娜朝远处招招手,便有一個救世军军士小跑而来,“我不占你便宜,你穿盔甲拿无锋剑。” “不需要。” “你不是要让我们看看真实的战斗吗?不穿盔甲怎么展示呢?” 怒气冲冲地翻身下马,近乎抢夺地从来人手中拿走盔甲,安达尔开始检查盔甲有没有做手脚。 这无礼的一幕再次让米特涅皱起了眉头。 他朝着让娜走去,准备自己替安达尔道歉,想要阻止这场外交事故,却被茜茜用手肘捅了捅。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茜茜,米特涅怒从心头起:“茜茜,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米特涅,相信我,安达尔偏见太深也太骄傲,打碎他的骄傲,对他有好处。” “你这么笃定他们会赢?” 拉着米特涅坐到树桩上,茜茜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寒风凛冽,将栅栏上的藤蔓吹得左右摇摆。 靠在栅栏上,让娜左手玩弄着麻花辫的发尾,默默地看着将颈甲套在肩膀上的安达尔。 颈甲能够遮住他的喉咙和锁骨,就算被打中,不会受太重的伤。 如果不是阿尔芒的汇报,让娜对这群人还是颇有好感的。 只是这傲慢还不自知的骑士太过讨厌了,否则她不会故意设这个局来针对安达尔。 当然,要是安达尔能够做到不傲慢,那么他根本不会陷入这个粗陋的计谋中。 又一个“骑士”,哼! 她侧过脑袋,对一旁刚刚赶到的达斯吩咐道:“让一半的人换石弹,发条少上一圈,不要瞄准关键部位。” “殿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达斯戴起兜帽,扛着长枪便走向那十个挑选出来的士兵。 一切穿戴完毕后,十名救世战团的士兵扛着发条铳排成两排,每排五人。 天空的阴霾越来越浓重,让娜抬起头,看着头顶黑灰相间的浓云。 寒风吹过树林,只有残枝在树干上摇摆,寒鸦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凄厉的鸣叫。 在这鸣叫声之外,还有一声声清脆的嘎吱嘎吱声。 “都准备好了吗?” 斜靠在栅栏上,让娜咧开嘴笑着,露出了一口光洁的白牙。 “早准备好了。”安达尔舞了个剑花,将长剑插入泥土,双手搭在剑柄后方的配重球上。 另一边,达斯打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完毕。 “五十米距离,谁最后站着谁胜利,没有规则。” 一脚踢在剑身上,安达尔竖起手中的长剑,在头盔的t型缝隙中,他能看到那些农夫手中的兵器。 一米五左右包铁的木棍。 对于普通农夫常用的树枝和石头来说,这算是巨大的进步,可在安达尔看来—— “这还差得远呢!” 一脚踏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安达尔朝着他们冲锋而去。 接着,安达尔便看到前排的五名农夫扛不住压力,居然跪了下去。 “把战场当儿戏吗?几根短木棍有什么用?” “农夫就是农夫,骑士就是骑士,你们生来就该为战士提供资源的!” “就让我来打破你们的幻想,让你们看看血淋淋的现实是什么样的!” 一边狂奔,安达尔一边还在怒吼。 踩在披着白霜的草地上,阴霾中的阳光洒在他的盔甲上,放出暗淡的光泽。 快速地冲过了二十米的距离,那士兵们脸上因恐惧而麻木的表情安达尔看得一清二楚。 高高举起手中的无锋长剑,安达尔狞笑着吼道:“献丑了!” “噹——咚!”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真无敌了 站在栅栏的后头,米特涅呆呆地站立着。 在他的身侧,头大身子细的蒲苇被卷起的劲风吹得左摇右摆。 发条铳的响声停止,充斥怒吼与尖啸的草地重归平静,可米特涅还是没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看到安达尔如迅雷般冲了出去,再有几步就能将长剑伸到那群救世军士兵们的头上了。 他都做好了准备在安达尔杀红眼的时候,直接跳进栅栏去阻拦了。 然后,然后…… 米特涅都有些怀疑他所见到的,到底是不是梦境。 在一阵爆豆般的脆响声中,米特涅清楚地看见,安达尔仿佛被一把巨锤击中,整个人都翻倒过去。 在米特涅二十步外的地方,他看到安达尔向左侧着身子,脸朝下贴在地面,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左臂则弯曲护住了脑袋,右臂向左侧伸直,被左臂手肘压在下面,手掌摊开,试图抓住什么,左腿弯曲抵到了右臂手肘,右腿几乎完全伸直。 “放心。”走到了米特涅身边,让娜轻声说道,“他们用的都是15毫米的口径,提前换成了石弹了,他顶多受点苦头罢了。” 果然,安达尔被抬过来后,经过米特涅的检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恰巧有石弹砸在头盔上,把他砸晕过去了。 与火器不同,发条铳理论上是可以发射任何弹丸的,这种燧石弹能够起到一定钝击伤害的效果。 只要不是当场击杀,面子上就能过得去。 这位安达尔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否则不会被凯瑟琳派到霍恩这里来。 如果他一开始能正视救世军,保持一定的尊重,就算让娜不喜欢他,都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他自己约战后技不如人,如果输了还要计较的话,反倒是显得米特涅这方不够大度了。 “是安达尔太无礼了,他吃这个苦头是应该的。”在确定了安达尔只是受了点小伤之后,米特涅歉意地说道。 嘴角上扬,让娜向他行了一個躬身礼:“对待恶客,我们有圣铳,对待友好的客人,我们则有美酒和礼遇相迎。 我代表我的兄长,救世军的战团长,圣孙霍恩恭迎几位的到来。” 眼前这个仍旧带着一股子憨直气的女骑士,米特涅却有些恍惚。 气质上明明一副傻村姑的感觉,简简单单地就给了趾高气扬的安达尔一个教训。 偏偏这教训还是个哑巴亏,米特涅都不好说什么。 “走,我带你们去真正的兵营看看。” 听到这话,米特涅的精神一振:“这个不是兵营吗?” “这里是新兵营,他们都是今早刚被征募的新兵,表现成这样很奇怪吗?”让娜微微气恼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很差,但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你们是跟着新兵一起来的,哪怕沉下心仔细看看,都知道这些是今天才入营的新兵了。” 安置了安达尔,米特涅讪笑着骑着马向前,没多久,便看到了另一处操练场。 这处正大门边的操练场上,士兵们整齐地行进着,如一条条黑色长线。 他们一同抬腿,一同落腿,要不是离得够近,米特涅看得模糊,都以为是一条残影。 和刚刚的那些新兵简直就像是两个人种。 每当他们抬腿落腿,都能让米特涅看出不协调的时候,老兵队长就会跳出来,给那做错的士兵狠狠一棍子。 米特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士兵从外形上比那些雇佣军步兵要好得多,都能比过披甲军士们了。 只是……排成整齐的队列,并不意味着能够有对抗骑士的能力啊。 “在二十天前,这里的士兵们和外面的士兵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差,只需要二十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变成这个样子,给我们两个月,他们会更强。” 仿佛能看透米特涅的心里话,让娜用马鞭指向眼前的士兵们说道。 没有回应让娜的话,米特涅观看着这些士兵的操练和行进:“那些地上的白点是什么?” “哦,那是画的落脚点,用来练步法的。”随意瞟了一眼,让娜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我能听您详细说说吗?” 让娜放慢了马速,看着米特涅饶有兴趣的脸:“当然可以,步法训练是新兵营的第二个训练环节……” “能从第一个开始讲起吗?” “……新兵入营的第一个环节是站军姿,脚后跟靠齐,前脚掌向两侧打开,膝盖挺直但不要超伸,上身与髋垂直,两手自然垂下,肘部紧贴身体。 每天要反复练习立正和稍息数百次,直到他们连续重复五十次都不会有错误,且能保持姿势一个小时。 接着是左右转,中间穿插着站军姿的练习,同样是连续下令五十次不出错就过关。 在以上项目都过关后,就会开始练习步法。” “步法,这还要专门训练吗?”米特涅轻声问道,在他的印象中,只要能整齐,管他怎么走。 “不,自由的步法让我们无法衡量和控制横阵的进程和时间,我们需要更精准的控制。”和霍恩在军营里待的这段时间,让娜对一系列训练和军务都是烂熟于胸。 “我们的常步是一分钟60步,每步三分之二米,每分钟行进40米。 快步是一分钟75步,每步三分之二米,每分钟行进50米。 为了保持队形的整齐,我们要求他们每一次落脚都要踩在白点上,每个白点都是三分之二米。 他们每天会不断如此练习和行进,直到我们擦掉白点,他们依旧能按照这样的步幅和频率前进,这个就算训练完了。” “这样的训练太过艰苦了。”米特涅想了想那些三天玩乐两天训练的雇佣军摇摇头,“你们几天一练?” “一天一练,新兵营不许休息,进入正式军团后,每十天休假一天。” “一天一练!练多久?” “从早上5点……” “5点?”米特涅没听过这个词。 “呃,就是晨祷时起床,5分钟穿衣,5分钟洗漱,5分钟集合,然后40分钟跑5公里。 15分钟的集体祈祷和饭前圣歌,20分钟用餐时间,30分钟休息时间。 接着是7点开始,根据进度练习站姿和步法,大概4个小时,接下来是背诵《士兵圣典·军律篇》45分钟。 接着还是15分钟的集体祈祷和饭前圣歌,吃完午饭,下午1点继续开始训练,先用半小时背诵默写28个法兰字母,剩下三个小时练军姿步法抬长枪杆子。 晚饭前抽背军律15分钟和饭前圣歌15分钟,晚课时(下午5点)正式吃晚饭。 吃完晚饭一般是1个半小时的勤务时间,让士兵整理内务以及休息。 七点准时到随军牧师处听传道,八点到九点自由活动,最晚九点上床睡觉。 根据进度的不同,训练也有不同,比如一些军姿练得差不多的就会加练体能和呼吸法,比如负重跑和一百米冲刺一类的……” “那先前那个发条铳,就是在这练习的吗?”米特涅仿佛是无意中问道。 “发条铳啊。”让娜面色如常,“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哪懂这些,你去问我哥哥好了。” 你是什么乡野村妇啊,米特涅暗骂了一声,还以为能套出点话来,刚起手就被打断了。 在米特涅站到军营军团长官邸前的时候,马夏尔在此等待多时了。 马夏尔一见米特涅就语无伦次地说道:“米特涅阁下,您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太神奇了,太可怕了……圣父的威能……” “好了好了。”米特涅无奈地安抚着马夏尔,让他安静下来,“保持礼仪和风度,马夏尔。” “……抱歉,米特涅阁下。”马夏尔强压下倾诉的欲望,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座三层高的艾尔军队官邸上。 作为法学家的马夏尔,在大学时旁听过一阵建筑学,对这些艺术还算有点了解。 “米特涅先生。”原先离去的阿尔芒从大理石门柱的山墙下钻出,“霍恩阁下正在举行辩经大会,可能还要一会儿,如果您想旁听的话,我带您去。 如果您不想旁听的话,我提前带您去候客室稍等,您的意见是……” “我很想见识一下圣孙的智慧。”米特涅没有使用太过僭越的称号,那样显得太过卑微。 “好的,请随我来。” 告别了让娜,米特涅等人沿着台阶而上,在阿尔芒的指引下,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间外。 他刚站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就听见一阵怒吼声从中传来。 “你真无敌了!” “我无敌了吗?是我无敌了吗?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温柔了!” 米特涅收回了敲门的手,探询般看着阿尔芒,阿尔芒见怪不怪地打开了侧门:“请。”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祷多了就会疑经 “我们要追寻的是起源,此事在《造物源出第一因》亦有记载,一个母亲生了孩子,我们能说她创造了孩子吗?” “那这样追寻下去,弥赛拉和圣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那不就是否认圣三一的意义吗?” “这不是在否认圣三一,如教长所说,圣三一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往上追溯的过程中,我们的世界必然在某个时刻从无到有……” 靠墙坐在旁听的椅子上,米特涅本以为要听到什么神奇的歪理邪说,没想到却是正规的神学辩论。 虽然这些话思路清奇,很难被老一辈的主教们接受。 但哪怕是米特涅这个正经神学院出身的人来看,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米特涅阁下,我不是神学院出身,这看起来好像是疑经啊。” 马夏尔压低了嗓门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 听了马夏尔的疑问,米特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听了一阵才眨了眨眼。 还真是疑经。 所谓疑经,又叫疑伪经,就是根据古籍的考证与对比,来更正解释《福音书注解》中遗失或错误的部分。 这种“疑经”兴起于帝国历1066年前后,从王庭西征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了大量遗失的技术和书籍。 可教会在比对后惊讶地发现,教会对经书的理解居然与早期圣人们的理解有偏差,甚至到了完全相反的程度。 一方面是经书的确在传播中失真,另一方面则是返回的屮字军战士带回的书籍中,含有大量的异端伪经和假书。 当时正值帝国的千禧年,可却是教会影响力最弱的一段时间,领主们可以随意废立教皇、抢劫教堂。 整個帝国的范围内,到处都是土匪强盗和瘟疫天灾。 教士们认为这是圣父在惩罚他们传错了福音,于是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疑经”活动。 他们会根据古籍进行互相印证,以探寻和证明注释是否正确,并书写更符合“真理”的理解。 不过根据撒林学者会部分学者考察,当时的教士们会选择性地挑选适合他们想法的古籍。 一小部分修士为了满足其政治主张,会引用异端经书,甚至是断章取义来修改正确无误的教义。 疑经兴盛的五十四年里,共召开了五届大公会议来厘清教义争端。 目前霍恩他们所面对的教会与正信教义,基本就是在这五届大公会议里成型的。 只是最近的1270年大公会议决定,所有的疑经活动都是“不被鼓励的”了。 米特涅对这个算是比较了解的。 所谓“不被鼓励”,就是只有教皇下属神学机构以及寥寥数个神学院还享有“自由疑经权”。 其余的教士敢搞疑经,小心被判处异端罪。 “米特涅阁下,他们在讨论的《反论起源》您听过吗?” 马夏尔侧过头,低声对米特涅问道。 米特涅自然是摇头:“没有,这里的原址是古艾尔小镇,估计他们找到了一些保存良好的古籍吧。” 恰好这时,霍恩用权杖敲了敲桌子,示意还在争吵的众人停止。 “……这个问题已经争吵得足够多了,争论太激烈了,无法理清思路。” 站起身,停止了这场辩论,霍恩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每个人把观点写下来,我去尖塔图书馆看看有没有相应的典籍能够解决争端。” “是,教长。” 站在长桌前,霍恩朝阿尔芒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会议厅。 一旁跟着米特涅的阿尔芒连忙推开了会议室后方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让米特涅等人跟上来。 跟在阿尔芒的身后,在走廊的尽头,米特涅终于见到了笑意吟吟等待着的霍恩。 “很高兴见到您,圣孙殿下。” “您就是米特涅阁下吧,请称呼我霍恩就好。” 霍恩与米特涅、马夏尔等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在护卫的引导下,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还没走出去两步,马夏尔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霍恩殿下,我能问一问那本《反论起源》是什么书吗?” “哦,那是一本七丘王国时期的古籍,是对《论起源》的反论。” “《论起源》?这又是什么书?”马夏尔茫然地站着,“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哈哈,这座军营原先的艾尔军团长是个爱好藏书的大贵族,后来又住了一位爱好看书的巫师,本来是有大量的古艾尔书籍的……” “真的吗?能让我看看吗?”马夏尔作为正统复兴派的学者,对古艾尔时期的书籍相当感兴趣。 “……但被一群猎魔人给烧了。”微笑着补完了后面半句话,霍恩看着满脸失望的马夏尔,“我们有一位记忆力超群的……巫师,她背下了大半的书籍,其中一小部分,我们已经誊抄成书了。” 出于各种考虑,霍恩还是没有把希洛芙魔女的身份暴露给他们。 “那,那,那我,能不能……”马夏尔结结巴巴,在这个时代书是贵重物品,很少给外人随意观看。 霍恩友好地上前,拍着马夏尔的肩膀说:“如果你想看的话,就让阿尔芒带你去藏书室,不过概不外借和抄写,你只能在藏书室里看。” “应该的,应该的。”马夏尔连连点头,兴奋得直搓手。 “阿尔芒,你带我们的客人去藏书室吧,米特涅阁下,我们去书房详谈。” 告别了米特涅,马夏尔跟在阿尔芒身后,朝着藏书室走去。 他紧紧跟在阿尔芒的身后,要不是需要引路,他恨不得跑到阿尔芒前面去。 推开藏书室的大门,马夏尔饿虎扑食一般冲进去,又蹑手蹑脚停在书架前。 书架上,按照分类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三十来本书籍。 “小心点,这些很多都是孤本。”看着马夏尔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阿尔芒忙不迭地提醒道。 拿出了手套,马夏尔向阿尔芒展示了一下:“我读孤本的时候多着呢,知道该怎么处理。” 在书架前绕了两圈,马夏尔不由得啧啧赞叹,书架上既有其他书籍中有记载的古籍,还有不少没记载的。 马夏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本书,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 手中的这本《乌库鲁斯传》只是薄薄的人物传记,他很快就读完了。 这本传记与《艾尔简史》中的乌库鲁斯经历的时间点正好能一一对应,《简史》没记载的空白经历,这本书上都补全了。 “下一本看什么呢?”满足地合上这本书,马夏尔的目光在书籍中巡视起来,但他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书名。 “罗赛西的《论法律》。”马夏尔轻柔地抽出了这本书,这本书在他老师家的藏书室里有残本,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将这本厚厚的书放在了抄写台上,马夏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一打开书,他便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本古艾尔的典籍上,居然是满满的法兰字母。 再仔细看过去,却见扉页上写着“《论法律》,罗塞西著,孟德斯鸠译。” 原来是翻译后的产物,怪不得有这么厚一大本。 就是不知道这位名叫孟德斯鸠的教士翻译水平如何了。 面对这样一本大部头,马夏尔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开始逐字逐句阅读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谈判与结盟 刮骨的寒风揉捏着涌动的云层,将秋暮岛上空的云霾聚得更厚重了几分。 在枯黄围墙和断壁后,军团官邸孤零零地矗立着,这座官邸的三楼朝南尽头,便是霍恩的书房。 走入房间,站在窗边,米特涅抬头看去,那云层低垂得仿佛要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人胸闷气短。 用松脂和火绒点燃了泥煤铁炉,霍恩随手打了个响指,周围墙壁上和天花板上镶嵌的荧石灯依次亮起。 在火光和荧光的照耀下,原先昏暗的书房亮堂起来。 “米特涅阁下,你坐啊。”拉过了一把硬木靠背椅,霍恩热情地邀请米特涅坐下。 惊异地看着周围亮起的荧石灯,米特涅一边道谢,一边缓缓坐下。 这个数量的荧石灯,能放出这么明亮的光芒,这位圣孙的法力水平不弱啊。 由于霍恩魔女男这个身份的敏感性和特殊性,茜茜只向凯瑟琳一个人通报了具体情况。 米特涅是凯瑟琳的核心手下,但他毕竟不是魔女眷属或秘党出身,有些东西不让他知道,反而是在保护他。 在米特涅的视角来看,农夫霍恩是让娜的魔女眷属,一個擅长煽动但有良心的幸运儿罢了。 当米特涅真的坐在霍恩对面的时候,他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对坐在他面前的青年,大概一米七的身高,圣职人员的麦提袍,并不能掩盖他小麦色的粗壮手指。 明明一副农夫模样,可他端坐在椅子上,却仿佛是一名青年学者或年轻的主教。 刚刚过来这段路的闲聊中,这位圣孙在待人接物和聊天上,鲜有表现出农夫流民特有的愚昧和粗俗。 甚至于他使用的一些长难句,让米特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什么剧作家讲话。 难不成真如同茜茜所说的那样,一朝顿悟,一个月就能自学成才? “房间比较简陋,我毕竟是农夫出身,不懂礼节和艺术,你我都随意一些如何?” “哈哈哈哈,我算不得贵族,管他什么礼节呢!” 应和着笑了两声,米特涅端起热的姜糖汁喝了一口,感觉暖和了不少:“您说它简陋,我看您这碉楼,坚固得犹如金汤堡一般。” 金汤堡位于熊锤领,在第一次鲜血战争中,曾经硬抗吸血鬼大军长达三年,被誉为最坚固的城堡。 “不过是古艾尔军团长官邸遗迹罢了,我看不出什么好坏。” 坐在米特涅的对面,霍恩捧起热姜糖汁,却没有喝。 他吹散杯口的水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道:“怎么没见到茜茜呢?” “他去安置安达尔了。” “安达尔和让娜的事情,阿尔芒和我说过了。”倾斜杯口,霍恩将面孔隐藏在水雾中,“让娜才十六岁,调皮了一些,不懂事闹着玩的,回头我狠狠责罚她。” 米特涅赶忙打岔:“本就是我们失礼在先……诶嘶,不过今天那种神奇的长弩,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没有接米特涅的话,霍恩浅笑着放下水杯,抬起头,两人目光一对视,默契地就把这一茬揭了过去。 米特涅知道这种关键的武器不可能随随便便得到,他只是随口一试。 “霍恩阁下,我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我到这里来,主要还是为了结盟的事情。” 经过先前的铺垫,米特涅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开始进入正题。 “以我们的凯瑟琳阁下的想法,目前千河谷的形势,教会再捂盖子,蓝血葡萄酒和胡安诺的死都会传播开来。 教会却一直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千河谷上下,从贵族到农夫,都会逐渐失望。 待来年开春,洪灾过后种不了新粮,冬季又把旧粮给耗尽,饿死与逃荒的农夫会爆发式增长。 在这种形势下,康斯坦斯大主教又离开了千河谷。 那么如果我们想谈论千河谷的未来的话,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联合,我不藏着掖着。 我们预定是在来年2月底正式响应,号召急流市的市民驱逐教士,并召集下瑞佛郡偏千河谷一方的贵族加入。 本来我们是准备支持贞德堡公爵宣称千河谷王位的,但如今库什家族名声已经臭了。 我们大概率要支持福尔斯家族的墨莉雅提宣称千河谷国王之位。 您知道我们急流市位于下瑞佛郡,而起义的主力墨莉雅提大公,与咱们隔着上瑞佛郡、南芒德郡和芒德郡三个山地郡。 教会的大本营霍塔姆郡距离咱们一马平川,大军朝发夕至,如今贞德堡又落入教会手中,更会使我们腹背受敌。 为了能支撑到墨莉雅提公爵的强军到来,我们必须得守望相助……” 一边说着计划,米特涅一边将契约掏了出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供霍恩阅读。 “这三份契约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我们合作的三种程度。”米特涅眨着眼睛说道。 “说说?” “第一种是让茜茜成为您的顾问,我们会为您提供资源、军官和税吏,帮您完成一切必要的活动,您只需要坐在椅子上……” “第二三种呢?”随手丢下了那份契约,霍恩拿起了另外两张更加简短的契约。 “第二种是亲密伙伴的契约,我们会向您提供无息贷款和武器装备等等,但您必须在我们规定的时间里出发攻打贞德堡……” 将第二张契约扫了一遍,霍恩仍旧不置可否,继续拿起了第三张契约。 米特涅顺滑地把话题转到了第三张契约上:“这份契约就是单纯的攻守同盟契约,只有您攻下贞德堡后,我们才会提供低息贷款,不管哪一方求援,另一方都必须声明与敌人决裂并选择合适的时机开战……” 将三张契约在桌子上一字排开,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米特涅:“你觉得我会选哪一个?” “来到这里之前,我觉得您会选第二个,来到这里之后,我觉得您会选第一个。”用木调羹搅了搅姜糖汁,米特涅笑道,“现在,我觉得您会选第三个。” “米特涅阁下,您是一个聪明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准备签订的,就是这攻守同盟的契约。”霍恩直接说道,“如果被同盟约束住战略自主,那就太被动了。” “如果您愿意签署第二种协议的话,那些限制条件我们可以酌情去除的。” “如果您说的酌情,是想要发条铳的话,那我大可告诉你们——我不知道茜茜是怎么和你说的,但发条铳目前只有圣眷者能用。” 霍恩并没有向他隐瞒什么,直接将原因说了出来。 可从神情来看,坐在他对面的米特涅显然没把这个当作是霍恩的正经理由,只把它当作借口。 霍恩只得无奈地说道:“我们还是签订第三契约吧,一些具体的细则和计划都得好好谈谈。” 在确定了大体的框架后,双方终于进入了具体的契约细则的讨论。 米特涅试探性地在契约上玩了一些小花招,结果被霍恩一一识破。 在高效地讨论下,两人没用多少时间,便把这简陋的同盟协议给草拟了出来。 将添加的内容和附加协议都收拢好,米特涅看向炉子边倒热姜汁的霍恩,忍不住地感慨。 这兄妹俩的行为模式,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妹妹让娜表面一副热情直率的模样,就跟个傻村妇差不多。 可她一眼就能看透安达尔的傲气,随便用了个简单到极点的小计谋,就让他吃了闷亏。 哥哥霍恩看起来是虔诚的年轻教士,可话里话外却比最市侩的商人都斤斤计较。 在所有方面,他都能说出详细的事务,甚至不需要把相关的人员叫进来。 最让米特涅无法理解的,是两人的种种行为,并没有让他感到突兀,居然还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米特涅突然释然地笑,要是这两人没什么特异之处,怎么带着这些农民叛军闯出这么大的名头? “米特涅阁下这是在笑什么?” “诸多农民叛军中,唯有阁下能有这么大的名头,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霍恩捧着姜汁,饶有兴趣地问道。 “阁下执政面面俱到,您的妹妹更是机警聪明,二位有这种天赋才能,难怪能一次次打败教会呢。” 原本正笑吟吟给铁炉中添泥煤的霍恩,手却停住了:“你认为这些所谓的才能,是我们生来就有的吗?” “难道不是吗?”米特涅反倒奇怪了。 霍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捧着姜汁站在了窗前。 他看着操练场上干瘦的士兵们,足足安静了一分钟。 就在米特涅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 “让娜一开始无比单纯幼稚,谁都能骗她,我做事则错漏百出,动不动出岔子。 米特涅,我的朋友,我和我的妹妹就是普通的一对农人兄妹。 你口中我们的天赋才能,没有一项是与生俱来的。 这些所谓的才能,都是在鲜血中趟出来的,每一步都蘸着同伴和自己的泪水。”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总不能圣孙是魔女吧? “今天确实是让人跌宕起伏的一天,我必须先向您通报安达尔的事情,他要提前单独返回了。 安达尔被排挤太久了,他心中憋了太多怒火,一而再再而三地失礼。 我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安达尔并不适应这里的情况。 如果那位圣孙依照我们的意愿,签署第一份或第二份契约,仅作为精神领袖的话,安达尔作为训练士兵的军官是合适的。 因为他们依附于我们,安达尔可以趁机在救世军中扶植我们的人。 但圣孙签订了第三份契约,尽管我们不用再支援他们物资,却不得不考虑他们内部的情绪问题。 安达尔出身骑士次子,他对自己的贵族身份太看重了。 我得为他辩解一句,他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只在暗地里抱怨,但由于其身份和口吻,还是被救世军的成员所厌恶。 我必须说,那位名叫让娜的魔女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直率。 我不知道是她自己分析出来的,还是从那位阿尔芒口中得知的,因为在她到来前,我看到她一直在和那个小修士说话。 她看穿了我们的态度以及安达尔夺取训练权的可能。 她故意带我们去新兵营,装成一副愚笨的样子,误导了安达尔。 如果安达尔能够考虑我们到来的目的,控制住情绪,保持基本的尊重的话,后面的事完全不会发生。 但他被愤怒和高傲冲昏了头脑,他太过看轻了救世军的战斗力,居然要求一个人对战对方十个人,被那神奇的弩所击晕。 安达尔当众出了个大丑,他在这得不到任何尊重,就算我们把他留在这里,都没什么用了。 闪电的魔女目的达到了,安达尔无法分走她的军队了。 当然,这只是我個人的猜测,或许她只是单纯地出于厌恶或者好玩,魔女的行为总是偏激且难以预测。 您除外。 接下来,我们会继续尝试在救世军内部寻找能够替代那位的群体,这个行动我觉得没什么实现的可能,但万一呢? 祝您安好。 米特涅。” 夜色如水,灯光如豆。 在窗户缝隙渗入的寒风中,米特涅将信件卷好,装入一个特制的小木筒里。 在屋子的火炉旁,一只鸽子那么大的懒虫鸟靠着火炉打盹,那火苗都快要把它的羽翼点燃了。 “醒醒,醒醒。”米特涅用手指弹醒了这种专司送信的奇鸟,在它不满的眼神中,将木筒塞入了它的喉咙。 打开窗户,懒虫鸟抖着半透明的羽翼,嗖地飞入了低垂的云层中,消失在米特涅是视线里。 这种懒虫鸟能够送信,除了它能识路且速度极快外,就是因为它死时会用酸液销毁肚子中信件,以防泄漏消息。 坐在火炉前,米特涅从行李中掏出了一瓶葡萄酒。 他真是搞不明白,足足两万人的领袖,居然找不出来一瓶葡萄酒。 将紫红色的酒液倒入铜杯,米特涅轻轻抿了两口,但他又想到了上午见过的发条铳。 下午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霍恩特地让米特涅尝试了一下发条铳。 结果还真如霍恩所言,只有所谓的圣眷者能使用。 摩挲着手中的铜杯,米特涅看着酒中鲜红的倒影发愣。 为什么只有圣眷者能使用呢?难不成是有什么奇特的机关吗? 总不会这位圣孙是真的圣父之孙吧,那就太荒谬了。 晃悠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将倒影晃花,米特涅仿佛抓住了什么,喃喃自语地说道: “凡人感染后成为圣眷者的过程,怎么这么像是魔女病啊……不可能,不可能,要是魔女病,这么多圣眷者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 而且这么多的魔女眷属,难道都是让娜一个人感染的吗?总不会是圣孙是魔女吧?” 自嘲地一笑,米特涅将酒全部倒入口中,都想哪儿去了,霍恩可是个男的啊。 说到魔女,米特涅不由自主想起了救世军普通人对魔女的态度。 每到此时,他就不得不对圣孙的煽动和欺骗能力肃然起敬。 那些普通人居然真的把让娜当作圣女来对待,哪怕他们看到了“圣女”使用法术! 米特涅特地就这个问题问了阿尔芒,得到的解释大致就是—— 天使都会被魔鬼诱惑,那为什么魔女不能皈依圣父呢?难不成魔鬼比圣父还要强吗? 按照这个逻辑,天使是圣父的助手,魔女是魔鬼的助手,等价互换后,那圣女的位格应该等同于天使啊。 这样一来,作为魔女的让娜,还就真的没遭到任何人的任何歧视。 这说不定在未来有用呢?毕竟米特涅的上司凯瑟琳就是一位魔女啊。 两杯葡萄酒下肚,米特涅渐渐起了困意,感觉到眼皮在打架后,他停止了思考。 走到窗边,米特涅正要拉上窗帘睡觉,眼神却不由得停留在远处霍恩等人居住的寝宫中。 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有着一座引人注目的尖塔,是唯一不让米特涅参观的地方。 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米特涅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产生了幻觉,他好像看到那寝宫中的尖塔正在闪着光。 ………… 当以太尖塔内的光芒散尽,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胸闷感消逝殆尽,霍恩又等了十几分钟,才走入了机械宫内。 在以太尖塔的外面,希洛芙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月池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让娜苦闷地摇摇头。 希洛芙打了个哈欠:“我们刚刚试过了,结果是,这些电浆水很难把控,有时候会放电,有时候又不放电,搞不清楚规律。” 霍恩听了跟着头疼起来,他是希望拿月池里的电浆水来焊接的,这样就能补足让娜这种电焊师傅的缺失。 不能事事尽如人意啊。 他没沮丧几秒便抬起头:“希洛芙,你占卜入微,看看电浆水里到底是什么成分。” 本来在得知希洛芙能占卜入微的时候,霍恩差点兴奋地跳起来,他以为终于能进入微观世界的层面了。 可希洛芙却告诉他,她极限只能看到汗毛小虫子那个级别,所谓“元素”层面,她根本占卜不出来。 尽管只是到微生物的程度,但依旧有价值。 霍恩想着,说不定通过电浆水里的微生物与普通水的微生物对比,能看出什么来呢? “好的。”希洛芙垂着柔软的狼耳,“我好困,我能去睡觉了吗?” “去睡吧,去睡吧。”揉着希洛芙的脑袋,霍恩笑道,“明天记得按我教你的那个几个方法实验啊,不然会不准确的。” 希洛芙被阿福推着回去了房间,让娜同样打了个哈欠:“那我也去睡了。” “等等。”霍恩忽然叫住了让娜,“让娜,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吗?” “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让娜看着霍恩的眼睛,认真而直接地说道。 “就这么简单?” “哥,如果那个凯瑟琳的手下都是这样的‘骑士’,那我们就不该结盟,她该是我们的敌人。” 将麻花辫解开,让娜换了个危险的发型,继续说道:“我有一种直觉,他们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友善和蔼,而且,我们真的需要结盟吗?” 让娜认真的脸庞在荧石灯下明灭不定,霍恩直视着让娜的眼睛:“有时候,你明知道米果里有石子,可还是要吞下去,因为吃下去,未来还有消化或拉出来的可能,可要是不吃,连未来都没有了。” “真的能消化吗?真的连未来都没有了吗?”风吹起了让娜的头发,她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 “能……”霍恩刚出声,却被迎面吹来的风吹散,他只好说,“明天就是新兵考核了,早点睡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愿圣父保佑诸位,能如圣主般战无不胜! 灰黄色的云朵比前一天还要阴沉,偏偏在中午却露出半分惨白的阳光。 在浮起一层薄雾的南泽湖中,秋暮岛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 在秋暮岛西侧上空俯瞰,军营广场宛如一块巨大棋盘,黑压压的新兵们整齐排列成方阵。 在操练场的边缘,一队新兵喘着白汽排列成5x10的横阵终于到场,将棋盘上的最后一个格子给填满。 密集的方阵井然有序,网格般的阵列间隙,手持虔诚注入棒的军法官和老兵队长们来回走动,检查他们的站姿。 考核刚刚结束,他们仍然得不顾疲劳,强撑着站好。 哪怕天气是如此寒冷,这些士兵的额头上还流着细密的汗珠,闪烁着微光。 广场的边缘,才入营不久的第三批新兵们呆愣愣地站在栅栏边,朝着那齐整的队形张望。 远处的高台群山伫立着,空气中充斥着泥土、汗水和金属的气味。 在急促的哨声中,原先还有些嘈杂的广场猛地停止了所有声音。 “立正——”老兵队长们高喊起来。 战马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霍恩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让娜、杰什卡、哈库托等一众军官将领。 坐在马背上,他的目光从士兵们身上一个个扫过。 每个被霍恩扫视到的士兵,都不自主地挺起胸膛,肌肉紧绷起来。 当时他们刚入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排骨战士,老虎吃一口嫌硌牙的那种。 现在他们仍然干瘦,可躯干和脸颊上都有一些肉了。 这段时间新兵们的伙食是除了近乎不限量的薯根外,就是作为精粮的米果粥、鸡蛋和咸鱼。 这些碳水和蛋白质,都在站军姿、跑步和端大枪的训练中,变成了耐力、肺活量和臂力。 但这三项体能考核项目,霍恩要求并不高,先是三天适应,七天训练,然后再慢慢加码。 毕竟流民们身体太弱了,天气又这么冷,训练中跑步猝死和感冒病死的都有两三個。 所以在队列训练中,他们都是练一阵歇一阵地,练一小时,可能就得休息五到十分钟。 流民的身子骨无法和现代人相比,而外部条件注定了他们很难去进行豆腐块级别的勤务。 他们能把被子叠好衣服不乱扔,霍恩都是谢天谢地了。 “考核都完成了吗?” “昨天一天加上今天一上午,全都完成了,一共是站姿、纪律、行进、端大枪、50米冲刺、五公里跑步六个项目。” “平均水平如何?”霍恩微笑着朝士兵们招手,一边向着身后的杰什卡问道。 “第一批新兵2000人中,有1030人及格。 在不及格的955人中,评价为下下的有12人,我建议他们退出,他们不适合当兵。 评价为下中的有56人,我建议他们跟随第二批新兵进行留级重训。 被评价为下上的还有674人,他们可以跟着一起加入组建的军团,以后再慢慢练。 另外有213人因为圣眷得病,拖慢了进度或未能出席,另有15人因各种原因死亡。” 这两千人中真正做到及格水平的只有一半,不过考虑到他们很多在二十天前还是乞丐,算是不错了。 “每个队的优秀士兵都选出来了吗?” 霍恩说过要给前10%的士兵发90第纳尔的奖金,自然要兑现。 不过考虑到一营有2000人,所以都是一个队内部评比选出5人,40个队选出200人的方法。 “都选出来了,名单已经统计好了。”哈库托将名单递给了霍恩。 霍恩低头扫了几眼,又还了回去:“从每队抽身世清白、性格正直且纪律分最高的5个人统计出来,交给达斯。” “是,冕下。” “他们的体能水平应该达到呼吸法的最低要求了吧?” “那优秀新兵肯定是达到了,其余的……”杰什卡脸上浮现犹豫的表情。 哈库托啧直截了当的补充道:“难说。” 霍恩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当初一上来就能练呼吸法,是因为无缝衔接了魔兽肉。 可这些人就没这个好运气了,训练了二十天,连最低要求都没达到,更别奢谈呼吸法了。 从第一个方阵走到最后一个方阵,霍恩将整整40个方阵都给巡视完,才重新回到了广场中央。 目光将整个广场上的士兵们扫视了一圈,霍恩心中却有些杂乱。 当初他从古拉格出发的时候,身边的士兵只有300余人,到现在,这里光是新兵就有2000人。 那时他就感慨简直就是乞丐帮派和械斗村民的集合体。 但到了现在,总算是有点近代早期军队的样子了。 其实霍恩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打造成历史上的那支军队的念头。 在对情况进行分析后,霍恩发现,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都无法给他们那支军队的条件。 在退而求其次的反复迭代后,霍恩最终选择的目标,是一支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火枪长矛式的步兵军团。 随军牧师的职责其实是司务长和心理医生,还肩负了一部分向下传达霍恩意志的工作。 先进只是相对而言,这样的一支军队,足以打败组织度还停留在中世纪晚期的帝国军队了。 “救世战团的战士们,今天是12月29日,到今天所有的考核都结束了。” 鸦雀无声的广场上,唯有霍恩的声音响彻云霄。 “看看你们的左手边,那是观礼的新兵,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你们的亲朋好友。” “你们能每天能吃饱能训练,都是靠信民们啃着最差的米果粥和野菜汤换来的。” “而更远更远的地方,同为圣父子民的其他信民,正在遭受残忍的虐待。” “从今天到1月2日,我给你们放三天假,除了让你们和家人团聚外,就是让你们回去看看,去想想。” “我们的信民们为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为我们的信民都做了什么?” “1月3日,当伱们重返军营的时候,将会有我们的军官,把你们带去相应的军团。” “在那时,你们将会被授予战斗修士的圣职,并学会如何真正地握住长枪,学会怎么去杀敌。” “我们的敌人,那些盘踞于城堡和教堂的妖魔,你们不是没有见过,他们有多强大我们都知道。” “可我们不愿服输,我们要把他们从虚假的圣像和王座下,把他们掀翻,这便是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愿圣父保佑诸位,能如圣主般战无不胜!”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你没家人的吗? 凛冽的风吹过布吕讷冻僵的脸,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将一大坨粘着鼻屎的鼻涕擦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从队列中探头朝前观望,还有七八个人就轮到布吕讷了。 按照霍恩的命令,只有及格的人有资格穿上救世战团的新式军服。 那些不合格,但却能加入新军团的士兵,则需要在下个月的考核中及格,才可以下发新军服。 第一台转轮圣机驱动的卷轴纺纱机已经矗立在工业区的土地上,每个从那边路过的人,都能看到那磨坊状的纺织工坊。 但这毕竟是新式纺织机,还是有点危险,之前就有一个纺织工把手绞到齿轮里去了。 所以军服的产量仍然只有一天40套上下,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攒出了1000套。 同一個百户的其他士兵怎么都不肯相信,这个傻大个居然是能穿上名为[黑袍]的新式军装的1000人之一。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布吕讷在端大枪、冲刺、跑步三项体能科目上全部都拿了上等。 要不是背军律的时候卡壳拿了个中下,布吕讷说不定能混上那能拿90第纳尔奖金的200名优秀士兵。 跟随队伍向前,走了一分钟,总算是轮到了布吕讷。 从发放军服的随军牧师手中接过了黑袍,他一转身却发现了早已等待在一旁的乔纳尔。 乔纳尔就是和他同一个新兵队的圣眷者,同时也是那前200名士兵之一。 举起手中的钱袋,乔纳尔蒜头鼻子下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看,冕下亲手发给我的,羡慕不?” “羡慕。”布吕讷木木地说道。 啧了一声,乔纳尔原先翘起的胡子撇了下来:“和你说话真没意思,等会先别走,我和马尔廷队的卢伊斯买了点蜂蜜酒,之前掏了一只傻兔子,咱们吃两口再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乔纳尔一脸莫名其妙,“都要走了,又是新元节,就咱们几个,都是老熟人。” 这些天,他们这些新兵在一个队里,同吃同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条狗都养出感情了。 尽管一开始大家都不喜欢布吕讷,但实力就是硬道理,他们不想吃残羹剩饭,就得靠布吕讷体能训练拿名次。 一来二去地,多年来孤家寡人的布吕讷居然混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团体。 只是这并没有改变布吕讷的性格,他闷闷地说道:“我不准备走啊,我新元节准备留在军营。” “过节呢!你没有家人的吗?” “没有啊。” 乔纳尔一时语塞,他靠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傻大个,放缓了语气:“没有家人,总有朋友吧,咱们这第一批新兵是不用留守的。” 按照霍恩的安排,才入营的新兵们是不允许回家,但他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可以在营地内庆祝。 “朋友……”布吕讷想起了加什库尔和那位梅里克索十户长,他犹豫了两秒,还是说道,“算了吧。” 乔纳尔瞪大了眼睛:“什么叫算了吧,在军营里顶多就给你弄点简陋的篝火晚会,那镇子里还有市集呢。 不仅仅有市集,据说冕下还搞了很多有意思的游戏和美食…… 还有萨奇斯元老和希穆斯元老约的三场八角笼对决,就在小镇中央的剧院,两位元老互殴,你就不想看看吗?” 游戏?美食?布吕讷摸着肚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他当乞丐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次市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当地的村民们驱逐了。 “我,我……” “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想着二弟呢。”怪笑起来的乔纳尔,在布吕讷的胸口狠狠锤了一拳,“那市集上那么多年轻姑娘们呢,都是好生养的,你又一身这么威风的衣服……” 布吕讷的脸蛋微微发红,他犹豫了好久,只是抱着军服不说话。 看着布吕讷略带恐惧地眼神,乔纳尔看出了几分端倪。 他同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你要是怕回你那个百户,可以到我家来,我父亲就是百户长,没人能欺负伱。” “呃呃……” “呃呃,呃呃,你呃什么啊。”乔纳尔没好气地骂道,“就这么定了,咱们吃完午饭就上路,傍晚前能到小镇,正好赶上纺织工坊那边下值,那里可有许多好看又手巧的大姑娘。” 返回了自家的军营宿舍,布吕讷低头走入了屋子,驼着背来到了自己的床前。 这是个低矮而昏暗的房间,摆放了十张破破烂烂的床。 其中最破的床就是布吕讷的,因为他第一天就把床睡塌了。 这些床都是当时艾尔士兵遗留的床拼凑起来的。 每张床的床头,都有一个用来放杂物和衣物的箱子,充当床头柜的功能。 小心翼翼的,布吕讷将这身牢固又威风的衣服塞入箱子。 呆坐在床沿,在繁重的训练结束后,他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是不想当兵的,可好像他在当兵这件事上,干得还不错。 只是就像今天冕下说的那样,当兵总归是要杀人的,他一想到自己未来要杀人,浑身上下都在抖。 早知道,就应该故意表现得差一点,这样就能和那十几个人一样被劝离了。 “布吕讷,布吕讷,死哪儿去了?就差你一个了!” 布吕讷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一小会,可能是好长时间,门外就传来了乔纳尔的声音。 “来了!” 这餐饭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七八个大男人,一小罐蜂蜜酒,一只烤兔子,分到每个人嘴里就是尝尝味罢了。 但这吃饭,并不是真的就是吃饭。 布吕讷伸手烤着火,乔纳尔站起来,手肘架在布吕讷的肩膀上,跟对面的新兵吹牛比。 “我一定要给我妹报仇,亏我还把骑士当英雄呢。” “圣座城的教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不知道千河谷怎么回事?我不信。” “等我上了战场,有了圣铳这好宝贝,骑士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个我杀一个。” “那天那个叫安达尔的你们知道吗?” 名为卢伊斯的矮个新兵绘声绘色地模仿起来:“我要打十个!嘭!啊!” 惨叫着,卢伊斯模仿着安达尔的声音趴在地上,学起了安达尔被打晕的姿势。 “哈哈哈哈哈哈。”围坐在一起的新兵们憋不住地大笑起来。 将骨头上的油都吸得干干净净,罐子口最后一滴蜂蜜酒都舔光,这群士兵们才各自换上新衣服,结伴朝小镇的方向走去。 说来有趣,这些新兵来的时候,都是按照十户的同伴一起来的。 走的时候,却是和同一个新兵队的同伴一起走的。 乔纳尔不愧是钟表匠家庭出身,时间卡得刚刚好。 他们才到工业区,正好便赶上了纺织工坊的女工们下值。 一群新兵们在路边篱笆的后面站成一排,比受霍恩检阅还要认真地站起军姿,脸上憋出了此生最英武严肃的表情。 望着逐渐接近的女工们,布吕讷缓缓走近乔纳尔:“乔纳尔,我觉得我还是提前得回一趟莫桑百户区。” “不是,哥们。”乔纳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伙都没怂,怎么到你这就拉了呢?” 布吕讷看着周围七八个摆着骚包姿势站在路边的新军士兵们,只是讪笑道: “毕竟是回来了,总得去那边说一声,不然被当成逃兵就麻烦了。” “啧,你这人真没意思,胆小鬼,你去吧,我在大门那边等你。” 告别了乔纳尔等人,布吕讷终究还是回到了那栋因苏拉,他站在门前,看着因苏拉门口的标牌,呆愣地站在原地。 这个穿着英武的黑色呢绒大衣,腰背溜直,身材高大的人往哪儿一站,旁边经过的邻居们硬是没敢抬头。 “布吕讷?!” 在莫桑二号因苏拉公寓前站了一刻钟,布吕讷才终于被路过的邻居认了出来。 “是。”仿佛咆哮般的大声应答将那人吓了一跳。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一名提前回来的新兵从窗边探出头,嫉妒地看着布吕讷身上的那件黑袍大衣。 “怎么,非要让大家都知道你穿上黑袍子了?” “啊,你来的正好,你和梅里克索十户长说一声,我……”抬起头,布吕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把话交代到一半,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走来。 是梅里克索。 他见到身穿黑色军服的布吕讷,立刻大跨步地走了过来,并高高举起了手。 布吕讷下意识地想躲,可他的身体却立正在原地,说不出是木讷还是冰冷地看着梅里克索。 “哎呀。” 那记预想中的挥打并没有降临,梅里克索重重握住了布吕讷的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布吕讷老弟,这么长时间都生分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来来来,快进来。”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战争修士商店 被梅里克索热情邀请后,布吕讷尽管惊异,却没有拒绝,只好跟着一起进了因苏拉公寓。 不过他并没有待太久,在治安室喝了两杯热姜汁后,与从工坊回来的加什库尔见了一面,便起身要离开。 唐突热情的梅里克索本来还想把布吕讷留下来,但听说他是要去另一位百户长家共进晚餐后,就马上放行了。 走出逼仄的小院,来到大街上,布吕讷仍旧按照新兵营中的习惯抬头走路。 尽管临近新元节,在各个街区的因苏拉公寓屋顶上,仍有大量的乡民在修缮和加固公寓。 他们把身体从窗户里探出,将木板斜安在墙壁上,还有几人骑在房梁上,将还算完好的古代艾尔瓦铺在屋顶。 这些房子仅仅是经过简单修缮,很多地方并不牢固,甚至有些砂浆都还没有完全干。 由于工期紧张,为了能让所有人在下雪前住上房子,维特对房屋的要求都是能住就行。 为生命安全着想,在十户长或市民自发下,街区的乡民们拿起木锤和钉子,在下雪前进行最后一次修缮。 士兵们返回小镇后,布吕讷明显感觉到,小镇明显比过去热闹了几分。 每座因苏拉门口都有站着的黑衣新兵,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归家的救世军士兵。 从街道间走过时,只要布吕讷抬头看,就会看到屋檐间挂起的纸做的三角彩旗。 路过因苏拉时,还能看到公共庭院中妇女拿碎布头做手帕、布偶和头巾,男子则在将兔皮鞣制成能用的皮革。 这些兔皮可以做皮革,兔毛正好能做衣服鞋子的填充物,能卖不少好价钱。 秋暮岛上野兔泛滥,所以霍恩签发命令,让每个百户区都抽一些手脚麻利有经验的,去野外抓兔子。 因为抓兔子基本都是在午夜到黎明这段时间,正好是宵禁,想要出去狩猎,得开专门的猎人证明。 抓到兔子的所得,猎人可以得到毛皮,大部分的肉则要集中优先供应士兵,多余的才能供应到市场上。 在物资紧张的教皇国,吃喝住房都是霍恩免费提供,不怎么需要花钱。 真正要花钱的,反倒是一些手工工具和肉类食品。 霍恩特地把有饲养牛羊鸡鸭的乡民们集中编为百户,让他们居住在乡间的农舍里,负责饲养牲畜。 他们的羊毛牛奶同样是优先供应教皇国的需求,多余的才能流入市场。 这些羊毛、牛奶和蔬菜,霍恩会用成本价或低于市场价30%来收购。 在城镇的居民大多从事基础设施修缮和重建的建筑业,一部分是工匠,另一部分从事文字工作。 霍恩并不禁止这些居住在城市的居民搞小产业和副业,只要和百户长报备一声就行。 所以城乡之间的商品交换早就开始了,有时候是市民到乡间去买卖,有时候是村民到城市来买卖。 他们之间使用的一般等价物,便是第纳尔这类货币。 这种商品交换,霍恩是不收任何税的。 到目前为止,整个教皇国都很拧巴。 要说它不收税吧,他们会强制征收部分劳动成果,要说这是税吧,霍恩无偿给他们提供住宅、燃料、盐、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这种城乡间的商品交换,往往并非必需品的交换,而是日用品与奢侈品的交换。 由于粮食短缺,小镇居民太多,居住在街区的市民们生活水平比之前下降不少,在农村的两个百户区中,乡民们生活水平反而上涨。 等布吕讷飞速赶到大门时,乔纳尔早就等得烦了。 “等你半天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乔纳尔揉着发酸的膝盖站起。 “抱歉,我们的十户长硬拖着我聊天。”布吕讷老实说道。 乔纳尔嘿嘿一笑:“我就说你都穿这身衣服回去了,他要是还敢刁难你,那才是开了眼界呢。” “算了吧,我不想在那多待。”布吕讷到底还是怕自己不愿上战场的心思被看出来,“我们现在是直接去你家吗?” “当然不是,走,我们去战争修士商店。” 作为都穿上黑衣军服的士兵,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救世军战争修士,所以是可以低价购买肉的。 靠近祷告所的边上,就是专门的战争修士商店,仅面向救世战团的士兵们。 这些商店的价格普遍比正常的杂货店铺和小摊贩要便宜一两成。 乔纳尔和布吕讷都是穿着军服过来的,店老板自然不可能阻拦他们。 这间商店铺面不大,六七十平左右,一半的贵重货物在柜台后面,只能跟着店老板去取。 里面的货物大多是各种草药,廉价香料,盐,蔬菜,桌椅板凳,肉食等农副产品等等。 乔纳尔进去柜台里面挑选礼物的时候,布吕讷仅在外面选了一打鸡蛋,花费不过半個第纳尔。 至于乔纳尔,则购买了黄油、兔肉、牛至和薯根酒,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大小花费了将近12个第纳尔。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看着不得不多买了一个麻袋用来装东西的乔纳尔,布吕讷忍不住问道。 “废话,我家十口人呢。”乔纳尔抠了一角干酪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要不是绿衣……教会,应该是十一口人。” 提着这些肉食香料走在街道上,布吕讷向来沉闷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没拐几个弯,乔纳尔便带着布吕讷到了乔纳尔街区,他家所住的因苏拉公寓。 自从街区大体修复完成后,市民们终于有时间来好好管理一下自己未来的家。 就如这间因苏拉公寓,花圃中种着百里香、洋葱和生姜,楼梯下面还有用藤笼做成的鸡窝。 七八只鸡在院子里乱转,啄食小虫子和草籽。 在靠墙的位置上还有一口残破的大缸,缸里面是棕黑色的泥土。 “那是什么?”站在门边,布吕讷指着那装着泥土的破缸问道。 还没等乔纳尔回答,一个和乔纳尔有着相同蒜头鼻子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那是蚯蚓土,冕下之前来拜访的时候,看到我们养了不少鸡,就让我们弄蚯蚓土,用蚯蚓喂鸡。” “帕帕。”乔纳尔拎着袋子,走上前,给了父亲老乔纳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父子俩寒暄完,布吕讷才将手中的鸡蛋递给了乔纳尔的父亲:“第一次拜访您,这是给您的礼物。” 老乔纳尔将歪掉的毡帽扶正:“你是乔纳尔在军营里的朋友吗?” “是的,我叫布吕讷。”经过二十天新兵营的洗礼,布吕讷不知不觉间改掉了说话唯唯诺诺的毛病。 老乔纳尔本来想亲切地搂住布吕讷的肩膀,却发现够不着,只能尴尬地拽住他的手臂,朝着屋子里走去。 “小乔纳尔,伱哥哥回来了,这里有鸡蛋,去带给你阿妈。” “乔纳尔回来了吗?” “乔纳尔,你的盔甲呢?没发吗?” “乔纳尔,你准备去哪个军团?” 跟在父亲后面,乔纳尔一一和邻居应答,只是他把手里的肉和黄油都举酸了,硬是没得到父亲一点关注。 眼看着都要到屋子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再不接着我就给别人了。” 乔纳尔的父亲瞪了他一眼,拿走了他手中的肉、黄油和洋葱,接着便叫来了食堂的厨娘:“今天晚上做一锅炖肉汤,” 由于缺乏足够的时间和营养,所以千河谷的大多数菜品都是以炖菜和烟熏肉类为主。 再结合堪称灾难的卫生意识,做出来的大多数都是黄乎乎的南亚形状。 “诶诶,这是给你们吃的……” “我们都是一起开火的,我们一家吃肉,别人就光看着啊?”老乔纳尔给了乔纳尔额头一下。 “那你早说啊,我换成次一点的肉,多买点,这么好的肉炖来吃可惜了。” 乔纳尔嘟嘟囔囔地,见好友跑下楼冲了过来,才喜笑颜开地迎上去拥抱叙旧。 老乔纳尔则拍拍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布吕讷的肩膀:“能喝酒吗?” “能喝,但不能喝多了,只能喝一点点。” “那你来陪我喝两杯吧,顺带和我讲讲军营是怎么样的,还有乔纳尔在里面怎么样。”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教皇冕下永远健康! 帝国历1444年的12月31日,新元节的庆典终于要开始了。 被亡灵们占据的秋暮岛,在寂静了上百年后,终于又一次迎来了欢庆嘈杂的气息。 原先四处断壁残垣的废墟上,碎石瓦砾都被扫清,居住在沟渠中的水田鼠们则被附近街区的市民们一扫而空。 在一栋栋因苏拉之间,五彩缤纷的三角彩旗在寒风中哗啦啦地吹动,孩子们指着头顶的纸旗大声欢笑。 一整天,到处都是四处闲逛的市民和乡民,从下午的时候,小镇中心的官邸广场上便出现了贩卖货物的小贩以及维持秩序的守夜人。 晚上的话,还有几项重要的活动,第一项就是晚饭后的八角笼对决。 霍恩说给机会打,那就是真给机会打,而且元老们说打,那是真的打。 三场八角笼徒手斗殴,六名元老亲自上阵,分别决定官邸广场、剧场和大教堂的命名。 之所以不用投票决定,是因为元老院实行的是绝对多数原则,需要三分之二的人同意才行。 那文斗不行,就只能武斗了。 第二项活动是八角笼结束后的舞会。 不论身份地位,所有满足年龄的青年男女都可以参加。 这就是为了解决教皇国青年男女们的婚姻大事。 第三项活动是舞会结束后的跨年倒计时。 由海茉汀研制的大钟将在新年敲响,庆祝他们又度过了苦难的一年。 为此,霍恩特地发布了告示,将12月31日和1月1日两天延迟宵禁至次日一点。 “可我有一点不明白。”跟在霍恩身后的米特涅仿佛质问般询问道,“你们正是在物资紧缺的时候,弄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生活要有仪式感啊。”回头见米特涅没懂,霍恩笑道,“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困惑于该如何塑造个人对群体的认同感。” “您知道该如何塑造?” “我认为就是在政治仪式和共同记忆中塑造。”随着购物的人流向前,霍恩嘴角上扬,看着那些砍价的男女老少。 “人和人之间其实是难以互相理解互相信任的,而共同的记忆,是人群划分你我的关键。 你和我在每年的同一天去观看同一场小丑剧,他则不看,那我们绝对比他有共同语言和认同感。 这听起来很无厘头,但事实往往就是如此,我们日常中的各种节日和集体活动,大概率都是为此而生的。” 一旁的让娜则补充道:“还有一点,就是今年他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和悲痛,我们需要把他们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 米特涅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快乐难道不会让人忘掉心中的仇恨吗?不怕他们在面对教会时变软弱吗?” “在最应该团聚的日子,身边少了一个甚至多个亲友,他们只会把仇恨记得更牢固。”霍恩站在一个卖奶酪的村民摊位前,恬不知耻地试吃了三大口才把奶酪买走,“况且,他们想要推翻教会,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仇恨。” “那晚上的时候,你会全程主持这些活动吗?” “我可能会在八角笼格斗的开幕式上出现一下,其余的都是马德兰、阿尔芒他们来安排。” 霍恩拿着刚从灌木丛里撇下来的木棍,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奶酪。 一行人走出了官邸广场,来到了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大街上。 “开幕式后,我要去工坊区和军营探望士兵与工匠,我会在倒计时的时候赶回来的。” 留下这一句话后,霍恩跨上马匹,朝着工业区的方向去了。 从下午到入夜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夜幕在悄无声息间降临。 由于粮食依旧短缺,每個十户只是加餐了鸡蛋和黄油,可还是让许久都没有尝过肉味的人们意犹未尽。 一簇簇火把升起,在长笛手悠扬的乐声中,半边天空都要被火把照亮。 各个街区的教皇国臣民们都走出了自己的因苏拉公寓,向着剧场进发。 加什库尔和妻子儿女走到剧场附近的时候,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一部分对八角笼斗殴不感兴趣的人提前来到了官邸广场,他们用骨头雕刻成骰子,拿出不多的第纳尔,开始大声呼喝起来。 长笛手和鲁特琴手正在木质舞台上紧张地排练,乐器中传出悠扬的乐声。 站在官邸广场的前面,嘈杂的人声中,加什库尔闻到了一丝烤肉和蜂蜜的味道。 他咽了一口口水,可想到肉类高昂的价格,还是硬拉着妻子儿女们去剧场那边。 在八角笼对决前,还有本地市民自己排练的节目,按照霍恩的要求,每个百户区都得出一个节目。 六名元老在开打前,要充当评委,给这些节目打分,分数最高的百户区,将会获得一面象征荣誉的红色旗帜。 打完分后,六名评委将亲自下场表演自由搏击。 这个时候,根据先前的评分,市民乡民们对元老肯定都有了支持和不支持的倾向。 这样打起来才有节目效果嘛。 很多人到剧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支持自家百户区的节目。 加什库尔一家正是为此而来。 只是今天来得有点晚,估计占不到好位置。 走入半圆形的剧场,加什库尔精挑细选,总算是在第六排的位置上找到了一排合适的座位入座。 拍掉儿子多玛姆好奇地在青铜瓮上敲击的手,加什库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了舞台的中央。 “信民们,晚上好,罪人霍恩,你们的教皇向你们致以诚恳的问候。” “千河谷人的英雄!” “我们千河谷人自己的天选教皇!” “教皇冕下永远健康!” “天无二日,冕下是我心中永远的太阳!” 霍恩话音刚落,信民们便齐刷刷地站起,或是高举双手朝着他呼喊起来。 他们疯狂地鼓着掌,甩动着手中的帽子向着霍恩致意。 所有热烈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的身上,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人将会带他们掀翻教会,带他们赎尽所有的冤枉和委屈。 就像他曾经砍下了公爵的脑袋一样。 双手虚压,霍恩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期盼的观众们: “今年是1444年,一个苦难的年份,我从古拉格起兵,走过了无数的苦难,才终于到达贞德堡。 我本以为贞德堡的库什公爵是能够托付千河谷的人,但我错了,他同样是恶魔。 巴尼福斯大主教是恶魔,库什公爵达内是恶魔,那高高在上的康斯坦斯大主教是恶魔。 他们的力量太过庞大,我们不得不躲在这里。 他们封锁住我们,以为我们将会痛苦地度过新元节,但我要说不。 在圣父光辉的照耀下,哪怕是他们特意想要限制住我们的欢乐,可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 我们要证明,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不仅能够得到快乐与荣耀,还能够推倒他们的城堡,折断他们的权杖! 今天我们在这里庆祝,是庆祝我们的子民终于醒悟,来年,则是恶魔们痛苦的一年,因为,我们将要到来! 弥赛拉的羊羔们,请尽情享乐吧!弥赛拉保佑你们!”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希洛芙的新元节 煤炉熊熊燃烧,热浪和潮湿的寒气在窗口互相抵消,于窗棂上凝结了一层水雾。 坐在窗户前,希洛芙握着羽毛笔的手指被冻得冰凉。 墨水顺着笔尖流淌在麻纸上,晕染出了一大片的墨迹,可她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仍然怔怔地看着墙壁出神。 直到煤炉中引火的木柴发出了一声炸裂的“噼啪”声,才将希洛芙从走神中唤醒。 低下头,看着纸张上的墨迹,希洛芙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她也不知道表情为何物。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会露出表情,而作为她亲人朋友们的木偶和阿福同样不会露出表情。 在她认识霍恩,认识这些意料之外的客人时,她才知道人类居然有那么多的表达情感的面部动作。 把用废的纸张甩到一边,希洛芙叫阿福往煤炉中铲了一铲子的泥煤。 整个庄园别墅中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留下来,几乎都去了帕拉河对岸的小镇上。 在她到书房书写《圣道救世训》之前,她便已经在露台上看了好久。 当剧场那边爆发震天的喝彩时,她就知道那是有乡民市民在表演节目。 随后爆发震天的叫骂时,她就知道那一定是六位元老的评分环节。 再之后,在八角笼大战结束后,在萨奇斯元老“我放在他鼻子上没有打”的辩解的余声后,悠扬的长笛声响起。 希洛芙知道,那就是书上所描写的舞会,只不过书上的是贵族们的舞会,但这里的是平民的舞会。 那么繁华热闹的景色,却不是她自己的。 下了楼,希洛芙漫无目的地在宫殿中闲逛,漆黑的走廊,僵硬的木偶,以及被风吹动的布帘。 一切仿佛回到了霍恩尚未到来的时候。 “阿福,我自己一个人逛逛,你别跟着我了。” 希洛芙对阿福下达了命令,忠诚盲目的血奴松开了轮椅上的把手。 穿过了花园,路过小鸟转转的小天使,从高架水渠下行过,轮椅的轮子碾过了在寒冷中干脆的枯草。 乌云覆盖了夜幕,没有露出一丝半天的星光或月光,希洛芙一个人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个园林宫殿与一個月前有了太多的不同,比如原先的空地上,竖起了发条铳的实验室工棚,在院落的一角,还堆着几堆杂乱的零件。 还有几个苦逼的工匠,正在主殿的门前,手忙脚乱地调试着一台大钟。 按照霍恩的说法,这大钟将在祷告所放一个,在机械宫放一个,在军营放一个,在工坊区放一个。 四个大钟互相校正时间,希洛芙路过时看了一眼,按照霍恩的12时计时法,如今是夜里11点多了。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希洛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宫殿的大门处。 大门外的黄铜公鸡仍旧是坏的,可希洛芙却不敢去触碰和修理,因为它在门外。 空阔的大门打开着,门口站了两个放哨的卫兵。 朝着外面看去,还能看到一些工匠正扛着什么,在帕拉河的小桥上跑来跑去。 转动着轮椅,希洛芙停在了大门一尺以外的距离,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台阶和立柱。 僵硬的手指握住了轮椅的轮圈,狼女像是一只木偶般机械地推动小臂。 轮子缓缓转动,居然带着希洛芙一点点朝着门口推进。 寒风将狼耳上的绒毛吹得左右摇摆,她绷直在轮椅上,尾巴盖在大腿上,尾巴的毛仿佛炸开一般。 一寸,两寸,三寸,木轮子的边缘距离门口的那条线越来越近,最后,只剩短短一寸的空间。 可那车轮仿佛被锁住了,希洛芙像是撞上了空气墙,前面的区域再也无法前进,只是僵在了原地。 她闻到了血腥味,那天晚上,那把红色的长剑划过她的膝盖,在粉红的血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灰白的腿骨。 两截洁白的小腿被阿妈指挥着阿福啃咬殆尽,她只能仰起头,这样能从门洞看到外面,也不至于去看到空荡荡的双腿。 从那以后,她才爱上了看书,因为双腿不能带她去的地方,书籍却可以。 “啊——算是有点进步了。”希洛芙自我安慰般喃喃自语,开始倒转手轮圈,“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出去。” 用力地掰过了轮椅的方向,希洛芙转过身,朝着宫殿的方向行去。 “阿福,阿福!” 希洛芙喊着阿福的名字,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侧过身体转过头,却见是让娜正如同一辆牛头车般狂冲而来。 “让娜,你怎么来了,今晚……啊——”没等希洛芙说完,让娜忽然一个大跳接双手穿过轮椅接高举过头顶。 “来不及解释了。”让娜把希洛芙高高举起,大跨步地朝着别墅中冲去。 坐在轮椅上,希洛芙终于明白了书中所谓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的感觉。 她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尾巴夹在了屁股下面,腰背紧贴着轮椅,生怕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轮椅高速前进,冷风扑面而来。 希洛芙的鼻子动了动,她从轮椅边缘勉强探出头,又吸了吸鼻子:“让娜,你喝酒了?!” “几小杯薯根酒混的蜜酒。”让娜的小脸通红,傻兮兮地笑着,“快走快走,我带你看好东西。” 希洛芙心惊胆战地坐在轮椅上,无可奈何地被喝多了的让娜驮着狂奔。 在让娜跳入主宫殿大门的时候,希洛芙甚至感觉到有那么一秒,她的屁股离开了坐垫。 在哐当哐当地上下平移中,希洛芙和让娜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露台。 由于中间房门的高度,到了这个地方,让娜只能把希洛芙放下,推着她到了露台。 “让娜,你带我到这来到底是为什么?” “你看就知道了。”叉着腰,让娜信心满满地将希洛芙推到了露台边。 希洛芙无奈地扭头看向前方,然后她便愣住了。 机械宫坐落在一座小土丘上,而土丘的下方,火把和提灯组成的长龙正沿着斜坡缓缓而来。 数千名年轻的男女,还带着舞会中的激情和欢乐,脸上洋溢着希洛芙从未见过的表情。 走在最前端的,便是高举火把的霍恩。 在霍恩的引导下,这些教皇国的臣民们第一次踏入了机械宫,穿过了花园和水池,走过了以太尖塔,来到了机械宫前。 “咚!” 希洛芙听到了胡桃木机械钟的响声,那是代表着1444年12月31日晚上11点59分的响声。 数千名青年男女聚集到了机械宫内,原先空荡荡黑漆漆的宫殿,瞬间被嘈杂的人声和跳动的火光所填满。 不少人看到了露台边的让娜和希洛芙,他们有些认识两位圣女的,都高高举起手,朝她们不断地挥动。 “让娜殿下,我在这!” “殿下,下来一起倒计时啊。” “希洛芙殿下一起玩啊,我教你跳舞。” 让娜把上半身伸出露台,高兴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应答他们的问话。 扶着露台边缘的扶手,希洛芙看着下方的教皇国的青年们,尾巴和耳朵都软绵绵地落了下来。 “倒计时了,倒计时了。”霍恩大喊起来,在他的带领下,所有在场的青年男女们都大喊起来。 “五!” “四!” “三!” “二!” “一!” “咚——” 新年的钟声猛然敲响,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并互相拥抱起来:“新元节快乐!” “新元节快乐!希洛芙!”让娜举起双手欢呼着,反过身去拥抱了坐在轮椅上的希洛芙,醉醺醺地问道,“这是我和霍恩送给你的新元节礼物,怎么样?伱喜欢吗?” “……” “希洛芙,你,你在笑吗?” “这,这是笑吗?”在波动的火光中,希洛芙原先扑克牌般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摸着自己上扬的嘴角,“这就是笑吗?” 让娜没有回答希洛芙的问题,反而是下面的臣民们大喊起来。 “刚刚那是什么?下雨了吗?” “不对,是雪。” “下雪了,下雪了!” 大家都抬起头,朝天空看去。 几乎是与钟声一同落下的,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从夜空的乌云中缓缓飘落。 1445年的第一场雪,在1444年的末尾悄然来临。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地无冕的王国 千河谷的第一场雪,比所有人想得都来得早了一些。 几乎是三两天的功夫,原先的小雪便成了大雪,迅速把整个千河谷都变成了冷白色的世界。 马蹄在蓬松的雪沙中跳跃,沉重的铁蹄踏在冻硬的地面上,将道路旁灌木上的积雪都震落下来。 高大的战马背上,坐着一个高大的巨人,他的腰间挂着两只毛皮完好的狐狸,身后则是十来名随从的骑士。 他们黑色的胸甲在这样雪白世界中如此显眼,但对于超凡骑士来说,寒冷和炎热几乎不对他们造成影响。 在飞流堡郊外的群山中,孔岱亲王提着两只狐狸,向着居住的乡间别墅跑去。 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被赶走,让六个敕令连的骑士们居住。 至于雇佣兵,则是分散在周边的各個城镇中。 骑着马穿过了别墅的大门,他将猎物丢给了一旁的临时管家,吩咐道:“狐狸肉不好吃,我只要毛皮。” 这些精致的狐皮可以做成御寒的围领,在帝国广受贵族们的喜爱,更是贵族的象征。 要是大家都穿狐皮熊皮,你穿狼皮,你是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宴会哦。 熊堡领的诺恩大君的贸易收入,很大一部分就来自西北地区广袤的森林中丰富的皮草资源。 翻身下马,看着这匹普通的混血上等草原马,孔岱亲王忍不住摇头。 他还是想念那头能够发挥出他最大实力的龙血马。 想到这,那个素未谋面却几次三番给他找麻烦的男人又一次闪现在脑海中。 “唉,教会。唉,短毛。”孔岱亲王迈入别墅中,跳跃着火光的壁炉给整个房间带来一阵阵的热浪。 他将熊皮大衣和黑色的皮革手套丢给一旁的侍女,向着壁炉边的楠木小几走去。 穿着一身精致的上等黑丝绸教士袍,米扎姆端着洁白骨瓷制成的茶杯,优雅地吹着杯子上的水汽。 一名骑士侍童则端着红色叶饰旋涡的茶壶,在米扎姆身后,探头探脑地去偷看米扎姆手中的信件。 “看什么?”一巴掌扇在侍童的后脑勺上,孔岱亲王拿起米扎姆手中的信,“去给我拿一张更大的椅子过来。” 粗粗读了一遍手中的信件,孔岱亲王摇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奈德巴赫要来千河谷?他倒是铁了心地要对吉尼吉斯下手啊。” “那我们怎么回复?” “来,让他来,我欢迎他们来。” 望着神情莫测的孔岱亲王,米扎姆干脆跳过了话题:“托蒙德国王把敕令骑士们划分给弟弟落下了太多的祸患。” “谁说不是呢。”坐在了侍童铺好软垫的大椅子上,孔岱亲王随手把信丢在了桌子上,端起一杯红茶喝了一口。 “冕下老了啊,要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绝不会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米扎姆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咱们还是不动吗?” “当然。” 米扎姆看着孔岱亲王的脸,心中默默叹息。 要知道,强尼八世可是在信件中明里暗里要求孔岱亲王支持吉尼吉斯的。 可随着强尼八世年纪变大,教会对孔岱亲王的控制却逐渐减弱了。 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孔岱亲王还是要听教会的指挥,比如这一次来到千河谷平叛。 但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孔岱亲王就是阳奉阴违,教会都拿他没什么好办法。 比如这一次,长歌城的政变明显有教皇的影子,吉尼吉斯国王是教会的意思。 可吉尼吉斯并不能得到王室和大贵族的认可,唯一作为靠山的教皇又指不定哪天就升天了。 不管孔岱亲王加入哪一方都是吃力不讨好,甚至有可能折损自己的敕令骑士。 与那些大贵族不同,他的地位全靠敕令连维系着呢。 这么多年下来,敕令连中的教会派都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孔岱亲王自然不用如以前一样事事看教皇脸色。 这导致本来有监视和传达教皇意思职能的米扎姆,都失去了一部分权力。 “那我们该怎么回绝呢?” “怎么回绝?”孔岱亲王伸了个懒腰,“这还不好说吗?你不会真以为千河谷的叛乱已经平定了吧?” “除了一些小蟊贼,估计没有多少敢反抗咱们的了。” “别装傻了,你还看不出来。”孔岱亲王轻笑一声,“墨莉雅提算一个,那个凯瑟琳算一个,外加卡夏的布拉格修道院的那些贵族,就算是留下来,都有事做。” “那个经商的下贱千河谷人也能算一股势力吗?”侍童作为孔岱亲王情妇的小舅子,和他还算亲近,便直接问道。 米扎姆则笑着解释:“她虽有一半的千河谷人血统,可也有一半的艾尔人血统。 她的老师胡安诺的老师是撒林学者会的艾尔学者,她的商会有好几位艾尔人股东。 在法理上,急流市是帝国自由市,仅受帝国皇帝管辖。 如今帝国皇帝空位,基本就是城市同盟在管辖。 急流市归属于阿兹克同盟,阿兹克同盟的首领是德高望重的艾尔大法官哈迪乌斯。 看到没?没有合理的理由,咱们不能像杀普通商人一样对她下手。” “难道我们就那么怕艾尔人吗?”骑士侍童忍不住问道。 孔岱亲王和黑衣修士对视一眼,一个别过了脑袋,另一个则苦笑起来。 这就涉及到当初帝国建立时的公案了。 帝国历166年,哥特人军团权臣叛变,推翻了旧有的艾尔帝国,建立起了自己的哥特帝国。 这样的帝国当然得不到其他贵族们的认可,于是纷纷自立,外加诺恩人的夺回运动,整个帝国进入了为期309年的黑暗朝代。 直到470年,血肉王庭从北方通道和南方翡翠海陆海钳形攻势,对混战的军阀们发起进攻。 厮杀了三百年的诸多军团在王庭的压力下,才不得不重新组建了神圣艾尔帝国,并以此名义号召圣战。 但尴尬的地方在于,经过三百年的屠杀和杀戮,大量的艾尔人流离失所,甚至改名换姓变成了其他民族。 所以他们并不能找到一个成规模的艾尔人团体,来为他们的政权背书。 当时的十二位诸侯们,找不到证明自己就是神圣艾尔帝国的证据,无法压服其他不服的贵族。 最终,在当时的战神教皇哈迪乌斯四世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撒林学者会这个极端保守群体。 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诸侯们不得不给予了他们大量的特权,让这些仅存的正统艾尔人承认新生的神圣艾尔帝国。 不过,这里的“正统”只是指文化上,在血统上,没有比吸血鬼更正统的艾尔人了。 掌握了这些特权的艾尔人,在城市的兴起中不断积累财富,不少贵族都要靠从他们手中借贷来过活,地位就是无地无冕的第四王国。 “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自己看书去。”从侍童手中夺过茶壶,孔岱亲王驱赶他离开,“去去去。” 把茶壶放到花瓶边上,直到侍童消失在视野中,米扎姆才问道:“咱们要一直待在千河谷吗?” 孔岱亲王揉着脑袋:“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待久了,这里就直接变成我的封地了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圣道就是逊啦 暗红色的碉楼上覆盖着白雪,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伫立在一片低矮苍白的房屋之间。 越过那厚实的门板,攀上逐层叠加的窗户。 每一层窗户都用铁栅栏保护着,窗户之上,是一排排精致的天使和茛苕叶石雕。 高耸入云的尖顶直指天空,似乎要刺破云层,塔顶的风向标被埋在雪中,偶尔才闪烁出,金属的光泽。 白雪覆盖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侧,雪堆中,是仍在咬着牙不断吆喝的摊贩。 车轮滚滚,一辆上好的马车在碉楼前停下。 手中提着装书卷的袋子,放好了行李的米特涅从马车上跳下,小跑着来到了铸着精美铜饰的大门前。 在秋暮岛盘桓了五天,直到1月3日,米特涅和茜茜才带着契约匆匆离开。 马夏尔则是留了下来作为霍恩的法学顾问,帮助他整理古籍和设立法律。 到今天1月10日,水陆兼程的米特涅才赶回了急流市。 他回来除了是交还盟约结果外,就是来为霍恩申请铁匠和会闪电法术的巫师。 门口的护卫认识米特涅,自然就放他进去了,顺着旋梯上了二楼,米特涅顺滑地走到了候客室边上。 一名中年教士正在和卡特驴头不对马嘴地尬聊。 “卡特,凯瑟琳大人呢?”进入候客室后,米特涅朝中年教士歉意一笑,对卡特问道。 卡特见到米特涅,见到救星般松了一口气:“在客厅那边,暂时不让进去……这位是马丁修士。” 那中年教士站起行礼:“下午好,您一定是米特涅阁下,我是布拉戈修道院的修士马丁,凯瑟琳女士正在和我们布拉戈修道院的新院长路德维克交谈。” 米特涅立刻笑了起来:“你好,马丁修士,直接叫我米特涅吧,我今天来得倒正巧。” “为什么?” 米特涅从袋子中取出一本书:“我们从救世军手中得到了一卷他们的神学著作《圣道救世训》,本就想让你们参详一下,你们正好是今天到了。” 卡特狐疑瞧着上面的标题:“圣道就是逊……他们还能有神学著作?” 马丁看了眼封皮问:“能给我看看吗?” 米特涅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当然可以,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的。” 马丁从米特涅手中接过了这本装订良好的书册。 这本《圣道救世训》只是初稿,所以并不算厚,只有几十张纸,上百页文字。 一整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论文集。 分为五个篇章:弥赛拉的自由意志、不平等的基础与起源、教廷的腐败、千河谷的诞生、通往圣父之路。 在第一个篇章里,“霍恩”论证了自由意志的神圣性,并援引福音书和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籍论证“道德责任的基础是自由的意志”。 第二个篇章,则是“霍恩”引用福音书,论证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圣父的创造。 占据篇幅一半以上的前两个篇章确立了“真理”,从而引出了后面的三個篇章。 第三个篇章,是列举证据痛斥了教会的腐败,并引用《福音书》“信的人都在一处,凡物公用。”来证明教产用于服务穷人和弱势群体。 第四个篇章,则是从平等这个真理的角度,对帝国为代表的君主制度世俗权威极尽讽刺,并提出千河谷在地域上被压迫,千河谷人在精神上被压迫,这就是一种不平等。 第五个篇章,则是讲述了在没有教廷的情况下,普通人该使用什么方法去接近圣父。 其核心思想在于对自然这个圣父最大造物的探索和研究,并给出一系列可行的手段。 一开始马丁只是粗略地翻阅,可他越看注意力越集中,到后来又翻到前面去从头开始。 甚至看着看着,他下意识地拿出了红墨水和羽毛笔,开始在书页的空白处做注释和标记。 要知道,一直以来,千河谷的本地教士们,就在思考如何突破职业天花板。 在经过无数尝试而失败后,他们才绝望地聚集到了布拉戈修道院,在胡安诺的带领下,开始尝试反抗教会。 可都说反抗教会,为什么要反抗,要怎么反抗都是一个模糊的话题。 这些问题都是在书中解答了,而且在马丁看来是非常符合他对千河谷民众的了解的。 站在千河谷人的立场,不反弥赛拉,只说是驱逐千河谷教会,能拉拢小地主、低级贵族和低级教士。 号召自由,废除《逃奴法》拉拢公簿农,提倡平等,废除《劳工法》拉拢市民和劳工。 唯一站在对立面的,就只有大贵族和大地主了,他们则被霍恩打成魔鬼和恶魔。 在统一了所有人的诉求后,他还能把话圆回来,证明不是他故意迎合,而是弥赛拉在千年前就钦定的。 使得起义者团结大多数的所作所为皆属正义,明明就是在反抗教会,心理上却不会有隔阂。 作为一篇起义纲领,小瑕疵虽多,但大局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本书并不是没有错误,很多时候,明明可以使用正规的教义,他们偏偏要引用可疑的古籍信源。 且疑经的成分未免太多了,老是翻案就会使可信度大幅下降。 有些问题明明可以说只是个例不影响海量现象,或者干脆抛开事实不谈。 但书里非要用不知道哪儿来的可疑信源,去推翻打了无数补丁的教义,让人费解。 这让原本很对马丁这个胡安诺派胃口的书,总是动不动就冒出一个毒点,倒一下他的胃口,让他忍不住掏笔修改。 “这里的解释有误。”就在他在书籍的空白处奋笔疾书的时候,一根苍老的手指从手边伸出,点在了马丁刚刚写完的一句话上。 马丁愕然抬起头,却发现是新任的布拉戈院长路德维克正站在他的身后:“你混淆了感觉和知觉的概念,这里的推论是明显错误的,人家的才是对的。” 在这间小小的候客室内,卡特早已离去,只剩米特涅微笑着站在凯瑟琳的身旁。 “路德维克院长。”马丁赶忙站起身行礼,“我看入神了,故意,哦不,不小心在书上写了注释。” 路德维克是个瘦长的老者,生来长了一张愁眉苦脸,他耷拉着眼皮,取过了马丁手中的书,翻阅起来。 “立意很高,疑经过多,引用的教义和典籍没太听过。”以路德维克的神学功底,自然能看出这本书的根底水平其实一般。 很明显,这是由寥寥几个神学院的学生和修道院小修士整理出来的著作。 可哪怕是路德维克都不得不承认,整体论文可能不太行,但立意很高。 整篇的主张从确立两大真理到真理延伸到现实,到具体的手段,逻辑是自洽的。 如果这样的一本论文集放到神学院中,他的导师可能会让他减少疑经内容,增加可信典籍和正信教义,打磨三五年就能毕业。 但这篇论文提出的教产归公、废除《劳工法》等主张,其实是和胡安诺派的主张不谋而合的。 路德维克甚至有“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的感觉。 毕竟胡安诺派作为一个神学派别,核心思想却一直没有确立,无法从根源上去整体而合理地解释。 换句话说就是有标无本,这本书则是胡安诺派核心思想的完美参考。 “那些……救世军,拿出这本书具体是想要做什么呢?”路德维克掂着手中的书卷问道。 米特涅瞧了眼凯瑟琳,才回答道:“他们需要您共同参详和创作这本《圣道救世训》,以作为他们发动起义的纲领性文件。” 捏着手中的《圣道救世训》,老院长沉默下来,他微眯的眼睛让旁人看不明白他的眼神。 “马丁。” “我在,老师。”马丁恭恭敬敬地站着。 “我给你开放修道院的图书馆,给你一切权限,你可以任意挑选学养厚的年轻教士,能把这本书装订修改好吗?” “以弥赛拉之名,给我两周的时间,我想我一定能做到!”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月十六号咯 “所有长枪旅,向左靠紧!” 举起翎枪,科勒曼叉着腰大声喊道。 在军鼓声中,排成50x8队列的黑衣长枪手们左侧站立不动,右侧的士兵则飞速向左侧靠拢,直到两肩之间仅能容纳手掌的距离。 如果在战场上,这样的距离就意味着要开始与对方的骑兵或步兵开始脸贴脸肉搏了。 紧密的阵型能够迟缓马匹的冲击,装备了短钩矛的士兵,说不定就能将骑士从马上拉下来。 按照霍恩的设计,整个战团的步兵有4000人,其中3200名长枪兵,800名圣铳兵。 一个军团内有8个长枪师,2个圣铳师。 霍恩到底还是缩减了圣铳手的数量,因为圣铳的产量还是跟不上。 倒不是跟不上步兵的缺口,而是跟不上补充骑兵的,因为让娜的胸甲骑兵团同样需要发条铳。 站在操练场边上的木棚子下面,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的阳光让人头晕眼花。 霍恩艰难地眯起眼睛,朝着在雪泥中跨步前行的战争修士们看去。 “这些战争修士,适应得都怎么样了?” 叫他们战争修士,则是因为救世军本质是一個武装修会,只不过其他武装修会大多是救人为主杀人为辅。 而救世战团则是杀人为主,救人为辅,只不过他们杀的人是罪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也是在救人。 战争修士们的身份是修士,而非士兵,这样一定程度上能减少以后募兵时的阻力。 毕竟在帝国,士兵们的风评可不太好。 “大部分的表现都不错,先前他们回家时受到了很多的尊崇,又有逃兵的先例在前,他们都是铆足了劲在训练。” 霍恩点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翻起了士兵们的花名册。 从新元节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第一批的新兵终于开始了正式军团的生活。 根据先前的要求,老兵们都来选人组建军团。 本来霍恩是不想搞什么黑帽军团和近卫军团派系之分的,但他不搞,不代表这两派人不搞。 明面上说没有区别,但实际上,近卫军老兵和黑帽军老兵还是会划分界限。 等到霍恩发现的时候,他们都把人分完了。 而且分的人都很有特色,近卫军的领头人达斯出身武装农,品行相对端正,近卫军还有拱卫教皇的职责。 所以他挑选的人,大多是淳朴老实的农民,要求的就是守纪律和身世清白。 至于黑帽军的领头人威克多、科勒曼这些的,很多是公簿农、流民乞丐和土匪。 他们都更倾向于人多势众,兼容并包,谁来都收,而且更喜欢性格野蛮凶狠的人。 如此一来,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霍恩干脆把这两项制度确定下来,等未来再扩张的时候,把两者再分割开。 所以目前的编制是近卫第一军团,黑帽第一军团,黑帽第二军团与黑帽第三军团。 正式的训练和之前新兵的训练自然有很大的不同。 最主要的,就是要开始学习《救世战团士兵圣典》这部基础操典。 在这部基础操典中,杰什卡还有哈库托还有圣三一教育队的诸多骑士们总结了步兵长枪的使用动作。 分别是使用长枪时的三种立正姿势:放下长枪、拿起长枪、整理长枪。 行进的持枪动作:举起长枪,肩扛长枪,端平长枪,斜放长枪,检查长枪,拖拽长枪。 进攻时的持枪动作:上段刺击、下段刺击,上段冲锋,下段冲锋,上段拦枪、下段拦枪以及单手斜持枪拔刀砍。 这些动作都是这些老兵们总结出来的,在战场上最有用最好练的动作。 按照霍恩的要求,他们把每个动作都分为了多则七个,少则三个的小动作,每次喊口令,只进行一个小动作。 这样可以保持军队刺击时的整齐,在单位时间内造成更密集更大的杀伤。 除此之外,在这部《救世军圣典》中,霍恩和杰什卡等人完成了大部分基础指令的统一设定。 例如一列的领头者叫排头兵,因为很多时候,士兵还是无法理解军官的命令,只能跟着前面人的动作。 那么每一纵列的第一个士兵就非常重要了。 真正能理解军官命令的,只需要排头兵就行,为了确保万一,排头兵身后的第二个士兵,同样要听懂命令。 十个人的队列中,只需要两个人能听懂大概理解并听懂命令就可以了。 在军官发号施令时,同样有要求,那就是必须要在口令中凸显“谁?怎么?做什么?”三件事。 像“前排向左”就是错误的口令,而“第一排向左转”就是正确的口令。 别小看这一点点的改动,却能大幅提升指挥的效率和减少出错的概率。 将花名册全部翻完,霍恩直接看到最底下的统计数据“超凡率3%,圣眷率25%,简单识字率37%。” 所谓超凡率就是呼吸法一段士兵占总数的比例,而圣眷率同理,只不过是圣眷者的比例。 至于简单识字率,在霍恩这,只要认齐28个法兰字母以及二十个常用单词就算简单识字。 这样已经能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了,例如“我看到东边有骑士”让他们写就是“我做东人。” 目前士兵们每隔两天都要上一次识字课,对士兵们进行简单扫盲和快速识字。 “按照这个圣眷率,嗯,新兵里能当圣铳手的,差不多有500人,人数倒是够了。”霍恩的手指划过花名册和物资后勤册。 “我们目前手上有440支发条铳,这2000名新兵里要出400名圣铳手,还能余40支。” “还是有点不够啊。”霍恩轻叹道。 “这还不够吗?”擦着汗回到棚子的下面,让娜诧异地拿起册子,“这不还余了40支吗?” “明天就是第二批1000名新兵入营,再过五天就是第三批1000名新兵入营,还有骑兵那边,我们还有着560支发条铳的缺口呢。” 马德兰立刻说道:“冕下请放心,急流市那边派来的新铁匠和闪电巫师昨天已经到位了,咱们的产量大概能从每天10-12支,上升到15-18支。” 霍恩微微点头,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铅弹的缺口,毕竟铁砂有点不够用了,石弹威力又不足。 如今圣铳手们训练都是用的石弹,可铅弹还是无法给每个圣铳手列装。 看来有必要动用一下贞德堡那边的暗线,购买一些铅了。 当初霍恩可是留下了不少关系在贞德堡,在米特涅离去时,他还派了几个契卡孩儿军跟着潜入了贞德堡呢。 “今天几号了?” “一月十六号咯。”让娜揉着发酸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后天,就调近卫第一军团和黑帽第一、第二、第三军团去进攻南方泥沼的巨蛛和魔物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攒了整整一个月 南泽湖,南方泥沼。 整个大泽乡的最低地,是魔物和巨蛛的天堂。 泥泞腐臭的地面上,覆盖着薄薄的雪。 些许枯黄的干草从雪中探出脑袋,在路边冰冷泥潭中,不时地就会冒出几个小气泡。 它破裂时,会发出微弱的“啵”声,在静谧的山丘中显得无比清晰。 新元节的大雪消去了不少,湖泊如明镜,倒映着冬日的蓝天和湖岸的芦苇。 岸边的芦苇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微风拂过,便能吹起几分雪粉。 与湖泊相对的,是延绵起伏山坡山麓,山麓的松树的枝桠上,挂满了凝结化冰的积雪。 藏青色的岩石裸露在白雪外,一只狗那么大的蜘蛛趴伏在岩石上,啃食生长在岩缝中的蘑菇和灌木。 带着寒意的阳光照在他磨砂黑的躯壳上,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它们古怪的“嘶嘶”声。 奇特的是与巨蛛相安无事的,却是那些可怕的长毛亡灵。 他们垂着手臂,盲目地在泥沼和雪地中前行,在这片荒地上四处游荡。 不过不管是巨蛛还是亡灵,都没有看到灌木中扑闪的兽耳,几个兽化人缩在了岩石和树木之后,紧张地朝着那边观望。 在确定了巨蛛和亡灵的数量与分布后,他们先是弯着腰离开了附近,接着便在起伏的山坡上狂奔起来。 没一会儿,便回到了行军的队列中,把消息通往了这次除虫行动的指挥官,让娜手中。 站在大部队中,布吕讷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人,按照《战争修士圣典》中的动作。 他右手在下,托住了三米五长枪的枪尾,将枪杆靠在肩窝的地方,左手则握住枪杆下段,防止其左右摇晃。 按照《圣典》的介绍,布吕讷应该与前面的人保持一米八的行进距离。 不过行进的队列没完全按照《圣典》来进行,比如圣典中说行进时,圣铳手站在最前面和最后面,方便御敌。 可这一次,他们是对抗巨蛛和长毛亡灵,所以就搬出了曾经的车堡战术。 在他们的纵队行进的两侧,圣铳手们跟着装甲战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向前。 下雪不冷化雪冷,尽管是晴天,可泥土仍然没有解冻成泥泞的形状,马车尚且还能行走。 霍恩急匆匆将除虫远征军派出,有一方面就是出于地形的考虑。 毕竟在有马车的情况下,他们才能装载更多的物资,抵御更多的敌人。 “布吕讷,你在干什么,走太快了。”一旁的与他同旅的敕令连低声提醒道,布吕讷连忙放缓了步伐。 他人高腿长,周围都是一圈一米六的老哥,一不小心就会与队伍脱节,是他的老毛病了。 “谢谢。”布吕讷刚说完话。 便听到旁边的军法官忽然喊道,“近卫军第一军团,第三长枪旅,布吕讷行军途中交头接耳,记过一次。” 布吕讷瞬间抿住了嘴巴,他甚至愤恨地瞪了一眼那在胳膊上系了红巾的孩儿军。 新元节的那几天,布吕讷基本都是在乔纳尔家里度过,偶尔才会回家,和熟悉的加什库尔一起聊聊天。 直到他回到军营,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想念这个逼仄的地方。 在新元节后,由于布吕讷性格淳朴且无不良记录,和乔纳尔一起被录入近卫第一军团。 只不过乔纳尔是圣眷者,所以加入了第一圣铳旅,布吕讷身材高壮,力气也大,被分到了第三长枪旅。 在正式加入军营后,他终于开始能穿上半身胸甲,拿起长枪刺击了。 《圣典》训练是布吕讷最痛苦的时光之一,他们被要求,完全按照《圣典》上的动作来练习。 如何握长枪,如何刺击,如何发力,如何使用呼吸法,如何把呼吸法应用到抵抗骑士的冲击。 布吕讷如同木偶一样,每次只做一個动作,每天都是至少上百次的刺击和单兵枪术练习。 期间最可怕的,就是环岛拉练,他们要端着长枪,穿着胸甲和檐帽盔,背着物资,在泥泞的秋暮岛上走一整圈。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盔甲好像不是那么好看了。 前后四十天的军事训练后,布吕讷早已不知道该如何像以前那样缩着脖子走路了。 不仅仅是布吕讷,他身边的所有战争修士,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们的脸色不再是病态的蜡黄或灰白色,而是偏正常的白色带着点肉色。 从精气神上来说,都不再是先前盲目呆滞,而是透着几分他们年纪该有的灵活。 这种改变自然不是一天之内完成的,而是不断累积,拜圣父教士随军牧师不断宣讲下的结果。 量变产生质变的关键点,大概则是三天一次的诉苦会。 脚步踏在含着碎冰的泥地,明明是棕黄色的泥土,却发出树枝断裂般的咔吱咔吱声。 布吕讷小腿肚子上的肌肉,与麻布绑腿紧紧贴合在一起,让他还能迈出步伐。 一边走着,布吕讷再一次走神,每次诉苦会,随军牧师们都会找一个人上台,鼓励他简单讲述自己的故事。 刚开始那几次,每次诉苦会都要哭倒一大片,布吕讷看到乔纳尔哭了好几次,却死不承认。 布吕讷哭不出来,他也挺苦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哭不出来。 同旅的伙伴打趣他说,可能是因为他的泪水都在肚子里流。 耳边整齐的脚步声让布吕讷从走神中苏醒,他抬起头,左侧的湖泊与右侧的山麓都在阳光下散发着白雪的颜色。 再向前看,密密麻麻如林的长枪,盔甲和盔甲之间发出“锵锵”的碰撞声。 低下脑袋,布吕讷再一次调整自己和前排人的距离。 当他看到脚边绣着金边的锯齿冬草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霍恩。 这段时间,霍恩总是待在军营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和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一起生活。 据冕下自己说,他们不是士兵,是战争修士,军营就是修道院,所以他其实居住在修道院中。 非常合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教皇冕下并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人,他和帕斯里克主教经常会粗俗地互骂和开玩笑 冕下常常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吃什么,冕下就吃什么。 吃完饭后,冕下就会靠在篱笆边上,跟他们讲教会笑话还有好多好多神奇的小故事。 冕下讲得绘声绘色,比他们干巴巴的笑话讲述要有趣得多。 这样的大人物和他们同吃同住,这种姿态确实得到了很多战争修士的崇拜。 有什么军官无故无原因殴打虐待战争修士,战争修士们往往会直接找冕下告状,冕下基本都能主持正义。 要是坐实了,军官不仅得关小黑屋,还要反罚,甚至剥夺军衔或军职。 可别以为圣孙就心软了,站错了走错了,冕下会亲自拿起木棍给犯错的新兵狠狠灌注虔诚。 偶尔,他们还会有娱乐活动,每五六天都会放半天小假,让他们在营地内踢球或在附近踏青掏兔子。 每隔两周放一次大假,给他们一天时间回家探亲,或者可以攒着留到月底一起用。 “呜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从前队响起,打断了布吕讷的回忆与思考,但他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停。 没有听到命令,战争修士们是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的。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号角的声音,让娜骑着马,迅速从后队狂奔到了前队,“不是还没到预定地点吗?” “圣女殿下,半兽人斥候看到前方有上百只巨蛛和数十只亡灵被声音和气味吸引,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 “展开队形。”踩着马镫站起,让娜挥动着手中的圣杯旗帜,“准备接战!”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转为车堡阵型。” 这是让娜下达的命令。 “装甲军团半圆散开,近卫第一军团中间,黑帽第一、第二军团左右方,黑帽第三军团殿后。” 这是杰什卡拆解让娜命令下发到各个军团的命令。 “圣铳师就近登车,其余转为横向队形。” 这是近卫军团长达斯对各个师队长下发的命令。 “……第三四长枪旅,纵队转横队,向中间靠近至手肘距离。” 这是第一长枪师队长再一次下发的命令。 “第三长枪旅,所有人,向右齐步走!” 到了布吕讷所在的第三长枪旅的旅长嘴中,便形成了这一道简单至极的小命令。 不过第三长枪旅的战争修士们并不需要听从霍恩那么远的指令,只要看到站在排头的旅长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就好了。 指挥是这样的,战争修士只要听命令就行了,发布命令的人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扛着长枪,布吕讷迈动沉重的步伐,跟紧了身前的人,以相同的步伐,朝着预定的位置走去。 在忙碌的人群中,布吕讷在他们行进的队伍中,看到了一个戴着镣铐的闲人。 他身材高大,但身形消瘦,大家都在忙碌,都在紧张地备战的时候,他却在笑。 甚至布吕讷觉得他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在对着自己笑。 布吕讷罕见地皱起了眉头,没有去看那个陌生人。 “那個谁,怎么掉队了,你哪个队的?” “别挤别挤,我先上马车。” “狗超的,我还在外面呢,你们怎么把缺口封起来了!” “嘟嘟嘟——” 嘈杂的口令与哨声渐渐消匿,在有条不紊和时不时地混乱中,车堡逐渐在外围形成了一道简易的围墙。 兽化人勤务兵们扛着鹤嘴锄和铲子,在马车的底下填上了土,并将每辆装甲马车用铰链锁好。 一袋袋装满了泥土的麻包从马车上扔下,堆在最危险的马车间缺口处。 这些缺口处则被手持长枪的长枪手们填满,双层的长枪从麻包上方探出,斜指向天空。 圣铳手们站上了马车,将发条铳从三角形的马车射击孔上探出,沿着准星朝远处的泥沼地看去。 在山麓和平地的交界处,他们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黑色影子。 空气安静下来,乔纳尔将唾沫咽入肚子,抓着发条匙的手指微微发抖。 由于止逆棘爪只能维持一分钟,所以上发条的时机,仍然是战斗中重要的决断。 在无穷无尽的寂静中,让娜站在马背上,朝着远处眯眼张望。 忽的,一个兽化人的兽耳动了动,他走到让娜身边,仰起头:“圣女殿下,我听到了哗哗的声音。” “他们来了?” “应该是……” “他们来了!”岔开双腿,让娜一屁股坐在了马鞍上,挥动旗帜,“准备迎敌!” 在地面的隆隆作响中,将近二百只巨蛛,其中不乏七八只牛蛛,以及近百头长毛亡灵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正朝着这边急速奔来。 “上发条!” 瞬间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阵地的上方响起,按照《圣典》中的动作,圣铳手们一步步地操作着。 尽管作为圣铳手军官们的口令只有一句“上发条。” 可依据《战争修士圣典》,他们要依次完成,清理发条盒、归位击发杆、塞入铅弹、拧动发条匙、推动卡扣五个动作。 “瞄准!” 乔纳尔将铳托抵在肩窝上,把铳管伸出了射击孔,顺着准星,他的视线从孔中延伸出去好远。 阳光下,长毛亡灵们疯狂地嘶吼着,迎着寒风,他们的长毛在风中肆意摆动。 而巨蛛则毫不相让地发出了可怕的“嘶嘶”声,八条步足带出了晃人眼的残影。 掰着马车车斗的边沿,鲁迪洛瞪大了双眼,他快要能看清长毛亡灵脸部的轮廓。 那么这个距离大概是七十米到五十米。 “发射!”鲁迪洛挥动了手中的指挥剑。 “赞美圣风!”上百名圣铳手齐齐高喊起来,并扣下了扳机。 冲来的怪物们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从左到右,几乎是同时扬起了连续的血雾。 十来只跳蛛当场翻倒,绿色的毒液混合着黑色的血液在泥土上流淌。 血浪如雨一般落下。 破碎的甲壳在风中飞舞着,长毛亡灵们甩着只剩一层皮的手臂,跌跌撞撞地仍在向前。 “第一排向左一步走,向后转,前进至车斗边缘,上发条。” “第二排向前两步走。” 有条不紊地从发射孔中抽出圣铳,乔纳尔向左跨出一步,与充当近身护卫的长枪手肩并肩。 然后向后走到了马车边缘,又一次开始上发条的操作,而他身后的士兵则向前两步,将圣铳塞入了射击孔。 与列队野战不同,由于车斗大小有限,所有圣铳手只有两排轮换,中间的射击间隙,就只能靠长枪手和圣铳手自己携带的连枷来近战了。 耳畔再次响起雷鸣般的铳声,布吕讷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膝盖下的小腿不断打着颤。 不知从何时起,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可他却动弹不得。 布吕讷的确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可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 再看身边的人,这些参与过贞德堡血战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是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只有那些纯新兵,才会如同布吕讷那般瑟瑟发抖,这股尿骚味说不定是从他们那发出来的。 跑啊,快跑啊,布吕讷麻木地站在原地,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死活都无法挪动。 “……上段刺击!”前排的师队长大喊口令,布吕讷下意识就想刺出长枪,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在阵中。 现在刺击,只会刺穿前面人的后脑勺。 他看不清第一线的活动,那里是什么样的,在进行怎样的杀戮,他都看不到,密集的长枪和拥挤的人头阻碍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闻到血腥味,听到惨叫声与战吼声,看到后方匆匆跑到前面,驮着伤兵回到车堡中心的医务兵。 “啊——” 一名新兵忽然发出了惨叫,丢掉了手中的长枪,在旅长绝望的怒吼声中,朝着后方跑去。 布吕讷没有扭头,可他看到两名军法官跑了过去,几秒就将他按倒在地上。 要不然,我也跑吧,顶多就是去圣三一受一段时间的罪,布吕讷可不想死啊。 他就是想活着,没有别的想法啊,他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家人亲友,他站在这等死才是昏了头。 耳鸣声和胃部的痉挛同时发作,布吕讷都快要听不清身边的声音。 他是被吓傻了吗?为什么不逃走? 是因为梅里克索的威胁吗?是因为乔纳尔的友谊吗?还是畏惧教官的棍棒?还是畏惧当逃兵后圣三一的命运? 一想到会死,布吕讷都快要吐出来了,可他就是动弹不得。 直到—— “第三长枪旅,上马车迎敌!” “第三长枪旅,所有人,转纵队,跟我上马车。” 糟了,布吕讷绝望地迈出了步伐,跟着前面的人朝马车走去,太久只听令不过脑子,他的脑子不听话了。 无数的混乱的想法在他的脑中盘桓着,他登上了马车,拿起了长枪,从车斗的边缘伸了出去。 要么是敌人杀你,要么是你杀敌人。 布吕讷脑海中莫名响起了这句冕下说过的话,这句话迅速驱逐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只剩下这句话本身。 “要么是敌人杀你,要么是你杀敌人。” “第三长枪旅,下段刺击!” “杀!”布吕讷感觉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他的身体自己刺出了长枪。 在他的面前,是疯狂撞击马车车斗的长毛亡灵和跳蛛。 当布吕讷的灵魂回归身体的时候,一只跳蛛正挂在他的枪杆上。 惊吓之下,布吕讷下意识地甩动,那跳蛛被他从枪杆上甩下,直接砸翻了又一头跳蛛。 “好样的。”旅长立刻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我就知道你小子胆子大,临阵有勇气。” 看着枪杆上的血迹,布吕讷愣了好几秒,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别分心,拦住那个长毛亡灵!圣铳手,快把它从马车上打下去。” “好嘞。”乔纳尔拉动卡扣,瞄准了那头长毛亡灵。 当长毛亡灵从马车上倒地,科莱博的面色铁青起来。 与霍恩一起站在后方,他看着那名高大的士兵,在杀死第一只跳蛛后,越战越勇。 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就成了该车组的击杀王。 一次又一次的铳响,一次又一次的刺击,跳蛛和亡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最后,当让娜挥舞着战旗,驾驶着战马一跃而出的时候,白光闪过,最后的十几名长毛亡灵已经是重伤。 解开铰链,成群排列的长枪手们走出车堡,开始对着重伤或仅仅只是被打晕的怪物们补刀。 “如何?”霍恩拍着科莱博的肩膀,“这样的力量,没见过吧。” “这个赌是我输了。”科莱博铁青的脸色逐渐消失,他转过身,苦笑对霍恩说道,“您有这样强大的步兵进入帝国,很少有步兵能击败伱们了。 如果您真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那么拿下朗桑德郡,不是问题。” “所以……”霍恩站在了科莱博的面前。 “我不是一个失信的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科莱博半跪在地上,“我,将效忠于您,效忠于教皇国。”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墨莉雅提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救世战团的战争修士们每到一地先用斥候侦察,骑兵将附近的怪物吸引来后,再借助车堡防冲击,最后用步兵出车堡补刀。 长毛僵尸可以模拟雄壮的披甲军士,而牛蛛和跳蛛则可以模拟冲击的骑士们。 实际上,就勇武和冲锋的劲头而言,巨蛛们超过很多乡下的超凡骑士了。 不过巨蛛和长毛僵尸并不如人类那般有智慧,懂得怎么配合与列阵以发挥最大作用,但起码给修士们增加了实战经验。 这样一来,在不断地轮换中,刺击和射击都有实感的,对着靶子刺杀一百次,都没有真正杀死一个强悍的动物加的经验多。 这种实战演练,还能把平时训练中无法发现的毛病挖掘出来。 现在发现,总比以后在贞德堡与骑士交战时发现要好得多。 就这样,在除虫轮战中,四个军团轮番上阵,都得到了充分地锻炼,并且成功在沼泽南部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救世战团基本已经推进到了沼泽的最南端。 兔皮靴子踏过冷硬的土地,在地面踩得邦邦响,兽化人斥候们拿着长竿在雪地中戳点着。 这些积雪的下方,可是藏着不少暗沟与河流,一不小心摔下去,不说被淹死,起码要病一场。 由于可供通行的道路忽宽忽窄,救世军顺带只能练习行进中的队形变换。 救世军的红黑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两千名战争修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青山黑湖间行进。 时不时地,他们会眯着眼,朝着铅灰色云层的下端眺望。 眼前层叠的藏青群山与高绝的峻岭拔地而起,银白的雪层中露出干裂的岩石与灌木。 山峰上残留的积雪化成一条条奔跑的小溪,汇入池塘与泥沼中。 南泽湖的湖水从群山之间流出,形成几条蜿蜒的河流。 只是多处山隘被淤泥和巨石堵塞,形成天然的堰坝,阻碍了湖水的宣泄。 原先繁杂的山中河道,仅仅只有两条还能流淌。 骑着马,霍恩与让娜在雪地上奔驰着,他们爬上了一座小山,从高处向下俯瞰。 湖水越过巨石堰,如流速缓慢的瀑布一般落入浅层的河流中。 清澈见底的河水上,偶尔漂浮着几片残雪。 “贞德堡运河估计就是从山里接了这边的河水。”让娜用马鞭指着下面流淌的水笑道。 霍恩却没把目光放到还能流淌的河流上,而是背对着让娜,将视线放到那些干涸的河床上。 河道上长满了荒草,枯黄的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残破的水利建筑仍留有遗迹。 霍恩眯起眼睛,看到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淤泥,他仿佛又看到了这些河道曾经奔流不息的景象。 可现在,这里安静如鬼蜮,只有几只小动物在草丛间快速穿行,发出沙沙的响声,转瞬即逝。 “维特。”霍恩转过身,刚好看到气喘吁吁爬上山坡的维特,“这些水利设施你知道怎么修复吗?” 扶着身边的一棵橡树,维特弯着腰,气喘吁吁地朝着山下看去。 看了半晌,他直起身:“这淤积是一层一层的,只有将巨石和淤泥都搬走才行,不然修复了水利设施都没有用。” “那假如能把淤泥都搬走,你能修吗?” “哈哈,我不会。”见霍恩神色不善,维特赶忙找补道,“这个得是专门的水利学者或工程学家才行,我的校友倒是能做,但他们不一定愿意来。” 转头遥望另一边,霍恩对维特问道:“以你的学识来看,疏通这段河道,能让大泽乡的环境变好起来吗?” “如果沼泽上游修堰减缓水流,下游疏通淤积河道,把水排出去,原先干涸的高台河故道就能重新通水。 到那时,南泽湖的水位会下降,与北泽的池塘水洼形成高低差,我们再将水洼与南泽湖连接在一起,形成水网,就能改善目前大泽乡的地理环境。 不过这段这么多上百年的淤积,估计是个以十年计的大工程啊。” “唉,是啊,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霍恩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等以后了,” 今天已经是1445年的1月18日了,距离三個月的约定越来越近。 可帕斯里克迟迟不告诉他具体的起义的时间,尽管霍恩并不会完全配合女公爵,可这一重要信息,还是越早知道越好。 “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啊。” ……………… 时间步入二月初,可山间的气温却丝毫不降。 冰雪覆盖在冷泉堡塔楼的塔尖,尖柱和飞拱上的积雪仍旧未化,凝成了冰楞,冰水一滴滴地滚落地面。 通体用黑色岩石搭建的冷泉堡,作为赫玛石公爵领的政治中心,坐落在一处山谷的斜坡上。 冷泉堡下方的冷泉镇,才是商业贸易的聚集地和居民区。 尽管天气寒冷,可小摊小贩并没有舍弃商业活动,仍在沿街叫卖。 冷泉镇周边最显眼的,却不是小摊小贩,而是那密集升起的黑色烟柱。 那是上百座冶炼作坊和公爵铁匠铺升起的黑烟。 千河谷山地五郡以矿产丰富闻名,除了没有金银矿外,存有大量的各种金属矿。 他们的矿产无法和诺恩北部和熔炉高地相比,可要是在莱亚王国内部,却是数一数二的矿山。 山地五郡的山民们要么当矿工下井挖矿,要么出门当雇佣兵,只有少数人能当农夫供给粮食。 因为山地耕地较少且地形狭长,所以吃穿用等方面的生活水平,都大大落后于平原四郡。 相应地,山民人均用铁量则是平原人人均用铁量的两倍不止。 当初墨莉雅提出征鳕鱼堡时,她的山猪骑士们都是穿四分之三甲,骑着驴子和骡子行动。 墨莉雅提不打城市,专门劫掠骑士庄园和贵族农庄。 那些穿皮甲的民兵打不过这些山猪骑士,而正牌的超凡骑士,他们要么逃,要么便集群成邓贾尔方阵与长弓手。 打起来比吃屎都难受。 当然墨莉雅提的老家被鳕鱼堡大君祸祸得也不成样子。 最后还是鳕鱼堡大君家族内部的厌战度太高,不得已请来了墨莉雅提曾祖奶奶家族旁支的诺恩大君,才终止了这场恶战。 此时距离那场恶战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在冷泉堡的领主大厅内,墨莉雅提端坐在熊皮座椅上,冰冷的铁面映射着滚烫的炉火。 在她的身侧,坐着四名骑士,年纪大多都是六十往上的老骑士,只有一名才三十九的中年骑士。 三名老者将高中矮,胖中瘦给集齐了,歪瓜裂枣的造型,站在一起还以为是小丑滑稽戏。 至于那中年骑士倒是一副翩翩的形象,只不过他脸上总是莫名挂着愁苦的表情,给人一种提不起精神的感觉。 就这四位骑士,任谁都想不到,他们每一个都是封号骑士。 加上墨莉雅提自己,赫玛石公爵领一共有五位封号骑士。 细数整个千河谷,教会有两位封号骑士,分别是圣殿骑士长贝托尔德与马莱伯爵莱恩纳。 而孔岱亲王在敕令连中共有三名封号骑士,他自己、艾雷恩和阿尔曼。 换句话说,把教会与孔岱亲王加在一起,才能从封号骑士的数量上和赫玛石公爵领齐平。 这四名封号骑士,大多是老公爵的骑士侍童与老部下出身。 他们基本就是前任赫玛石公爵安托万给女公爵墨莉雅提留下的非物质武力遗产。 当年的赫玛石大公安托万,是百年战争时期的老骑士,还是世所罕见的大骑士。 安托万的父亲是法兰国王戈博九世,母亲是莱亚国王海因洛克的亲妹妹,妻子是荣耀诺恩选王弗拉德尔唯一的女儿。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墨莉雅提和孔岱亲王实际是表亲。 不过介于孔岱亲王的爷爷曾经娶过法兰国王的女儿,两人可以算是堂亲的关系。 大公只有一个女儿,墨莉雅提的父亲其实是以养子之身入赘,所以她都是喊大公为爷爷。 安托万在三大骑士团地位很高,像孔岱亲王在骑士团的人脉,面对安托万,那都是弟中弟级别。 不过由于墨莉雅提继位以来不断惹是生非,为了擦屁股用掉了不少人情。 这一次她对抗教会,恐怕骑士团那边会和她直接切割,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 但她曾外祖父诺恩选王的旧部,还是会卖墨莉雅提一个面子的。 这个面子顶多只是不偏帮,真正要对抗教会,他们顶多暗地里给点物资,不可能在明面上站墨莉雅提的。 起码这样,墨莉雅提的后方是安全的。 作为若安党的高祭司,她甚至能调动秘党那边的力量。 墨莉雅提手里的牌实在太多了。 “七榆树镇和长锋堡的领主、橡花堡的乡堂主教,给我们寄来了投诚的信件,言语近乎恳求。” 见众人到齐,墨莉雅提将一叠书信甩在桌子上,“怎么样,议一下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墨莉雅提从不摘下她的面具 “这几处的领主和主教愿意投诚那当然好。”山地骑士首领史蒂夫仍旧乐呵呵地说道。 “他们要什么?”魔女嘉丽(为区分叫嘉丽)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橡花堡的主教和长锋堡的领主说,不管您给什么,他们都乐意接受,但七榆树镇的领主暗示想要隔壁的沃里克镇。” “橡花堡和长锋堡的两位,把下面的底层小封臣,全部转封给他们。”墨莉雅提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七榆树镇呢?” “先答应着,我记得七榆树镇领主的大儿子跟他关系不太好?把沃里克镇封给他大儿子,七榆树镇封给他小儿子,让他自己来冷泉堡养老。” 菲利默默为这位老领主默哀起来,一大把年纪了,显然没能摸清墨莉雅提的性格。 这位爷向来是“我可以给,你不能要”的主。 把这几位投诚者安排好后,墨莉雅提马上开始了今天的正题。 “根据线报,白水堡的雷西特主教不日将偷偷乘坐马车,前往高堡调取援军。 如今北芒德郡的教士首脑就是这位雷西特主教,只要他一死,北芒德郡的教会系统必然混乱。 而我们则要立刻打出旗号,以实行胡安诺派改革以及清理教会腐败为名起义。 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拿下整个北芒德郡,保证后方不失。” 站在铺于长桌上的地图前,墨莉雅提的手指按在了一个地名上。 “斯皮罗特楚,你的任务是北上攻取白水堡,截断碎石原教会军队南下的道路。” 高瘦的白马骑士倨傲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莫若爷,你的任务是沿途南下,接收七榆树镇,封锁住芒德郡那群老顽固。”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红马骑士憨厚地笑了一声:“知道了。” “赫曼爷,你去接收长锋堡和橡花堡,并沿途清扫一切障碍。” 如酒桶般矮胖的黑马骑士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回复道:“放心吧,小墨莉雅提。” “只要将这三处地方占据,整个北芒德便收入囊中。”墨莉雅提的手指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划动,最后定格在了高堡。 只要计划顺利,那么等到长锋堡被攻下之时,便是高堡市大门向她敞开之日。 “那我呢?”那儒雅随和的灰马骑士苦着脸问道。 “维恩叔叔,你跟我一起出长锋堡,走小路直取高堡市。”手指停在高堡这個地名上,墨莉雅提重重一点。 高堡市如今驻扎着由伶牙骑士阿尔曼带领的两个敕令连,是孔岱亲王专门留下阻击墨莉雅提的军队。 墨莉雅提的动作相当小心了,可起义这种事情,总归是纸包不住火,让雷西特主教听到了风声。 在墨莉雅提面前,雷西特主教长年来都是窝囊废,眼睁睁地看着她不断扩兵、拒缴什一税和帝国税赋。 但他却在这种时候,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非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高堡市报告。 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墨莉雅提的视线扫过了大厅中的每一个人: “雷西特主教出发的具体时间未定,他还在准备,不过根据他贴身侍女和几个护卫以及低级僧侣的说法,大概率是二月中,也就是一周到两周后。” 冷泉堡的间谍主管菲利马上站了出来:“这段时间我会加紧监视雷西特主教,保证把出发时间的误差缩短到两天以内。” “嗯。”修长的手指敲击桌面,墨莉雅提看着这些冷泉堡的上层重臣们,“如果计划顺利,那么我们将会在2月中旬正式起事,如今一切都准备好,你们可以提前暗示一下骑士们了。” “好了,散会。” ………… 绕着塔楼的旋梯,维恩愁眉苦脸地走入了这个寒夜。 在塔楼的顶上,他果然看到了不在书房的墨莉雅提。 寒风吹拂着她的面具,她拿起了山猪骑士们私酿的圣孙根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墨莉雅提从不摘下她的面具。 自从她成年以来,维恩就从未再见过她的面庞,都不知道她到底长成了啥样。 “外面太冷了,墨莉雅提,你还是穿件衣服吧。”提着熊皮大衣,维恩撇着八字眉地从塔楼中探出脑袋。 墨莉雅提斜乜了维恩一眼:“维恩叔叔,我不需要这个。” “好吧。”维恩哆哆嗦嗦地自己披上了大衣,扒着塔楼的屋檐,爬上了塔顶,绕了个圈才坐到墨莉雅提的身边。 维恩如同少女一样环抱着膝盖,默默无言。 “你会放过那些教士吗?” “非千河谷出生的主教我会把他们都吊死,低级僧侣中的非千河谷人都要去当苦工和矿工。”墨莉雅提提前宣布了判决。 “这是否有点……” “残忍吗?”墨莉雅提又喝了一口淡黄色的薯根酒,“他们喝蓝血葡萄酒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残忍?他们把千河谷人逼得背井离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残忍?” “千河谷也是我的故乡。”维恩的声音仍旧平缓中带着愁苦,“可伱真的要杀那么多人吗?” “你真的是在为那些教士求情吗?” “哈哈,如果你做这些事为了泄愤,我不反对,但你知道我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吗?……千河谷人内战。” 墨莉雅提少见地笑了一声:“维恩叔叔,你比他们都聪明。” 部分千河谷人的想法只是想回到几百年前,一个不管事的领主,千河谷的地主贵族们自由地生活。 他们在期待墨莉雅提的同时,同样害怕墨莉雅提将她残酷的统治带到整个千河谷。 驱逐了教会前,我被教会欺负,驱逐了教会后,我被公爵欺负,那我不白驱逐了吗? “如果你的手段能软和一点,其实他们未必要站在你的对面。” 听了维恩的话,墨莉雅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老是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强硬,维恩叔叔,不是我要强硬,是他们逼我强硬。 他们太天真了太软弱了,自以为驱逐了教会就结束了。 可等我们驱逐了千河谷教会后,面临的是整个贵族世界的进攻。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凯瑟琳的想法,组成一个联邦或者邦联,那样只会迎来毁灭的结局。 我们需要集中所有资源,在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同盟邦联,内部扯皮,分散力量简直就是找死!” “如果您要组建一个君主国家,未必要使用这么酷烈的手段。”把身体缩在大衣内,灰马骑士看着铁面内的红色眸子,“您是千河谷人,又有三王血脉,打出您的旗号,无数的千河谷人愿意成为您的臣民。” “机会就在眼前,我们没有时间。”望着冷冽的星空,墨莉雅提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水汽。 “我听过无数人心中的声音,能坚决到绝不妥协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在山地骑士中,都有人抱着以战促和的想法。 三大王国目前的形势,不可能允许千河谷独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走的路是踩在细木棍上走过悬崖,容不得一点差错,尤其是背叛。 若安早已向我们证明,人们会背叛爱,却不会背叛仇恨和恐惧。” 灰马骑士静静地啜了几口酒,坐了快分钟才缓缓开口:“墨莉雅提,你真的相信那传抄了几千遍的文字吗?” “……我凭什么不信呢?”将最后一滴酒灌入口中,墨莉雅提拎着酒囊,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面对着远处从山边亮起的晨曦,墨莉雅提侧过身,晨风吹动她的发梢,胡乱飘飞。 她指着西边的群山,轻轻地朝着维恩问道:“你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吗?” “……”维恩没有回答。 “山的那边是敌人。” 干净利落地转过身,墨莉雅提拍拍维恩的肩膀,“走了。” 墨莉雅提丝毫没有醉酒的感觉,轻巧地扒着塔楼的边缘跳入了塔楼内。 在清脆的脚步声中,灰骑士知道墨莉雅提已经走远,可他却没有离去。 披着熊皮大衣,坐在塔楼的顶上,他望着半白的星空,久久不言。 他还记得八岁以前的小墨莉雅提,那个古灵精怪的调皮女孩。 他无法将那个铁面女公爵与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维森特啊。”仰起脑袋,灰骑士的声音流散在梦呓与夜风中,“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说不定只有你这个父亲能改变她的想法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让僧侣老爷先走 北芒德郡与朗桑德郡这种平原郡不同,山地占据其大部分的土地面积。 整个北芒德郡被龙眠山脉的三条延伸山脉,赤铁山脉、紫水晶山脉和黑曜石山脉划分为两条主要的狭长河谷地区。 南部河谷被银线河横穿,赫玛石公爵领基本就代表着整个南部河谷。 北芒德郡的农业基本都集中在这两条河谷,其中中部河谷耕地最多,是教会的占领区。 这里分布着大量的宗教地主,白水堡教会通过捐献和侵吞遗产的方式,在十年前的鳕鱼堡之战中,吞并了大量的本地千河谷人领主的地产。 那就别怪被侵吞地产的领主们反击了。 “斯皮罗特楚阁下,请从这边走。”风松男爵家的小儿子弯着腰,站在灌木丛中,指着眼前的修道院说道。 斯皮罗特楚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他望着坐落在山间的修道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别看它只是一个修道院,这修道院的力量难以想象。 有了外层的高墙、壕沟和塔楼防护,它一定意义上就是小碉堡。 每個修道院内都会驻扎一些神殿骑士和披甲军士,还有数量不少的武装农兵。 在山地郡这种民风凶悍的地方,它在一定意义上其实类似于殖民地的军事要塞。 如果让他们集合了民兵,要打下来,得花费不少时间。 “我的人都调查好了,今天正好是市集日,修道院的大门都开着。” “都这种时候了,他们怎么……”方脸的史蒂夫看着那些懒洋洋靠在墙边的士兵,后半截话却说不出来。 主教们的懈怠是有原因的,他们可不怕真有什么起义,因为他们背靠帝国最大的超凡宗教组织——弥赛拉教会。 大大小小的起义无数次了,成功过吗? 换汤不换药啊,不过是杀几个低级僧侣,然后拿他们去抗议罢了,真敢杀主教甚至伯爵公爵一级贵族的少之又少。 贵族社会是个整体,宗教贵族同样是贵族圈的一分子。 他们可以自己内部倾轧互下杀手,但绝不允许奴仆——那些低贱的农夫杀他们的贵族敌人。 贵族,教士,都是自己人。 但凡敢杀贵族,尤其是宗教贵族的,将会迎来掌握着超凡力量核心的贵族们的集体压制。 只是他们没有想过,居然有墨莉雅提这样的贵族,居然真的敢对郡教区的主教下死手。 “为敌人惋惜?”斯皮罗特楚从另一匹驮马的身上,提起了一把近两米长的钉头战锤,“这不是正合我意?” 五十名全甲骑士牵着马,在灌木和小树林中缓缓前行,走到了一个最佳的冲锋位置。 “赫玛石骑士,冲锋!” 翻身上马,斯皮罗特楚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锤,从灌木丛一跃而起,卷起的气流吹飞了冬季残落的树叶。 “冲锋!” 五十名骑士骑着马或者驴骡,跟在了斯皮罗特楚的身后,直直地冲向了修道院的方向。 震动的马蹄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他们甚至是茫然地看着那些冲来的骑士们。 直到第一名拦路的披甲军士被战锤狠狠地击爆了颅骨,脑浆骨片满天飞的时候,尖叫和哭喊才滞后地响起。 “是强盗骑士!” “救命啊,圣主保佑!” “该死的平民,快让开,让僧侣老爷先走。” 在场的平民和士兵显然都没有料想到有这一茬,这可是白水堡附近啊! 他们尖叫着四散逃离,拥挤人流中,披甲军士们被推搡得左右摇摆,无法聚集。 骑着驴骡的山地骑士们飞快地下马,五到十人组成阵列,开始步战。 修长的双手剑挥舞着血光,精准地收割着抵抗者的头颅。 战锤每次挥舞能看到一具尸体飞出,在汹涌的人潮中,白马被血液染成了粉红色。 斯皮罗特楚仿佛乘风破浪的帆船,坚定地朝着修道院的大门进发。 “关门,快关门!” 眼看斯皮罗特楚越来越近,修道院的院长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胡乱逃离的人群中跳着脚指挥。 身强力壮的僧侣和武装农们肩抵大门,吃力地迈步推动,眼看着只剩一尺的缝隙,大门就能关闭。 可一阵巨力从门后传来,一柄战锤被枯瘦的手臂带动,当即将一名僧侣锤飞出去。 跟在斯皮罗特楚身后的二十名骑战山地骑士鱼贯而入,手中的骑士剑疯狂地砍杀着黑衣僧侣们。 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修道院的大门便已被攻破。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你们疯了吗?”看到修道院的院长被斯皮罗特楚一剑枭首,僧侣们不可置信地叫喊道。 “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啊!”跟在斯皮罗特楚身后的史蒂夫大笑起来,“教会密谋篡夺赫玛石公爵爵位,并杀死墨莉雅提阁下的老师胡安诺。 昨日你们的主教雷西特组织阴谋针对我们的领主大人,已被墨莉雅提阁下亲手斩杀! 教会在蓝血葡萄酒与胡安诺之死上明显是暴政,违反了弥赛拉的教义。 为维护弥赛拉的纯洁信仰,墨莉雅提阁下就要提刀入飞流,清除教会内的腐虫。 呵……还没听明白吗?赫玛石女公爵已向千河谷教会,宣战了!” 在史蒂夫说出这番话后,在场所有的僧侣和教士都失语了至少三秒。 在充分意识到自己面临什么的时候,有些聪明的人已经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没去管这些僧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简易地图,赫曼确认了一下方向,对着风松男爵家的小儿子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全军休息一刻钟,目标,白水堡!” 七榆树镇,骑士大厅前。 黑麦色皮肤的红马骑士莫若眯着小眼睛,一板一眼地宣读着墨莉雅提的命令。 当听到大儿子被封为沃里克镇的领主,小儿子被封为七榆树镇领主便再无下文后,老领主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我呢?”黑着脸,七榆树镇领主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 “老领主,您忙活了一辈子,早该享享福了。”莫若收起了卷轴,“墨莉雅提大人为您准备了一间乡间别墅来养老……” “该死的,你们,你们这些卸磨杀驴的,恶魔,你们不讲信用!”七榆树镇的领主大吼着,丝毫没注意身边人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老领主,我这个人说话直,请你见谅。”莫若走上前,用那憨实的语调说道,“外面都是我的骑士,我随时可以杀伱全家,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竖着去冷泉堡,要么横着去冷泉堡。” 老领主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拉扯他的衣角。 扭过头,曾经对立的两个儿子,正不约而同地拽着他的衣服。 看看面前的莫若,再转头仿佛第一次认识般看看两个儿子,他的脸刷地白了。 嘴唇颤抖着,老领主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去冷泉堡。” 长锋堡,堡外的田地间。 撞翻的车堡,断腿的战马,被火箭引燃的干草堆冒着滚滚黑烟。 路边仅存的几摊积雪被骑士的鲜血所染红,伏击的神殿骑士们被铁链捆住,压着跪倒在路边。 排着整齐的队列,上千名步战山地骑士在金属撞击声中缓缓向前。 大路边,手臂包着绷带的黑马骑士赫曼手持迅捷剑,笑眯眯地站在长锋堡男爵的面前。 头发花白的长锋堡男爵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口中不断嗫喏着:“求求你,求求你,我可以出赎金。” “他们出了多少赏金?” “三,三千金镑。” “嚯,这么多?”赫曼用迅捷剑挑起了男爵的下巴,两名骑士已经挑着一大箱金镑走来。 一脚踹开了箱子,赫曼拿起一枚油腻的金镑,在阳光下散发着闪闪的金光。 “喜欢金镑是吗?”伸手捏碎了男爵的下巴,他笑眯眯地将一大把金子塞进了长锋堡男爵的嘴巴里,“喜欢你就多吃点!” “唔,唔呜呜呜——” 没多久,老男爵翻着白眼,嘴角流着白沫,捂着鼓鼓囊囊的肚子倒下,而他的几个儿子,则被吊在了树上。 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赫曼朝着侍从问道:“小伙子们的遗体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好了。” “好,那么,出发,长锋堡!”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铁越多,铁越少 从墨莉雅提袭杀雷西特主教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现实的情况,比墨莉雅提料想的还要好不少。 除了长锋堡吃了点亏外,近两千名山地骑士如同洪水般顺利拿下了三个战略要地。 在这三个战略要地攻下后,冷泉堡的骑士们便开始一个个地拔除教会在中部河谷的据点。 作为山地郡,能驻扎的地方本就不多,雷西特被杀,白水堡被攻陷,底层教会群龙无首。 在北芒德郡的乡间,黑甲红衣的骑士们沿途攻破了一座又一座的修道院,甚至又抓出来一座蓝血孤儿院。 教士们丑恶而奢靡的生活暴露在阳光之下,劫掠到的财富,除却流入士兵们手中的,墨莉雅提预估能获取近十万的金镑。 要知道,在教会和帝国税册上,北芒德郡每年应缴的税赋应当在4100金镑左右。 但是在各個修道院的地底下,却埋藏了超过十万金镑。 大量千河谷人的低级僧侣被提拔为主教和司铎,神殿骑士们和教会的封地不断地被本地骑士瓜分。 按照墨莉雅提的要求,新封地要签订明文契约,而非口头宣誓契约。 矿山、商铺、工坊等产业,更是被墨莉雅提派出的拜龙教矮人和美格第商人瓜分吞并。 与此同时,从诺恩方向支援来的廉价粮食迅速冲入市场,美格第商会甚至是以成本价在贩卖粮食和粮种。 墨莉雅提收起了高利贷的本色,甚至疯狂洗白先前的行为,大肆打击搅乱市场的民间高利贷。 从这些高利贷债主手中获取的金钱,则通通转化为了劳工的工资。 跟着霍恩走过来了那么久,墨莉雅提除了抄袭了车堡战术外,还顺带抄走了以工代赈。 不过在霍恩手里还算正常的以工代赈,到了墨莉雅提手中就不正常起来。 洪水过后,一整个冬天基本耗空了山民们的储备粮,而春天播种,起码到夏末才能收获。 这期间,他们既没有口粮还没有收入,只能逃荒,当乞丐到处跑。 在整个千河谷范围内都在开春后,产生了大量的无业游民。 在这种情况下,墨莉雅提意识到白给农民发救济粮只会养懒汉,给农民的官方低息贷往往会在腐败中又一次变成高利贷。 墨莉雅提玩高利贷起家,千河谷没有人比她更懂高利贷。 那么只有学习以工代赈,推行乡村手工业和开荒开矿,把农民捆绑在原地,靠当劳工获取收入购买粮食,度过危机。 墨莉雅提选择的乡村手工业方向早就确定好了,那就是冶铁和锻造。 这样产出的铁既可以自己用,还能出口到诺恩换取粮食形成循环。 只是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铁产量越多,铁价越下降,那么工坊收益就低,最后只能减少铁产量。 简单来说,就是铁产量越多,铁产量越少。 在目前的时代,根据市场需求增产减产和招收开除员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问题是,减产收益降低,就会裁劳工,劳工没收入吃不上饭,到时候,他们还得造墨莉雅提的反。 土地兼并不会导致农民起义,吃不上饭才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墨莉雅提灵机一动,把这批诺恩来的粮食分成了两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是用于招收劳工,进行开荒开矿以及发展冶铁行业和军工业。 第二个方向,就是扩军,大肆地扩军。 这样一来,就算铁价下降,还有冷泉堡采购武器用于战争,维持住铁价,保证工坊主小赚不亏损。 被裁的劳工就地转为士兵,拿上他们生产的铁质武器,奔赴战场。 他们在战场掠夺到的财富,汇集到冷泉堡又能采购武器,武装士兵。 墨莉雅提构建的战争机器,就可以不断实现正循环。 根据她的预判,他们未来面临的战争需求绝对不小。 这些新的冶铁工坊和铁匠铺并不是说建就建,她需要大量的铁匠和冶铁方面的技术性人才。 所以她先前通过高利贷绑架,特地找到了拜龙教的矮人们,达成了一项协议。 墨莉雅提授予了他们“在平地生活并自由信仰”的权利,以换取矮人们帮助墨莉雅提建立冶铁作坊和铁匠铺。 短短三日,冶铁的黑烟与黑色的洪水,正在蔓延整个北芒德郡。 1445年2月13日,冷泉堡公爵墨莉雅提携三千山地骑士移驻长锋堡。 她本来是准备奇袭高堡的,但由于长锋堡领主的临时叛变,使得消息泄露了。 经过菲利的探查,高堡有了防备,失去突然性,那就没有必要再奇袭了。 这反倒给了墨莉雅提机会,让她将注意力转向内部,着手彻底扫清教会在中部河谷内的势力。 自从得知墨莉雅提驻扎长锋堡后,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小领主、骑士、商人和行会会首等民意代表前来效忠。 甚至于上瑞佛郡那边的贵族和骑士都在给墨莉雅提写信表示“来了千河谷就是千河谷人。” 按照墨莉雅提的招收程序,她纸面上的实力来看,手下多了近百名超凡骑士,以及上千的士兵。 哪怕是墨莉雅提铁打的身子,在连续三天的连轴转后,都有些疲惫。 在送走了一波宣誓效忠的工匠后,坐在大厅的火炉旁,墨莉雅提见没有什么事,便忙里偷闲,打起盹来。 可惜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她就被脚步声吵醒。 大门刚推开,机警到极点的墨莉雅提便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整理好散乱的衣服,墨莉雅提站起身,背着手看向走来的菲利。 “墨莉雅提大人。”菲利看着威严比过去更甚的墨莉雅提,半跪下来行礼。 “我还不是国王呢,就算我是国王,你都不用这样给我行礼。”拽着菲利的肩膀,墨莉雅提将他提起,“说吧,什么事。” 抬头看着墨莉雅提的铁面,菲利面色凝重,掏出一卷密报: “公爵大人,高堡那边传来消息,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敕令连、四百名超凡骑士,以及若干步兵正朝着长锋堡进发。”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昏暗的灯光下,一盏烛台放置在低矮的木桌上,灯火微微跳动,驱散这间隐秘地室的阴影。 长桌的中央堆满了地图、武器和一些手写的纸张。 角落里摆放着几个木箱,里面装满了甲胄和弩箭。 在木桌旁,穿着黑衣僧侣服饰的干瘦老头低垂着脑袋,捋起袖子露出汗毛手臂的铁匠不安地搓着手。 几名劳工代表所在地室的一角,低声地交流,站在蜿蜒的楼梯边,作为护卫的青年们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坐在木桌的前面,米特涅穿着坚硬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原先圆润温柔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冷峻,目光坚利地不像是那个温柔的外交使节。 “消息你们都知道了,按照计划,明天便是行动的日子,急流市,哦不,千河谷的未来将掌握在我们手中。”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恐惧与兴奋。 在场的人们都曾一起立下过血誓,并各留了一份血书。 对于急流市的商人工匠和市民来说,尽管他们创造了大量的财富,可由于教会的存在,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财富大半被不劳而获的教会侵吞。 尽管在百年战争时期赎买了自身的自由权,可他们依旧受限于教会的掌控。 一个掌握主教叙任权和没有掌握主教叙任权的自由市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是完全地自治,后者只是从直属变成了附庸,主权依旧不完整。 在霍恩前世世界的历史上,本来是没有这个区别的,但由于这個世界有超凡力量的存在,靠武装斗争很难夺取城市,这才造成了这种分化。 “米特涅阁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武器早就分发到位。”那名铁匠瓮声瓮气地说道。 “很好。” “阁下,那些劳工我都通知到了。” “不错。” “阁下。”一名劳工举起手问道,“这凯瑟琳大人怎么还不来啊。” 米特涅轻笑一声:“凯瑟琳大人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声音逐渐阴沉,米特涅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是抓内奸,而且名单已经缩小到只剩几个人了。” “都是谁?”铁匠佩托尔瞪大了眼睛,“敢违背血誓,他的灵魂要下火狱的。” “我们的内奸名单已经锁定了,他就坐在这里。” 地下室在半秒的沉默后,杂乱的辩解声都要把地下室掀翻。 “别急别急,我把各位找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找到内奸很简单。 我前天分别给在座的各位无意间泄露了一个情报——” 说到这,米特涅玩味地扫过了每一张不安地脸。 “但每人都做出了小小的区别,比如时间和地点上的小不同,只要……” “去死!” 话还没说完,原先打盹的老僧侣猛地窜出,大吼一声,朝着角落里的茜茜扑过去。 他似乎是试图将茜茜抓住,作为人质。 还没等他的指尖触碰到茜茜的裙角,身边的铁匠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抡圆了砸在了桌面上。 “咳咳咳咳——”老僧侣蜷缩在桌子上,剧烈咳嗽着。 那几个青年劳工还没反应过来:“你,你违背了血誓,你知道吗?你还是千河谷人吗?” “什么千河谷人!”那老僧侣口角溢出鲜血,怒吼道,“我是神学院第一毕业的,要不是这不洁者血脉,我早该当主教了,谁千河谷人,骂谁千河谷人呢!谁千河谷人!” 米特涅舔舔干涩地嘴唇,两个护卫立刻走上前,按住了老僧侣的手臂。 “抓住了我又怎样?”环视一周,老僧侣张狂地笑道,“主教和市议长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谋划,明天天一亮,便是你们的死期。” “我的朋友。”茜茜抬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我得告诉你,过了午夜就是明天了哦。” “伱什么意思?”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在早知道有内奸的情况下,还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呢?” “凌晨也是早上啊。”米特涅补充道。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刹那间,老僧侣的面色苍白起来。 在急流市的卫兵哨所内,身穿制服的城市卫兵在换岗的瞬间便被武装剑刺穿了胸口。 与寻常鸟鸣声混合在一起的哨声后,大地渐渐震动起来,在道路的尽头,一队队骑兵涌出,从哨所的关卡鱼贯而入。 在急流市的军械库内,看守的守夜卫兵被弩箭一个接一个地射倒,尸体扑通倒地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在联排的石屋中,一盏盏灯火亮起,一双双眼睛掀起窗帘朝外探望,见到有手持武器的黑衣人路过,便会连忙吹灭蜡烛。 巷子里,大街上,黑影涌动,起义者们如同猛兽出笼,手持武器,高喊着口号,向市政厅冲去。 而守夜卫兵们同样拿起了钩矛,开始与这些民兵对峙拼杀。 这些劳工有自己的小团体,码头的有码头帮,印染的有印染帮,他们平时有闲就会在美格第商会训练。 工匠们本就有行会来组织,都不需要这个帮那个社的有活力民间组织来训练。 大量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并没有想到凯瑟琳会提前发动,他们分散在酒馆和家中,被起义者们火烧围攻。 在混乱的杀戮夜中,市政厅广场上残存的守夜卫兵,被突发的起义者们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躲入坚固的市政厅中。 “拿柜子,把那个柜子堵上门,你个听不懂人话的蠢猪!” 市议长弗雷迪恩站在市政厅的入口大厅内,手持一把迅捷花剑,嘶叫着命令卫兵们堵住大门。 可被重物牢牢堵住的大门并没有起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一阵焦糊味忽然弥散在空气中,还没等他们想清楚,剧烈的声光与热量从门缝中迸射而出。 “啊——” “我的手,我的手烧焦了。” 烂糊的皮肉从体表脱落,卫兵们捂着眼睛,举着烧皱了的双臂哀嚎与痛哭。 “该死,是巫师的火球术,我就说那个小标志是秘党的走狗!” 弗雷迪恩的尖叫并不能阻止大门被攻破的命运,在火球术后,卫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 况且他们都是本地人,又不是教堂里的神殿骑士,一个月几十个第纳尔,玩什么命啊。 “我投降,我投降。” “大人,那个就是弗雷迪恩。” “大人,快看,他在哪儿,别让他跑了。” 他们举起双手,丢掉武器,选择了投降,不少人甚至干脆给起义者们指路。 当一身锁子甲套皮甲的凯瑟琳举着武装剑从门后走出时,被打断了双腿的弗雷迪恩正趴在地上。 脸上粘着尘土,弗雷迪恩吃力地扭过头,看着凯瑟琳冰冷的眼睛。 “你以为你胜利了吗?”弗雷迪恩的恨意都要化成实质性的黑气,“下瑞佛郡和北芒德郡还隔着上瑞佛郡和芒德郡,你的身前是霍塔姆郡,身后还有朗桑德郡,教会和贵族不可能任由你僭越城市之主,你就是在找死。” “这何必用你来告诉我呢?”凯瑟琳蹲下来,仿佛看落水小狗般俯视着弗雷迪恩。 越来越多的人从门口涌入,看着这位帮助修道院出台法律,压榨市民的该死议长。 “弗雷迪恩,你的统治结束了。”站起身,凯瑟琳冷冷地说道,“从现在起,急流市将由它真正的主人来掌控。” “可笑,等着吧,等教会抽出了手,你们所有千河谷人都得死!” “凯瑟琳阁下。”铁匠佩托尔扛着鸦啄战锤从远处一瘸一拐地跑来,他浑身都沾着血,可丝毫没感觉到疼痛或恐惧。 “急流市的十七个街区,我们已经接收了十五个,只剩下几百个披甲军士利用碉楼负隅顽抗。” 在铁匠之后,还有更多地带着翎羽的传信兵从四面八方跑来。 “阁下,卡特大人攻占了军械库。” “凯瑟琳阁下,粮仓和圣座银行已攻下,那些银行家和会计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阁下,修道院已被攻破,只剩教堂里的神殿骑士在负隅顽抗。” “凯瑟琳,你会后悔的,你们会后悔的。”仰面朝天,霍尔特自知没有活路,咬牙切齿地大吼道。 “该后悔的应该是你们。”讥讽地笑了两声,踩住弗雷迪恩的后背,凯瑟琳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划过。 鲜血飙射出来,染红了凯瑟琳的脸颊。 “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是第二百五十四章 ! 墨莉雅提准备在2月中旬起兵的消息,是2月8日发出的。 这则消息是先用信鸽传到急流市,急流市通过美格第商会的商业网络传到贞德堡。 潜伏在贞德堡的拜圣父会成员将这则消息送到马约镇,从马约镇走私铅锭的时候,才将这则消息带到了大泽乡。 等传到霍恩手中的时候,都是2月14日,北芒德郡的起义第一阶段基本结束的时候了。 坐在军营的窗边,霍恩默默地合上了新版《圣道救世训》。 书房的中央,站在书桌前的阿尔芒则紧张地看着霍恩,等待着他的命令。 在军阵之中,最小一级的师队长军官,正在大声地喊出口令。 在操练场的另一边,则是圣铳手们的演练。 根据霍恩定下的规矩,步兵都持软布包裹的长棍,骑兵们全速从中间的缝隙冲过,谁先怂算谁输,五局三胜。 从去年11月20日到达大泽乡,到今天2月15日,快要三个月了。 在训练场上受伤,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在卷轴纺织机投入生产后,迅速吸纳了超过200名劳工,到最后,反倒是裁剪衣服与原材料有些不够。 春寒料峭,可湿冷的风却吹不到他们厚实的呢绒军服中。 这种训练经常有人受伤,可就算受伤,霍恩还是强逼着他们完成了。 两名圣铳手之间大概相隔两个手臂的距离,刚好通过一名圣铳手不影响射击。 到了今天,超凡长枪手的数量已经占据了长枪手的35%。 这样就能保证最大程度的标准化。 至于圣铳手,哪怕霍恩天天待在军营中,只是让圣眷者比例占到全军的30%,刚好能满足胸甲骑兵和圣铳手的需求。 这样,应该能够打赢敕令连了吧? 军官每喊出一个数字,战争修士们都要按照操典上的动作进行一次,不能多做,不能少做。 这时间倒是卡得刚刚好。 在此之外,还有让娜统领的150个胸甲骑兵组成的3个骑兵师,250个兽化人斥候组成的1个散兵半军团。 在军官们口令声中,圣铳手们排成整齐的阵列。 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战争修士们从队伍不断重复着准备、瞄准和发射的动作。 救世战团是一支米特涅和科莱博前所未见的军队。 在盐、蛋白质和维生素的供应下,有科莱博这个正统超凡骑士传授呼吸法,从1月中旬开始,超凡长枪手爆发式增长。 每个军团500人,其中长枪手400人,圣铳手100人。 整齐划一的服装配合整齐划一的动作,这种纪律带来的自豪感和信念感不是寻常可以代替的。 将纸条拍在了桌面上,霍恩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踱步到了窗边。 如今的救世战团内有8个军团,分别是近卫两个军团以及黑帽六个军团。 “三!四!五!” 与山地地区不同,霍恩这边的沼泽地形水分重,地热更容易传出,积雪都化空了。 如今秋暮岛上的纺织从业者达到了500人之众,每日的最高产量可以达到80套军服,羊毛供不应求。 400名长枪手被编成8个长枪师,每个长枪师下属5个长枪旅,每个长枪旅下属10个敕令连。 在发射完成后,圣铳手立刻转身,从肩膀组成的通道走到最后,并开始准备和装弹。 “快三個月了。”霍恩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窗台,“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月了。” 这些军官大多是从老近卫军和老黑帽军中选拔,新兵中有不少人由于成绩优异被提拔为军官的。 “行变为两倍,整理队形。” 军官嘶哑的口令声中,四千名战争修士组成的阵列正在不断地进行着演练。 只可惜沼泽地并不是合适饲养绵羊的地形,所以直到2月初,通过走私补充了一波羊毛后,这才补上了最后300套军服的缺口。 能够理解指令,能够明确形势,经过拜圣父会牧师的培养,能够明白部分事理。 温暖潮湿的阳光下,大大小小的方阵组成了一个个黑色的棋盘,陈列在操练场上。 当他们喊出“二”的时候,战争修士们用右手把长矛竖直提起,放在身体前方,然后用左手在腰带高度握住长矛。 至于发条铳的缺口,其实今天才刚刚补齐最后的一批20支骑兵发条铳。 100名圣铳手被编成2个圣铳师,每个圣铳师下属5个圣铳旅,每个长枪旅下属10个敕令连。 “吁——” 在他们的身侧,科莱博率领着上百名超凡胸甲骑兵,不断地向着步兵们发起冲击。 经过先前的不断演练以及针对长毛僵尸与巨蛛的实战,这些新兵们终于有了些样子。 他们几乎都能做十以内加减乘除并有逻辑地讲述看到的一切。 这是训练骑兵敢于冲锋步兵方阵,也是训练步兵敢于对抗冲锋而来的骑兵。 在石弹的打击下,前方的木靶子如经受狂风暴雨般不断摇晃。 外加战地医院、车堡人员和后勤人员,整个救世战团的人数早就奔着5000人去了。 而且与这个时代的其余文盲军队不同的是,大多数战争修士都是进过学的。 在这个编制中,从师一级开始,就有专门的师队长军官,而旅长往往是战争修士兼任。 “向左散开!” 当他们喊出“一”的时候,战争修士们齐齐将长枪的末端顿在右脚外侧,竖直握住在大约眼睛的高度,手臂微微弯曲,右脚向前。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 霍恩低声呢喃了一句,转身对阿尔芒说道,“让红衣主教和元老们在晚饭前到军营来,召开临时御前会议。”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为了胜利 “现在,现在就出击吗?” 站在门外,鲍里茨身体微微倾斜,试图听清会议厅里的声音,却被守门的近卫军战争修士用眼神逼了回去。 “是的。”霍恩坐在长桌的一端,平静地注视着在场的众多元老。 在吃力地阅读完手中的文件后,托马斯有些迟疑地举起手:“冕下,我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 “您看,我们的准备还并不充分,很多战争修士还没能做到您制定的标准……”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霍恩挥手道,“永远没有万事俱备的时候。” “或者我们可以再等两天,如今两家起义,说不定会抽调走贞德堡的兵力镇压,那样,我们的好小伙子会少死一些。”哈库托皱着眉说道。 “我们的物资不够了。”阿尔芒抖着手中的账本,“顶多再能支撑个十来天。” “冕下,实际上……”一名元老举手说道,“您知道的,大泽乡有丰富的鱼类资源,等开春我们可以靠捕鱼度过春荒。 秋暮岛上还有不少抛荒的田地,只要多用些苦工种能快速成熟的萝卜,说不定还能再支撑几天。 再有什么缺的,我们还能从贞德堡那边走私。 我计算过了,以卷轴纺织机的效率,只要我们扩大生产,从他们那进口羊毛,再由我们纺织成布匹,赚的钱完全够买日用品了。”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霍恩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逼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的粮食和物资大半都靠贞德堡人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们走私。 他们有家有室,帮我们走私,不去举报我们,只是因为我们带给了他们希望。 他们希望我们能够打败教会,如同之前我们还在那样,把田地分还给他们。 这诺言同时是我们的法理,你们可以将其看成是我们和贞德堡民众签订的契约。 他们按时支付了他们的支持,那我们就要按时兑现我们的诺言。” 霍恩的话说完,大多数的高层都在沉默着,或是低着头想些什么。 不过就霍恩看来,他们很大一部分是在走神,只有少部分在思考。 站在那名为“雄鹿”的狗头之下,霍恩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给了一段时间让他们去消化和酝酿。 “你们不要把三个月看作是一个死约定。”换了个思路,霍恩敲了敲桌面,“而要把这场战争,看作是贞德堡血战的延续,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要在贞德堡抗击公爵吗?” 大小军官、主教和元老们齐齐一愣。 不由自主地,眼前浮现了一条条火把组成的长龙,长桥上滚落的骑士,以及被血染红的地面与河流。 他们当时,是为了不被屠戮而战,为了死去的亲友而战,为了那些不甘和冤屈而战。 最后,他们知道暂时不是敌人的对手,所以才选择进入黑骨沼泽,慢慢积攒力量来复仇。 霍恩看着这些面色逐渐改变的高层:“墨莉雅提大公如今发动起义,之前那一纸人情信作废,你觉得贞德堡的市政厅,能约束雇佣军们吗? 如今库什公爵领的人们,之所以还能安定地劳作生活,是因为墨莉雅提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开。 假若完全传开,墨莉雅提成为了众矢之的,而被她庇护的贞德堡,你觉得,它的命运会是什么?” 元老们坐立不安地挪动着椅子,不少人脸庞开始微微发红。 秋暮岛的生活比想象中安逸,他们都快要忘了,这里只是一個中转站。 “尽管我们的生活已经安定,可这份安定,是贞德堡人,是千河谷人用苦难换来的。 我们早一天出发,就能早一天救他们出苦难,你们难道想要我们的信民兄弟仍在痛苦中沉沦吗?” 声音在会议室中回荡着,霍恩青涩的嗓音居然夹带了几分圣父的威严。 “不要逃避,牢记初心!好好想想,咱们为何会在这里吧!” 在短暂的安静后,萨奇斯元老率先站起身,大声道:“我支持出战!” “凡是教皇冕下的决定,我都支持。” “赞同!” “我同意!冕下,有德啊!” 在乱糟糟地表态中,霍恩将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消散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声音: “那么出征的日期,就定为后天,也就是,2月16日。” 在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半圆剧场内人满为患。 布吕讷拥挤在人群中,在无数双小腿和膝盖间,逆着人流,向着预定的座位缓缓走去。 从耳边的欢呼来看,教皇冕下的演说已经开始了。 但元老们的水平注定了他们无法维持好秩序,使得布吕讷这一小批人到现在都还没能到达预定的位置。 根据下午下发的通知,每个十户都要派出三到五人到现场来参加。 这一般都是派有威望的成年的一家之主来充当民意代表。 布吕讷没有家人,但作为一名战争修士,他还是被选为民意代表之一。 至于教皇冕下要宣布的事情,作为战争修士,布吕讷所在军团的随军牧师早有暗示。 大抵,是要开战了。 “……看看吧,种麦的人只能吃麦糠,织布的人没有衣裳,泥瓦工住的是草房,当奶妈的却要卖儿郎!” “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终于坐在了火山灰石座位上,布吕讷抬起头,看向半圆形舞台中央的霍恩。 今天的霍恩没有穿他那套教皇圣衣,而是换上圣铸部制衣工坊给霍恩定制的战团长礼服。 那是一件更加贴身和熨烫整齐的长款外套,肩膀上则缝着一个短披风到腿弯处。 披风上绣着一个赤红金边的太阳,代表着天无二日,国无二圣,教廷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教皇霍恩。 至于红衣主教们同样得到了形似军服的大主教礼服,后面绣着一个巨大的花体法兰文单词“虔诚”。 至于那些军团长一级的军官,军礼服与主教礼服类似,只是缝在肩膀的披风后,绣着的是“忠诚”。 此刻霍恩站在高台的讲桌后,随着他的演讲,剧场旁竖起的火把上的火焰都在震动着。 他的声音通过剧场特殊的音道设计和埋在台阶边的青铜瓮,准确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 他的几乎每一次停顿,都是几乎停不下来的掌声与叫好声。 “……人类都是亚当夏娃之子,无论姓氏国别如何,从肉体论出自同一个祖先,从灵魂论,都是出自圣父之手! 为什么上古之世,人类安居乐业,为何后来却有如此多苦难与纷扰? 不过是恶魔出于火狱,来到安乐乡,欺骗世人,诱惑世人。 世人总把教士与贵族当作代父牧民者,可从未想过,从一开始的安乐乡中人类就是人类,人人都是平等的。 尽管有主教和国王,可他们仍旧会尊重平民,不会压迫他们,主教和国王都是从平民中推选的。 那么如今咱们师承赎买的主教和父子传递的国王是从何而来呢? 他们心怀邪恶,他们不从天国来,初始之人类内心本善,他们不从人间来,那便只能是从火狱中而来! 既然是从火狱中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那就是魔鬼与恶魔! 否则,他们怎么会吞咽我们亲友的血,夺取我们保命的口粮,毁灭我们居住的家园? 圣父的国度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魔鬼正在将我们的世界拖入火狱。 如今西边有急流市的虔诚信民凯瑟琳起义,北边有冷泉堡的虔诚信民墨莉雅提起义。 魔鬼已经出现了,难道我们救世战团还要止步不前吗?我们的战争修士不正是为了救世而存在的吗?” 说到这,霍恩喘了一口气,他挺直了腰板,在台下,跃动的火光映照在了无数愤怒的瞳孔中。 是时候了。 “我宣布!”霍恩伸出了右手,仿佛要和所有人握手,“即刻起,为扫清教会内的魔鬼,救世战团对千河谷教会发起大审判。 我们将会战斗,不断地战斗,直到彻底扫除教会中的魔鬼!直到拯救这个濒临死亡的世界! 圣主保佑,我等高举救世之旗帜,必将公正地审判一切,把所有血债冤仇全部偿还!” “为了我们死去的孩子!”不知是谁忽然大喊道。 这句话仿佛是投入湖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让无数的人站起身呐喊。 “为了那些遭受的不公!”一名工匠踩上了栏杆。 “为了尊严,为了自由,为了公平!”一名盲眼的千河谷人低级僧侣抓着旗杆怒吼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所有的话语不断汇聚,在大厅的回响中,他们的话语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呐喊: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刀兵磨尽利刃出 “这是……” 低头看着盘子里洒了白盐、黄油和迷迭香的烤肉,布吕讷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给你们吃的,你们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多吃点。”厨娘布里莎挥手赶走了站在门口流口水的大小少年们。 坐在食堂中的布吕讷和乔纳尔面面相觑。 在昨晚的民意大会上,霍恩宣布了出战的日期。 之所以要推迟一天,除了要准备物资外,就是给这些战争修士回家道别亲友的时间。 布吕讷倒是没有觉得多紧张,或者说他紧张到麻了,自己感觉不出来。 早上和加什库尔一起吃了饭,他下午又到乔纳尔的街区,几个好友在一起玩了会球。 便各自回家,准备收拾行李去军营了。 由于最晚的归营时间是下午五点,尽管现在才三点,食堂还是为这些出征的战争修士准备了晚饭。 “布里莎阿姨,我们在军营中经常吃肉。”乔纳尔笑嘻嘻地用小刀将一块块肉切开,抓来了一个小子,将肉强行塞入他的嘴中。 布吕讷则是如法炮制,给这些半大小子每人都来了一口肉,最后还剩了点碎肉和肉汤,才全部喝到了肚子里。 布里莎阿姨忽然眼睛红了,她扑上去,给了这三五个战争修士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都是些好小伙子。”布里莎用围裙抹着眼泪,“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去战场。” “总得去的,不是我们去,就是你们去。”拍着布里莎阿姨雄壮的后背,乔纳尔安慰道,“还是我们去好了。” “不,不……可恶的贵族……”布里莎靠在乔纳尔的肩膀上,低声地啜泣着。 布吕讷站在乔纳尔身边,别人可能没听出来,可他却从乔纳尔安慰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哽咽。 “哎哟,我肚子痛。” 果然,乔纳尔没说几句,就忽然捂着脸,朝着厕所跑去。 布吕讷忍不住笑了一下,迈步刚要往门外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是老乔纳尔,他面容有些憔悴,脖子上还有两道抓痕:“有空聊聊吗?我请你喝酒。” 跟着老乔纳尔走上二楼,房间太小,还有女眷在,布吕讷就没有进去。 老乔纳尔走入房间接了两小杯薯根酒,和布吕讷靠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朝着下方看去。 舔了一口酒杯,老乔纳尔看着庭院中打闹的小孩子:“你知道吗?我家的十口人中,只有乔纳尔是我亲生孩子。” 向来“处变不惊”的布吕讷,都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么劲爆的吗? “像丽莎、阿丽塔都是我堂表亲家里的孩子,父母饥荒饿死了,我就领养了。”老乔纳尔又喝了一口,“不知不觉,就领养到了十個。” 布吕讷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千河谷的的习俗,类似于依赖血缘关系的保险制度。 它源自于库什人部落时期共同抚养孤儿的习俗。 千河谷人重视亲族的观念,这个领养亲戚家的孤儿并视若己出的风俗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 像让娜就是被霍恩的父亲老加拉尔领养的。 “看到这些抓痕了吗?”老乔纳尔侧过脑袋,让布吕讷去看他脖子上的痕迹。 “我的妻子说我已经让她失去了亲生的小女儿卡尔申莎,难道还要再让她失去最后一个孩子吗?” 布吕讷没有接话,他嘴笨极了,哪里知道如何去接。 垂下脑袋,他只是看着乔纳尔和那些弟弟妹妹在花圃间玩着捉迷藏。 乔纳尔同样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 仔细想想,自己才二十出头,连个婆娘都没娶,实在是亏大了。 “但我和她说,乔纳尔上战场,是为了小乔纳尔不上战场,是为了别的卡尔申莎不上战场……” 老乔纳尔看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自嘲地一笑:“我是上不了战场了,但如果你上了战场,有机会的话,帮我的妻子照顾一下她的孩子。” “我会的。” 见布吕讷答应得如此果断,老乔纳尔突然笑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帮我杀一个骑士。” “好。” “不要勉强,我是说有机会的话。”可能是布吕讷给人的较真感太强,老乔纳尔怕他听不懂玩笑,赶紧找补。 布吕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 看着一脸奇怪的布吕讷,老乔纳尔愣了一下,随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其实每一个千河谷的孩子都像我们的孩子,包括伱,布吕讷,假如你早点遇到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收养你。” “如果能有您这样的一个父亲,那将是我的荣幸。” 布吕讷没有去看老乔纳尔,而是羡慕地看着被弟弟妹妹们扑倒,假装束手就擒的乔纳尔。 “干一杯吧。”老乔纳尔举起了手中的木质酒杯,“致我们共同的敌人和我们共同的亲人。” 呆呆地看着老乔纳尔半晌,布吕讷才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撞击老乔纳尔的酒杯上。 “干杯!” “干杯!” 马德兰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磕在弗里克的墓碑上,酒水洒了一点,沁入了湿润的泥土中。 “还戒酒,我看你个老东西是一点都戒不掉了。”马德兰笑骂一声,盘坐在弗里克的墓碑前。 在手指间旋转酒杯,马德兰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想说说救世军到底有多强,想说说秋暮岛到底有多好,想说说这转瞬即逝的三个月到底有多快。 酒水在杯子中碰撞,好像所有的话都沉到酒里去了。 “千河谷人的孩子们又要上战场了。” 马德兰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他看着这个简陋的木质墓碑:“对不起,可如果我们不带他们上战场,未来还有更多的孩子会死。” 墓碑没有回应,只是远处吹来了一阵风。 一片挺过了一整个冬天的残叶居然在春风中飘落,落在了马德兰的肩膀上。 从肩膀上摘下那枚枯叶,展开在手心,它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溃,但又坚强地挺过了整个冬天。 他握紧了胸口的那枚圣像。 “放心,有我呢,冕下也在,等我们攻下了贞德堡,等我们驱逐了千河谷教会,我们会建立一个崭新的教皇国。” “我向你保证,在新的教皇国里,每个千河谷人都能回家,都能有家。” “我们的教皇国,将会是一个能让所有孩子都欢笑的国度。” 风声吹散了马德兰的呢喃,变成了溪流哗哗流动的水声。 盘腿坐在墓碑前,夕阳斜照在他的身侧,在地面上拉出了一人一碑和无数水杉树的黑色剪影。 树叶沙沙地摇动,风声仿佛在怨泣,亦或是在欢歌,马德兰听不出来。 站在墓碑面前,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原先的风声和水声中,多了不少东西。 他缓缓站起,侧耳倾听,他听到,在树林间,在春风中,在草叶里。 他听到,整齐的呐喊和盔甲碰撞的声音,从秋暮岛上传来,被风送出去好远好远。 “血遮云,磨刀兵,天遣圣孙杀不平!” “不平人,上前听,杀尽不平方太平!”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故乡的鸢尾花开了 马约镇外围的一座庄园内,尽管已经是深夜,可这圆木小屋仍然是灯火通明。 “七!七!七!” “哎呀,怎么是五啊!” “出局就到一边去,别挡路。” 缩在门口,洛朗的脸阴沉着,将身体缩入母亲给他缝制的羊毛毯子中避寒。 后脑靠在门框上,他能清楚地听到身为制革工匠的父亲摇动骰子的声音。 恶臭的臭袜子味,酒味,油哈喇味为辅料,呕吐物的味道为主料,无数的气味从门缝中渗出,在洛朗的鼻头打着旋。 这800名雇佣军在马约镇驻扎三个多月了,是敕令连特地留他们看守黑骨沼泽出口。 当初孔岱亲王把他们留下来,只是为了预警和堵截,防止这群短毛再次逃跑。 这些雇佣军一开始还好,只是偶尔的小偷小摸和吃饭不给钱。 可到后来,尤其是墨莉雅提大公的一些谣言和风声传过来,情况渐渐就开始不对了。 他们开始在镇子外私设赌场,引诱镇民来赌博,再放高利贷,随后便能逼得人家卖儿卖女卖屋卖田。 在手中刀剑的胁迫下,整个马约镇不得不放弃别的订单,为他们无偿提供300顶头盔。 雇佣军的头领克莱昂特更是通过赌场和高利贷,把十几个马约镇的小姑娘弄成了流莺,逼迫他们接客还债。 该死的克莱昂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沟槽的救世军,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木屋的门被打开,热臭气扑面而来。 醉醺醺的山民雇佣军踢了洛朗一脚来确定他没死:“喂,发什么呆呢!” 哆嗦着站起,洛朗低垂着头颅:“您有事吗?” “你这是什么口气!”那山民一巴掌把洛朗扇得连退了两步,“克莱昂特大人吊痒了,去鸟笼地那边叫俩姑娘过来。” 此时,洛朗的父亲同样从木屋中探出脑袋:“洛朗!又皮痒了是不是,没听到吗?” “知道了。” 洛朗的手指扣入了木屋的地板缝隙中,他咬紧牙关,尽量把怒火藏在颤抖的声音中。 “真没用。”洛朗的父亲缩回了脑袋,继续拿起了骰子。 走在昏暗的星光下,洛朗跌跌撞撞地向前。 原本在贞德堡当裁缝学徒当得好好的,被这个老初生冲入老师家中一顿打砸,硬是让人家把学费退了,将洛朗带回了家中。 早知如此,他应该和救世军一起去黑骨沼泽的! 洛朗绝望地在野外行走,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是郊狼正在穿行。 在愤恨与悲伤中走到了“鸟笼”附近,他原先机械的行走忽然停顿了半秒。 不知道为什么,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是郊狼吗? 不对,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必然是有大型猛兽。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洛朗知道,这個时候就该跑了。 他又向前迈了几步,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然后突然拐了个弯,径直朝小树林中跑去。 毕竟在外面都是空阔地,要是遇到了大型猛兽,跑都没处跑。 “站住!” “日山羊的!” 洛朗还没跑两步,脚踝就猛地被人拽住,另一个带着狐臭味的壮实男子从背后将他扑倒,死死压在了地上。 “呱,你们放开我啊,放开唔唔唔——” 口中被塞入了破布条,洛朗无力地拳打脚踢,被翻了个面,他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他们两个都穿着简陋的麻布和兽皮衣,脑袋的两侧长了一对毛茸茸的灰色兽耳。 兽化人! 洛朗挣扎得更厉害了,千河谷的兽化人土匪并不在少数,贞德堡原先是没有的。 不过自从教会接管了贞德堡以来,一直在与王宪骑士以及达内公爵的远亲们纠缠,没时间去维持治安,导致原本安定的贞德堡附近都出现了不少兽化人土匪。 两名兽化人按住了洛朗的四肢,在他不断的挣扎中,将他扛在肩上,朝“鸟笼”迈着小碎步跑去。 被扛在肩膀上,洛朗没有继续挣扎,而是不再白费力气,反而观察起四周,寻找机会逃跑。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名兽化人劫匪,居然带着他走入了那鸟笼之中。 触目所及,死伤者都是鸟笼的守卫,地上一排排的都是守卫的尸体。 出乎洛朗意料的是,鸟笼中的女子没有遭受任何虐待,她们披着大衣坐在一边,还有专门的牧师在安抚。 这鸟笼内,有专门的军士在维持秩序和默默地靠在墙壁上休息,他们穿着银亮的胸甲,整齐划一的黑红色大衣。 这是土匪吗? 没等洛朗想明白,他居然在巡逻的黑衣军士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尔丹,街头卖布的那个小贩,他穿着黑色大衣,比之前精神和强壮了不少。 “唔唔唔——”洛朗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救世军,救世军打过来了。 不断挣扎的洛朗引起了身为师队长的朱尔丹的注意,他好奇地走上前,才惊喜地喊道:“洛朗?是你吗洛朗?” 在口中的破布被摘掉之后,洛朗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知道克莱昂特在哪儿!” 克莱昂特将黄油蜜酒灌入口中,醉醺醺地将骰子丢到桌面,得意地看着那几个赌徒哀嚎。 哪怕是喝多了,他仍旧能完美地控制住骰子。 “含金量,这就是七榆树镇赌神的含金量,你们的骰子有没有这样的含金量啊?” 大笑声中,克莱昂特将桌子上的筹码一一拢到胸前。 在外奔波了那么久,克莱昂特总算是过上了一段时间还算安逸的生活。 自从孔岱亲王和巴尼福斯结成口头同盟后,他便和克莱昂特欠债的王室代理人说情,延长了克莱昂特的还款时间。 这无疑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转圜,可这毕竟只是延长,克莱昂特还得还债。 马约镇不算富庶,可如果会捞的话,能填补好大一块利息。 他一开始只是想用小赌场徐徐图之,毕竟要照顾墨莉雅提大公的面子。 可最近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墨莉雅提大公居然打着反教会腐败的旗帜起义了。 好好好,这年轻人,这么玩是吧? 克莱昂特差点笑晕过去,当天他就加大了力度,顺带开起了“鸟笼”。 想到这,他一脚踹翻了正在整理少得可怜的筹码的洛朗父亲:“诶,你儿子呢?跑了?” 扶着座椅爬起,洛朗的父亲半跪在地上,胆怯而讨好地说道:“他哪儿有那个胆子,说不定是被郊狼啃了,您要是急了,我去给您找。” “得了得了。”摆摆手,克莱昂特打了个哈欠,“我去撒泡尿,你们自己玩着吧,不用管我。” 走出了小屋,被带着几分寒冷的春风拂过脸庞,他的酒稍微清醒了一些。 “鸢尾花,鸢尾花,鸢鸢尾尾又花花。” “故乡的鸢尾花开了,我的小男孩长成了大胖砸……” 绕到小屋的后面,哼着家乡的低俗小调,他痛快地解开了裤子,开闸放水。 耳畔传开鸟雀的鸣叫,营地中则是呜咽的狗叫声,夜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好安静啊。 克莱昂特哼着小调的声音戛然而止,多年来的战场经验让他汗毛直立。 全身动作停止一瞬,他把剩下三分之一的尿强行憋了回去,手忙脚乱提起了裤子,扶着墙壁跑到了屋子前。 “喂,都出来,快去岗哨那边看看——” “克莱昂特大人,您说什么?” “我是说——” “嗖——” 克莱昂特先是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脑袋边飞过,直到那东西飞过去,他才后知后觉地猛地缩了一下脖子。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流下,酥麻的痛感从脑袋一侧传来。 他下意识地去摸右侧的耳朵,却摸了个空,他的耳朵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连一刻都来不及为失去的耳朵哀悼,克莱昂特转身朝后跑去。 “敌袭!快,吹号,吹号!”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马约镇之战 “快起床,猪猡们!” “敌袭!敌袭!敌袭!” 在克莱昂特和大小队长的呼喊下,整个马约镇都被惊醒,山民步兵们茫然地从自己的小屋中走出。 还没来得及从美妙的梦境中睁开眼睛,便被队长们一鞭子抽醒。 马蹄扬起灰尘,所有的七八个传令兵骑着马和驴在街道上来回奔驰,将士兵们从民居和帐篷中拖出。 一队队的山民雇佣兵在队长的安排下排成了纵队,朝着镇子外平整的空地跑去。 在黑夜中,不少镇民被声势惊醒,胆子大的甚至直接爬到了屋顶上观看。 脑袋上包扎着纱布的克莱昂特,站在一处土包上,朝着远方张望。 今夜虽然有月光,但同样有乌云遮月,让一切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但克莱昂特根据声音和模糊的影子判断,他们在外围的那几座岗哨和箭塔正在被一一拔除。 “该死的,为什么他们会行进这么快?” 克莱昂特回过头,山民雇佣兵们仍是一团乱糟糟的队形,一会儿忘带武器了,一会儿找不到队伍了,一会儿有人摔倒被踩踏了。 毕竟这是夜里,他们又才刚醒,如果放在白天,比现在要好得多。 这些山民步兵穿着麻布的衣裳,大多穿着武装衣和板条甲,只有少部分穿锁子甲和胸甲。 这八百人按照队长和连长的归属,肩靠着肩,组成了一个50x10长枪手方阵和四个15x5分布在四角的弩弓手方阵。 这是山民雇佣兵们和诺恩雇佣兵学习的,在诺恩地区常用的邓贾尔方阵的变形版。 长矛一根接一根放下,竖起了刺猬般的铁枪森林,组成了一道尖刺长墙,斜指向前方。 “呜——” 夜空中沉闷的号角声与口哨声显得如此嘈杂,而山民们无一不感觉到地面正在发生微微的颤抖。 抬起头,救世军出现在不远的前方。 在口令声中,他们将长枪枪杆靠在肩窝处,每個人迈出的步伐全部一致。 从侧面看去,仿佛一条拉直的黑色毛线。 夜风吹过他们的衣角,露出了黑色下隐隐的红色内衬。 克莱昂特听到身后的阵型中明显传来了接二连三吞咽口水的声音。 “干什么?怕什么?”克莱昂特舞动着长剑,“当初我克莱昂特可是把他们追得如同丧家犬般四处奔逃,这才过去三个月,他们能怎样? 别看他们阵型整齐,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的腰间必定系了一根绳子,只要击倒一人,其余的人必定倒下。” 克莱昂特朝天空看了看,确定对方大巫师霍恩没有召唤吸血鬼或亡灵才安下心来。 在距离山民们对面不远处,鲁迪洛发出了口令声。 “全军团止步,整理队形!” “停——整理队形!” 整齐的脚步声瞬间停了,变成了细微的小碎步。 夜色的战场上,模糊的月光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此刻在这800名雇佣军面前的,是鲁迪洛的黑帽第二军团的一部分。 是的,目前抵达战场的只有100名圣铳手和200名长枪手,他们的对面则是800名山民雇佣军。 鲁迪洛的行为往好了说是勇往直前,往坏了说就是孤军冒进。 他的嗯冲不仅导致与友军脱节,甚至军团内部也脱节了。 如今在这片空地上,他们组成了中间50x4的长枪横阵和两翼10x5的圣铳横阵。 借着月光,鲁迪洛目测了一下距离大概是200-300米,他们手中17毫米坎尼狄二型发条铳的杀伤距离大概在70米-100米。 如果是快步每分钟50米的话,那么当然能快速接战,可说不定队形会散乱,圣铳来不及装填。 对方没有骑兵,战场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急。 鲁迪洛对身边的师队长下令道:“圣铳手散开,常步前进。” “第一圣铳师,向左散开一臂距离,第二圣铳师,向右散开一臂距离,整理队形。”师队长大声吼道,而各个旅的旅长立刻朝身边的人大喊,“向左一步走!” “常步前进!” 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分散开的圣铳手和长枪手开始以常步行进。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们居然把队形散开了。” 经常参加冷兵器战争的朋友都知道,步兵接战肉搏,是最需要密集阵型的。 强忍着耳朵根部传来的疼痛,克莱昂特将长剑对准前方,亲自上阵冲锋:“保持队形出击,五十米距离发动冲锋。” 沉默的脚步声在野地上回响,只是一方嘈杂,一方整齐。 金属与金属的摩擦声仿佛倒计时,鲁迪洛默默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250米、200米、150米…… “全军停止前进,圣铳手开始装填。” “准备!” 发条匙开始转动,齿轮啮合的声音响作一片,片刻的时间,所有圣铳手全部上膛完毕。 “瞄准!” 演练了无数次,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举铳姿势下,战争修士们漠然地瞄准了眼前的敌人。 对于经历过长毛僵尸冲锋和巨蛛冲锋的他们来说,这些士兵的动作简直就是蜗牛爬。 雇佣兵们将长枪抬至胸前,枪尖的锋刃对准了那些被他们吓得停步的农夫军队。 他们看到了什么,这些农夫居然拿起了烧火棍对准了他们,居然把烧火棍当作武器吗? 不少雇佣兵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狞笑,果然,只要没有第二天魔皇霍斯口中的飞天吸血鬼和亡灵,这些农夫弱如小鸡。 “农夫,卫兵来了。”这句用于镇压农民常用的口号再次从军阵中响起。 “110米,100米……”鲁迪洛数完了倒计时的最后一个数,“圣铳手,两列后退射击!” “赞美圣风!” 被棘爪卡住咽喉的巨兽,发出了雷鸣的咆哮,后坐力让圣铳手浑身一震。 呼啸的风声响起,克莱昂特又听到了先前的声音,他的脚步下意识的一滞,身边的其他人却冲了出去。 捏碎熟透了的浆果的声音接连响起,金属碎环与铁片在眼前飞舞,血雾顿时笼罩了前线的阵地。 密集排列冲锋的山民们瞬间翻倒了近十人,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然在下意识地前冲。 “砰砰砰——” “啊——” “好痛,好痛,阿妈我好痛啊。” 当第二轮铳声响起时,又是近十人倒下,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不少山民陷入了茫然。 刚刚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看向对面,只有农夫在阵列缝隙中向后转向穿行的背影,以及对他们举起的烧火棍。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速度明显下降的步兵方阵又一次迎来了暴雨般的铅弹。 铅弹刺破空气的尖啸声在身边响起,厚实的盔甲被打出了一个个大洞,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 浓郁的血腥气爆散开,漂流到每个人的鼻尖和口中。 克莱昂特敏锐地发现,在方阵的两侧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逃兵了。 他气急败坏地穿过稀疏的山民队列,追砍着这些逃兵。 “不许跑,不许跑。”披头散发的克莱昂特试图拦截这些山民,可并没有作用。 穿着盔甲的克莱昂特根本追不上那些丢盔卸甲的山民。 从50米距离开始急速冲锋到黑帽军第二军团前的紧密山民方阵,基本已经变成了一张筛子大饼,不复先前的紧密队形。 后退式射击的圣铳手们正好来到了队伍的后端,开始左右转进,躲在长枪森林的背后。 “全军长枪手,冲锋!” 肩靠着肩,200名长枪手齐齐发出怒吼,朝着敌方松软的队形就杀了过去。 仿佛是热刀切黄油,长枪手们没费多少力气就击穿了前排被打散阵列的山民。 眨眼的工夫,后排的山民们没做多少抵抗,便哭爹喊娘地叫着“魔法!”“巫师!”四散逃跑。 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身上的武器和沉重的甲胄全部丢弃,只为求比同伴更快几分。 “长枪手,追击队形,圣铳手,常步推进!” 长枪手马上化成三旅的纵队,开始进行追击和反冲击,防止对方军官收拢溃兵重新列阵。 等追击完毕,鲁迪洛的后军和契卡以及军法官到场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午夜。 身边是被军法官诘问得哑口无言的鲁迪洛,洛朗却在尸体堆中翻找着。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在满地的尸体中,洛朗找到了克莱昂特的尸体。 他横在路边,脑袋是瘪的,身上还有血色的脚印,应该是跑路时不慎摔倒,被践踏至死。 站在克莱昂特的尸体前,洛朗看了好久,转过身,直奔旧日好友朱尔丹的方向而去。 黎明时分,霍恩终于赶到了马约镇。 当清晨的光照在了大地上的时候,镇民们爬上屋顶,走出房子,挤在了路边。 身穿黑红大衣,打着黑红旗帜的救世军战争修士涌动着向前,无数欺压过他们的雇佣军被绳索系起,垂头丧气地前行。 镇民们拿起石子和泥巴朝着那些雇佣军不断投掷,他们恶狠狠地咒骂甚至是痛哭。 当霍恩骑在高头大马上到来时,迟到的欢呼声才响彻整个马约镇。 所有人都高举双手,朝着霍恩挥动,不断地呼喊着霍恩的名字。 踩着马镫站起,霍恩高高举起拳头:“朋友们,我的朋友们,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迷路中冒进,冒进中迷路,迷路中击败敌人 当救世军所有八个军团抵达马约镇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八个军团带后勤和骑兵,将近5000人,自然不可能驻扎在马约镇里面。 于是军团干脆把四周三个骑士庄园给扬了,收集物资的同时,顺带还能空出好多驻扎的地方。 骑士庄园里的武装农们本来就没什么战心,有些甚至干脆把骑士绑了送了过来。 霍恩自然是慷慨地再次实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把大批的土地分给了公簿农。 在安置了八个军团的驻地后,霍恩还不忘封锁道路和消息。 他叫让娜带着骑兵和黑帽军第三军团把守道路,在休整完毕前,暂时还不能走漏风声。 他们穿过野蛛林时,怕巨蛛出什么变数,是全速夜行军,人疲马乏,至少需要一天的休整才能重新出战。 要是现在遇敌,不是不能打,只是会有高于预期的死伤,不划算。 昨夜克莱昂特玩骰子的猎人小屋被清洗干净,换上了整洁的家具。 将一众事宜都安排好后,霍恩打着哈欠,走入小屋中,将披风扔到一边:“怎么样?战损如何?” 阿尔芒从桌子上抽出了一张发黄的麻纸,看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熟练地报告道:“黑帽第二军团军团长鲁迪洛迷路后冒进深入,发现走出野蛛林后,夜袭敌方岗哨搜集情报,用时大约两個小时。 此间仅有三名兽化人负伤,一重伤两轻伤。 获取情报后,第二军团全速赶往战场。 但由于天太黑,他们又迷路了一会儿,外加岗哨与箭楼阻拦,浪费了太多时间。 最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预定位置,此时敌军基本列阵完毕。” 听到这里,霍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本以为救世军不会再出现这种失误。 结果是鲁迪洛迷路后冒进,冒进后又迷路,迷路后又冒进,糊里糊涂地带着半个军团300人把克莱昂特的800山民给打败了。 全程就是一个战略思维:敌人,打。 霍恩有预感,这种事情,他未来在战场上还会见到不少。 “从第二军团目击敌人到接战到破敌总计用时一刻钟,追击用时一个半小时左右。 黑帽第二军团以300人进攻敌军800人,我军战死4人,轻伤22人,重伤3人。 重伤者需截肢,可能无法继续战斗,而轻伤者大多三五天便能重新投入战场。 此战,敌军合计战死51人,轻伤200余人,重伤40余人,逃跑100余人,受降战俘300余人。” “那4个战死的,是怎么回事?” “4个战死者中,两人被敌军弓箭手射中脑门,一人则是在追击时被小股敌军伏击,一人在肉搏战中被斩首。” 霍恩从阿尔芒手中接过清单,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列入英灵名单,战后集体祭拜,顺带让随军牧师去压一压风气,不要让战争修士们以为敌军都是这副模样。” 阿尔芒抽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快速地记了几笔,按照议程又给了霍恩一张表。 “这又是什么?”低下头看着这张表单,霍恩向阿尔芒发问道。 “这是战场缴获的武器清单……” 听到阿尔芒这话,霍恩眼睛一亮,仔细地阅读起这份表单。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克莱昂特这老小子还藏了不少好东西。 武装剑423把,正好拿来给那些圣铳手当副手武器,不至于敌军近战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战马10匹,正好给骑兵师当作备用战马,或者发放给下级军官。 板条甲220套,锁子甲131套,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如今霍恩全军只有1180套老旧胸甲,其中150套给到胸甲骑兵那边,还有1030套只能列装三分之一的长枪手。 这351套烂糟甲,总比没有好,起码能起到一定防护弓箭和肉搏战的功效。 那么霍恩近战长枪兵的披甲率就达到了惊人的46%,至于圣铳手,他们暂时还没有披甲。 毕竟他们又没有多少呼吸法的实力,穿不了太重的甲,在冲锋的超凡骑士们面前,有甲没甲区别不大。 不过考虑圣铳手有可能被流矢击中,霍恩收集来了700多顶檐帽盔就分配到圣铳手那里吧。 不过这并不够,按照霍恩的设想,一个标准的救世军战争修士应该是呢绒大衣一套,半身胸甲一件,长枪或发条铳一把,武装剑一把。 以目前的披甲率直接面对超凡骑士,胜仗的概率很大,而对于敕令骑士来说,就不太够了。 “阿尔芒,传我的命令,令让娜带胸甲骑兵与兽化人散兵侦查灰炉镇方向,摸清道路并绘制详细地图。” 霍恩用手指轻轻摩擦着地图上灰炉镇,马约镇是贞德堡的小型冶炼中心,那么灰炉镇就是小型锻造中心。 马约镇的仓库里都是矿石,但灰炉镇的仓库里,说不定就是各种武器和盔甲。 以目前局势来说,霍恩并不急着立刻决一死战,而是决定慢仗快打,先打野,联络本地市民农民。 等联络完成后,那些砍柴人、猎人、牧羊人以及农夫给他们提供的情报,将让霍恩直接开掉全图的战争迷雾。 准备完成,确定对方动向后,则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快速行军,不让对方准备好就开战。 “还有一件事。”飞快地书写好手令,递给霍恩检查签字,阿尔芒继续说道,“马约镇本地人,以及附近的农夫有不少人来请愿,希望加入救世军。” 救世军虽然有人受伤死亡,可暂时还不需要吸纳新的力量,也无法吸纳新的力量。 但看到他们这么热情,霍恩什么都不表示也不好。 他敲了敲脑袋,思考片刻给出了处理方案:“这样,咱们不是缴获了很多多余的长矛和奇形怪状的武器吗? 以这些踊跃参军的信民们组建一个护教军,把那些多余的武器发放给他们,让他们充当地方守备军和侦察兵,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行。”阿尔芒点点头,飞快地又写出来一张手令。 霍恩从口袋掏出了一个新的铜印,毕竟萝卜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老是重新刻也烦人。 不过他那根萝卜印过于深入人心,这新的铜印外形被工匠铸成了半截萝卜的模样。 “回头让哈库托写一个护教军的建立章程来,不要太精细,能正常运转就行。” 在手令上签字盖章,霍恩将命令递给阿尔芒,阿尔芒喊来外面的孩儿军去传令。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他们迎着朝阳冲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接到霍恩的手令后,让娜迅速点出三个骑兵旅共三十个胸甲圣铳骑兵,分三个方向,朝着灰炉镇的方向进发。 由于只穿着胸甲,且没有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与行李,让娜等人战术定位是冲击骑兵,却能行使部分投射骑兵的职责——侦察。 按照效忠骑士科莱博的战场经验,当行军时最好是五或六匹马一排,五匹马一列。 如果在狭窄的道路上,最好也要做到三马并行。 基于科莱博战场实践的多次试验,霍恩终于搞明白了科莱博所说的“只有骑士才能感觉出来的距离”是列之间三肘(0.9米),行之间六肘(1.8米)。 每个骑兵行进方阵之间的距离,则是一名军官能在短时间内来回的距离。 由于道路、天气和地形的不同,霍恩暂时无法把这個数据标准化,只能靠骑兵军官自行判断。 骑战修士的编制与步战修士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三个骑兵师只有150人,但却有着和军团同等的配置。 包括一名铁匠负责修补武器和钉马掌,一名会计负责看管马匹和发放工资,一名军法官负责统计战功和督战,以及号手、军旗手和勤务兵若干。 圣杯骑兵团的军团长则是让娜,副官是之前效忠的科莱博。 十一名骑兵很快在荒郊与本地的拜圣父会线人接上了头,并在向导的帮助下,绘制起附近的地图。 这期间肯定有那种十几人一个的小岗哨,为了探查消息和地形,更是被快速机动的骑兵小队一一拔除。 黎明模糊的光从山后蹦出,让娜手搭凉棚,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眺望。 在她的身后,胸甲骑兵们给躺倒在地的重伤卫兵补刀,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配发的武装剑不好用。 毕竟骑战刀剑基本都是拖割与挥砍伤害,武装剑太短,配重也不适合。 以后有机会得想办法换一种新武器了。 从2月20日夺取马约镇,到如今2月22日清晨,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灰炉镇注意到他们的岗哨消失了几个,但只是派人看了一下就没后续了。 似乎是把让娜他们当成了附近打劫的土匪或路过的走私商人。 贞德堡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西边急流市的夺权以及和王宪骑士的拉扯上了。 “圣女殿下。”一名骑兵军官勒住马匹,在让娜面前停下,“都伪装好了,可以继续前进了。” 收拾好行囊,骑兵们翻身上马,但忽的,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在清晨的阳光中,岗哨前的11名胸甲圣铳骑兵们看到了一个骑士小队出现在山丘后。 12个超凡骑士倨傲地高昂头颅,但同样茫然地看着这些身穿黑衣的骑士。 “啊,是救世军!”一名年轻骑士大喊道,“最左边那个是我庄园里的农夫,我记得他参加救世军去了。” “本以为抓个土匪,没想到居然是短毛!”领头的骑士的胡子都在跟着笑声颤抖。 十一个甲胄都不齐的骑兵,这还不拿捏了? “冲锋!” “殿下,该死的,他们认出我们来了,怎么办?” 这么短的距离来不及跑了,让娜喊道:“发响箭通知附近的其他骑兵旅,咱们先迎敌!” 在口令声中,胸甲骑兵们迅速排成了三角冲锋阵形,举起提前上好发条的发条铳,朝着骑士们冲去。 骑兵发条铳和步兵发条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用了更轻的材料,缩短的击发杆,顺便换了更结实的棘爪,一个小时才会松劲。 “短缩快步!”让娜吼出了指令。 短缩快步是快步的一种,以对角线上的前后马腿支持体重,后蹄落于前蹄后方相切,步幅小,比较平稳。 “瞄准!” 十支20毫米坎尼狄特型骑铳同时抬起,对准了前方冲来的骑士们。 “放!” 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传来,年轻骑士感觉到一股血浆喷到了他的手臂上,渗入了衣甲中。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身边的同伴突然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群仿佛蝗虫般的东西,从年轻骑士的身侧扫过。 “啊——” 这次倒下的骑士发出了震天的惨叫,直接从马上翻倒在地。 年轻骑士茫然地驾着战马,扭过半个身体,看着身后的倒地挣扎的同伴。 到底发生什么了? 扭过头,年轻骑士猛地一愣,在视野中,他看到了一个黑点。 呼啸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到了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 这就是击倒了两位高贵骑士的东西吗?或许可以伸手捉住它? “呀喝!” “吱——” 伏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的年轻骑士的身体猛地直了。 大概半秒后,他的右手忽然伸出,对着眼前空抓了一下,便斜斜地从马背上倒下。 他的脚卡在马镫上,奔驰的战马将尸体拖拽着,在黄土地面上拖出一条漫长的血迹。 “玛德,发射了三轮排枪才打中了三个,圣铸部这造的什么狗屎啊。” “谁在讲怪话!”让娜的声音传遍了身后的十名骑兵,“换武装剑,近战冲锋。” 听到让娜的口令,胸甲骑兵们尽量在不影响驾驭马匹的情况下蜷曲起身体,如同熟透了的弓背虾。 他们的下巴几乎要贴在马鬃上,在飞扬的马匹中仅仅露出半张脸。 手握着武装剑向前斜伸出去,手背向上,剑尖向前,对准了那些昂首挺胸持骑矛的骑士们。 在这种虾头男姿势下,骑士们长矛刺中胸甲骑兵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风吹起了脸颊边的垂发,让娜发尖泛起淡淡的金色,跃动的电流让马毛竖起。 座下的战马惊恐地回头看向让娜,仿佛在问“你在搞什么?” “好萝卜,别怕,别怕。”轻声安抚马匹,让娜马上的姿势从坐变成了半蹲。 手中闪电瞄准的,并非穿着板甲的超凡骑士们,而是他们座下未披甲的战马。 在这段时间的锻炼后,让娜的闪电法术在靠着老炮魔女们靠拢,能在短距离内,精准地控制闪电的落点。 这就是电焊训练法的含金量! “成为天国之梦的祭品吧!” 少女的怒吼声几乎是一头咆哮的母狮,下一秒,奔涌的闪电飞驰而出。 白光,漫天的白光。 骑士们不自觉地紧紧闭起了双眼,酥麻的感觉从脚底板传来。 唏律律的嘶鸣声响起,从电光中冲过,四匹战马整齐地翻着白眼,闷头栽倒。 马背上的骑士们凌空飞起,头重脚轻悬在半空中,仿佛溺水的人一般胡乱挥动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可这是一片平地,连个灌木都没有,只有满地的碎石和岩石块。 他们只能看着眼前的地面越来越近,瞄准胯下护裆的尖利石头越来越清晰。 “呱,不要过来啊!” “哐——刺啦!” 在扬起的灰尘中,他们五体投地地摔倒在地上,前列腺滑行了好一阵才停止。 剧烈地撞击,让摔倒的三名骑士脑瓜子都嗡嗡的。 他们撇着腿,捂着胯,缩着手臂摇摇摆摆地站起,便看到手持锤矛的胸甲骑兵们折返了回来。 “等等,我是骑士,抓住我可以换赎金……” 带着尖刺的锤头砸在头盔上,在马速的加持下,面甲整个被砸凹陷进去,红的白的灰的液体从裂隙中喷射而出。 战马飞驰而过,骑士的尸体重重倒地。 “神经。”甩去战锤上的血液,让娜冷哼一声,“杀了你,把你庄园端了,赎金也是我的。” 料理了这几名骑士,让娜抬起头。 她本以为,剩余的5名骑士会按照科莱博所说的8字型回旋战术,重新返身再次冲锋。 但他们并没有,而是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沿着冲锋的方向,迎着朝阳一溜烟消失在山丘后面。 “圣女殿下。”气喘吁吁的科莱博从山丘后返回,“他们给马喝了药剂,我们追不上他们。” “能拦截7个,不错啦,况且我们还有俘虏呢,能审问到情报就是成功。”绕过被马镫卡住,无法脱身的骑士,让娜摇了摇头,“死伤了几个教友?” “两死三伤,都是被骑矛戳死戳伤的。” “正面对战骑士,难度还是有点大啊。” 拿起那杆标志性的战旗,让娜摇动着抖开,“已经是22日了,休整得差不多了,到出战的时候了,咱们去周围乡村转悠一圈,宣告咱们回来了。” 春风中,曾经那面绣着圣杯的战旗又一次飘扬在贞德堡的土地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什么?居然是第二百六十一章! 贞德堡位于朗桑德郡东北方,被半月形的群山包围,与东边的芒德郡,东南边的诺斯郡接壤。 有了运河的存在,贞德堡可以与伊贝河以及瑙安河支流相连。 东边的芒德、诺斯两郡的原木与矿石就能通过陆路来到贞德堡,西边的日用品与粮食则能通过水路运抵贞德堡。 伊贝河一路南下,穿过郎桑德郡的四十万公顷田地的伊贝平原,为当地的农民提供了珍贵的水源。 在四十万公顷的伊贝平原上,超过六成的骑士都是莱亚人和法兰人。 尽管他们出生在千河谷,却少有和本地贵族互相通婚的,往往只是法兰人和法兰人,莱亚人和莱亚人,库什人和库什人。 只有次子、流浪骑士、小贵族家最小的儿子才会和本地人通婚。 在伊贝平原上,如海浪般的麦田中,是1300个骑士庄园和200座大小教堂。 在法兰王宪骑士出现后,教会紧急调动了200名莱亚血统的超凡骑士。 其中一半进入贞德堡帮助教会压制法兰王宪骑士,另一半则留守灰炉镇,监督当地工匠打造给雇佣军的武器和无偿修复骑士们的盔甲。 不过,在2月22日这天的中午,灰炉镇的100名骑士倾巢而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朝着马约镇的方向快速行军。 在通往马约镇的道路上,上千人的军队缓缓前行。 其中扈从骑士走在最前方探路,并引领中间的武装农步兵,而最后方则是超凡骑士们,他们负责督战和杀死逃兵。 100名超凡骑士座下战马敲击着硬土地面,荡起了一圈圈粉尘。 他们头戴红色翎羽,身穿磨砂色的银甲,缎带系着丝绸斗篷,在春日渐暖的风中来回飞舞。 这些骑士的战马都是伊贝平原本地的粗蹄马,它们都是被当年的库什人从家乡库什河草原带来的。 只不过这些库什粗蹄马的马背上,坐的不再是库什人,而是飘扬着鸢尾花的法兰人与飘扬着荆棘花的莱亚人。 别看他们只有100个骑士,但作为靠近铜鹰堡的骑士,他们每年都要和边境上的秘党、魔物和蛮族过过招,战斗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伯爵大人,我们还有5里路到达预定交战地点。” “知道了。”一个穿着漂亮的镂空银甲的中年男子摸着胡子微笑道。 “加紧点,不要磨磨蹭蹭的。”身旁的副官马上朝着前方的武装农步兵们吼道。 教会说是调动了100名超凡骑士镇守灰炉镇,但100名骑士可不仅仅只有他们自己。 每个骑士一般都有一到两個扈从骑士,这些扈从骑士通常是无呼吸法或低段呼吸法的武装农。 但扈从骑士的呼吸法是不允许超过骑士本人的,否则将会被视为对主君的不敬。 除了骑兵外,还有武装农组成的步兵小队,一个骑士一般都是带4-5人,持木盾和短斧或劣质铁剑。 所以这100个超凡骑士出战时,身后跟着的是近200个轻甲骑兵和450多个武装步兵,以及若干扛武器粮草的公簿农300多人。 所以他们这支军队其实有近千人的规模。 这支小型军队的主帅是恩里科·德·阿尔科伯爵,这支小型军队中的骑士大半是他的封臣。 骑着马行在最前方,骚包地系了一条紫色金边绸缎披风的恩里科,满意地环视眼前的军队。 他感觉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在得知那群短毛老鼠从黑骨沼泽中溜出来后,恩里科立刻拉出了在灰炉镇的所有兵力,向着马约镇的方向进攻。 对于这群老鼠,贞德堡的骑士们向来的感觉都是: 不怕你拉出来打,就怕你时不时出来搞一下偷袭。 搞偷袭会把他们大批兵力给吸引住,无法离开。 急流市被暴动的市民夺取,周边的乡村被市民们组织的骑兵所占领,恩里科本以为自己都要被派去啃硬骨头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感谢圣父,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 只可惜这份畅快的感觉,很快便被人泼了一小盆冷水。 “领主大人。”跟在恩里科身后的卷毛青年低声说道,“敌人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或许我们该先列出阵型,然后再继续进军,不能再这么乱糟糟地前进了。” 恩里科伯爵瞟了一眼这卷毛青年,他叫贝纳尔多,是家族的会计和律师。 在这支军队中,他主要就是帮助伯爵大人管理后勤和行军。 “那魔女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恩里科伯爵迟疑着说道,“而且闪电击不破盔甲吧,之前尼克尔他们只是吃了马未披甲的亏吧。” “领主大人,但他们的死伤比例和现场情况不正常啊,尼克尔他们或许是遗漏了什么……” “怎么?难不成你要质疑两位骑士的高贵诚实品质吗?” “伯爵阁下,我知道您友善仁慈,对所有仆人都很好,但他只是会计和律师吧?” “是啊,他又不是骑士,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判定情报的真实性了。” 没等贝纳尔多说完,旁边的其他骑士就迫不及待地打断道,仿佛贝纳尔多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般。 毕竟贝纳尔多只是市民阶层,应该是仆人罢了,就算尼克尔他们真的为了面子没说实话,那他也是自己人。 今天不帮他,明天自己犯了错,谁来帮自己呢? 况且,仆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们就会凌驾于主人之上。 这是骑士们家族传承的至理。 恩里科伯爵的脸色在吵闹中不免难看,显然贝纳尔多的行为,让他感觉到丢脸和失礼了。 如果他不能在仆人面前展现主君的威严,那么在封臣面前将再无威望可言。 只是贝纳尔多是老祖母派出来监督和帮助他的,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老祖母乃至整个阿尔科家族的意志。 贝纳尔多提出的是合理的建议,恩里科并不想得罪老祖母。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最后还是贝纳尔多缓缓开口道: “是我僭越了,我向尼克尔先生道歉。” “哼,注意你的言谈举止,贝纳尔多。”恩里科略带感激地拍了拍贝纳尔多的手臂。 “对不起,领主大人。”躬腰行礼,贝纳尔多放松了缰绳落后在了恩里科伯爵和其他骑士的身后。 而整个军队仍在以原先散乱的行军队形缓缓向前。 算了,贝纳尔多摇摇头,转身离去,在转身之前,又一个侦察的扈从骑兵赶到。 贝纳尔多隐隐约约间听见,他好像在说:“还有一里半遇敌。” 一刻钟的时间,敌方行军了两里半,己方带着上千名步兵,一刻钟只行进了一里多。 己方轻装上阵,几乎没有后勤辎重,全留灰炉镇了,而且还有骑兵。 对方是纯步兵,但行军速度是他们的两倍,尽管这是在大路上,但这还是太异常了。 或许这场仗并没有恩里科想象的那么轻松啊。 果不其然,甚至没走五分钟,贝纳尔多就看到了山坡上和树林中出现了敌军的游骑兵 在道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排隐隐约约的人影。 “准备列阵!”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骑兵战斗力里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 站在马车的顶上,霍恩手拿瞭望镜,用三根手指捏住,左眼闭起,右眼凑在镜筒上,朝着远处望去。 大概三百米开外,在矮丘树林和湖泊之间的狭窄空地上,扈从骑士们来回奔走,着急地挥舞着鞭子驱赶武装农兵们。 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的,并且已经列着整齐队形前进的救世军,更是给了他们意外的惊喜。 是真的惊喜,这得少走了多少路啊。 放下瞭望镜,霍恩感叹地抚摸着它黄铜的筒身。 这副瞭望镜其实是希洛芙打磨的,作为给霍恩的出征礼物。 不得不说,帝国真是离谱,望远镜这种关键的军事技术被发明了二十多年,居然硬是只在占星术士内部小范围流传。 将瞭望镜递给杰什卡,霍恩疑惑地对着他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嘶,应该,可能是在列阵吧?”杰什卡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你问我啊?” “那就是在列阵。”杰什卡恋恋不舍地把瞭望镜还给了霍恩,“冕下,我建议,马上快速出击,咱们快速行军,正好以快打慢。” “马德兰,你记一下,我做出如下命令,黑帽第一,第二,第四军团快速前进接战,务必将其堵住。近卫军第二军团,黑帽第六军团绕过矮丘,从后方伏击阻截。” “冕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手指夹着炭笔,马德兰神情严肃地问道。 “说。” “‘做出如下命令’的‘命令’怎么拼来着?” “……”沉默了半秒,霍恩转向身侧的阿尔芒,严肃地嘱咐道,“阿尔芒,你记一下,我做出如下命令……” 这边霍恩头大如斗地教马德兰怎么拼“命令”这个单词的时候,另一边的恩里科伯爵则大叫着“命令”的同义词。 “秩序!秩序!保持秩序!” 看着眼前堵成一团,拦住了自己冲锋道路的武装农兵们,恩里科甚至都有些后悔,就应该听贝纳尔多的。 谁能想到,这些农夫组成的军队会跑这么快。 原先预定的接战地点,应该是前方一里多外的一处洼地才对,可他们却在这狭窄的战场上遇到了。 不过后悔没什么用,他只能继续焦头烂额地指挥乱糟糟的农兵让开道路。 “呜——” “咚咚咚——” 号角声与鼓声同时响起,在鼓声中甚至还夹杂着整齐的踏步声。 爬到了一旁矮坡的大岩石上,贝纳尔多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三支横阵。 若不是那摇摆的衣角,晃动的枪杆,他都要以为是一块黑色的巨布在前进。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衣服,用着统一长度的长枪,做着统一的动作,好像是一群被傀儡师操纵的木偶。 可这群木偶的前进速度太快了,要知道正常步兵的前进速度是每分钟三十米。 就这还要时不时停下整队,不然就会出现与友军甚至是队友脱节的情况。 可他们不仅不会与队友脱节,甚至与友军的距离都保持基本的一致。 “领主大人。”站在大岩石上,贝纳尔多来不及下来,朝着恩里科大喊道,“对方距离咱们只有不到200米了。” “不逃跑,反而主动接近吗?”恩里科伯爵挠着脸颊,这伙农民叛军是分不出谁才是大小王了吗? 不对啊,这怎么这么快? 他看看还在整队的武装农步兵们,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这才三分钟吧?有三分钟吗? 他们这么急速靠近,大概是想击溃这些武装农步兵,把他们堵在这狭小的地方。 恩里科承认,是他小瞧救世军了,但这种雕虫小技,以为他没经历过吗? “叫扈从骑士先冲一波,赶走他们,不要追击,追击我们自己来。”思考片刻,恩里科迅速作出决断。 他惊讶归惊讶,但就那样,跑得不快,怎么能连连逃出敕令连的追击呢,倒也正常。 可跑得再快,都不用他们出手,扈从骑士轻轻一冲,他们就自己倒了。 多少次,恩里科就是这样带着扈从骑士和超凡骑士们冲垮了蛮族和土匪的阵形。 “伯爵命令,我们发起冲锋,驱赶这些农夫!”扈从骑士的临时队长大喊起来。 “集结!” 很快,两百个扈从骑士便列成九个很像是六边形的毛边三角冲锋方阵。 “冲锋!” 没有多少废话,九个骑兵三角阵分三路朝着三個救世军军团冲锋而去。 最先接敌的就是黑帽第一军团,在这个倒v型的前进方阵中,它是最前面的那个。 在阳光的斜照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在地面照出了半透明的黑影。 每个士兵脸上都是恐惧和漠然夹杂的神情,马蹄震动地面,将石子震得跳起,将草叶震得左右摇摆。 近百个扈从骑士伏在马背上,挥舞着特制的锤矛,发出了“呜喂”的战吼怪叫。 “全军团,停步,整理队形——” “所有长枪手,向中间靠紧!” “所有圣铳手,列变为二倍,前跪后立射击,射击后进入方阵中躲避!” 在接连不断的口令声中,密集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共振着。 第一排和第三排各自向不紧邻长枪手的一侧迈出一步,第二和第四排的圣铳手则斜向前一步。 当圣铳手举起发条铳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刚好是70米以内的最大杀伤距离。 “赞美圣风!” 在旅长的怒号中,半跪的40杆发条铳和站立的40杆发条铳同时喷射出80枚铅子。 爆豆般的声音连续响起,铅子组成的弹幕墙眨眼间穿过了冲来的扈从骑士们。 在三角阵最外围的二十多名扈从骑士直接从马背上翻倒,甚至将身后七八名队友都一齐绊倒。 巨大的血腥气蔓延在鼻尖,冲锋阵型的两翼马上就有四十来名扈从骑士惊疑不定地勒停了冲锋的战马。 毕竟瞬间伤亡率20%,要不是骑士主君还在后头看着,他们估计早跑了。 之前对阵秘党和土匪的时候,除非遇上可怕的巫师,不然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举起手中的锤矛,仍在冲锋的领头骑士大吼道:“别怕,冲过去,他们没法再发射那魔鬼之物了。” 五十米了,扈从骑士们举起锤矛,准备砸爆这些该死救世军的脑袋了。 四十米了,扈从骑士们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握着锤矛的手指发痒起来。 三十米了,七八个扈从骑士望着密集而亮闪闪的长枪,猛地转过了方向。 二十米了,哪怕是扈从骑士中最勇敢的那个都打起哆嗦来,他们面前的仍是纹丝不动的军阵。 十米,最后十米了,还不溃吗?还不溃吗?你们真的还不溃吗? “啊——” 扈从骑士们崩溃了。 在长枪跟前,最后的二十来名扈从骑士崩溃地扯住缰绳,拼命地勒停,甚至转向的时候撞到一起。 人仰马翻之间,终于有十来名扈从骑士狼狈地冲到了侧边。 还没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最后一排的20杆发条铳终于发射了圣风。 “砰——” “啊,我的肠子流出来了。” “噫咯噫咯噫咯……” 当冲锋过后的扈从骑士们拼命奔逃的时候,他们在原地留下了近百的尸体和伤员。 毕竟这些扈从骑士平时就是欺负欺负土匪、秘党和蛮族了,他们的意志力,哪能抵得过在贞德堡血战中敢于白身扛超凡骑士的救世军? 在大多数帝国人的刻板印象中,骑士们的冲锋往往是如同洪水般不可阻挡地推倒一切。 他们总是把前百年战争时代的骑士套用到现在,仿佛人和马都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在前百年战争中,由于政权的分散、文明与经济的倒退,使得冶铁水平极低。 当时的骑士战争,真的就是骑士间的战争,因为所有的步兵都是无甲轻甲单位,一冲就垮。 所谓优待骑士,赎金买身的传统就是从那个时代传下来的。 在百年战争中,印刷技术大发展,呼吸法大范围传播,诺恩人靠菊部藏书,偷走了矮人的冶铁技术。 尤其风车地之战,邓贾尔方阵被发明后,老一套的骑兵战法就不管用了。 在骑兵冲击步兵阵列时,他们意识到继续保持这个速度和方向就会折断四肢,甚至不光彩地被平民杀死。 这是在竞技场上遇不到的问题。 他们下意识地就会转向和躲避,能以莫大的勇气克服这一点的骑士,往往都至少是方旗骑士的等阶了。 这些扈从骑士连侍从骑士的水平都没达到,更别提直接冲击阵列了。 科莱博曾经告诉过让娜,骑兵战斗力里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靠的是钢铁般的意志。 战争永远不是越发展越优雅,而是越发展越丑陋。 “该死,该死,你们这些懦夫!”恩里科跳着脚地怒骂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影子再一次向他们逼近。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们仍在前进 本想着能够用扈从骑士击溃这些农民叛军来拖延时间,没想到是扈从骑士们被农民叛军击溃来拖延时间。 好在经过扈从骑士们的冲锋和溃逃,给恩里科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混乱中的步兵终于列出了方阵。 按照传统的平定叛匪,一般是农兵上前拖延敌军,通过抗线咬住战线。 扈从骑士不断来回冲锋削角击散敌军阵形,最后由超凡骑士杀入敌阵,一锤定音。 可现在扈从骑士们被击垮,超凡骑士们明显感觉到那些长枪手中超凡的比例并不低。 “伯爵大人,如今农兵们列出了阵形,我们应该趁对方尚未整理好队形,立刻出击,击溃他们。”贝纳尔多再次提出了意见。 只是恩里科伯爵再次陷入了犹豫,他想起了刚刚扈从骑士们的经历。 如果换成是他,敢于直接冲入敌阵吗? 在其他骑士的灼灼目光下,恩里科抬起头:“哪儿有骑士替农兵们作战的?让农兵们上前,咬住敌军,我们再从侧面冲锋!” 在威克多的视野中,这些荒谬的武装农军队在山丘间逐渐出现。 他们手持各式各样的草叉、铁斧和简陋木盾,穿着破破烂烂的武装衣。 威克多更是看到,在来回交替的双腿中,无数人打着赤脚。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那时自己的脸上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愤怒与兴奋。 作为武装农头领的,是各个庄园的巡林官们,他们排成了松散的队形站在最后。 巡林官们的手中拿着长弓,在超凡骑士的号令声中,开始朝着救世军们射出一波波箭矢。 长弓兵无疑是个需要训练的技术兵种,而他们只是从各个庄园内被调集,临时组成的部队。 这样程度的箭雨,对于土匪和叛党来说刚刚好,对于救世军来说却有些不够看。 “注意躲避!” 在维克多的口令中,士兵们纷纷低头,稀稀拉拉的箭雨在胸甲和头盔上撞得砰砰直响。 他们使用的弓都是相对较软的弓,并没能穿透救世军的胸甲,只是在他们的大腿和胳膊上射出一个個血洞。 伤到无法行动的十数名救世军没有惊恐地大喊大叫,而是死死地咬住牙,从队伍的缝隙中退到后方。 随军的勤务兵和后方的医疗兵迅速上前,扶着他们朝着后方的野战医院前进。 他们仍在前进! 黑压压的阵型在断断续续的箭雨中不断向前,速度几乎没有下降,最终来到了大约60米的距离。 “进攻,杀过去。”举起手中的骑士剑,恩里科伯爵口中愤怒地呼号着。 但迎接他的并不是农兵们振奋的回应声,而是整齐如一个声音的雷鸣声。 仿佛有一道铅子组成的长墙,从农兵们的阵列中穿过,甚至有几枚落到了身后骑士们的马腿上。 听着身边人仰马翻的声音,直到恩里科伯爵被同行的其他骑士按住后背压倒,这才没被一枚流弹打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慌忙中头盔落地,恩里科伯爵披头散发地抬起脑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面前,是疼得满地打滚的武装农们,血液流满了地面。 坚硬的铅子穿过他们柔软的肉体,将内脏、骨骼、血肉全部搅成了一团浆糊。 一些明明只是被擦过脸颊的农兵,被骇得失心疯一般将身边的人全部推倒,踉跄着朝后方跑去。 “举盾,举盾,把盾举起来!” “盾墙战术!” 巡林官们高声怒吼着,在他们的普遍认知中,防护飞行物的最好方法就是盾墙战术。 在死亡的压迫下,这些农兵居然以难以想象的效率,组成了一道绵延的盾墙。 第一排蹲下举盾,第二排站起举盾,第三排从后面把圆盾放在额头的位置。 但今天他们要失算了,简易的木盾哪里防得过急速冲来的铅子,反而是密集的阵型让铅子的杀伤效率更高了。 “赞美圣风!” 在伟大的圣父之手的拨动下,神圣的齿轮发出嘎吱的响声,无尽的圣风从气孔涌入,化作雷鸣的咆哮。 又一道铅子组成的长墙穿过了阵列,这一次,起码有近百人倒下。 曾经连强壮蛮族都难以突破的盾墙,在一轮排铳后土崩瓦解。 “魔鬼,是魔鬼啊!” “是会吐出雷电的棒棒!” “呱,是短毛的雷电棒,大家快退呀。” 扈从骑士的失败,瞬间过10%的伤亡,刺耳的尖叫,扑鼻的恶臭脏器味,以及染红了视角的血雾。 农兵们都疯了,他们不再去管身后超凡骑士的压阵,狂乱地朝身后逃跑。 超凡骑士们措手不及,当即被挤散成了七八支十来人的骑士小队。 “懦夫,卑鄙的懦夫,你们这些该死的农夫,快给我回到战场。” 恩里科的马鞭挥得再勤,都无法阻止人潮向后方涌去。 身周左右只有十来个骑士,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武装农。 作为主帅的恩里科伯爵,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居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着。 这和竞技场以及南方战场完全不一样啊。 “领主大人。”扶着脑袋歪歪扭扭的檐帽碟盔,贝纳尔多逆着人流走了好久,才挤到了恩里科的身边,“快让大家集结起来,否则会被……” “砰砰砰!”那熟悉的铳声再一次响起,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战马翻倒的嘶鸣声。 高速行军的黑帽军第四军团已然冲到了近前。 在这狭窄的地形中,有七八名超凡骑士被逃兵裹挟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世军们举起圣铳,发射铅子。 “不——” 恩里科的叫声尚未停止,余光便又看到一道白光从眼角传来。 在另一边,仿佛女武神一般的让娜,挥舞着战旗驾驭着雷电从超凡骑士中穿过。 四五名超凡骑士从马上坠落,在让娜身后的其他胸甲骑兵们则掏出骑兵铳开始射击。 短时间内,已经有近二十名骑士落马,起码有三十名超凡骑士,偷偷地消失在逃兵之中。 恩里科伯爵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前军被挤压,后军又被绕过山坡的近卫军第二军团和黑帽军第六军团挤压。 步兵只能往山坡上跑,而骑士们上山坡等于减缓了速度,成了靶子,站在人流中更是快速靠近的救世军的靶子。 玛德,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片区域开战,扈从骑士们都是蠢猪吗? “没关系,没关系。”恩里科伯爵死死握着长剑,安慰自己,“这些逃兵迟早会从这片区域离开,我们还能集结冲锋,我们有机会的。” “伯爵大人,我们真的该走了。”贝纳尔多拽着恩里科伯爵战马地缰绳,“您没听到有一阵雷声是从后头传来的吗?他们有魔鬼的助力啊!” “不,我不走,这是骑士,这是贵族的荣耀。” “大人,您可要想好了,死在他们手中,那可是死在平民手里啊。”贝纳尔多缓缓道出了竞技场上未曾有过的真相,“他们可不会接受家族的赎金,达内公爵就是例子啊。” 恩里科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咽了一口唾沫,被所谓家族荣耀和贵族身份所掩盖的胆怯涌上了心头。 “走,我们走!” 当恩里科的旗帜向后退却时,局势彻底崩溃了。 黑帽第一军团迈开了步伐,举起了长枪,开始打扫起战场。 至于其余的军团呢—— 他们仍在前进!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太拟人了,不适合这里 贝纳尔多是市民家庭出身,他跟随他的父亲学习法律和数学。 或许是遗传了他真正骑士父亲的血脉,他从小到大都对军事很感兴趣。 但凡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兵书,他都花光了薪水买了一份,更是跟随一支雇佣军当了三年的会计。 直到养父死亡,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贵族的私生子。 此后,贝纳尔多一直待在老夫人身边帮她处理家族事务,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 尽管老夫人派他到恩里科伯爵身边,名义上是帮助恩里科管理粮草,可老夫人还存着一分让恩里科提供军事建议的例子。 只是恩里科伯爵比贝纳尔多想象的要倔强太多,在每一个环节做出的决定都是错误的。 可真要让他亲自上阵,就算他做对每一个决定,却不敢说一定能击败这些黑衣军队。 说一千道一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能够硬顶着扈从骑士的冲锋不溃散,能够硬顶着长弓手的箭雨不减速,能够竖起长枪主动对超凡骑士反冲锋。 如果真是他主帅,恐怕只是让这场大败变为小败罢了。 在山丘与湖泊间的小小区域内,散发着血腥味的草地上,胡乱地躺着近三十具超凡骑士的尸体。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曾是南方战场的单局击杀王,穿着祖传的千百年无人能击破的盔甲。 可现在,他们睁着写满恐惧的眼睛,屎尿齐出,面容惨白而狰狞,浑身散发着尸臭,比平民死得都要平民。 当贝纳尔多和其余骑士集结时,他清点人数,发现原先100人的超凡骑士们只剩55人,战死和“失踪”45人。 200人的扈从骑士发动冲锋,返回时只剩100余人,集结时却只有90余人。 至于那些残兵败将的步兵们,只剩300多人还能返回到主君身边。 其余的步兵和扈从骑士,不是战死就是因为恐惧而逃跑了,或许被俘虏得更多。 骑着马站在山坡上,残阳如血,流动在冰冷的溪水中。 溪水反射的血光,映照在这支残兵败将的盔甲上,他们土头灰脸,早没了早上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贝纳尔多不由得把他们和那支冷酷到残忍的军队作对比,长叹了一口气。 那样的军队,在敕令连面前时会有刚刚的战果吗? 摇摇头,贝纳尔多迅速打散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贝纳尔多,恩里科伯爵请您带着名册回去报告。” 走入这脏乱的帐篷,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作秀,恩里科伯爵到现在都没有脱下他灰扑扑的盔甲。 披头散发地坐在小马扎上,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盆。 他仍旧不明白,这些农民叛军甚至都没有摆出四四方方的厚重邓贾尔方阵,仅靠一排百米来宽的横阵就把他们击败了? 开什么玩笑! 那些嗖嗖飞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魔鬼的风吗? 每次都是一阵劲风吹过,就有几名骑士倒下。 在刚刚的溃逃中,他们先是被藏在树林中的近卫第二军团伏击,留下了五六具骑士的尸体。 后来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胸甲圣铳骑兵伏击,丢下了三五具骑士的尸体。 恩里科伯爵慌不择路,是贝纳尔多拽着他的缰绳,硬是把军队带入了这片安全的地区。 此刻的帐篷内,几个有威望的骑士都麻木地坐着,尴尬地看着走入的贝纳尔多。 “怎么样?”恩里科疲惫地声音在帐篷中响起,“议一下吧。” 回答恩里科的是诸多骑士们低垂的头颅。 “刚刚发生的战斗,阿里安科,你怎么看?”恩里科伯爵直接点名道。 “伯爵大人,我觉得肯定是有魔鬼作祟啊。”阿里安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都是最精锐的骑士,会不由自主地逃离战场,这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魔鬼作祟了。” “我知道是魔鬼,可那魔鬼之风到底是什么?”仿佛想起了什么,恩里科伯爵对着阿里安科问道,“尼克尔曾经遭遇过他们,怎么没说魔鬼之风的事情。” “可能是他看错了,不一定是他的错。” “说不定他是被吸血鬼间谍迷惑了,这些千河谷人都是吸血鬼的后代。” “尼克尔虽然谎报军情,但他毕竟死了,羞辱死者的哀荣,这不好吧。” “……好吧。”听着骑士们七嘴八舌的话语,恩里科伯爵摆烂般说道,“那就说有吸血鬼间谍……” “伯爵大人!”忍到现在,贝纳尔多再也忍不住了,“我得提醒您,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之前尼克尔隐瞒导致了我们的失败,假如我们再隐瞒,导致贞德堡方面的失败该怎么办?” “敕令连的敕令骑士们会败给农夫,你在说笑吗?”阿里安科马上站起反驳,其余的骑士们纷纷附和。 “注意你的身份,律师先生!” “我们都穿盔甲,配骑士剑,你穿麻布衣服,我看你根本没有资格来参加这個会哦!” “有母无父的私生子,这是你能插嘴的?” “来人,叉出去!” “伯爵大人。”到这个关键时刻,贝纳尔多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些黑衣军队能到这边来,意味着马约镇附近全部失守了,如今他们大败,以敌军的行军速度,说不定哪天就偷袭贞德堡了。 继续瞒报,只会让祸患越酿越大。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骑士们连续无礼对待,贝纳尔多实在压不下去: “如果您要隐瞒的话,请允许我先行离开,回到家族驻地和老夫人叙职。” 话一出口,贝纳尔多就后悔了,这句话绝对可以说,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更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说。 果然,话一出口,整个帐篷都沉默下来,他们惊讶于这平民敢于威胁他们,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威胁还挺有威胁性的。 到时候,贝纳尔多在老夫人面前轻巧地点两句,那他们多年来的良好形象就荡然无存。 此刻他虽然是仆人,却代表着老夫人的意志和尊严。 向这个仆人屈服吗? 不行,骑士宁死不屈! 至于贝纳尔多,他明白事已至此,自己绝对遭到了骑士们的记恨。 既然无法善终,那干脆借势把决议敲定。 在冷冽的气氛中,双方僵持着,只有恩里科伯爵的汗水从额头滴落的声音。 谢天谢地,一阵铳响打破了这尴尬而诡异的平静,阿里安科率先说道:“敌袭!” 恩里科伯爵马上站起:“这件事容后再议。” 骑士和伯爵们迅速冲出了帐篷,开始准备逃跑,是的,他们是被魔鬼强控了,不由自主地逃跑了。 回去一定得到教堂去驱驱魔,再做一个洗礼。 孤零零地站在帐篷里,贝纳尔多苦笑着转过身,朝着马厩的方向跑去。 营地外的山坡上,五十名胸甲骑兵静止在马上,朝着营帐连连射击。 当超凡骑士们去追逐他们时,他们又会迅速地骑着马匹离开。 他们甚至脱掉了胸甲和其他辎重,速度比超凡骑士们快得多。 假如超凡骑士们追击的人数太多,他们就会四散逃跑,凭借速度优势甩开追兵。 假如追击的人数太少,他们就会引诱骑士们到让娜的方向,叫圣女冕下来收人头。 假如超凡骑士不动,那这些圣铳骑兵就会敲锣打鼓吹号唱歌,时不时朝营帐中发射铅子和石弹。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超凡骑士们追击纠缠的时候,换个地方驻扎。 贝纳尔多自认足够小心了,他几乎扫清了所有足迹,结果还是连连被抓住。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营地的? 走到马厩中,贝纳尔多将行李辎重放好,地图插好,抚摸着战马的背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静立了一秒,他甩开了所有的杂乱思绪,呼出一口气,便准备翻身上马。 手放在马鞍上,贝纳尔多眨了眨眼,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黑影,他微微侧身,想看清到底是谁。 却见一根粗大的木棍在视野中越来越大。 贝纳尔多看到天空倒在了另一侧,耳畔传来了阿里安科贴身男仆的声音。 “我的主人让我转告你,骑士的威严宁死不屈,主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让我来。” “还有,我得劝告你一句,仆人要有仆人的样子,伱太像人了,不适合这里。” 木棍破空,贝纳尔多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恩里科伯爵捞上来了吗? 被魔鬼迷惑住的恩里科伯爵一伙人,硬是被追赶着从22日晚上,跑到了23日的中午,才勉强摸到了灰炉镇的边。 或许是这附近靠近灰炉镇,那些吹着魔鬼之风的卑鄙骑兵们终于不再追击。 在确定了这一点后,恩里科伯爵马上宣布:“再加把劲,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就到灰炉镇。” “是。” “哦。” 回答他的是有气无力稀稀拉拉的应答声,若要放到以前,恩里科必然是要大发雷霆,指责骑士们无礼。 只是现在他太累了,累得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们被那些卑鄙的骑兵驱赶了一晚上,这些农夫组成的骑兵,永远不正面交战,只是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跑出来。 大晚上的,他们敲锣打鼓甚至直接夜袭,逼得骑士们只能彻夜不眠。 恩里科伯爵挂着黑眼圈,骨头像散了架一般在马背上起伏着,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 当初他们100个超凡骑士带着上千人的军队出战,如今返回时,不仅超凡骑士只剩下不到三十个,随军出征的公簿农们消失了一大半,目前仍能跟在他们身后的武装农只有原先的一半。 最重要的是,先前的一场袭击中,贝纳尔多失踪了,这让恩里科心中不免忐忑。 他是不是真的过于失望而提前离开呢?到底要不要和贞德堡那边报告真实的情况呢? 天啊,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跟伯奥略大人解释,就要想好应付老祖母的说辞了吗? 初春的阳光带着几分寒意,恩里科伯爵穿戴整齐,却止不住地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后脊骨流入大脑中。 到下午两点前后,灰炉镇的教堂塔楼终于出现在逃跑的骑士们视野中。 恩里科伯爵下令暂停前进,休息十五分钟,整饬衣服和进行简单的清洗。 “派几个侍从,去镇长那说一声,拿几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他不能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失败走回去。 半跪在河水边,恩里科伯爵捧水洗脸的时候,险些因为疲惫一头栽入水中。 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造型,恩里科自嘲地笑了笑。 他无法挽回过去的失败,但最起码,要保证失败不会变成更大的失败。 反正他是伯爵,有老祖母保着,就等于阿尔科家族都会保着他,顶多是教会的前途与机会少了一些罢了。 作出了最终的决定后,恩里科反倒想念起贝纳尔多起来。 “要是贝纳尔多还在就好了,起码我能知道该怎么写一封合适的陈事书。”甩着手上的水,恩里科低着头嘟囔着。 “恩里科大人!” 一声由远及近的大叫声将走神的恩里科吓了一跳,他茫然地抬头,却见是先前他派去通知灰炉镇镇长的信使。 “恩里科大人,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说啊。”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恩里科厉声喝道。 那信使咽了一口口水:“我看到了,灰炉镇的教堂塔楼上插着一面黑红色的旗帜。” 整齐如魔音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嘎吱嘎吱的齿轮转动声。 这些士兵们坐在地上,无力站起,他们如羊群般被胸甲骑兵们被赶了一晚上,一坐倒就再也无法直立双腿。 那些黑衣魔鬼又一次从山坡和地平线上出现,把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左边右边前边,全是黑衣的军士和密集的长枪,后边则是河流。 他们被包围在这里了。 恩里科这才反应过来,在让娜追着他们绕圈子的时候,救世军早就快速行军并夜袭,在他回来前占领了灰炉镇。 恩里科的面色瞬间灰败起来。 灰炉镇已失,他的小败变成了大败,他又被包围在这里,大败变成了惨败。 “伯爵大人,我们投降吧。”阿里安科凑过脑袋在恩里科的耳边低语。 “投降?” 恩里科下意识地复述道。 “是啊。”阿里安科指着前方说道,“他们在喊‘放下武器不杀’呢。” “我们是骑士,要向农夫和平民投降吗?”恩里科指着那些黑衣的士兵,“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不是,大人,您仔细听,那喊话的不就是尼克尔吗?他被俘虏了。” “可我们是贵族啊。” “我们是贵族,可我们被魔鬼控制了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仿佛第一次认识阿里安科的恩里科盯着他的脸,他则讪笑着回应恩里科的眼神。 “不,不……” “您是说不吗?” “不!”意识到走入绝路,恩里科伯爵大声地吼叫起来。 他虽然是贵族,可他有骨气,他绝不投降,不做平民的奴隶,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大人?” 绝望中的恩里科丢掉了披风,转过身,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居然朝着身后的河流一跃而下! 水花溅起,冰冷的河水依次淹过了他的脚踝、小腿和膝盖,寒冷沁入皮肤。 最后看向那边黑压压的人群,恩里科闭上了眼睛。 骑士的荣耀绝不容践踏! 再见了,人间! ………… “恩里科伯爵捞上来了吗?” “他自己爬上来的,说是水太凉。”把一份统计单子递给霍恩,阿尔芒忍不住笑了,“那溪水就到他大腿深,再怎么样都淹不死他。” 霍恩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清单,这是战利品和缴获的清单。 和之前从本地乡民们口中得到的情报一样,灰炉镇果然储存着大量的盔甲和武器。 首先是武装剑523把,在补足了圣铳手们的武装剑缺口后,还能给长枪手列装一部分。 再次就是檐帽盔1200顶,这是雇佣兵团死亡之团下的订单,这下算是彻底落到了霍恩的手中。 先前的战斗中,那些箭雨还是给救世军带来了不小的损伤,居然有二十来人被射中脑门死亡。 只是与那些武装农的民兵军队相比,队友的倒下和伤亡并不会让战争修士们停下脚步罢了。 有了这些檐帽盔,起码整个救世军一半以上的人都有防护箭矢的头盔了。 最令霍恩惊喜的,便是教会从诺恩采购了1000套步兵专用的胸甲,居然也囤积在灰炉镇。 加上从武装农步兵以及骑士们身上剥拿扒的武器装备,霍恩居然有近1800套上好的胸甲以及500套各式皮甲 这样换装下来,救世军的披甲率高达52%,几乎所有长枪手都有一套盔甲了。 其余的各类的战利品更是数不胜数,堆满了马车的车斗。 坐在灰炉镇领主大厅的二楼书房内,他从窗口朝外看去。 战争修士们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和作战,累得直接躺到地上开睡。 累成这個样子,他们倒是没有直接强闯民宅,而是勒索了一些干草和被褥就在屋檐下睡了。 可哪怕这个时候,霍恩还是看到一些战争修士提着钱袋向着酒馆和流莺出没的巷子进发。 霍恩到底知道,这些救世军士兵并没有那么强的信念。 但至少他们不会去抢劫和侮辱妇女,不管是吃饭还是干那事,都不会白票。 拜圣父会努力了一冬天,只是做到了这种程度,但霍恩知道,他们尽力了。 还是太缺人才了。 “战利品都上缴了吗?” “都按比例上缴完成了,勤务兵和会计都清点完毕了。” 尽管说是缴获要归公,可战争修士们哪有这种道德品质和素养。 这种事情宜疏不宜堵,霍恩干脆放开来说。 战场上骑士以及骑士家庭留下的私产,霍恩都是采取了三马分肥的策略。 尽管要缴纳归公,可获得的战利品中,30%留在战争修士自己手中,20%留在军团充作军团资金,50%上缴圣库。 不得不说,这两天一圈打野下来,救世军是吃得盆满钵满。 霍恩换算了一下到手的战利品,刨去债券和地契,差不多都有3000金镑。 这才几个修道院和庄园啊,这群沟槽的贵族和教士是真有钱。 不过这些钱都是圣父的,他们凭什么拿? 只有到了霍恩这个圣父正统继承人手中,才算是物归原主! “黑帽军第三军团和近卫军第二军团休整完毕后,各自带兵外出清剿修道院和庄园。 让附近那些贞德堡出身的战争修士出去,和各个乡村中的人展示我们缴获的骑士盔甲。 告诉他们别着急,告诉他们我们应约而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清扫运动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霍恩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目光穿透层层迷雾,凝视着远方的贞德堡。 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这片生机勃勃的苍绿色土地上,溪流散发着粼粼的光芒。 从20日出山到22日的大战,霍恩两天连续攻下了两座贞德堡的重要城镇。 可从23日到26日,三天的时间,救世军待在灰炉镇,几乎毫无动作。 明明贞德堡就在不远,以鲁迪洛与威克多等人的想法,应该是趁其不备,赶紧发动进攻才对。 霍恩却觉得不行。 不是霍恩不想进攻,而是在他们第一次击败恩里科的时候,一部分骑士就已经返回贞德堡,带去了战败的消息。 现在,贞德堡有了防备,那趁其不备这个优势就不存在了。 反而是他们车师劳顿,如果匆匆赶上去进攻,容易被以逸待劳的敕令连反推。 霍恩对这场战役的推断是慢仗快打,战略要慢,准备要慢,行军要快,进攻要快。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行军过快,需要等待一些重要的后勤物资和武器运抵灰炉镇。 趁此机会正好还能让战争修士们休息休息。 两天的连续战斗,哪怕是对于救世军来说,都过于劳累,他们需要时间来包扎伤口和修整武器。 尤其是圣铳手,高强度地发射圣风,让他们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需要睡上大半天才能再次上场作战。 唯一状态比较好的,恐怕只有冒进后一直没怎么上场的鲁迪洛黑帽第四军团与孟塞近卫第二军团了。 所以这三天霍恩没让他们闲着,而是叫他们轮流出去,清剿周边的骑士庄园和修道院。 得到命令的两个军团则在本地乡民和胸甲骑兵们的引导下,开始四处清剿骑士的庄园和修道院。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站在长出了娇艳小花的草地上,孟塞茫然地站在一块大岩石上,朝远处的修道院张望。 修道院大门洞开,教士们挥动皮鞭,指挥乡民们翻开田地,给粘稠的土地排水放出“来自火狱的腐臭之气”。 这么祥和的景象出现在贞德堡周边还算正常,可这修道院是在敌占区啊。 它位于马约镇和灰炉镇之间啊! 救世军的进攻和推进速度太快了,对于向来拖拖拉拉的帝国人来说,这种效率实在不习惯。 灰炉镇都已经发出了救世军来袭的消息,可他们还以为救世军仍在马约镇呢。 从马约过来,怎么着都得六七天,那还早着呢。 马上就要3月了,正是要耕种的季节,要准备粮种、耕牛、招募流民短工、准备翻土等一系列活动。 他们可不愿因为这点小事耽误重要的春耕时间。 “算了。”孟塞大概猜到了修道院的情况,“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直接冲过去!” 整齐的步伐声响起,胸甲叮当,战争修士们握着长枪和圣铳,以每分钟50米的快步,向着修道院进发。 当救世军的军团到来时,教士们居然还是没有多少反应。 看着他们统一的服饰,看着他们的统一制式的胸甲、檐帽盔和长枪,教士们还以为他们是贞德堡雇来的雇佣军。 直到密集的长枪放下,闪亮的枪尖对准了他们的时候,这些懒懒散散的士兵和僧侣们才会后知后觉地大叫圣父之名。 直到孟塞清扫完了整个修道院,他都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松。 或许是先前贞德堡的治安太好了,这些庄园和修道院几乎没有多少人把守。 每次进攻庄园和修道院,几乎都是同样的场景。 附近的砍柴人来报信引路,骑兵侦查地形,到达后列队快速行军。 对方呆立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战争修士举起长枪刺来,他们才知道不对劲。 持着长枪的战争修士们迅速杀入庄园和修道院中,长枪刺穿尖叫的守夜卫兵的尸体,披甲军士们在齐整的铳响中倒下。 在修道院的外围,胸甲骑兵们来回巡逻放哨,防止超凡骑士们回马枪杀回来。 在战斗结束后,就是一把火烧光农夫欠领主的债,然后拜圣父会的随军牧师开始在农民中组建护教军。 护教军中会任命积极的农夫做卫队长,推举原先村落庄园中德高望重的沉稳人物充当文书。 不需要他们给霍恩提供什么粮草或者缴税,只需要他们能够提供情报就好。 至于百户化改革,如今正是战时状态,暂时还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思想,俘虏的贵族和教士,都是只拣大奸大恶地杀,小奸小恶的送去圣三一教育队改造。 这场大清扫行动,却能给霍恩带来了充足的军粮和贞德堡附近详细的地形图。 23日,上午黑帽第四军团攻破两座庄园,下午近卫第二军团攻破两座修道院。 24日,上午黑帽军攻破两座庄园,下午近卫军攻破一座修道院三座庄园。 25日,上午黑帽军攻破了两座庄园,下午近卫军攻破了两座庄园。 按照既定的路线,救世军的两個军团一路杀了过去。 近卫军团尚还好一些,没有太多破坏性的举动,更不会做出焚烧修道院的事情。 黑帽军就是放飞自我了。 什么修道院,什么乡间别墅,烧!教士,杀!骑士和骑士家眷,全部图图。 马约镇到灰炉镇周边这一片的距离,十一座庄园,三座修道院,一个一个一个地淹没在鲜血和烟尘中。 在庄园与修道院的土地上,护教军却渐渐站起来,开始为自己的权益发声。 尤其是骑士们的头颅和盔甲被传首四方后,这个教育效果比一万张宣传单都好。 到最后,救世军所到之处,民众竭诚欢迎,甚至在贞德堡的控制区都开始出现护教军了。 这种情况自然引起了贞德堡的警觉,每天都能看到各种信鸽在贞德堡的上空飞来飞去,让达内公爵的苍鹰吃了个爽。 令人无奈的是,三天前,得知马约镇失守,灰炉镇大败的消息后,法兰王宪骑士和敕令连并没有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他们反而是如同赌气一般,各自占据了城市的半边。 直到本地教会的新主教,霍恩的老熟人阿尔冈出手,才勉强攒了一个局,邀请双方坐下来聊一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救世军,不剿不行! 贞德堡市政厅内。 古老石砖堆砌的墙面上,挂着西洋风的王庭挂毯,在挂毯上纺织的正是莱亚王室的英勇事迹。 随行的教士罗哈克面无表情地站在阿尔冈的身后,这位打着盹的老主教,胡子一下一下地在水杯中点着。 肉眼可见地,那水杯中飘起了五彩的油星子和皮屑渣滓。 在老主教的左手边,蒙特亚克翘着二郎腿,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而作为北方人的伯奥略则是正襟危坐。 “哼!” 偶有眼神相触的时候,蒙特亚克则会冷哼一声,伯奥略则是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扭头。 这一声冷哼将阿尔冈唤醒,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地将那杯很有油水的水一饮而尽。 看着眼前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阿尔冈皱起了眉毛,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对于他来说,贞德堡主教之位虽然是高升,却实在是个苦差事。 一面是急流市的叛乱,一面是冷泉堡的叛乱,就这左近还有一支被教皇莫名敌视的救世军。 他基本都是半退隐状态了,留在教会内部的唯一原因,除了给自己擦屁股,就是给他的后代修士们保驾护航。 是的,作为修士不允许有子嗣的阿尔冈,需要给后代保驾护航。 帝国的社会和医疗水平,注定了哪怕是贵族都不能保证小孩能活到成年,或者子嗣全部存活。 所以为了保障家族血脉不断绝,帝国贵族们会大量地生孩子做保险。 帝国的法律确立的长子继承制往往只在核心地区和大贵族身上起效。 对于天高教皇远的其他地区,如诺恩,还是流行着均分继承法,把家产越分越小。 最后,教会就成了安置过剩贵族子弟的好去处,尤其是主教座堂提供了大量油水丰厚的圣职。 如果家族中的继承人死了,这些教士还能还俗继承家产,一点都不耽误。 胡安诺就曾经锐评过这是“假意虔诚,日后悔过。” 在离“文明中心”越远的地方,教会往往会被当地贵族所把控,如诺恩地区的主教,教皇几乎只有确认权,而无叙任权。 所以尽管阿尔冈作为修士不允许结婚生子,却已是三代教会人了。 “康斯坦斯大主教那边让我给你们带个话。”阿尔冈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不过比之前相比要好上太多。 “什么话?” “救世军,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阿尔冈预先给这场会议定了性,确定打不打的问题,“二位剿灭了这股叛军,才能抽出手来应付急流市的事情啊。” 蒙特亚克瞧了眼面前的伯奥略,本想照例拒绝,可他想起了昨日从法兰那边飞来的信鸽。 当初法兰人通过库什公爵,主要就是在千河谷插一根钉子,配合格兰迪瓦,给现在的莱亚人教会添点堵。 对于法兰王国来说,通过这个渠道,能把王宪骑士合理合法地送到贞德堡来就是一种成功了。 只要王宪骑士能够正当地在贞德堡驻扎下来,那么源源不断的法兰商人和艾尔商人,就会把这里变成商品倾销地。 有武力的保证,有经济的控制,久而久之,这里就会成为法兰王国实质性的地图外城市。 对于基层控制力松散的莱亚王国,这种不讲武德的方式非常有效。 按照洛伦佐阁下的信件,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搅浑千河谷的水,把孔岱亲王困在这里。 “伯奥略阁下,你怎么看?”蒙特亚克似笑非笑地看着伯奥略问道。 “他们是不可能主动进攻的。”伯奥略沉声回答,“起码在3月中旬前都不会。” “为什么?”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墨莉雅提大公,派诺斯郡的山地骑士支援他们去了。 如今他们占据了灰炉镇却不进军,大概就是在等那些骑士的支援。” 伯奥略料定了对方不可能主动发起进攻,他们不比伊贝平原那群乡下骑士般好对付。 几乎每一個敕令骑士,都能克服所谓冲锋的恐惧。 因为就算他们从马上摔下来,有超凡力量的保护,他们都死不了。 说到底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怎么赢利益最大化的问题。 尤其是目前库什公爵的庄园和产业,敕令连的骑士们都分了一杯羹的情况下。 “那不如你伯奥略带敕令连直接出城把他们剿灭就是,难不成你还怕他们吗?”扯了扯衬衫的领子,蒙特亚克露出满是胸毛的胸口。 伯奥略冷眼看着他:“我倒是不怕,我是怕你趁我离开做什么。” “我会趁你离开,直接夺取贞德堡吗?我是那样行为卑劣的人吗?” “难说。” “你……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从口袋里掏出银质酒壶,蒙特亚克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我的主君只给我下达了驻守的命令,我是来保护法兰商人的,只要救世军不对法兰商人动手,那我自不会出战。” “可这些该死的短毛,四处劫掠我们的贵族,他们烧毁了大量修道院和骑士的庄园与资产。”阿尔冈敲敲桌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市政大厅安静下来,蒙特亚克和伯奥略互相瞪视不说话,旁边听差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这样吧,伯奥略,康斯坦斯主教给予我全权处理的权利,伱放心出战。”向来不担责任的阿尔冈少见地咬起了牙齿,“我无意冒犯,要是蒙特亚克先生真的侵占了您在贞德堡的利益,找我们教会,我们教会给你补。” 要是早知道这群救世军能闹出那么大的声势,当初他就不该摸鱼和稀泥了。 伯奥略诧异地侧过了身体:“主教阁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绝对给你补,如果蒙特亚克先生真的这么做了。”阿尔冈转过头,直直看着蒙特亚克,“如果您真的这么做了,龙萨尔家族将永远成为多拉克家族的敌人。” 蒙特亚克坐直了身体,打着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我们想要这座城市,也得按照基本的法律来才行。” 沉默了半晌,伯奥略点点头:“好吧,不过请给我一点时间,如今正是春耕,不要影响庄园来年的收成。” 阿尔冈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想提一个不知道是否愚蠢的建议吗?” “您请说吧。” “春耕时节,农民都在种地,市民却没什么事干啊,不如征募一批市民兵,让那些伊贝平原的骑士带着,去剿灭护教军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伯奥略沉声问道。 阿尔冈定定神:“派那些乡下骑士进攻护教军,救世军要是来救援,正好就能将其引出灰炉镇,一举歼灭。 要是不来救援,就把那些护教军全部杀光驱逐,贬为奴隶带走,这样就没有人敢投靠救世军。 不然以目前护教军的蔓延速度,说不定会破坏春招。 你们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能稍微骚扰一下救世军。”蒙特亚克坐直了身体,“不过,他们顶多就是派出一两个连,额,他们是叫军团哈哈。” “杀杀他们的锐气,也是好的。”伯奥略站起身,“那就这么干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倾国之战! 沉默地走在被烈火烧得焦黑的房屋间,霍恩不小心踩碎了碳化的枯骨。 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地面,地上还传来隐隐的余热,几片暗红的火星子从仅剩木框架的房屋上落下。 春风中,那几名护教军成员的尸体挂在烧得枯黑的树上,随风摇摆。 这五个人被扒光了衣服,额头上被小刀划出了一个“屮”字,两眼被挖去,只剩血淋淋的空洞。 在胸口和肚皮上,用刀写着血色的法兰字母“感恩吧农夫”以及“背叛者的下场”。 三只乌鸦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用灰色的鸟喙在他们的脸上撕下一缕缕血肉。 失去了墨莉雅提的庇护,又成了短毛魔鬼的帮凶,这些仿佛骑士的恶魔又一次露出了原来的面孔。 “这是第三个村庄了吧。”抚摸着断壁残垣,霍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对。”马德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单词。 “找到幸存者了吗?” “我们在菜窖里发现十五個幸存者,都是小孩子和少年。” 在尚未消散的浓烟中,十几个大小少年排成整齐的队列,麻木而踉跄着朝马车前行。 从26日开始,这些卑鄙的超凡骑士们便开始对着他们治下的领民发起扫荡和屠杀。 他们相当小心,准备了大量的游骑兵,且只走大路。 霍恩准备了好几次,都没能伏击到他们,只是杀伤了几个游骑兵。 三座村庄的幸存者都集中到了灰炉镇,可这一次,霍恩非要自己来看看。 “冕下,咱们得快点走了,否则被那些贞德堡的游骑兵抓到,又得费一番周折。” “走吧。”霍恩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拽着马鞍爬上马匹,他能感觉周围的人脸上表情都是闷闷的。 霍恩知道,自己的脸看起来也是闷闷的,可他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在垂下的夕阳中,火焰中的村庄倒塌了最后一间房子。 霍恩低下头,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一言不发,直到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传来。 “诶,你要干什么?” “葛瑞兹,你快下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霍恩在路边的山包上,看到了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少年。 他的左手手臂从手肘处齐根而断,刚刚包好了纱布,如今仍然在渗着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碧绿的草叶上。 他面色苍白,两颊和眼窝深陷,可双眼却精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突出来。 他高高举起右手,手中拿着一根细树枝,树枝上绑了一件宽大的罩衫。 这件来自他父亲的罩衫被烟熏得漆黑,在罩衫的上方晕染着一大片的血迹。 他嘴角下撇,上牙将下嘴唇咬得发紫,浑身都在颤抖着。 他既像是哭,又像是在沙哑地咆哮,那声音简直是从火狱中渗出来的。 “救世军,胜利!” 没有人伴奏,没有人应和,发疯一样,名为葛瑞兹的少年在夕阳下不断地挥动手中的旗帜,用破锣嗓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救世军,胜利!” “救世军,胜利!” “救世军,胜利!” 痛哭中的咆哮在霍恩的背后不断回响,像是尖刺一样扎着他的后背。 “救世军,胜利!” 呼喊声从村庄一直持续到了霍恩回到灰炉镇。 直到他坐在集结的救世军高层面前,他的耳畔仍然能听到这样的呼喊。 “目前我们探查到的情报是,超凡骑士们组建了一支荣耀骑兵队,对那些护教军所在的村庄进行骑行劫掠。 按照贞德堡的形势,目前城内共有三股势力,分别是法兰人的王宪骑士、教会和敕令连。 王宪骑士有500人,不过其中有150人跑去卡夏郡了,所以现在只有350人。 他们之前曾尝试与我们进行沟通,留下了只要不对过往的法兰商人下手,他们就不会进攻我们,甚至愿意贩卖武器和粮草给我们。” “可信吗?”杰什卡皱着眉头问道。 “无法确定,咱们最好还是得留意。”阿尔芒摇摇头,“冕下,您觉得呢?冕下?” “你们觉得咱们准备好了吗?”这是霍恩环视眼前的众人,说的第一句话。 此刻,教皇国、救世军的高层全部在场,林林总总有小二十人,但此刻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答。 这是他们早已养成的习惯,不管是血汗长路还是秋暮岛,一切都是霍恩在做决定。 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危机,都是靠着眼前的这位圣孙子一一度过。 他们中的许多人,许多“聪明人”在一开始就看出了霍恩那套把戏,只是他们需要靠着霍恩凝聚人心和承担责任罢了。 在这样的一次次承担责任,一次次作出抉择,一次次摆脱危机后,霍恩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真正意义的“圣孙子”“神之眼”。 换成霍恩的家乡话来说,就是“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武器都修理好了,盔甲还没准备好?”阿尔芒试探性地问道,“还有您叫我们准备的磷石和浓缩酒,尚未调集完毕。” 霍恩仍旧没有说话,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所有人仍然注视着他。 他忽然笑了起来。 看看这些主教,马德兰是逃犯面包师,阿尔芒是延毕的修士,格兰普文是小丑,奇尔维斯是私酒贩子。 至于那些军团长们,杰什卡和哈库托都是通缉犯,科勒曼是码头扛包的流民,威克多是放羊的,孟塞是掏大粪的,鲁迪洛是无赖混混。 至于霍恩自己,则是一个带着村姑妹妹让娜装疯卖傻的农夫。 霍恩忍不住在想,如果没有他,马德兰估计就被教会处死了,弗里克和丹吉估计不会死。 阿尔芒则要饿死在红磨坊村,格兰普文和奇尔维斯仍然是流民大军的一员,反倒是汤利会过得不错。 至于这些军团长们,或许过得不如现在,却也不会如现在这么危险。 如果放在刚认识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形,马德兰是心心念念润去卡夏郡,阿尔芒浑浑噩噩地跟着柯塞,格兰普文或许会加入急流市的起义,奇尔维斯大概率要逃跑。 当时的教皇国,包括霍恩自己,都是虫豸,是懦夫、心怀鬼胎的无赖和胆怯的农夫组成的“国家”。 他们的这一个小小的教皇国,每一战都是灭国之战,必须得倾举国之力,如同糊里糊涂地前行。 这个错漏百出,上下漏水的破烂小船,到如今居然变成了臣民六万,拥兵五千的战船。 人生的际遇啊,还真是个人奋斗与历史进程的共同推进。 “从一开始到如今,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好过?”霍恩站起身,微笑面对在场的所有人,“我们之前常常打灭国之战,哪一战是准备好打的?不都是赶鸭子上架吗? 不如反过来说,假如觉得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那才是失败的前兆,因为永远没有完美。 我们的敌人是300名最精锐的帝国骑士,是100名乡村超凡骑士,是120名神殿骑士,300多名披甲军士和超过3000人的守夜卫兵。 甚至还有可能再加350个法兰的王宪骑士。 可正如我先前预言的那样,如果我们不出战,等待我们的只有化作火狱的贞德堡。 这是一场不能退之战,我们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援手,再也没有一道索桥能够淹死那么多的骑士! 我们或许可以用尽计谋,挑选合适的战场,挑选合适的日期,但打到最后,我们只能正面应对。” 轻轻抚摸着胡桃木的桌子,霍恩灼灼的目光逼视着所有人。 “今天坐在这里的人,包括我,可能都会死,因为我们的面前是超过500名超凡骑士和接近3500人的步兵。 可我不问武器准备好了吗?不问磷石和酒准备好了吗? 现在,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准备好了吗?” 在一阵短暂而漫长的沉默后,板凳和马扎被哗啦啦地挪动,在场的所有人接二连三地站起。 不知不觉间,漏水小船的船板早已长成坚固的橡木板,而长帆则从麻布织成了帆布。 “我们,准备好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呱!是第二百六十九章,何时来的?! 第270章呱!是,何时来的?! 第270章呱!是,何时来的?! 青绿色丘陵组成的海浪间,穿着黄色绿色羊毛紧身袜的乡下骑士们如同昏头的拉丁鱼群,盲目地绕着战车组成的堡垒来回游动。 河流边的草地上,一辆辆加厚了木板的胡斯型战车首尾相连,战车内环站着随军迁移的农夫们。 鲁迪洛勉强从长枪手的阵列中探出脑袋,朝着来回旋转寻找破绽的伊贝乡下骑士们看去。 被两个超凡长枪手夹在中间,鲁迪洛恼怒地将被脑袋大了一圈的檐帽盔扶正。 “这狗屎头盔,明天一定要给他换了!” 目光在稀疏的树林和灌木中寻找着,他能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 “在那边,在那边。”趴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眼神最好的朱尔丹指着一个方向喊道。 推开了身边的壮汉,鲁迪洛摆脱了左右为男的处境。 他掰着马车边缘,灵活地翻身而上,跳入车斗中,挤到了圣铳手们排列的最前线。 总计三十多名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出现在视野中,他们排成了一道长线,疏散如锯齿般冲来。 “不长记性!”兴奋地舔着发黄的牙齿,鲁迪洛举起了手中的翎枪,“第二师圣铳手,瞄准!” 黑洞洞的圣铳从战车的射击孔中伸出,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放!” 在一片对圣风的赞美声中,车斗中的圣铳手们回转交替,依次将圣铳摆放在三角射击孔上发射。 铅子嗖嗖地从身边飞过,骑士们猛地低下向来高昂的头颅,哆哆嗦嗦地冲锋。 他们再也无法摆出昂首挺胸的冲锋阵型,只能猥琐地伏在马背上,将身体缩到最小。 他们把脑袋埋在马鬃中,不断地呼喊着各类天使之名,希望它们能来帮助自己。 狗骑士为了活命想象力还挺丰富。 只是圣风是圣父吹来的,天使又怎能抵挡了? 黑乎乎的弹丸撞在扈从骑士们的链甲上,清脆的迸裂声中,碎裂的铁环和扬起的浓稠血浆泼洒了一地。 从马匹上滚落,几个扈从骑士痛苦地蜷曲在泥坑中,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撤退,撤退!” 丢下了四五具尸体,在超凡骑士们惊恐地呼喊中,剩余的人又在车堡前拐了个弯,回旋而去。 单手撑着车斗边缘,鲁迪洛一跃而下,对着忐忑不安的乡民和护教军挥手:“放心吧大家,我们又打退了他们一次,等胸甲圣骑兵到了,他们就跑不了了。” 虽说要正面迎敌,可并不意味着要直通通地冲上去。 经常打仗的朋友都知道,前戏不足就会导致进军艰涩,一定要充分调动敌军,才能顺滑地长驱直入。 先前霍恩的战前会议只是统一了思想。 天时地利人和中,目前只占了人和,就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而言,仍旧有差距。 这部分差距需要通过各种战术手段来抹平。 从28日开始,霍恩开始陆陆续续将灰炉镇与贞德堡之间的乡民和护教军撤往灰炉镇后方。 此举自然是引起了贞德堡方面的注意,伊贝骑士们更是连连出击,试图阻截这些撤退的农民。 期间他们还对灰炉镇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但除了丢下十来具被让娜电焦的尸体,什么都没有获得。 这种战争形势下,霍恩“发明”的车堡战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或许车堡战术无法主动进攻,无法应对高阶的超凡骑士,可对付这些低阶的超凡骑士还是相当有效的。 战局往往就是,骑士赶到,骑士冲锋,骑士冲不开车堡,被排铳打乱阵型,不得不回旋离开。 像今天这样,甚至是霍恩他们迁走的是贞德堡附近的农民,这些伊贝骑士们都没啥办法。 如果这些超凡骑士再迟走一些,就会被赶来的胸甲骑兵纠缠,然后被其他军团包围,变成被传看的骑士尸首之一。 在贞德堡外又一处名景,就是数十根屮字架上绑着数十個赤身裸体的骑士尸体。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本地农夫,使用石子和弹弓去砸这些骑士。 尤其是骑士们的两腿之间,长度甚至被砸成了负数。 这些骑士的尸体没几天就腐烂被砸烂了,所以还得不断更新。 手握翎枪撑在地上,鲁迪洛手搭凉棚,朝趴在在树枝上的朱尔丹问道:“退了吗?” “退了退了!”踩着粗大的树枝站起,作为师队长的朱尔丹兴奋地朝着下方的鲁迪洛挥手。 “小心。”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朱尔丹的后脖领子猛然向后拽去。 身体失衡之下,两人一起骨碌碌地从树上滚落,重重砸在地上,荡起一圈烟尘。 一只鸡毛箭正从朱尔丹刚刚所在的位置飞过,扎在树中。 “谢了。”爬起身,朱尔丹拉着洛朗的手臂将他拉起,如今的洛朗已经成了护教军的成员之一。 捂着流出鼻血的鼻子,洛朗恨声道:“这些魔鬼,怎么把箭射得这么远。” “那是轻木箭。”扶正了黄铜色的檐帽盔,鲁迪洛从树上拔出了那支木箭,“哟,他们还给咱们写了封信。” 打开信件,鲁迪洛皱着眉看了半晌,以他仅有的文化造纸,低声念诵道:“我,孔岱亲王,打,钱。” “是这么念的吗?” “我又不是拜圣父会的修士,又读不懂这玩意儿。”把信塞入怀中,鲁迪洛朝着车营中间走去,“老玛楼,老玛楼!老玛楼修士,人呢?” ………… 灰炉镇。 天空阴沉了一整天,可却迟迟没有下雨。 借着微弱的苍白色天光,救世军的军官们与霍恩还有拜圣父会的成员坐在一起,听着金牌诵经师宣读那封来自孔岱亲王的信。 “身为孔岱亲王,金雀王朝的子孙,圣所骑士团的兄弟,从未失败的超凡骑士,弥赛拉神墓的坚定守护者,圣父亲选的笃信者,信民们的希望和慰藉。 —我命令你们,贞德堡的救世军,自愿无抵抗地向我投降。” 念完了这一封信,霍恩倒是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靠一纸书信就想得到?不知道该说他自大还是天真呢? 霍恩扭头对一旁的马德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那些迁来的村民没有事干,正好帮咱们挖土和清理巨蛛丝囊。” “那地点呢?” “我们确定了几个,暂且还没有完全决定。” 这是因为霍恩到目前为止尚且还没有决定最终的决战地点,毕竟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迷惑住伯奥略。 让救世军用车堡战术迁移农民是一个方面,他还封禁了道路,专门打击莱亚商人,却放走了法兰商人。 他并不清楚法兰人和伯奥略的关系如何,通过这种方式或许能在他们之间制造嫌隙。 如此一来,法兰人支援伯奥略的效率估计能下降不少。 抬头看向天空,霍恩摸着下巴上的胡渣,他本想着等春雨下了再打,以期发挥让娜最大的威力。 只是命运就是这么巧,春雨还偏偏就来迟了。 “冕下。” 霍恩低下头,平视前方的军官和教士们。 “我们该怎么回复呢?” 回复什么呢?霍恩站起身,在这间放置在临时操练场的桌案旁绕了几圈。 拿起纸笔,他忽然走到了那些操练完正在休息的战争修士们面前,先是把那封孔岱亲王的信念了一遍,又接着问道: “诸位,这便是孔岱亲王寄来的信件,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回呢?” “让他去吃粑粑。”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战争修士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霍恩笑着,却真的将这句话抄录在纸上。 这一下可把战争修士们看呆了,冕下你还真写啊。 “还有吗?还有没有人要带话给孔岱亲王的?” “我来,我来!” 见霍恩真的把这句话记下来,沉默了几秒后,立刻就有更多的人举起了手。 “孔岱亲王,你吃魔鬼的屎。”乔纳尔忽然站出,大胆开口说道。 “然后说‘你吃完,你的军队接着吃你的屎’……哈哈哈。”说到这,另一名战争修士自己都憋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科勒曼乐得都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灵感来临,孟塞跟着说道:“我知道了,阿尔芒老弟,你这么写,伱说‘孔岱亲王,你就是歌姬吧!’” “这个好,这个好。”威克多连忙鼓掌赞同。 “我还有一个……” “我也说一句,我来……” 围聚在桌子旁,战争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绞尽脑汁把记忆里最肮脏的乡间俚语和骂人的话,在欢声笑语中变成了热气腾腾的文字。 很快,一篇帝国史上从未有过的回应书,并由过路法兰商人送到了蒙特亚克手中。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贞德堡救世军致孔岱亲王的回信 “哦夏尔,孔岱的恶魔,魔鬼的狐朋狗友,路西法他本人的狗…… ……魔鬼拉屎,你吃完你家军队接着吃。你这个标致的杂种,我们不怕你的军队,入你吗的…… ……你这个花丘城的建货,长歌城卖沟子的,烙印城日山羊的,上下两河屿的公猪,就没有一只不是你日过的! ……你就是歌姬吧,夏尔,伱是老子几把里的一根筋。淦你亲吗去吧!狗载种!” 当蒙特亚克用法兰式的咏唱调将这一长段话念完后,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几名侍从站在门边,脸上仍然挂着严肃地表情,可从他们憋得通红的表情来看,这得是下了大功夫。 “啧啧啧,你说说这该死的救世军库库库。”蒙特亚克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怎么老是库库库泄露机密啊……” “你干什么?”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贝拉尔德站起,指着蒙特亚克的鼻子质问道。 “我干什么了?”蒙特亚克无辜地耸耸肩,笑眯眯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干啊,我很严肃的,咱们不是在讨论库库库有关救世军的事情吗?” “你分明一直在笑,你根本就没停过!”血红的颜色顷刻间爬满了贝拉尔德的脸。 “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不行吗?” “你!”贝拉尔德还想说话,旁边的伯奥略却忽然上前,猛地一巴掌扇出。 感觉到脸颊忽然火辣辣地疼痛,等贝拉尔德反应过来时,眼前的便是黑橡木的桌子腿了。 伯奥略缓缓收回手:“蠢货,听听周围的声音,还要吵吗?” 坐在冷冰冰的石板地面上,贝拉尔德茫然地环顾四周。 原先其他侍从侍女们还能绷住,在他的争吵后,却用围裙捂住嘴或把嘴巴埋到肩窝里偷笑起来。 贝拉尔德恍然大悟,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着蒙特亚克手里的书信,伯奥略颇有无奈之感,他和霍恩一样,不明白孔岱亲王此举何意。 可能是孔岱亲王是边境骑士团发家的缘故,他只需要上阵杀吸血鬼就好了。 但帝国的贵族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这些年来,孔岱亲王还是没有适应,仍保留着骑士团那老一套直来直去的作风啊。 “对不起,伯奥略阁下。” “和蒙特亚克先生道歉,不能没有礼数。” “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蒙特亚克先生。”贝拉尔德咬着牙说道。 “好好好,乖侄子。”蒙特亚克乐呵呵地说道。 眼见贝拉尔德的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伯奥略打了个响指:“贝拉尔德,你带四队五十個骑士去野外巡逻吧,找寻一下那些该死短毛的踪迹吧。” 在贝拉尔德离开了市政厅后,伯奥略才又一次掌握了局势。 “这不过是救世军拿来激怒我们的手段,要是我们真的发怒去攻打灰炉镇,这才是着了他们的道。” 伯奥略一眼定真,这就是专门来激怒他们的。 孔岱亲王把伯奥略留在贞德堡是有原因的,在敕令连中能打的很多,但能谋划的却很少。 伯奥略虽然没有封号骑士的实力,可他是敕令连中少有的比较理智的骑士。 阿尔冈瞄了眼蒙特亚克,对着伯奥略说道:“伯奥略阁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先任由救世军在外吗? 我不是催促您出战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一个确切的答复来做好准备。” 伯奥略陷入了沉默,良久后他才回答:“最好是做足万全准备,因为短毛好剿,可是有着魔女在侧的霍恩难杀。” “好,我明白了。”阿尔冈点点头,“我们会加速征募和整训市民兵的。” 走出市政厅,回到自己的驻地,坐在桌子前,伯奥略按照以前的习惯,看起古艾尔时代的兵书。 可曾经能阅读得津津有味的书,他从白天看到晚上,连一页都没看完。 无奈地放下书,伯奥略都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浮气躁了。 君辱臣死是帝国颠扑不破的道理,作为主君的孔岱亲王被羞辱,而他却并不出战,这要承受的压力非同小可。 伯奥略是承担着“社死”的风险做下的军事判断。 要是他最后没能击败救世军,他在贵族社会中的待遇将会和当初的达内公爵差不多。 伯奥略仍旧不出战,并非忌惮救世军那群臭农夫,而是忌惮那个妖人霍恩,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堪比女教皇若安! 如果让他跑了,跑到了黑蛇湾,指不定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喝了两杯酒,睡了一晚上,在清晨起床的时候,伯奥略的心神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会儿。 他点起熏香,坐在书桌前,再次尝试阅读那本兵书。 这一次,还没等他翻两页,就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叔叔,叔叔。” 人未至,声先至,伯奥略苦恼的叹息后,将书签夹在书页中,转过身便看见贝拉尔德风风火火的从门口走入。 “怎么了?” “我在城外发现了救世军大股部队的踪迹。” “你说什么?”伯奥略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贞德堡来?” 贝拉尔德急促地说道:“是真的,我昨天夜里巡逻,发现了他们,他们似乎是想要夜袭,我把他们赶走了……” “蠢货!”伯奥略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你该先回来和我报告的,你把他们放走了?” “咱们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时机啊!” 贝拉尔德赶紧辩解道:“他们发现我们后,先是对峙,早上的时候,掉头离开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我派了轻骑沿途跟踪骚扰,他们走不快的。” 伯奥略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本以为那些救世军会据城固守等待救援,从他们仅仅只敢派三两个连队出击就可见一斑。 没想到居然敢全军主动出击,试图夜袭,贞德堡可是伯奥略的主场。 不去玩更简单的守城战,偏要玩野战……活腻了,想要自杀?还是粮草耗空了? 他不免有些怀疑,这霍恩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他又忍不住想起之前搜集到情报的可笑程度来看,闹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唯一值得警惕的,只有那个妖人霍恩。 在消息传开后,越来越多的人堵到了敕令连的营地中来。 连衣衫不整的阿尔冈都到了,他站在门口,他定定地看着伯奥略。 在众人的目光中,伯奥略再次陷入了犹豫,不过这次他没有犹豫太久。 阴谋就阴谋吧,在硬实力的压制下,再高深的阴谋都是滑稽戏,最多不过是逮不到霍恩罢了。 如今短毛们露出了破绽,如果错过了时机,那就太可惜了。 “召集敕令连以及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出战!”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如履平地! “他们不老老实实在灰炉镇待着,怎么跑到贞德堡附近来了?” 听到仆人带来的消息,穿着一身丝绸睡衣的蒙特亚克惊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不是找死吗?指挥官到底在想什么? 他明明都已经把敕令连具体的情况告知了霍恩,但凡有脑子的都应该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敕令连的对手。 最佳的选择应该是固守灰炉镇,等待诺斯骑士们的到来,慢慢消耗敕令骑士们的实力才对。 “阁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蒙特亚克将丝绸睡衣脱掉,随意地丢弃在地面。 在混乱的衣服堆中抽出一件还算干净的亚麻布衬衣,他一边穿一边说道:“留100人驻守贞德堡的,其余的250人全部跟我一起来。” 阴沉沉的天空下,一支3000人步骑混合队伍在泥路上快步前行。 最前面的旗帜则是跟在伯奥略身边的两名旗手所举。 当蒙特亚克带着250名王宪骑士出现在队伍左侧的时候,贝拉尔德立刻就注意到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来到了伯奥略的身边:“连队长,蒙特亚克先生来了。” 伯奥略早就注意到了,他调转马头,来到了与蒙特亚克正对面的位置:“蒙特亚克阁下,怎么出城了?” “大主教不是说了吗?这短毛,必须得剿,不剿不行!”蒙特亚克没戴头盔,任由油腻的棕发披在耳后,“我是来帮忙的。” “你最好真的是来帮忙的。”伯奥略冷哼一声,直接返回了队伍。 吩咐了手下“等会多注意”这位王宪骑士,伯奥略没有其他动作,继续行军。 毕竟王宪骑士和他不是同一体系,他也不能命令对方做什么。 况且战机难得,他没时间和这卑贱的法兰花花公子浪费时间。 “短毛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吗?他们有多少兵力?目前在什么位置?” “调查清楚了。”贝拉尔德招招手,一名侍从骑士飞速跑来。 “连队长,以目前的情报来看,短毛有五到六个连队,大约100多骑兵,还有二十几辆运辎重的马车,总计大概是2000-3000人,目前距离咱们10里左右。” 贝拉尔德嗤笑一声,不愧是农夫组成的军队,连夜袭都要把瓶瓶罐罐带上。 伯奥略开口问道:“那个妖人霍恩呢?” “也在队伍中。” “你确定?” “确定。”那侍从骑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亲眼见过他的。” 伯奥略点点头:“你再去确定一下位置,别让他们跑了,务必在他们返回灰炉镇前追到他们。” “遵命,阁下。” 侍从骑士带着几个游骑兵离开,伯奥略回头默默细数起了自己的军队。 他们一共有敕令骑士100人,方旗骑士150人,侍从骑士200人,不入流的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100人。 总计550人的超凡骑士。 如果带上不扯后退的王宪骑士250人,他们有800个超凡骑士。 不过伯奥略预估,他必须留足50個超凡骑士防止王宪骑士们捣乱,所以他实际能动用的只有500个超凡骑士。 想当初法兰900个超凡骑士击垮了30万人的血冬大暴动,他伯奥略用500个超凡骑士击溃3000农夫,不成问题。 何况,他还有2000个守夜卫兵和300名披甲军士呢。 整个贞德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一定要抓住霍恩。 “连队长。”刚刚才跑出去的侍从骑士们又突然跑回来了,“连队长,那些短毛刚刚忽然转向,朝着咱们的斜侧方行进了。” “转向?斜侧方?”从腰间的木筒中抽出了羊皮纸卷轴,伯奥略展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滑动,“他们是想去那个废弃的帕维亚村?” 伯奥略啧了一声。 多年来的战场直觉让伯奥略不舒服起来。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诱敌啊。 可他转念一想,诱敌有什么用呢? 他们把另外几个军团埋伏在了那个废弃村庄吗?就算他们一起上,哪怕是伏击又有什么用呢? 打赢了追不上骑士,打输了跑不过骑士,就算是硬拼消耗,能拼得过耐力过人的骑士? 心中虽这么揣摩,伯奥略面色却不变,他朝着人群中吼了一声,叫来一个枪骑队的队长。 “派十个枪骑队追上去,骚扰他们的进军速度。” 30个超凡骑士飞速离开,朝着救世军的前进方向跑去。 “抓几个附近的农夫来,问问他们昨晚有没有看见救世军。” “是。” 不多时,五个附近的农夫打扮的人被骑士们提在手里,像是扔什么物件一般扔到了伯奥略面前。 “我问你们。”伯奥略用骑士剑放在第一个农夫的头顶,“你们什么时候看到短毛的?” “没,没看见。” 寒光闪过,人头落地,那老农的脸上还挂着惊愕的表情。 “就算来时看不到,刚刚也该看到了,还看不见!”伯奥略把染血的长剑抵在一名牧羊人的脖子上,“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昨晚,昨晚放羊看见的。” “我晚上在睡觉,刚刚才看到。” “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的骑兵,晚上我睡了,但有听到他们行军的声音。” 伯奥略和其余的骑士连抓带问,连续审了十几个附近的农夫,回答都是最早昨天傍晚。 “连队长,问他们这个做什么?”贝拉尔德问道。 “因为这样就可以确定,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到这附近,是来不及构筑土堡等工事。” 伯奥略一锤定音:“他们急了,这就是遭遇战!命令全军快速行军,在帕维亚村附近交战!” 在蜿蜒的小溪和苍绿色的灌木丛间,数百名骑士人头攒动,头盔上反射着火把的火光。 在他们的身后数千名征调来的雇佣军、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举起火把,松脂燃烧的气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 在最后方的马车上,十来个修士抱着圣油罐子,不断地向弥赛拉与圣父祈祷,别死在战争之中。 转向行军了快一个小时,大约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才抵达预定的帕维亚村战场。 激烈的交战声从稀疏的树林后传来,十几道呛鼻的炊烟袅袅升起。 沟槽的,这群农夫居然在生火做饭?伯奥略都要被气笑了。 绕过树林,这片坐落在土包上的废弃村落终于现出了原形。 它坐落在一座缓斜坡的土包上,遍布灌木和稀疏的低矮树林。 附近有四五道溪流与河滩穿过,溪流组成的水网将整个斜坡包裹在内。 对于普通骑兵来说,这种天然壕沟会造成极大影响。 但对于有赐福的超凡骑士来说,一米以内的水深不成问题,顶多是过去的时候放慢一点速度罢了。 在斜坡前的空地上,贝拉尔德带着乡村骑士们左冲右杀,将兽化人散兵杀得四散而逃。 在缓斜坡上,三个500人左右的连队排成正面60人的横阵,以倒v型分布在灌木丛后面。 在更后面,似乎是由于战宽铺不开,还有两个预备队没动。 伯奥略眯起了眼睛,在缓坡的阵前,插着十数名附近的小贵族或骑士管家。 他们被扒光了衣服,用长刺从后门进入,从咽喉或口中刺出。 “贝拉尔德,你带领150名侍从等阶的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发动回旋冲锋。” “几位修士,麻烦你们施展如履平地的赐福!”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如坠深渊! 视界被黑色的影子所包裹,通过瞭望镜的放大,霍恩清楚地看到超过100名骑士开始在阵前列出三角阵列。 三角阵和菱形阵是帝国骑士最常用的冲锋阵型。 只要第一排和最尖的那个角能够突破敌阵,那么后方的超凡骑士哪怕差一点,都能顺利撕开队形。 这是符合帝国骑士们冲锋的规律的。 按照科莱博的说法,骑士冲锋时,不可能像步兵那样维持住完整的阵型。 战马的状态,骑士的状态,武器,天气,训练程度,呼吸法等种种原因,导致必然是勇敢且骑好马的骑士冲在最前面,而怯懦骑劣马的骑士落在最后和两翼。 一百个冲锋的骑士中,只有最前面第一排的骑士才起到冲锋作用,后面都大概率是打顺风仗。 当初弗里西斯卡他们在长桥之战中喝下的“可汗药水”,就是为了激发勇气,忘记危险。 有利必有弊,这同样导致了骑士们在冲锋中无法冷静和莽撞进攻的情况。 这种三角阵列是最符合勇士在前,懦夫在后的规则的。 就在观察这些骑士的时候,霍恩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他放下瞭望镜,转到另一边,却见镜片上被一滴水给模糊了。 抬起头,霍恩看向灰沉沉的天空:“要下雨了吗?” “冕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霍恩将瞭望镜递给了哈库托,握紧了手中的血遮云。 救世军,贞德堡人的性命就在此一举了。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这便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诸君,准备迎战!” 霍恩话音刚落,眉头就猛地皱起,一阵不适感从后脑升起。 他举起瞭望镜,朝着远处的贞德堡军队看去。 “我等天上的万物主,其名尊为圣……” “你的威能行于天空,您的旨意传于地下……” 圣油涂抹在额头,十来名驱魔修士站立在骑士们身后,自带回音的诵经声在林间穿行。 带着湿气的风粘稠了修士们的衣裳,他们两眼翻白,双手向前不断颤抖着,声音越发高昂。 代表着赐福的光焰在他们身体表面,如触手般张牙舞爪,接着缓缓向前弥散至面前的扇形区域内。 光焰之中,马蹄下好像多了一块无形的马蹄铁,将骑士们的身体抬升了一寸有余。 除非遇上2米以上的水深或5米以上的坑洞,否则无形的马蹄铁将踏过所有陷坑与壕沟而不受阻碍。 贝拉尔德的喉结上下耸动,将一整瓶带着酒气的可汗药剂咽下,他的视野开始出现重影,身体则肉眼可见地发红。 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臂,贝拉尔德举起了手中的骑枪。 “骑士们,冲锋!” 无形的马蹄铁撞击在地面,好像在击打名为大地的鼓,让附近的碎石都蹦跳起来。 带着几滴雨水的风穿过盔甲的缝隙,浸湿了骑士们的衣服,跳入了他们猩红的眼睛。 这丝毫不能冷静他们莫名狂怒的心。 “不洁者们,你们活该去死!” 拉下面罩,在冲锋的号令中,骑士们操起了骑枪或长剑,进入了跑步的阶段。 灌木丛、溪流、泥坑…… 没有任何阻碍能减弱其速度,在模糊的视线中,那些可恶的短毛渐渐出现。 贝拉尔德的神色逐渐狰狞起来。 要不是他捡到了那把胡安诺的戒尺,之前的失利,就足以让孔岱亲王将他踢出敕令连。 都是这群短毛的错! “冲锋!袭步!”贝拉尔德喊完,便伏下了身体,他是三角形的尖刀,必须是最快的那个。 可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不对,这战马的动作并不是袭步的节奏。 不仅仅是他,贝拉尔德感觉到周围所有骑士的速度都慢了,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居然混乱起来。 一些骑士甚至出现了撞马的情况。 “怎么回事?”贝拉尔德大喊道。 “贝拉尔德大人,您看马蹄上。” 低头看向战马的马蹄,一道道粘稠的白色丝线正裹在战马的马腿上,牵扯着他们的步伐。 这是……这不是野蛛林里那些巨蛛的蛛丝吗?什么时候…… 猛地回头,看向了他们穿过的灌木丛,在风中晃动的叶片下,几缕白色迎风飘荡。 贝拉尔德如坠深渊。 “回旋!向左回旋!” 一波一波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剧烈的疼痛从腰间传来。 贝拉尔德下意识地倾斜身体,在坚硬盔甲的挤压下,更多的鲜血从腰间的伤口处流出。 咬牙捂住伤口,贝拉尔德抬起头,身边的骑士陆陆续续地倒下了近十个。 “向左回旋!”贝拉尔德再一次喊道。 没有人听他的命令,所有骑士都趴在马背上,慌乱地躲避蝗虫般飞过身侧的铅子。 他们的马蹄被缠住,进退不得,慌乱地在战场中央,等待着步兵的支援。 “玛德,向左回旋,向左回旋啊!” 隐隐约约的口令声在铳响中响起,贝拉尔德听到了一個单词——“冲锋!” 在第一条防线前,布吕讷握着手中的赤松木的长枪枪杆,作为老兵站在队伍的第一排。 任谁都不会想到,当初那个懦弱的傻大个已经变成一名旅长,手下带着十个敕令连的强盛兵力。 布吕讷杀了好多人了,既有骑士,也有普通守夜卫兵。 可他站在战场上,眼前空无一人的时候,只有如海潮般的敌军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恐惧。 但布吕讷是师队长的牵线木偶,除了听从命令,他做不到别的,或者说,他就是最听从命令的那个。 “第二近卫军团!所有长枪手,以两旅为一组冲锋!” “保持队形!不准超过我!”迈开大长腿,布吕讷感觉自己毋庸置疑的喝声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大脚板在地面践踏着,那些骑士、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恐惧的脸,他完全能看清。 “为了胜利!”布吕讷当先发出了一声怒嚎,整个阵列都发出了相同的吼声。 “为了胜利!” 脚步逐渐加快,布吕讷冲到了随便一名被蛛丝缠住的受伤骑士面前,将长枪猛地刺出。 “找死!”贝拉尔德忍痛松开了捂着腰部的手,将骑士剑朝着布吕讷刺了过去。 长枪的枪杆在手中旋转,在呼吸法和冲锋的加持下,枪头的速度超过了贝拉尔德的想象。 “叽——滋……” “哼啊——该死的……” 从骑士柔软的腋下刺入,冰冷的枪头刺穿了血肉、内脏,又从锁骨处刺出。 长枪瞬间弯成了圆弧声,贝拉尔德痛地差点晕过去,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 “咚!”腰背传来剧痛,阴沉的天空倾倒在一边,原先的铳伤流出暗红的新血。 在他不可置信地惨嚎声中,布吕讷硬生生用长枪把他拽到了地上。 当布吕讷收回长枪时,染着血色的枪尖还挂着贝拉尔德割裂的灰白色的血管与肉丝。 “等等,等等……” 鲜血瀑布般流下,身体不自主地蜷曲,半失去意识的贝拉尔德口不择言地喊道。 他的潜意识预知到了他接下来的遭遇。 乔纳尔快步上前踢开了面罩,将武装剑行云流水地穿过他因疼痛而张大的嘴巴。 “等……”口中含着武装剑,贝拉尔德还想说话。 握剑的手使劲一搅,几颗碎牙蹦出,脊髓液与乱七八糟的体液顺着口子流入了贝拉尔德的咽喉。 长枪手抽出武装剑,鲜血滴落在贝拉尔德惨白的脸上。 僵硬着脖子,贝拉尔德的头颅重重歪倒在地上。 他瞪大的眼睛仿佛在说,他从没想到会这么死在农夫的手里。 “喝,呸,你等你马你等!” 一脚踩过贝拉尔德的脸,将那高耸的鼻子踩入面庞,布吕讷再次朝着前方的步兵刺出了长枪。 在一条七十多米宽的战线上,第一排的数百名步兵一触即溃。 “第三第四旅!”师队长的口令响起,“冲锋!” “整理队形!”从尸体中拔出长枪,布吕讷后退两步,朝身边人大吼起来。 两个旅的长枪手则从他们的间隙中冲了过去,两排长枪如密集的钢铁森林,狠狠撞在了混乱的农兵军队中。 “死!你们这群贵族的走狗!” “阿妈,看我给你报仇!” 蒸发的热血将潮气染成了铁锈味,撞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人死前的惨叫声,乌鸦的嚎叫声,飞洒的鲜血,随便踩一脚就是别人的肠子或内脏器官。 “魔鬼啊,是魔鬼!”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超凡者,圣父啊,救救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魔鬼,快退啊!” 在战争修士一浪接着一浪地打击下,三轮替换后,这一千多士兵的士气彻底崩了。 支援的步兵便如同雪崩般,以比他们前进时更快的速度向后迂回冲锋。 或者说不仅仅是步兵,在贝拉尔德死后,失去了领袖的骑士们开始各自为战。 运气好的还能裹挟在步兵中撤退。 运气不好的,只能海潮退去留在海岸的海星一般,被蚂蚁般的低阶超凡战争修士们蚕食。 一具具骑士的尸体从马上坠落,仿佛根部被洪水腐蚀的巨木接连倒塌。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来我往 面对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贞德堡军队,战争修士们并没有追击。 在后方的号角声响起后,战争修士们迅速止步,重新退回了刚刚的防线。 受伤的战争修士们被运送到后方接受治疗,先前没参与战斗的后几排战争修士被轮换到了最前面。 受损最严重的黑帽第二军团则转移到后方,由黑帽第六军团接替。 在炊烟中,行军了一上午又战斗了半小时的战争修士们终于能坐下喝一口热汤。 至于圣铳手们,在喝下了含有药剂的昏睡麦粥后,便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恢复圣力,以期尽早返回战场。 踏着泥泞的地面,天色越发暗淡了几分,沉闷的潮气让人和马都胸闷无比。 伯奥略轻抚着躁动的马匹,脸色铁青得仿佛戴了一张青铜面具。 “伯奥略大人。”一旁的骑士将一缕丝线递到伯奥略手中。 手指抚摸过外表包裹着黏液的坚韧丝线,伯奥略拇指食指中指搓了搓,拉出了一条黏腻的白丝。 放眼望去,昏暗的光线中,伯奥略无法判断他们在灌木丛中放置了多少这样的蛛丝。 “刚刚的那些农夫,全部处死。” “全部处死吗?为什么?”一名副官惊讶地问道。 “这些丝线根本不可能是临时设置的,他们早就在这里设下了阵地,等着我们来。”低吼着将手中的丝线扯断,伯奥略的目光穿过灌木丛,他看到了贝拉尔德浸满了鲜血的尸体,“这些农夫骗了我们!” 没多久,在战阵的后头便传来了惨嚎声,其中既有求饶的声音,也有高喊“救世军,胜利!”的声音。 热腾腾的血腥味让几名围坐着休息的修士微微犯呕。 修士们的首领,一个剃着地中海保罗式发型的僧侣站起身:“伯奥略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刚刚我们损失了多少?溃兵都整合完毕了吗?”伯奥略朝着贞德堡新任命的神殿骑士长问道。 骑士长紧张地点点头:“我们损失了七十三名超凡骑士,其中三十八人死亡,十人重伤,二十五人失踪。 返回的77名骑士中,超过半数轻伤且处于使用药水后的力疲阶段,起码三小时内都无法再次返回战场。” 开战半个多小时,550名超凡骑士中,有战力的还剩400人。 “步兵继续进攻。”深吸了一口气,伯奥略冷静下来,“不要给他们喘息,让守夜卫兵们把灌木丛中的蛛丝都给清理干净。” “他们还有能力再战吗?” “该死的,让那些披甲军士押着他们上战场,还要我教吗?”下眼睑颤抖着,伯奥略说话都带上了不少火气。 深呼吸了几次,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拍拍手,一名穿着皮甲小贵族打扮的男爵上前半跪。 “你带着长弓手,从战场侧面不断射箭,压制骚扰他们,引诱他们发射魔鬼之风。” 根据最古老且朴素的对等原则,伯奥略认为所谓圣铳手吹出魔鬼之风,必然是有其代价的,不可能无代价地使用。 在骑士长的训斥喝骂中,一名脸上戴着掌掴印的超凡骑士穿过人群,来到披甲军士们身前。 几分钟后,脸上带着鞭痕的披甲军士长恶狠狠地挥动长鞭,将坐在地上的守夜卫兵们叫起。 花费了快一刻钟的时间,逃散的守夜卫兵们再次聚集,苦着脸再次朝战场进发。 在披甲军士们的驱赶下,穿着灰扑扑武装衣和皮甲的守夜卫兵们,颤抖着小腿,又一次踏上这片血腥之地。 在灌木的中间,是数百名守夜卫兵的尸体,其中有些重伤濒死的,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哀鸣。 “圣父啊,保佑我。”亲了一口挂在胸前的圣父雕像,一名守夜卫兵小心翼翼地站在苍绿色的灌木丛前,用钩矛和斧头清理缠在灌木间的蛛丝。 三百多名长弓手,其中不乏低阶的超凡长弓手从侧面的森林中快速潜行,来到了救世军军阵的侧面。 男爵将扳指套在手指上,他将一只长箭搭在弓臂上,将长弓拉成满月状。 “嗖——” 一支长箭如流星般划破天空,落在了左翼的黑帽第一军团战争修士的脚边。 与此同时,号角声再响,战斗再次续行。 “叛军!魔鬼祝福你们!” “去死吧!” “为了胜利!” “伊德格拉米!哈比下!” 在这长宽百十来米的空地上,掺杂着莱亚语、法兰语和兽人语的杀戮之声再一次奏响。 守夜卫兵和救世军们仿佛在拔河,每当守夜卫兵海潮般袭来,就会在救世军洪水般的攻势下退去。 石弹和铅子在人群中飞射,泪水混合着血水在地面流淌。 但他们并不追击,在极限进入骑士们的冲锋范围前,又会整齐地退回,让蒙特亚克乐不可支的同时,也让伯奥略脸色越发难看。 战场的边缘,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落在救世军阵地中。 对于大多装备的头盔和铁甲的救世军来说,弓箭大多只造成轻伤,可还是对总体战斗力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在披甲军士们又一次重新整合溃兵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几辆古老的小型投石车出现在战场上。 这是救世军从马约镇仓库里发现的零件,先前霍恩在灰炉镇等待,就是等的这个。 在灰炉镇工匠的日夜赶工下,他们攒出了这四辆小型投石车。 不过这四辆投石车可不是用来投射石块的。 连接着长杆的长绳握在几名壮汉的手中,他们缓缓拽下投石车的皮兜,在里面放上了几个罐子,又用灯绳点着了火。 白色绷带包扎着大腿上的箭伤,一名壮实的救世军青筋暴起,和同伴拽住了投石车的长绳。 “尝尝这個吧,你们这群只敢放箭的鼠辈!” 在估算好的时间中,十几个罐子凌空飞起,散乱地落在了一片树林的空地前。 磷石、酒和木炭掺合在一起,霍恩并没能制造出理想的燃烧瓶,却误打误撞弄出了毒烟弹。 陶罐破碎,隐隐有火光亮起,微黄色的雾气爆开,吞噬了林地的边缘。 帕斯里克站在战场的边缘,双手呈弯月形相对,眼中泛起法力的光泽,鼻孔中流出黑色的血。 “风!” 树叶哗哗作响,毒烟好像有了形状,不仅没有飘散,反而如触手一般朝着树林挪了过去。 在短暂的安静后,剧烈的咳嗽声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几名口角流涎的弓箭手跌跌撞撞地从树林中跑出。 他们还没跑几步,就两腿一软倒在地上,身体颤抖两下便不动了。 “卑贱的巫师!该死的妖人!”看到森林中奔逃的长弓手,伯奥略一拳锤在旁边的树上。 尽管这股毒烟只毒死了二十来个弓箭手,但有烟雾阻拦,视野受限,就不好再像刚刚那样射击了。 在三波你来我往的来回拉扯打击中,救世军的军阵几乎没什么变化。 反倒是守夜卫兵们,折损和失去战斗力的,快要占据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对不起,阁下,咳咳咳,这些救世军,太卑鄙了,弓弦都给我崩开线了……”带领长弓手的男爵面色发灰,半跪在伯奥略面前。 “我没时间听你的废话。”伯奥略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你们去树林那边,有探查到什么吗?” 男爵赶忙将刚刚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霍恩的半兽人侦察兵被贝拉尔德杀没了编制,来不及阻拦这些长弓手。 “你是说,在缓坡的后方,看到了妖人霍恩?” “是的。”男爵强忍着瘙痒的咽喉,“我亲眼看到了他,他穿着印有太阳图样的盔甲,就算不是他,也是救世军的重要人物。” “而保护他的,只有几辆马车?” “是的。” 伯奥略忽然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闷雷乍响 从上午打到下午,占据了有利地形,做足了准备的霍恩,能够明显感觉到双方的力量差距在变小。 只要继续这样消耗下去,敕令连就不得不出手了。 马蹄声震动,又一队骑士从伯奥略军中杀出,朝着霍恩的阵地冲来。 左翼的士兵们立刻做好准备,拿起了圣铳,黑洞洞的铳口冷静地等待着。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队骑兵绕了一圈,居然一头扎入了毒烟中。 失去了目标,圣铳手们茫然地侧过头,望着在毒烟中穿行的骑士们。 马蹄交替,腰背弓起,枪骑队冲过时卷起的风在毒烟中钻出了一个大洞。 道路的灌木丛中有蛛丝,这些骑士硬是靠着精熟的马术一一跳跃过去。 “不好!”威克多瞬间反应过来,“敕令连出手了!” 十五个枪骑队,伯奥略一次性派出了十五个枪骑队。 不是他不想多派,而是战场狭窄,能穿过救世军阵地直达后方的空间就这么大。 “第一圣铳师,左转发射!左转发射!”看着枪骑队的去向,威克多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铅子追过了骑士们的后背,只有最后方两翼的三五名侍从骑士掉落马下。 在第二道防线的黑帽军第二军团同时意识到了枪骑队的用意,他们慌乱地左转,可还是只击落了五六名骑士。 在蛛丝、毒烟和土垒的阻碍下,大约有六个枪骑队被留了下来,被迫与救世军们交战。 剩余的九個枪骑队从第二道防线的边上穿过,快速地朝着霍恩机动而去。 “怎么回事?”站在马车上观战的霍恩突然发现了前线正在骚动。 哈库托骑着马从前面飞速赶来:“冕下,冕下,一群骑士,既有可能是敕令连的骑士们,朝着您过来了。” “他们在哪儿?”跳下马车,霍恩急切地询问道,回答他的是外层车堡倾倒的声音。 “玛德,抬枪小队不准动,留在第二道防线!”套上头盔,霍恩火急火燎地朝着声音来源冲去。 就在霍恩跑来的同一时刻,倾倒的马车边,几名摔倒的超凡骑士扶着头盔站起。 在他们的身下,是被他们压死或撞死的护教军。 灰尘混合着鲜血与木屑,粘在护教军们年轻的脸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哈哈哈,不洁者真是脆弱!” “杀!那妖人就在前面!” 抽出长剑,超凡骑士们大笑起来,在护教军的尖叫声中,开始肆意砍杀。 太快了,太快了,霍恩都没料到,这群骑士能以这样的速度来到最后方。 还好霍恩提前设置了两层车堡,目前这九个枪骑队只是冲破了第一道车垒,第二道车垒放了重物,更加坚固。 带队的副官发现了这个小问题。 “别杀了,都是小角色!”看着飞快聚集的战争修士们,副官抽出了骑枪,“跟我来,还有一道车堡。” 在副官的呼喊下,枪骑队的骑士们再次聚集,落马的骑士则在周围清理战场。 “看准我的旗帜,冲锋!” 在副官的带领下,方旗骑士们冲在最前排,反倒是敕令骑士们落在后头。 和大多数普通超凡骑士不同,在敕令连中的脱产骑兵们是有时间训练队形,控制谁前谁后的。 以杰什卡的说法就是,如果说一百个普通超凡骑士中有二十个勇士,那么一百个敕令骑士中有九十个勇士。 这不是敕令骑士们不怕死,普通超凡骑士最怕的是落马摔死和被围攻死。 到敕令骑士这个等阶的超凡骑士,摔死和被包围都是小概率事件,他们自然就敢于冲锋了。 骑枪成排前指,战马的肌肉紧绷,发出了阵阵的嘶鸣。 马蹄溅起湿润的泥土,暗淡的光仿佛给这些可怕的骑士披上一层灰暗的光影。 “伏低身体!”副官大吼道。 铅子在身周嗖嗖地掠过,其中一枚甚至蹭过了副官的头盔,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可他们是纵队冲锋,打击面小,只是击中了两三名骑士。 五十米的距离,他们比普通超凡骑士要快得多,近卫第一军团的圣铳手们甚至来不及打出第二发。 他们当然是不会直通通地朝着厚实的马车车壁撞去,而是朝着两辆战车相连的地方冲去。 战车与战车的衔接处,近卫第一军团的精锐全甲战争修士,列队在麻袋土包后,将长枪斜指向冲来的骑士们。 “站稳!站稳!”前面五名全甲长枪手和后面五名长戟手排成两列纵队,堵在了缺口处。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排闪着银亮光泽的骑枪对着脑门高速驶来。 第一排的两个士兵在接触到骑士们的第一秒,便被撞飞出去两米多,鲜血从头盔中流到了脖颈处。 第一个冲进来的方旗骑士在反作用力下速度大幅降低,而一名低阶超凡长戟手,马上将长戟探出钩在了他的胸口与脖子交界处。 “给我下来!”长戟手发出了怒吼。 方旗骑士并没有下来。 因为越过了地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重伤员,敕令骑士的长剑在最后一刻,扫过了长戟手的脖子。 脑袋从脖子上飞出,在地上滚了好远,脖子上鲜血喷涌,无头的尸体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轰然倒下。 “哈哈哈,进来了,进来了。”除却两三个被缠住的,所有的枪骑队都涌入了最后方的内部营地中。 十三个敕令骑士,五个方旗骑士以及五个侍从骑士,血色染红了他们的衣装。 最后,便只有在那个妖人霍恩逃跑前找到他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两个奇怪的东西正对着他们。 那是用皮革包裹的厚实圆筒,外层用铁箍固定,长度在一米左右。 尾端插着一个硕大的铁盒子,露出半角齿轮在外面,两个盒子上各插着一个曲柄状的发条匙。 这是什么? 不管了,副官丢掉碎裂的骑枪,掏出骑士剑指向了霍恩:“冲锋。” “本来想把这个留到最后的。”喃喃自语中,霍恩的脸色惨白,身体有些站不稳。 哪怕是海量法力的霍恩,同时供给两门发条皮革炮的圣力,消耗还是太大了。 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身体,霍恩看着冲来的骑士们,拔出了两门皮革炮的发条匙。 “下地狱吧,恶魔们!” “嗡——” 好像世界安静了一秒。 附近的战争修士和护教军都感觉到一阵耳鸣和呼吸不畅,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此生绝对难忘的景象。 80毫米口径的皮革炮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碎铁片、铅子和石弹爆射而出。 两门发条皮革炮交叉,二十米交叉的扇形区域内,甜腥的血液气味爆炸般散开。 当头的几个敕令骑士仿佛被巨锤击中,从马上飞起来,重重摔落到地上,密密麻麻的洞眼遍布全身。 这还是装备了全甲的敕令骑士,后面的方旗骑士和侍从骑士就更惨了。 戴着臂甲的手臂飞起,半个脑壳凌空抽射,有人甚至小半个腰都没了。 风暴过后,在战马死前的哀鸣声中,仅能看到四五个落荒而逃的骑士背影,留在场上的骑士,没有一个是可以站立的。 十三名敕令骑士中三人当场死亡,另外十人中两人逃跑,剩下的则蜷曲着身体在地上痛苦而无意识地嚎叫。 迈出一步,霍恩眼前一花,差点摔倒,他掏出了醒神药膏,堵在鼻子下方,这才稍好一些。 本想着把这皮革炮留到最后,给冲锋的伯奥略他们迎头痛击,没想到提前用掉了。 一边指挥着护教军收拾战场,一边派人去前面报平安,霍恩感觉到头盔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 抬头望去,要下不下的春雨,等了一上午,终于在下午落下了。 还没等霍恩低下脑袋,一个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冕下,伯奥略发动总攻了,所有骑士和步兵都压上来了。” “轰——” 远处的天空一声闷雷响起。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随我冲锋【4k二合一】 即使是霍恩,都不得不承认伯奥略对战机判断无比敏锐。 敕令骑士从侧面绕过阵地的冲锋,不仅仅让战争修士们产生了对霍恩安危的忧虑和恐惧,为了阻拦敕令骑士,几个军团的指挥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伯奥略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 当春天的第一场雨落下时,伯奥略刚好将最后一口可汗药剂喝完。 他在额前画了一个屮字,祷告了一声:“父啊,我感谢您!” 再睁开眼时,眼中虔诚褪去,只剩狂虐与愤怒:“全军,冲锋!” “以圣父之名,杀!” “剿灭这些异端!” “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回家!” 披甲军士们大声呼喊,激励步兵们的士气。 抖动缰绳,感受着座下战马的起伏,伯奥略的心脏逐渐加速。 冰凉的雨水落在鸟喙盔上,顺着盔甲的缝隙渗入到武装衣中。 烟雨飘摇,如雾般模糊了一切,春雷滚滚,在阴霾的天空中响起。 身体随着马匹而上下起伏,在伯奥略身后,85个枪骑队带着150名侍从骑士重新投入战场。 他们兵分两路,从两個方向,如黑蛇咬合的毒牙,朝着救世军的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在他们的身后,是仅剩的还能战斗的两千名守夜卫兵。 在他们面前,是因为后方被突袭而慌乱的战争修士们。 三百米的距离一晃而过,冷风呼啸,卷起冰冷的雨珠,扑在骑士们的盔甲上,发出叮当脆响。 敕令骑士们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铅子,只是时不时有两三名骑士在血水中摔落地面。 头盔上的黑色羽饰在风雨中飘摇,雨水顺着甲缝流淌,仿佛一条条黑色的溪流。 马蹄重重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层层泥水,每一次跃动,仿佛都踏在战争修士们的心脏上。 他们能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越过一道道障碍和灌木,马蹄上裹上了不少蛛丝,这可并不能阻碍最前排敕令骑士们的速度。 近了,他们已经能看到圣铳和长枪组成的钢铁长墙了。 战争修士们的胸甲在雨中泛着暗淡的光泽,或冷峻或恐惧的脸庞被盔甲遮掩,只露出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一滴雨水从长枪的枪尖滑落,在水坑中激起了一朵水花。 “袭步!” 骤然间,随着伯奥略的一声怒吼,战马四蹄腾空,骑士们狞笑着进入了冲锋的最后阶段。 “前跪后立式射击!” 黑帽第五军团的军团长查克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齿轮转动,击发杆爆鸣。 半空中的雨丝仿佛被什么吸引,旋涡般的气流将它们吸入了铳管内。 棘爪张开,火星四溅,数十枚铅子爆射而出。 铅子穿透雨滴,几名骑士应声而倒,盔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 战马嘶鸣,马背上的人翻滚在泥泞中,捂着破裂的伤口发出痛苦的惨叫。 他的同伴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数百名骑士四蹄腾空,越过了倒下的战马。 最后十米的距离了,从趴伏状态中,伯奥略挺直了身体,将骑枪夹在腋下:“为了莱亚的荣耀!” “躲入长枪方阵……不对,散开,都散开!”军团长查克口焦舌燥地呼喊着。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用巨锤敲击山岩,冲锋的敕令骑士如同雷霆般撞击在圣铳手的阵型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圣铳手们接二连三地应声飞起,在半空中飞行了三五米远才落地,翻滚了两米多才停下。 他们胸甲迸射碎裂,血肉如泥点般飞溅,脖子更是在落地的瞬间歪折,脊骨和肋骨直接从皮肤下刺出。 “长枪手,右转,斜向上刺击!” 敕令骑士们太快了,不仅长枪手们甚至来不及躲入长枪方阵中,长枪手们自己都没能改变方向。 侧翼,是加拉尔横阵最大的弱点。 “咔吱——咔吱——” 二十名敕令骑士组成的v形阵直直撞入了长枪方阵中。 精制的长枪撞在冲来的敕令骑士身上,枪杆立刻折断,木屑四溅,漫天散开。 右侧几名长枪手闷哼一声,被自己的长枪怼得向后连退,重重仰倒在地面。 在反震的力道下,最前面的四五名敕令骑士从战马上向后摔落。 可他们很快便又爬起,举起骑士剑朝着附近的长枪手们杀去。 “魔鬼的走狗!” “去死吧,异端!” 武装剑在接触骑士剑的瞬间便断裂,那名敕令骑士一脚踢在长枪手的小腿。 长枪手的小腿立刻朝后弯折,暗红色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啊——”捂着小腿,长枪手的哀嚎还没叫完,银光闪过,头颅便重重落地。 “萨克?萨克!你们,你们这些魔鬼!” 在人潮的缝隙中看到弟弟的惨死,萨克的大哥两眼瞬间红了。 “回来,回来,列阵,军律忘了?!” 举起长枪,他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去,旅长的阻拦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可笑!”来自骑士的冷哼从耳侧传来,马蹄高高扬起,坚硬而沉重的蹄铁迎头踢下。 在浑浊的响鼻声中,他直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砸在了弟弟的肚子上,胸口塌陷,鲜血喷涌而出,瞪大的双眼望向阴暗的天空。 敕令骑士们打开了长枪横阵的缺口,超凡骑士们立刻涌入撕开。 左冲右突间,在低阶超凡的战争修士们面前,速度还是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很快便有几名超凡骑士被长戟和长枪拖下马。 把他们包围住,杀他们的马,他们就没什么办法了,被砍掉了半张面皮的师队长大声吼叫: “围过去,围过去!” “集结!” 神殿骑士吹起了腰间挂着的号角,超凡骑士们立刻返身集结,以敕令骑士为刀锋,又冲出了战争修士们好不容易构建的包围网。 马蹄声远去,战场安静了一瞬。 黑帽第五军团的战争修士茫然而绝望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在那尸体中,仅有两具敕令骑士的尸体,其余的数十具都是战争修士们的尸体。 难不成,敕令骑士真的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在外面绕了一个弯,重新提起了马速,伯奥略兴奋地掀起了头盔的面罩,让狰狞如恶鬼的面庞暴露在空气中。 “不洁者!接受你们的命运吧!”挥剑砍死一个背对着他逃跑的圣铳手,伯奥略的盔甲半边都被鲜血所染红。 手中的骑士剑不断砍杀,在药剂的作用下,他状若癫狂地大喊道: “农夫的命运就是为骑士们提供一切!你们是生来的奴隶!不洁者们!” “接受自己的命运吧!这便是圣父的安排,无人能够违逆!” 血液在泥泞中蔓延,与雨水混合,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流淌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暗红色的鲜血映射着阴霾的天空,在灰暗天色的下方,霍恩拿着瞭望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他的视角俯瞰下去,敕令骑士们如同穿入柔软腹部的钢刀,照面的功夫便将整个黑帽军第五军团给划开。 左翼的黑帽第一军团和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稍微好一些,但仅是稍好罢了。 “近卫大抬杆小队,上前支援黑帽第五军团,掩护第五军团与黑帽第二军团完成轮换。” 放下瞭望镜,递给一旁的帕斯里克,霍恩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些与他同吃同住了三个月的好小伙血肉模糊地死去。 “冕下,黑帽第二军团可能无法胜任,得让黑帽第六军团轮换。” 霍恩的声音顿了顿:“为什么?” “黑帽第二军团大多数的圣铳手都耗干了圣力,他们站稳都很难,而长枪手由于近战肉搏,体力消耗太大。”哈库托犹疑了一会儿,“实际上,黑帽第六军团的情况同样不太好,只是比第二军团好而已。我们的情况……” “不容乐观。”放下瞭望镜,帕斯里克接下了哈库托的话,“霍恩小子,你得做好提前撤离的打算,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足够了。” “局势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捂着因圣力耗尽而发晕的脑袋,霍恩脸色苍白地扶住车斗,“刚刚我们明明要赢了。” 帕斯里克仍旧是一副混不吝的姿态:“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至于为什么,你自己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霍恩没有回答,他后退两步,靠在马车的车斗边。 是的,他自己更清楚。 从上午打到下午,圣铳手和长枪手不断替换,靠嗯吞醒神药膏维持精神。 霍恩的阵地上,永远有人在战斗,永远有人在休息,甚至有相当大一部分圣铳手在睡觉。 通过不断轮换,霍恩尽可能地保留战争修士们的体力和耐力。 可事实是,经过了长达3个多小时的连续战斗,战争修士们还是达到极限了。 在先前的骚动中,两翼的军团都一定程度地出现了指挥混乱的问题。 尽管霍恩下达诏令,证明自己没事,可指挥和队列上的混乱却不是可以立刻恢复的。 这个时间窗口极短,可偏偏就被伯奥略抓住了。 他用最锋利的尖刀,捅入了救世军最柔软的软肋,一举扭转了局势。 两翼的黑帽第一第五军团在崩溃的边缘,只剩最中间的近卫第二军团还在坚持。 农夫和低阶骑士耗空了战争修士们的圣力和体力。 在血腥的杀戮场上,连耗干圣力的圣铳手们都强忍着头痛,拿出武装剑和木盾,和守夜卫兵以及超凡骑士们近战厮杀。 他们撑着疲惫的身躯,都要杀成了一个个血人。 战争修士们都不明白,他们明明接二连三地击退了超凡骑士们的进攻啊。 难道那些成功只是假象吗? 只有在敕令连冲上来的那一刻,才算是战争真正开始吗? 摇着霍恩的肩膀,帕斯里克向来玩世不恭的老脸无比严肃:“霍恩,醒一醒!咱们不能把所有好孩子都葬送在这战场上。 假如趁现在离开,我们还能保全后面的三个军团。” “来不及了吗?”霍恩反问道。 帕斯里克摇摇头:“来不及了,等近卫第二军团溃败,就连撤入灰炉镇的机会都没有了,快下决定吧。” “……”站在原地,霍恩朝着贞德堡的方向眺望。 帕斯里克紧紧皱起了眉毛,他不耐烦地抓住了霍恩的手臂:“你说话啊,越早下决断,死的人越少。” “……”霍恩望着地面喃喃自语。 “什么?你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霍恩抬起头,他看着帕斯里克,微笑着说道:“如果我选择保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那我应该站在池沼镇的土地上。” 帕斯里克愣住了,三个月前站在逃离贞德堡小船前的那个青年,再次与眼前的人重合。 “这和之前不一样……” “一样的。”霍恩拍拍帕斯里克的肩膀,“让娜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如果我们都败了,还能退去哪里呢?大泽乡吗?那追随我们的护教军,本地的这些贞德堡人该怎么办呢?” 帕斯里克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再说话。 “他们不是害怕我死了吗?不是害怕我受袭吗?不是害怕我抛弃他们吗?” 霍恩走到了马车边,将轻巧的胸甲脱下,把沉重的米兰式四分之三步兵甲套在身上。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过去没有抛弃他们,现在也不会抛弃他们,未来更不会抛弃他们!” 将肩甲和护颈戴好,把手臂穿入护臂,霍恩将血遮云系在腰间,他双眼亮得骇人。 “阿尔芒,把我的教皇旗帜扛过来!” “伱的圣力已经耗尽了。”帕斯里克追了上来,“就算你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霍恩转过身,张开双臂,任由旁边的近卫军战争修士帮他穿上大腿甲,“与尔同生,与尔共死。” 从口袋中拿出萝卜铜印,他丢给帕斯里克:“如果我死了,把它交给让娜,让娜死了,交给马德兰,要是马德兰也死了,您自己留着吧。” 翻过铜印,帕斯里克直直看着铜印上的“受命于圣,苟利生死”,他抬起头,仿佛在恳求:“我不要。” “帕斯里克爷,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那是谁?我是克里斯帕……” “哈哈哈哈哈。”先是一愣,霍恩大笑起来。 他戴上了最后的头盔,从阿尔芒手中接过了代表了教皇的太阳旗。 望着帕斯里克复杂的眼神,霍恩将旗杆顿在地面,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 “这是一场三个月前没打完的仗,我得去打完它。” 转过身,他的面前是近卫第一军团,整个救世军最精锐的一批战争修士。 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每个人都有至少一段的呼吸法,大多穿着超凡骑士们的四分之三甲,拿着最精良的长枪和骑士剑。 他们是教皇的卫队,是最后的压箱底战力,是最后的预备队。 手中的血遮云泛着从未有过的红光,映照在霍恩坚定如血的脸上。 “渴望自由的人啊,随我……” “冲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帕维亚决战! 将一截断指从甲缝中拔出,伯奥略朝地面吐了一口血痰。 都是不洁者的血,他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这已经是第二次冲锋了,这些身穿黑衣的士兵终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战损怎么样?” 在等待其他骑士再次排列阵型的时候,伯奥略抽空向神殿骑士长发问道。 骑士长掀开面罩,露出满头大汗的脸:“方旗骑士总计还有60多人,侍从骑士总计还有150多人,两者加起来折损了近百个,不过有很多都是,咳咳,失踪…… 至于敕令骑士,我们这边敕令骑士还有39人,折损4人,另一边的敕令骑士还有35人,折损了7人,所以总计还有74名敕令骑士。” “11个敕令骑士?这么多吗?”伯奥略先前只顾着冲了,完全没料到敕令骑士们折损了这么多。 骑士长所说的折损并不是战死,而是重伤或无法再次投入战场(甲破马死手脚伤)。 敕令骑士中真正战死的,估计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这就是敕令骑士的又一大恶心之处,只要他们想保命就非常难杀。 他们的勇猛来自于对超凡的自信,而不是真的有视死如归的士气。 邓贾尔方阵发明前,敕令骑士们还会落马后配合其他骑士步战。 邓贾尔方阵发明后,他们落马后的第一目标是杀出来,而不是留在原地跟那些廉价的低阶超凡命换命,那不亏死了。 超凡对凡人是碾压,可超凡内部的上下限却不大。 失去了高机动,要是一群低阶超凡步兵真扑上来跟你爆了,真有极大可能把敕令骑士给换死。 尤其是救世军还有圣铳手这个逆天兵种,尽管大多数圣铳手耗空了圣力,可每个军团至少还有四分之一的圣铳手能够发射。 只可惜伯奥略冲锋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轮换,侧翼薄弱的圣铳手就被冲垮了。 当他们藏在长枪手身后抵近射击时,七步之内又准又快,就算是敕令骑士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十一個折损的敕令骑士,大多都是倒在这一招脚下。 “右翼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折损那么多?”身边的超凡骑士们不断集结,伯奥略喘着粗气问道。 他本以为能把折损控制在个位数呢。 加上先前派出的15个枪骑队,敕令骑士的实际阵亡数量都奔着二十去了。 要是打正规军就算了,打这种农夫,死二十个敕令骑士,他是真亏得慌。 伯奥略在心疼的同时,也暗暗地庆幸。 要是那些返回的骑士们口中的武器打到他们身上,死的就不止15个敕令骑士了。 15个敕令骑士瞬间死亡,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 “大人,正常来说,只有低阶超凡能对我们造成伤害,偏偏他们的雷电棒棒兵,每个都相当于低阶超凡。”神殿骑士长对伯奥略解释道,“这些农夫们的意志很坚定,照理来说,咱们第一次冲锋他们就该崩溃了,可刚刚都冲锋了第二次了,他们居然还没崩。” “不要找理由了。”思忖了半秒,伯奥略重新把头盔戴上,“让右翼所有敕令骑士集结过来,我这边预计下一次就能冲破战线。 等会儿我直接进攻最后面的妖人霍恩,千万注意,别的农夫跑了就跑了,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等待集结的时间别闲着,让那些不入流的乡下骑士冲过去纠缠他们,别让他们轮换或重组阵型。” “是,大人。”骑士长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留守后阵,牵制王宪骑士的五十个侍从骑士,要一起冲锋吗?” “算了吧。”伯奥略迅速作出了判断,“继续监视他们,别让他们捣乱就行。” 一声令下,74名敕令骑士开始缓缓朝着左翼集结。 原先出征550名超凡骑士中,排除逃跑、重伤和无法投入战场的,还剩350多个。 排除掉牵制王宪骑士的50个,伯奥略真正能够动用的,就只剩300出头。 够用了。 “勇士们,冲锋!” 在骑士首领的带领下,近百名乡下骑士排成三角冲锋阵型,朝着左翼的黑帽第五军团冲锋而去。 就在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布吕讷喘着粗气,将染红的枪尖从一名守夜卫兵的咽喉拔出。 三个月前,这样一名守夜卫兵,对于他这个流民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现在,这种守夜卫兵,他杀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至于曾经高高在上的超凡骑士,他的手下都有两个。 他所在的旅因为位置太靠前,被敕令骑士们冲散了,没能及时轮换,所以他仍在最惨烈的第一线。 “放我下来吧!”后背上传来乔纳尔的声音,他的两条腿都被超凡骑士的马蹄踏断,无所凭依地在空中晃荡着。 “不行,我答应过老乔纳尔,要在战场上照顾你的。” “你个日山羊的。”被绳子绑在布吕讷背上,乔纳尔脸色惨白,肘击他的背甲上,“放我下来……那些超凡骑士冲过来了!” 布吕讷没有回答他,只是撑着枪杆,跌跌撞撞地朝着身后最近的战阵奔跑。 在他的面前,泥泞的地面上是无数杂乱的脚印。 血液被脚印踩入泥土中,与草汁混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棕色。 基本每走几步,布吕讷都需要跨过一具尸体,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抖动的长枪与武装剑,鲜血在空气中不断地划过一道道弧线。 在肩颈的位置,仿佛骑在所有人头上的骑士们来回冲杀,在几声偶尔的铳响后轰然倒地。 在如今的战场上,中军退后了大约20来米的距离,损失最小。 右翼次之,左翼最靠前,阵线只剩薄薄的一层,状态最差。 所以距离布吕讷最近的,反而是旁边的黑帽第五军团。 此刻,伊贝平原的乡下骑士们正向着左翼杀去,布吕讷好巧不巧,正走在他们冲锋的前路上。 在接连不断的铳声中,布吕讷听到了马蹄声,乔纳尔擦去脸上的雨水:“放开我,我自己跑!” “你腿都断了,跑不动的。”布吕讷嘶哑着嗓子回答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骑士们冲过来了,你背着我,根本来不及回到战阵。” “来得及。” “我求你了,我真的,我求你了。”侧过脑袋,乔纳尔咬着牙,“布吕讷,咱俩起码得活一个吧!” “都活。” “……不是,哥们,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背靠着布吕讷这犟种,乔纳尔绝望地看向前方。 在布吕讷的背后,上百名超凡骑士正冲锋而来。 朦胧的雨幕中,他甚至能看清战马喘息吐出的白汽,在战马的面前,是断剑和白骨组成的树篱。 雨水和箭矢一起落下,泥点和血点飞溅在每个人的身上。 拔出了腰间只剩半截的武装剑,乔纳尔指向在雨线中越来越清晰的银甲骑士。 他们的羊毛紧身裤都湿透了,盔甲上暗红色的血迹被雨水化开,形成了如同蜘蛛网般的痕迹。 “骑士来了,放我下来,伱快走啊——”乔纳尔疯狂肘击布吕讷。 可布吕讷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迈开长腿狂奔,丝毫没感觉到身后的劲风。 “日山羊的!布吕讷,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要跟你这个沟槽的一起死啊。” 眼看着骑士剑越来越近,乔纳尔仿佛是发泄般地大叫起来,他将手中的断剑绝望地掷向那些骑士。 断剑撞在骑士的腿甲上,哐当一声被弹落到地上。 祸不单行,奔跑中的布吕讷没注意脚下的死尸,带得两人一同栽在了泥地上。 后脑勺撞在湿润带着血腥味的泥土上,乔纳尔呆愣愣躺在地上,看着雨点从天空落下。 果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他早有死亡的觉悟,这是出征前就做好的准备。 起码杀了一个骑士! 起码没有当逃兵! 起码,起码…… 乔纳尔的心脏烧得发疼,他应该是能放心死去的,可胸中的那股怒火就是憋闷不去。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输了,不甘心就这么让骑士赢了,不甘心让以后的千河谷人的孩子仍然生活在枷锁之下。 “杀!” “去死吧,贵族的走狗!” 乔纳尔听到左翼的黑帽第五军团发出了不甘而凄凉的怒吼声。 他们吃了多少苦,就是为了拯救千河谷,结果却要在一开始就败亡吗? 骑士就那么不可战胜吗?那他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 早知道应该在马约镇开个荤的,连姑娘的滋味都没尝过就要去死了。 看着马蹄踏来,乔纳尔带着最后奇怪的思绪闭上双眼。 “嗡——” “唏律律——” 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铁蹄并没有落在头上,他反而听到了战马死前的嘶鸣声。 战场好像安静了,战吼声突然停滞。 被震天喊杀淹没的雨声,再一次清晰起来。 怎么回事?乔纳尔勉强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 那名冲锋而来的超凡骑士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瞪大了不敢置信的双眼,倒在战马的蹄边。 连滚带爬地跑来,布吕讷摇动乔纳尔的肩膀,曾经说话慢的毛病又犯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半句话留在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看,看,你看!” 从躺改为趴,乔纳尔努力撑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去。 斜吹的细密烟雨中,高高的旗帜伫立着,旗帜上是一个套在齿轮内的太阳。 旗帜下,一个全甲战争修士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大抬铳。 是教皇的旗帜,那是教皇。 泪水终于从乔纳尔的眼中流了下来,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圈的泥水。 “快看啊,快看啊——” 乔纳尔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原先的寂静,他不断哭喊着: “教皇,教皇冲锋了!” “教皇冲锋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帕维亚决战!! 在伊贝的骑士们到达左翼薄薄阵线的最后一刻,近卫第一军团,逆着人潮出现了第一线的战场上。 从开始到结束,作为总预备队的近卫第一军团,终于来到了战场之上。 全甲的几个长枪旅站在最前排,他们拿着最锋利的长枪,腰间还绑着飞斧。 长枪手们纵队向前,如浑身长满刺的长蛇,钻入了敌军的阵列之中,顷刻间便撕裂了守夜卫兵们的阵型。 两排长枪疯狂捅刺,前排守夜卫兵们还没反应,就随着整齐地捅刺而整齐地倒地。 近卫第一军团如山洪般向前,一点点吞噬着所有拦在前面的步兵。 他们赶着血的浪潮,向前方席卷而去。 圣铳手们精准而机械地前进式射击,如同一条回旋的传送带,只不过他们送出的是飚射的鲜血以及恸哭和惨叫。 原本冲来的上百名伊贝骑士,打一照面,甚至还没有轮换完一次,就被射杀了近二十人。 在首领大喊的回旋命令中,这些伊贝骑士没有向左,没有向右,而是顺滑地朝着后方回旋而去。 四十个精挑细选的圣铳手,扛着十杆大抬铳站在所有圣铳手们的身后,等待着他们命中注定的敌人。 手中握着血遮云,霍恩一身四分之三甲,走在队伍的最中央。 在他身侧,阿尔芒挺起胸膛,高举着教皇的太阳旗,他的手指几要陷入了旗杆中去。 在战场上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下,近卫第一军团坚定而沉默地堵在了左翼的缺口上。 “我说过!”霍恩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异常地清晰,仿佛不是传入耳朵,而是心灵,“与尔同生,与尔共死。” “为了胜利!” 不知是谁高声大喊起来,仿佛是起了个头,所有战争修士们都高喊起来。 “为了胜利!” “为了复仇!” “为了自由!” 在一声声呼喊中,绝望的氛围渐渐改变了,原先不断溃退的战争修士们停住了脚步。 躺在后方担架上的修士们撑着长枪站起。 随军牧师从地上捡起一个头盔戴在了脑袋上。 护教军从地上捡起断剑和石头,补在了原先战争修士们的位置上。 教皇的旗帜仿佛自带士气+5%的光环效果,所有能看到旗帜的战争修士们变得异常狂暴。 在近卫第一军团到场并补上缺口的三分钟内,原先节节败退的形势忽然稳定,甚至开始反向推进。 见到救世军不崩溃,守夜卫兵们立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唯一的指望,便只剩下了另一边的伯奥略。 “快快快!”看到霍恩旗帜的那一刹那,伯奥略惊喜地快从马上掉落下来。 “圣父啊,圣父啊,我感谢您,我感谢您。”他对着天空的雨云高举双手,拿起屮字架的吊坠,反复亲吻。 “大人,骑士们还没集结完毕……” “等什么侍从骑士?”伯奥略哈哈大笑起来,他意气风发地挥动马鞭,“敕令连,随我冲锋!” 64個敕令骑士,52个方旗骑士,71个侍从骑士,这基本就是敕令连剩下的骨干力量了。 冲破那些农夫的方阵,足够了。 最后一瓶激发马力的药剂灌入战马口中,骑士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战马肌肉充血后的隆起。 “快步!” 187个莱亚最顶尖的超凡骑士,在雨中快速而有节奏地向前。 “跑步!” 身周的一切模糊起来,灌木、溪流、站立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而眼前的黑衣士兵们却越来越清晰。 “袭步!” 竖起了长枪,敕令骑士们在药剂的作用下,失去了所有的畏惧,他们挺起胸膛,举起了骑枪。 铅子如蝗虫般飞舞,撞击在骑士们的身上,有的只是打伤,有的则是落马,可他们的速度丝毫不减。 千年百年,骑士的荣耀被教会打破,被商人打破,被雇佣军打破,可他们决不允许被最低劣的不洁者,最卑微的农夫所打破。 “敕令连冲锋啦,稳啦,稳啦!”披甲军士们朝着溃败边缘的守夜卫兵们大喊,“坚持一下,再坚持最后一下。” 当怪物一样的敕令骑士们冲来的时候,霍恩同样在向前。 只不过他刚走到第三排就死活被拦住,不让前进了。 通过人头之间的空隙,他能看到冲来的敕令骑士们,他们如同一道黑色的浪潮,震动着大地。 霍恩不知道是自己在颤抖,还是前排的士兵在颤抖。 谁能不颤抖呢? 当一群以吨来计算的重物,以8米每秒的速度向人袭来。 这些全甲的超凡战争修士,最高都不过三段的呼吸法,谁能不害怕呢? 敕令骑士迟早要来的,躲不过去的。 霍恩深知这一点,如果不打败这些敕令骑士,他们永远得不到胜利。 一切战术中最重要的战术就是死打,打光就打光,完蛋就完蛋。 霍恩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一个向着2700名骑士发动冲锋的人影。 他当初所面临的,和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何其相似。 “你们这些该死的魔鬼——” 霍恩仿佛能烧尽雨云的怒吼,响彻了每个人的耳畔。 “如果想要那些可怜的千河谷人的性命的话,那就来吧!” 挺起了胸膛,霍恩将血遮云指向那些溅起无数泥浆的敕令连。 “来啊!折断我的脊骨!戳穿我的心脏!砍下我的头颅!” “在此之前——” “你们休想从这踏过一步!” 嘶哑的吼声让伯奥略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他好像曾经听过类似的话语,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来,只能是某个败亡者类似的惨嚎吧。 容不得他继续回忆,闪亮亮组成双排长枪方阵的近在眼前。 “圣主护佑!” “嗬——” 敕令骑士们发出震天的战吼声,正面撞入了左翼的救世军方阵中。 坚硬的马甲撞在长枪和步兵板甲上,金属扭曲,火星四溅,骑枪和长枪同时扭曲着爆炸开。 翻飞的木屑中,前两排的十来名战争修士如同放飞的风筝一般在空中翻滚着。 第一排的敕令骑士们中,立刻有七八名骑士被反震得从马上倒飞出去,重重滚落在地。 那七八名敕令骑士片刻后全部站起身,而飞出去的战争修士中只有一半还能站起继续。 他们到底是全甲的低阶超凡,而且与冲杀了多次的敕令骑士相比,这些近卫战争修士还保留有相当充沛的体力。 然而钢铁的洪流仍未停止,金属洪水摩擦地面,发出铿锵的噪声,又有十几名近卫战争修士被撞飞出去。 霍恩只感觉手中的长枪猛地炸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腾空而起。 重温了融化在蓝天的感觉后,摔落在了瓦兰吉卫士们的怀中。 敕令骑士们的任务是凿穿方阵,朝着最后太阳旗所在的位置进发。 他们估计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一秒被创飞的普通战争修士居然是教皇本人吧。 挣扎着站起,霍恩却愣住了。 他的眼前是无数的人影和血肉在涌动。 不仅仅是近卫第一军团,后方养伤的两个黑帽军团和护教军都挤了过来。 一次又一次被撞飞,一次又一次重组战线,他们用手用脚用牙咬。 血肉之躯组成的战线,无数的近卫战争修士主动迎上去,只为稍微降低一点点敕令骑士们冲锋的速度。 “为了胜利!” 被撞晕的战争修士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朝着敕令发起冲锋。 耗干圣力的圣铳手,掏出腰间的武装剑或者战斧,向着敕令骑士们发起肉搏。 失去了所有时间的观念,或许是短短几秒又或许是长长的几分钟。 在伯奥略能清晰地看到扛着太阳旗的旗手时,却发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怎么都触不可及。 “停了?”头盔被击飞,伯奥略披头散发地低头,尖叫般反问自己,“怎么会停呢?” 此刻,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只剩二十来人,其余的骑士居然和他们脱节了。 所有敕令骑士都陷入了迷茫。 敕令冲锋,被近卫第一军团的战争修士们用血肉硬生生按停了。 “砰砰砰!” 十杆大抬铳同时发出轰鸣,操纵抬铳的圣铳手在离开抬铳的瞬间软倒在地。 正和战争修士们纠缠的三名敕令骑士浑身一震。 他们低着头,茫然看着胸口处贯穿的血洞,摇晃了两下重重倒地。 这是?所有超凡骑士的瞳孔都紧缩起来,他们的心中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呜呜呜——”号角声在雨中显得那么粘稠,却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救世军——”妖人霍恩魔鬼般的诱惑声响起,他手中的手半剑散发出血红的光泽,“随我冲锋!” 怒吼中的霍恩挥舞着血遮云,带着瓦兰吉卫队的女武士们朝着最近的一名超凡骑士冲去。 反击,开始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帕维亚决战!!! 十米以内的距离,高于所有人的高度,骑士们瞬间成为了圣铳和大抬铳的活靶子。 “啊!卑劣的农夫!” “该死,该死,该死,放开我,你们这群……” “砰——” 断剑与木屑铺满地面,碎裂的甲片与弹跳的铅子仿佛钢铁跳蚤,在人们的头顶飞来飞去。 时不时地,便有一名骑士从战马上一头栽倒,被左右的战争修士们用长枪直接刺死。 失去了速度之后,超凡骑士们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那些靠近边缘的还好,直接冲出去一走了之。 而敕令骑士们冲得最狠,进入得最深,反而被堵在了无数战争修士们的包围中。 战争修士们秉持一个原则,先杀你马再杀你。 只要超凡骑士落马,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就是个强点的全甲步兵。 低阶超凡的全甲战争修士们直接扑上来跟他们爆了,然后圣铳手抵近射击,大概率就能干掉一名步战骑士。 当初的邓贾尔方阵就是用这种方式打败了莱亚王国全盛期的敕令连。 但那时的法兰人,可没有一击破甲的圣铳。 满脑袋浆糊的伯奥略,梦游般地带着护卫骑士们左右冲杀。 可他们被分割开后,速度一直提不起来,每次要加速,都会被附近的战争修士阻拦。 思考对策之际,伯奥略感觉右侧一沉,却见一名护教军丢掉手中的武装剑,死死环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还没做什么动作,一个孩儿军不知从何时沿着马鞍爬了上来,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小魔鬼!” 只可惜伯奥略戴了护颈,他怒骂一声,猛地甩肩,直接将孩儿军摔到马屁股后面。 座下的战马立即踢出后蹄,将他孩儿军踢飞数米远。 摆脱了孩儿军,伯奥略知道不能再纠缠,他身体倾斜,手中骑士剑自上而下猛砸,一剑落入了那护教军的脑壳中。 不知道是剑钝了还是伯奥略用力过猛,剑刃居然卡在了那护教军的头盖骨中。 再想拔出时,剑刃不小心被他自己掰断了。 丢掉了这把骑士剑,伯奥略抽出备用的副手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流。 后军的黑帽第六和黑帽第二军团加入左翼战场的战斗后,骑士们被一千多人围困在这里,分割成了一个個孤岛,互相可望而不可及。 伯奥略好歹摆脱了围攻,重新提起了速度,可那位神殿骑士长却没有这个好运了。 他被长枪戳刺弄得晕头转向,一个圣铳手悄然靠近,直接将圣铳抵在他腰上开了一铳。 “噹!” 脊髓液和碎骨直接从盔甲上的小洞中流了出来。 骑士长甚至还没来得及叫痛,一杆长戟就从侧面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体向右倾斜,硬生生从马上被拉扯了下来。 后背落地,他才惊恐地发现感觉不到下肢的存在,根本站不起来。 双手才抬起就被死死压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匕首从头盔缝隙中插入,撬开了他的面罩。 看着五六张愤怒而扭曲的脸,骑士长惊恐地大叫起来:“我投降,我投降!” 那些仇恨的眼睛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一个农夫模样的人踩在他的胸口,冷漠地俯视着他。 “我投降……”骑士长哭喊起来,他的口音太过于贵族,这些农夫听不懂。 高高举起短矛,重重落下,粉红色的血泡沫从头盔的缝隙间流出。 被死死按住的骑士长,抽搐挣扎了几秒,在裤裆冒出臭气之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拔出短矛,战争修士们朝着下一个目标快步跑去,那是个被战马压住身体的侍从骑士。 眼看超凡骑士们一个个倒下,伯奥略终于慌了,他冲到了一处土包上,朝着剩余的骑士们大喊: “集结,集结,杀出去!” 挥手杀了一名朝他投掷短斧的孩儿军,伯奥略快速冲下小土包,跟另几名敕令骑士汇合,朝着外面冲杀过去。 “杀出去!” “拦住他们!” 此刻,伯奥略仍然未觉得自己失败,他还能翻。 实际上,他的确还没有失败。 刚刚的一波敕令冲锋,基本打残了霍恩最精锐的近卫第一军团。 如今战场上有六十多个敕令骑士,他们是敕令连的灵魂,集结在一起杀出去后,还能再次发起敕令冲锋。 伯奥略就不信这些战争修士还能抵抗住第二波敕令冲锋!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大人!守夜卫兵和其他骑士溃了!”身边的护卫骑士指着后方,惊恐地大喊起来。 伯奥略猛地转头。 数千守夜卫兵漫山遍野地逃跑,一边哭,一边把身上的武器盔甲全部丢掉。 其中还夹杂着那些伊贝骑士和神殿骑士! 这不可能啊,伯奥略几乎以为这是幻觉,这个时候怎么能跑呢? “该死的!你们这些懦夫孬种!”疯狂地朝着那些背影怒骂起来,可伯奥略没骂两句就强忍下了怒火,回归了现实。 失去了其他超凡骑士和守夜卫兵的纠缠,被超过两千名穿甲的低阶超凡包围,就算是敕令骑士,都得战死超过三分之一才能跑出去。 这都是乐观估计。 尽管伯奥略不愿承认,可他还是得认清现实,他的确是小败一场。 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趁他们还没能完成合围,提前跑出去。 毕竟真正战死的敕令骑士并不多,以敕令骑士的恢复速度,很快就能再次组建起70个枪骑队。 都到这份上了,法兰王宪骑士们大概率就要站到他这边了。 毕竟天花不能按照青春痘来对付,传染开来大家都不好过,蒙特亚克到底是贵族社会的一员。 与蒙特亚克合作后,只要牢牢守住贞德堡内部的城堡,守个一年半载,总能把援军给守过来。 手握贞德堡城堡,他从始至终到底是立于不败之地。 打定了主意,伯奥略下定决心:“走,突围,杀出去!回贞德堡!”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太阳旗帜,伯奥略在心中默默念叨,我们还会再见的。 很快,带着十多名敕令骑士,伯奥略顺利地从侧面杀出了包围,他朝着本阵快速奔去,准备重新补充药剂。 他都没来得及靠近,白色的光芒就从眼前爆射亮起,耀眼的光芒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又发生什么了?”伯奥略烦躁地大骂道,“本阵留守的50名骑士呢?” “不知道……啊!” “鬼哭狼嚎什么?” “大人,你快看,赐福在消散!” 经过护卫骑士的提示,伯奥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淡白色的光焰飘飞在空气中,浮空的马蹄重新踏在泥泞的土地上。 骑在马背上的伯奥略摇摇欲坠,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赐福的修士们全部死了。 面色惨白看着本阵所在的山坡,一排排步伐整齐的救世军正举着长枪,洪流般朝着他们袭来。 他总算明白那些守夜卫兵为什么会溃散了。 为首的杰什卡长枪挑起阿尔冈和蒙特亚克副官的脑袋,朝着人群大吼:“贞德堡已失,你们都是孤军了!”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黑帽第三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们发出了齐齐的喊话声。 逃出去的二十来个敕令骑士,狼狈不堪地被让娜带着圣铳骑兵追击。 每一次闪电飞过,便有三五名敕令骑士带着满身的焦糊味落马。 “哈哈,完了,完了,没了,城堡没了……”伯奥略自嘲般地笑了两声,上翘的嘴角瞬时落了下去。 他仿佛失去了骨头,从马背上滑落下来,锤着地面痛苦地哀嚎起来:“败了,我军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们,胜利了! 在阿尔芒的搀扶下,霍恩站到了帕维亚的山坡之上。 他吃力地摘下了头盔,嘴角挂着笑容,喉咙中冒出干涩的笑声。 在山坡下,被砍掉了双手和大脚趾的敕令骑士们,脖子上带着沉重的奴隶铁项圈,排成队惶恐地向前。 更远的原野之上,成群结队的圣铳骑兵和战争修士们正在追击逃亡的守夜卫兵和超凡骑士们。 对于伯奥略准备战败后固守城堡的想法,霍恩在开战前多少有了预料。 救世军防御战和野战都还算行,唯一的短板就是攻城战。 他们又没有炸药或者攻城火炮,对付贞德堡城堡还就真只能靠掘进和爬墙这些攻城方式。 真要是使用这种攻城方式,没个一年半载都别想打下来。 到时候伊贝平原上的诸多贵族反应过来了,派出超凡骑士和敕令连内外夹击就完了。 所以这一仗的关键点有两个: 第一,全歼敕令连或者打崩他们的编制; 第二,夺取贞德堡以及城堡。 霍恩为此设计的战术战法很简单。 贞德堡搞偷袭,敕令连战正面。 救世军全军先行至贞德堡附近,故意被发现后,霍恩带兵诱敌,让娜带两个军团和骑兵们藏在附近村庄里。 这样大费周章,是因为从灰炉镇直接发起袭击的话,很容易被岗哨和游骑兵发现踪迹。 所以一定就是隐藏踪迹和调开贞德堡的主要兵力。 霍恩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利用6个军团的暴露踪迹,隐藏了让娜2個军团的行军。 在一个区域发现了救世军,驱逐了救世军,人们下意识就会认为这个区域是安全的。 这样,让娜就可以从距离贞德堡极近的位置发动突袭,否则走到半路,就会被巡逻的骑士发现。 正面霍恩带着6个军团纠缠住伯奥略,背后让娜带2个军团袭击贞德堡,完成后从后方突袭全歼。 期间霍恩带着六个军团诱敌,伪装成遭遇战,将敕令连引诱入几天前预设好的阵地。 这里有溪流斜坡,霍恩设下了蛛丝拦网,天下着小雨,是最完美的地形和天气。 他唯一估计错误的,就是敕令骑士们的体力和战斗力,以及让娜夺取贞德堡后再回来的时间。 不过无伤大雅,他们最终还是完成了战略目标。 “哥!”跳下战马,让娜甩动着辫子,朝着霍恩奔来。 只是她原本欢乐高昂带着撒娇的语气,在见到霍恩的瞬间变成了哭腔,“你……你……” “我咋了?我跟你说,我亲手杀了一个敕令骑士。” 雨丝敲打在霍恩的身上,将他身上的血迹冲成了一条条小道道。 一枚铁片扎在他左眉毛正中,鲜血浸透了左半边脸。 他睁不开左眼,不知道这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皮肤。 右手无力垂下,大拇指从中折断,肩甲上插着一支短斧,胸甲上满是剑刺刀劈的痕迹。 腿甲的缝隙间,时不时地往外吹血泡泡,左肩靠在阿尔芒身上,霍恩才能勉强站立。 “哥,你怎么……” “你说什么?”霍恩朝她招招手,“你到右边来说,我左边听不见……那个骑士副手武器是锤矛,一锤砸在我左脸上,不讲武德,还好我戴了头盔。” “哥,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你已经尽你所能了。”霍恩咳嗽了一声,“别担心,这个应该是鼓膜穿孔,我有呼吸法还是魔女体质,恢复的概率很大的。” 让娜没接霍恩的话茬,她噙着泪,伸手抚摸霍恩的沾满血的脸庞。 她快要不认识这张脸了,曾经这张脸是农夫的脸,后来是学者的脸,现在又像是战士的脸。 双手扶住了霍恩的脸庞,让娜的头颅忽然靠近,胸口顺势贴在了他的胸甲上。 温热的气息袭来,两人额头与额头相碰,四目相对间,嘴唇像是不经意般地撞在了一起。 鼻尖是淡淡的洋甘菊气味,霍恩嘴唇触碰到的柔软之物,带着鲜血的甜腥味。 敌人的鲜血是女武神最好的口红。 “哟!” “哎!” 身边马上响起了无数的起哄的声音,更有甚者干脆吹起了口哨,连躺在担架上路过的伤员都嘣地一下坐直了。 “啵——” 松开了霍恩的脖子,他还没说什么,让娜却已经是高度红温的状态。 “再来一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威克多,侧着眼睛大叫。 将拐杖轮转如飞,科勒曼单脚着地,飞速赶来:“啊?亲了吗?哎哟,我没看到啊。” “亲一个!亲一个!” “呜呼!” 听着身边的起哄,刚刚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女武神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姑娘,嗔怒地瞪了他们一眼,捂着脸,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好了,别起哄,别起哄了!” 站在山坡上霍恩哭笑不得大喊,总算是把这群打完仗还有精力闹腾的战争修士们压下去。 在阿尔芒的搀扶下,他握着齿轮太阳旗帜,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坡前。 从山坡的平地到山坡上,躺下了近千名战争修士,减员近四分之一。 同样地,这里躺下了60多名敕令骑士,数十名方旗骑士和上百名的侍从骑士。 加上被俘虏的20多名敕令骑士,逃跑成功的敕令骑士,估计只有个位数。 孔岱亲王9个敕令连中的1个基本就交代在这了。 当初出征的550个超凡骑士,逃出去的都不到150个,整个库什领的超凡骑士和贵族,被霍恩前后两次一扫而空。 俘虏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总和超过1200人。 至于那些法兰王宪骑士,估计是知道贞德堡易手,连留守的100个王宪骑士的仇都不报了,迅速跑路。 换句话说就是,库什领近8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已尽入救世军之手。 “咦?” 霍恩抬头看向天空。 下了半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乌云散去,半角夕阳出现在云层和群山之间。 斑驳陆离的斜阳晚霞,为青草地中的溪流镶上了五光十色的细鳞片。 鳞片闪烁着,像湖水中吹皱的波浪。 碧蓝色的山丘拉长了阳光,如油画一般在天地间拉出了一条又一条清晰无比的明暗分界线。 霍恩正站在明暗分界线的交汇点。 空气安静下来,在场的所有人,战争修士,护教军,随军牧师甚至那些俘虏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恩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霍恩,看着这个千百年来未曾有过亲自冲锋的教皇,看着这个带他们走向胜利的青年。 他们都在等他说出最后那句话,那句所有人等待已久的话,他们要霍恩亲口说。 “教友们!修士们!信民们!”左手高高举起太阳齿轮旗,霍恩含泪笑着向所有人宣布,“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欢呼声仿佛爆炸般扩散开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天选的教皇 在简单收拾完战场后,霍恩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救世军前往贞德堡,而是先在附近的一个贵族庄园暂住下来。 包扎好伤口,将受伤和死亡的战争修士们安置完毕,霍恩才终于能够休息。 匆匆啃了两口面包和热汤,他再也扛不住深沉的困意,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才醒来。 不过醒来后,霍恩惊讶地发现,由于浑身肌肉酸痛和大腿骨折,他根本无法从床上爬起来。 无奈之下,只能叫来让娜,她以公主抱的方式,将霍恩放到了轮椅上,推着向外走去。 “让娜,你今天好安静啊。” 让娜用蚊子大的声音嗫喏了几句话,霍恩却没有听清,但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话。 他也没接茬,而是突然问道:“让娜,你觉得我现在和希洛芙比赛轮椅冲刺,谁更快?” “啊?”让娜先是愣住,随后嗔怪地在霍恩肩膀上轻轻敲了一下,“你怎么老是问这种不尊重人的问题?” “你自己也笑了,还说我。” “我没有!” “你现在分明就在笑,” 两人打闹了几句,霍恩才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战死的士兵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们太弱了,错的是世界根本不讲理。” “……” “战争总有死亡,你我都得正视和铭记。” “哼,我会铭记的。”让娜轻哼了一声,“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贵族都给驱逐出去,千河谷人再也不用上战场。” “会有这么一天的。”转过身面向前方,霍恩靠在轮椅的靠背上大喊,“阿尔芒!” 霍恩刚叫出口,便感觉肌肉扯得眉骨的伤口隐隐作痛。 “冕下,我在。” “这一仗,咱们的战损如何?” 带着水汽的阳光在阴暗的走廊中盘旋着,霍恩的轮椅骨碌碌地压过铺满尘埃的地面。 “战死约895人,重伤400多人,轻伤1100多人,几乎人人带伤。” “这么多吗?”尽管早有心理预期,可听到这个数字,霍恩还是心口发闷。 三个月来同吃同住,霍恩对这些好小伙都已是相当地熟悉,乍然失去了好几位亲友,不怪他难过。 感觉到霍恩稍显低落的情绪,阿尔芒连忙补充道:“但我们缴获了战马788匹,骑士全身甲320套,普通胸甲277套,锁子甲和皮甲489套,如武装剑、长矛、锤矛等武器以及其他物资等,还在统计中。” 听到阿尔芒的话,霍恩稍微振奋了一些,他知道作为教皇的他,是最不能消沉的那个人。 有了这些武器,有了贞德堡的领地和资源,起码他们下一次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这些战争修士都是在人生最好的年岁中死去的。 战争修士们的平均年龄都不到三十岁,就是这群年轻人硬生生击败了莱亚最强大的力量——敕令连。 别说农夫打败敕令连,就是农夫打败超凡骑士的例子都是极为罕见的。 可救世军做到了,这是千河谷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 将心中的郁郁之气排解掉,霍恩镇定下来,继续问道:“几個军团长都怎么样了?” “黑帽一军的军团长威克多脖子断了,他有三段呼吸法,靠着药剂和强迫修士赐福抢救回来了,没瘫痪,只是需要静养。 黑帽二军的军团长科勒曼右脚脚踝以下截肢了。 黑帽四军的军团长鲁迪洛被弩箭射入颅骨,人救回来了,但箭头留脑子里了。 近卫二军的军团长孟塞清创嚎了一晚上,刚刚才醒。 黑帽三军的军团长伍利目前只找到了人头,黑帽五军的军团长查克被马蹄踏碎胸骨重伤不治身亡,黑帽六军的军团长科尔顿心脏被敕令骑士刺穿死亡。” 救世军八个军团长,一仗下来死了三个,重伤四个,唯有达斯因为指挥抬铳小队仅受轻伤。 就连霍恩都因为右腿骨折不得不坐轮椅。 穿过战争修士们敬仰而狂热的视线,霍恩坐着轮椅被推到餐桌前。 餐桌前四个奇形怪状的病号军团长,望向端坐轮椅的霍恩,相视苦笑。 他们现在进驻贞德堡,知道的明白他们打了胜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输了呢。 “军法官尽早写一份报告出来,记录战史,准备纳新和抚恤的事宜。”拿起桌子上的面包,霍恩边啃边对着阿尔芒吩咐起来。 转过头,望着眼前土头灰脸的军团长和战争修士们,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下午进城的时候,让大家把头脸都洗洗,咱们要昂首挺胸地进城。” ………… 雨后粘稠的湿草地上,一把闪着亮银色光泽的骑士剑插在泥地中。 贝纳尔多弯下腰,伸手绷紧了肌肉,将骑士剑拔出,可他失望地发现,这把骑士剑却只剩下半截。 端详着手中这把装饰了金玉和宝石的名贵长剑,贝纳尔多认出了这是伯奥略的那把。 呆愣愣地看了几秒,他摇摇头,将这把奢华的剑丢到身后的藤筐中。 背上藤筐,吃力地行走在泥地上,贝纳尔多四周都是挥舞着铁锹挖土的护教军。 他们被下令就地掩埋尸体,以防出现瘟疫。 清新的阳光穿过树叶,将棕色的地面照成了棕红色。 灌木、青草、岩石……到处都是血迹。 泥腥味和着血腥味,在水蒸气的蒸腾中杂糅在一起,熏得贝纳尔多头疼。 断裂的武装剑在路旁插成篱笆,残破的红白圆盾上挂着断肢残臂,几根人骨支撑着它们,在带着湿气的春风中摇摇欲坠。 走过这些血腥的场景,贝纳尔多和其他护教军同伴汇合,将这些九九新微瑕的残破兵刃倒入马车车斗中。 一捆捆的长枪、甲片和箭矢静静地躺在车斗中,在马夫的操纵下缓缓离开。 “贝纳尔多,还好伱来了,我们这边账册又不对了,少了3个第纳尔,怎么都找不出来。” 贝纳尔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个雄壮的男人搂住了脖子,拽着他朝帐篷走去。 “不是派了新的会计吗?怎么又出错了?”将沾满泥巴的手在身上擦着,贝纳尔多无奈地问道。 那雄壮的男人大大咧咧地迈步向前:“就是新会计出的错,谁有办法?说起来,你不是马夫吗?怎么算术这么好?” “我原本想当会计来着。”贝纳尔多面不改色地回答,“可惜我跟着一位老会计才学了两天,父亲就病死了,不得不出来当马夫。” “啧啧啧,没关系,我听说冕下那边很缺账务人才,特地开办了算术速成班,你去参加,肯定比干马夫强。” “那你呢?” “我准备参军,拜圣父会的牧师说了,新募兵就从原先的护教军里招募。”雄壮的男子敲了敲胸口,“我勒菲可是迟早要成为元帅的男人。” 听着勒菲满是汗臭味的吹牛,贝纳尔多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 从早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附近的乡民赶来。 他们穿着短衣,站在战场的边缘,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山坡上眺望。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护教军倒是没阻拦,毕竟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被捡走了。 发现贝纳尔多的注意力转移了,勒菲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粗放地笑起来:“你信不信,第一反应绝对是呕吐。” 勒菲话音未落,几个走近战场的乡民便扶着旁边的树木狂呕起来。 “喏。” 擦干嘴角,乡民们没有离去,而是一步步朝着那堆积的骑士尸体走去。 他们在尸体中不断辨认着,当认出了某具熟悉的骑士尸体后,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先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给哭出来。 拜圣父会的牧师们一瘸一拐地上去开导,甚至没说两句,他们便跳起,红着眼,冲着那骑士疯狂抡拳。 直到打得面目全非,打得拳头被骨片刺破后,村民们才会停止。 牧师们温柔地上前,将他们引导到一边,早搭设好了的棚子下面,一批又一批的村民们询问着战役的经过和结果。 拜圣父会的修士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可他们还是听不够,直到有人高喊: “是圣孙!教皇,教皇来了!” 在道路的尽头,救世军和太阳旗帜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在场的乡民们马上抛弃了讲道的拜圣父会修士,争先恐后地朝着行进的救世军跑去。 贝纳尔多敢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受到民众欢迎的教皇。 他们狂热到疯狂地举起双手,不断地呼喊着霍恩的名字,在路边又蹦又跳,将鲜花和欢呼癫狂地朝着救世军们扔去。 在看到骑士的尸体,在回忆起霍恩的诺言,在想起了曾经的苦痛后,所有的乡民都知道端坐的青年到底是谁。 是杀死了公爵的教皇,是揭露了蓝血的教皇,是打败了骑士的教皇,是站在平民一边,千河谷人自己的教皇。 天选的教皇!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进驻贞德堡 “要不要把周围的这些乡民驱散一下?” 看着队伍两侧越聚越多,都快有上万人的乡民,哈库托低声询问道。 霍恩摇摇头:“不用,你找几个护教军维持秩序就行,别出现踩踏事件。” “是,冕下。” 望着队形微微变化的救世军,霍恩总感觉对军队的掌控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甚至有一种军队是他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好像可以轻易地指挥他们。 坐在马车的软垫椅子上,霍恩低着头看自己粗糙的双手,陷入了沉思。 “哥,看。”让娜指着路边的不远处,“那里就是王宪骑士的营地。” “王宪骑士的营地……”抬起脑袋,霍恩看到路边的一处营地冒着黑烟,到处都是焦痕,“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那天下雨,他们都在屋子里躲雨,不是在喝酒赌博就是在睡觉,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来。 我直接带着圣铳骑兵冲进去,他们来不及穿甲和骑马,被我电死了几十个,其余的人就都投降了。” 霍恩顿时语塞,他能预想到王宪骑士的战败肯定很蠢,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蠢。 不过倒也正常,非常符合霍恩对法兰人的刻板印象,随意散漫爱喝酒。 “那些王宪骑士的战俘呢?我怎么没看到?” 让娜的脸色有些难看:“昨天夜里,那些逃跑的王宪骑士去而复返,把剩余的同伴都救走了。” 杰什卡骑着战马,用独眼看着霍恩抱着纱布的独眼:“说来好笑,那些法兰人战俘明明和神殿骑士战俘关在一起,他们却只救走了自己人,甚至还把几个神殿骑士殴打了一番。” 法兰人既讲义气又小肚鸡肠的民族性格在这個事件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放跑了就放跑了吧。”霍恩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和这些法兰人没多少利益纠葛。” 弄清了王宪骑士的情况后,霍恩再次朝让娜发问:“你打败这些王宪骑士,立刻就把贞德堡夺下来了吗?” “没有。”春风吹起让娜罩袍的一角,她伸手抚平了褶皱,“要是那样的话,我早就赶到战场了。 他们用狼烟提醒了贞德堡,我们在城外和神殿骑士战了一场,赢了。 一些守夜卫兵和超凡骑士试图逃入城堡躲避,贞德堡的市民和劳工组建了卫队,把他们拦了下来。 我趁机冲锋杀穿了他们,其余的骑士和披甲军士就都四散跑了。 控制城堡并打下教堂后,我就带着战争修士们马不停蹄地向着帕维亚进发,还好赶上。” 身体随着坑坑洼洼的土路震动起伏,霍恩差点被颠吐了,他心中忍不住暗骂:玛德,迟早狠狠给你灌注砂浆。 这边听完了让娜的叙述,霍恩强忍着呕吐和晕眩感,迅速抓住了重点:“那些市民组建了卫队,帮你们进攻骑士?他们有这勇气?” 这不是霍恩看不起市民,而是贞德堡大部分有勇气血性的人都跟着他去了大泽乡了。 以霍恩对他们的了解,他们虽可能会因为上头起义,但没有组织者,大多数都是各自为战啊。 “是孩儿军和拜圣父会的修士组织的。”让娜揭开了谜底,“不过他们确实积极参与了卫队。” “总归是有几分血性的,圣主还有三分火气呢?” “圣主那叫三分火气吗?她不是动辄就杀几万万异教徒?” “呃……”引喻失义的霍恩舌头打结了两秒,没想到自己被让娜抓住了破绽。 “冕下,贞德堡到了。”杰什卡马上站出来解了围。 在贞德堡城外大路的空地上,原先的小摊小贩的棚子全部都被推倒,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用来迎接霍恩。 市民们雇佣了不少劳工,站在路旁挥舞彩旗和鲜花,这是外来主教巡视的必要环节。 尽管独立的意愿很强烈,可市民们却知道不现实。 他们掌握的武力连神殿骑士都打不过,更别提“击败了”敕令骑士的救世军了。 在大多数市民的潜意识中,救世军应该只是驱逐逼走了敕令连,而不是正面击败。 那可是敕令连,别说杀死了,能击落十个敕令骑士,他们直接吃。 市民们都知道,以目前千河谷的形势,在未来不短的时间里,他们都得臣服在霍恩脚下。 说到底就是换个旗帜的事情,毕竟城市的运行还得靠他们。 市民的几个代表,各大工匠行会的会首,劳工们推举的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他们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等待霍恩的到来。 人没到,上万的乡民倒是先把这些市民们吓了一跳。 “排场还挺大。”市民代表锡德歪着脑袋对身旁的石匠行会的会首布纳福德低声道,“雇这些乡民得花不少钱。” “你管他呢,又不是咱们的钱。”布纳福德哼了两声。 “谁说不是咱们的钱,他之前怎么做的,忘了?”锡德叹了一口气,“时无英雄,倒让个农夫成名了。” “难不成敕令骑士或者达内就好吗?”旁边的老劳工实在听不下去,“人家起码还讲点道理。” “我就随口一说,你急什么啊?准备好给那个农夫舔鞋子了?” “伱!” “小点声吧,别被听到了,还想去冰菜窖待着吗?”旁边另一名市民代表提醒道。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锡德立马合上了嘴巴。 “快快快,别耽误了。” 从遮阴棚下面站起,他们在路口排成一列,挂上职业假笑,欢迎霍恩到来。 正如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欢迎敕令连的到来。 果不其然,进入他们视野的救世军们人人带伤,穿着整齐的服饰,身上却满是尘灰和污渍。 麦色的脸,淳朴愚蠢的眼神,无礼的动作,粗俗的言谈…… 就算穿上了好看的衣服,也不过就是农夫罢了。 “啧啧啧。” “就这……” “笑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到场的市民间响起,甚至夹杂了几声分不清男女的偷笑声。 这是能打败敕令连的士兵? 他们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可那股子疑惑和轻蔑的神色,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黑帽第一军团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昂首挺胸,为后方的战争修士们开路。 甚至他们的步伐都未曾有半点变化,偷笑他们不是没有听见,不做反应只是觉得可笑。 当黑帽第一军团身后的人出现时,那些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突兀地卡在嗓子眼,变成了滑稽的“嗬嗬”声。 二十多名战俘满身血污,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满面哀容地前行。 他们被奴隶项圈锁住了脖子,双手被砍去,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子。 偶尔与押送的战争修士对上眼睛,他们就会如同看到猫的老鼠,迅速地把头缩回去。 可偏偏就是这群战俘,让市民们仿佛世界崩塌一般。 那是敕令骑士,高高在上的敕令骑士啊! 市民们反复揉着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其中甚至有人喊出了一名骑士的名字。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骑士浑身一抖,硬是不敢抬头。 没等他们从刺激中反应过来,又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20个用石灰腌好的人头。 经过有些变形,可他们仍能认出那就是敕令骑士们! “一辆,两辆,三辆……”一个路边的市民喃喃自语,“三辆马车,六十个敕令骑士的人头,加上那二十多个战俘——” 嘈杂的人群寂静得仿佛图书馆。 八十多个敕令骑士,王国超凡骑士的顶峰,都拜倒在救世军的脚下。 那可是据说每人都有天使护佑的敕令骑士! 多少次他们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可市民们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要陪着笑脸。 现在,他们就这么被装在拉大粪的马车上,供人们巡视观看? “全,全歼?” “我没看错吧,我眼断了,谁帮我看看。” “八十个,真有八十个啊。” 如果马德兰在这里,肯定要和他们掰扯清楚。 不是八十多个,是所有100个敕令骑士,一个不落,整整齐齐。 只不过有些被皮革炮打烂了脑袋或者被闪电烧焦了,所以没有腌制展示而已。 当那些排着整齐队列的黑衣士兵再次走过时,市民这回甚至不敢直视他们的脸。 “锡德先生,那个是伯奥略大人的脑袋!是敕令连的连队长!” “什么伯奥略大人!那是魔鬼伯奥略,注意你的言辞!市民!”锡德猛地转身,指着身后的随从骂道。 笑容挤出了满脸褶皱,锡德嘿嘿笑着,搓着手走到了威克多的面前:“队长,我的教皇冕下呢?我们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饭菜,正等着呢。” “教皇冕下在后面呢。”威克多指了指身后,正巧两个强壮的战争修士扛着霍恩的轮椅,将他从马车上搬下来。 锡德瞬间如同一条看见臭屎的饿狗,百米冲刺地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仿佛抢食般低头,他反复亲吻起霍恩的脚面。 霍恩被他吓了一跳,旁边护卫的修士更是骇得将他从地面提起,向外丢出了一个跟头。 土头灰脸的锡德丝毫没有受辱的感觉,嬉皮笑脸地站起:“冕下,是我啊,锡德,您忘了吗?” “锡德?” “对,锡德,贞德堡的法官锡德啊。” “哦——”霍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你啊。” “冕下莅临,我们请来了贞德堡最好的厨师,给您设下了宴席……” “吃饭先免了。”让娜不耐烦地打断了锡德,“我们先进城,还有事要干。” 在近卫第一军团的护卫下,霍恩和圣铳骑兵们沿着曾经的道路缓缓向前。 乡民则跟在他们身后,和市民们一起挤入了贞德堡中。 救世军不少人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毕竟那个夜晚的血战刻骨铭心。 来到城市广场的中央,贞德堡城堡之上飘扬着救世军的旗帜,市政厅的塔楼之上飘扬着教皇国的旗帜,教堂上则是教皇霍恩的太阳齿轮旗。 坐在轮椅上,被战争修士们高高抬起,霍恩看着眼前的一切。 广场上乡民人头攒动,小巷中挤满了市民与赶来的劳工,连屋顶上都站着不少贞德堡居民。 “信民们,此处不再是千河谷教会的领地。” 一根食指指向天空,霍恩庄严地宣布:“从此刻起,贞德堡及库什领纳入教皇国旗下!属于圣父的直辖领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完全有可能!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银币撞击的声音连连响起,伴随着账本翻页之声哗啦啦地流动。 整个急流市的财政活动都集中在这片小小区域中。 从2月中旬起,美格第商会基本接管了急流市议会的一切活动,尤其是财政。 它几乎是整个搬到了美格第商会总部,踏入了红色碉楼中。 毕竟如今美格第商会的女主人凯瑟琳,是急流市的临时执政和急流军的司令官。 在急流市目前的战时内阁中,六个人里有四个都是凯瑟琳的人。 这段时间,市民和工匠们一直在积极筹款,出人出力不断地扩充兵力、购买武器装备和修缮城墙。 贞德堡,救世军? 佩蒂埃听过这个名字,他生病卧床的那几个月经常从朋友口中听到。 “那可是100个敕令骑士啊,要是我能亲眼……”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教会只是被接二连三的起义打了个措手不及,接下来的这半年,才是决定命运的时间段。 不仅把敕令连干得只剩几十个侍从骑士逃了出来,甚至王宪骑士都被赶跑了。 “快过来,快过来,我这里有好看的……” “我从去年7月就生病了,一直在养病,2月才养好就加入急流市市民卫队了……所以那个救世军的领袖是霍恩·加拉尔,不是叫霍斯·加拉尔吗?” “是贞德堡救世军的战报。” 莱亚王国目前处在内战边缘,抽不出手管他们。 进可直逼飞流堡,退可北上与墨莉雅提会师。 据说是一群从黑骨沼泽里跑出来的农民叛军。 “不,我这不是回去。”马丁将那本小册子塞入背囊,“我准备去一趟贞德堡,亲眼去看看这位霍恩阁下,准备怎么搭建一个《圣道救世训》里的世界。” 拿着计算尺,将乘数对齐,佩蒂埃一边心算,一边将账目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这是什么?是新的《修女落难记》喔?” 届时,会战兵力将达到二万,目前孔岱亲王9个敕令连,哦不,是8个敕令连看到了,都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出手。 击败和全歼的区别可太大了! “不是,那是他的叔叔。” 可惜老师看不到了,凯瑟琳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老师看不到了。 这种刺激就好像知道大学时睡下铺天天扣完脚丫子就芦管的义子舍友,毕业后半年没见成东南亚大军阀了。 卡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真没想到啊,咱们背后最大的隐患,居然被这群农……救世军解决了。” 当初,凯瑟琳的最低期望是救世军纠缠住敕令连,最高期望是击败敕令连把他们驱逐。 放下了计算尺,佩蒂埃揉着眼角,绕过了实木桌子来到了门边负责收发信件的小吏身边。 告别了几人,马丁戴上兜帽消失在楼梯间。 但没看几眼,他就猛地把头探到了纸上,眼睛都快贴到纸张上去了。 目前急流市西南部地区与卡夏郡接壤的部分,基本都纳入了凯瑟琳的统治范围。 贞德堡驻扎着一个敕令连,就是为了逮住这伙农民叛军。 “他叔叔叫塞加尔啊,怎么变成霍斯了?” 明天伱准备一下,后天去贞德堡,与尊敬的霍恩阁下共同商讨夹击狗狐乡的教会势力。” 那么郎桑德郡、诺斯郡、南芒德郡、下瑞佛郡以及卡夏郡立刻就能连为一体。 “那可不行。”优雅地将茶杯放下,凯瑟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我还需要你去帮我料理那些三心二意的骑士和北边神殿骑士们的联军呢。” 贞德堡的敕令连一除,只要能把中间连起来,全盘皆活。 看到风风火火赶来的卡尔,凯瑟琳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没等卡尔开口,她就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们没在耍你,我确认过了,是真的。”凯瑟琳指指办公室,“三颗敕令骑士的人头就在里面,希望能打破你的偏见。” 可救世军却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 望着马丁离去的背影,凯瑟琳忽然开口:“茜茜啊,这个圣孙霍恩平时都有什么喜好啊?有什么在世的亲人朋友吗?有没有结婚啊? “对啊,您不知道吗?” “这,他怎么会,他就是圣孙,他……” 这样,你把这些列一个清单,越细节越好,明天,嗯,今天晚上之前交给米特涅。 与其说是统治,这种关系更像是附庸和羁縻。 一把从下属手中抢过了战报,佩蒂埃伸手抢过战报,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之前关上的桃木房门再一次打开,卡尔梦游般地走出,身后则是茜皮笑脸的茜茜: “怎么样?是真的吧。” “比《修女落难记》还刺激,是贞德堡的战报!” “胡安诺院长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这对千河谷有好处,那我们就相信它。”拿起那本《圣道救世训》,马丁随意地翻看着,“我们或许无法明确表示他就是教皇,却可以否认他是魔鬼。” “你们布拉戈修道院是怎么看待这位圣孙的?他那个教皇的身份……”凯瑟琳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如今的急流市有2000人的城市卫队,1200人的法兰雇佣军,1400人的山民雇佣军,以及凯瑟琳自己的900人直属卫队。 千河谷独立的梦想,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过! 卡尔被凯瑟琳当头一棒,嗫喏两声,快步走到了房间门前,犹豫了半秒,才推门而入。 第一批1200人的法兰雇佣军,已经借道卡夏郡,来到了急流市。 这谁能缓得过来? 没等佩蒂埃缓过神来,卡尔拿着那份新鲜的战报,推门而入。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马丁站起身,画了一个屮字架,对着凯瑟琳躬身行礼。 茜茜笑着将背囊递给他:“路德维克院长这么着急吗?这才来又叫你回去?”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探性地问道:“您认识他?” 如果这支救世军真有击败敕令连的实力,那么只要把他们拉拢过来,不就有了平衡墨莉雅提存在的势力了吗? 这个时代,谁掌握了暴力,谁就拥有最多的话语权啊。 不去管茜茜,卡尔执拗地噔噔噔上楼,来到了凯瑟琳的办公室。 可今天他却没有跟着笑,反而梦游般指着一个名字问道:“霍恩·加拉尔,这是那个教皇的真名吗?” “佩蒂埃先生,你是哪个字不认识吗?” 旁边立刻响起逗趣的笑声,佩蒂埃性格随和,与这些下属关系处得不错。 “只要不断胜利,否认他是魔鬼,那他就只能是圣孙和教皇。”拿起旋涡叶的瓷茶杯,凯瑟琳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茶,将饼干塞入嘴中。 佩蒂埃一边回应,一边继续阅读战报,他把战报看了好几遍,才不可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 “完全有可能。”茜茜和心神乱套的佩蒂埃打过招呼,就紧跟着卡特往楼上走去,“你问凯瑟琳大人,只会是同样的结果。” 诺斯与南芒德两郡的凶狠山民,伊贝平原和卡夏郡的粮食,南边黑蛇湾的秘党军队就能源源不断地开进。 “何止是认识,我和他都是杂货商行会的会计学徒,我们租了一间阁楼,一起睡了一年多!” 目前的形势下,只要凯瑟琳向东成功打通道路。 他的身后还跟着得意洋洋的茜茜,他穿了一身干练的修身猎服,明明是男人穿男装,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女扮男装。 当初她就是靠着直属卫队的骑兵夺下了急流市的城门,将原先教会任命的市长淹死在了水缸里。 此后,凯瑟琳迅速雇佣了一支1400人的山民雇佣军,配合着从达内手中买来的黑骑士,突袭击败了附近驻扎的神殿骑士,这才坐稳了位置。 既然是战报,那就是他们被剿灭了? 贞德堡位于急流市后方,要是拖住敕令连脚步的救世军被灭了,那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给我康康!” “怎么了?” 凯瑟琳却没在办公室坐着,反倒是坐在办公室外的茶歇室,和布拉戈修道院的马丁修士就着一本小册子谈论着。 作为急流军的后勤主管,佩蒂埃在先前的会议中,听过凯瑟琳阁下对形势的分析了,自然是不敢懈怠。 “是啊。”将膝盖上的饼干渣扫到地面上,凯瑟琳愁了好几天的面孔上,多出不少微笑,“这样一来,那些渣滓骑士能安稳些,咱们终于能抽出手了。” 这几天,卡特和米特涅东奔西跑,软硬兼施外加造势,配合着艾尔人的资助,成功获得了小半個下瑞佛郡的效忠。 握着圣像的雕像,马丁笑而不语。 “啊?”茜茜眨了眨眼睛,“我下午还要去码头清关呢。” “晚两天又不会跑。”捏着茜茜的肩膀,凯瑟琳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事要分清主次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收了教会50万第纳尔 淡白色的阳光穿过乌黑的山体,从泥土中吸出蒸腾的水汽。 浓郁粘稠的黑烟与阳光交织,从半截车轮骨架旁升起,散发着铁锈与焦炭的气息。 收尸人赶着马车,将一具具沉重的尸体丢到车斗内。 轮辐吱呀吱呀转动的声音与停留在尸体上啃着腐肉的乌鸦叫声相得益彰。 偶尔被石块颠簸了一下,便有一具尸体猛地一震,甚至是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在这山体间的城堡前,地面铺满了残碎的箭矢和铁屑。 站在山坡上,贝瑟吊着手臂,嚼着狗尾巴草,愣愣地看着战后残破的景象。 兰内斯和贝瑟两人是冷泉堡军队中极为罕见的非山地骑士出身的军官。 继续往西打,追击敕令连,还是往南打进攻芒德郡,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趁此机会,冷泉堡的军官们包括兰内斯重新稳定了方阵的阵型,甚至开始了反冲锋。 “一整个敕令连,全歼。” 贝瑟一口吐掉了狗尾巴草:“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进军还是固守?” “下一步?”兰内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长锋堡塔楼,“那是墨莉雅提殿下该想的事情,咱们听命就行了。” 灰马骑士维恩牢牢注视着墨莉雅提的铁面,他总感觉今日的墨莉雅提不太对劲。 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费了多大的力气,准备了多少年才险之又险地击败了两个敕令连,甚至不是全歼,而是击败。 双方僵持了十几天,被车堡和长弓手耗空了耐心的伶牙骑士,终于忍受不住,带着两个敕令连发起冲锋。 大洪水之后他被商人赶了出来,先是当战车兵,后来当剑盾兵,因为作战勇猛,提拔成了山地骑士的军士。 在自身战死20人,折损近30人的情况,两个敕令连险些杀崩了6000人的山地骑士大方阵。 傍晚将临,石头房间是越发阴冷,墨莉雅提听着听着,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放屁!” “昨天那一仗未免太凶险了。”坐在椴树下,贝瑟抚摸着湿润的草皮,看着兰内斯将马拴在马桩上。 “如今我们想要盘活千河谷整个战局,要么打穿上瑞佛,与急流市的凯瑟琳汇合,要么打穿芒德郡,与南边的两个山地郡汇合。 贝瑟一屁股坐在兰内斯的身边,拿起薯根酒喝了一口:“要不是殿下带着灰骑士杀穿了敌阵,抓住了劳什子的伶牙骑士,咱们现在恐怕还在逃跑的路上呢。” 说实话,我都以为是在看笑话书,就那个魔能弩,咱们不是没有用过,哪有那么大威力?” 对方被咱们打没了一半的编制,尽管无力再野战,凭城固守高堡市却不是问题。” 这一仗下来,救世军算是彻底打出了名头,也彻底上了教会的名单。 听到墨莉雅提的发言,在场的冷泉堡军政高层都立正了身体,等待着墨莉雅提的发言。 “看什么呢?”兰内斯脑门上绑着绷带,牵着马走过来。 在三位封号骑士的带领下,山地骑士们开始反击,成功击败并打残了两个敕令连。 墨莉雅提抚摸着手中的金骷髅权杖,声音冷酷而淡漠。 兰内斯是马夫家庭出身,当兵前是染布商人的学徒。 尽管墨莉雅提的改进版邓贾尔大方阵是超凡率过80%的全甲步兵,可还是抵不住敕令骑士们太能冲了,耐力太强了。 情报总管菲利摇摇头:“情报的准确性,来不及查证,但至少急流市那边发过来的证据很清晰,人证物证俱在。”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打赢了敕令骑士。” 赫曼无法接受。 回忆起昨天的场面,两人都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 两人阶层相似,又都是上瑞佛人,自然就渐渐成了朋友。 兰内斯却给了贝瑟的胸口一拳:“伤春悲秋的,你要当诗人啊?” 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残破的敕令连逃跑了。 “差不多吧,92个敕令骑士,想想莱亚王国有4200个敕令骑士,我就觉得头晕。” 转眼间,当时跳大神的草台农夫,现在全歼了一个敕令连。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咱们这一方的。”坐直了身躯,墨莉雅提放下了简报,红色的眸子闪着火盆的焰光,“给教会添点堵,倒不失为一件美事,与其想着人家的事,不如想想咱们自己的事。” 他们连续换马,来来回回冲了近二十次,从上午冲到下午,硬生生冲垮了山地骑士们的意志力。 “依我看……” 否则我们孤零零地被教会一方的上瑞佛郡和芒德郡夹在中间,无法抽调所有力量,反而会疲于两面作战。 350个王宪骑士直接被吓跑,从2月20日到今天3月10日,20天拿下贞德堡…… 大概是2月末的时候,伶牙骑士阿尔曼带着两个敕令连来到了长锋堡下。 “如今我军小胜,阵亡300余人,重伤轻伤有近千人,情况不算太糟糕。 铁壁般的车堡,当场就被冲锋的敕令骑士们撞翻了好几辆。 靠在柔软的狼皮宝座上,铁面下娇俏稚嫩的脸蛋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我听说,咱们清点出了92个敕令骑士的尸体?” 黑马骑士赫曼抖着手中的简报:“100个敕令骑士一个没逃出去,方旗骑士只逃出去10个,侍从骑士只逃出去20来个。 只可惜这张绝美的脸,旁人却看不到。 “真是难以置信,一群农夫……”赫曼摇着头将简报放到桌子上。 手肘撑在扶手上,墨莉雅提侧过脑袋,用手掌托着脸颊,冷漠地看着听着。 这一举动直接逼得原本都跑出方阵范围的另一個敕令连来回救。 甚至比墨莉雅提还早七天,战果更大,传播更广,当人们提起击败了敕令连,第一印象反倒是救世军了。 “咱们这的山路这么窄,4200个敕令骑士铺不开的。”兰内斯灌了一口酒,安慰道。 长锋堡的塔楼内,从狭小的窗口看进去,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坐在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火盆前阅读简报。 “我都没说是什么?你就放屁了?我看你是收了教会50万第纳尔才来处处找碴!” 贝瑟稍好一点,他出生于理发师家庭,还算富庶,后来跟着一名山地骑士当随从步兵。 只是这位山地骑士在作战中去世了,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贝瑟顶了上去,硬生生干到了骑兵队长的位置。 就是这个时候,是墨莉雅提大公亲自带领亲卫骑兵,击溃了伶牙骑士所部,并开始追击伶牙骑士本人。 “没看我受伤了吗?别敲敲打打的。” 那些农夫从去年9月起事,到今天拿下半个富庶的郎桑德郡,不过半年时间。 若不是急流市顶在前面,恐怕教会的军队就要气急败坏出动了吧? 算算时间,自己派出的诺斯骑士该到了,本来想着给霍恩提供点帮助,现在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望着眼前几个快把舌头甩到对方脸上去的中老年男人,不知怎的,墨莉雅提却突然有点想念发条小青蛙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诺斯骑士们与对教会贵族的清算 低矮而苍白的篱笆旁,夏栎树的树枝探出了篱笆,几只哨鸫停在新生嫩芽上,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琉璃质感的阳光照在几头啃食嫩草的战马背上,居然反射出了仿佛金属的光泽。 身体随着战马轻轻地晃动,缪拉腰间华丽的短剑撞击在腰带铁扣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把鎏金短剑镶嵌了细碎的宝石,白银的浮雕 这一把就用去了缪拉整整12金镑,加上他购买的三套礼服费了6金镑。 这一次性就将墨莉雅提赏赐给他的40金镑去了近半。 他的同伴们都劝他在老家购买牛羊房屋和地产,但缪拉却不这么认为。 良好的教育谈吐,英俊的容貌外形,配合上这些彰显身份的服饰,这就是一张通往上层阶级的入场券。 缪拉与身后的副官对视了一眼,他们各自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敢相信。 “新兵2第纳尔,老兵4第纳尔。” 缪拉是诺斯郡的库什骑士,祖上和卡尔黑骑士他们是同一批,都是封建化的库什部落领主。 目前救世军经过整修和统计,需要补员1028名新兵。 为了转移话题,缪拉指向了路边的一个小帐篷。 敕令连没了,贞德堡被夺下了,战利品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他们这些山地骑士要死要活干一年雇佣军,搭上老家农场收入,一年才勉强混个10金镑多点。 “农夫主动去应征吗?”缪拉转念一想,倒也了然,“春荒洪水,当兵好歹有口饭吃,说不定还有薪水。” “不是周薪,是日薪哦,每周一发放,非战时,新兵发7第纳尔,老兵发14第纳尔,战时翻倍。” 耳朵微微弹动,缪拉抬起眼皮,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们在3月1日出发支援救世军,今天3月11日才终于赶到地方,结果被告知,他们来晚了。 “啊?不是,你们不打仗的时候也发钱吗?” “你这金镑挺能藏啊?带走!” 在那里几亩田地就足以让人打破脑袋,更别提这边纵横阡陌的肥沃田土了。 到底谁才是骑士啊? “注意言辞。”缪拉朝着那名山地骑士低声呵斥道,“我们的主君是墨莉雅提大公,你这样太无礼了。” 这四百超凡骑士说是骑士,但骑的不是驴就是骡子,就算骑马都是矮脚马。 走在带着弧形的青草地上,缪拉身后跟着四百名诺斯步战骑士,与前来迎接的布萨克一同走在道路上。 这群诺斯骑士们的首领,就是缪拉。 毕竟救世军是常备兵,财政压力很大,在经济恢复正常前,还是得审慎一点。 有时候雇主还会拖欠山民工工资,需要他们丢尽了脸面大吵大闹甚至威胁绑架雇主才能拿回七八成。 “我也可以是护教军,我也可以谈。” 缪拉向来认为光看外表很肤浅,但架不住风气如此,他痛恨化妆粉的气味,却还是得扑一点在脸上。 “这是教会的地产,他们被定为帮助魔鬼罪,要没收一切财产,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开启追溯诉讼。”布萨克手搭凉棚,眯着眼睛。 从此平坦的田地就成了他们每晚最甜蜜的梦乡。 向来趾高气扬的僧侣,个個垂头丧气或是哭嚎砸地,缪拉心中的快意油然而生。 霍恩这边的救世军,一年不打仗坐着收入都有6金镑,这还都没算战利品呢。 与这些驴骡相配的,则是这群骑士们老农般的胡子与沧桑的脸。 “我是骑士,不用训,上来就能当老兵。” 之前喊出“带走”的黑帽军战争修士,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两枚臭烘烘的金币,嫌恶地丢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目前虽夺下了郎桑德郡北方的库什领,可南方金河乡伊贝平原的骑士们仍旧虎视眈眈。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这活,我也能干。” “包食宿吗?” 作为山地郡的骑士,他们可不像平原地区的骑士可以躺在庄园里吃喝玩乐。 “不用,审出来几个罪轻的,然后靠指认抵罪,有他们帮审,速度很快的,况且我们还有专门的法律学者马夏尔审核呢。” 代步工具罢了。 当然征兵的确是要征的,只不过是分三批,先征召补员兵,补齐编制。 被呵斥的骑士低声嘟囔起来:“这不是还没宣誓吗?” 长队的两边,手拿长枪的黑衣士兵板着脸,正在斥责试图插队的农夫。 贫瘠的土地下,就算是骑士都得外出当雇佣兵打工赚钱,性质和劳工差不多。 “他们日薪多少?”一个山地骑士好奇地问道。 不仅仅是缪拉本人,他身后跟着的步战骑士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早春三月,还是农耕时节,又遇到了饥荒,可霍恩却不得不下令再次征兵。 缪拉没有贸然询问百户制到底是什么,如今大庭广众的,真要是刨根问底,倒显得他过于刻意了。 不过还好,救世军的领袖霍恩愿意安置他们,不算白来。 “征兵。”布萨克的声音暗淡了几分,“先前那一仗打的太惨烈了。” “那是在做什么?” 飘扬的太阳齿轮旗下,他看到农夫们在帐篷前排成了一条长队。 只不过一个是制造业劳工,一个是军事劳工罢了。 尽管口中抱怨没有薪水,可在墨莉雅提的权威下,诺斯人东拼西凑,还是弄出了四百多名山地骑士。 “哦……诶,霍恩冕下,有说过没收地产的去向吗?”缪拉能够感觉到身后诺斯骑士们的呼吸粗重了好多。 “如果战死了,每月发四分之一薪的抚恤,最低每日1第纳尔的补贴,子女免费进入教廷皇家学校上学。”布萨克扭过身体,对提问的诺斯骑士回答。 他们到这来,是受到了墨莉雅提大公的指示,让他们去帮助贞德堡的救世军。 只是如今农忙季节,一口气从周边抽走3000多青壮劳动力,对库什领农业的破坏还是太大了。 在法兰贵族和莱亚贵族的移民入侵下,缪拉的曾祖父不得不从肥沃的平原地带退守到了贫瘠而寒冷的山地。 他们的老家诺斯郡是一个小高原,除了荒草和野牛什么都没有。 “你们干不了。”布萨克摇晃着脑袋,“我们暂时只招收库什领的士兵,且优先考虑护教军与农夫。” “抚恤呢?有抚恤金吗?” 第二批将在四月份再次招募两个军团1000人,看情况再选择要不要招募第三批。 望着眼前连成片的篱笆,纵横的溪流以及和田土间湿漉漉的犁沟,不少诺斯骑士眼中露出了贪婪和嫉妒的神情。 若是按照哈库托的想法,最好在补员的同时,再次征募2000名新兵才对。 “最后一个问题,上哪儿报名?” “这么多人,审得过来吗?” “我们目前只是代管的状态,对于怎么处理这些地产,冕下也很头疼。”布萨克毫不避讳地介绍着他们目前遇到的难题,“这段时间,冕下一直在召见库什领各地的有识之士,商讨目前的情况,不过照我看来,估计还是百户制改革。” 布萨克当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们可以按市场均价雇佣你们,周结不拖欠,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在灰炉镇驻扎吧。” 被几片肥沃的田地包裹,在树荫掩映的林间,苍黑色的修道院前,上百名僧侣和教士被战争修士们赶出来。 缪拉肉眼可见地身体一僵:“你刚刚说多少?周薪吗?” “包。” “好嘢!”诺斯骑士们瞬间欢呼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圣国田亩诏书 雇佣这些超凡骑士,不是霍恩钱多了烧得慌,而是的确有需求。 最主要的需求是打击土匪和威慑南面的伊贝骑士。 从贞德堡血战到帕维亚之战,一系列的战役把整个库什领主要的超凡力量都给彻底打垮了。 残存的超凡骑士不敢正面对抗,只能固守乡间的土寨或者在野外打游击。 霍恩需要一支机动力比较强,且能够和超凡骑士扛正面的部队。 他本来都准备去山地找物美价廉的山地步兵了,没想到诺斯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这群强盗骑士数量并不多,但来去如风,肆意袭击村庄,圣铳骑兵们忙不过来。 所以外界看起来风雨飘摇,但霍恩深知大多数只是起到一个吓人的作用。 这税赋报告就是此次算账结果的汇报。 怪不得他们能从修道院里抄出来那么多的钱。 怪不得农民得知霍恩驱逐敕令连和教会后会如此狂热。 昨天早上的时候,库什领的三个最大修道院之一,被黑帽军给攻破了。 霍恩恍然大悟。 全贞德堡的会计都被集中起来,开始对税册进行统计与对账。 属于达内的力量就这样一点点被蚕食掉,到手的土地税和人头税一年一降,资产还被修道院不断蚕食。 这种近似零和博弈的情况下,有人受益必定有人受损。 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之所以眼看着贞德堡失守一动不动,就是因为他靠农业产出而活。 其中包括救世军的薪资、衣食住行、抚恤金、训练和武器装备等等费。 他们抄家抄了整整一天。 几十年来,骑士们还稍好一些,毕竟他们还要和南边的黑蛇湾以及诺恩人搞点啸冲突,有战争肯定有费。 霍恩甚至要贴不少钱进去,帮助本地的农民度过春荒。 “算了。”放下手中的羽毛笔,霍恩打了个哈欠,他转过身朝阿尔芒问道,“那些民意代表都来了吗?” 摇摇头,在书桌前坐下,霍恩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卷今早马德兰递交的税赋报告。 刨去5000金镑给王国的领地税,剩下的税赋中四分之三都流入了教堂和修道院,还有四分之一留存在骑士和贵族的帐上。 这笔钱用来覆盖战争支出是绰绰有余了,但霍恩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些都是一次性收入,是无根之水。 不过霍恩预计他们等不了多久,等三月四月的农忙过了,就算他们不进攻霍恩,霍恩都要去进攻他们了。 坐在书桌前,看着昨天递交上来的清单,霍恩仍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减少的一百多骑士中,一多半都是库什骑士,大量武装农的土地落到了教会的手中。 从中抄出了足足4万金镑,还有大量难以统计价值的金银珠宝、高档家具和衣物。 这场大对账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对好,霍恩坐在市政厅二楼书房的时候,还能听见下面翻书和摆弄计算尺的声音。 想要打败教会和帝国,就必须有一个大后方,为他源源不断地产出人力和物力。 抄谁的家还能有抄银行家赚? 就只进行正常的放贷和商业活动,靠着免税特权和特许令,他们还是间接导致了农民和小店主破产。 要他们独立算账肯定是做不到,但给老师傅们打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正好在实践中学习嘛。 根据教堂的税册统计结果来看,朗桑德郡每年缴纳莱亚王国的总税收在8500到9000金镑左右。 大多数新生的政权,在前期必然要被前朝的幽灵所骚扰。 其中孩儿军们还掺合了不少,霍恩半年来的数学教育终于有了一定成果。 说到底,这笔钱只能是启动资金,毕竟他不可能和教会一样,从农民手中继续强征每年2.5万金镑。 修道院确实只进不出,霍恩刚开始还好奇,钱又不能拿来吃,你攒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直到修道院和圣座银行的账册送过来,霍恩才明白过来,还是你们教廷会搞钱啊。 等被骗光了钱财,那就只有高利贷,高利贷还不上怎么办? 把产业抵押给修道院,然后被僧侣用债务逼着打白工。 抄二十个骑士庄园,都不如抄一个修道院赚得多啊。 而流入教堂的部分,基本有一半都流向了圣座城,以1443年库什领的账册统计来看,总计有7816金镑流入了圣座城。 根据教堂的账册统计,八十年前的时候,库什领还有四百多个骑士家庭。 到现在,库什领的骑士家庭数量只有三百出头,锐减了两成五,武装农的数量更是减少了近五成。 霍恩凭良心讲,靠这种方式的其实只有几个大修道院,小修道院就是正常的经营放贷。 怪不得市民站达内公爵,而工匠和劳工站霍恩,原来市民靠公爵庇护,工匠和劳工被教会奴役啊。 矮人哈尔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要不是霍恩干死了债主,他和布罗克就会直接变成修道院的债务奴隶了。 可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明天就是信民大会了,诏书你拟好了吗?” 不管外面如何,在这个春耕的季节,不论后面是南下还是西进,都必须先组织生产,将贞德堡这個大后方给看管好。 简单点说,就是靠着骑士暴力镇压和教士鼓吹虔诚,强压本地平民缴纳远超合理水平的税。 至于达内自己,刨除掉中间领主赚差价,1443年来自土地税和人头税的收入只有可怜的979金镑,都不到他商业税收入的一半。 况且他们还要给负隅顽抗的骑士家庭挨个送温暖呢。 “拟好了,久等传抄了。”站起身,阿尔芒从抽屉里抽一叠白纸放到霍恩手中。 从各个骑士以及库什公爵本人的账册来汇总估算,每年从市民农民工匠甚至是流民手中,单一个库什领就征收了2.5万金镑。 他们的军事活动和农业一样具有季节性,反观靠年金的敕令连或王宪骑士却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4万金镑,如果是非战时状态,相当于把霍恩一年的军事财政支出给抄出来了。 怪不得达内这老小子想润呢,原来是看穿了留下只是慢性死亡啊。 所以在进驻贞德堡,宣布七天后召开信民大会之后,霍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算账。 这些税分流成好多部分,但万河归海,大头还是掉到了教会的手中。 持续了七天的清算,总计抄出了5万多金镑,其中八成都来自大修道院。 霍恩把剩下两座大修道院少算点,就打它俩加一起5万金镑吧。 每当有工匠或劳工凭借自己的努力经营起不错产业的时候,就会让无赖混混去引诱他们进入地下产业。 洪水过后,郎桑德郡没有收税的土壤。 这样的情况,从达内的父亲继位开始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样前前后后加在一起,霍恩手上居然弄出了超过10万金镑的巨款。 这些钱以捐赠、购买赎罪券、举办葬礼等圣事名义左手倒右手地进入修道院后,修道院就开始拿它们投资赌坊、技院、角斗场等地下产业。 “都到了,在旅馆里住下了。” 展开白纸,霍恩赫然能看见,这份诏书的题头用方正的艾尔文写着—— 《圣国田亩诏书》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惶恐的民意代表们 格罗西恩缩着身子,坐在坚硬的木板长凳上,随着篷顶马车的摇晃而摇晃。 偶尔车轮被石子或凹坑弹起,格罗西恩干瘦的躯体都要短暂地腾空并重重落下,他感觉自己屁股里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在这辆蓬顶马车内,坐着八个人。 披着高档镶边斗篷的是酸瓜镇镇长,他头戴三角帽,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靠在马车最前面闭眼养神。 在他的左手边,坐着三个穿兜帽长袍的低级僧侣,他们惶惶不安,忧虑地低声讨论。 在低级僧侣的对面,则是如格罗西恩这样的普通乡民代表,他们清一色无檐帽或草帽,穿着亚麻布罩衫。 这八人阶层各异,但此刻的身份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所在地区的民意代表。 从集结到上车,这几人迅速按照出身划分了圈层,各自围聚聊天,少有互相交流的时候。 斯奎尔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烧死胡安诺院长的是被救世军杀死的主教吗?弄出了蓝血葡萄酒的是被救世军杀死的贵族吗?” 根据霍恩的要求,每个庄园都要出两到三名民意代表,其中必须包含一名公簿农。 圣铳骑兵们从马车的一侧跑过,看着消失在烟尘的十名圣铳骑兵,几人终于放下了戒备。 每个小镇的民意代表则是必须包含一名劳工。 “居然没来要钱,倒是少见。”那位镇长不着痕迹地擦去额头的冷汗,故作镇定地说道。 总的来说,从他们朴素的价值观念来看,叛军嘛,那肯定是邪恶的一方。 具体一点,就是带有贞德堡在内的5个城镇,89个庄园,约有10万人。 格罗西恩跟着安慰道:“我在灰炉镇的表哥和我说,修道院里的僧侣们没有事,只是无赖混混、修道院院长和代理人们被处死了。” “烧死了胡安诺院长,弄出了蓝血葡萄酒,这不是他们应得的吗?”格罗西恩反问道。 至于这个老二,就要从眼下的这些人中选出。 到目前为止,霍恩的命令能传达并执行的区域,只在贞德堡周边到野蛛林这一片。 不过这些低沉的私语很快便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中停止。 这些民意代表都来自库什领的偏远地区,否则不会这么晚才到贞德堡附近。 最后每个地区的民意代表结构都是类似的。 斯奎尔像是坐到缝衣针上一般跳起,他噔噔两步上前,指着说话那人,都要把指头插到人家眼睛里去了:“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啊,小心我到主教老爷那里去说,让你……” “主教老爷……”烦躁地打断了斯奎尔的发言,镇长冷着脸伸出右手大拇指翻转向下,“已经死了!” 被斯奎尔一顿抢白,格罗西恩窝囊地低下脑袋,反倒是身旁的同伴帮着他说起话来: “你说这话是同情那些魔鬼吗?小心我去救世军告你一个同情魔鬼罪!” 前几天刚有一辆篷顶马车被强盗骑士给截杀,那几个来参加贞德堡信民大会的代表,都被吊死在了树上。 “您放宽心。”听着身后越发混乱的议论,马夫无奈地解释,“您只是低级僧侣,除非犯了罪,否则不会被清算的。” 其中有人甚至都将粗糙的手按在腰间,就差将那把决斗剑拔出来了。 “圣父啊——”一位巡游教士就突然承受不住痛哭起来:“我说我当不了教士,非要给我买个圣职,现在好了,圣职倒是到手了,人却要去贞德堡送死了。” 敕令连都被打崩了,超凡骑士被救世军像狗一样赶着杀,他们还能反抗不成? 至于霍恩把他们叫过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所以救世军对目前尚未实控的领地准备采取“打掉老大扶老二,本地人治理本地人”的旧方法。 “哦,居然是你表哥说的,这下不得不信了。”斯奎尔反唇相讥道。 “废话,我给你说,前几天有个商队从我们村子路过,跟我说贞德堡一天要处死上百个骑士和教士呢!”名为斯奎尔的教士拍着胸脯,“处刑台上是满地无主的圣像护符!” 如果没有出现差错,那么这些民意代表们将会是今后他们所在区域的管理者。 对于霍恩来说,这些靠购买圣职上岸的底层圣职人员,反倒是因为不虔诚,变成了可以拉拢和改造的对象。 庄园的民意代表是一个巡游教士和一个公簿农,小镇的民意代表是一个市民,一个工匠和一个劳工。 镇长撑着凳子坐直了身体:“我听到消息,这伙异端叛军打败了敕令连后,就开始在周围疯狂劫掠修道院和骑士庄园。 “还有这事?” 占领一处地区,可不像游戏中攻占了城市,整个领地都归于手中了。 见马夫没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还和那几个骑兵闲聊了两句,这些民意代表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半年内头上的领主从达内变成了叛军变成了敕令连又变成了叛军。 等未来新一批的可信的管理人才入库后,再“改土归流”将世袭官僚制改为委任官僚制。 斯奎尔的音道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他喉结耸动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民意代表们纷纷绷直了身体,连那位镇长老爷睁开双眼,紧张地侧耳倾听。 他们和救世军接触不多,况且农村和庄园封闭的条件,使得消息流通速度极慢。 至于外面的区域,则是口头和名义上的归服。 只是当圣铳骑兵们冲入庄园,要求每个庄园都派两到三名民意代表的时候,乡民们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派出了代表。 他们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来袭击的强盗骑士。 “不爱钱,这世上就没人不爱钱的,他们只是不缺钱罢了。”镇长冷哼一声。 “他们,他们……” 这么一個个打下来,就是80000金镑都有了,还缺咱们那8000金镑的税吗?” “人家敢给咱们免一年的什一税,就知道不爱钱的。”马夫听到了几人的交流,乐呵呵地说道。 颓唐地坐回原位,靠在车篷上,他局促地看着马车后方土路中央的荒草,一言不发。 “为什么?”格罗西恩下意识地问道。 只不过这些民意代表被半真半假的流言蜚语所迷惑,对于接下来改变命运的几天充满了恐惧。 霍恩目前没有足够的人才去管理这么多的土地和人口,哪怕是这十万人他管得都吃力。 为了落实从属关系,变成实打实的统治,才有这场信民大会。 如今外面传得风言风语,既有疯狂说救世军好话的,又有疯狂说救世军坏话的。 马夫的声音从帆布蓬顶外传来:“没事,是圣铳骑兵旅的大人们,他们正在巡逻。” “老撒拉瓦,怎么回事?”镇长试探性地问道。 尽管霍恩在严厉打击清算教会势力,可清算是阶层和势力,而非个人。 在这个层面,就必须精准切割,立起一个好打好分辨的靶子,并找到可以扶植的老二。 这大概占到了整个库什领三分之一的土地,一半的人口。 在惶惶不可终日中,这一行人终于在3月11日的傍晚,成为了最后一批到达的民意代表。 第二天,便是信民大会的正式召开。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爷死了!我要成老爷了! 3月12日,贞德堡。 淡金色的阳光穿过飘扬的救世旗,为教堂的剪影镶上晨曦的金边。 被市政厅和贞德堡教堂所包围的广场上,是穿着各式亚麻、呢绒和丝绸服装的民意代表。 市民代表们抖着八字胡,混乱地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地从街边的贩子手中购买黄油和烤麦饼。 留着打结胡须的劳工和农民代表们,仅仅只是食用了旅馆免费提供的黑面包和清水,呆滞地缩在墙边。 镇长和富商们聚集在一起,大清早地就拿着黄油姜汁啤酒,向灰炉镇以及马约镇的镇长低声请教。 带着几分暖意的冷风吹过,酒气扑在引路的低级僧侣的脸上,他们羡慕地抽了抽鼻子,继续引导着民意代表们落座。 此刻的胜利广场上,挤满了从外地赶来的民意代表。 这个城市广场原先叫做克劳斯广场,但经过元老院一致决定,为纪念贞德堡血战,将其改名为胜利广场。 这一次的贞德堡信民大会,就是在胜利广场上召开。 来到这里参会的民意代表数量有足足392人,市政厅里是挤不下去的,只能安排在胜利广场了。 胜利广场中央的处刑台已被拆除,换成了5x5大小的木台,方便霍恩的演说。 只是尽管洗过多遍,那股子血腥气却仍在空气中弥漫。 这一周多的时间里,霍恩的确没有每天处死上百个贵族,但一天内处死十几二十个还是有的。 根据会计小队的统计,霍恩这七天用魔鬼罪处死了112名封建贵族和宗教贵族,以帮助魔鬼罪扣押了903名僧侣、仆从、骑士管家等。 如果算上战争以及清算途中杀死的本地贵族,贞德堡击杀王霍恩干掉了总计457名贵族。 这457个贵族只占总人口的0.4%,却占据了整個库什领近半的土地。 救世军的行为是起义,是造反,本质就是暴力活动。 不流血,不用暴力,不从既得利益者手中剥夺他们的财富,是无法延续政权生存的。 霍恩政策的本质就是砍上,扶中,补下。 在目前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下,扶中是教皇国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步骤。 一排排长桌环成一个圈,将演说木台团团包围,野猫蹲伏在桌子下,追着鸟雀乱转。 跟着侍者和低级僧侣的引导,格罗西恩像只无头苍蝇般于人群中乱转,直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这里!” 格罗西恩一眼就看见了表哥,他提前来到了会场,替自己的表弟占了一个位置。 格罗西恩的表哥是贞德堡附近庄园的人,对贞德堡很熟悉,所以能提前到场。 由于来得早,他俩的位置还算靠前的,至少能看清霍恩的脸。 像那些位置安排比较靠后的,经格罗西恩估计,恐怕距离木台有20米远,估计什么都听不到。 晚来的其他民意代表就不得不坐在这最外围的位置。 他们有的骂骂咧咧抱怨听不清,有的则乐得清闲甚至打起盹来。 好奇地东摸摸西摸摸,格罗西恩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 尤其是台上穿着呢绒长袍的神甫们,他们站在木台的四角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格罗西恩低声问道:“表哥,那几个神甫是干什么的?” “那个叫自然神甫,会使用拜圣父修会特有的赐福神术,等会你看就知道了,很神奇的。” 格罗西恩没等多久,就等来了霍恩。 他穿着朴素的半披肩教士袍,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闲庭信步般走上了木台。 在一人高的斜面抄写台旁站定,霍恩将手中的小册子放到了抄写台上。 “肃静!” 在场的黑帽军们举铳对空发射石子,尖啸的声音让原先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毕竟他们很多都是见过圣铳骑兵和骑士们交战的,见识过发条铳的威力。 此时,四名神甫同时举起手臂,手掌呈半月形相对,放在脸边。 “诸位……” 霍恩一开口,格罗西恩就愣住了,因为这声音就仿佛是在他耳边说话一般。 这也太神奇了!格罗西恩瞪大了眼睛,这就是那个几个神甫的神术吗? 木台上,经过简单开场白和自我介绍后,霍恩便直入正题。 “我知道各位心里肯定惶恐,不知道我们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但请不要慌张,我们没有恶意,相比于贵族和主教,我们才是站在你们那边的。 我们的敌人是千河谷的教会和贵族,与你们无关,除非你们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当霍恩说完这段话后,能够明显感觉到台下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小部分人却更紧张了。 没去管下面的人什么表现,霍恩向在场的人科普起救世军的由来。 主要内容就是霍恩从小就很虔诚,被圣父圣主选中,默默关注。 在巴奈特骑士行凶之际,他英勇地站出来阻止。 尽管被砍掉了头颅,却被圣父和圣主所选中,圣父甚至亲自附身复活他。 后来霍恩以身为饵,义不容辞地揭露了巴奈特的真面目,猛然发觉魔鬼早已入侵人间。 他这才醒悟,圣父复活他,是给予他扫除魔鬼的任务。 这才有后面的古拉格之战,血汗长路,贞德堡血战等等战役。 无论什么时候,教皇冕下都从没想过逃跑,而是坚定地和信民站在一起。 所以教皇冕下发动夺门之变和联络秘党试图逃跑都是纯纯的谣言! 不得不说,霍恩的岁月史书还是忽悠到了不少人,包括格罗西恩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多数人对此不感兴趣,格罗西恩前面一排的代表甚至都睡着了。 在讲解完自身的合法性来源以及过往的事迹后,霍恩话锋一转,却又说起了当前千河谷的形势。 “……如今千河谷西边有急流市市民在起义,占据下瑞佛郡大半领地。 北边有冷泉堡的赫玛石公爵起义,山地诸郡纷纷响应。 莱亚王国在内战,诺恩王国的大君们愿意帮咱们独立。 你们被帝国人,被莱亚人欺负了那么多年,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不被欺负吗?” 在这个遍地大农村的时代,消息之闭塞是很难想象的。 很多民意代表们连近在咫尺的急流市起义都不知道,何况更北边的冷泉堡起义? 这则重磅消息迅速在代表间炸开,并以耳语组成的涟漪扩散出去。 救世军只是孤军,他们的信心只有一成,有友军信心三成。 若有诺恩人在背后支援,他们的信心能蹦到七成去。 毕竟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没有境外势力的帮助,很难做到独立。 这样的话,那说不定跟着救世军还真有点成功的可能? 被霍恩一说,场上的风气渐渐就变了。 他们开始询问消息的真假,并畅想成功独立后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如果千河谷能独立,他们的日子会跟着好过许多。 关于千河谷人天选教皇的传说,就是他们心中这个美好愿望的具象化。 霍恩则趁热打铁:“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们的敌人是贵族和主教,如今他们都死光了,谁来替我们治理领地呢? 想要政令通行,过去是靠贵族和主教,现在谁来帮我们传递呢?” 格罗西恩前面斜躺着打盹的民意代表猛地立正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 不仅是他,不少民意代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对啊,骑士老爷死了,那救世军说谁是老爷,谁不就是老爷了吗? 噫!老爷死了,我要成老爷了! 一些人甚至下了座位,四处串联,验证消息。 直到手持t型棍的守夜人们上前,才将这些到处乱窜的民意代表肘回座位。 等这股波浪汹涌的声潮停止,面对所有人专注而期待的目光,霍恩含着笑继续说道:“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我们会进行百户区改革。 预计将庄园改为百户区,每个百户区会配备一名百户长和一名百户修士。” 庄园改百户区,那百户长岂不就是骑士了?百户修士肯定就等同于巡游教士了! 冕下在这里说这话,那意思不就是准备从他们这些民意代表中选? 他们的手脚颤抖起来,既激动又害怕,心思活泛的都在偷偷给维持秩序的护教军塞钱探听情况。 只是他们却没想过,骑士掌控庄园的权力来源,是己身的超凡武力。 若他们这些乡民或市民当上百户长,权力却依附于救世军的超凡武力。 换言之,只要霍恩想,待时机成熟,他就能顺滑地剥夺他们的地位,难度不会比撒泡尿简单。 到最后,他们只能在成为霍恩的形状和失去地位之间二选一。 “时间快到中午了,大家估计饿了,其实我也饿了。”霍恩笑着拍了拍肚皮,民意代表们不管真心假意都立即发出了捧场的笑声。 “咱们先吃饭,百户长的事情,吃完午饭再谈。 我们给诸位准备了免费的午餐,吃完后,会有专门的人张贴并宣读教皇国的第一封诏书。 那就是我们下午开会的话题!”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信民大会 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吃过肉,在吃完那道薯根豌豆炖肉后,格罗西恩的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被侍者带到茅厕,格罗西恩拉了一中午,等到出来的时候,下午的信民大会都已经开始了。 待他回到胜利广场重新入座之后,却发现原先热烈的气氛中又多了几丝忧虑。 那么原本在活跃的代表们的脸上,浮现了大量诸如疑惑和恐惧的神情。 “怎么回事啊?《圣国田亩诏书》读完了吗?我没听见。”穿过拥挤的人群,格罗西恩扶着桌子边缘坐下,从身上抖搂下不少灰尘。 “讲了些和分田有关的事情,说是不让放高利贷……我吃完饭就困,没听清,等教皇来和我们解释吧。” 没等多久,格罗西恩再次看到用餐完毕后的霍恩撑着拐杖走上木台。 “咳咳。”霍恩清了清嗓子,扶住作为临时演讲台的抄写台,“刚刚我们拜圣父会的修士,已经向各位宣读了诏书的具体内容。 我知道,尽管我们宣读了相关的诏书,但毕竟它有些复杂,你们可能不太理解,我就将其精简了一下,再向你们宣读一遍。” “安静点。” “注意听,别鼓捣你那针线活了。” 这次不需要守夜人的参与,在场的代表们自发维持起秩序来。 霍恩微微一笑,将演讲台上的一张纸翻了个面: “《圣国田亩诏书》是由忝为教皇的罪人霍恩,发布的第一道金玺诏书,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所有土地所有权收归圣父,作为补偿,赐予实际耕种者使用权以及同修士身份。 第二,废除身份制度,实行耕者有其田,通过前三年所缴纳的税收贡赋来反推所拥有的田地。 第三,免除1445年以前的所有高利贷,1445年以后的民间贷款年利率不得超过20%,利息所得不得超过本金。 第四,实行百户区改革,每十家为十户联保,十个十户为百户联保,作为一个最低行政单位。 第五,废除《劳工法》,免除所有人一年赋税,允许土地合法自由买卖。 第六,放开领主的山林水泽供农民使用,重编户籍册,确定征兵人口。 第七,允许拜圣父会传教。 至于实行的范围嘛,分为两个。 一個是教皇直辖的虔诚特区,包含贞德堡周边到野蛛林这片区域的5个城镇,89个庄园以及大泽乡,执行全部法令。 另一个则是圣女直辖的圣战特区,包含从酸瓜镇到伊贝平原的3个城镇,112个庄园,仅执行第四到第七项。” 说完后,霍恩停顿了几秒,给了这些代表们一段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了。”几个来自白山隐修会的巫师站定后,霍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说道。 代表们面面相觑,他们惧怕向这样的大人物提问,他们见过最大的人物就只是主教。 这里可是站着一名教皇!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穿着紧身对襟长衣的武装农代表率先站起身,朝着霍恩举手致意。 读作自然神甫写作巫师的修士走到那武装农代表的身边,让他的声音都清晰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冕下,我想问,所谓所有权归于圣父是什么意思?就是说,这些田地不再属于我们了吗?” “难道那些土地本来就属于你们吗?”两臂张开,霍恩仿佛环抱,“要知道,这个世界都是圣父创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圣父的,包括土地,甚至包括你们自己!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拥有土地呢? 只有圣父能拥有土地、拥有人,一切对土地的所有权,对他人人身的所有权,都是对圣父权柄的窃取,只有魔鬼才会这么干。 我们救世军要求平等和自由,就是为了归还原属于圣父的权柄! 我们干掉了所有的领主,是为了让你们直面真正的领主,那就是圣父。” “所以说,土地还是我们来耕种和收获,但领主变成了天上的圣父?”武装农眨了眨眼询问道。 霍恩打了个响指:“伱可以这么理解,除非圣父圣主一致决定了,说要收回,否则还是由你来耕种和收获。” 霍恩马上就听见了一片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他们还以为救世军要把他们的田地都给夺走呢。 作为崇高的父,那肯定能公正评判,被收回的唯一原因,恐怕只有真的有罪了。 见武装农的发言得到解答,穿着暗黄色呢绒蓬袖夹袄的市民代表壮着胆子站起: “冕下,这个同修士身份是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就是,同修士虽然不是修士,却享受修士部分待遇,例如不用下跪,农副产品等行业免税等。” 这个也是为了以后国族认同做准备。 千河谷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想象共同体,“修士”说不定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全民修士的教皇国不比劳什子教廷要虔诚啊? 穿着连肩头套的牧羊人乡民代表,拄着赶羊拐杖站起,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耕者有其田是怎么分田呢?此外,领主死了,那他的土地,我是说土地的使用权归谁呢?” 霍恩伸出右手手指晃了一下:“诶,这是个好问题,此举的目的是让田地回到他耕种者的手中,而不是被不耕种的人占据。 我们举个例子来说明。 例如你给教会交什一税交了90磅谷物,按照什一税比例,那你就应该有10亩地。 如果你贡赋交了180磅,那你就应该有20亩地,所以你总计有30亩地的使用权。” 按照这个算法,农民是相当得利的,因为霍恩把其他苛捐杂税都算到了什一税里面。 大多数农民是多交税的,那么反过来,这次分田能分得更多。 像是武装农和小地主群体偷税漏税的,那你税少,你田肯定就少啊。 所以不仅得不到田,说不定还得分出去不少。 不想分,那就把先前欠的税粮给交了,这些粮食正好充作霍恩以工代赈的启动资金。 这么做的最大目的就是让田地得到最大的开发和利用,扶持尽量多的自耕农而不是坐享其成的地主。 “至于领主土地归属的问题,在两个区域是不一样的。 在虔诚特区,领主的土地会用作分田的部分,如果还有剩余,则归教皇国管理。 在圣战特区,土地要么由军团直接运营,要么就卖出换取军费。” 教士打扮的民意代表举起手:“圣战特区就不分田吗?” “圣战特区直面西边和南边的骑士魔鬼,所以只有军属能分田。”手肘撑在演讲台上,霍恩严肃地说道,“圣战特区要秩序和稳定,不要混乱。” 其实就是霍恩就算想要在圣战特区分田,都无法执行。 因为普通乡民是无法完成分田执行的,霍恩没有人手去引导。 能执行分田的群体,还偏偏就是这些有时间有精力有见识的武装农们。 最终就导致如果要在圣战特区分田,那么执行者就会变成利益受损者。 以他们的觉悟,霍恩是不相信他们能好好执行的。 为了能恢复秩序,团结力量对抗南边的伊贝骑士,只能拉拢和改造这群人了。 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在虔诚特区分田难度都不低。 10万人,89个庄园,预计上百万亩的地产分割、基层重建,窘迫的人手,期间必定伴随着激烈的小型武装斗争。 甚至有可能一边和南方的伊贝骑士打仗,一边还要主持分田工作。 霍恩预计在半年内完成十万人的分田工作,其后向南推进,将剩下一半的郎桑德郡收入囊中。 等到与黑蛇湾接壤,彻底摆脱四面受敌的窘境的时候,才是圣战特区转为虔诚教区的时候。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领会信民会议精神,贯彻落实圣国诏书 说到这,一小部分聪明的代表咂摸过味来了。 领主的土地被分了,一年内又不交税,山林水泽又开放了,那这个百户长不是白当吗? 很快就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白当。”霍恩用力地挥手道,“你们每年都有一笔补贴,与救世军非战时的工资相当,大概是每年3金镑。 此外,你们还能推举一名12岁以下的孩童进入贞德堡修士学校或救世军附属学校,免费学习。 在未来,如果干得好的话,在通过教士考试后,还能当上乡堂教士甚至是主教一级。” 这下就算是格罗西恩都听懂了,当上百户长有工资能荫蔽子女甚至有机会白拿一个教士出身。 心中原先熄灭的虔诚之火又一次熊熊燃烧起来,代表们太想进步了。 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甚至是借着拍马屁的问题后,霍恩再次从一位市民代表口中听到了他感兴趣的问题。 “冕下,我想问问,高利贷的标准是不是定得太低了?”站起来的市民代表面露难色,“您可能不知道,放贷的坏账率是不低的。 如果您又把民间借贷的最高年利率定在20%的话,又不让利息超过本金,那我们的收获是抵不上风险的。 那这样的话,就没有市民愿意放贷给那些遭遇困难的人了。” 见到霍恩还在微笑,市民代表咳嗽了一声:“或许我们稍微放宽一点,放到36%或者40%?或者利息放宽到本金两倍?” 关于高利贷的问题,霍恩等市民们询问,等了好久了。 《圣国田亩诏书》开放了土地自由买卖,是为了让农民对土地有拥有感。 当切实感觉到土地与他们相关,且有剩余产出时,他们才会敢于进行土壤改良和种植改进。 古代东方的农业能够长期碾压西方,一部分原因就是很早就点出了土地自由买卖。 自耕农们有意愿且有能力改良土壤和发展农业。 像中世纪前中期那种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封建庄园计划经济,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农业生产力的发展。 只是这同样带来弊端,对于有钱的市民来说,通过放高利贷和兼并土地就能使财富安稳地快速增值,谁有兴趣去投资实体产业呢? 问题在于前一种模式是零和博弈,它只是分配了财富而没有创造财富。 后者的利润率和抗风险或许没有前者那么高,但却实打实创造了财富和就业岗位,改变了日常生活。 所以霍恩必须把资金池的其他出口给堵住,仅留一個口子,那就是发展工业。 “我们都看过《福音书》,圣主和圣父对高利贷都是深恶痛绝的,更别提圣职买卖了。”虔诚的霍恩义正词严地说道,“这种残害的东西,我没有完全取消都算是仁慈的了。” “教皇冕下,我知道您对高利贷深恶痛绝,可这个标准太严苛了。”到这个时候,作为酸瓜镇第二大放贷人的镇长穆拉特终于按捺不住了,“如果我们不放贷给有困难的人,他们或许都死了。 是我们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谁能保证借钱给他们,他们就能东山再起呢? 正因如此,我们遭受了极大的风险,这样大的风险,总该有匹配的收入吧?” 从鼻子里吐出一口气,霍恩拿起演讲台边的双拐,支撑着朝木台最前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从来没说不让你们赚钱,你完全可以去投资工坊,我看到有大把运营良好的工坊,因为洪水在破产边缘。 或者你还可以购买我们的圣战债券,年利率10%,每年还有利息。 如果你还嫌少,可以投资元老院将要建立的圣锄修道院和圣镰修道院。 前者以垦荒、发展养殖为主营业,后者以农业整合、农副产品和农场运营为主营业务。 如果你们愿意投资的话,投资的金额甚至可以作为未来十年的税收减免。 我甚至可以给你们名誉元老的身份,这还算严苛吗? 伱做生意就做生意,做慈善就做慈善。 喊着慈善做生意,就像穿着修女服当流莺,既要虔诚又要钱的。” 见穆拉特哑口无言,霍恩轻笑一声,拄着拐杖想要返回演讲台前。 “这没有道理啊,这点利率,我宁愿钱烂家里。” 尽管只是一句嘟囔,可霍恩还是听到了,他原本返回的动作一滞,又转过身来。 他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只是望着那个方向的市民们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道理吗?是我没有道理吗?我有时候都觉得对你们是不是太仁慈了。 我进军贞德堡的时候,那些被你们坑害过的护教军无数次请求我,把你们全部吊死。 是我觉得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头痛砍头脚痛砍脚。 所以我只吊死了一部分,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 霍恩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可无形的窒息感却压在市民们背上,把他们压得如煮熟的龙虾般俯下身体。 在场的市民代表们一个接一个,都如同鹌鹑般浑身打颤起来。 哪怕是周围与此事无关的乡民都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隐隐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代表们终是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缠着绷带的青年,可不是好欺负的新教士。 而是战场上手刃数千敌军,处死了数百贵族,亲自砍下了公爵全家头颅,杀得血流成河的刽子手。 如果真把这位惹火了,他大手一挥直接去城市化,把所有市民都吊死,其余的人屁都不敢说。 真当霍恩是三好学生了? “最后,以圣孙、教皇、神之眼的身份,我严厉地告诫你们:过去躺在金币上靠奴役平民来不劳而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你们还要在这条路上执迷不悟的话,那你们就离魔鬼不远了!” 看到哆哆嗦嗦的市民代表们,霍恩没有继续加压,而是将目光放远,淡漠地继续问道: “谁还有什么问题吗?” 坐在脸色煞白的市民身旁,格罗西恩的表哥左右看看,自己站了起来: “冕下,我想问问,百户区的百户长和百户牧师是怎么任命呢?” 霍恩低下头,在小册子上翻了两页,又抬起头继续说道:“是按照基本法来选举产生,当然红衣主教团的意见也很重要。 在圣战特区内,百户区是不配备百户牧师的,就职百户长的人只要得到救世军的签字认可就行了。 在虔诚特区内,百户长是以护教军、民意代表、普通人三个优先级来选出和任命,百户牧师由拜圣父会的修士来担任。” “可我们不像骑士,我们又打不过别人,怎么能指挥他们呢?” 听到有人再次问出关键问题,霍恩的气消了不少:“你可以向上级打报告,契卡会来调查确认情况,如果属实的话,宪兵队会带着黑帽军上门拜访的。” “那冕下,我也有个小问题……” 从中午一路讲到了傍晚,大多数的问题都说尽了,霍恩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不过好在经过这一天的会议,总算是让这群文化程度参差不齐的代表们,理解了《圣国田亩诏书》的精神,就等贯彻落实了。 在群体信民大会后,霍恩又开启了一对二,一对三的咨询会。 和每个庄园或城镇的代表们都进行了大约十到十五分钟的谈话后,霍恩叫人带他们参观了蓝血孤儿院遗址,这才放他们离开。 用时整整五天,这场新生政权和民间的对话,终于落下了帷幕。 直到这个时候,教皇国和救世军的旗帜终于算是插在了库什领的疆域之中。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欢迎来到贞德堡 在诺斯骑士们进驻贞德堡,并开始驻守关卡逐步剿灭强盗骑士之后,圣铳骑兵们终于能抽出手来。 从信民大会的第二天开始,15个圣铳骑兵旅配合15个宪兵队,以贞德堡为中心,化作几十路烟尘,闯入了各个村庄之中。 “呜呜呜——” 号角吹响,庄园内的农妇们立刻一把抱起小孩,一阵风一般钻入了房屋内。 其余的村民则是在民意代表们的推搡和生拉硬拽下,才敢一步三回头地向着骑兵们走去。 气得一名武装农代表一脚踹在一个村民的尾椎骨上:“又不是让你上刑场,快点走!” 等村民们低眉顺眼地到齐后,被圣铳骑兵押着的低级僧侣,便开始打开告示宣讲。 内容无非就是“救世军来了,青天就有了,救世军来了,库什太平了”一类告诫村民们换大王旗了,老实点的话语。 不过在此之中,他们却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等圣铳骑兵们带着滚滚烟尘离开后,才有关系近的农夫跑到代表身边询问。 “堂哥,刚刚他说的分田是什么意思,是要把领主的土地分给咱们吗?” “差不多。”那代表自得地笑道,“按照教堂的税收册子来,你交多少粮,就分多少地。” “还有这好事呢?”扭头看看其他公簿农,名叫瑟西的武装农拽着堂哥到了大槐树下僻静处,“堂哥,咱们是怎么分啊?” 那代表皱起眉毛,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挺起了胸膛:“该怎么分就怎么分,过两天,宪兵队就会带着分田小组来了。” “堂哥,咱们都是村子里的好人啊……” “我劝你呢,把前三年少交的粮食啊,给送到贞德堡去,这是我作为堂哥最后给你透的底,不会害你的。” 拍拍堂弟的肩膀,这位一心想要进步的代表迈步走到了还没散去的其他村民们面前。 “听好了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是公爵的子民了,是教皇是圣父的子民。”代表食指指着天空,“冕下,有德啊,给咱们免了一年税赋,咱们春耕就好好操弄,啊,不要有歪心思……” “那还得是圣父仁慈啊。” “是啊,一年税赋,说免就免了。” “大哥真免吗?” “说不定只是说说,回头要在贡赋里一并收回来呢。” 这名代表在上面开大会,村民们就在下面开小会,气得武装农代表连连咳嗽,才让村民们安静下来。 “最后,这次主持分田呢,要征募帮助分田的护教军,从公簿农中选取,有谁报名的?” 在场的村民们立刻安静得如同小鸡仔,只有寥寥数個年轻村民举起了手。 “那好,就你们几个了。”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马丁和茜茜冷眼看着下方村子里发生的改变。 这样的场景,从他们进入库什领的地界以来已经看到很多次了。 在磨坊边,在水车边,在篱笆边,田间巷陌,一群群的村民镇民聚集在代表们的身边,或喜或忧地听着他们带来的新法令。 从急流市出发,因为进入了战争状态,中间有关卡层层盘问,他们两人直到3月22日,才抵达贞德堡附近。 不过这样的场景还只是在外围,还没开始进行分田工作的部分庄园。 等马丁和茜茜都能看到贞德堡教堂的塔楼的时候,乡间又是另一幅景象。 山丘上的修道院门户大开,飘着滚滚的浓烟,院墙边还倒着一排整齐的尸体。 手上脖子上套着绳索枷锁的低级僧侣,哭丧着脸,亦步亦趋地被牵着向前。 一马车一马车的金银货币,随着车辆的颠簸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些绚丽的珠宝首饰更是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在这耀眼的光泽驶过后,便是成片成片的田地,那些被庄园主强行划分的地标石块和灌木正在被护教军们一一铲走。 “我们下马步行吧。”僧侣马丁能感觉周遭异样的目光,尤其是他还被三名圣铳骑兵引路保护。 下了马,马丁便能更清楚地看到田间人们的动作。 作为庄园地标的大岩石旁,搭起了简易的草棚,草棚下的几名僧侣正在按照账册宣读名字。 “热里耶村的德利斯,年龄33岁,家中四口人,分田65亩,上前按印画押。” “热里耶村的德利斯……怎么又叫德利斯,你是矮个德利斯,叫德利斯肖好了,家中八口人,分田92亩,上前按印画押。” 一个个被点到名字的乡民在按下手印后,被护教军们领着走到田地边。 护教军和孩儿军正拿着长尺子,将田地慢慢丈量出来,然后用数十个木棍敲入土中划分出大致的范围。 对帝国的数学水平,霍恩一直感觉到很疑惑,那就是他们的几何水平强得离谱,甚至摸到了近现代的边。 可算术水平居然还停留在古早中世纪,算个两位数乘除还要计算尺,闹麻了。 他们的思路非常古怪,老是用几何方法嗯解算术题,更不要说代数运算了。 但良好的几何水平,却让霍恩的分田运动运行得相当良好。 甚至于孩儿军宪兵队的队长拉费尔,还总结出一条数学规律,那就是僧侣分田的精准度和脸上的瘀青数量成正比。 在田地之上,那些乡民们跪在地上,两手握着湿漉漉臭烘烘的土地,有一个算一个都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一边亲吻土地,一边朝着贞德堡的方向反复五体投地,高喊“教皇!”之名,手舞足蹈地在田地上蹦跳。 蹲下身体,抓起一把黏糊糊的土壤,看着那手舞足蹈的农民,马丁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这样祥和与欢乐的场景并非处处都有,还没走两步,他们便看到一个武装农被两个护教军夹在中间,朝着村口拖去。 他两脚疯狂踹动,在地面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浅沟。 “这是怎么回事?”牵着马,马丁停住了脚步。 “过去看看吧。”茜茜提议道。 穿过围观的人群,却见那武装农被按在大石块上,他羊毛紧身裤被扒下,露出黑乎乎的屁股。 一名头戴尖针帽的宪兵拿起了长鞭,随手一甩,就在空气中打出了爆鸣声。 “啪!” 周围围观的村民脸上的肌肉同时一抽抽,甚至有人不忍地扭过脸去。 第一鞭子,就把那武装农打嗷嗷哭起来: “是伱们要抢我自家田地的,我什么都没干,我唯一的错误就是没当那个代表……太痛苦了!” 庄园的民意代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着对乡民们教育道: “看看,这就是下场,拿应该被分的地卖给分地的公簿农,让公簿农分期赎买,非法买卖土地,鞭刑!” 看着那血肉模糊屁股,在场的其他村民感觉到屁股隐隐作痛起来。 “我奉劝各位,不要动歪点子,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之前漏税的,尽快去补,既往不咎,否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你是民意代表你的田又没被分,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痛了……” “谁,谁在说话?”指着人群,民意代表勃然大怒,“我家田没被分,是因为我把税补上了,你们呢?” “你们代表可以拿钱补,当然好了,大家都是拿粮食补的,亏死了……” “谁?到底是谁?有本事站出来!”接二连三被揭短,那民意代表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满脸通红地朝着人群狂吼道。 “这代表就是教皇国的基层官员吗?”马丁饶有兴趣地朝茜茜低声问道。 茜茜都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便有一个声音笑道:“勉强算吧,不过真要说教皇国基层,恐怕他们还够不上格。” “让娜!”茜茜微笑着伸手打招呼,让娜则牵着马缓缓走来。 “您一定就是马丁修士吧。”让娜和马丁同时以抚胸礼鞠躬,“我哥受伤了,不方便出行,就派我来迎接你,欢迎来到贞德堡。”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说好来访问的呢? “久闻修士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撑着拐杖,霍恩从书桌后绕了出来,和马丁重重地握了握手,“请坐。” 马丁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旁的让娜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们新发明的握手礼,不用与任何人卑躬屈膝。” “原来是这样啊。”马丁倒是没怎么拘束,随便拉了一把软垫座椅就直接坐下了。 “马丁修士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才进门的茜茜瞪大了眼睛:“我不是人啊?我到底是不是人啊?” 霍恩侧过脸看着马丁,用手指指着茜茜,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茜茜先生,我还带了四个同伴,都是我们胡安诺派虔诚而又博学的青年僧侣。” “那真是太好了。”霍恩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茜茜等人坐下。 “马丁修士是直接从卡夏郡过来的吗?”霍恩使了个眼神,一個小侍女吃力地提着大水壶,给马丁倒了满满一杯水。 是真的满满一杯水,在杯面上方形成一个凸面了都。 本来伸手准备拿水的马丁缓缓收回了手:“不,我是先去急流市,拜访了凯瑟琳阁下,才走陆路到达的贞德堡。” “从卡夏郡是可以不经过急流市到达贞德堡的,对吗?” 马丁被霍恩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有两条大路,分别是从急流市走和伊贝平原走,要走小路的话,那路线就多了去了,不过盗匪也多。” “这些盗匪都是秋后的蚂蚱,等我们的人差不多养好伤了,就是他们见圣主的日子。” 霍恩的声音轻描淡写,可马丁却仿佛听到了剑刃摩擦的声音。 马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胡安诺曾经和他说的名言,苦难的民族往往英雄辈出。 千河谷如今同样到了英雄辈出的时代。 从南到北,不管是凯瑟琳、墨莉雅提,还是在霍塔姆郡名声大振的瓦伦泰勒与进驻贞德堡的霍恩,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马丁先生准备在贞德堡驻留多久呢?” “一周左右吧。”马丁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本《圣道救世训》,“正好是拜圣父修会与我们胡安诺派进行一次友好的交流。” “我觉得,胡安诺派和我们拜圣父修会主张其实差不多,你们有人无地,我有地无人。 您也知道我们的敌人力量有多强大,与其分散,结合在一起才是更好的选择,您觉得呢?” 马丁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修士,哪能干涉院长那边的决定呢?” “那您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我能思考的范畴啊。”马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愿意深度合作。” “这样吧,要不然你和院长申请一下,送一些僧侣到我们这来学习,我们也送一批修士去你们那学习,如何?”见到马丁犹豫,霍恩笑着说,“不是找你们要学者,你们给我学者,我反而用不太到,要的是能书写和阅读且品行较好的低级僧侣就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试试。”马丁话说到这里,却感觉到话题越来越歪,他赶忙拉正,“霍恩冕下,其实我到贞德堡来,主要是为了《圣道救世训》的内容而来……” 霍恩倒是没有再东拉西扯,而是真的陪着马丁辩起经来。 圣孙子虽然本来没什么文化,但后来哪怕在血汗长路上都是每天读书学习的。 尽管不至于到达马丁这个神学水平,但真要扯起来,以他前世的见识和逻辑思维能力,和马丁打个平手不成问题。 于是在辩经的过程中,马丁发现霍恩有时候对经典的注释很模糊,但却总能一针见血地切中问题。 然后他还总是以一种全新的角度解读经文,推理一点问题没有,结论却很诡异,马丁硬是找不到破绽。 最令马丁惊喜的,便是拜圣父会的理论体系。 他本以为是一种充满臆想和感性的无逻辑体系。 可交谈下来,却发现这种名为“自然神学”的体系尽管粗糙,反而比目前现有的神学体系更加严谨有逻辑。 对此,霍恩的解释是:“在秋暮岛上,有一座遗留自古艾尔时期的大图书馆,我们的神学体系都是基于那个时代而来。” 马丁瞬间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毕竟知识不可能凭空出现嘛。 相对于传承千年而失真的神学体系,古艾尔时期更加严密谨慎地逻辑明显更符合这套神学体系的风格。 “这座大图书馆对外人开放吗?”马丁抱有一丝希冀地问道。 霍恩当即掏出了一张纸:“我可以给你写一张准入证……”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但可能需要您帮我一个小忙。”霍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您毕竟是要在贞德堡这边待上一周的嘛。” 坐直了身体,马丁坦然地说道:“我愿意为知识付出代价。” “别紧张。”从桌子后面伸手拍了拍马丁的手臂,霍恩将一本装订好的《圣道救世训》递给了马丁。 马丁接过这本经过简化,但添加了很多无谓的注释的册子,翻看了两页便恍然大悟:“这是给入门僧侣学习的手册吗?” “是的。”拉起百叶窗帘,霍恩让外面夕阳的光照射进来,将桌面上的墨水瓶照出了黄昏。 “我的修士都在外和村民们宣扬我们的拜圣父会和主持分田,对于新修士的培养落下不少。” “你希望我来做这件事?”马丁被夕阳刺得睁不开眼,“可我并不是拜圣父会的修士啊。” “这本《圣道救世训》,你就是二作,我们的思想又相近,为什么不行呢?” 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霍恩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变形: “只是让您和您的同伴作为顾问团,帮我们快速培训教士罢了,我给伱们发每周15第纳尔的工资。” 马丁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不过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您不需要给工资。” “我不能不给,这是救世军政府的信誉问题,怎么处置是你自己的事。” 将图书馆准入的条子写好,马丁则小心翼翼地收下,放入了褡裢中。 霍恩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了,时间过得真快。 这样吧,我把顾问团的具体工作内容和你讲一遍,就去吃饭……放心,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 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木板和一张麻纸,马丁舔了舔羽毛笔的笔尖:“您请说。” “在攻下几个修道院之后呢,我手头有近千个识字但不一定可信的僧侣、贵族仆从和抄写员。 他们如今都在圣三一教育队进行劳动改造,白天帮助乡民们耕地,晚上自学《圣道救世训》。 三周后呢,我们会对那些无罪、风评和表现良好的低级僧侣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就是《圣道救世训》。 我想邀请您的几位同伴作为诵经师,每天给这些僧侣教士上一次课,让他们真心实意地信奉我们的思想。 我们拜圣父会目前有四十多名老修士,他们对《圣道救世训》的理解是到位的。 但是通过考察和推荐的五十多名新修士,之前大多是劳工出身。 他们在修道院工作过,尽管识字,但对神学了解不深,希望您每天上一节课,帮他们理解。 哦对了,还有……” 望着滔滔不绝的霍恩,马丁记录的笔都下意识地都停下了,他记了满满一页纸,可霍恩还是没说完。 这是一点小小的工作吗? 自己不是来访问的吗?而且说好只访问一周的啊,怎么糊里糊涂就变成来打工的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百户制改革推进进度 这种工作安排,倒不是霍恩苛刻对待马丁,而是他自己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 霍恩自己一天都工作十小时以上, 那些主教啊工作组啊,早上醒了去工作,工作完了就睡觉是常有的事。 尽管目前救世军上下一副气势如虹,好像马上就赶过莱亚超越法兰的自信。 可霍恩自己却是心知肚明,他们的政权太新了,他们的力量太弱了。 或许跟古拉格时期相比,强了百倍,但与目前敌人的差距仍然巨大。 稍有懈怠,说不定就是亡国的危机。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之前的那么多次的经历都告诉霍恩,依靠别人不如发展自己。 为了应付外界强大的军事压力,霍恩只好拿出他拿手把戏——卷。 他不仅自己卷,还逼着下面的人一起卷,要求他们跟上圣孙的节奏。 由于构建政府架构用时过长,且目前的第一要务是推进《圣国田亩诏书》,所以霍恩采用了更灵活的工作小组模式。 例如现在有二十五个分田小组,七个财政管理小组,五个治安小组等等等等。 这些小组都是直接和霍恩本人汇报。 虽然这样霍恩会累一点,但没有了层层传达的耽搁,效率反而提升了。 不过目前这些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了以后,还是得建立起完善的官僚体系和科层制度。 “就这些了吗?”霍恩合上了手中财政小组送来的账册。 “是的,冕下。”那名会计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前我们有11万5千金镑,谷物20万加仑,加上民间的储备,大概还能支撑一个月。” “我记得米果是3月播种7月收割,对吗?” “是的,冕下。”那名会计将手中的册子翻了几页,“以目前的情况,大概五月初我们将彻底陷入粮荒,距离收割还有两個月,教会关闭了路卡,粮食运不到咱们这边来。” “那算上6月出征伊贝平原的粮食支出,我们还差近100万加仑,约等于1000万磅谷物。” “我知道了。”沉思了良久,霍恩合上了手中的册子,“你做得不错,可以回去了,走的时候,顺带让马丁修士到我这来。” “是,冕下。”在这名会计转身的一刹那,霍恩便看到了他后背长袍上被浸湿的一大片汗渍。 霍恩忍不住苦笑一声。 和那些不通实务的地方主教不同,霍恩基本每次问话都能让这些低级僧侣们汗流浃背。 来自于现代的霍恩本来就在思维能力和见识眼界上高他们一筹,唯一欠缺的基层实践经验,还在先前的血汗长路和大泽乡锻炼出来了。 想在卷王霍恩面前摸鱼,门都没有。 但要说真卷的话,其实并不是特别卷,分田小组可能累一点,但其余的小组每天就六七个小时的工作时长。 由于处于封建时期,帝国人的时间观念很落后,没有什么准时的概念。 很多教堂的座堂教士们,说是说一天工作十小时全年无休。 但十小时里只有半小时是在处理具体事务,其余的时间动辄打盹玩乐社交。 他们是把工作和休息掺杂在一起,工作五分钟,休息一小时,效率极低。 而不是像现代这样,集中工作集中休息。 在他们眼里,霍恩这样从早干到晚不停歇的教皇,简直就是神经病。 身边的其他人跟着霍恩来自现代的高效率快节奏工作流程,累得半死不活。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目前救世军的行政效率和进度是之前的五倍不止。 一些低级僧侣清楚地记得,放在以前,丈量一个霍恩口中“百户区”的土地,要耗时两周左右。 目前的分田小组,一个百户区的土地丈量加分配,用时就4-6天。 25个分田小组共同行动,以每天平均7个百户区的速度疯狂推进。 以目前的速度,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完成虔诚特区10万人的百户制改革。 发丝难拢,辫子好抓,百户区改革一旦完成,霍恩对基层的控制和动员力将远超帝国的想象。 帮助霍恩完成高效率的,并非什么高素质的精英人才,而是孩儿军部门。 孩儿军根据职能划分成了由勒内带领的契卡,由拉费尔带领的宪兵队,由杜瓦隆带领的守夜人。 其中契卡负责情报调查和反怠工,宪兵队负责司法处刑和反内奸,守夜人负责维持公共治安和反间谍。 如今的孩儿军已经征收到了五期,目前的总人数达到了453人,最小年龄9岁,最大年龄17岁。 15岁以上的少年占了三分之一。 这些孤儿们的父母大多死于骑士和贵族的手下,对帝国和教会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在教皇国的体制下,他们是最年轻最较真最狂热的一批,很难被收买。 那些被孩儿军以贿赂罪二次拘禁的武装农和市民可以含泪证明这一点。 目前真正负责工作的少年们大多都是15岁以上,负责具体抓捕和一系列事务的还是成年人。 只是他们还是过于年轻,执法过程总是毛毛躁躁,动辄恐吓殴打。 以契卡和宪兵队为典型,在民间的名声,尤其是市民间的名声并不太好。 霍恩最近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暂时抽不出手去整肃。 乱世当用重典,目前教皇国还是战时状态呢。 各地武装农甚至是公簿农与旧骑士教士勾勾搭搭的不在少数,孩儿军作为威慑也不错。 这却给霍恩带来了他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是救世军政府的文职人员对他的态度变成了又敬爱又害怕。 但凡是在救世军政府下工作的低级僧侣,见到他都是战战兢兢。 尽管他自认为表现得够儒雅随和了,可还是没多大用。 毕竟上过战场,那股子杀气,来个心理素质弱的,经常站都站不稳。 霍恩上次听汇报走神了,下意识问了个“嗯?”,汇报的低级僧侣当场就跪了下来。 的确是让他无可奈何。 送走了前来报告财政情况的老会计,霍恩站起身想伸个懒腰,却见马丁正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马丁修士,您站在这里做什么?直接进来吧。” “冕下。”马丁修士顶着黑眼圈和霍恩握了握手,“我想问问,这都三天了,我什么时候能去那个大图书馆呢?”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霍恩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我明天正好要回一趟秋暮岛。” “那真是太好了……呃,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在这个时候回秋暮岛是为了什么呢?”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霍恩抬头看着阴云旁的夕阳:“不管是活着的,还是逝去的,我们的战争修士们总得回家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泪与笑,流成河 “有了马车,从贞德堡到秋暮岛快太多了。”朱尔丹站在木筏的最前端,意气风发地说道。 这一场仗下来,他幸运地只受了轻伤,由于他指挥的师队在贞德堡城堡攻坚战中立下大功,所以成功被提拔为了黑帽第六军团的军团长。 朱尔丹将一大袋第纳尔挂在腰间:“以后我准备在秋暮岛上建个大房子,然后在贞德堡买个小楼,咱们也过过骑士老爷的日子。” 此次出征,这些救世军的战争修士们同样收获颇丰。 根据财政小组的估算,4500名救世军在战争中获得了近5万金镑的战利品。 他们有的会拿钱准备买地买房子,有的则去买了圣战债券坐等收钱,还有的则投资了两家农业修道院。 当然,也有拿着钱出去花天酒地的。 其实霍恩是强行解散了技院和赌坊等娱乐组织,并禁止在城市中开设。 那些领头的无赖混混,全部都被抓入圣三一劳动改造去了。 可无奈一部分技女居然自己在野外偷偷搞,给她们分地都不要,就是要干这一行。 赌坊也是,不让光明正大开,就在野地开,守夜人抓了好几批都没用。 不过霍恩没有强行约束,第一他不是保姆,成年人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 第二则是这种情况是表象,不解决背后的根本性问题,强行靠行政去推行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 只要不犯罪,一些小的擦边霍恩顶多就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战争修士出身本来就低,每天喝酒吃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面对朱尔丹快意的发言,洛朗的脸色煞白,却仍旧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身体随着小木筏的晃动而起伏,洛朗自小生长在运河边,自然是不会因为怕水而恐惧。 不过他还是死死扣住了木筏上的拉环,生怕掉入这南泽湖中。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可怕的黑骨沼泽! 从野蛛林里过去的时候,他就被吓了个半死,谁知道水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呢? “别害怕。”朱尔丹一眼就看出了洛朗的恐惧,他笑着盘腿坐下,“我们彻底检查过了,那些秋暮岛附近的长毛僵尸都被杀光了。” “什么?还有长毛僵尸!” 朱尔丹咳嗽了一声,赶紧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去:“你看,那座桥,元老院讨论了这么久,才将其命名为新生桥。” 扣着拉环,洛朗顺着朱尔丹的指向看去。 断桥横跨在湖面上,那是通往秋暮岛的唯一通道。 由于年久失修,这些断桥的桥面几乎都完全坍塌,石块散落在水中,青苔爬满了孤零零站立的桥墩子,显得十分残破。 可现在,粗大的圆木和麻绳覆盖在桥墩子上,扑闪着灰色兽耳的兽化人劳工挥动着锤子。 他们穿着简单的麻布衣物,汗珠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手中每一锤下去,都能听到叮当的撞击声。 “这是兽化人?”在额下搭了个凉棚,洛朗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会老老实实在干活,不是说兽化人永不为奴吗?” “那些是山里的强盗是坏兽化人,这個是信奉圣孙的好兽化人。” 朱尔丹感慨地看着正在缓慢修复的断桥:“等咱们下一次来的时候,就不用再乘坐小船了,直接从桥上走就是了。” 懵懵懂懂地看着这座断桥,洛朗向来阴郁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意。 “啊,我们到了。”朱尔丹站起身,“到达大泽乡最低点,秋暮岛!太美丽了,这就是我的第二故乡,看看远处的码头吧,多繁华!” 秋暮岛的降临码头上挤满了回乡的战争修士。 一艘艘小木筏或大船靠岸,便是一群群身穿黑衣的战争修士鱼贯而出。 他们或独自一人或成群结队,脸上的表情更是五味杂陈,有喜悦、有疲惫、更有抹之不去的悲伤。 一名元老站在码头的石桩子上,举着铁皮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往前走,别挤在码头上,往前走。” 在他的身边,兽化人苦工们将一件件行李和战利品从船上搬下。 战争修士们又哭又笑地和亲人抱在一起,或是将装着衣物抚恤金和嘉奖勋章交给战友的家人。 笑声和哭声,欢乐和悲痛几乎是同时在这座小小的码头上同时上演。 从救世军2月20日出山,他们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可真的踏上秋暮岛的码头的时候,布吕讷却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原先码头上的杂物都被清理了干净,断壁残垣之上居然建起了几间商铺木屋。 地砖间的杂草,墙面的青苔,腐烂的动物尸体和树木,全都消失一空。 就好像他们不是离开了一个月,而是离开了一年。 “走吧,我看到帕帕和阿妈了。”乔纳尔的声音在布吕讷的身后响起。 布吕讷的双腿仿佛灌了铅,可他还是背着乔纳尔,艰难地朝着还在四处张望的老乔纳尔走去。 大概快十步的时候,小乔纳尔就发现了布吕讷。 他扛着木剑,在走动如林的小腿间穿插来穿插去,小跑到了布吕讷身边:“布吕讷哥哥!” 牵起小乔纳尔的手,布吕讷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看到了乔纳尔的母亲提着围裙快步跑来。 “阿妈!”乔纳尔笑着打了声招呼,又伸手捏住了小乔纳尔的脸。 “我的儿子。”乔纳尔的母亲本想扑上去拥抱他亲生的儿子,可被布吕讷背在背上的乔纳尔却没有下来。 这个时候,绕到布吕讷背后的小乔纳尔才疑惑地问道:“哥哥,你的腿哪儿去了?” 布吕讷默默侧过了身体,让乔纳尔和帕帕阿妈打招呼。 看着乔纳尔空荡荡的小腿裤管,他的阿妈身体瞬间僵住。 直勾勾盯着小腿看了两秒,她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阿妈!”乔纳尔大惊失色,赶忙伸手去拉,却没有抓住母亲的手。 眼看就要摔倒,好在老乔纳尔就在后面,他快步接住了妻子,将其扶正。 上下打量着干瘦而沧桑的儿子,看到那随风飘荡的裤管,老乔纳尔的眼眶微微发红。 “帕帕,我回来了。”乔纳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你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布吕讷看着走上前的老乔纳尔,木讷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他。” “玛德,想想就来气,让这小子捡了便宜。”乔纳尔肘了一下布吕讷,他被背在背上,这是他唯一的攻击方式,“他杀了四个超凡骑士,甚至有一名骑士首领和一名敕令骑士。 布吕讷已经是师队长兼副军团长了,过段时间,就要去圣战特区军校报到了……” “乔纳尔,别说了……”布吕讷知道这是乔纳尔的梦想,当军团长。 可偏偏这个梦想被没有梦想的布吕讷实现了,他则落了个双腿残疾的下场。 乔纳尔再也无法当军团长了。 布吕讷看不到乔纳尔的表情,可他能感觉到乔纳尔说话时在颤抖。 他知道,此刻的乔纳尔大概率用袖子捂住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刚刚晕倒的乔纳尔的母亲终于苏醒过来,她从后面抱住了乔纳尔,失声痛哭。 老乔纳尔同样默默抱住了这娘俩,把眼泪擦在了肩膀上。 泪水流啊流,和码头上其他人的泪水汇集在一起,都要变成河了。 一家人抱在自己背后痛哭,布吕讷尴尬不安地站在原地,他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哭了几分钟,老乔纳尔率先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好了,乔纳尔还活着,这就是圣父在庇护了。” 将妻子拽到一边,老乔纳尔从布吕讷背上把儿子卸下来,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老乔纳尔叔叔,那我先走了。”布吕讷没有家人来接,只能鞠了一躬,便要离开。 “跟我们走吧。”老乔纳尔抓着布吕讷的手臂,“到我们家喝两杯,庆祝我们战胜了魔鬼,获得了胜利。 我还想问问这一仗是怎么回事,乔纳尔肯定要一句话夸夸自己八句话,你说得更接近真实。” “我怎么一句话夸自己八句了……” 在吵吵嚷嚷中,乔纳尔一家和布吕讷一起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砂浆工坊的产量 “噗呲噗呲——” 转轮圣机抽水机的罐子冒出一股股的黑色臭水,而秋暮岛泥沼地里水位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 走在通往秋暮岛的道路上,霍恩朝着两边张望。 原先荒芜的原野上,此刻却被兽化人苦工和本地乡民所填满。 秋暮岛上本就存在大量抛荒的土地,只需要移除灌木丛和土地里的树根就能重新耕种。 不过长久以来,秋暮岛上的泥土都在逐渐酸化,所以可以看到后面正有人不断地抛洒石灰,改变土壤的酸性。 跟在霍恩身后的马丁好奇地盯着两侧兽化人与人类和平共处的景象。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在这片黑骨沼泽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处乐土。 绕过几座土丘,前面领路的向导突然朝着一侧走过,从大路走上了旁边的泥地。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绕路?” “冕下,前面在修路。” 跟随在众人的身后,马丁的目光牢牢注视在旁边的地面上。 近百名兽化人和本地乡民,用木桶将碎石子倒入挖好的坑道内,抄起推车,将半个手推车的砂浆倾倒其中。 随后再由兽化人们铺上推入近百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堆积在砂浆和石子的混合物上。 继续向前走一段,则是七八个炼金术士站在路边,不断抛洒铁粉,用炼金仪式催化其速干。 说是速干,可真正要干透,还是需要个四五天的样子。 看到霍恩的到来,正在指挥施工的维特头戴铁盔,屁颠屁颠地来到了霍恩面前。 “冕下。” “这条路是你要修的?”霍恩用马鞭指着旁边正在修建的砂浆道路。 “是的,我认为城市内部的道路硬化是过关的,可要运送货物到码头却很困难。” “和我说说。” “我们预计修建主干道在1000米长度,宽8米,预计3200方的工程量,用砂浆658.3吨,沙子914.2吨,石料1828.5吨。” 霍恩前进的脚步顿了顿,他转过头朝着维特询问道:“目前我们的砂浆工坊产量如何?” 维特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萨奇斯,萨奇斯流利地回答道:“砂浆工坊是以坩埚为一组,每个坩埚炼金术士3人,目前共有10個坩埚。 每个坩埚每天可产8吨,在原材料充足的情况下,10个坩埚每日总产量80吨,每月2400吨。” “多少?”霍恩还没说话呢,反倒是一旁的马丁叫出了声。 卡夏郡由于和黑蛇湾接壤,所以砂浆运送很便宜,马丁多少有些了解。 在他的记忆中,砂浆工坊每天产1-2吨才是正常量,10个工坊每月大概700来吨才是正常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马丁没有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里直接对霍恩问了出来。 “因为他们用的是小作坊模式啊,大家一起干所有工序,永远有人等着,永远有人用不够。”霍恩用手在砂浆地面上戳了小坑,“我们每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流水线作业,术士只需要考虑如何更快更好地炼出水泥就好了。” 见马丁没有听懂,霍恩只是笑笑:“待会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你就知道了……诶,你对这个砂浆,很懂哦?” “是啊,我们那边常用砂浆作为建材,黑蛇湾就在边上,价格很便宜。” “一吨砂浆大概是多少钱呢?” 马丁挠了挠脑袋,显然他对这些太过于贴近生活的俗务一窍不通,还是他身边的同伴应声道:“看情况,贵的时候一吨小80第纳尔,便宜的时候40第纳尔就行。” 那么以中位数60第纳尔来计算,2400吨就是144000第纳尔,换算成金镑就是1200金镑。 如果霍恩的砂浆工坊能够对外贩卖,扣除人工和材料等成本,每个月净利润大概在900金镑。 目前这个数字只能是满足内需而非外需,目前库房里还积压了近1800吨的砂浆。 “不过自从战争修士们陆续返乡后,我们的砂浆订购量出现了明显地上升。”萨奇斯解释起来。 霍恩大概能猜到原因,在战场上获取了大量的战利品和金钱后,战争修士们迫切地想要住上更好的房屋。 如果要修建房屋,距离又近价格又低的砂浆就是不错的选择。 来到机械宫边上,站在山坡上朝着小镇的方向遥望,小镇边上的废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至于那些草草修缮的因苏拉公寓,则被居民们自发进行了翻新。 几个战争修士跟在祷告所的牧师们身后,在废墟中丈量土地,似乎是准备建设房屋。 四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四个月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小镇。 “马丁阁下,先去小镇中住下来,我去趟机械宫。” 和马丁告别之后,霍恩抖着缰绳,飞速地来到了机械宫前。 从山墙下大门的缝隙朝内部看去,霍恩还能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希洛芙。”霍恩将马鞭和缰绳丢给一旁牵马的马夫,大阔步地走入了机械宫内。 原本低垂着的脑袋猛然提起,尽管霍恩看不出那没有表情的脸是什么感情,可从她竖起的耳朵以及螺旋桨般转动的尾巴却能看出来。 将书本放在膝盖上,希洛芙飞速地转动着轮椅,似乎想要扑到霍恩身上。 可靠近了之后,希洛芙却捏住了手轮圈,硬生生来了一个刹车,停在霍恩的身前。 “哟,可以啊,都学会漂移了。”霍恩朝着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好久不见了,霍恩。”希洛芙双手交叉,揪着自己的裙子,“让娜呢?她没来吗?” “她需要坐镇贞德堡,以防万一,我会给她放假的,她大概是下周或者下下周来。”霍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对亮晶晶的东西,递给了希洛芙。 希洛芙眼睛一亮,尾巴如天线般竖起:“这是什么?” 虽然天生就对亮晶晶的物体感兴趣,希洛芙还是没搞明白霍恩的用意。 霍恩笑着解释道:“送你的小礼物,叫水晶盖片。 回头你在底片上滴一滴月池的水,然后用盖片盖在上面,再使用显微占卜法术,说不定就有用了。” 先前希洛芙一直说她的占卜法术看到生物的细微世界时,不是一团团模糊的色彩挤来挤去,就是朦胧的黑影。 霍恩一直怀疑是因为样本太厚,光线无法穿透且没有着色,所以导致看不清。 为了能分析出月池中的水到底什么成分,霍恩特地从修道院的珠宝中找出了一些透明度很高的水晶。 这样希洛芙说不定就能看清了。 “谢谢。”希洛芙将盖片珍惜而又郑重地放好,“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对了,你在信里不是说有一个小惊喜吗?在哪儿呢?”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碎龙骨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拖来了一把椅子,霍恩一屁股坐在上面,将还没撤掉夹板的腿架在了桌面上。 希洛芙推着轮椅来到她平时的工作台前,从橡木台子上,她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空心管子。 “喏!” “翻译翻译。”霍恩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希洛芙少有地作出了人性化的表情,白了霍恩一眼:“惊喜就是我们找出了驱散巨蛛的骨笛的材料,并且能够批量制作了。” “那可真是惊喜啊。”霍恩立刻坐直了,“怎么发现的?” “我在复写一本书的时候,忽然发现,其中提到了一种名叫碎龙骨的材料,出自龙眠山脉。” “碎龙骨?听上去像是剑的名字。” “这里碎的前缀是形容词,不是动词,你的文化造纸疑似有点低了。” 希洛芙开着玩笑,给霍恩讲解起来。 这种材料名为碎龙骨但其实是一种矿物,要从山体中开采出来。 这个笛子根本不是用骨头凿出来的,而是用碾碎的碎龙骨煅烧后捏出来的。 碎龙骨本身炼金特性很微弱,因此具有和荧石类似的特性,那就是对炼金反应的环境要求极低。 低到甚至被自然风吹动时,也会发生炼金反应,只是会消耗本体的炼金特性。 这种矿石除了被拜龙教矮人视作圣物之外,基本就是废物东西。 “碎龙骨是一种坚硬的材质,我猜测它和灰辉石有类似的特性,通过煅烧可以粉末化。 于是我们偷偷进行了煅烧,发现真的可行,它做出来的骨笛也能驱散巨蛛。” 霍恩一愣:“为什么要偷偷煅烧?” “因为我老爹有意见,在拜龙教的教义中,碎龙骨被认为是创世巨龙的一部分身躯,‘焚骨者必为龙息所焚’。” 站在工作台前的哈尔金,用小刀将骨笛上的小口钻大了一些: “但没关系,只要不当着他的面告诉他烧的是碎龙骨,他会当作没看到。” 看到霍恩有些诧异的眼神,哈尔金笑嘻嘻地解释道: “我这一代维新派矮人,和三百年前的传统派矮人可不一样。 当初为了信仰和理想,带着家伙事跑到深山老林里一住就是三百年。 我们得到了什么? 人口连年减少,啤酒淡如马尿,钱全让走私贩子赚走了,活得还不如土匪,这样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百年战争刚结束那会儿,我们的长老就尝试与帝国和解,内容很长,简单点说就是已老实求放过。 但帝国只是开放了边境,仍然拒绝拜龙教矮人聚居在平地上,超过10个矮人集会,都会被抓作奴隶。” 吹去了龙骨笛上的粉末,哈尔金淡淡地说道:“冕下,我跟着您,就是不想这么活,我就是想喝酒吃肉日女人。” 从哈尔金手中接过龙骨笛,霍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矮人。 低下头,他翻转着手中的龙骨笛,对希洛芙问道:“按照你的说法,这种笛子应该只有巫师能用啊,教士是怎么用的呢?” “这就得说到它的第二個特性。”希洛芙将轮椅转过来,面对着霍恩,“我不知道是教会发现的,还是别的秘党发现的。 龙骨笛在鬼木熏香中,居然莫名被激发了炼金反应。 这时候根据吹奏的笛音不同,就能发出奇特的声波,将巨蛛给驱逐,且能维持半天之久。 当初的蓝血修道院的教士就是用这种方法驱散了孤儿院四周的巨蛛。” “你的意思是,哪怕是普通人都能使用龙骨笛了?”霍恩有些惊喜地低头看着龙骨笛。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原先阻拦人口移入移出的野蛛林,将会从此变作坦途。 当初那个碎石原羊毛的运输计划也会成为现实。 只是这样会将这处能够抵御敕令骑士的宝地暴露出来。 或者在移除了野蛛林之后,于原本的险要关口修建一座要塞? 反正目前的砂浆的产能是大大超过了需求的。 如果基建不能带来交通的便利,那从总体上收回成本是相当困难的。 希洛芙指了指旁边的哈尔金:“不,不仅仅如此。” “冕下,您有没有发现,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很特别吗?”哈尔金笑嘻嘻展示着身上的衣物,还在霍恩面前转了一圈。 为了约束住儿子,成为秋暮岛工业区高管的布罗克,给哈尔金安排了一个纺织主管的活计。 这也是哈尔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霍恩伸手摸了摸哈尔金的袖子。 一种柔软而舒适的触感摩擦过指尖,这种质感仿佛是丝绸又像是棉布。 比丝绸粗糙,比麻布软和,摸起来感觉很奇怪,类似于棉布的质感。 “这是什么?” 在霍恩面前,哈尔金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道:“我在管纺织工坊的时候就想,蛛丝也是丝,亚麻也是丝,为什么蛛丝不能织呢? 所以我就找到了白山隐修会的炼金术士罗伯特,还真让我们研究出来了。 我们首先实验了跳蛛的蛛丝,发现跳蛛蛛丝虽好,但实在太细,而且产量很低。 跳蛛的攻击性很强,哪怕是吹奏笛音的情况下,一旦被触碰还是会剧烈反击甚至应激而死。 牛蛛就老实许多,吹奏笛音后会逃跑,在笛音环境中,很少做出攻击行为。 牛蛛蛛丝虽然并不如跳蛛坚韧,但比跳蛛的蛛丝多且粗。 一只牛蛛每天能产一磅蛛丝,可用的大概有半磅,其粗细程度和最细的精梳黄金羊毛差不多。 但相比于羊毛,这种蛛丝更加轻便和柔软,强度和弹性更是远超羊毛。” 霍恩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掌握了驯养巨蛛的方法?” 哈尔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讪笑着说道:“暂时还没有,不管是牛蛛和跳蛛都太过于暴烈,控制不住。 用于训练牲畜的手段,对它们都没有用,我们捕捉了三头牛蛛,两头跳蛛,全部被养死了…… 但如果找到了合适方法的话,这种布一定能赚大钱! 这种蛛布又轻便又保暖,怎么挣都挣不坏,用来擦脚,擦嘴或者做衣服都是很好用的。 除了丝绸之外,这就是我见过最好的布。” 看看哈尔金,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希洛芙,霍恩恍然大悟:“你们这是找我要科研经费来了?” 希洛芙倒是没有隐藏:“对,这是我们教皇国皇家神学院的第一个项目,希望教皇冕下给予支持。” 缓缓吐出一口气,霍恩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好吧,你把整个项目写一个计划书,然后把样品递交上来,预估可以给你批200-300金镑的研究经费。” “那这个项目算是……” “挂在,嗯,挂在元老院名下吧,算是半民营。”说到这,霍恩忽然有些恍惚。 如今有了砂浆工坊,有了山铜工坊,有了家具工坊等等。 目前自己麾下的生产端在炼金工业、流水线和科学管理法之下,做到了超越平均水平的生产效率。 但生产端的旺盛和快速发展,却导致了一个霍恩意想不到的问题,那就是消费不足。 简单点说,就是没有市场,卖不出去。 洪水之后,各地都在闹饥荒,粮价飙升。 在大多数人将消费用在必需品(粮食和廉价衣物)上后,日用品的市场就开始萎缩。 今年贞德堡的工坊积压了大批货物卖不出去,导致倒闭破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为此,霍恩甚至暂停了秋暮岛的纺织工坊的生产。 他将救世军的军服和长枪等订单,都交给了贞德堡的本地工坊。 正因为他们的生产效率更低,所以需要劳工更多,能够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维持贞德堡的稳定秩序。 但这种靠军事订单维持的市场繁荣是畸形的繁荣。 在郎桑德郡本土消费市场萎缩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是向外出口。 但问题是贞德堡东边诺斯郡虽然是友军,但却穷得一批。 就算想要走诺斯郡到达诺恩,诺斯这种小高原地形,运输成本极大。 南边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属于教会方势力,如今他们封锁了所有道路,拒绝一切商人进出。 西边的下瑞佛郡和伊贝骑士们一样,同属于教会方的势力,不可能给霍恩开口子。 唯有西南方的卡夏郡,受灾最小,而且还与法兰王国以及黑蛇湾接壤。 看来不管是粮食还是朗桑德郡的经济,都得借着卡夏郡这个跳板啊。 过两天,得找马丁聊聊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英灵祝圣 第二天一大清早,镇民们收拾妥当,就朝着小镇中心的神庙走去。 根据百户长们的通知,教皇让他们这天清早到小镇中央的旧神庙集合。 经过一个多月的简单修缮,这座传承自千年前的终于迎来了再次开张。 神庙高高的台阶下,站满了秋暮岛的居民们,他们仰着头,看着正在发表演说的圣孙子教皇。 “我上报圣父,请求为战死的战争修士们祝圣的事情,阿母昨夜托梦回复……”霍恩深吸了一大口气,以最大的音量朗声道,“已经允了!” 在场的低级僧侣们立刻从昏昏欲睡中苏醒过来。 祝圣?要一次性给所有的战死战士们祝圣吗?可那有上千人啊! 到目前为止,教会祝圣的人都不到一千个,霍恩一次性就要祝圣一千个? 对于霍恩来说,一次性祝圣上千人又如何? 教会搞出来的圣遗物【弥赛拉的锁链】,但凡是个教堂都有一截,加起来都能横穿帝国两遍了。 霍恩祝個几千人为圣怎么了? “这是圣父看我们在人间越发正确,这才同意了我的请求!” 霍恩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教堂前响起。 在教皇冕下饱含热情地话语下,整个小镇的居民都沸腾起来,人们纷纷询问“祝圣是什么意思?” 在有识者的介绍下,他们才渐渐明白,就是霍恩能把死去的人变成用来做担保的圣人。 所以圣人们都是这么来的是吧? 一些有死去战争修士的家庭愣住了,他们的孩子,那个甩着鼻涕泡上战场的小混蛋,要成圣人了? “为了纪念我们逝去的战争修士,赞赏他们为驱魔救世作出的贡献,我决定,将神殿改为……祝圣英灵大教堂!” 霍恩话音刚落,覆盖在神庙前的幕布就被拽落,后方的神庙中的石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在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战死者的名字。 石壁前,是一个身穿军服,没有面容,看不出性别的战争修士雕像。 “为纪念战死者的功绩,每年的3月10日为扫墓日。 但凡是有祝圣教堂的地区,都要再次举办祭奠仪式,以赞颂他们的功绩!” 在达斯的带领下,十来个肢体残疾的救世军战争修士缓缓走出。 他们捧着花环,残破的甲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神庙的台阶。 在他们身边,数十个身材高大的近卫军举铳站在一旁,宛如一棵棵行道树,伫立在这些战争修士的两边。 在号角与悲壮的管风琴声中,他们仿佛正在战场上向着敌人突进。 可他们的面前,却是神庙四方石壁,铭刻着昔日战友的姓名,每一个姓名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此后,战死者的子女,免费进入学校学习,且每月为其妻子提供补贴。”霍恩严肃地扫视在场的众人,“你们谁要是被欺侮了,就来教堂,教堂会向我直接报告!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人群中渐渐传出了低沉的哭泣声。 这哭声就像开了个口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到最后,在场的大多数人两眼都红了。 冕下,真的没有忘记他们,教皇国和救世军,同样没有忘记战死的修士。 他们的名字被刻在了千年的石碑上,还要再延续千年。 尽管他们死去了,只要教皇国不倒,这些英勇的战争修士就永远不会被忘记。 只要教皇国不倒…… 人群中的不少战死修士家属握紧了拳头。 哪怕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亲友,教皇国都绝对不能倒。 他们已经倾注了那么多的鲜血,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才为在场的人争取来了这些成果。 这不是国王的国,这不是教廷的国,这是他们的国,是他们自己的国,他们用鲜血和汗水打造的国。 “这是我们的国……” 贝尔纳多忽然扭头,却没有听清这句话是谁说的。 站在人群之中,他继续抬头观瞧,作为教皇的霍恩身穿黑红相间的圣衣,一步步走到了雕像前。 霍恩站在雕像面前,亲吻了一下雕像的额头,无比严肃地给雕像戴上了花环。 整个仪式的全程,除了庄严肃穆的琴声,没有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贝纳尔多才似乎明白了,当初那些战争修士们为什么敢于直面冲击的超凡骑士。 难怪说在国王战争中失去财产的民众,反而会更加忠诚呢…… “与其说是农民叛军,不如说是虔信者教团啊。”贝纳尔多低声呢喃。 “贝纳尔多,你在嘟囔什么呢?”勒菲伸手在贝纳尔多的面前晃了晃,“教皇发表讲话了,你快听啊,到时候随军牧师问起来,我可记不住。” 无奈地抬起头,贝纳尔多看着这个甚至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站在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同时,为了嘉奖大泽乡的各位,在先前的战争中为我们提供鱼与剑。” 霍恩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以圣父之名,我赐予所有人修士之身份,从今往后,尔等都是修士了。” 随着霍恩的讲话落下帷幕,在维持秩序的守夜人指挥下,在场的镇民们都纷纷涌入参观。 那些战死者的父母妻子更是按照兵牌,一个个对比自己孩子/丈夫/父亲的名字。 找到后要么自豪地大喊大叫,要么就是嚎啕大哭。 在举行完政治仪式后,霍恩却没有停歇,而是径直返回了祷告所。 刚推开门,他就看见了有些焦躁的马丁,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哦,是马丁啊,你先坐。”霍恩让马丁先坐下,自己则在书架上到处翻找些什么。 马丁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书桌对面,但他还是有些焦躁。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探着脑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奇特的小玩意。 这是一个被方框装好的,用木棍连起来的一串扁珠子,分为上下两排。 “冕下,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算盘,是从极乐山传下来的新式算筹。”将一叠文件放到桌子上,霍恩从马丁手里拿起这把算盘,转动手腕摇了摇。 算盘立刻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 霍恩笑着将其放到桌子上:“这个是用来计算复杂的数字的,那些低级僧侣算账太慢了。 我准备实行复式记账法,他们这个算术水平,实在是需要学习一个。” “原来如此。”马丁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冕下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我想快点回图书馆。” “别急别急。”霍恩端坐在书桌前,挪了两下屁股,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卡夏郡,遭受洪灾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余粮?我想购买一些。”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马丁感觉哪里不对劲 马丁头疼地抿起了嘴巴:“您想要买多少?” “这不是春荒了吗?”霍恩嘿嘿笑了起来,“咱们算是盟友吧,我得利约等于你也得利啊,所以我想出2万金镑,购买120万加仑的谷物。” “120万加仑?!”马丁瞪大了眼睛,“这太多了?” “多吗?卡夏郡可是粮食大郡,120万加仑大概就5000多吨,不算多吧?” “修道院也没余粮啊……”马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翻了两页才说道。 “大家都知道卡夏郡没怎么受灾,所以粮食多,但年产量或多或少都有影响。 而且洪灾后,各地粮价飞涨,卡夏郡的农民们大赚了一笔,手里剩下的粮食并没有那么多。 修道院周边的还好,更远一点的,我们又不是卡夏郡的实际领主,没法强迫他们的……” 随着马丁的讲解,霍恩一点点对卡夏郡有了大致的了解。 卡夏郡的形式基本可以概括为:本地库什骑士+移民武装农+本地市民+修道院修士对抗千河谷教会+移民骑士。 教会硬生生把外来移民武装农给逼到了和本地库什骑士联盟的地步。 所以胡安诺派联盟其实是一个具有地方性质的松散政治同盟。 他们因为敌人而存在,而不是因为共同利益存在。 当初胡安诺还在的时候,能够凭借着过人的威望,强压着联盟前行。 可胡安诺被火烧死后,农民和市民阶层是真的怒了,彻底失去了对教会的信心。 贵族和部分修士们却还抱着幻想,企图能够与教会和解,维持着表面上的臣服,然后关起门来当土大王。 “所以修道院内部是有很多声音的,要么提倡不流血的改革,要么就是管好自己,要么就是坐看两败俱伤然后上位……” 马丁越说脸色越憋闷,到最后他更是啧声连连:“要是胡安诺院长还在就好了。” “这样啊……那你们最多能拿出多少呢?” “最多?1万金镑给50或45万加仑谷物或许还能争取一下?” 砸吧了一下嘴,霍恩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在心中默默计算起来。 霍恩可不仅仅只是需要粮食。 假如他买来粮食,当作赈济粮免费发给农民们,尽管钱花了,人力却白白浪费了。 把一部分青壮农夫吸收入军队当然是一种策略,他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去当兵。 排除战争修士的部分,其余的粮食霍恩准备用作两个用途。 第一个就是用于招募基建的劳工,这部分劳工要用在疏通大泽乡河道上。 据贞德堡唯一的一名水利学者计算,只要开一個小口子,就能利用激射的水流,冲开一部分淤泥。 这样的话,南泽湖水位下降,大泽乡就能多出来大片大片的潮湿土地。 这部分土地种别的可能有点困难,但种植亚麻这种喜湿喜酸的作物却一点毛病没有。 配合上转轮圣机,很快就能把纺织业这个轻工业起步最容易的品类给做出来。 第二个就是用于发展农村副业工坊和原工业化,培养足够的劳工。 霍恩没有外来资金,也没有工业转移,更没有殖民地让他剥削。 他只有生产力,可生产力转化经济是个要么血腥要么漫长的过程。 靠着打教会积攒的启动资金,内部通过长期城乡的商品交换,外部通过对帝国市场进行倾销,来完成原始积累。 不管哪一种,霍恩都需要一批熟练的劳工。 钱流转起来才是钱,以工代赈结束后,至少乡民们有了一定的消费能力,从而拉动内需。 这样的经济,才是繁荣的正向经济。 不出口到外部市场,不用工业品换粮食,不仅军粮攒不出来,预计5月就要爆饥荒。 霍恩找马丁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我们起义了,急流市起义了,赫玛石公爵也起义了。” 定了定神,霍恩没有继续刚刚粮食的问题,反而谈起了现状: “事情因胡安诺院长而起,其余的人或多或少打了胡安诺的旗帜。 你们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教会肯定要和你们动手,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们的打算。” 马丁之前的焦虑缓缓消失,转化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焦虑:“我也不知道,修道院里天天吵,老师性格软,半天做不出抉择。” 在灰尘飞舞的房间中沉默了好一会,霍恩才拍拍马丁的手背: “要我说,既然你们不敢对教会出手,无法直接起义,那就应该以防守反击为主,等待援军。”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不会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马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卡夏是平原郡,最多有点丘陵,根本无险可守啊。” 霍恩好奇了:“卡夏郡不是前库什骑士的大本营吗?城堡呢?” “千河谷教会颁布了《一领一堡法令》,借着拆除老旧城堡盖新城堡的名头,把大部分卡夏郡的城堡都拆了。” 霍恩问:“不能修复吗?” “能,但要花很长时间,根本来不及啊。”马丁苦笑道。 “为什么会来不及呢?是材料方面出了问题吗?你们好像不缺石料和人手吧?”霍恩皱起了眉头。 马丁缓缓摇头:“石料和人手当然不算缺,缺的是火山灰或者砂浆。 这种石料的黏合剂,才是我们最缺的。 自从上一任皇帝给了教会火山灰的特许令后,目前的火山灰贸易基本被教会垄断了。” 霍恩无奈地耸肩道:“其实我很想帮帮你们,只可惜我没有火山灰啊。” “是啊,伱……”马丁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对啊,你们不是有砂浆吗?” 看到没,自己就找过去了。 要不是霍恩学养厚,嘴角上翘的弯度差点没压下来。 没等霍恩回话,马丁就自言自语地回绝道:“还是不行,你们的砂浆产量够了,但时间不够啊,砂浆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干呢。” “为什么?我们用一个月就干了呀。” “那是因为你们有很多,额……”马丁斟酌了一下用词,“有很多的自然神甫,而我们能偷偷庇护两三个就不错了。 搞来了太多炼金术士,那些下面的乡村民众和修士们该有意见了。” 霍恩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亲自给马丁倒了一杯水,这才又重新坐下:“我上次说拜圣父会和胡安诺交换学习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丁微微张开了嘴巴,他有点跟不上霍恩的思路了,怎么突然聊起这事来了。 “昨天晚上信鸽传来的消息,院长答应了,还开了介绍信。”尽管不明白霍恩的意思,马丁还是跟着答道。 霍恩将桌子上的一叠文件推给了马丁:“这是本次前往修道院学习的修士名单。” 马丁不明所以地翻阅起来,只是他翻了两页后就愣住了,接着越翻越快,越翻越快。 “这些,这些人都是自然神甫……” “我是自然神学的流派,当然要派自然神甫出去啦,交流的肯定是自然神术嘛。” 马丁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因为修士们其实内心里并不反对炼金术士。 否则他们连砂浆都不会使用,何况偷偷庇护几个炼金术士。 他们是为了反巫师而反巫师,是维护自身正统的手段,而非目的。 至于乡村民众,除了教会一直以来的宣传外。 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黑蛇湾人向来情绪不稳定,经常搞幺蛾子。 如今千河谷教会形象崩塌,霍恩击败敕令连,趁机填补了胡安诺的空位。 有他的名望作保,说不定真有可能。 “那些骑士啊,修士啊,肯定是想要修缮城堡的,但他们有钱都买不到砂浆。”用手指在那叠名单上点了一下,霍恩身体前倾,“而我们能提供砂浆,还能让自然神甫帮他们快速加固城堡。 你觉得1万金镑加上与1万金镑等值的纺织物、砂浆和泥煤,能够换100万加仑的粮食吗?” 霍恩的脸上浮现了与开始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从书房走出,马丁皱着眉回头望了望,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哎,管他呢! 马丁生来乐天,反正他是看不出这份计划有什么漏洞。 这手中厚厚的文件,算是给老师提供了一桩麻烦的解决方案。 怎么算都该是立功了吧?就看老师愿不愿意接受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发条铳的订单 在贞德堡待了一周的时间,把这边的事务都安排好,霍恩带着军官们便准备返回贞德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去找了希洛芙告别。 机械宫的山墙下,躲在大门后,希洛芙安静地听完了霍恩离去的决定。 尽管希洛芙什么话都没说,可霍恩还是能从她拖地的尾巴上,看出她的失落。 “你在这有很多朋友了。”霍恩蹲下来牵着希洛芙的手,“有朝一日你一定能自己出去的。” 抬起头,希洛芙望着霍恩的脸,向前转动轮椅。 霍恩不明所以地后退了几步。 将轮椅停在门前,希洛芙朝着霍恩张开怀抱,伸出了双手。 霍恩一愣,还是大大方方走了过去,给了希洛芙一个重重的拥抱。 但他没看到的是,希洛芙的尾巴和耳朵都猛地立正了,向来少有变化的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 松开希洛芙,霍恩感觉到了她的惊愕:“你刚刚不是想要拥抱吗?” “我只是想要向你展示一下我能把手伸出门外了。”希洛芙的人耳渐渐爬上了红色,兽耳则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那你希望我抱你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你抱我。”希洛芙嘴硬地扭过了脑袋。 “好了,我知道了,再想抱抱也得等下次了。”霍恩见孩儿军把马牵了过来,拍了两下希洛芙的手背,“再见了。” “再见。”希洛芙勉强恢复了先前的优雅姿态,淑女地朝霍恩挥动着手臂。 她倚靠在门边,看着霍恩骑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内。 低头看着被门板压出的痕迹,希洛芙再一次把手从门内伸了出去。 她能够精准地判断,从生理的角度,她的手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十年多前,她双腿被阿妈砍去的痛感和恐惧,又一次顺着指尖流淌进来。 身体微微颤抖,希洛芙仍旧把手伸出门外。 “呼——”吐出了一大口气,希洛芙坚持了五分钟后,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时钟,仿佛在喃喃自语:“比昨天多坚持了一分钟……” ………… 由于研究出了龙骨笛,霍恩从野蛛林返回贞德堡的路程异常顺利。 野蛛林内的各个兵站哨所都安排了吹奏龙骨笛的人。 这次霍恩他们是骑马前行,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不少,一天半的时间便到达了马约镇。 在马约镇换了马,霍恩没有停留再次起行。 等走到灰炉镇的时候,霍恩却停下了脚步。 带着护卫们下马,霍恩和本地行会的会首打过了招呼,便直接朝着镇子西侧铁匠铺的里间走去。 灰炉镇以金属加工业为生,存在着大量的工匠,其中最大的就是铁匠行业。 站在大铁匠铺的门口,霍恩探头朝里张望。 各式各样的工具整齐地挂在墙上,有锤子、钳子、錾子等,弧形的开口闪着金属的光泽。 药缸旁边,几名铁匠学徒汗流浃背,拉着巨大的风箱鼓动炉火,使炽热的泥煤跳动着旺盛的火光。 火焰中,药缸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泡沫,药水中的铁锭渐渐泛起了莹白色的光斑。 当光斑均匀地覆盖了铁料表面的时候,铁匠师傅就将其从药缸中提起。 铁砧上,泛着莹白光芒的铁锭被反复锤打,荧光四溅。 这些被锤打成铁片的铁锭最终都会汇总到一根钢芯上,在不间断的锤炼中,逐渐变成铁管的模样。 与霍恩秋暮岛工艺不同,这里的铁匠们没有电焊,自然无法使用螺旋卷铳管工艺的能力。 不过作为老工匠的他们,还是有妙招。 他们采用的工艺是在一根钢芯上面,将软化的薄铁裹在钢芯上,形成一根铁管。 铁管的接合处自然不如电焊牢固,所以他们在内管外又裹了一层铁。 这样的话,内管的接合处被外管所包裹,配合锤击工艺,居然也能打造出符合霍恩要求的铳管。 代价是成品率不高,需要反复回炉,五根里面只有一根符合要求。 搭上马约镇熔炼铁矿的时间,一个铁匠平均十天才能出一根成品铳管。 再搭上击发杆等小部件,一杆用时差不多要15天。 不过灰炉镇的铁匠行会行首以全家发誓,保证这只是因为铁匠们手生。 给他一点时间,他绝对能把时间缩短到十天以内。 霍恩最终在前天决定,给这些铁匠铺下了1000支发条铳管的订单。 此外,他还给秋暮岛上的电焊巫师们下达了500支发条铳管的订单。 尽管失去了让娜这个最强电焊机器,可剩余的五個电焊巫师们,仍旧能做到每人每天产出2-3根铳管的产量。 按照秋暮岛圣铳工坊的产量,50天的时间,产出500-600支铳管不成问题。 灰炉镇没有电焊巫师的帮助,一个铁匠和他们的学徒打造一根铳管大概要十天。 虽然他们的生产效率不高,但他们人多,200个铁匠用50天打造1000杆发条铳,还是可以接受的。 以目前的进度,到五月末的时候,霍恩就能集齐1200到1500杆发条铳。 根据霍恩的精准测算,每支发条铳用铁20磅,算上人工、材料等成本,总价在25第纳尔到30第纳尔上下。 帝国市场上武器的定价利润是50%到70%。 救世军以每支45第纳尔的价格向他们采购,总计耗费375金镑。 这个价格是不包含山铜发条的。 一个山铜发条盒成本价都要90第纳尔,换算成采购价都奔着1金镑去了。 所以其实一支发条铳的总价大概是1.5金镑,这个价格跟一把骑士剑相差仿佛。 以救世军战团目前的数量,4500人中才有1000个圣铳手。 就算是按照计划再次扩张两个军团,就是5500人。 以目前的编制来安排,顶多就是1200个圣铳手,算上战争中损坏的,都没有1500杆这么大的缺口。 霍恩这么做,除了要扶植这些铁匠铺,防止他们破产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确有1300杆发条铳的缺口。 在秋暮岛的时候,马德兰从贞德堡发来了一封信件,信件上附着的数据显示: 在战后一个月里,救世军士兵的超凡率猛地从3%飙升到了10%,甚至还在逐步攀升。 圣眷率更是从25%飙升到了52%,在救世军的现役战争修士中,已有两千多名的圣眷者。 不过奇异的是,这次的圣眷病症比以往要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了多例因为圣眷而死亡的战争修士。 马德兰暂时不能确定这些因圣眷症病死的战争修士,到底是因为负伤身体弱还是别的原因。 这真的让霍恩迷茫了,我人都不在贞德堡,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圣眷症的? 圣眷症没有人传人的特性吧,只有霍恩能传人啊。 要是圣眷症能人传人,帝国早就被魔女眷属大军攻陷了好吗? 带着这个问题,霍恩重新上路,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别想了。 一行人再次上路,霍恩仍旧是每到一地都要停留观察询问一番。 他们路过了用除草的农夫,得知了分田小组已经推进至灰炉镇附近。 他们路过了村口被吊死的神甫,得知了几天前发生的骑士与武装农勾结试图刺杀分田小组,被黑帽军击败。 路过了挑着泥土,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的劳工,得知了圣锄和圣镰两大修道院正式开张。 临近中午时,望着贞德堡袅袅升起的炊烟,霍恩的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冕下的心情很愉快啊。”马丁问道。 “那是当然的了!度过春荒的粮食有了眉目,分田进展顺利,工匠们又那么努力。”霍恩指向远方的蜿蜒向前的道路,“尽管未来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但只要不停下脚步,我们的道路一定会不断延伸的。”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主啊,您终究没能原谅我 4月1日,圣座城。 “格兰迪瓦怎么样了?还在法兰王都吗?”老教皇虚弱的声音在华丽的金饰房间中响起。 “听说他新认识了一个情人,正是火热的时候,哪里愿意离开?” “小人!无节制的色欲魔鬼!荡夫!”教皇上气不接下气地骂了几句。 歇利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还有葡萄酒吗?” 似乎是骂累了,强尼八世的眼皮不断地下垂,他的声音像是梦话了。 歇利摇摇头:“上一桶葡萄酒喝光了,它没法保存太长时间。 千河谷局势如此,下一批新制成的葡萄酒,估计得等到冬季了。” 用力眨了眨眼睛,强尼八世将睡意给驱赶走:“那好吧,把血肉王庭那边的葡萄酒送过来。” 歇利站直了身体,没有立刻执行强尼八世的命令。 强尼八世烦躁地问道:“你在磨蹭什么?” “冕下,那边的葡萄酒太烈了,您几年前喝的时候还好。 喝了这么长时间的千河谷葡萄酒,再喝这个,对您身体的伤害太大了。” “歇利啊歇利。”强尼八世叹息起来,“你要知道,接下来的这场弥撒,是上百名的重要北方贵族都来参加。 我必须向他们证明,我还健康,我还能为他们带来利益,这决定教会的命运。 否则,我们在莱亚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歇利沉默了几秒,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大概五分钟后,他端着一小杯葡萄酒回到了房间。 “冕下,您得慢慢喝……” 一把夺过了歇利手中的酒,强尼八世一口饮尽,歇利都没来得及阻止。 “冕下!”歇利大惊失色,他连忙将手掌按在了强尼的心脏上。 不过出乎歇利意料的是,强尼八世的心跳依旧正常,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放心,只要我戴着三重冠冕,再强的毒性都对我没太大作用。 只要等上一天一夜,把毒素排出后,将冠冕摘下来就行。” 强尼八世咳嗽了一声,推开了歇利的手。 见强尼八世安然无恙,歇利真心实意地在胸口画了个屮字:“赞美主的伟大。” “好了,带我去更衣,我们该去做弥撒了。” …………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洒在大教堂的石板地上,形成斑斓的光影。 强尼八世教皇,这位在位足足52年的长寿教皇,站在满是鲜的祭坛前。 他身着金丝织就的圣衣长袍,头戴象征权力的三重冠,手捧《福音书》和权杖。 “哦,我们的主……”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堂内,强尼八世特意挑选了这段最为慷慨激昂的桥段。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比年轻人还要精力充沛,庄严而神圣。 坐在台下的法兰籍的主教们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在心中暗骂,他再不死我要死了。 至于北方的莱亚贵族们,或是讶异或是虔诚地垂下头颅,聆听这场与其年轻时别无二致的弥撒。 “弥赛路亚!” 将一整段赞歌一口气唱完,强尼八世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喘了两口气。 然后他才再次用咏唱的声调,热情高喊起来:“弥赛路亚!” “弥赛路亚!” 台下的众人纷纷附和,双手握在胸前,虔诚地祈祷起来。 宣告了弥撒的结束后,两名侍从僧迅速上前,从强尼八世手中接过了沉重的权杖和福音书。 “冕下,您要休息一下吗?”歇利看着 “不用了,你去把晚宴和常服安排好。” “明白了。”歇利一边帮强尼八世脱去圣衣,一边低声道,“您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和我说。” 强尼八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便挤出了慈祥而又和蔼的笑容,沿着台阶,朝站起的人群走去。 歇利松了一口气,托起圣衣,便朝着后堂走去。 强尼八世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荆棘园大贵族,奥梅斯·奥布莱克斯·欧斯拉大公爵。 这位大贵族家祖传的地包天下巴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挑好了目标,教皇来不及休息,径直朝着奥梅斯公爵的方向走去。 嗯? 强尼八世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怎么脚下好像踩了一般。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惊叫声和风声。 踩空后,老教皇的身体先是向前倾斜,他努力地保持平衡,却没有一丝作用。 玻璃窗的五彩光芒,仿佛是重重地压在教皇的背上,与教皇一起冲着地面坠落。 如同一个散架的木头人,强尼八世哗啦啦倒塌下去。 太久的安逸让他根本来不及将无力的双手伸出,撑住地面。 脑袋低垂,三重冕滑落,老教皇的脑门撞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哐当——” “咚——” 原本都要走到后堂门口的歇利,听到了一声让他血液倒流的声音。 贵族与信徒们的祈祷声和交谈声戛然而止,侍从僧们敏捷的动作显得如此缓慢。 他们飞速赶到,却还没能接住事发突然地老教皇。 “冕下,冕下!”歇利发疯似得丢掉了手中的圣衣,狂奔到强尼八世面前。 跪在教皇面前,歇利牵起了教皇的手,翻过了他的身躯。 失去了头顶的三重冠冕,强尼八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起来,面孔出现了隐隐的紫色。 笼罩在圣光中的面孔在此刻如此清晰,如此苍老,如此脆弱。 贵族们团团包围上来,看着那副仿佛不认识的面孔,他们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歇利扶起老教皇的后脑勺,将三重冠冕戴在他的头上,原先口角流出白沫的强尼八世才稍微好了一些。 “来不及了……”强尼八世没等歇利呼喊医生就叫停了他,“弥赛拉在召唤我,我该去侍奉那位至高之主了。” “您,只是需要休息……” “戴上这帽子也没用了。”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还雄心勃勃的强尼八世此刻忽然颓丧起来。 一個法兰籍主教死死地绷住嘴角:“冕下,您不要说胡话啊。” 强尼八世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用力弓起了背部。 歇利知道这是教皇想和他说话,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至于那几名法兰籍的主教更是厚着脸皮,把耳朵抻了过去。 “我的遗嘱在书桌抽屉的第二个格子,你知道是哪张书桌……” 没等强尼八世说完,几名红衣主教立刻跳起,你追我赶地朝着教皇的书房跑去。 一个法兰主教甚至被莱亚主教伸腿绊倒了。 “歇利,好孩子,你快去拿吧,别让他们得到了。”咳嗽了一声,强尼八世望向辉煌的穹顶,“主啊,您终究没能原谅我……” 将耳朵贴在强尼八世的胸口,在所有人紧张地注视中,歇利听了足足一分钟。 他缓缓抬头,泪水缓缓流下:“冕下,冕下……已经前往极乐山了……” 歇利的声音太小,周围的贵族们没有听到。 一名法兰籍的红衣主教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不让自己的“悲痛”流露出来: “我有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诸位——我们亲爱的教皇,强尼八世冕下,已经蒙主召唤了呜呜呜呜库库库……” “呜呜呜——” 哭声立刻在大教堂中响起,所有人都在哭泣,只是有的人哭的好,有的人哭的坏罢了。 在哭声中,强尼八世的长袍随着身体的倒下而铺展开来。 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芒,仿佛一朵盛开的金盏。 尸体静静地躺在祭坛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既像是释然,又像是已经看到了他死后未来的世界。 (本章完) 第三百章 分田运动的成果 在位52年的老教皇,终于死在了任上。 他的遗嘱法令所引起的轩然大波,是千里之外的霍恩一无所知的。 不过,这对霍恩起不到什么影响,毕竟如今掌管整个千河谷的,反而是孔岱亲王和巴尼福斯。 只要这俩人在,千河谷的大局就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朗桑德郡的变化,却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大。 ………… 4月15日,贞德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地洒在古老石板街道上。 暖和而凉爽的风,吹过精致的拱门和尖顶。 被风吹动的晨光,照在墙面神龛中的圣人们身上,仿佛都在对着行人微笑。 从市政厅后院的公爵别墅中走出,霍恩还没靠近,就能闻到空气中新鲜的烤面包味。 不远处的教堂响起了神圣而又渺远的钟声,钟声落下没几秒,小贩们便开始大声叫卖起来。 头顶飞过几只白鸽,不知在为谁送信。 霍恩哼着小曲,从后门进入大厅,又走上二楼,来到了原属于公爵的私人房间。 还没等做好,旁边的布萨克就递上了一张日程表,霍恩快速地扫了一遍:“嗯……哦,分田已经宣告完成了吗?” 历时一个月零五天,分田小组和勘测小组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是的,冕下。”布萨克低声回应道,“我们把具体的情况都放在这个小册子里了。” 霍恩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自己的案头忽然出现了一本书。 “这是具体的户籍册吗?” “不,这只是根据户籍册计算的简略统计书,原件太多了。”布萨克道,“我带着本地的低级教士们重新整理并总结,才编成了这本《统计书》” 带着好奇,霍恩翻开了第一页的序言,基本都是对圣孙的一通马屁。 其中的内容,并非户籍名单,而是各地分田的具体数据和遭遇的问题。 翻开了手中土地户籍统计书,霍恩率先翻到了总结的那一页,对照地图,计算起数据来。 库什领的总面积大约在7800平方公里,地形以森林平原湖泊为主。 其中耕地面积约有1200平方公里,相当于180万亩。 按照每亩地90磅米果的平均产出,每年能产出8万1千吨的粮食,人均粮食820磅左右。 到目前为止,库什领共有19万8千余人,分为363個百户,总计近4万个家庭。 其中虔诚特区有197个百户区,而圣战特区则是166个百户区。 每个百户区的人数在400人到600人不等,基本就是把一个村庄或几个相近的村庄捏合为一个百户区。 要霍恩一口气去管小20万人,说实话,他做不到。 可从管20万人变成了管363个百户长,甚至是只管40个巡游修士,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霍恩对于百户区太熟悉了,其基本架构就是他设计的。 每个百户区都是相同的配置,一个百户长,一个护教军队长,三名民意代表。 百户长负责接收、传达和执行教皇的命令,组织生产,管理财政,一般都是本地有威望的人来担任。 护教军队长的编制在军队,负责治安和管理护教军,由退役的黑帽军老兵担任。 民意代表则是由各个村子临时选出,负责百户区的初步司法和调解矛盾,也要帮助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完成任务。 一个百户区内大小事宜,基本就是这五个人来决定和执行。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个实现了自治的基层行政单位。 除了护教军拿枪杆子,需要救世军直接任命外,其余的都是由本地人自己推举。 这种自治的形式,最小程度地减少了政权交接时的混乱,还给农民们提供了一定抗风险的能力。 这些百户区能够源源不断地给霍恩提供粮食和人力。 同时霍恩也能抽出更多的人手,把主要精力放到军事上面。 至于这些百户区,它们是自治了,但没有完全自治。 先不提每个百户区的护教军队长,基本就是霍恩插的眼。 在虔诚特区,每十个百户区还会设有一名拜圣父会的巡游教士。 不过与教会的巡游教士只是名称不同,拜圣父会的修士那是真巡游。 一个月巡一次,一次巡一个月。 这个活一般都是拜圣父会的修士们按照单双月,轮流出外勤巡游。 巡游修士的主要作用就是监督、司法和传教。 监督巡视是为了防止这些百户区搞什么幺蛾子。 比如阳奉阴违啊,过度执行啊,失职怠工啊,贪污腐败啊。 巡游教士会在传教的过程中进行调查,甚至是请求契卡协助。 一旦确认属实,那么宪兵队就要来上门送温暖了。 三名民意代表组成的小法庭,是用来调解民事上的小矛盾。 刑事上的矛盾,就要由拜圣父会的巡游修士来裁决。 如果三名民意代表作出的民事司法判决,不管是百户长还是护教军不满意,都可以请求巡游教士重审。 如果连巡游教士都拿不准,还可以上交到霍恩手中。 不过霍恩一般都是丢给马夏尔这种专业人士处理。 最后一项职能传教,本质就是救世军的喉舌,负责宣传和舆论。 他们需要一点点扭转乡民们的观念和印象,消除他们对法术和魔女的偏见。 他们还要借此防止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变成新的领主。 挨家挨户走访传教,看似是低效率的做法,可这种工作就是琐碎的。 布拉戈修道院能够由原来的寂寂无名,变成卡夏郡最大的势力,胡安诺功不可没。 胡安诺派的诞生,就是靠着他本人一双铁脚板,走遍了卡夏郡。 帮农夫砍柴干农活,给小孩讲《福音书》里的故事,用自己的修士身份帮村民争取公平的待遇。 十几年如一日,一点点养出了如今的威望。 霍恩从胡安诺传教中学习到的一个技巧,就是边传教边调解矛盾。 卡夏郡的农民们闹矛盾,第一时间不是去庄园法庭或者教堂,而是找胡安诺做裁决。 因为胡安诺更公正,对他们更了解,而且由于其威望,判决更容易被接受。 靠着这些琐碎烦人到没有教士愿意去做的基本传教工作,胡安诺硬生生从卡夏教区的教会手里,把司法权抠了出来。 对于卡夏郡的农民来说,胡安诺派才是正统的精神领袖。 霍恩的拜圣父会,则要在郎桑德郡重复这一过程。 翻完了一整本大致的户籍册,霍恩满足地将其合上:“圣锄圣镰两个修道院目前怎么样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一锄头,一锄头,四成新田到屋头 听了霍恩的询问,布萨克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开始给霍恩讲述起来。 不过霍恩没听多长时间便感觉到昏昏欲睡。 “这样吧。”霍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带我去圣锄修道院看看吧。” 目前分田工作结束,变成了百户制,霍恩肩上的担子就少了很多。 今天没多少事情,他正好抽出一点时间去现场看看圣锄修道院的情况。 他设置圣锄修道院的初衷,就是为了吸纳剩余劳动力和开垦荒地。 根据分田小队的勘测,库什领存在着不少未开垦的可耕地,光抛荒的部分都有小20万亩。 只不过这些田地肥力不够,领主压迫过甚,公簿农宁愿逃亡都不愿种这些地,导致白白空着。 圣锄修道院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先将这批抛荒的土地重开出来。 从市政厅里走出,霍恩带着几个圣铳骑兵,便随同布萨克往圣锄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圣锄修道院,原先是贞德堡附近三大修道院之一,倾家荡产给霍恩天使投资了3万金镑。 甚至被圣孙的圣洁所感动,主动把这座修缮完好装饰精美的建筑,让给霍恩使用。 于是,这间修道院就变成了圣锄修道院和圣镰修道院共用的总部。 至于另外两大修道院,则分别成了孩儿军总部驻地和救世军的军官学校 孩儿军延续了修道院之前的名字[卢比扬卡修道院]。 至于救世军,则在让娜的建议下,将修道院改为了[圣丹吉战争学院]。 穿过河面上的木桥,眼前便是贞德堡广袤的原野。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听到了一阵整齐的号子声。 “一锄头,一锄头,四成新田到屋头!” “二锄头,二锄头,一家老小不用愁!” 在纵横交错的田陌间,穿着麻布背心或者光着上半身的农夫们站成一排。 汗水给他们小麦色的脊背打了一层蜡,手中的锄头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锄头抬起又落下,泥点子和杂草跳跃到他们的衣服和肌肤上。 无数把锄头像是百足虫活动的步足,如波浪般上下起伏。 耕马拉着轮犁,锋利的犁刀在泥土中乘风破浪,马蹄过后,留下一条条整齐平行的垄沟。 另一片已经被开荒完成的田地上,雇农劳工们将苜蓿等绿肥种子丢入土中,身后还跟着泼洒农家肥的劳工。 几间事先搭建好的木屋前,几个厨娘和帮工正在几口大锅中搅着勺子。 由于教皇宫是圣锄修道院的大股东,没有太过强烈的经济效益的追求。 所以霍恩给院长希穆斯元老下令,要求给雇农劳工提供包吃包住的条件。 在圣锄修道院的垦荒队中,洗衣做饭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 手里有把式的就去干精细的活,例如犁把式这种技术人才,就有优待。 没活干不了精细手艺,别想着靠咬火把斗狠,老老实实地去干搬运、除草和翻地等非技术性农活。 在包吃包住外,圣锄修道院每月额外发放十加仑口粮和一些柴火泥煤,作为其开荒的工资。 这部分口粮省着点用,配上薯根,勉强能填补其家属的粮食缺口了。 为了激励农民们,霍恩下令,开荒出来的田地中,有40%作为分红直接划分给开荒者。 当然,不想要地,也可以要圣锄修道院的股份。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决定要地,尤其是数量众多的流民们。 尽管霍恩发布耕者有其田的法令,给大批流民分了田地。 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一地连续耕种超过三年时间,否则没法通过税册反推。 很多流民每年都会在不同的庄园当雇农,吃了大亏。 听说圣锄修道院开荒土地的40%会拿出来奖励开荒者,这些流民每天干到尿血,都恨不得尿到田地里去。 毕竟这耕出来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地啊。 “这里大概有多少人?”眯起眼睛,霍恩指着眼前的热火朝天的景象问道。 随同而来的布萨克眨了眨眼:“圣锄修道院有10多個垦荒队,这个离贞德堡这么近,应该是第二垦荒队,有420多人。” 在霍恩取消《逃奴法》后,农民们可以自由离开庄园,在农闲时节外出工作。 到目前为止,圣锄修道院在各地开荒的垦荒队,总计招募了3000余名雇农劳工。 以霍恩定下的计划来计算,预计要招募5000名雇农劳工,200名厨娘,800名帮工。 这样一口气提供近6000个就业岗位,吸纳了大量饥民和流民。 由于这些地产大多是抛荒的半熟地,所以圣锄修道院能够以平均每天3000亩的速度进行开荒。 预计两个月后,即6月中旬的时候,大概能完成20万亩抛荒地的重耕。 6月中旬过后,正好是7月初收割米果的季节,雇农劳工们无缝衔接回家收粮,丝滑地度过了这场饥荒。 先前是流民的劳工们虽然田地还没来得及种植,但可以加入圣镰修道院,开始从事农副产品加工等行业。 等到来年春天,他们学会了一身农副产品加工和农业技术,就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耕种。 “圣锄修道院到目前,一共注资了多少?”霍恩扶住一旁的山毛榉问道。 “目前共注资2000金镑,救世军注资300金镑,教皇宫注资1000金镑,市民注资700金镑。” 救世军注资300金镑,其实是各个军团注资的。 在战争中,每个军团都能获得20%的战利品,这笔钱会记在军团账户上,作为军团的公共资金。 至于教皇注资的1000金镑中,有200金镑是以提供场地和粮食来抵扣。 等两个月后完成了开荒目标,扣掉分给雇农们的田地,还有12万亩。 以一年的总产出作为地价的标准来看,12万亩差不多就相当于10000金镑,等于圣锄修道院的资产翻了五倍。 当然,这只是浮盈,因为这些土地卖出或者租赁回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目前圣锄修道院账上的2000金镑中,除了500金镑的保证金和预留工资,大多都拿去购买了农具、牛马、种子。 圣锄修道院所用的农具,霍恩大多是给各个百户区的乡村铁匠们下的订单。 这些乡村铁匠或许没有灰炉镇铁匠师傅那么好的技术,可打造简单农具,他们还是很擅长的。 至于那些犁耙和木制器具,就交给百户区的乡村木匠们来完成。 通过政府下订单来制造需求,恢复经济,后勤才会有保障,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人力和钱粮。 “这2000金镑够吗?”霍恩背对着布萨克问道。 “够了,本就是饥荒,他们不打算赚钱,只要够温饱就满足了,所以订单价格压得很低。” “圣镰修道院呢?” “圣镰修道院目前还在培训人手,尝试养鱼和薯根养猪,反正咱们泥煤多,薯根祛毒很方便。” 哪怕是净化过的薯根,都带有微毒,操作不好,还是容易去世。 所以但凡有选择,薯根都无法作为主食,只能作为副食补充。 但以上一切经济转轮的启动器,并不是霍恩手中的金镑,而是卡夏郡的粮食。 毕竟金镑不能吃啊。 前几日霍恩左等右等,才终于从卡夏郡那边等来了消息。 他们同意霍恩以1万金镑换取50万加仑,以等价的泥煤与砂浆等货物换取40万加仑,总计90万加仑的粮食。 但他们也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期间的运输成本,要霍恩自己来承担。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马匪,任何时候都要剿 所谓自己承担的意思,就是霍恩得送货上门。 马丁之前提到过,库什领和卡夏郡其实是接壤的。 但通往卡夏郡的两条大路,一条陆路被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堵住了,一条水路都被下瑞佛郡教会给阻挡了。 在若干条可供运输的道路中,霍恩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要能大规模运输。 第二,要不容易被下瑞佛的神殿骑士以及南方的伊贝骑士所骚扰。 第三,要距离够近,少走弯路,尽量方便快速运输和通过。 圣铳骑兵们四处勘察,最终才找到了唯一能符合霍恩要求的道路——库什领西南的洞窟密林的艾尔古道。 如果从这条古道走的话,从贞德堡到小池城,总计就250公里。 以满载马车的速度来计算,用时四到五天就足以到达,一个来回不会超过十天。 它之所以会荒废,主要是运河建成后,从水路的安全性和运载量都比这条古道要强得多,这才被荒废了。 经过这几十年的荒废后,那里已经变成了流民、马匪和强盗的大本营。 他们每年都要以此为基地,四面出击劫掠附近三个郡的庄园和村庄,顺带还要抢劫过往商贩。 附近的领主们几次清剿,都没能清剿干净,每每让他们逃脱,没过几天就死灰复燃了。 后来这些土匪强盗学乖了,找到了市场痛点,布局新赛道,以收保护费代替了打劫。 这些年,靠着对附近庄园和过路商人可持续性竭泽而渔,十几年来活得有滋有味。 但这样安逸的日子,接下来就将不复存在了。 因为霍恩不允许库什领有这么牛批的人存在! “目前黑帽军补员都结束了吗?”尽管霍恩仍旧是往日那懒洋洋的声音,可布萨克却分明从其中听到了不少铿锵之声。 “都结束了,八个军团全部补员完毕,且新一批的两個军团,目前已在训练中。”布萨克不敢怠慢,稍一思索便回复道。 霍恩点点头:“都是按我的要求征募的吗?” “对。”布萨克点点头,“都是身家清白的护教军,身体素质过人,对拜圣父会很亲近。 将这些新兵与两个老近卫军团混编在一起,大概能凑出四个近卫军团,不过得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 霍恩目前手中有20万人,有了能够挑三拣四的资格,自然不会像以往那样照单全收。 所以在贞德堡附近征募的新兵,霍恩是全部按照近卫军团来要求的。 按照霍恩的想法,救世军这个牌子下面,可能得拆出两个战团,分别是黑帽战团和近卫战团。 目前黑帽战团已经有六个军团了,再补两个就满足了条件。 至于近卫战团只有两个军团,相差太远,霍恩还是决定先进行一波补强。 “那黑帽军和圣铳骑兵还是有空的对吧?” “黑帽军有空,不过南边的伊贝骑士们最近有点异动,圣铳骑兵得监视他们。” “那要不让诺斯山地骑士们去替圣铳骑兵们监视吧。”霍恩随口安排道。 一旁的勒内却忽然走到霍恩的耳边,低声道:“冕下,洞窟密林是山谷森林地形,圣铳骑兵们施展不开的,反而适合诺斯山地骑士。 况且这些土匪顶多一千来人,没有动那么大干戈的必要……” 霍恩微微错愕,然后才恍然大悟,他崛起得太快,还停留在过去天天梭哈梭哈的思维定式中。 明明是一群比较弱小的敌人,可霍恩仍旧想着要出动所有可用的最强力量,而不是合理调配兵力。 瞻前不顾后了属于是。 “那就圣铳骑兵们不动,让那些诺斯骑士们去攻打土匪吧。” 诺斯骑士,真好用。 霍恩脑中不由地闪过了这个想法。 按照霍恩的想法,要实施这个计划,首先得向整个库什领的车马行和民间征集400辆驴车和马车。 库什领不大,400辆马车还是有的。 帕维亚之战中伊贝骑士和敕令连又给霍恩送了不少挽马和骑乘马,马匹的数量肯定也是够的。 如今教会对霍恩使用经济封锁策略,商路断绝。 对于本地市民和农民来说,保养这些马车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因此,教皇宫决定集中租赁马车,对于他们反而是个好消息。 既然要运输粮食,霍恩还要雇佣运输的人,又吸纳了一批无业人口,保障了一部分人的生计。 让这些马车以二十辆为一个车队,每天早上中午各出发一批,每辆货运马车都能拉2000-3000磅的货物。 那么十天后,等第一批货运马车返回,霍恩每天都能收获一万多加仑的粮食。 不仅满足了库什领的粮食缺口,还为五月末的南下行动积攒了军粮。 100万加仑,按照目前的速度,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便是七月收割季,正正好好能连上。 不过在马车调集的这段时间里,即五月前,霍恩就必须得击溃这些山里灵活的土匪。 好在他对此事早有预感,提前派出了契卡去打探消息和地形,甚至出兵的钱粮都准备好了。 霍恩转头望向牵马过来的勒内:“这些土匪察觉到咱们的行动了吗?” 亲自牵着马的契卡主管沉声道:“已经有些警觉了,这些土匪消息异常地灵通。 我们调查到,他们每次被领主围剿,都能反应过来,提前逃跑。 契卡至今未能发现消息来源,我怀疑是城镇里的市民商人和他们有勾结,能否授权我展开调查?” “先别急。”五指并拢,霍恩右手掌心对着勒内晃了晃,“你去洞窟密林附近的村庄查一查,说不定有惊喜。” “您是说,那些村民和土匪有勾结?”勒内向来沉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可他们不是天天被土匪逼着交贡金吗?” “剿匪有个规律,民和匪是一体的,山里的匪杀光了,还有村里的匪没杀呢。 你以为山里是什么好地方吗?他们总要生活的,谁来帮他们销赃? 生活中的必需品和日用品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慵懒地想把手肘压在勒内的肩膀上,霍恩却没能成功。 扭过头,看着勒内残缺的耳朵,他这才发现这小子居然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悻悻地收回了手,霍恩沉声道:“先前有两名拜圣父会的修士,就是死在了那附近,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勒内微微鞠躬:“是,冕下。”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我宰了你!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塔塔村的屋顶上,顺着圆木和茅草从屋檐滑落。 位于村子中央的一座宽敞的木屋门口,格鲁什将湿漉漉的雨披抖了抖,甩下了一片水渍。 推开大门,“血足”德福特老大正坐在壁炉前烤着火,乱糟糟的胡子上还粘着昨夜用餐时的油脂。 “黑疤”布莱克斯卡老大站在窗边,高高的颧骨几乎能顶一个水壶,他的头发被雨水粘在了苍白的额头上。 “格鲁什老弟来了,我正好热了黄油啤酒,来吧。”血足高高举起手中的铁壶,仿佛感觉不到沸腾滚烫的热气。 “兽人”格鲁什倒是没推辞,脱掉皮手套,从血足手中接过黄油啤酒一饮而尽。 他的身体立刻暖和起来。 格鲁什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到几个洞窟密林里的大小头领都到齐了,这才开口道: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也别浪费时间,还是说说事吧。” 窗外雨水发出沙沙的声音,几名小头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一个都没说话。 “我知道你们不好意思说,那我来丢这個脸。”格鲁什侧过身子,看着眼前的德福特,“德福特老大,我们想请您借点钱粮用用。” “是啊,是啊……” “该死的救世军逼得教会封了道路,四处戒严,都没人给咱们上贡了。” 和大多数帝国人印象中的不同,土匪们并不是平常驻扎在山寨里,有事没事就下山劫掠。 他们在山里有据点和山寨没错,可多数却不住那里。 这些土匪大多是洞窟密林附近十里八乡的流氓恶棍,有钱就下山,没钱就上山。 日常的主营业务则是以私设关卡、劫掠商贩、抢劫店铺工坊、勒索村庄、走私和绑架为主。 他们每年聚集,秋末分钱,分完钱除了留几个人在山上看守山寨外,其余的都回村庄小镇了。 所以那些领主才会屡剿不尽,洞窟密林四周全是他们插的眼。 一些没找着工作的流民逼急了,会找人帮忙介绍入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当土匪等于就是去打临时工。 巅峰时期,洞窟密林中藏着近千名土匪,可抢到的钱顶多就是够温饱罢了,只有土匪头子与核心的几个战力有好日子。 但自从救世军崛起,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为能够分田,不少流民炮灰直接当良民了,就算不是分田的那批,还可以去圣锄修道院,或是给工坊当帮工。 教皇宫发布了大量的订单,各地的工坊终于有钱雇佣流民劳工了。 这就导致土匪们的人手大幅度缩减,只有卡夏郡和下瑞佛郡那边的五百人还在,其余的几乎全跑了。 同样是由于救世军的出现,连带着洞窟密林的土匪们跟着被经济封锁。 失去了经济来源,他们快要坐吃山空,这才急着来开会。 “我虽然存着点粮食和钱,但并不多啊。”德福特的声音带着酒后的醉意,“要不咱们去绑个救世军的女眷得了,他们灭了那么多修道院,肯定有钱。” “德福特老大,这……”格鲁什一脸错愕,“又不是没有试过,救世军的骑兵会魔法,隔着二十米就把人打死了。” “又不是天使下凡。”德福特拇指往后指指,“他们的修士,咱们不是杀了好几个吗?” 格鲁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把敕令连打败的军队,那是他们能抗衡的吗? 果不其然,还没等格鲁什说话,那些小头领就开始嘀咕了。 “上次要不是格鲁什老大救你,你早被救世军的骑士打趴下了。” “就能欺负手无寸铁的修士了。” “诶诶诶,说什么小话呢,当我没听见?”或许是看压不住了,德福特沉吟了几秒才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提供1200第纳尔出来,能购买1000加仑的粮,够意思了吧?” 这够什么意思?哪怕是好脾气的格鲁什都差点骂出声。 1200第纳尔买1000加仑的粮食是平常的粮价,现在正闹饥荒呢! “噹!” 猛地转过身,黑疤布莱克斯卡拳头高举,面容狰狞,抡圆了砸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人都被吓得一颤,桌子上餐具陶罐油灯烛台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 “干什么?”被骇了一跳后,恼羞成怒的德福特拍着桌子站起,“你被魔鬼附体了?!” “我附死你的吗!”布莱克斯卡嘴唇翻起,露出了血红的牙龈,“选定目标,结算销赃,哪一件不是我来干! 出生入死,劫掠商贩,哪一件不是格鲁什老弟在干! 你每天除了坐在屋子里喝啤酒,伱还干了什么?你除了有个好帕帕,认了主教当爷爷,你还有什么?” “日山羊的,你要和我打擂台?”德福特绕过了桌子,直接把手指指到了布莱克斯卡的鼻尖前。 布莱克斯卡一把拍掉了他的手,扬起下巴冷笑:“如今主教老爷倒了,咱们到底得找个新靠山吧。 我有条路子,能和下瑞佛的伯爵老爷扯上关系,但要钱打点。 分钱的时候,你拿了那么多,这种时候了,你一个铜币都不拿?” “光靠钱有保证吗?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女儿今年16岁,正好送给金河乡主教当情人,两面都有准备。” “金河乡主教都70岁了,你倒是舍得啊。”布莱克斯卡阴阳怪气地说道。 德福特混不吝地说道:“你有女儿吗?你家老母鸡都不下蛋,你有什么?” “德福特老哥,不要再说了。”格鲁什立刻想要跑上去,准备去拦布莱克斯卡,可还是慢了一步。 听到德福特的话,布莱克斯卡先是一愣,接着整个脑袋瞬间红到了头发根。 他左看右看,抄起桌子上的铁烛台,瞄准德福特的脑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哎!哎哟!” 德福特到底是强盗出身,狼狈而笨拙地仰头躲开了。 “你敢动手?!”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布莱克斯卡,转身扑到墙上,从挂着的武器中拔出了一把马刀:“沟槽的,我宰了你!” “拦住他,拦住他!”越过布莱克斯卡,格鲁什脑袋抵住德福特的胸口,环抱住他的腰,艰难大喊道。 几名不知所措的强盗小头领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这两位差点开片的土匪头子给拉开。 在桌子上多了点陶器碎片,地上多了点木屑后,几人才冷静地坐了下来。 心疼地摸着缺了一角的挂毯,德福特拿手帕塞住流血的鼻孔:“我知道你们要钱粮,可我也告诉你们,我有钱,但粮食只够自家用的。 不行你们看我值多少粮,把我脑袋砍了,拿去救世军换粮。” “嘁!”布莱克斯卡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了窗外的雨景。 德福特轻咳一声:“你们呢,别把救世军想太强,我调查过了,他们是靠着取巧才打赢的敕令连。 我得到消息,他们最近在调集马车牛车,大概率要从洞窟密林的艾尔古道换粮。 咱们呢,先想想办法,看看是谁在管这个事。 我出钱打点,让他们匀咱们点,这总不至于再说我小气了吧?” “要是他们不答应呢?或者狮子大开口呢?”布莱克斯卡问道。 德福特冷笑一声:“你手里的刀是摆设吗?密林这么大,咱们天天骚扰,他们还能天天防? 再不济回家就是,到那时候,叫那些混蛋们回家总该没有怨言了吧?” 土匪头领和土匪之间的组织模式有点类似于五代藩镇。 土匪头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对到手利益很满意的,不满意的是“牙兵”们。 如果土匪头子不能满足“牙兵”们的利益,他们同样会被手下们联手换掉。 大小头领们互相望望,感觉好像是这么个理。 而且人家德福特都说出钱了,他们自然不会再逼迫,于是纷纷说了好话,各自离开。 望着率先走出门的布莱克斯卡,再看着独坐在房间里生闷气的德福特,格鲁什长叹一声。 他拿起雨披,正要穿到身上,目光却突然凝聚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小屋边。 没有打伞,顶着雨水走了过去,他看着墙壁上一滩水迹,皱起了眉头。 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确认了不是尿,格鲁什才在附近的地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就在灌木丛边发现了一个扭曲的脚印,只不过,这不像是大人的脚啊。 看这个脚印的深度,这种掩藏脚印的方法…… “猎魔人?”格鲁什惊疑未定地自言自语道。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猎魔人们本该不会有的婚姻大事 格鲁什怀疑是猎魔人并非没有原因。 这种年纪的探子,这种掩盖痕迹的手法,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猎魔人。 以格鲁什的判断,很像是蛇派或狼派的猎魔人。 猎魔人中主要分为蛇、狼、狮、鹰四个流派,分别服用类型不同的魔药。 蛇派擅长探查和毒杀,狼派擅长追踪和伪装,狮派擅长耐打和硬刚,鹰派擅长伏击和暗杀。 狼派魔药由于毒性最小,所以数量最多,但死亡率还是不低。 所谓的魔药,既是猎魔人强大的源泉,也是他们被厌恶的源泉。 与普通药剂不同,魔药是炼金药剂。 换句话说,但凡是魔药,都必须由炼金术士来制作,那么必然和秘党或者魔女眷属产生关系。 喝下魔药的那一刻,身体就会发生变异。 以狼派来说,十个人里有三个会变成畸形突变,剩余四个则会死亡。 剩余的三個才能达成正确的畸变,喝下药水后,他们就不会被魔女病感染,且诞生了类法术的肉体能力。 例如对气味敏感,对法力有感知,有更强的视力和动态视力,更强的神经反射速度。 这个时候,他们的骑士呼吸法却会永远停留在所在段数。 大部分的猎魔人都是孤儿和少年犯,亦或者罪犯之子甚至就是罪犯。 甚至有时候实在缺人了,猎魔人还会去绑架、拉壮丁和购买奴隶。 如吉洛就是奴隶出身,他的老家在法兰南部的丁香走廊。 他十岁时武装农父母在火灾中被烧死,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和他的妹妹涅兹科。 两人最终被赶出了家门,变成了流民。 在变成了流民后的第三天,他就被奴隶贩子抓住,卖给了黑蛇湾狼堡的猎魔人。 在练习时长七年半后,就在吉洛即将喝下赌命的狼魔药的前一天——魔女来了。 他所在的猎魔人据点被魔女攻破,只有几名幸存者逃了出来。 坐在草棚子的下面,吉洛端着热红茶,翘着二郎腿。 在他面前的雨幕中,十来个和他当年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吃力地沿着墙壁攀爬。 雨水在他们泥泞的脸庞上滑下一道道痕迹,他们的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皮,流出了血。 可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痛苦,仍然在坚定地朝着顶端爬去。 看着这些少年,吉洛忍不住想起了十年前的日子。 只不过十年前的他,在完成这些训练科目的时候,目的是不想挨鞭子。 而这些少年的目的是复仇和得到教皇冕下颁发的小屮字勋章、黑屮字勋章、大屮字勋章,以及所有孩儿军的梦想——飞天大屮字勋章。 “好了。”见最后一个孩儿军都爬上了高墙,吉洛站起身,“完成得不错,可以回营地了,具体的打分明天公布。 营地里有热水,一定要洗完澡,把湿寒的体液逼出来才能休息,明白了吗?” “明白。” 裹上短披风,吉洛骑在马背上,朝着贞德堡的方向奔去。 望着雨幕中仍披着斗篷巡视田地的农夫和圣锄雇农,吉洛心情复杂。 他一个走私贩子兼骗子,游走在秘党之间的小掮客,怎么成了教皇国第一特务机构的教官了呢? 不过让猎魔人来当特务机构的教官,算是专业对口了。 因为猎魔人对付魔女和巫师的主要手段就是暗杀。 暗杀魔女都没问题了,暗杀普通人还成问题吗? 一些猎魔人们为了生计,有时候也会接受主教的雇佣去暗杀、下毒、偷听。 有时候吉洛甚至在想,猎魔人名声差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弄的? 在诸多流派的猎魔人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蛇派和鹰派,其次是负责贴身保卫领主的狮派。 像吉洛这种狼派的,就只能去当雇佣兵。 但凡是看到有猎魔百人团这个单位,必定是狼派组成的。 猎魔人混得好了,每年的收入顶多都不会超过20个金镑。 猎魔人混得惨了,每年就只有一个三五个金镑的低保,甚至会被刁民们趁醉酒杀死抢夺钱财。 按照这个标准,吉洛算是混得好中好的了。 一个月2金镑,一年24金镑的基本工资,如果业绩达标的话,年底还有2-6金镑的奖金。 这个收入都跟骑士差不多了。 在那些和他一起逃出狼堡的幸存者猎魔人中,他绝对可以骑那些老朋友的脸。 “要是能找到妹妹就好了。”话一出口,吉洛便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他先前查过了,妹妹涅兹科被卖去了血肉王庭,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如此一来,卡玛多家的血脉只能由自己来传承了,还好没喝魔药,那玩意儿绝精的。 在教皇国,他大小算个中层,而且还不用四处漂泊,娶个妻子不是难事。 这些天有不少市民带着女儿堵在他住所门口,千娇百媚的姑娘热情洋溢,吉洛不免有了娶妻的想法。 正想着,从雨水中跑过街道,吉洛在一间房屋前停下。 这是间占地两亩多的三层大庭院。 神龛中的弥赛拉怀抱宝剑,雨水在马赛克窗上打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个红顶的豪宅,位于贞德堡的市民街区,前往市政厅不到十分钟路程。 这里原先属于一名富商,不过这名富商给敕令连提供了武器和战马,还和修道院有勾结,被吊死了。 不过这里并不只是吉洛一个人的住所。 霍恩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想着这么大的房子住一两个人太浪费。 于是干脆把教皇国几个高层和元老,但凡是单身汉的,全都安排进了这个宅子。 至于有家有室的,霍恩则会给他们分配小一些的市民房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吉洛住的地方还真是往来无白丁了。 和门口的守卫打了招呼,吉洛迈步进屋,把斗篷递给侍女。 伸了个懒腰,他就朝一楼的饭厅走去,那里有免费提供的晚饭。 才走到门口,吉洛便见到一个酒糟鼻教士走出。 “奇尔维斯主教……”吉洛连忙微笑点头示意,别看他只是圣镰修道院的院长,可却是开国元勋。 只是奇尔维斯不像马德兰、阿尔芒这些人,他的能力慢慢地跟不上霍恩的节奏了。 所以目前已经退居二线,以红衣主教之位来掌管圣镰修道院。 这是他最熟悉的食品加工业,算是人尽其才了。 “吉洛老弟来得正是时候。”奇尔维斯醉醺醺地说道,“今晚正好有精酿啤酒,要不是侍女拦着,那一桶我都能喝完。” 吉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触久了,他大概能隐约知道这老小子为什么会退居二线了。 略过了奇尔维斯,吉洛拿起盘子,拿了两块面包,就在豌豆汤、炖肉、烤鱼和浆果间选择起来。 由于缺粮,圣孙号召厉行节俭,他保证每个教皇国的高层官吏能吃饱,却并不保证能吃好。 主打就是一个量大,必需多盐。 看着几乎被舀光的炖肉,吉洛摇摇头,便准备去舀豌豆汤。 “别吃,别吃。”一旁夹菜的杰什卡提醒道,“今天盐加多了,豌豆汤味道苦得发麻。” “杰什卡教官。”吉洛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今天您回来得很早啊。” “下雨了,改成室内文化课,我就提前回来了,天天吃残羹剩饭谁受得了?” 作为圣丹吉战争学院的总教官,杰什卡最近过得同样风生水起。 不仅贞德堡、帕维亚几战一雪前耻,短短半年间他就从一介流民变成了救世军的高级武官。 “杰什卡先生最近心情不错啊,是因为好事将近吗?”吉洛又是羡慕又是调侃地打趣道。 教皇国圈子就这么大,什么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 比如换了新衣的让娜殿下因为圣孙一句“老妪何故惺惺然作少女态”的玩笑话当场红温破门而去。 比如贞德堡知名的富商女寡妇最近在为15岁的女儿给33岁的杰什卡提亲。 “你是说的是伊万卡的事情吗?”杰什卡郁闷地摇摇头,“小丫头片子一个……嘶,不过她的母亲伊索德倒是风韵犹存啊。” 吉洛憋不住笑了起来:“好啊,人家阿妈提议联姻,没看上女儿,倒看上本人了。” “再看看,得慎重一些。”杰什卡摇头道,“这一家的档案你看了吗?” 吉洛扭曲的笑脸收敛了些。 这位名为伊索德的女寡妇原本是某位修道院院长的情妇,靠着这靠山才有了家业。 只不过这靠山现在正在圣三一教育队掏大粪,这才瞄上了杰什卡这个新靠山。 “这一家子毕竟和教会有瓜葛,假如冕下因此对我有了芥蒂,这家业给我三倍都挽回不了损失啊。” 杰什卡将面包放到炖肉里蘸了蘸:“她要是聪明点,我俩还有戏,她要是不聪明,那我宁愿娶个武装农之女,至少清清白白。” 吉洛不由得神色一凛。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喜迎新朝雅政 坐在胡桃木书桌前,霍恩放下了羽毛笔,活动着手指,皱着眉看向书房的门口。 几名工匠站在门口,正在为书房安上一扇新门。 与之前那扇被让娜撞碎的大门不同,这扇新的房门被能工巧匠们雕刻镶嵌了大量齿轮的图样。 不仅仅是房门,连带着屋子的装饰、挂毯、家具上都镶嵌了链条和齿轮。 贞德堡市政厅在成为教皇国临时行政中心后,为了和教会区别,自然要在形制上作出改变。 新朝新气象嘛。 还有一点就是饥荒导致的经济萎缩,大家不卖房子就不错了,谁还会去装饰呢? 于是大量做家具和装饰品的小作坊陷入萎缩。 霍恩下发这笔订单,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外,正好能稍微救一救他们的产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认为这种把齿轮和链条暴露在空气中的装饰品,一定会得到教皇的青睐。 当然这些齿轮链条并不一定是真的铁制品,很多都是刷了金属漆的木制品或石雕。 这种对金属色和齿轮的推崇,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市场风气。 最主要原因是,在饥荒后,手中有闲钱购买这些商品的主要人群,就是战争修士们。 这些战争修士们大多是大老粗,他们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 此外,战争修士们对圣铳有着很深厚感情,尤其是跟着上过战场的废弃老铳。 他甚至会把圣铳视作身体的一部分,宁愿交钱赎买都不愿让霍恩拿去回收再利用。 战争修士们内部自己就有把废弃圣铳部件如齿轮,作为吊坠护身符的习惯。 在裁缝铺定制衣帽时,战争修士们总是会拿出这些废弃部件,要求裁缝们做到衣服上。 有把断裂击发杆做成手杖的,还把棘爪做成胸针的。 为了拉拢这些“新骑士”们,百户长、市民、富商们就开始模仿战争修士们的服装。 这股子艺术风气在几个接到了大笔订单的工坊和其资助的雕刻家的鼓吹下,成功吹遍了整个库什领。 想到这,霍恩在摇摇欲坠的一叠文件山中抽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由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上交的报告,主要内容就是酸瓜镇女富商伊索德昨天突然捐赠了400金镑给圣镰修道院。 这可不是注资拿股份,而是实实在在地捐赠。 这400金镑几乎是她三分之一的家产,占据其流动资金的一半以上。 翻到报告的最后,作为秘书的阿尔芒还贴了三张相关的条子。 第一是女寡妇已经决定将自己的车马行免费给救世军使用。 第二是酸瓜镇镇长似乎想要谋夺其家产。 第三是这位女寡妇试图把女儿嫁给杰什卡,这段时间见面频繁。 将三张纸条依次读过一遍,又将伊索德的产业类目读了一遍,霍恩拿起羽毛笔批示。 “第一个主动支持咱们的市民富商,可以作为榜样奖励支持,拟下900金镑救世军常服染色订单,由杰什卡派往交涉。” 这边才放下笔,霍恩还想休息一会儿,才装好的大门就被马德兰大力推开了。 “冕下,例会的时间到了。” “知道了。”霍恩捏着眉心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会议厅走去。 自从百户制改革结束后,霍恩发觉原先小班子的政府架构,有些适应不了20万子民的运行了。 所以他又一次进行了调整,将原先混乱的权责和新增的职能再次统合调整。 目前元老院和红衣主教团不变,在红衣主教团下设置五庭一院。 圣库庭,由茜茜担任临时圣库长,职能包括税收、预算、支出与制定经济法令等一系列财政相关的领域。 真理庭,由马德兰担任真理长,主要的职能是维护信仰与教义,直白点说就是治安、地方行政、宣传和公共建设。 福音庭,由布萨克担任福音长,主要负责贸易、传教、对外交流和翻译。 驱魔庭,由让娜担任驱魔长,由哈库托和杰什卡执行具体事务。 主要职能是驱逐魔鬼和反击异端,说白了就是打仗和准备打仗。 审判庭,由马夏尔担任审判长,负责司法管理和法律执行,并对案件作出最终判决。 枢密院,由阿尔芒担任枢密长,主要工作就是负责霍恩以及各个文书工作,同时起到参谋的作用。 此外还有一些对霍恩本人直接负责的小机构,例如孩儿军、拜圣父会等。 这些部门的首脑每隔七天进行一次例会,各自汇报工作,制订计划,这是当初在秋暮岛就养成了习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和执政,能留在一线的主教和高层基本都锻炼出来了。 “人都到齐了吗?”刚坐定,霍恩翻开桌面上的文书,头也不抬地问道。 “都到齐了。” “那么开始吧。”霍恩抬起头,“马德兰主教,就从你那开始。” 这段时间库什领的发展很顺利,几位主教很快就汇报完了,例会则正式进入了正题。 “那個接受了贿赂的车马行,已经被契卡找出来了。”霍恩用羽毛笔点着手中的笔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土匪。” “这些土匪还真是异想天开。”布萨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恩轻咳一声:“契卡关于土匪的调查报告都看了吗?” “看了。”马德兰皱着眉说道,“还是真是难以想象,土匪居然就在咱们身边。” “所以我一直认为消灭土匪,光靠暴力是不够的。”霍恩翻开了手中关于土匪的调查报告。 一名低级僧侣站在一旁给在座的主教们朗读起文件:“这些土匪大概有500-800人,小的几股只有几十人,三名主要的土匪,每人手下都有超过百人的马匪。 这三名土匪分别是血足德福特、黑疤布莱克斯卡以及兽人格鲁什。 德福特是最大的话事人,行事凶残,经常去攻打村庄或绑架,手下人命无数。 布莱克斯卡则是负责走私和黑市贩卖,还会放高利贷盈利,据说和下瑞佛那边有不少联系。 其次就是势力最弱,但最能打的格鲁什,据说主要是负责勒索过路富商和私设关卡,还负责保卫山寨。 不过他风评不错,很少杀平民,以贡金收入为主,很多被逼无奈上山的流民大多都会投奔他。” “既然调查清楚了,意思就是开打喽?”让娜没再像上次那样穿烦琐的蕾丝镂空长裙,而是一身修身的男装配单肩斜披风。 霍恩反问道:“军团的调整部署完成了吗?” 让娜低头,从身前的文件中抽出了几张,递给了霍恩。 按照这份报告来说,目前救世军内部的分配、晋升、退役、补员等问题都已准备完毕。 黑帽第一军团由杰什卡亲自带领,毕竟威克多伤势较重,暂时还没好。 黑帽第二军团由科勒曼带领,他虽然截肢了,但脚踝还在。 希洛芙最近帮他设计了一个黄铜齿轮假肢,除了跑不快几乎跟正常人没区别。 黑帽第三军团由朱尔丹带领,他是贞德堡人,原先是个街头卖布的小贩,在贞德堡夺城战中表现优异被提拔。 黑帽第四军团由副军团长布吕讷带领,鲁迪洛伤暂时还没好,只能先休息。 黑帽第五军团由红磨坊村开服老兵莫姆里带领,黑帽第六军团由贞德堡新同伴巴纳比来担任军团长。 “既然如此,那三天后就出发吧,以黑帽第三到第六军团为主,对土匪发动进攻。 这几个军团不是军官新就是战争修士新,正好拿来练练兵。”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一只土匪=一口正宗大肥猪 救世军准备对洞窟密林的土匪们动手的消息,很快就在贞德堡扩散开。 与之一起流出的,还有一道教皇谕令。 “从明日起,各百户区彻查潜伏土匪或前土匪,知情不报取消免税,举报有奖,全套铁质农具或大肥猪一头。 若为自首且无人指认罪行,则仅需劳工改造一个月或缴纳赎金,只要指认同伙可以缩短至七天。 任何人收容逃亡的现土匪,与土匪同罪,最高可判处吊死。” 在法令下达的当天,以贞德堡为中心,骑着马的巡游修士和宪兵们一波一波地离开了贞德堡。 雨过天晴的泥地上,马蹄掀起了飞溅的泥水,斜披风上落满被蹄音震落的枝头水珠。 “百户长,本区百户长请快出来!” 骑兵们拉着缰绳,侧面向躲在围墙后头的村民们。 没多久,就会有一个衣衫不整匆匆赶来的百户长,只要百户长到场,宪兵们没什么废话。 “教皇谕令……” 在众人的注视中,巡游修士便开始宣读谕令。 宣读完毕后,一名宪兵跳下马,取下一个小木桶,在榜面刷上浆糊,将告示张贴起来。 等巡游修士和宪兵们匆匆离开后,村民们才会渐渐围上来,几个认识字的前武装农磕磕绊绊地大声读着。 百户长们则没有那么惬意了,他们大概是要先一路小跑去找护教军队长,然后召集十户长。 “去,去把民意代表和十户长们都叫来,午饭之前到,快去快去!” 库什领300多個百户区内,百户长和护教军队长们焦急的呼喊声不断响起。 在文武官员的发号施令下,护教军们提着长矛木棍将消息传达到每个村落。 十户长们更是诚惶诚恐,换上恶狠狠的表情,挨家挨户检查恐吓,生怕错过了一个潜伏的土匪。 几乎是上午刚传的消息,下午就不断有人到百户长处自首、指认和举报。 等晚上百户长把土匪们交给返回的宪兵后,第二天,那些举报者便乐呵呵地赶着大肥猪或者扛着农具回来了。 发现霍恩真发大肥猪和农具后,马上就有更多的人争先恐后来举报。 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上赶着来自首的,毕竟要是去晚了,说不定就被叔叔伯伯邻居阿姨拿去换大肥猪了。 ………… “几头大肥猪就能把他们收买了?”望着垂头丧气站在田垄边的土匪,布纳福德碘着肚子,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这才多久啊,第一天下令,第二天就抓了上百个,如今第三天傍晚了,这里居然有近千个。 “那是真发大肥猪啊,况且以往发这法令,一个月能传遍库什领就不错了。” 与布纳福德不同,锡德算是市政厅工作人员,对以前的效率可太了解了。 按照以往来说,等抄写员们磨磨蹭蹭把法令写好,就得两三天。 然后几个听差仆从间推来推去又是一两天,最后常常是几个骑士不情不愿地传令。 等把法令传达到整个库什领,半个月就过去,等第一个潜伏土匪被发现,那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锡德无法理解,人还是那批人,不就是加了几个所谓巡游修士和自治的税吏吗? 那些天天懒懒散散拖拖拉拉叽叽歪歪啰啰嗦嗦的低级僧侣和抄写员们,怎么突然效率这么高了? “咱们教皇毕竟战场出身,这是把管理军队的法子用在僧侣们身上了。” 众人发声的方向看去,却见染料行会的行首恩斯特梳着翘起的八字胡:“那契卡和宪兵不就是军法官吗?教皇能把军队管得打赢敕令连,还不会管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吗?” “这么看,救世军真有可能独立?” “大概率千河谷要变成墨莉雅提大公,哦不,大君的领地。” “郎桑德郡这副模样,要是真让救世军打赢了,墨莉雅提大公说不定顺水推舟,把这里封给咱们‘教皇’了呢?” “那还真说不准,只要霍恩殿下愿意摘掉教皇的帽子,仍不失公爵之位。” 听着这些市民们叽叽喳喳地讨论,锡德眼珠子一转,来到一个满手石灰的干瘦老头身边。 “法恩特大师,我听说您的孙子维特,正在秋暮岛给教皇办事?” “是的。” “那法恩特大师有没有关于救世军接下来打算的消息,比如南边的伊贝骑士……” “不知道。”石匠大师满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维特自己决定去那里的,与我无关。” 旁边的罗克尔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法特尔大师决定无视,只是淡淡地看着来往的宪兵们。 锡德却没有说话,与那个女寡妇伊索德不同,他们这些工坊行会选择可多了。 尽管现在人在霍恩下,不得不低头,可放到未来,还真说不定。 金河乡那边有着肥沃的伊贝平原,能拉出来上千名骑士。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锡德却有数,黑蛇湾重镇红铜要塞还驻扎着三百个神殿骑士和一个封号骑士呢。 这个红铜要塞,就在黑蛇湾与朗桑德的交界处。 双方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锡德还不至于下血本去支持霍恩。 尤其是前任大法官锡德的权力被审判长马夏尔架空的情况下。 ………… 森林前的猎人小屋,算是帝国最常见的野外建筑之一。 在洞窟密林的边缘地带和内部,这种小屋并不少见。 但眼前这个伫立在土丘上的小屋,和别处都不一样,其内部有木板铁钉加固,大门还有铁栓和链钩。 小屋内此刻被跳动的火光填满,几个浑身补丁衣服的男子端坐在火炕边。 火炕里的柴火噼啪作响,五六个精壮男子把脚丫子放在火炕边,烘出一股股恶臭的水汽。 “你那边被抓了几个?” “我们同村的,被抓了五个。” “你呢?” “有几个自首了,手上没人命的或者没直接杀人的,都自首了。” “这妖人霍恩……”土匪们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还算好的,我跑了,但他们天天压着我妻子儿子在野外喊话。”拨动着火炕,一个高大的土匪骂道,“有本事别动我家人啊。” “我也是……唉,报应啊,当初咱们绑架别人的时候,该想到有这天的……” 这群逃亡至此的土匪强盗们连连唉声叹气起来。 “咚咚咚——” “有人在里面吗?我们是护教军。” 被同行和领主们围剿惯了的土匪们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 领头的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蹑手蹑脚走到梯子边,飞快地窜上了房梁。 “有人的话开开门,教皇下令,贫苦家庭发免费泥煤,我们送温暖来了。” 踩在房梁上,那名强盗小心翼翼地推开盖板,探出头去查看。 “……有人吗?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们别害怕,我们是好人……” “怎么样?你说话啊!”一个强盗压低了声音,朝着探查的强盗喊道。 “砰!” 等待的人没能等到他的回应,一具面目血肉模糊地尸体便从房梁上重重落下。 尸体砸翻了火炕,细小的火星子飞舞。 几乎与尖啸声响起的同时,门外和煦的声音猛地变成了“契卡,开门!” “日山羊的,从洞窟跑!” 剩余的几名土匪撅着屁股爬起身,朝着一个箱子你争我夺地飞扑过去。 铁门处传来了炸裂的声音,木屑横飞,甚至扎入了强盗的皮肤中。 “啊!快跑。” 从屋顶的盖板中,一根绳子垂下,身穿黑漆皮甲的契卡落在了房梁上:“停止行动!乖乖原地站好!” 可这几名悍匪哪儿会听他的,打开了伪装成箱子的地道入口,便要逃跑。 那少年契卡见劝阻不成,直接将脖子上挂着的龙骨哨叼起,同时塞住了耳朵眼。 “嘟——” 尖锐的哨声仿佛化成了可见的涟漪,几个落后的强盗立刻全身僵直。仿佛是愣在原地。 只有一个强盗免疫了鸣音,惊恐地推开了同伴,连滚带爬地跳入了地道中。 他刚跳入地道,几发铅子便追着他的衣摆飞过,在木板碎裂声中,将那箱子打得飞起碎裂开。 “玛德,让他跑了!” 沿着梯子滑下,少年契卡恼怒地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马扎。 叫停了铳击,契卡再看那地道,却发现有多个洞口,不知道去哪儿了。 此刻,门口的攻坚组终于破开了大门,快步跑入了木屋内。 “抓到了吗?” “跑了一个。”少年契卡低声道,“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别追了。”那契卡军官探头看着黑黝黝的洞窟,“太危险了,没必要……抓得够多了,把洞口填了,咱们就走吧。”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洞窟森林的夜 弯月如钩,细密的月光穿过洞窟密林,窥视着这座坐落在密林间的小村庄。 塔塔村与别处普通村庄是不同的,它坐落在洞窟密林的外围,高耸的赤松和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 灰绿色的陡峭屋顶和赤松融为一体,到了黑夜除非点灯,否则还真看不清塔塔村的形状。 与往日安宁的村庄不同,今日的塔塔村灯火通明。 在群聚的火把和油灯间,一辆辆驴车和马车被人群裹着缓缓向前。 赶车的,抱羊羔的,背箱子的,挑丝绸的,扛麻袋的,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几枚亮闪闪的银币从包裹间滚落,消失在草丛灌木中。 在他们身后的塔塔村,却隐隐有着血液与尸体的恶臭。 “你把剩余的人都杀了?”格鲁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们先前帮着咱们的,你……” “杀了就杀了。”给马儿喂着草料,德福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打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要不是我当时果断把那救世军的修士杀了,恐怕他们早就喊来了黑皮狗杀咱们了。” “怎么能这么武断呢?”格鲁什绕到德福特面前,“他们帮咱们种地卖货,没功劳有苦劳啊……” “我又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德福特比格鲁什逼问得烦了,将手中的草料重重砸入水槽中。 “我问了他们了——你们是想跟我走,还是想留啊?他们自己选的留……那就别怪我了!” 格鲁什一时间沉默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肥壮的男子,他居然有些恍惚。 他七岁被奴隶贩子抓走时,德福特还是个老实憨厚的开朗青年,常常带着他们去打猎。 等他十七岁逃回来时,他第一眼甚至认不出这满脸横肉的人是谁。 他至今未能明白,当初那个老实憨厚的德福特大哥,到底是怎么变成眼前这副样子的。 “格鲁什,我知道你和他们有感情,但他们是林子外的人,只有咱们这些洞窟里的老兄弟才可信。” “我在外面待了十年,也是林子外的人了……”格鲁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邻居朋友,木然地说道。 当年他们的父辈从暗无天日的洞窟里逃出来时,是这些林中之民接纳了他们。 可如今,当初那群林中之民,不是沦为了他们的奴隶牛马就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强盗土匪。 “你要怪,就去怪救世军好了,要不是他们,我们何必逃跑?”德福特拽着缰绳,将战马牵出马厩。 逃跑是这些土匪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们的外围的岗哨不是被契卡就是被黑帽军拔掉了。 再不走,黑帽军都要站到他们脸上了。 八个岗哨啊,足足八個岗哨,只逃回来两个人。 想起那个神秘的笛子,德福特脸上都不免露出忌惮的神情。 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杂思抛之脑后,格鲁什冰冷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叫人去金河乡求援了,南边的伊贝骑士肯定愿意来帮忙。”德福特咬着牙道,“既然撕破脸了,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布莱克斯卡从小道出去劫掠了,只扰不抢,叫他们疲于奔命。 咱们就在密林和洞窟里陪他们玩命,有本事跟咱们一样钻洞窟啊。 他们的粮食不多了,就算玩不死他们,都能耗死他们。 该死的,二十年前才从洞窟里逃出来,现在又要逃回去了。” 德福特回首望了一眼皎白的月色,等着吧,我迟早能回来! ………… “军团长,那个盖着黑布的马车里到底装了什么啊?带着它,走起路跟蜗牛似的。” “叫你拉,你就拉,我问过冕下了,说是以后要用的神奇妙妙工具。” 打发走了来询问的师队长,朱尔丹扬起脑袋,看着在艾尔古道上前行的黑帽军团。 按照《战争修士圣典-军官篇》所规定的行军阵型,以五列纵队前进。 两个圣铳师在前,两个圣铳师在后,中间是六个长枪师。 在贞德堡之战结束后,由于圣眷者数量大幅增加,所以圣铳手与长枪手的比例由原先的1:4达到了惊人的2:3。 根据霍恩和杰什卡等人的计算,这个比例在刺刀列装前,还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在蜿蜒的古道两侧,除了稀疏的灌木丛,便是如波浪般起伏连绵的丘陵。 这些丘陵相对高度都不会超过一百米,时不时就能看到裸露的岩石山壁。 在布满苔藓和地衣的岩石山壁之间,其余的丘陵却又被绿油油的赤松、栗树和白杨填满。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朱尔丹掏出怀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四点半。 这种精细机械的怀表,只有秋暮岛的机械宫车床能产出。 到目前为止,只有二十多只,全部都分配给了各级军官和主教们了。 “好了,还有几百步就到宿营地了,加加油。”朱尔丹朝着身后的战争修士们喊道。 “一小时前你就说只剩几百步了……” 这些战争修士们口中嘟囔着,还是加紧的步伐,赶着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扎营。 这一走又是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停下,可他们其实还没到宿营地。 “怎么回事?”从马背上站起,朱尔丹朝着前方眺望。 朱尔丹等着前面的莫姆里军团长到来,才知道居然是被巨木和大块岩石拦住了去路。 “是那些土匪放的吗?”朱尔丹朝莫姆里问道。 莫姆里眨眼道:“应该就是他们放的,要移开却还要费不少功夫。” “那要不先在这扎营吧,等明天光线好了再移开,否则队形乱了又是夜战,对咱们不利啊。”朱尔丹劝说道。 “我派人在附近搜查过了,没找到有土匪的踪迹,应该是早跑了。”诺斯骑士首领缪拉这个时候才骑着马过来。 “咱们走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三位主官达成一致,战争修士们便开始原地竖起帐篷,并开始砍伐外围的灌木与小树林。 在傍晚摇动的夜风中,一顶顶帐篷和一缕缕炊烟在林间空地中升起。 斥候探子们拿上干粮和帆布睡袋,四散而去,在营地周边扎下了暗哨。 食棚中的勤务兵搅动着大锅,将黏糊糊的米果粥和咸鱼递到领饭的战争修士们手上。 黑帽军是按师,即五十人一组来开火做饭。 按照目前霍恩亲自设定的菜单,每名战争修士每天3磅主食,3盎司的肉,1盎司的菜。 训练时的肉和菜和炖肉和卷心菜汤,如果在外作战的话,肉食和蔬菜就变成了咸鱼和腌菜。 但就这天天吃肉的生活水平,能把那些乡民们馋得在家团团转。 “呜呜呜——” 朱尔丹才捧起米果粥,黑灰色的夜云下便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 战争修士们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纷纷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眺望。 把米果粥倒回了锅里,朱尔丹丢掉木碗,抽出腰间的武装剑,便朝着营地中的地势较高的区域跑去。 拿起瞭望镜,在被黑影包裹的视野中,朱尔丹看到一个哨探站在山坡上。 他一边吹动号角,一边焦急地朝着这边挥舞火把。 火把在摇动中,照亮了跃起的战马,嘶鸣声、战吼声与号角声融为一体。 马背上肥壮的男子大吼一声,借着战马前冲的速度,手中的弯刀幻影般劈向哨探的脖子。 雪亮的刀光丝滑地飞过,一颗人头飞起,血肉模糊的颈部断口喷出大红鲜血。 哨探无头的尸体沿着山坡一路滚下,随着肥壮男子一同冲锋。 跟在肥壮男子背后,数百名骑着马的土匪发出诡异的嚎叫,越过了山坡和尸体,直直朝着营地冲来。 “怎么这么近了才吹号,外围的哨探干什么吃的!” 朱尔丹算是个好脾气的,可看到这副场景还是忍不住地骂娘。 “快,集结!”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洞窟森林的森林 集结的号角响起,哪怕是吃饭吃一半,都得放下木碗。 洛朗所在的长枪师在师队长的叫喊声中迅速丢碗站起,从一旁的地面上捡起属于自己的长枪。 “第三长枪师,在我左侧列队!”快步走到了营地前的缓坡上,将手中的翎枪横放,师队长大声叫喊。 作为旅队长的洛朗迅速走到了他该站的位置。 按照《圣典》翎枪所指是面对方向,排头的旅队长要和翎枪平行。 在他的身侧,一个又一个扛着长枪的战争修士飞速赶来,凭借着肌肉记忆站定。 从天空俯瞰下去,仿佛是破碎的黑剑碎片在倒放复原。 一块块长剑碎片不断聚合,两个长枪师最终形成了一个10x10的枪阵。 2分多的时间,洛朗所在长枪师就因为靠得近第一個做好了对敌准备。 “第三长枪师——”吹着哨子,师队长大声吼道,“整理队形!” 在旅队长的带领下,战争修士们比照着前一个人,迅速将毛毛剌剌的队形站得整齐。 洛朗朝前看去,判定自己距离前面的人是一臂的距离,那么前后距离正确。 然后他朝右边看去,准备调整左右距离,这一看,他就知道坏事了。 他右侧的小马洛克站在原地,脸色发青,直直地看向远处举着火把的骑兵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洛朗连忙压低嗓门喊话:“小马洛克,阵前不许乱动。”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马洛克反而受不了了,他脸色惨白:“我,我,我……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一边叫着,他身体下意识地在往后转,洛朗又气又急,伸手就去拽他的领子。 可洛朗还没来得及动,站在小马洛克身后的老兵就闪电般出手。 “啪!” 粗大的手掌抡圆了,流星般甩到了小马洛克的左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洛朗甚至能看到他脸颊肌肉的涟漪波纹。 这一击力道之大,不仅把小马洛克从恐惧打成了懵逼,还把他的脸硬生生把他打回了原来的方向。 小马洛克呆呆地张大嘴巴,口水和鼻血一起从红肿的巴掌印上流下来。 这还不算完,那老兵咧开嘴,朝着第一排笑着喊道:“马洛克,你弟弟想逃跑。” 小马洛克前排的老兵猛地回头,反手一巴掌扇在小马洛克的右脸上。 “你想害死我吗?站好!”侧过头,马洛克狰狞地低吼道。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许乱动,不许说话!” 握着翎枪,师队长闻着味就过来了,成功制止了乱动的战争修士后,他才返回原位。 含着泪,脸蛋如同猴屁股般的小马洛克,懵逼地站在原地。 洛朗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感谢起此次新兵编练的安排来。 黑帽军内都是单数排放老兵,偶数排放新兵,三排老兵配两排新兵。 精锐老兵前后夹击,把新兵牢牢监视住,哼想逃,除非老兵们都死了。 到底是这些新兵没上过战场,也没受过战马冲锋训练。 当初马洛克这几个在大泽乡干巨蛛时,表现不比弟弟好多少。 “第三长枪师,准备进攻!斜放长枪!” “圣父在上!” 第三长枪师的战争修士们齐齐怒吼一声,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将枪尖斜指向前方。 左腿在前弯曲,右腿在后踩实,并低下头颅看着地面,将头盔对向斜上方。 果不其然,一波简陋的箭雨从天而降,撞在了战争修士们的檐帽盔和肩甲上,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 “五十步!” 夜空中传来了几声零星的铳响,洛朗眼睛看着地面,但他知道,圣铳手没来得及集结。 由于马匪们冲击的是后侧中段,是长枪手驻地,所以顶在最前面的是长枪手。 至于圣铳手距离较远,事发突然又是黑夜,目前还没来得及列阵。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没在宿营地,所以地形狭窄,只能如长蛇一字扎营,导致首尾不能相顾。 洛朗低头看着地面震动的石子,那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具象化。 但他预计这些马匪是没有胆子直接冲击枪阵的,那是最强的骑士们才敢做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十步距离的时候,如潮水涌来的马匪们就大声呼啸着,朝着右侧回旋而去。 这些黑衣士兵们则如海边的石雕一般,任凭海浪来去,立在原地没一点动作。 格鲁什皱起了眉毛,身旁的德福特则赤着双眼,狂吼道:“再来!” 马蹄如雷声,二百名骑兵再次回旋,依旧是险之又险地从步兵阵前掠过,可黑衣士兵们仍然不为所动。 箭雨只是射倒了寥寥几人,他们却有不少因为马匹失控被长枪刺穿了脖子。 格鲁什皱起眉毛,他看到道路的两侧,正有熊熊燃烧的火把长龙涌来。 “怎么办?要不退回去?” “退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德福特咬着牙,“我带着剑甲兵上,你去牵制他们的援军。” “好。”格鲁什答应下来,带着几十号马匪就朝着赶过来的其他军队冲去。 这一次一百多名马匪没有再次回旋,而是下了马。 前排三十多个胸甲的马匪,扛着战斧和大剑,狞笑着朝那枪阵冲了过去。 “第三长枪师……” “第四长枪师……” “跑步冲击!” 两名师队长同时怒吼道。 “圣父在上!”一百名长枪手爆发出整齐的怒吼声,迈开步子,反向朝着那些马匪冲去。 这下可把狞笑的土匪们整不会了,你们这是啥造型啊? 还没等土匪们想明白,中间二十来步便在双向奔赴中快速耗尽。 兵器与盔甲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巨大的声浪在以撞击点为中心扩散开。 长枪带着劲风,刺入一具具身体之中,刁钻地沿着盔甲的边缘滑入喉咙与腋下。 残肢与断刃齐飞,血水共火光一色,喉管、胸腹、四肢,时不时就喷出一股血雾。 血色的溪流在牛皮靴底流淌起来,漂浮着血块和内脏。 土匪们惊恐地看着身前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两排长枪如同机械般来回往复地刺出,却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杀伤一个敌人。 “不对劲啊,好多披甲军士!”挤过汹涌的人潮,德福特的亲信扶着头盔,“咱们伤亡有点大,要不跑吧。” 德福特面色铁青,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些长枪手敢于反冲锋,瞬间就把土匪们的势头打没了。 马匪打仗向来讲究一个兵形势,主要体现在势头好就打,势头不好就撤。 这波长枪冲锋,直接把德福特他们的势头给冲崩了。 在进入崩撤卖溜环节后,作为老玩家的德福特立刻意识到,最要紧的是别让自己成为被卖的那个。 “跑什么?我们一跑,他们一冲,哪里逃得出去。”德福特咬牙,“发响箭,让格鲁什来救咱们。” “砰砰砰!” 在爆豆一般的铳响中,大规模空气的流动让上百人的阵列都掀起一股狂风。 火把被狂风摇动,数十枚比指甲盖还大的铅子撞在了格鲁什率领的马匪们的侧翼。 与铁砂石弹不同,质地偏软偏韧的铅子在他们的血肉中蠕虫般挪动变形,割裂出一个个血洞。 剧烈的疼痛让马匪们发出了丢人的哭喊声,甚至有人的马鞍上都流下一股股尿液。 狂风过后,面对圣铳手们的,只有马匪的背影。 带着风来的马匪们,被铅子组成的狂风席卷回去,正巧来到了德福特这边。 “还是我格鲁什兄弟靠谱啊。”德福特惊喜地一拍大腿,“响箭一发就来了。” “老大,我还没发响箭呢……” 一到德福特这片,看看缓坡上不断后退的土匪们,还在后怕的格鲁什马上就明白过来。 他咬紧牙关,掏出了马刀,亲自带队直接朝着枪阵冲去。 此时的枪阵在肉搏战中早已有些混乱,还真让格鲁什抓住了机会。 他猛地扬起马蹄,踢飞了两个拦路的黑衣士兵和土匪,冲入了混战之中。 “立正列阵,整理队形!” 视野内看不到师队长的身影,作为旅长的洛朗只好大声吼叫起来。 害怕被马匪直冲侧翼的战争修士们马上在老兵的喝骂脚踢下,再次列成了队形。 “长枪左刺!” 格鲁什却没有被黑衣士兵们的退缩迷惑,他并不恋战,直接在人群中找到了德福特。 他强行扯住德福特的手臂,将他拉上马。 其余的马匪们同样各自拉了一人上马,调转马头,飞速的朝着栓马的地方奔去。 圣铳手和其他长枪手们终于到了,正在这缓坡的侧面。 “发射!”朱尔丹的怒吼响起。 在席卷的狂风和铅子中,又是二三十个土匪直接从马背上歪倒,蜷缩着痛苦嚎叫。 格鲁什立刻再次调转马头,连剩余的同伴和马匹都不要了,仅带着几十人几十匹马飞速地钻入了树林中。 “追!” 骑着驴骡赶来的缪拉眼红地看了一眼那些马匪遗落的马匹,追着格鲁什而去。 刚刚那一战,他们一点力都没出,这些马根本没资格分。 但要是现在追击,就算没追到,等会儿分战利品起码还能混个苦劳。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洞窟森林的洞窟 “战俘都看押好了吗?” “都看押好了。” “伤亡如何。”在丛林中劈砍灌木丛向前,朱尔丹沉声朝师队长们问道。 “轻伤29人,重伤1人。”随军医疗兵队长马上报告道,“都已经妥善安置。” “那个重伤1人是谁?怎么回事?”朱尔丹沉声问道。 “是黑帽第三军团,第三长枪师的师队长,他在搏斗中不慎从坡侧滑倒,脑袋撞在了岩石上。” “都说了多少次了,戴头盔戴头盔,不要因为嫌重嫌热就懒得戴。”朱尔丹皱着眉头,“找个大将衔的老兵旅长代一下。” 说完了这个话题,朱尔丹再次对哨探发问:“为什么外围的岗哨没有报告?” “军团长,我们是真没有发现,他们就好像能隐身似的,直接从咱们背后冒出来了……” “不要狡辩,是不是偷懒?是不是打盹?不然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安排好了大多数事宜后,朱尔丹带着两个长枪师和两個圣铳师就开始追击。 不过哪怕是在追击的半途,还是要进行复盘的。 这是霍恩定下的制度,大小战役打完之后一定要立刻进行复盘。 霍恩派出军法官的监督任务就有这一条,等以后培训出了足够的人才,还要再上战团文书来编写战史。 “色提斯,这次是不是你警戒的有问题?” “对,是我警戒的有问题。”作为哨探旅旅队长的色提斯,只能自认倒霉地垂着脑袋站在一边。 这边朱尔丹还在盘问外围哨探的具体失职,前方一名传令骑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军团长阁下……” “怎么了?” 那名传令骑兵附到朱尔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朱尔丹一愣:“你们先去把那个黑箱子马车拉过来,我去前面看看。” 站在林间的空地前,身穿四分之三甲的诺斯骑士们安抚着昂昂叫唤的驴子。 缪拉站在灌木丛间,对着整齐钻出树林的黑帽军们,他挤出了礼貌性的笑容,将心中的忌惮隐藏下去。 他终于明白这些士兵是怎么打败敕令连的了。 能做到整齐的长枪方阵跑步反冲锋的步兵,哪怕放到帝国雇佣兵市场上,都是绝对的抢手货色。 先前缪拉听那些老黑帽军说,他们一开始的时候,是拿绳子系在腰上才能整齐冲锋。 看到他们这副姿态,缪拉是真的难以把他们和那种滑稽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大概只是开玩笑吧。 重新把视线拉回,望着近在咫尺的黑帽军,缪拉长叹了一口气。 得加把劲了,不然都要让这些平民兵把他们给比下去了啊。 不过听说他们都是有圣职的,勉强算得上宗教贵族了吧? 身后跟着纵队前行的士兵,朱尔丹推起檐帽盔的帽檐,和几位诺斯山地骑士行了个简单的军礼。 “缪拉先生追击到他们了吗?”朱尔丹客客气气地朝着缪拉问道。 先生这个词大多会用在骑士、低等男爵和富商身上,平民间乱用被听到了,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不过在库什领,霍恩主政后,撤销了一切限制。 所有人内部称呼叫教友,外部称呼叫先生,对上级称阁下,对下级称职务。 苦笑了一声,缪拉让开身形,将身后的裸露岩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 在布满苔藓的苍灰色石壁上,开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原先的门口还垂下了不少遮挡的藤蔓和蛛网,被缪拉烧尽砍断了,一股奇特的恶臭正从中渗出。 朱尔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外围的岗哨没有发现,合着他们是钻地道来的啊。 “我们尝试放了两条猎狗进去,不过这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气味,猎狗很快就迷失了方向。”缪拉带着朱尔丹走到洞口,捏着鼻子。 “这个味道对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这洞窟比迷宫还复杂,我们都丢失了两个人手了。” 将脑袋探入洞口,才吸了一口气,一股仿佛答辩制成的洋葱气味直冲脑门,酸的苦的咸的,差点没让朱尔丹闭过气去。 捂着鼻子,朱尔丹边咳嗽边干呕:“他们能忍着从洞窟里跑出去,还真是能忍啊。” “估计是跑惯了。”缪拉皱着眉看了眼天色,“要不然,我们等明天白天再找吧,晚上太黑了。” “不用。”朱尔丹却笑了起来,“冕下什么都考虑到了。” 缪拉眨眨眼,没有搞明白朱尔丹的意思,而朱尔丹却是不管不顾,和下属继续复盘。 没过多久,一阵马匹的“咴咴”叫唤声让快要睡着的缪拉惊醒。 只见朱尔丹招招手,两辆沉重的马车,便在车轴痛苦的呻吟声中运送到了山壁前。 “这是什么?” 朱尔丹笑了笑,迈步走到了马车边,将黑布使劲扯下,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诺斯骑士们更是惊得立刻握紧了武器跳起,双目紧紧注视着笼子中的生物。 “放心,他们的毒囊都被抽空了,还被束缚住了步足。”口中这么说着,朱尔丹自己都不敢靠太近。 三只跳蛛,一只牛蛛重见天日,开始在笼子里剧烈挣扎起来,听着那牙酸的木纤维断裂声,缪拉的神色都变了。 你们救世军这么勇的吗? “咳咳咳。”朱尔丹赶紧咳嗽了两声,“那个谁,赶紧把这几个大家伙塞到洞窟里去吧。” “他们会帮咱们追踪那些土匪?”缪拉不可置信地问道。 “它们是分不清人类之间的区别的,这边被我们虐待了,自然要找‘人类’报复。”敲着笼子的自然神甫笑道。 “那要是让他们跑了……” “没关系的,这些巨蛛必须食用一种蘑菇,洞窟密林里没有,放跑了,他们自己就饿死了。” 将马车运到洞口,几名自然神甫握着龙骨笛站立在一旁,严阵以待。 一名手脚灵活的哨探用长棍捅开了笼子,然后立刻一溜烟地窜到了岩石后面。 “滋滋滋——” 几只巨蛛马上就从笼子中跳出,扭过身,对着他们发出了愤怒而渗人的嘶嘶声。 尽管朱尔丹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缪拉等诺斯骑士还是毛骨悚然起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原先的嘶嘶声立刻戛然而止。 缪拉等诺斯骑士惊讶地看着巨蛛们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飞快地朝着洞窟深处跑去。 “大家拿布塞住鼻子,跟上去。” 在笛音之中,一名自然神甫打了个响指,巨蛛走过的地方立刻依次亮起。 从巨蛛背上洒下的荧石粉末挂在洞壁和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走吧。”朱尔丹一马当先,举起火把就沿着荧石粉末走入了洞窟中。 跟随着其他人一起向前,洛朗在低头看路的时候眼神一愣。 一个结晶状的矿石,居然在荧石粉末之下,如同被墨水染黑般变成了黑色。 “圣小将洛朗,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没去管这奇异的景象,洛朗连忙跟了上去。 ………… 在灰暗的洞窟密林中,黑夜几乎如浓雾,掩盖了一切。 各自裹着伤口的土匪们,倚靠在墙边,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坐在自家的小房子中,格鲁什与德福特对面而坐,相顾无言。 他们带着近二百名马匪对着毫无防备的黑帽军发起了夜袭。 最终的结果是,丢失马匹上百匹,只剩六十多人安全返回。 回到山寨,点完了人数,两个人除了沉默就只有沉默。 在尴尬的沉默中,小屋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两人希冀地抬起头,却见布莱克斯卡满脸血迹沉默坐倒。 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三个人的沉默。 “布莱克斯卡老弟,你那边如何?” “他们速度太快了。”将一大口薯根酒灌入嘴中,麻痹着神经,“我都没来得及劫掠,刚出林子就被伏击了……你们呢?” “交代了一百多个,跑回来了。”德福特心灰意冷地说道。 和战前互相看不上,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同,此刻的木屋里陷入了失败却友好的氛围。 三人以为是开战,结果是决战,强拉村民,拉出六百多土匪打得只剩一百来人。 以目前黑帽军推进的速度,哪怕他们难以从洞窟追上来,推进到附近,估计都只需要三五天工夫。 他们能纵横山野这么长时间,靠的就是三样绝活:情报、洞窟和骑兵打农奴。 在山林中骑士老爷们发挥不开,农奴和武装农步兵又太弱,这才让这群土匪逍遥至今。 可救世军先是编户齐民,挖掉了土匪们的根,又有堪比国土佣仆的重步兵。 如今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洞窟了,可真要再让他们进洞生活……他早就没了那忍受力。 根据目前的救世军的动向,是准备重新开辟这条艾尔古道。 以后洞窟密林的土匪,估计就要成为过去式了。 三个人仿佛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被洗涤了所有的戾气,眼神都清澈起来。 终于老实了,格鲁什叹了一口气。 “我还有点积蓄当路费,准备去诺恩当雇佣兵了,正好我有几个朋友在那,你们怎么说?” “我准备去法兰,到黑市当个管事人。”布莱克斯卡颇为感慨,“土匪这行,不长久啊。” 先前事业烈火烹油互相厌恶,现在猢狲散了,他心中反倒升起了几分不舍。 德福特憋红了脸,他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可他的红脸没持续多久,便又铁青起来。 “我准备去金河乡。”德福特咬着牙说道,“这些救世军活不了几天的,到时候我再回来。” 布莱克斯卡和格鲁什对视一眼:“希望如此吧。” 德福特正要说话挽留一下二人,却被屋子外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思绪。 站起身走到门边,德福特朝外面的土匪们吼道:“吵什么吵?救世军打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块木片便从德福特眼前飞过。 德福特的瞳孔缓缓放大。 他惊恐地扭头,却看见山寨厚实的木板门,化作碎片爆开。 一群身穿重甲的骑士,风一般从门后杀了进来,手中的长剑左右劈砍。 雪亮的剑刃划破衣裳和柔软的血肉,守门的土匪惨叫着捂着满是血的胸腹扑倒在地。 “是救世军,快跑啊!” 铅子、村民和土匪嗖嗖地从身边跑过,德福特站在小屋门边,如坠冰窟。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找上门来? 外围的岗哨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从市政厅的齿轮窗朝外观望,霍恩可以清晰地看到,几辆囚车缓缓驶过街道。 两侧的市民和乡民们纷纷欢呼,更有受害者情绪失控地朝着土匪们丢着垃圾和臭鸡蛋。 二百多名土匪从犯和十五名土匪匪首全都被沉重的枷锁束缚,赤着脚,麻木而恐惧地走在市政厅粗糙的地面上。 经过这一仗后,新兵们多少在剿匪战中见过了血,等真上了战场,估计不至于慌乱了。 目前霍恩手下的圣铳手老兵中,能够做到临阵四发还能肉搏的有四百来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能突破到五发的只有寥寥十来人,达到六发一个都没有。 像达斯和马德兰,很早就把圣力锻炼出来五发的水平,可不管他们怎么锻炼,还是只有五发的水平。 霍恩隐隐有一种预感,说不定五发就是圣眷者们的圣力上限了。 可如果要面临更大范围的战争,那就需要密度更大的攒射,只有五发的弹药量肯定是不够的啊。 以霍恩前世的历史来计算,每个火枪兵配备9-12发火药弹丸才是正常水平。 所以要么就是找到外置圣力的手段,要么就得在发条盒的效率上想办法。 只可惜,不管是希洛芙、海茉汀还是布罗克那边,都没有多少进展。 毕竟科研嘛,进度慢才是正常的。 先把当下土匪的问题处理好,说不定哪天就尤里卡了。 “冕下,您找我?”吉洛从门口探出了脑袋。 霍恩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吉洛,你坐啊。” 吉洛连忙微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我听说那个匪首格鲁什是你的猎魔人同伴……” “我跟他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吉洛屁股才挨到凳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又惊又怒地问道,“这是谁在诽谤我?” “昨天从卢比扬卡修道院经过的时候,格鲁什把你认出来了,说你们都是狼堡逃出来的幸存者……”古怪地看了吉洛一眼,霍恩手掌上下拍动,示意他坐下。 “他的确是我在狼堡时的同伴,不过我们很早就分道扬镳了,我真不知道他当土匪去了!”吉洛的嗓子异常地干涩,“真的,我和土匪不共戴天,与我无关啊!” “你先别紧张。”霍恩忍俊不禁,站起身给吉洛倒了一杯水。 双手捧起水杯,吉洛抿了一口,眼巴巴地看着霍恩,生怕把事情牵扯到他身上。 “对于这个格鲁什,我做了调查。”霍恩站起身,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一份档案,“他名声不错,经常在饥荒年主动进攻地主,然后把带不走的粮食分给周边的小民。 在抢劫富商的时候,总是挑富豪对付,然后把钱财均分给没怎么出力的流民,救了很多流民的命。 实际上,已经有不少人找到巡游修士求情,希望饶他一命。” 听到霍恩话风不对,吉洛原先弯曲的背部又一次挺直起来。 “我们狼堡人就是这样的,虽然不得已陷入污泥中,但其实内心总存着真善美。”吉洛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觉得他是无辜的?” “没有没有,他是土匪,那肯定有罪啊,只是罪轻、罪重的区别。”在感觉到霍恩对格鲁什看法的暧昧后,吉洛试探性地说道。 “你觉得他罪行够吊死吗?” 在感觉到格鲁什说不定有一条活路后,吉洛咳嗽了一声:“那当然是按照法律来执行。” “滑头。”霍恩拿起了档案再次翻阅起来。 对于这几個匪首的处置,霍恩本意是想着公审完吊死了事。 只不过在公审后,立刻就有人来为格鲁什求情,他们大多是底层的乡民,反倒是市民富商们要求严惩。 求情的行为其实是有点犯忌讳的。 马夏尔就和霍恩说了,本来是可杀可不杀的,但他们敢求情,那就非杀不可了。 但霍恩却没有同意马夏尔的请求。 第一是公审中,大部分人尤其是乡民认为他无罪——这当然是错的,但代表了一部分民意。 况且格鲁什手里的人命基本都是小贵族和富商的,这批人里格鲁什没杀的,霍恩后来都给杀了。 第二是据缪拉与朱尔丹的报告,这个格鲁什的骑兵指挥才能不错。 不管是袭击还是逃跑,来去如风,诺斯骑士们速度不慢且擅长在林地山地行进,还是没赶上他们。 在最后攻入山寨的时候,要不是为了营救同伴,这个叫格鲁什的差点找着机会跑出去了。 当时缪拉就感觉到不对,一个土匪哪儿来的骑兵指挥的素养? 盘问过才知道,原来先前在诺恩当过轻骑兵雇佣军。 霍恩正好在轻骑兵这个方向上有人才空缺,这才是他犹豫的原因。 “冕下,我姑且说一下,我个人认为,他是有罪的。”吉洛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但罪不至死。” 放下手中的档案,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格鲁什说自己在诺恩当过两年雇佣兵,曾经和北方的死亡骠骑兵学习过,是真的吗?” 咽了口口水,吉洛的额头渗出了几滴冷汗。 他是知道格鲁什去过诺恩当轻骑兵的,但有没有和熊堡死亡骠骑兵学习过,他还真不知道。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相信他的。”吉洛先叠了一层盾才继续说道,“但我毕竟和他是朋友……” 见吉洛还是含含糊糊地,霍恩干脆合上档案:“我直说吧,你不要猜了,我想留他一命,是因为他有用。 我计划组建一支轻骑兵,但我手下的骑兵指挥官,大多数只会重骑兵战术,对轻骑兵战法一无所知。 如果他愿意替我们训练轻骑兵,我可以把他从死刑改为劳动改造。 但是他训练,肯定有一定自由空间的,假如他骑马逃跑怎么办呢? 他没有亲人,在贞德堡唯一的朋友就只有伱了。 我把你叫来,就是要问问你,愿不愿意为他担保?” “我……”吉洛张大了嘴巴,“我……我——” ………… “吉洛,这是去干什么?”杰什卡看到吉洛走出市政厅,笑着上前打招呼。 “脑子糊涂了,给自己揽了个要命的活。”吉洛苦笑起来。 杰什卡知道吉洛身份的敏感性,不该问的问题自然不会多问。 吉洛反向杰什卡问道:“您这又是去干什么?” 杰什卡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纸卷:“之前冕下委托伊索德设计救世军礼服,终于完成了,我送来给冕下审视。” “哦哦——”吉洛咧开嘴笑了起来,“您和伊索德夫人的婚事如何了?” “这周订婚,下周完婚。”杰什卡干净利落地说道。 听了杰什卡的话,吉洛一愣:“这么快吗?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不仓促。”这回换成杰什卡苦笑了,“下个月就要南下攻打金河乡了,起码战死前给我点时间留种啊。” 告别了杰什卡,吉洛并没有骑马,而是沿着市民大街,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照在翠绿色的行道树上,苍茫的烟流在屋顶上涌动。 与烟流平行的,是旗杆上吊着的一具具匪首的尸体。 他们面色灰紫,双手背在身后,眼球突出,简直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在他们赤裸裸的脚底板下,一辆辆运载着金镑、泥煤、砂浆的马车,正一队队驶离贞德堡。 金红色的光落在帆布上,好像披了一层精美的红绸缎。 “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吉洛的呢喃,跟随着马车卷起的晚风,一起消逝在天边的云霞中。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来自沙漠的孤鹰骑士 红铜要塞厚实的橡木门向外打开,骑士们在道路的尽头现出身形。 马匹咴咴地叫唤,在藤蔓绑起的篱笆间,金铁色的长河从荧黄麦田中泾渭分明地流过。 五十名敕令级神殿骑士,五十名侍从级神殿骑士走在了最前头。 来自翡翠海炎热的季风,卷动着数十面绣着叶金边的旗帜。 沙漠色的旗帜上,尖牙的巨鹰仿佛成群翱翔在碧蓝的天空下。 这种长着牙齿的巨鹰是王庭南方沙漠才有的生物,和千河谷的巨蛛、黑蛇湾的史莱姆、碎石原的黄金羊属于同类型。 它的名字也是旗帜下高大骑士的封号,这个出生在王庭却润到了帝国的弥赛拉信徒——沙雕骑士尼德萨尔。 尼格萨尔是王庭的人类沙民贵族,甚至是一个地区的包税人。 他逃来帝国,带来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数百名来自王庭万里黄沙最好的标枪骑兵——尼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在南方艾尔语中,是自由人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些尼哥萨克同样是平民出身的骑兵。 这些紫铜肤色的王庭人类,一身鳞片状的盔甲,暗红色的包头巾下是深陷的眼窝。 与帝国人喜欢留络腮胡和山羊胡不同,这些来自王庭的人类更喜欢将下巴、两鬓以及脖子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只留上唇黑色的短硬胡须。 骑在王庭特有的红眼卷耳马背上,他们驱赶着马车沿着道路向前。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马车的车轮不断地弹起又落下。 车斗里满载的头颅跟着一起摇摇欲坠,险些要从人头金字塔上滚落下来。 刺眼的阳光下,金属泛着刺眼的闪光,将等候在城堡边的泽拉肯刺得眯起了眼睛。 “啊!尼德萨尔阁下,见到您凯旋,真是太好了。”泽拉肯真心实意地说道。 “我凯旋不是应该的吗?黑蛇湾的秘党只会耍些小戏法。”面对泽拉肯的热情,尼德萨尔却显得有些冷淡,“与王庭那边的魔法师比起来,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与帝国这边将施法者称之为巫师这种偏贬义的词汇不同,王庭那边总是用相对中性的魔法师来称呼他们。 对于和魔法师交道打得多了的尼德萨尔来说,如何用骑兵对付魔法,算是王庭包税人的必修课。 这次协助狼堡猎魔人围剿秘党,他的战果就相当丰厚。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秘党与往年相比,不管是人手还是武器装备都差了很多。 尽管出现了几个使用火球术的大法师,但他们的施法速度太慢,只能打伏击。 反应过来之后,尼德萨尔立刻带着标枪骑兵们飞速上前。 那些珍贵的火球术魔法师,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一轮标枪射了个透心凉。 最后他甚至端掉了一個小秘党的总部,抓住了上百名魔法师战俘。 只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他最关注的问题,他最关注的问题反而是北边的库什领。 那些贞德堡中的救世军,那些农民叛军才是他目前最关注的。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农民叛军居然能够打败敕令连。 虽然敕令连不是没有打过败仗,更不是没有被全歼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败于同为贵族的超凡骑士之手。 敕令连败于农民叛军的情况,千年来从未发生过,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 “敕令连是真的被那些农民叛军打败了吗?”脱下皮手套,随意地甩到仆从脸上,尼德萨尔走上前对着泽拉肯问道。 作为尼德萨尔书记官的泽拉肯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听说是这样的,但我敢肯定他们是使用了什么诡计,您知道他们手上可是有着一个魔女的。”尼德萨尔咧开嘴笑起来,在黑红色的嘴唇下,露出了带着血丝的白牙,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兴奋: “我又不是没杀过魔女,帝国的骑兵战术太过于僵化了……我离开的这些天,教会发信函吗?” “您的智慧真是太可怕了。”泽拉肯抹着白粉的脸蛋被汗水划出一个个道道,“教会那边确实有信函。” “念给我听听。” 虽然是被册封为封号骑士,但和大多数骑士不同,尼德萨尔识字不多,只能靠听别人说。 在这个没有保密意识的时代,尼德萨尔泽拉肯旁若无人地站在城门口。 泽拉肯朗读着巴尼福斯的私人信件,在他们身侧的车轮滚滚中,夹杂着被俘法师们仇怨的目光。 “老实点!”带着浓重转音口音的尼哥萨克狠狠一马鞭抽在了那魔法师战俘背上。 战俘脸上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他咬牙没有叫出声,继续跟着马车缓缓向前。 麦田间一丛丛的麦秆儿下,草帽在阳光下闪着汗迹的光泽。 农夫们偶然间抬起头,望着这边讨论的这个两名贵族,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们也不敢知道,只是低下头继续去劳作。 “巴尼福斯能够帮我争取到整个千河谷的神殿骑士长?”尼德萨尔听完了信件的内容,便拽着满头大汗的泽拉肯往里走,“他一个非都主教区的主教,有这么大的能量?” 泽拉肯走过漫长的门洞走廊,黑石垒成的阴森长道,在临近夏日的季节里,是最凉爽的地方。 “我想有这么大能量的人不是他,而是孔岱亲王。”泽拉肯一边走一边分析道,“目前莱亚王国局势混乱,大家都把孔岱亲王视作最大的变数,他们既要拉拢他却又忌惮他。 我敢说,孔岱亲王敢向任何一方伸出橄榄枝,那么它面临的就是另一方疯狂的打击。 他本来就不和任何一方亲近,他帮人打赢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甚至还会被怀疑对王位有想法。 如果打输了,那更是会丢失现在的一切,说不定又要回边境。 孔岱亲王最近在推动千河谷三年包税权的申请,打着假如内战无可避免,则保留他的敕令连来应付外敌的名头……” 尼德萨尔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模糊的阳光从门洞倾斜而下。 “他想当千河谷亲王?” “大概是的。” 孔岱亲王的封地孔岱领其实很小,他是爵位高封地小,全靠教皇和王室输血。 他在待价而沽中忽然转向留在千河谷,很大的原因就是教皇猝死的变故。 教会内乱,王室内战,他手里的经济扛不住,唯一的选择就只剩还算富庶的千河谷了。 “教会能批准吗?不是还在吵吗?” “反正新教皇还是莱亚籍的,尽管还没有正式即位,但教会上层被莱亚籍主教把持的情况下,孔岱亲王的请求大概率会被满足。” “格兰迪瓦会同意?” “毕竟有老教皇的遗嘱,格兰迪瓦提出这个教皇是非法教皇,的确得到了很多学者教士的支持。 我不知道这位‘新教皇’能不能正式即位,但在此期间满足孔岱亲王的要求还是做得到的。” 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尼德萨尔揉着脑门:“帝国的事情真复杂啊,算了,先吃饭吧,吃完你再把库什领的事情和孔岱亲王的要求理一遍。”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就是第三百一十二章! 石筑的大厅窗户大开,黑石拱顶下,白色的窗帘被凉风吹得来回飞舞。 尽管只是五月,但来自翡翠海先行的热风已经吹到红铜要塞的城堡之中。 大厅内,年轻的吟游诗人拨动着鲁特琴,低沉地吟唱着西洋风的小曲。 如此空阔的大厅内,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尼德萨尔,一个是泽拉肯。 由于吟游诗人奴隶的身份,他是不被尼德萨尔当做人的。 油亮的杉木长桌上,来自黑蛇湾的香瓜与杨梅浸泡在冰水之中。 酱色的油汤和水沿着边缘流下,骨瓷的钵碟中,架着好几根咬断的白骨。 几只黑色的小狼在桌脚下疯狂撕咬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牛肉,香料、口臭和汗臭把原先清新淡雅的大厅变得乌烟瘴气。 将油腻腻的大手在身上随便擦了擦,尼德萨尔打了个饱嗝,伸手抓起了一旁的酒杯。 那酒杯用黄金和红宝石装饰,绯红色的酒液散发着水果的香气。 一口气灌下去将近一品脱的鲜美葡萄酒,尼德萨尔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子上。 “呜呼——” 前前后后灌下去两夸脱葡萄酒后,他的面色升起晕红,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两倍:“泽拉肯!” “我在呢,阁下。” “你知道我来到这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之后,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啊,阁下。” “第一,没毛的娘们!”手肘撑在桌面上,尼德萨尔醉醺醺地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便宜的水果!” 他拿起一个香瓜,一口就带皮咬掉了半个,连着籽一起嚼碎了吞入腹中。 “爽!哈哈哈哈。” 泽拉肯朝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仆从便战战兢兢的拿出冰桶和手帕,走到了尼德萨尔身边。 尼德萨尔拿起手帕在水里浸湿,将脸上的油腻和污渍抹匀了,才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孔岱亲王想要我把那伙蠢农民灭了?” “准确来说,孔岱亲王是想自己出手的,只不过被教会阻止了。 因为目前大家都能看得出,不管是急流市的起义还是贞德堡的起义都是芥藓之疾。 但冷泉堡起义却是真能动摇千河谷教会的根本,不管是声势、血统还是领地、实力…… 这位墨莉雅提大公都是更加有威胁的那一方,所以教会指定了她作为首要的敌人。 我估计啊,这是我估计,教会愿意把千河谷免费包税包给孔岱亲王的前提,就是他平定冷泉堡的叛乱。” “所以巴尼福斯的信函只是,嗝……”尼德萨尔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教会的意思,我当骑士长是教会和孔岱那呆头鹅的交易条件之一吗?” “对,您去拿下贞德堡,您就是未来的千河谷神殿骑士长。”泽拉肯斩钉截铁地说道。 尼德萨尔猩红的舌头挑着牙齿里的肉丝和水果纤维,可眼中的贪欲却抹之不去。 作为王庭叛逃来的高阶骑士,尽管他获得了【沙雕】的封号,可在教会眼里,他终究是后娘养的。 就像他和他的尼哥萨克被分到红铜要塞这个鸟不拉屎没油水的地方,就算把他打发了。 相比于红铜要塞,贞德堡才算是匹配他身份的地方。“春耕都完成了吧?” 听到尼德萨尔说这话,泽拉肯就知道有戏。 “都完成了,起码到七月之前,都是有时间的。” “那骑士们都召集了吗?” “都召集了,所有人待在边境待命,就等您回来,要不然,他们早就扑到贞德堡去了。” “哟,这群贱骨头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仿佛有着一个无底洞的胃,尼德萨尔又一次抓起了一个香瓜,“我平时召集他们的时候,没见这么积极啊。” 泽拉肯陪着笑道:“您不知道,那些救世军一到库什领,把大大小小的贵族,好几百人呢,都给绞死了。 家属更是逼成了苦工和技女,天天与他们的士兵银乱,那妖人霍恩更是与魔女亲妹妹天天开乱轮银趴。” “不可能!”尼德萨尔直接打断了他,“和魔女?没脑子吗?” “是是。”泽拉肯赶紧附和,“主要的就是,贵族憎恨和恐惧这些叛军,他们帮着农夫处死贵族,过界了。” 对于贵族和超凡骑士来说,他们可以被贵族杀死,可以被超凡杀死,甚至被平民暗杀都可以。 但他们无法接受被最低贱的凡人以“正当理由”在处刑台上处死,而不是战死或者被暗杀。 “这些虚的少说,他们有多少兵力,分别驻守哪里,咱们有多少,驻守在哪里?” 这些数据太熟悉了,泽拉肯张口就来:“根据我们在贞德堡的线报,他们步兵应该是有5000人左右,都是长枪兵和弩兵,还有500多超凡骑士。 目前大概2000多驻扎在贞德堡附近,3000多驻扎在边境地区。 目前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以及来支援的卡夏郡骑士,共有800名超凡骑士,1200名扈从骑士,3000名武装农。 加上您的200名尼哥萨克,我们就能有1000名超凡骑士。 如果再搭上红铜要塞的300名神殿骑士……” “不行。”尼德萨尔喝了酒,神智却很清晰,“神殿骑士不能动,还是要防着南边的秘党,他们手段诡异,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考虑不周了。”泽拉肯连忙找补,“他们马上就要南下了,我们不确定……” “哦,不想着防守,反而要向我进攻吗?”尼德萨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泽拉肯跟着赔笑道:“我也觉得他们不自量力,根据线报说,他们是准备6月1日南下进攻咱们,太荒谬了。” “你的线报还挺多,可靠吗?”拿起刚刚洗脸的冰桶喝了一口,尼德萨尔砸吧着嘴问道。 “可靠。” “南边的蛮子和魔法师都被杀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应该闹不出什么问题。”尼德萨尔一脚踢飞了来蹭蹭的小狼,“6月1日出兵,那咱们就定5月21日出兵,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遵命,阁下。”作为伊贝骑士一员的泽拉肯喜上眉梢,“我这就去调集和运输粮草。” “哎,等等,让你走了吗?”尼德萨尔不满的敲了敲桌子,泽拉肯如同吸铁石一般噔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孔岱亲王,目前动向如何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瓦伦泰勒和安德烈 “……我们最敬爱的水车骑士丹吉赫德,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坐在简陋的木箱子上,瓦伦泰勒合上了手中的《圣孙远征记》,看向这群眼泪汪汪的少年们。 “再读两段吧。” “对啊,瓦伦泰勒叔叔,再读两段吧。” 围坐在瓦伦泰勒身边的,是七八个大约十来岁的少年孩童。 他们穿着最简陋的麻布背心,露出光溜溜的小麦色手臂,盘腿坐在泥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瓦伦泰勒。 金黄色的阳光,摇摆的芦苇荡,细长的杉树插在碧绿的土地上。 层层叠叠的芦苇荡中,渔民们简陋的小屋正伫立在河心洲上。 渔歌唱晚,渔民们划着小船,向着岸边驶来。 瓦伦泰勒伸手抚摸着其中一个孩童的脑袋:“明天吧,你们该去吃饭了。” “再读两段吧,起码别断在这啊!”那少年叫屈道。 “是啊,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哈哈哈哈哈。”瓦伦泰勒仰头大笑起来,乱糟糟的白胡子都笑得颤抖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他的儿子失踪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不,比这个年纪还要小,那时候还不到十岁。 “去吧,去吧,别让你们的帕帕和阿妈担心了。” 一個个地将这些少年从地上拽起来,瓦伦泰勒催促着他们各自回家。 自从蓝血修道院的事情爆发以来,他四处逃窜,传播蓝血修道院的事情。 随着事情越传越广,便开始有人跟着他,帮着他传播和袭击教会。 不知不觉间,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开始只有十几,二十个,到后来突然飙升到了几百个,甚至上千个。 到目前为止,瓦伦泰勒所控制的圣孙军足足有五六股,分散在好几个乡,每个乡都有数百人。 他们依靠着森林、河流与芦苇荡四处出击,一边宣扬千河谷教会的丑恶一边暴力袭击骑士和教士甚至是家属。 放在以前,这种蟊贼早就被教会剿灭了。 自从三巨头起义后,霍塔姆郡的骑士们被调往好几个方向,看管立刻就松懈了。 在瓦伦泰勒等人的运作下,不少人都暗地里改信了圣孙派或胡安诺派,他们分不清区别。 这个得感谢教会和修道院侵吞土地的行为,使得农民们的直属领主就是教会。 没有了骑士这种一线军事贵族的快速镇压,尽管获取了更多的收入,但控制力却是下降的。 在缴税之外,大量的村庄对于教会的命令都是阳奉阴违。 不仅在围剿中拖后腿不出力,甚至还会收留圣孙军,甚至出现过守夜卫兵是工作,圣孙军是生活的情况。 由于霍塔姆民众的支持,外加四通八达的水系。 这些圣孙义军硬是靠着袭击物资和破坏道路,将孔岱亲王拖了足足三周才出兵。 这是瓦伦泰勒唯一能做的了。 在正面战场,他根本无法打败那些超凡骑士,三巨头是他唯一的期望了。 “那些小萝卜又来找你了?” 粗豪的嗓门从瓦伦泰勒脑后响起,他转过头,一个三十来岁,黑发碧眼的男子正从驶来的渔船上跳下。 那男子敞开了衬衫的前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眼皮半睁半闭,腰间挎着一把粗大的骑士剑。 在他身后的小船上,渔民们抬着几大箱粮食财货从小船上跳下,甚至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瓦伦泰勒毫不客气地冲了过去:“安德烈!你又去干什么了?这个女人从哪儿来的?” “放心。”安德烈嘿嘿笑道,“我安德烈是个纯爷们,干不出逼良为昌的事情,她是穷人,自己跟过来的。” 露出半截白肩膀的金发女人,媚笑着朝瓦伦泰勒抛了一个媚眼。 瓦伦泰勒额头青筋直跳:“哦,我是猪,我认不出来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凶险吗?” “宝贝,你先去我房间里等着我。”安德烈的大手啪地打在了女人肥硕的屁股上,那女子“哦~”的一声浪叫,便朝着屋子走去。 “我是让你去调查孔岱亲王的去向,不是让你去……去干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的。”瓦伦泰勒看着安德烈那放荡不羁的脸,说到后面却是长叹一声。这位是安德烈,算是霍塔姆圣孙军的二号人物。 他尽管是法兰流民、教会通缉犯,却是瓦伦泰勒最亲密的战友。 甚至可以说,目前的圣孙军能存活,能有现在的规模,一半以上都归功于这位贪财好色的安德烈。 是他提出了以圣孙为号,也是他主导了隐于村社袭击后勤的战术。 尽管一副大大咧咧的不靠谱模样,可在具体的战役中,他又偏偏相当靠谱,经常把教会玩得团团转。 瓦伦泰勒对这位安德烈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别急啊。”安德烈用力地拍着瓦伦泰勒的肩膀,“我又不是没干正事。” 瓦伦泰勒四处看看,便领着他朝村落外的临时木屋走去。 缕缕热风从树林间吹过,袅袅的炊烟从芦苇荡中缓缓升起。 在木屋的门口,站着几个身穿皮甲的守卫,不过从他们手上的老茧和没有汗毛的小腿来看,应该是才转职不久。 进了小屋,两人坐下,安德烈便言简意赅地将探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听完了安德烈的讲述,瓦伦泰勒摸起了下巴:“伱的意思是说,孔岱亲王已经离开飞流堡了?” “对,如果我估算不错的话,我们的废王子夏尔应该是上午时分出的霍塔姆郡。”安德烈尖酸刻薄地饶舌道。 瓦伦泰勒紧跟着问道:“他们具体是向哪个方向去?” “这还用问,肯定是去夺回高堡市啊。”安德烈嘴巴一歪,“如果莱亚内战,导致千河谷独立,只有墨莉雅提能当王了。” “为什么?” “首先墨莉雅提是贵族,她当千河谷亲王,算是贵族世界内部的纠纷,就是手段不光彩。 不说别的,别看咱们天天唱圣孙喊圣孙的,可那些有能力影响的人,都会更倾向于墨莉雅提。 让一个农夫当亲王当国王,疯了? 其次,库什公爵死了,就只有墨莉雅提能够得到法兰王国和诺恩王国的认可了。 对于诺恩人来说,墨莉雅提就是自己人。 对于法兰人来说,墨莉雅提是赫玛石大公的孙女,而且独立出的还是莱亚王国的领土,双倍的快乐。 他们会支持谁,一目了然。” 看到瓦伦泰勒面色浮现几分沮丧,安德烈赶忙安慰说:“别担心,如果赫玛石大公赢了,圣孙少不了一个千河谷都主教。 我提议打圣孙旗号,就是圣孙心善,跟了女大公,就没这快活日子了。” “他们带了多少兵力?” “不知道,具体的兵力分配我上哪给你弄去。”安德烈想了想,补充道,“但他们留了一个敕令连在飞流堡。” “急流市那边呢?”瓦伦泰勒的起步资金就是急流市那边给的,他手上的这本《圣孙远征记》就是从凯瑟琳阁下那里得到的。 “根据过往商人的回复,高堡市被破后的那两个敕令连好像休整完毕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攻打安森堡了。” 安森堡位于急流市上游的重要堡垒,一旦攻破就可以顺流而下,夺取急流市本身。 “能守住吗?” “安森堡固若金汤,但能不能守住要分人。”安德烈毫不脸红地说道,“给我守,我能守到夏尔老死。” 对于孔岱亲王,安德烈向来是直呼其名。 “那你觉得咱们能赢吗?咱们这些农夫和小市民,能赢吗?” “五五开吧。”没几分忧虑的神色,安德烈笑嘻嘻道,“夏尔靠山倒了,敕令连不好补员,死一个少一个。 他现在是无根之萍,又不愿意押宝,赔率太低,那就只能自己上桌玩。 女大公靠着城堡慢慢磨,就看谁先绷不住了。 咱们太弱小了,别总想着速胜,磨来的胜利也是胜利啊。” 将消息报告完,安德烈迫不及待地一路冲刺冲向了自己的屋子。 依靠在门边,望着血红色的瑙安河河面,瓦伦泰勒心中暗暗向圣父祈祷,一定要撑住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米扎姆的毒计 平原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难闻的柴火味和尸臭味是烟气的主体。 在烟雾中,一辆攻城车被火焰所覆盖,在烈日下剧烈地燃烧着。 上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躺在壕沟、尖刺木桩和弩箭中。 尸体面前的安森堡,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匍匐在苍茫的大地上。 深黑色的护城河绕城而过,湍急的水面反射着金属般的寒光。 凹凸不平的青黑色砖石墙上,早被猩红的血迹和绿色的胆汁染了颜色。 倚靠在墙垛边,守城的士兵们沉默的擦拭手中的短剑和长矛。 他们时不时地就会朝着外面眺望,警觉任何可能发生的进攻。 从城墙上望去,南面和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稀疏地分布着些茅舍和村庄。 北方的森林和山地前,却是一片连绵的营地,人马嘶鸣,兵器反射的光芒,每每在守城士兵的眼前浮动。 在营地外围的高地上,一个身穿锁子甲的英俊骑士,正眉毛微蹙地面向安森堡的方向。 望着广袤平原上分布的稀疏茅舍和钢铁般的堡垒,伶牙骑士阿尔曼感觉到一阵牙酸。 他已经攻打这座城市快一周的时间,损失了七八百人,居然一点进度都没有。 这座小城堡的守军不过八九百人,可却把自己的2个敕令连,1200名超凡骑士堵得动弹不得。 这座城堡通体砂浆,还能通过水运运输粮食,他们还偏偏绕不过去。 先前他领军就被墨莉雅提以极小伤亡将两个敕令连从整编打成了半编。 经过了一个月的恢复,他也只是把原先有600名超凡骑士的敕令连恢复到了450人罢了。 尽管孔岱亲王对于他的失败没多少表示,反而对伯奥略破口大骂。 阿尔曼当时就在现场,他第一次看到孔岱亲王失态成那样,对着信函怒骂“伯奥略,还我敕令连!” 对于这座小城堡来说,阿尔曼害怕的倒不是攻不下这座城,而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攻下这座城堡。 给他一個月,他怎么都能把城攻下来,但孔岱亲王只给了他二十天。 不过阿尔曼有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在发觉自己可能无法按时完成攻城任务后,他没有推锅,立刻向孔岱亲王请求支援。 所以今天,米扎姆就带着300个来自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赶到了现场。 “米扎姆修士,真是好久没见到您了。”从马上跳下,摘下头盔,阿尔曼以无可指摘的礼仪向米扎姆行了礼。 “阿尔曼阁下。”米扎姆拉下了兜帽,眯起眼睛笑道,“真高兴又一次见到您了。” “我才疏学浅,不能攻破安森堡,是我麻烦您了。”阿尔曼诚恳地说道。 米扎姆仍然是和善的微笑,可说的话却让烈日下的阿尔曼遍体生寒。 “这次为了支援你和进攻高堡市,我们几乎抽空了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 亲王殿下和我说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他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旗帜插上急流市墙头。” “是,是……”阿尔曼没了在常人面前伶俐的口舌,磕磕巴巴地回复道。 看着眼前的阿尔曼,米扎姆同样有些无奈。 由于教会的制约和孔岱亲王自己的性格,他的手下大多数是勇将类型,正面战场相当强力,像伯奥略这种智将反而少。 如果是以前一样,和普通超凡骑士与步兵配合,还有王国提供的补员与规划的话,这种打法其实是效率很高的。可自从老国王和教皇相继去世后,孔岱亲王在失去枷锁的同时,也失去了支援。 米扎姆本来还肩负着监视孔岱亲王的职责,可老教皇一死,教会一乱,他只能彻底倒向孔岱亲王了。 直到现在,米扎姆都不理解,强尼八世明知道遗嘱不可能实现,何必要立下呢? 老教皇强尼八世的遗嘱内容很多,但关键性内容只有两个: 第一,他死后不必等待外地红衣主教返回,以简单多数原则,立刻举行教皇选举。 第二,提拔青年主教歇利为红衣主教。 这两个内容都在一定意义上程序不正义,老教皇一辈子循规蹈矩,临死前给大伙整了个大活。 不止把教会内部给逼乱,还给米扎姆逼上了绝路。 米扎姆嘴角挂起了一抹苦涩,孔岱亲王绝对是个好骑士长,但真不一定是个好君主啊。 就像他面对阿尔曼时,最好的选择是把他换掉。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就是最优解。 “和我说说情况吧。”米扎姆对着伶牙骑士说道。 到了这个环节,伶牙骑士才展现出自己的优势,把目前的情况和局面说得清清楚楚。 听完伶牙骑士的话,米扎姆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忽然问道:“这四周的村民跑了吗?” “一部分跑了,不过后来看我们没对他们做什么,就又回来了。” “你之前尝试过驱赶这些村民来攻城吗?” “啊?米扎姆修士,我们正规的步兵甚至是骑士攻城都困难,何况平民?” “我什么时候指望平民攻城了,真要攻城,你亲自带兵上场。”米扎姆没好气地说道,“守军守军,大概率就是本地人。 咱们驱赶村民来攻城,却不杀这些村民。 假如守城官开门,让村民进入,就能白白耗空对方的粮食。 假如守城官不开门,看着亲人饿死在城外,士兵士气必然低落。 这个时候,我们甚至还可以用投石机投掷一些病死的牲畜进去。 这个时候,咱们面临的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他们不放人进城,那我们就趁机污蔑守城官。 我们那个时候再劝降,总比现在劝降有机会。 第二,他们放人进城,那我们就派无影人混进去,抢夺城门。 成功了更好,不成功守城官必然会演变成第一种情况,不敢放人进城。 这样下来,他们的士气必定衰落,我又带来了生力军和投石机,配合主帅亲自冲阵,肯定能在短时间内夺下堡垒。” “可他们都是咱们的信民啊,这是否有点……”阿尔曼迟疑道。 米扎姆斩钉截铁地回道:“敌境之内就是敌人,没有信民一说。” “这能起效吗?不会反而让他们团结一致吧?” “人心都是自私的,他们明知道可能会导致城破,还是会侥幸放人,明知道守城官没错,还是会怨恨厌恶。” 米扎姆眯起眼睛,爆发出阵阵歌声的安森堡,低声说道:“这还是建立在他们的守城官能够与士兵正常沟通的情况下。”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求援 “……所以,我认为,安森堡将安然无恙,这里起码能撑到冬临节!” 米特涅摇着头,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信函。 “他还是喜欢夸夸其谈,你看吧,等一个月,烈度一上来他就老实了。”卡特显然对这位守城官相当了解,张口就是讥讽道。 听米特涅读完了信,凯瑟琳摘下了水晶眼镜,靠在藤椅上捏起了鼻梁。 在急流市美格第商会总部红堡的书房内,坐着的三人,仍旧是美格第商会的三大高层。 原本应该是四大高层的,只不过茜茜作为全权大使被霍恩留在了贞德堡。 夹杂着瑙安河水汽的热风,从连拱窗中吹入,热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依照红堡的结构,最上层的凯瑟琳书房本该像是蒸桑拿一般炎热。 然而此刻的书房内,尽管热风来回盘旋,但仍然有一股凉意挥之不去。 这股凉意的源头,则是房间中央摆放的大块冰块,以及伫立在冰块上的淡蓝色铁颅骨。 一股股寒气沿着颅骨的眼窝洞,旋转着向周围四散喷去。 睁开了眼睛,凯瑟琳拿起手帕擦着眼镜:“你们认为他能撑多久?” “三周。”米特涅即答。 卡特反倒是思考了几秒:“我认为四到六周就是极限了,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下令,他们都会坐船逃跑的。” “我们需要向贞德堡的救世军求援吗?”凯瑟琳目光灼灼。 “向贞德堡求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卡特揉着太阳穴,“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为什么?” “我们还没与敕令连正式交战呢,目前兵力和物资都足够。 他们贸贸然跑过来,反而给后勤增加压力,只会把米果吃贵。 再说了,先前叫他们过来,他们不过来,说是伤亡太重,还把茜茜给扣了。 如今道路关卡都封死了,他们从哪儿过来呢?” 卡特的小埋怨凯瑟琳可以理解。 当初请霍恩到急流市共商大计,他是做好了准备向霍恩低头,然后冰释前嫌的。 礼物,新同盟书,宴席,都是准备好的。 可临了霍恩却又说要剿匪,不来了。 他本身的确是事务繁忙,可在卡特看来,那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加之安达尔回来后,四处宣扬救世军无理无能,霍恩高傲冷血的言论。 种种原因下,黑衣骑士们上上下下都不太喜欢救世军。 外加之前的芥蒂,卡特心中就憋着一股气。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 他非要也打一场漂亮仗给霍恩看看,并不是只有你能打败敕令连! “米特涅,你的意见呢?”凯瑟琳把目光放到了米特涅身上。 米特涅把脸从喷霜颅骨旁收回,站起身:“我对此没什么意见,不过那些市民们可能不会喜欢。” 卡特这时却说道:“别的不说,那假教皇整治高利贷倒是挺合我的口味。” 凯瑟琳重新将眼镜戴起,她低头整理手中的信函与笔记。 作为千河谷富商数量最多的城市,市民们对于霍恩整治行为相当恐惧。 霍恩吊死市民富商的理由主要有两个:“帮助魔鬼”和“囤积居奇”。 这两件事但凡是個富商肯定或多或少都干过,总要和贵族打交道的,总要倒买倒卖的。他还禁止了高利贷,这让放债人们怎么活呢? “咱们光靠自己能挺过伶牙骑士那边的攻势吗?”凯瑟琳坐直了身体,朝着两位话事人问道。 卡特和米特涅对视一眼,还是米特涅率先开口:“目前咱们的红龙息与绿龙息的数量基本是够的。 带上黑蛇湾雇佣军和下瑞佛郡库什骑士的军队,有6000人。 我们还有黑蛇湾的百人法师团,有了他们,打防御反击战,还是可以做到的。” 卡特则跟着补充道:“8月初,第二批黑蛇湾的秘党联军就到了,只要哈苏塔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森堡能够拦他们一个月,沿途的小城堡估计能拦个两周,我们自己一个月还撑不下来吗?”米特涅笑着说道。 凯瑟琳则用手帕擦拭胸口的汗珠,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头疼的事情,揉着太阳穴问道: “最近黑蛇湾的巫师们,都还安分吗?” “安分啥啊。”卡特立刻抱怨起来,“这群人太闹腾了。” 黑蛇湾的巫师们闹腾是事实。 作为治安官的卡特,近日来接到了好几起黑蛇湾巫师们犯下的神奇罪行。 来的第一天,他们在禁止随地大小便的主街,当着守夜卫兵的面撒尿。 被警告后,他们边尿边和卫兵互殴还打赢了,扬长而去。 他们被抓入狱,干了三天苦工后,出狱路过教堂时,给圣主雕像胸口粘上了两粒葡萄籽,还用粉色颜料画出了轮廓。 要说他们坏吧,他们每天都提着食物和第纳尔赈济流民劳工。 要说他们好吧,他们送出去的食物和第纳尔都是抢劫来的。 每天,几乎每天都有七八个小店主和工匠鼻青脸肿地找上门。 “黑蛇湾人,是这样的。”米特涅无奈地摸着喷霜颅骨,“不管是绿龙息还是红龙息,哪一样都缺不了他们,除了多看管,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反正他们倒是认罪认罚,没干太出格的事情。”凯瑟琳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是定了不求援,对吗?” “目前各地农民叛军都举圣孙旗帜,再让他们来救援我们,咱们还有话语权吗?到时候,他们只知道圣孙,不知道您了。” 米特涅声音不大,却是一锤定音。 思考片刻,凯瑟琳决定先自己独立应付再说。 不一定非要救世军才能打败敕令连吧? 凯瑟琳心中隐隐有忧虑,郎桑德郡目前还有不少超凡骑士,救世军本就后方不稳。 如果自己把他们请来,最后把好不容易拿下的贞德堡丢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伊贝骑士们有反扑的迹象吗?” “我们五个占星术士对金河乡以及贞德堡进行了占卜,金河乡被教会的十字架屏蔽了,但贞德堡是逆位死神。” “所以?” “所以我觉得,只要他们不乱来,还是能扛住伊贝骑士的进攻的,说不定还能反推几里。” “那好。”凯瑟琳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这次的攻势咱们自己扛下来。 至于贞德堡那边,我们送去一些胸甲和炼金武器吧……” “诶!”米特涅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贞德堡那边不是老说缺巫师缺巫师吗? 咱们监狱里关的几个刺头,要不然给他们送过去吧。” “不会影响龙息的生产吗?” “就几个人而已,不打紧。”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来袭 马匹不安地刨动地蹄子,五十名骠骑兵排成三角阵列,叽叽喳喳地立在草地上。 一个个身穿皮甲和缠着羽饰吊坠的兽化人坐在马鞍上,直到膝盖的长马靴包裹着小腿。 他们没有穿铁甲或头盔,这不符合骠骑兵的战术定位。 但他们会戴一种兽化人风格的雕刻头罩。 这种头罩用皮革、麻布、木条和羽毛制成,然后再涂上颜料。 这种头罩从正面观看,就像是一个长大了嘴的怪物,而兽人骠骑兵的脸正从嘴中探出。 这是一种兽化人蛮族的传统服饰,只有最勇猛的战士可以穿戴。 这种头罩大部分以恐哥、猛哥为主体,近来由于祭司们的改弦更张,有部分兽化人开始用霍哥。 每次霍恩看到那张青面獠牙但能勉强看出是自己的脸,都是红豆泥绷不住。 见骠骑兵们列队完毕,霍恩转头向身边的掌旗官示意。 两面小旗摇动,格鲁什立刻接到了命令。 “快步前进!”高高举起马刀,格鲁什在猛然挥下的同时,高声喝道。 号令一出,兽人骠骑兵们齐声怒吼。 伴随着战马嘹亮的嘶鸣声,冲锋开始了。 战马的四肢猛然发力,草地上尘土飞扬,而它们背上的兽化人们,尽管才训练了一周多,居然能稳稳坐好。 在扬起的披风中,烈风从他们的身侧绕过,马尾巴在空中荡出了千万条丝线。 如同一道奔腾的洪流,骠骑兵们弯曲着身躯,身体前倾,将马刀瞄准了不远处的木头假人。 缠绕的兽骨,锐利的刀锋,符文铭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冲锋!突击!” 前方的骑兵作为尖锋,以惊人的速度刺破空气。 随着与假人距离的拉近,地面都在微微颤动,草叶被压弯、折断,扬尘化作迷蒙的战云,追着他们的马屁股向前。 骠骑兵们侧过身,手中的马刀从木头假人身上飞速划过。 木屑飞溅,骠骑兵一个接一個地错身而过,身侧的标靶不断地晃动着。 也有一不小心,整个人都横过来的存在,毕竟他们训练时长不过两周半。 可那些几乎要横在马背上的骠骑兵,仿佛违反了物理规则,居然没落马,而是奇迹般地再次立在马上。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霍恩都忍不住感叹,兽化人就是兽。 他们的尾巴左右摇动着,人耳和兽耳中的双重平衡管,使得他们的平衡性远超人类。 这是霍恩征召兽化人作为骠骑兵的原因之一。 在他们担任侦察兵的时候,霍恩便发现了这些兽化人的特点。 尽管骑士呼吸法上的天赋比人类差好多,可他们却具有过人的感官功能。 强大的平衡性,清晰的视力,堪称离谱的听力。 对于骑马,他们就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很快就能熟悉马匹。 这才两周半的时间,他们的骑术都比一些训练了两个月的人还要好了。 唯独就只有一个问题让霍恩和格鲁什烦恼。 “诶诶诶!你们往哪儿跑呢,回旋,回旋啊,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耳边传来焦急的怒吼声,格鲁什带着几个圣铳骑兵疯狂地追了上去。 但格鲁什的叫喊没有半点用处,兽人骠骑兵们欢呼着,直直地朝前冲锋,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正是一条一米多深的小河。 霍恩缓缓摇头,这些兽化人勇猛归勇猛,可智商却普遍存在问题。 这不是霍恩在种族黑,这些兽化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亲婚配,智商是真的普遍存在问题。 霍恩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说兽化人是艾尔人弄出来的战争兵器,所以生来智力就低。 但希洛芙就是兽化人啊。 她的智商不能说纯质如初吧,至少可以说是天纵奇才了。 就像先前的帕维亚之战,明明叫那些兽化人侦察兵撤回,他们非要留在战场前。 大多数都是热血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记吃不记打,霍恩的虔诚注入棒对他们没太大作用。 不仅仅如此,这些兽化人还死抱着传统不放。北泽兽化人还好一些,经过文明熏陶,传统还是比较先进。 那些南泽的兽化人蛮族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着雕刻的习惯。 他们总是把尊敬的神明的脑袋雕刻出来,然后插在战旗上。 想到这,霍恩扭身抬头,便看到身侧带着流苏的骠骑兵战旗。 那战旗之上,恐哥、猛哥、霍哥三个头颅背靠背拥抱,分别望向了不同的方向。 你们,你们就不能去信仰一下圣女让娜吗?非要逮着我做什么呢? “冕下……”裤腿沾着水的格鲁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走了过来。 “训练得……”霍恩半句话留在嘴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不错,还是加强纪律吧。” “冕下,您下次来,我保证给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格鲁什为了减刑赶忙辩解。 “没事,你忙你的,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告别了格鲁什和骠骑兵训练营,霍恩在宪兵和圣铳骑兵的保护下,朝着贞德堡跑去。 身体随着战马起伏,霍恩仍旧在思考这些骠骑兵的问题。 他设置这些骠骑兵的目的,是想要解决救世军在追击敌军方面的短处。 先前圣铳骑兵们尽管全歼了敕令连,可仍然放跑了很多超凡骑士,没能消灭太多有生力量。 骠骑兵的作用就在于追击和骚扰,战前袭击辎重车队,战中骚扰纠缠侧翼骑兵,战后追杀撤退敌军。 接下来,霍恩肯定是要和金河乡的伊贝骑士开打的。 与丘陵池塘森林遍布的库什领不同,金河乡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步兵的地形劣势相当明显。 假如他们派出轻骑兵,战前骚扰,战后妨碍追击,等打散的骑兵再次集结,那就是打不完的仗。 这群兽化人啊,什么时候能靠谱些啊。 心中思绪万千,霍恩放缓了马速,从街道中间走过,停在了市政厅门口。 把缰绳递给杂役,霍恩看着眼前的市政厅,那些繁杂到眼缭乱的哥特式纹都被去除,改成了金属光泽的简单齿轮纹路。 把皮手套塞入腰间的绶带,霍恩朝着市政厅门口走去。 原先破损的地面,被砂浆和石板缝补黏合,就算是木质的硬车轮驶过,都不会有太大的跳动。 在市政厅的门口的石桩上,两代库什公爵的雕像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两座的狮身人面像。 迈着轻快的步伐,霍恩走过了两座雕像,可随后,他的脚步忽然迟缓了。 转过身,快步上前,绕到了狮身人面石像之前,端详了几秒,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住了。 “冕下,怎么了?”原本站在门口迎接的阿尔芒好奇地凑了上去。 “这是什么?”霍恩扭过头,指着石像问道。 阿尔芒绕过霍恩的肩膀看了一眼:“狮身人面像啊……诶,不对,这怎么是您的脸,还安了两个獠牙?!” 这哪儿是狮身人面像啊,这分明是狮身霍哥像!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正从旁边路过的装饰工匠,阿尔芒跳过去,一把扯住了他。 那工匠看着脸色发黑的霍恩,意识到大事不好,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 “谁告诉你的?” “克,克里斯帕爷。” 霍恩两眼一黑,他憋出一个笑容:“好了,没你事了,伱走吧。” “好,好嘞。”那工匠仿佛是劫后余生般逃离。 霍恩则低声道:“赶紧把帕斯里克这个老混蛋找过来……” “不用你找,我自己来了。”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帕斯里克踏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霍恩的眼前。 “你……” “要报复的话以后再说,我有重要军情。”还没等霍恩把话说完,帕斯里克便严肃地打断了霍恩。 “什么?” “我们接到了消息,一大股军队出现在边境外围,极有可能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 帕斯里克深吸了一口气:“战争开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魔鬼!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尽管还没到六月,可天气就炎热得仿佛是夏日了。 千河谷处于帝国中心靠西南的位置,来自翡翠海的热带季风沿着伊贝河逆流而上,将炎热的夏季提前送到。 千河谷南部的三个郡,除了诺斯郡是高原地形吃大亏以外,卡夏郡和郎桑德郡都是春季短,夏季长。 在酸瓜镇外苍黄色的平原上,一块块田地被篱笆与灌木所分割,燃烧的枯枝和荒草浓烟滚滚。 茅舍、溪流和麦田都在烟雾中覆盖了一层呛鼻的柴火气。 尽管霍恩大力推行维新派的农家肥和绿肥,和对于开荒地的巨大需求来说,他们只能采取传统派刀耕火种的烟肥。 在轻纱般覆盖的烟雾中,圣锄修道院的农业雇工们穿着薄薄的麻布背心,仍然在田地上劳作着。 一名犁把式握着轮犁的弯弓竖木扶手,烈日将他的后脖颈晒得脱了皮,露出大片粉红色的肌肉。 可他仿若未觉,赤着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中,迈步向前。 在脚印之间,犁刀破开泥浪,翻出了深色的土壤,留下了一道道垄沟。 两匹挽马吐出舌头,喘着粗气,汗水沿着它瘦骨嶙峋的背部,从腿骨和腹部滴下。 前面牵马的葛瑞兹心疼地将自己的水壶递到了挽马的面前,挽马立刻咴咴地叫着,争相贪婪地舔舐着所剩不多的水。 “别给它喝。”那中年犁把式探头喊道,“它聪明得很,知道咱们把水喝光了,就得歇息和打水,这才耕了多少地?它在演呢。” 葛瑞兹摸着挽马的脑袋:“让它喝点吧,我不渴。” “葛瑞兹,你得学着怎么料理牲畜,对它不能好也不能坏,你得把他看成家里自以为聪明的傻大哥。”中年犁把式一边操持轮犁一边说道,“既不能对他太宽容,他会千方百计偷懒,也不能对它太苛刻,因为它比你的亲人还亲。” “我知道了。”葛瑞兹无奈地看着他的堂叔尼古拉,“就这一次吧,一撮白和一撮灰的确是渴了。” “帕帕,能不能换我牵马啊?”拿着钉耙梳土的堂弟小尼古拉生无可恋地喊道。 尼古拉转头对他骂道:“你才干了多久,汗都没出,再说了,跟葛瑞兹抢牵马的活,你好意思吗?” “早知道我也把手砍了……”继续抡着钉耙的少年嘟囔起来。 “诶,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尼古拉气急败坏地弯下腰,抓起一块板结的土坷垃就朝自己儿子砸去,“你要有葛瑞兹一半聪明,我早就教会你怎么操犁了,是伱自己学不会的!” 转过头,看着面露尴尬的侄子,堂叔安慰道:“别听他的,你好好学,虽然左手没了,但有这门手艺,当劳工都比别人多赚两个第纳尔。” “是啊,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尽管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包,可小尼古拉仍旧傻笑道。 “哪儿还需要当劳工啊,冕下给咱们不都分了地了吗?”葛瑞兹看着脚下的土地,笑着把话题给扯开去。 “你以后自己的地也得学着用犁,你会这一手,到时候,找婆娘都好找。”老尼古拉对自己的技艺相当自豪,毕竟犁把式可是技术活。 尽管他们现在仍在圣锄修道院当劳工,与以往却是不一样了。 以往庄园的模式下,挽马、农具、牲畜甚至是种子都归骑士所有。 领主手中的庄园,本来一部分田地是作为自耕地给予农民,一部分作为公田要所有子民来劳作。 可随着时间发展,农民们大量私自垦荒,生活很快就富足起来。 于是骑士们在缩减公田的同时,要求所有农民的私田也要上缴货币/粮食地租或实物贡赋。 这就相当于窃取了农民垦荒的劳动成果,这也是为什么库什领存在大量可耕地,却仍旧荒废。 因为开荒只会是白打工。 从这個角度来看,公簿农就是领主的奴隶罢了。 霍恩的百户区模式则不同,在分田之后,他们干的每一分都是自己的。 而且在圣锄修道院这种“公田”垦荒,居然是发粮发钱的。 最重要的是,农具、种子、挽马他们现在可以私有了! 在过去,私人持有这些工具都是武装农的特权,公簿农顶多就只能拥有一把草叉。 在之前庄园经济的形势下,大量的人力和铁矿都用在打造高附加值的武器、家具和奢侈品上了。 救世军在保障了武器装备的打造后,将剩余的铁矿都用到了农具上。 任何同修士都可以在百户长那里订购农具、种子甚至是挽马和牲畜,这些由领主们掌控的生产资料终于落到了平民手中。 就算没钱买,还能在百户长那里以极低的价格租赁。 尽管不如自己购买划算,但好歹却能把这一段饥荒给干下去。 望着开垦旁边烟雾缭绕的麦田,葛瑞兹露出了微笑。 真好啊,要是帕帕阿妈和妹妹还在就好了。葛瑞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就算大小尼古拉再怎么安慰,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落寞。 在战后,他本来是想去当护教军的,只可惜他失去了左臂,无法加入军队了。 手臂的断口处隐隐传来幻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天。 地面在颤抖,风在呼啸,简陋的柴门被撞得哐当响。 闯入的凶恶骑士,在杀光了他的家人后,对他兜头就是一剑。 他能回忆起那杂乱而狠毒的马蹄声,就像近在耳边…… 葛瑞兹猛地抬起头,而他的堂弟和堂叔还在茫然地看着远处掀起的飞尘。 在烈日之下,那银甲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是骑士,是金河乡的伊贝骑士。”葛瑞兹感觉到全身的鲜血都涌到了头部。 说话间意识到不对的他,粗暴地拽下了挽马胸口的挽具。 “小兔崽子,过来!” 老尼古拉立刻反应过来,他拉着儿子跑过来,双手托腰,推着儿子的屁股扶他上了马。 “帕帕,你怎么办?”环抱住挽马的脖子,小尼古拉朝着父亲大喊道。 “我和葛瑞兹骑另一匹马,你往森林那边跑!” 狠狠一鞭子抽在挽马的屁股上,那挽马吃痛地叫了一声,撒开四蹄就朝不远处的森林奔去。 “诶,卧槽,这老登,诶卧槽。”被颠得头晕眼的小尼古拉惊恐地大叫道。 马蹄声已经清晰得可怕了,在不远处的村落中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狗吠声和妇幼的哭喊声夹杂在一起,麦田耸动,村民们争先恐后地逃开。 在他们身后,是一队队冲入村庄的扈从骑士。 葛瑞兹肉眼所及,火焰与混乱席卷了一切。 与此同时,他终于和老尼古拉一起,艰难地卸下了一撮白的挽具:“阿叔快上马!” “来了。” 葛瑞兹刚想扶住马匹,就感觉到一股巨力从腰后传来,眼前光影变幻,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推着坐上了马背。 “去哨所报信!”老尼古拉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葛瑞兹抱着马脖子扭过头:“阿叔?阿叔!你上马啊!我把……你怎么把马嚼子下了?!” “载不动两个人的,快跑吧!”双手拢在嘴边,老尼古拉对着葛瑞兹大喊道。 直到葛瑞兹的背影消失在田野间,这位中年犁把式才向前走了两步,捡起了地上的耙子。 当他抬头时,几个穿着锁子甲的扈从骑士正站在田头看着他。 “农夫!”扈从骑士用剑尖指向他,“这些土地的主人是谁,带我去见他。” “是我。” “啊?”那骑士掏了掏耳朵,夹着马腹,走到近前,“大点声,是谁?沃什么?” “是我……” “哈哈哈哈——”骑士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肚子笑起来,“你是领主吗?别开玩笑了!到底是谁的土地。” 他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农夫正在颤抖,就算他注意到了,都不会在意。 “我!是我的土地!”怒吼着,老尼古拉抡起了手中的耙子。 耙子带起烈风,在那骑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扎入了战马的眼球里。 “唏律律”名贵的战马发出了痛苦的惨嚎,差点将骑士从马上掀翻下去。 “屮……你……该死的!”那扈从骑士惊怒得都语无伦次了,他一脚直接把这位中年男人踹翻,“你居然敢?” “这是我的土地!是我的土地!”用捋到肩膀的袖子擦去鼻血,老尼古拉撑着耙子站起,疯魔般朝着扈从骑士冲了过去。 “魔鬼!从我的土地上滚出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骠骑兵,追击! 大火将两个月来辛辛苦苦搭建的茅舍吞噬,滚滚的浓烟中,是剧烈的咳嗽和绝望的呼叫声。 沉甸甸的麦穗和米果秆被鲜血染红,骑士们在麦田中追逐着,追寻逃跑的农夫。 猎狗则在山林、灌木和洞穴间四处搜索幸存者,每当有狗叫声响起,便会有一名骑士飞速赶去。 “怎么样?这个庄园的百户长抓住了吗?” 一名雄壮的超凡骑士坐在一匹矮小的战马背上,朝着赶来的扈从问道。 “他战死了,卡瑟达尔先生。”恭恭敬敬地低下脑袋,不是这位扈从骑士对卡瑟达尔有多尊敬,而是怕看到他那双外八眼笑出声。 与大多数斗鸡眼不同,这位卡瑟达尔由于家族遗传,导致了左眼向左右眼向右的奇特面容。 在这个普遍堂表亲近亲结婚的时代,身上没点“家族遗传的通天纹”,都不好意思叫贵族了。 尽管外表看起来很大聪明,但卡瑟达尔的声音却很沉稳:“咱们目前折损了多少?” “折损了二十来人……” “不错。”卡瑟达尔点点头,“这样咱们逃跑的时候,看起来才像是真的。” 这位扈从骑士却是有口难言。 这不是他们装的,而是的确有这些伤亡,甚至有两名扈从骑士被弩箭偷袭而死,他都没敢告诉卡瑟达尔。 这些人太邪门了,一个小小的庄园,不仅农夫们勇猛异常,还冒出来十好几個超凡的士兵。 就算是普通的农民,都比他们金河乡的要难杀得多。 农夫们勇猛异常的原因很简单,庄园时代他们是帮别人看大门,敌人来了,当然以跑为主。 现在这田地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是他们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难道要任由这些骑士们夺走吗? 至于那些超凡步兵的来历,则更简单。 他们就是农夫! 霍恩开放了山林水泽,让乡民们能够自由地去捕捞和狩猎。 村民们时不时就能来上一顿肉食。 尽管不如救世军能够每天吃肉,但护教军三五天吃一两回肉,普通乡民一周吃一回肉,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郎桑德郡有那么大的森林面积和数量繁多的溪流与湖泊。 霍恩是直接把骑士呼吸法下发,人人有呼吸法练。 护教军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在农闲时分训练普通平民使用标枪和长矛。 不管是打野猪野狼等野外畜生,还是打骑士土匪等家养畜生都能派上用场。 当然,除非是天赋异禀,否则普通乡民的呼吸法,还是不如护教军和救世军等有肉食的进步快。 三个月下来,每个百户区搭上原先的武装农,至少都有十几二十个呼吸法使用者。 这二百来个扈从骑士中,便有不少人就被偷袭吃了大亏。 只不过卡瑟达尔不知道罢了。 他仍然喜滋滋地带着几个伙伴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这明明是个既威风又能捞油水的活,那些驻扎在边境的骑士为什么老是推脱来推脱去呢? 看他们一副推锅的姿态,作为曾和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一同作战的勇士,他就当仁不让地替南部骑士们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这诱敌骚扰的活并不算太难啊。 “卡瑟达尔先生,你看那边。”在不远处森林边,一队队穿着铁甲的骑兵们绕过山丘,潮水般向这边袭来。 “终于来了!列队!” 卡瑟达尔哈哈一笑,便开始呼喊着扈从骑士们列队。 不多时,在麦田边的平原荒地上,二百多名扈从骑士列队完毕。 其中有三十来个正牌的超凡骑士作为队长,剩余的都是一二段呼吸法或无呼吸法的扈从们。 他们静静立在麦田旁,以逸待劳地等待圣铳骑兵们的出现。 微风拂过,麦穗轻轻摇曳,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如果忽略骑士们背后滚滚的浓烟与痛苦的哭喊声的话。 “来了!”卡瑟达尔低声道。 一面绣着黑红二色和齿轮太阳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 葛瑞兹单臂举起战旗,他将身体绑在了马背上,两眼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的身后,上百名圣铳骑兵的身体海浪般起伏。 “常步变跑步!”冲在最前头,让娜大吼起来。 铁蹄重鼓般敲着地面,鎏着黄铜齿轮纹的胸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这些骑兵头戴半封闭长尾盔,护颈和面罩牢牢保卫头部。厚重的四分之三甲在战马的颠簸中铮铮作响。 尽管霍恩倾向于使用胸甲,但前一次的帕维亚之战证明,圣铳骑兵的火力还没有达到能够穿胸甲冲阵的水平。 马鞍的两侧各挂着一只上好了膛的骑兵单手铳。 这种铳口径更小,杀伤范围更小却更轻,只要有个两三段的呼吸法,都能单手举起并发射。 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抽出单手圣铳,让娜将腰带上的马刀推到方便拔出的位置,高筒皮靴紧贴马鞍,随时调整速度。 在她的身后,排列成密集的队形,圣铳骑兵每一列紧跟在前一列的后面,仿佛一道钢铁浪潮在前进。 阳光的阴影下,看不清圣铳骑兵们的面容。 战马鼻孔喷出热气,他们右手紧握圣铳,铳口在阳光下闪烁。 圣铳骑兵的队伍宛如金光,从平原迅速向麦田的另一端飞去。 麦田在他们的践踏下震动摇晃,扬尘和麦穗混在一起,哪怕是见识过骑士冲锋的卡瑟达尔都口干舌燥起来。 这是农民叛军的骑兵? 你说这是圣殿骑士团在冲锋我都信啊。 “卡瑟达尔大人,我感觉不对劲啊。”身边的男仆低声道。 “绕过去!绕过去!不要硬拼!我们侧冲骚扰试试!”卡瑟达尔慌忙地下令。 他可算知道那些边境的伊贝骑士们推脱诱敌是为什么了! “好,那就试试。” 扈从骑士们绕着8字的队形,试图以传统的轻骑兵纠缠战术来对付圣铳骑兵。 但可惜,这种战术对于速度同样很快的圣铳骑兵来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齐射!”单手端起骑兵圣铳,让娜扣下扳机的同时怒吼起来。 “赞美圣风!”在整齐的怒吼声中,轰雷般的鸣响炸裂在所有人的耳畔。 平原上的烟霾瞬间被发条铳吸入,随着铅子一起发出。 数十发铅子如同彗星般,带着长长的烟气尾巴,钻入了扈从骑士们的腹腔和血管,并炸出了一个个空洞。 如水壶破裂般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他们的身体就像水面,每次铅子穿过都能飞溅朵朵血。 战马在惊恐中嘶鸣着,不自觉地四散奔逃,根本控制不住。 一轮齐射,扈从骑士们的阵形立刻就乱了。 血雾在阳光下升腾,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整个队列如同昏了头的沙丁鱼,在麦田和原野间乱逛。 “冲锋!”端起了战旗,圣女让娜一马当先,无尽的闪电如同羽翼向两侧张开。 两侧的七八名扈从骑士甚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电网扫过,炙热的闪电贯穿了身体,他惨嚎一声,僵直地从马上滑落倒地。 “圣灵护佑!” 战马嘶鸣,圣铳骑兵们发出了怒吼,抽出了腰间的长马刀。 骑兵们迅速与扈从骑士们错身而过,长刀在交错的一瞬间,以更快的速度,劈砍在骑士们的武装衣和锁子甲上。 长刀在铆接铁环和剑刃上跳跃,沾着鲜血的手指、染红的胸口和后背、整齐切断的手腕…… “唏律律!” “等一下,等一下。” “等等,我投降。” 没等那扈从骑士说完,雪亮的马刀嗡的一声斜切入了他的脸庞。 圣铳骑兵旋转手腕,马刀拖割,寸寸深入脸颊。 错身而过时,一具在耳侧露出几排后槽牙的尸体滚落到地上。 “你没资格!” 圣铳骑兵们杀穿扈从骑士们返回原位时,地面上就只剩一群哭喊挣扎的伤兵了。 至于被杀得分散成几十股的扈从骑士们,有些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稳住,稳住!稳步向后!”这个时候卡瑟达尔顾不上什么保密了,直截了当地大喊,“诱敌,往苍兰山谷诱敌!” 说着,他就调转马头,亲自演示起了向苍兰山谷诱敌的行动。 其余的扈从骑士们哭爹喊娘地追着卡瑟达尔的马尾巴朝着苍兰山谷跑去。 “骠骑兵,追击!”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兽人骠骑兵耻辱性的大败 “卡瑟达尔这个人啊,相貌平平还有点丑,可办事却是挺靠谱的,让他佯败,你看看,就跟真败了一样。” 趴在灌木丛后头,海尔温舔了舔中裂的兔唇,对着身边的侍从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漫山遍野的,都是狂奔的扈从骑士,他们丢掉头盔扔掉武器,在盘根错节的大路小道上左冲右突。 在他们的身后,是成群的举着恐猛霍三面神战旗的兽人骠骑兵。 由于郎桑德郡曾经的湿地沼泽地形,所以留存的道路全都是弯弯角角,七扭八拐。 扈从骑士们如同被猎狗追逐的野兔,不断被兽化人骠骑兵分割、包围和绞杀着。 可随着扈从骑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海尔温的眉毛渐渐地皱起。 鲜血染红了一条条土路时,侍从官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 “海,海尔温阁下,他们好像,是真战败了。” “我知道。”海尔温的眼神彻底阴沉下来。 不消侍从官说,他自己都发现这一点了。 以目前的死伤速度,这些四散奔逃的扈从骑士们在到达苍兰山谷之前,就要在投降和砍杀中死伤殆尽了。 逃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卡瑟达尔。 “给卡瑟达尔准备好棺材吧。”海尔温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骑士剑。 “他还没死啊。” “我知道。”海尔温翻身上马,“记住,是因为他在这场战斗中的失误,我才不得不将佯败诱敌转变为真正的胜利,明白了吗?” “啊?” 侍从官还在震惊之中未能回神,海尔温就带着二百名超凡骑士冲了出去。 与卡瑟达尔这個库什人不同,海尔温是迁移来的法兰贵族。 售卖了在老家的所有庄园后,他的父亲购置了朗桑德郡的庄园。 依照帝国的法律,贵族是不允许自由买卖领土的。 但在实际执行中,仍然存在贵族打着领土置换的幌子来买卖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子民。 海尔温所在的弗瑞特家族就是来自南河间地的边境伯爵,这是一个特殊爵位,等同于边疆地区军事长官。 不过海尔温的家族先是在绿龙林海的殖民投资中破产,后又贩卖军器战马,被当时还年轻的法兰宰相洛恩佐查办。 法王念在他们家族镇守边疆多年,才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将其贬成了普通伯爵,令弗瑞特家族驻地迁来了郎桑德郡。 千河谷是所有失败贵族的归宿和养老地,可他们的子孙却从来不承认失败。 海尔温就是如此,他偏要夺回曾经的荣誉,不管在法兰还是莱亚,都要重新变回那个荣誉的边境伯爵! 所以,尽管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下达的命令是佯败后撤,他还是决定用一场胜利洗刷耻辱。 甚至他派卡瑟达尔袭击村落,目的就是在这伏击,而非尼德萨尔想要的“遭遇战不敌后撤”的战略欺骗。 毕竟对付这样的农民叛军,海尔温不想说得太失礼,他用屁股夹着骑枪都能打赢。 至于尼德萨尔的计划和大局,管他呢,反正我要扬名,要取得对救世军的首胜! 实在不行,就推托到替死鬼卡瑟达尔身上呗。 “认准弗瑞特家族的旗帜!随我冲锋!” 轰隆的马蹄声在山涧中来回反射,在山谷的拐角处,一百名超凡骑士如潮水般涌出。 他们的任务本是假装反击然后逃跑,将大片的领土让给救世军。 但现在,他们将为了真正的胜利而战。 目睹了那群超凡骑士如雷霆般从山坡上席卷而下,格鲁什心中一紧,立刻吹响了号角。 那急促而尖锐的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不断召唤那150名兽人骠骑兵回撤。 骠骑兵们仿佛被杀戮的热血冲昏了头脑,对撤退的号角充耳不闻。 他们聚集成群,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居然正准备向那些重装骑士发起冲锋。 “我说你们呢,来你们回来,你们回来,这是命令!”格鲁什扛起锤矛追在了最后,高喊着领头骠骑兵的名字,“利赫西,你回来行不行!你回来!” “格鲁什先生,现在怎么办?”随从的军法官骑着马追在后面,声音被风吞噬了小半。 看看军法官焦急的脸,格鲁什扭头一瞥,却见那些骠骑兵们即将与超凡骑士们正面交锋了。 他咬紧牙关,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怒吼:“快发信号!红烟!” “发信号弹!红烟!”军法官朝着身后大叫道。 传令兵迅速将烟弹点燃,装入瑞克一型信号铳。 随着扳机的扣动,一道血红色的烟线划破天际,久久不散。 而在群山森林的另一侧,一道翠绿色的烟柱也升腾而起,与之遥相呼应。当格鲁什终于冲至前线时,兽人骠骑兵们几乎已经要与超凡骑士们短兵相接。 重新掌握指挥权的格鲁什知道,正面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他挥舞着锤矛,声嘶力竭地吼道:“向右回旋,快!违令者,霍哥的怒火将降临其身!“ 听了这话,骠骑兵们总算开始不情不愿地执行起命令,然后格鲁什就看到了令他绝望的一幕。 骠骑兵的确在调转马头,可他们有的的确是向右,可有的却是向左! 在嘭嘭的撞击声中,马儿嘶鸣着跌倒或是将背上的骑手甩下。 尽管凭借着灵敏度和平衡感,兽化人穿蝴蝶般陡然分成了两组,一组向左回旋,一组向右回旋。 但在他们马尾后,却是七八名撞马跌落,抱着大腿和手臂哀嚎的同伴。 看着那些人仰马翻的骠骑兵们,海尔温差点被气笑了。 他真的是不明白,面对这样的敌人,到底为什么要执行所谓的诱敌深入策略。 果然金河乡北边的骑士没有经历过黑蛇湾血战的拷打,武德和纯度都太低了。 “伸缩快步!举枪!冲锋!” 近了,终于近了,左右两组骠骑兵没有绕开,而是自行其是地发起了钳形攻势。 银色洪水与灰色洪水撞击的一瞬间,骑枪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木屑四溅,甚至能扎入人的皮肤。 第一排的十多个骠骑兵没能躲开这一击,眼睁睁地看着骑枪探出,穿过皮甲、武装衣直达心脏。 十来具尸体从马上飞落,胸口的血洞中,露出了布满青紫色血管的破损黏腻的心脏。 “噹!” 手中传来的巨震让骠骑兵瞪大了眼睛,差点让马刀脱手而出。 飞驰而过的伊贝骑士的盔甲上,却只有一道头发丝深度的白痕。 第一轮冲锋过去,一百个超凡骑士全员存活,而一百五十个兽人骠骑兵仅剩一百二十五人。 要不是兽人骠骑兵天赋异禀,相当于恒定了“可汗药剂”,否则伤亡还会更加惨重。 兽化人们看看手中带着缺口的刀,又互相看了看各自沾着血污的脸。 “快跑!”这下不用格鲁什下令,他们自己就知道要逃跑了。 可却有些晚了,海尔温并不准备放他们一马。 “追上去!杀去酸瓜镇!” 用手帕擦去刀刃上殷红的血迹,海尔温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跟在骠骑兵身后,超凡骑士们狞笑着丢弃折断的骑枪,拔出骑士剑,朝着骠骑兵杀过去。 “该死的魔鬼!” “啊啊——” “我的背好痛,该死,我摸到我的脊骨了!” 骑士剑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舞都有一名兽人骠骑兵倒下。 偶尔有一两个穷途末路的骠骑兵反冲回去,他们把弯刀舞得跟哈利路大旋风一样,却仍破不了超凡骑士们的盔甲。 弯刀在盔甲上砍出了一溜火星子,而骑士们随手一剑就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剑平扫,半截头盖骨和两只兽耳飞起,海尔温厌恶地将剑上的脑浆擦在尸体的衣领上。 失去了圣铳骑兵和救世军步兵的支援策应,他们就变成了和普通凡人轻骑兵差不多的存在。 先前的扈从骑士们又跑了回来,开始帮着骑士主子们分割包围,如围猎般把猎物赶到一起。 “这些叛军的士气倒还挺高。” 从海尔温的视角来看,打到这种程度,这些轻骑兵该撤退了,但到现在骠骑兵们一个都没有投降。 甚至于在逃跑中,在那位拿着锤矛的军官指挥下,居然隐隐约约又结成了阵形。 不过这又能如何呢?我骑士天下无敌啊! “海尔温阁下,我们还追吗?”一名库什裔的骑士加紧马速挤了上来。 海尔温斜瞥了这骑士一眼,连话都不说,只是扬着下巴继续向前冲撞。 在四周窃窃笑语中,库什裔骑士的脸色微微发红,他咬着牙朝海尔温点点头:“那我退下了。” “嗯。”海尔温不知道是从鼻子里还是从喉咙中闷声回答道。 这名黑发的库什裔骑士放缓马速,紧紧握着缰绳的手,几乎要把手心给掐出血来。 明明你们才是臭外地的!居然能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望着海尔温的后背,那骑士忽然扭头向一侧看去。 五米来高的褶皱型土包之上,他怎么看到了黑红两色的旗帜的一角?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史上最强对战现在最强 山坡与蓝天的分界线上,忽然闪起了淡金色的耀光。 一顶顶长尾盔下,仅露出了下边一半的脸,上段则被长尾盔的铁眼罩给遮住,头盔的顶上插着黑红两色的翎羽。 在烈日的照射下,他们与蓝天的边缘有些模糊,空气则略微有些扭曲。 站在最前面的,同样是只露出了半张脸的让娜。 她的盔甲被军械师特地作出了调整,原属于教会的莨苕叶漩涡纹便换成了齿轮太阳鎏金纹路。 她已经能穿铁甲了。 相比于吭哧吭哧半年才半步“半步三段”的霍恩,让娜用时半年,已经于前天达到了五段呼吸法。 配上她习练精熟的超凡武艺以及锻炼出来闪电法术控制力,就算仅使用圣杯战旗,战斗力都赶上敕令骑士了。 那她就不再有必要为防止法术发挥而只穿皮甲。 其实让娜他们到达都快要半个小时了,她一来就看到超凡骑士在打骠骑兵。 可让娜并没有马上出击救援,因为她目前只带了五十个圣铳骑兵,其余的圣铳骑兵正在驱逐其他来骚扰的教会一方的轻骑兵。 她需要一个最佳的时机,那个时机就是现在。 “队形终于分散了……” 望着海尔温因为追击而脱节的骑兵阵列,让娜半是愤怒半是感慨地说道。 “微效感知药水!”木塞拔掉,圣铳骑兵们将泛着黄色与恶臭味的油脂吞入腹中。 与骑士们常用的可汗药剂不同,这种药水提升的主要是感知和对躯体的精准操控力。 当然经过塞西的改造,成本相当低,就是喝完嘴巴里会有一股微不可闻的尿骚味。 塞西本人发誓药水中绝对不包含任何尿的成分,至于它在人嘴里生成了什么气体,就不关他的事了。 “上发条,准备进攻!” 在齿轮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海尔温眯着眼看着背着烈日站在山坡上的圣铳骑兵们。 在他看到那些四分之三甲后,瞳孔同样有些凝聚。 “这就是之前击败你们的叛军重甲骑兵?” “对的。”卡瑟达尔畏惧地缩着脖子,“阁下,您可要小心啊,他们……” “我不听败军之将的建议。”海尔温打断了卡瑟达尔的话,将目光放到了让娜半张水嫩的面庞上,“那個就是妖女让娜吗?抓住了她,你觉得算不算大功一件了?” “怎么不算呢?”卡瑟达尔赶忙讨好道。 “集结,快步起步!别让他们提速!”根本不理睬卡瑟达尔这个死人,海尔温迅速下令,号角声响彻了战场。 在海尔温下令的同时,山坡上的齿轮嘎吱声停了下来。 “突击阵列,慢步进攻!” 经过前几次的作战,为了珍惜马力,一开始让娜只是以慢步的号令前进。 以让娜和科莱博领头,五十名圣铳骑兵以6x8的交错纵队阵列开始前行。 马蹄扑腾,溅起飞尘。 每一列每一排之间,就好像有无形的屏障隔开,药剂给予他们的肌肉控制力,让他们仿佛被铁链锁在一起般整齐。 准确来说,他们长久以来的训练就是相当整齐的,只不过在药剂的作用下,放大了原有的水平而已。 当淡金色的骑兵阵列开始加速时,仿佛就是一个几十米长的精金铁块迎面撞上来。 不少南方的伊贝骑士都变了脸色。 “怕鸡毛!他们才训练了多久,有半年吗?”海尔温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咱们练了十年,怕什么?如果你是没卵子的库什裔就回去吧!” 勉强排成两个菱形的超凡骑士阵列中立刻传来哄笑声,只有那几个库什裔的骑士低下了头颅。 大地在震动,山坡上的碎石被震得骨碌碌滚落。 嘴里塞着坚果的松鼠瞪着豆丁眼睛愣了两秒,飞一般窜到了树上,扭过头,它黑曜石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可怕的场景。 在战场的两边,一黑一金,奔腾的马蹄顷刻间相距不过五十多米。 “瞄准!”绣着圣杯的圣女战旗竖立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海尔温一愣,这是,叛军的战吼吗?什么瞄准,太没有品味了吧! “圣佑法兰!” 海尔温不甘示弱,率先喊出了战吼声。 “圣佑法兰!” 骑士们跟着一起大喊起来。 但出乎海尔温意料的是,对面的阵型没有丝毫变化,精准得可怕。就在海尔温疑惑时,让娜的战旗向下猛挥,化作螺旋枪头指向了前方:“发射!” “赞美圣风!” “是他们的魔弩,快低头!”有认识的骑士大惊失色,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了马背上。 可其他骑士们却没有这个打算,他们甚至还觉得这种姿势损了自己的威风呢。 雷鸣般的轰隆声简直要炸破海尔温的耳膜,马儿们集体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啊——” 最前排的几名骑士应声倒下。 海尔温的战马同样被吓坏了,它前身立起落下,背对着冲锋的方向,反复地尥蹶子,差点没把海尔温颠下来。 等他安抚好了战马,原先的战场形势却让他看不懂了,在放完第一铳后,圣铳骑兵们抽出了马刀和锤矛,居然选择在这一小片区域混战。 喊杀声中,奔驰的战马如同锅中的沸水,不断升腾搅合。 这种时候就顾不上什么指挥了,只能一对一或几伙骑兵捉对厮杀。 海尔温瞄准了一名年轻的圣铳骑兵,他马鞍上的皮绳损坏,正在紧急修复。 这一看就是个雏儿,居然在战场中央做这种事。 用靴子上的刺儿刺了一下战马,海尔温提起了马速,将骑枪端平,朝着那圣铳骑兵冲去。 先秒他一个玩玩! 海尔温的自信来自于传承。 为什么骑士们总是将“家族传承吾辈责”挂在嘴边,就是因为超凡技艺只有贵族有,且需要长时间的传承,才能形成技艺壁垒。 就如海尔温的刺枪术,从第一代弗瑞特男爵到伯爵到公爵又到伯爵,传承了整整七百年! 传承了七百年的努力,凭什么败给你这种半年速成的骑兵? 海尔温的大腿肌肉绷紧,脸上露出狞笑。 无数人试图偷学的超凡技艺,可任谁都不会想到,弗瑞特刺枪术真正的发力点是大腿和腰。 “这一刺,七百年的传承,你……” “砰!” 海尔温的四肢忽然失去所有的力量,温热与痛苦夹杂的感觉从腹部传来。 他低下头,脸上的狞笑凝固住,腹腔中鲜血和体液同时喷涌而出。 “啊——” 难言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丢人的惨嚎声,捂着腹部,海尔温从马背上被甩飞下来。 “里胡哨的。” 那圣铳骑兵看神经一样瞥了他一眼,把发条铳塞回了铳套中,抖着马匹向另一个人杀去。 此时战场事态对于让娜并不是特别有利,毕竟她是人数较少的那一方。 等两铳打完,就得靠硬实力对拼了。 可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合理,不知道是谁看到了海尔温被铳击的场景,捏着嗓子高喊起来:“海尔温死了,海尔温死了!” “海尔温阁下真死啦?” 不少混战中的骑士们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海尔温的身影。 可人们分明看到了他的战马,却不见战马上的人。 “死了吗?” “真死了?” “跑啊——” “大家别忘了,咱们不是来决战的!” 在混战中,超凡骑士们本就因为战马受惊陷入劣势,无法提速和精准控制,精湛的马术无法发挥。 加之不讲武德的圣铳骑兵们,经常近战肉搏到一半,忽然拔铳抵近射击。 不少有名声威望的骑士都拜倒在这一招脚下。 这种憋屈的打法还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 本来这件事就是海尔温一手推动,海尔温一“死”,骑士们都想起了原来的任务,他们当机立断,决定四散而逃。 一看战场流向改变了,兽人骠骑兵们再次站了出来。 不用让娜下令,他们就带着丰收般的喜悦,朝着超凡骑士们追杀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圣女,我想杀魔鬼! 打赢了这一仗,给骠骑兵下达了“侦察而非追击”的任务后,便是善后的工作。 附近的护教军和驻扎的黑帽军迅速赶到。 各个军团的勤务兵带着几个充当帮手的战争修士,在战场上走来走去。 他们时不时给重伤员补刀,弯腰在武器间挑挑拣拣,马匹则被通通驱赶到了一边,集中看管。 烈日当空,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空气都要燃烧起来。 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为了防止瘟疫,让娜下令除了己方战死的士兵,敌人的尸体都是就地掩埋。 扛上战争修士和兽人骠骑兵的尸体,马车拉上伤员和战利品,押上战俘们便往回走。 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很是诡异,让娜并不敢轻举妄动。 圣铳骑兵们还没走远,旁边几个村落的村民们便蜂拥而出。 像让娜他们不想要的破衣烂衫、铁锈匕首还有死马的马肉,对于这些村民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马蹄阵阵,往回的道路上到处都是血迹。 “这些骠骑兵还是要配备扎甲啊,最好还要再配备一些发条铳,否则连甲都破不了。” 从后面追上了让娜,副官科莱博对着让娜抱怨起来。 让娜耸耸肩:“他们本就是用来侦察、骚扰和追击的,如果他们能对付重装骑士,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配上了扎甲和发条铳,战术定位和咱们有什么区别呢?就是低配版的圣铳骑兵而已。” 尽管让娜学习的兵书《骑士西法尔》是传统骑士战法,可她本人却要对抗骑士,所以她对骑兵的理解,与科莱博这种传统派骑兵将官截然不同。 过去的骑兵/骑士都是功能繁琐结构简单,主打一个一力破万法。 让娜更注重顶层设计,明确骑兵不同战术定位的垂直细分领域,实现骑兵细分兵种战术的耦合。 要求骑兵成员分工明确,负责冲击就专门冲击,负责骚扰就专门骚扰,每個骑兵细分兵种都要在单一功能上做到极致。 这样的骑兵训练更快捷,哪怕是平民都能快速提升战斗力,不需要十来年的时间去锻炼。 当然,在真实战场中,将不同骑兵配合使用的能力,对将官指挥和骑兵组织有着不低的要求。 骑兵军官们不能再像骑士老爷们一样,随便冲刺冲了。 哼着天国梦的小调,让娜带着两场胜利朝着贞德堡返回。 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打断了她哼唱的天国梦小曲。 让娜抬起了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然来到了先前那个被袭击劫掠的村庄。 大部分的火都被护教军扑灭,可残破的茅舍却在风中摇摇欲坠。 在被火焰烧出了空地的麦田间,充斥着米果和麦粒被烤熟的香气。 只剩一茬茬焦黑色麦秸的田地上,哭声的源头,就是围聚在一起的葛瑞兹和尼古拉。 葛瑞兹跪坐在地上,两眼木木地望向前方,他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可他眼前却是空无一物。 他的膝前是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的老尼古拉,肋骨、内脏和血管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小尼古拉趴在父亲的尸体上,放声大哭,他哭得如此悲伤,抽泣声都因为失声和上不来气而断断续续。 让娜勒停了战马,驾着它来到路边。 原先安详的村落广场上是一排排死去的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对于这些“背叛”的子民,骑士们丝毫没有留手。 不仅仅是葛瑞兹在哭泣,整个村落的人们也在哭泣。 遥遥地,在山坡土包背后升起的黑烟中,其他村落的人们传来了哭泣之声。 这将让娜心中胜利的喜悦冲散了不少。 跪坐了许久,葛瑞兹似乎是发现了让娜的到来,他单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 他的小腿肚子颤抖着,一步一步,踏过麦田、水沟和泥潭,朝着让娜等一行人走去。“谁?干什么的!” 几位圣铳骑兵立刻拦了上去,抽出马刀指向葛瑞兹的胸口。 不怪他们紧张,圣战特区属于军事区,经常有战争修士、军官和文职修士被袭击。 “别拦他。”让娜摘下了头盔,露出了杂乱的黑色发丝,“我认识他,就是他给咱们报的信。” 说是这么说,可几名圣铳骑兵还是拔出了近一米长的沉重单手铳,瞄准了低着头的葛瑞兹。 要是葛瑞兹敢有任何动作,他们将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场射杀。 “你想说什么?” 葛瑞兹一步步走到近前,在让娜面前扑通跪倒在地,他昂起头,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圣女,我想杀魔鬼!” 让娜和科莱博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放到了他失去的左臂上。 这种家破人亡后请求加入救世军的情况,两人先前遭遇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吸纳进拜圣父会或契卡宪兵队。 只是葛瑞兹失去了左手,再让他去干高风险的事情…… 就在让娜犹豫之际,小尼古拉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拉住了堂哥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被堂弟拉着,葛瑞兹仍是紧盯着让娜,一言不发。 尽管葛瑞兹断了一条臂膀,可小尼古拉硬是没能扳动他。 重重地在堂哥肩膀上锤了一拳,他带着哭腔喊道:“帕帕用死给你换了一条命,你要这么浪费吗?” “这不是浪费!”葛瑞兹终于开口了,“我要给他们报仇!” 见此情形,让娜叹了一口气:“杀魔鬼不一定要在战场上,你种出的粮食,也能成为……” “我亲手杀了一个!” “你说什么?”让娜皱起了眉。 转过身,葛瑞兹从后腰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血淋淋圆滚滚的东西。 他提着那睁着双目的脑袋,把旁边的小尼古拉吓得都失了声。 “我亲手杀了一个扈从骑士!我不比任何人差,我一样能杀魔鬼!” 葛瑞兹抬起头,眼白中布满了血丝,他鼻翼扇动,状若疯魔地低声嘶吼。 “帕帕阿妈被杀了,妹妹被杀了,老尼古拉被杀了,我的家又没了!” “如果你们不愿接纳我,那我就自己去杀魔鬼!” “我要砍下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心脏,把这些魔鬼通通送回火狱,我要他们死!一个不剩!” 葛瑞兹右手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剧烈地喘着气,泪水顺着怒张的双目缓缓流下,夜枭般的哭声和怒吼声仿佛带起了一阵风。 “一个都不剩!” 周围的黑烟和麦子都在晚风中摇晃起来。 沉默足足一分钟,让娜才从恍惚中挣脱,她长叹了一口气:“傻小子,那你的弟弟怎么办?” “我把我的田卖了,给他娶个大媳妇,会有人照顾他的。” “好吧。”让娜终于松了口,“但伱得先证明自己,这些天你先跟着科莱博,嘶……跟着骠骑兵吧,做勤务兵。” “我可以上阵!” “你不行!”让娜打断了他,“你跟着骑兵们当两个月的勤务兵,要是能坚持,我会托朋友替你造一个能让你勉强上战场的东西。”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对金河乡贵族异端魔鬼的大审判 骠骑兵的兽化人中多出一个没有手的勤务兵后,让娜的队伍再次出发。 眼见着杂鱼战俘垂头丧气地被关入酸瓜镇地牢,让娜令科莱博暂时接管圣铳骑兵,腿夹马腹,就朝着贞德堡的方向而去。 绕过溪流和森林,眼前贞德堡外围几座新修的岗哨碉楼便映入眼帘。 关卡和碉楼上的战争修士自然是认识圣女大人,一路大门敞开任圣女殿下飞驰而过。 驾马进入贞德堡的大街,让娜放眼望去,市民街和工匠街上都只有孤零零几个人在行走。 一些穷苦的商贩和小店主还开着门,头戴尖顶檐帽宪兵握着发条铳和t字拐,站在每一个街口路边。 市民和工匠们躲在家中,从窗户里向外张望。 负责临时紧急采购的修士们不断地敲着商铺的大门,而早晚来往于卡夏郡和郎桑德郡的蓬顶马车停在路边。 尽管战争还没开始,可城市的居民们却依然嗅到了战争的气味。 在市政厅前下马,一名近卫军上前牵走了咴咴直叫的萝卜。 “圣父赐福您,让娜殿下。”站岗的近卫军修士伸出三指抚胸敬礼,“冕下等您多时了,请跟我来。” 推开市政厅会议室大门,十位军团长,贞德堡的四位红衣主教,几名元老院的元老代表还有拜圣父会的高层修士全部到场。 站在市政厅的十年橡木长桌前,布萨克正在向在场的所有人报告着受损情况: “……从5月20日起到今日5月21日,金河乡伊贝骑士一方出动近200名超凡骑士300名扈从骑士,对圣战特区发动袭击,目前皆已被击退。 伊贝骑士未打出任何旗号,甚至仅少量抢掠战利品,但大量存在焚烧麦田和房屋的情况。 目前共有六个百户区遭袭击,15個村子被劫掠,人员损失1200余,物资与粮食损失无算……” 在阿尔芒的安排下坐到霍恩的左手边,让娜翻开桌子上的文件细细阅读。 会议室内,教皇国的高层们围坐一圈。 红衣主教们眉头紧锁,元老院的代表们则面露忧虑,拜圣父会的高层修士们则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坐在上首的教皇。 “这些该死的魔鬼,不老实呆着受死,还跑到我们地盘撒野!”黑帽三军军团长鲁迪洛猛地一拍桌子,“看我派圣铳手过去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下火狱!” “先别急,我们的战争计划才开始进入宣传阶段。”托马斯被鲁迪洛拍桌吓得一激灵,“具体的后勤和动员还得等。” “战场形势万变,等不得啊。”杰什卡直接打断了他。 “不等也得等。”马德兰苦着脸道,“粮食和马车不能凭空生出来啊。” 黑帽二军的军团长科勒曼更是直接:“冕下,下命令吧。” 这种最高军事会议上,像朱尔丹、莫姆里这种新任军团长紧张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反倒是威克多、达斯这些老牌将官敢提意见。 霍恩没有接话,扭头向让娜询问道:“让娜,你来说一下你那边的情况。” “是。”让娜没看几眼就站起身,“5月21日上午岗哨报信说有骑兵来袭,我率兵击退了他们,但他们对骠骑兵实施了反包围。 我下午大约14时赶到,再次击退了他们。 但很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是伏击包围,犹有余力,反抗并不激烈,战意很低。 目前我们抓住了部分战俘,已经移交契卡进行记忆恢复,初步恢复的结果是,他们似乎是想诱我们深入……” “用劫掠被打败,来诱敌深入,然后伏击被打败,再次诱敌深入?”达斯挠起了头皮,“死了那么多人,代价太大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孟塞促狭地笑道,“骑士们每次打输了就说是诱敌深入。” 那些从古拉格跟过来的老主教和元老们纷纷笑着大点其头。 “科勒曼老哥,为什么要笑啊?”朱尔丹悄悄地对着科勒曼问道。 科勒曼咧开了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曾经的经历。 其余的元老们则边补充,边讲起了最新的圣座笑话。 眼见讨论的话题逐渐歪了,阿尔芒赶忙站出来维持秩序:“不要讨论无关话题,这些话散会再讲。” 重新把话题拽回,霍恩咳嗽了一声,整个会场马上就安静下来。“我们的战线得前移。”霍恩直截了当地说道,“被动挨打会失去战略主动权,我们的新生政权尚不稳固,和他们耗不起。” “本来就是要打的。”哈库托赞同道,“就算是诱敌深入,我们还能扎硬寨打呆仗,步步推进。 金河乡西边被卡夏郡包夹,东边被诺斯郡包夹,南边是黑蛇湾,都是咱们的人,该急的是他们。” 尽管被四面包夹,但霍恩可以预料的是,他们抽不出手来配合自己进攻。 黑蛇湾被红铜要塞堵住,诺斯郡骑士的主要精力放在进攻芒德郡上,卡夏郡又是干大事惜身的,所以最后还得是霍恩自己来。 他甚至还要注意下瑞佛郡来偷袭的教会方骑士。 每次思索局势的时候,霍恩都莫名心累。 下属和盟友,怎么总有一方是虫豸? “我的意见是向前推进二十里。”霍恩伸手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把战线推进到黑陶镇,运粮的路途不算远。” “那粮食的运输问题怎么办呢?”马德兰举手问道,“咱们的钱不太够了,得省着点用啊。” “先发战争债券,从市民那集资,用这笔钱去雇佣平民。”霍恩拿着炭笔在地图的几个修道院上画了圈,“把黑陶镇附近的几个修道院和城堡端了,拍卖他们的不动产和特许权,只允许拿债券购买。 茜茜,你辛苦一些,带着圣库庭熬熬夜,对具体的圣战债券进行精算和成本核算。 你可以邀请一些友好富商,比如那个女寡妇和维特他爷爷,挂个顾问的名头,让他们跟着一起商议。” “是,冕下。”茜茜立刻站起行礼。 “好了,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如果有不认同的,现在可以说了。”与古拉格时期不同,霍恩现在是真心实意地问出了这句话。 “赞同!” “我同意。”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 经过简洁高效的会议下,军团长与主教等高层迅速回到岗位,开始了战争的准备。 到第二天上午,早就被真理部印刷好的告示被巡游修士和宪兵骑兵们揣在怀里,四面八方朝着各个村落而去。 清晨的朝露滴下,才出门的农夫们便见到了飞速赶来的宪兵。 一边提着小桶刷告示栏,宪兵们一边大声地朗读起了“对金河乡贵族异端魔鬼的大审判”的告示。 “尊敬的教友们乡民们市民们以及所有正义的追随者, 今日,我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面对着一个严峻的现实——金河乡的贵族,那些自称为高贵血统的守护者,实则是背离了信仰、背离了信民的异端魔鬼。 他们的行为,是想让咱们回到过去朝不保夕的生活,让咱们重新戴上名为子民的枷锁!” 灰炉镇的镇民抬头,既是忧虑又是恐惧地看着那激情洋溢的巡游修士。 “……在过去的数日里,这些所谓的贵族,动用他们的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对我们的家园进行了无情的袭击。 他们焚烧我们的麦田,摧毁我们的家园,夺走我们亲人的生命,其行径之残忍,令人发指。 然而,他们并未满足于此,他们的野心和贪婪,如同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不能任由这些异端魔鬼继续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 现在是时候,我们团结起来,以圣三一之名,我将对他们进行最终的大审判!” 读到这里,拉索百户区的百户长格罗西恩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形。 “……在此,罪人霍恩以教皇国的名义,向所有虔诚的信民发出号召: 集结你们的力量,无论是剑与盾,还是信仰与勇气,都将是我们审判异端的利刃。 我们将组织一支正义之师,以圣战的名义,向金河乡的异端魔鬼发起大审判。 这不仅是一场为了捍卫我们信仰和价值的圣战,还是一场为了曾经亲朋好友复仇的圣战,更是一场为了保护我们家园的圣战! 愿圣父的光辉照耀你们的道路,我最亲爱的信民们!”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没你那250也不够500啊 当下午的阳光照在脊背上的时候,格罗西恩才终于踏上贞德堡的土地。 踏过菜贩组成的早市,踩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他莫名地有些感慨。 在读到那封宣战书的时候,格罗西恩是相当兴奋地大声嚷嚷着“伊贝骑士的末日到了。” 可应声却寥寥,不像秋暮岛上的乡民,他们对教皇国其他子民是一个集体的概念仍然没有认知。 尽管霍恩在虔诚特区搞得声势浩大,几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乡民们对霍恩感激吗?感激。 乡民们愿意为所谓的信仰而战吗?不愿意。 我感激不等于我愿意。 毕竟贞德堡政权到如今才建立不到半年,不管是公信力还是集体意识都没有形成。 拜圣父会的信仰还没有传播开,来自骑士和教会的余毒仍存在于他们的脑中。 换句话说,他们并非为同胞为教皇国而战,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新领主”教皇霍恩而战。 这一点与老黑帽军近卫军截然不同。 八名青壮怯生生地看着眼前干净的街道和不远处竖立的钟楼。 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未曾离开村庄,可现在他们却要跟着军团上前线了。 “前面就是工兵登记点了。”格罗西恩转过身,看着这些青壮,“要反悔还能走。” 尽管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可他们还是坚定地摇头。 “我们现在可是修士了,修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乡民们只是因为见识浅所以显得愚笨,他们对身边的一些紧要的事情其实门清。 很多骑士都没想明白,他能拥有庄园,不是因为他生来高贵,而是因为他证明了自己能保住庄园。 可乡民们却一直都明白,约克夏犬抓不住老鼠就要宰了吃肉了。 武装农之所以可以享受诸多特权,不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打仗吗? 如果霍恩不征召他们参军,他们反倒要怀疑教皇会不会在收割前,把刚分的田收回去给参战的战争修士? 等巡游修士带来消息,霍恩真的召集他们时,尽管只是去挖土和运粮,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领着青年们到集结点,格罗西恩和马德兰大主教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圣座银行走去。 这次他除了送这些青年农夫来运粮外,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提款。 在废除了公簿制度后,格罗西恩和表哥帕拉克一起弄了个两亩的小鱼塘。 在这两亩鱼塘里,他养了800尾镜鲤,活了600尾,被近卫军团给买下给新兵开荤了,卖了620第纳尔。 扣除挖塘和人工等成本,两人还能均分赚上262第纳尔。 那可是相当于两个金镑,普通农民干一年才差不多这個收入。 他们只用三个月就挣到了。 和军团文书站在圣座银行的面前,格罗西恩小腿肚子有些打颤。 这座银行通体由纯白大理石搭建,七根艾尔尼亚式的廊柱上,雕刻着七名圣人。 圣人们面容严肃,监督般逼视在场的所有人。 圣座银行的前身,其实就是教皇在各地的代理人,负责帮他打理产业和做金融投资。 这些代理人和本地富有的修道院联合起来之后,就形成了兼有汇兑、典当和放贷功能的银行。 圣座银行原先只向市民和贵族开放,如格罗西恩这种泥腿子,还没靠近,就要被雇来的地痞混混乱棍赶走了。 “别怕。”似乎是看出格罗西恩的恐惧,军团文书抓起他的手臂,“都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了,怕什么,你也是同修士。” 格罗西恩咽了口口水,被他硬拽着朝里走去。 他的恐惧其实并非来源于对圣座银行的畏惧,而是来源于这笔交易。 那800尾镜鲤根本不是鱼苗,而是二年的成鱼! 它们根本就不是买来的鱼苗,而是出自某个修道院的鱼塘。 那鱼塘教皇国派不出人手看管,且管事的僧侣都去圣三一教育改造了,所以一直白白放着。 帕拉克认为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于是趁着夜色一口气偷运了800尾镜鲤,假装是自己买的。 交给有养鱼经验的格罗西恩养一阵,养肥了,再卖给了救世军。 就是这个行为,怎么都有点薅教皇宫羊毛的感觉,这才是格罗西恩不安的原因。 小伙子们要上战场了,自己还在这做这种事情。 “格罗西恩?”埋着头向前走了几步,格罗西恩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抬起头,却见是斯奎尔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斯奎尔?你怎么在这?” “我识字,在这做抄写员呢。” 斯奎尔弓着的背直了起来,他故作庄严,带着三分自傲三分矜持四分漫不经心地说道:“吃的教皇的粮食,算半个市民了。”“啊。”格罗西恩出于礼貌赞叹了一声,“那真是太好了,当时宪兵去你家的时候……” “嘘——”斯奎尔啪的一下,很快啊,就从桌子后面跳出。 他两步上前,捂住了格罗西恩的嘴巴,将他拖到了角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是来办什么的?贷款还是典当?我们这目前不再接受典当了啊。 会写字不?会写字的话,直接去柜台办,不会写字的话,我来帮你办。” 格罗西恩转头看了一眼那军团文书,他一摊手:“让抄写员帮你弄吧,我对怎么办理也不是很清楚。” 这名军团文书在几个月还只是一个店铺的小账房呢,自然不可能对银行的事务有多了解。 “哦。”格罗西恩转过身,“从近卫第二军团账上取货款。” “货款?你还和军团做上生意了。”重新落座,斯奎尔翘起二郎腿,“给我看看。” 从两人手中各自取出凭证,斯奎尔的目光在契约上飞速转动,然后他的脖子便僵住了。 一个鲜红的数字正印在契约上。 “524第纳尔,这怎么可能……”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斯奎尔差点爆出粗口。 他一个月的薪水才20第纳尔,他离开这小子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哪儿来的524第纳尔? 这都不用感觉了,肯定是贪了啊! 百户长就是好啊,要是我当时能…… 咬牙切齿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斯奎尔恭恭敬敬地把契约送了回去:“我现在就帮您写申请凭证……” “来都来了,我买一份圣战债券吧,5第纳尔的那种。”军团文书对着斯奎尔说道。 规规矩矩收了钱,做了登记,斯奎尔把证明递给军团文书:“您凭军籍优先办理,直接去柜台就行。” 疑惑地望着军团文书轻快的脚步,格罗西恩问道:“这圣战债券是什么?” 斯奎尔烦闷地说道:“相当于借钱给救世军打仗,这就是欠条,跟捐赠没区别。 不值钱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教皇的面子上,没人买……” 像是想到了什么,斯奎尔眼睛一亮:“怎么?你想买一点?” “对。”想起自己偷鱼的行为,为了让负罪感减轻一些,格罗西恩点头道。 “买多少?我给伱一起写了。” “嗯,24第纳尔吧,取500第纳尔出来凑个整。” 格罗西恩决定和表哥说一声,要是表哥同意,圣战债券就一人一半,不同意就自己全买了。 斯奎尔倒是没有再言语,似乎是怕格罗西恩把他的丑闻爆出来,飞快地弄好申请,连平常的吃拿卡要都没弄。 “这里签字或者按手印,你契约上按的哪个指头,这就按那个指头。这这这,还有这都按上。 这里要你自己填数字,你数字总会写吧?这个填24这个填500,然后这里和这里……” 格罗西恩没想到从银行拿个钱这么困难,被头晕眼地指挥了半天,才堪堪完成。 这个时候,那军团文书都打起哈欠了。 把申请表递给铁板柜台后的账房,那账房在两张表上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格罗西恩:“你确定要买这么多圣战债券?” “确定。”格罗西恩可不想再像刚才那样麻烦了。 那账房的眼神立刻肃然起敬起来。 他打了个响指,抽出了足足40张圣战债券,又数出了24枚银币,递给了格罗西恩。 望着手中厚厚一沓圣战债券和稀少的银币,格罗西恩抬头看看账房,又低头看看银币,感觉大脑都宕机了。 “这,怎么只有20多个第纳尔,其余的钱呢?”格罗西恩口干舌燥地问道。 “哪儿呢。”账房指了指格罗西恩手中的债券,“不是你自己写的500第纳尔买债券,24第纳尔取出来吗?” 那军团文书同样呆住了,他凑上前仔细地读了两遍那单子:“你,你怎么把单子填反了!” “我,我没有……” 这个时候,斯奎尔才发出啧啧的声音凑了上来:“哎呀,我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还是填错了,你,哎呀……” “你,是不是……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 尽管怀疑是斯奎尔做的手脚,可大厅又没有监控,格罗西恩根本无法证明啊。 他急得都要哭出来了,500第纳尔,多大一笔钱啊,全成废纸了。 “急什么?钱又不是没了。”那账房奇怪地看着他,“你手上的债券,可是能值2000第纳尔呢。”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格罗西恩颤抖着说道:“那,那能退吗?退一半可以吗?” 那账房为难地说道:“您都签字登记了,除非圣库长来,否则是不能退的。” “嗝——” 喉咙中滚出一声奇异的哀嚎,格罗西恩两眼一黑,紧闭双眼,直直地向后倒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沙雕骑士有沙雕! “海尔温这个人啊,相貌平平还有点丑,可办事却是挺靠谱的,让他佯败,你看看,就跟真败了一样。” 泽拉肯观察着尼德萨尔的表情,试探着说道。 “哼,打胜仗不会,装败仗倒擅长……叛军向前推进了吗?” “推进了。” “那就够了。” 坐在狂风堡城堡的露台上,尼德萨尔撸自己的大沙雕,并没有去仔细观察。 假如他仔细观瞧,就会发现—— 骑士们的盔甲在逃跑中被撞松,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有的头盔已经歪斜,有的甚至把盔甲全部丢掉,只剩自己一个人跑回来。 布满裂痕的长剑插在了地中,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他们的旗帜不再飘扬,而是被卷成了一团,无力地垂在旗杆上。 营地的一角,几个骑士围坐在篝火旁,他们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汗水,手中的酒杯在颤抖。 酒水洒在了盔甲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尴尬的笑声。 这哪儿是装败了,这分明就是真败了。 尼德萨尔却没仔细看,更觉得没必要仔细看。 只要效果是对的,管他中间发生了什么。 引诱叛军推进,只是尼德萨尔计划的第一步。 与伯奥略不同,尼德萨尔并非传统庄园贵族出身,所以他反而没有帝国敕令骑士们不知所谓的傲气。 尼德萨尔信奉一句格言“狮子搏兔,亦付全力。”。 况且这只兔子还车翻了连尼德萨尔都相当忌惮的敕令连。 所以尼德萨尔短短五天内召见了上百名和救世军交战过的骑士,询问他们的意见。 尽管对救世军还是不甚了解,可起码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尼德萨尔的目光看到桌子上废弃的发条铳,手指轻轻拂过。 根据那些骑士们的说法,这种长管武器就是救世军百战百胜的原因所在。 一些骑士管这些武器叫雷电棒棒,可尼德萨尔知道那只是平民的误称。 根据贞德堡那边的老鼠传来的情报,这种武器真正的名字叫做发条铳。 这种发条铳的射程大概是百步,能轻易破开甲胄,他猜测大概率是利用了什么炼金反应或者特殊的魔法。 对于这种炼金或魔法武器,尼德萨尔并不陌生。 他甚至自己就有一個控制沙雕的炼金雕哨。 不过和其他魔法不一样的是,它们既可以密集施法,还可以快速施法。 施展魔法是会互相干扰的,一名魔法师施法的时候,身周半径两米内最好都不要有另一名魔法师在施法。 发条铳居然完全没有限制,干净又简洁。 这么好用的武器,尼德萨尔很愿意给自己也来一套。 对于这个沙漠出身的黑汉子来说,没有那么多禁忌和弯弯绕绕,什么好用用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屡屡得不到升迁吧。 毕竟教会内部向来是程序导向,而不是结果导向。 “这些武器仿制得怎么样了?”尼德萨尔手臂向前一送,沙雕展翅飞起,对着田间劳作的农民们俯冲而去。 为了破解发条铳的优势,尼德萨尔弄来了不少能工巧匠试图进行仿制。 “还没有……” “啊——我的眼睛,他把我的眼睛叼走了。” “滚开滚开,别啄我帕帕!” “萨妮快跑!”泽拉肯话说到一半就被田间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思路。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不去看他自己的领民。 “目前暂时还没有研制成功。” “那个发条铳我亲手拆开看了,里面不是特别复杂的结构吧?”尼德萨尔抚摸着手中的发条铳管,声音缓和而平稳。 泽拉肯立刻劝阻道:“阁下,工匠们都尝试过了,我们甚至把红铜要塞的巫师战俘们运了过来,可还是没能研制成功。 他们是有成果的,这段时间接连有仿制品打造完成,但不知道为什么,要么就是没传言中的威力要么就是根本拧不动。 阁下,我觉得,所谓‘雷电棒棒’的传言完全是骑士们在为自己找借口,这或许就是普通的弩。” 尼德萨尔狐疑地眯起眼睛:“当真?” “顶真啊!” “真的吗?我不信。”靠在椅子上,尼德萨尔翘起了二郎腿,“一个人这么说有可能,这么多人还这么说,我看不见盔甲上的破洞吗?” 泽拉肯擦起了额头上的汗珠,赶紧转移注意力道:“我们得到消息,正如您所预料,救世军提前出兵了。” 狭长地眼睛扫了一眼泽拉肯,尼德萨尔冷笑一声,没有继续捉着话头询问。 “他们前进到哪儿了?” “似乎是黑陶镇。” “只推进二十里吗?够谨慎的。”尼德萨尔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身体。 但这个结果尼德萨尔其实有所预料,毕竟换成他来,估计也会选黑陶镇。 起码从边境到黑陶镇这一线的距离上还有些矿兔林和黑泥丘可以阻拦骑兵,在黑泥丘到狂风堡的上百里的区域内,可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平原。 “是啊,海尔温都打成那样了,是诱敌没起效吗?” “只要他们出来了,我们的战略就是成功的。” 通过对敕令连几次失败的分析,尼德萨尔认为,农民叛军能赢主要靠三点——狭窄的地形、破甲的发条铳以及闪电魔法的魔女。 主要战术是快速行军、各个击破,假如王宪骑士和敕令连在一起行动,就算贞德堡会丢,帕维亚之战都不会输。 面对农民叛军的三大优势,尼德萨尔应对的策略就是先后撤,把分散的力量集中,别让他们各个击破。 等叛军中的步兵主力快速行军到平原上后,地形优势就没有了。 平原地形,正是骑兵的主场。 至于闪电魔法的魔女,可以在晴天交战,然后叫修士用诵经神术压制。 最后那个破甲的发条铳,尼德萨尔的解法靠弓骑兵骚扰和农奴兵去填,总有消耗干净的时候。 消灭了敌军的三大优势,剩下要做的就是发挥出骑士们本来的实力了。 尼德萨尔正如他的封号沙雕一般,向来是以阴狠和耐心而著称,最擅长的就是通过骚扰消磨耐心再一击毙命。 在第一阶段的诱敌中,他本以为海尔温和卡瑟达尔会出岔子,可没想到执行得却不错。 “钱粮物资都运走了吗?” “除了那些不动产,都运走了。” “不错,拿些黄金、象牙和香料给海尔温和卡瑟达尔,鼓励他们的功绩。”尼德萨尔对有功之人向来大方。 “好,好的。”泽拉肯一时间有些牙酸。 一声清丽的鹰呖响起,灰黄羽毛的沙雕,叼着干瘪的眼球和幼小的手指停在尼德萨尔手臂上。 “噢,好孩子,好孩子!”尼德萨尔伸出一根手指,轻抚着沙雕的脑袋。 “但阁下,我有一个小问题。”避开那血腥的雕头,泽拉肯小心翼翼地问道,“假如他们留在黑陶镇死活不出来怎么办?” “不可能的。”尼德萨尔亲昵地梳着沙雕的羽毛,“他的粮食全靠卡夏郡供应,他们驻扎在黑陶镇。 两线运粮,他们的粮食储量和运力是顶不住的,而安森堡那边教会的攻势相当顺利,眼看着就要打下来了。 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想着快速结束战争的,等他们按捺不住到了平原上,那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只要计划能执行到位……我不想失礼,但叛军已经半只脚踏入棺材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平平又等等 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车轮骨碌碌滚动。 近千名黑帽军士兵排成四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 牛皮短靴践踏着地面,震起灰尘和碎石。 扛在肩上的长枪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在他们身后,近千名臂膀结实的工兵跟在后头。 被工兵和护教军夹在中间的,是近百辆装着粮草和砂浆的蓬顶马车。 这些辅助兵种拥挤而混乱地跟在黑帽军身后,让原先流水般整齐的队伍变得怪异而臃肿。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尽管霍恩进行了精简,可军事人员和非军事人员的比例还是保持在了5:2。 也就是500人的军队需要至少200人来保障后勤。 霍恩增添了大量的工兵,导致两个军团1000人身后跟着小800人。 庞大的车队如同水流般沿着道路前进,幸运的是,起码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遭受过骑士们的进攻。 “最后五里路了。”朱尔丹仍旧朝着身后大喊。 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则是公式化地抱怨“早上刚出门,你就说只剩五里路了。” 但朱尔丹这次没有撒谎,从这到蒙克鲁斯庄园真的只剩最后五里路了。 黑陶镇到蒙克鲁斯庄园大概二十里的距离,哪怕是带着平民,都能在一天内到达。 他们都已经能看到归属于庄园的农夫正在劳作了。 至于他们的主子,大概三天前留下管家和几个仆从庄头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溪流缓缓,灿金色的麦田中,偶有农夫抬起头朝这边眺望。 不过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瞧了一眼,便恐惧地低下了头,继续做起了手头的活。 哪怕是领主都已经逃跑,他们如今仍然按部就班干手上的农活。 别看伊贝骑士和救世军打生打死的,对于金河乡的农民来说,那都是“老爷们的战争”。 老爷们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和他们一年收三千磅粮食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想法在虔诚特区还稍微好一些,在圣战特区和金河乡就尤为明显。 绷着脸,洛朗快步走到路边,伸腿一脚,就将一个偷懒的工兵踢得嗷嗷直叫。 “日山……” “你是哪个队的?让你休息了吗?” 被打的工兵怨毒而忌惮地瞪了他一眼,眼看洛朗抽出藤条,这才落荒而逃,返回队伍。 烦躁地用拿草扇扇着风,洛朗对朱尔丹抱怨道:“这些工兵都是未经训练地平民,我不懂把他们运到前线去有什么用。” “咱们之前不也是平民吗?”朱尔丹倒是没什么怨言,继续乐呵呵地向前,“那群新兵才训练的时候比他们强不了多少。” “那能一样吗?”洛朗伸手驱赶走几只飞来的牛虻,“他们未经训练,到战场上可很难护得住他们。” “说得好像你不是新兵一样。”朱尔丹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洛朗立刻憋红了脸。 在应募加入黑帽军后,洛朗很快就圣眷降临,变成了圣铳手。 由于圣铳手中多是老兵,他倒是自然而然把自己当老兵了。 在之前帕维亚之战后的大批伤员,包括残疾的老兵在伤口感染后都程度不一地出现了圣眷症的情况。 这部分老兵加入了圣铳手的队列,补员补进来的新兵大多是长枪兵。 导致圣铳手队列的老兵数量是比长枪手要高好几倍的。 察觉到洛朗的尴尬和暗怒,朱尔丹不由得摇摇头。 洛朗是裁缝学徒,而朱尔丹是布商小贩,两人相识已久,可洛朗的性格他却有点不好说的感觉。相对于乐观随和的朱尔丹,或许是因为父亲长年的打骂,洛朗的性格相对阴郁和敏感,很容易与人爆发冲突。 洛朗在军团中,至今都没有什么好人缘。 不过无可否认的是,洛朗本人确实聪明能干,各项科目都拿到了第一。 在圣丹吉战争学院里,更是以优良的训练成绩,常年位居排行榜前五。 但军队是個崇拜强者的地方,只要你能带来胜利,就算是你天天当众打瞌睡拉稀大家都愿意捏着鼻子跟你上。 “你跟老兵其实差不多了。”朱尔丹勾住洛朗的脖子,“打完这一仗,伱也是老兵了。” 洛朗脸上的深红色才渐渐褪去,他刚要说话,却猛地侧过了脑袋。 “怎么了?” “有马蹄的声音。”不由分说,洛朗爬上了马车,朝着四周张望,他猛地指向一个方向,“在那!” 朱尔丹立刻吹响了哨子,随同的几名骠骑兵马上朝那个方向策马奔出。 原先祥和的车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张地握紧任何能握的东西。 毕竟他们是在敌境内行军,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很快,一名兽人骠骑兵便返回报告:“军团长阁下,是来迎接的民意代表。”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说是民意代表,其实就是原先庄园里的庄头和管家。 这些人大多是骑士次子或者武装农,在武装农中既有穷苦的又有富裕的,而武装农中的富裕阶层,就是这些庄头和管家。 一个骑士庄园大概有2000-3000亩左右的土地,上面分布着六七个村庄,他不可能每个村庄都直接管辖。 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分配由庄头和管家来负责,骑士其实很少参与庄园的生产生活。 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要在巡游、竞技场和讨好贵族领主身上。 在霍恩下达了大审判的命令后,在帝国历1445年的5月24日,圣女让娜率领四个黑帽军团进驻黑陶镇。 在占领了黑陶镇后,让娜发出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黑帽第五军团再次前进十二里,占领蒙克鲁斯庄园。 黑帽第五军团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庄园就干脆了当地投降了。 那些管家和庄头更是及时悔过改信,喜迎新朝雅政,每个人都搞了个木质的齿轮挂在身上,言必称“自由平等”。 “自由平等!各位老爷,贱民叫做德克拉玛。”这位名为德克拉马牵着一匹驽马,讨好地对黑帽战争修士们笑着,“是科勒曼老爷让我来迎接您,引导您进入营地。” 显然,这些穿着修米兹白衬衫,黑红双色茄肯夹克,灰色马裤,腰上还系着红绶带的肯定就是老爷了。 那股子冷冽的精气神,德克拉马一眼就认得出来。 不管是哪个老爷,都有轻松取他们性命的能力,德克拉马自然不敢怠慢。 黑帽军多是穷苦人出身,对这些管家庄头一类的小乡绅向来不怎么感冒。 洛朗把厌恶都写在脸上,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朱尔丹心中嫌恶,面上神色却是不变:“那就麻烦你了。” 德克拉马谄媚地笑着转过身,便开始引导车队向前。 “要我说,该把他们都抓起来。”洛朗望着朝着工兵们走去的德克拉马说道。 “咱们还需要他们,否则这些村落就要乱了。” “我还想问呢,干嘛突然要推进到这个蒙克鲁斯庄园啊。” 朱尔丹刚想应答,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再看车队的最后,德克拉马正摆着在朱尔丹面前截然不同的凶狠,猛地一大飞脚,踹在了一名工兵的胸口。 那工兵被踹得当场仰面倒下。 轻巧落地,德克拉马指着他,流畅至极地骂道:“我看你好半天了,就你磨磨蹭蹭,当我瞎?抓紧走,别误了老爷的自由平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蒙克鲁斯庄园 蒙克鲁斯庄园的边上,便是这位骑士的旧日城堡。 不过当朱尔丹、科勒曼等一行人赶到时,它早就在风消日蚀中变成了一座大点的废墟。 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投射在古老的石块上,每一块都见证了无数的历史。 只不过这样的石块太过阴冷,没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环境中。 这些骑士早没了先辈们宵衣旰食的觉悟,住在这样阴冷的堡垒中实在不舒服。 再说了,钱要到刀刃上,这笔钱拿来购买华丽的衣裳和举办宴会不香吗? 这都是什么时代了,估计只有那群诺恩蛮子和骑士团才会想着打打杀杀吧。 从外墙大门边的破洞钻入,洛朗低下脑袋,再抬起头,却只看见几根石柱孤零零地指向天空。 站在柱子旁边,朱尔丹使劲地跺了跺地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还不错。”摸了摸毛石地面,他拍掉手上的灰,“地基很牢固,不需要再重修了。” 洛朗抬头看着断壁上铭刻的家纹,一时间有些感慨。 帝国历23年,在东大陆站稳脚跟之后,帝国的艾尔元老和主教们就发布了著名的《开拓令》。 只要你愿意开拓和缴税,你开出来多少地都是自己的。 于是大量的帝国移民开始向东开拓,这自然导致开拓村暴露在本地蛮族的视野下。 为了抵抗蛮族和魔物的侵袭,各个村落会收留逃兵、退役的军团武士或干脆从自己人内部推选出一个治安官。 这个治安官就是骑士的前身。 在帝国历史上,这是一个反直觉的通识:当时的贵族是任命的,当时的骑士是民选的,当时的主教是世袭的。 那個时代的城堡都是土丘上面搭寨子,立个箭塔,周围挖一圈壕沟,土匪和蛮族来了就躲进去。 以这些土寨为据点和前哨站,帝国的军团开始往大陆深处推进。 他们会大肆掠夺本地原住民的财富,捕捉他们作为奴隶。 这些行为,其本质就是帝国驱逐原住民的殖民征服战争。 位置靠得近的原住民,都变成了现在公簿农和隶农们的祖先,住得远的,受到了山林的庇佑,组建了如今的诺恩王国。 直至今日,还有莱亚人还会称诺恩人为蛮子。 在开拓战争期间,大量治安官作为随军骑兵参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时老帝国正屮字旗的“艾尔”贵族们,不愿把贵族头衔授予这些泥腿子,给了他们无头衔的“骑士”封号。 骑士才正式踏上帝国的历史舞台。 好景不长,在“奴隶大起义”中,圣座城的前身螺宫城被起义军一把焚尽。 至此,帝国的中央权威消耗殆尽,整个帝国失控,进入了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 就是在此期间,骑士们开始登上历史舞台,他们纯熟地运用呼吸法和重甲的搭配,成为军阀们必备的军事集团,迅速淘汰了步兵军团的模式。 这个时候,建筑技术的进步,外加靠着战争和掠夺获得的财富,骑士们终于从泥腿子,完成了华丽的转变,成为了世袭的无头衔贵族。 服饰和身份转换的同时,骑士们将木墙换成了石墙,将主堡从纯木结构换成了土木结构。 “……等到黑暗时代结束,在激烈的战争中,城堡一点点从土木结构变成了砖石结构,一座城堡的修建甚至能持续上百年,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一边和朱尔丹介绍,洛朗轻轻抚摸着残破的砖石断壁,手指尖传来沙沙的触感。 可如今,这一座搭建了上百年的城堡,却被她的主人丢弃,无视,暴露在荒野中上百年。 砖石上长满了青苔,塔楼内半截旋梯上,腐烂的木板悬在动物枯骨的上方。而塔楼的大门更不能从洛朗这一侧打开,在门廊上还刻着不知是谁留下的胡言乱语“你没资格啊,你没资格。” “按照上峰的意思,咱们要在这修筑一道防线。”朱尔丹站在土丘上,朝着四周展望。 这土丘推起来有三米多高,这座城堡有三层,最高处的两个角楼,刚好能看清四面八方的敌人。 哪怕是站在城堡的断墙上,都能把下方的景色一览无余。 数百名工兵挥汗如雨,埋着头在地面挖掘壕沟,一筐筐的石块和砖石向着壕沟中运送。 洛朗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我还是不明白,咱们在这里修筑防线的意义何在。” 朱尔丹找了处矮墙坐下,洛朗慢了一步,没有告诉他那上面有狗屎。 朱尔丹自己是根本没觉察的:“战前的军团长会议中,冕下已经明确指出——这道防线不仅仅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让他们主动进攻我们。” “没有城堡,他们才会来进攻吧,有城堡怎么会进攻呢?” 科勒曼和朱尔丹对视了一眼,科勒曼大大方方:“告诉他吧,这是阳谋,无解。” “很简单,敌军的意图太好懂了。”朱尔丹咧嘴笑道,“他们无非就是想引诱我们和他们在野外浪战,然后利用人数优势和机动力占据上风。 杰什卡元帅长讲过一个简单的军事原则:永远不要去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事情。 所以冕下让我们使用堡垒推进战术,有了工事的辅助,他们的人数优势和骑兵优势就发挥不出作用。” 洛朗思考片刻反问道:“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会主动进攻我们,而不是静坐,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够啊。” “说的对。”科勒曼欣赏地靠在墙壁上,他右脚是假肢,尽管可以站立,但站久了终归不太舒服,“我当时就是这么问的。” “冕下说,分田小组,启动。”朱尔丹模仿着霍恩当时的语调,“有了蒙克鲁斯堡,我们就在黑陶镇附近分田,分完了。 堡垒继续推进,再到下一个城堡,然后在蒙克鲁斯堡附近分田,你看骑士们急不急就完了。” 洛朗顿时了然,教皇冕下这是釜底抽薪,你敢把土地让出来,那救世军就敢分田。 反正是搂草打兔子,伊贝骑士要是来主动进攻就更好,救世军靠着堡垒和他们硬耗。 那假如不来,修建的堡垒正好用来阻挡骑士们,一边削弱他们经济,一边巩固边境,两个月堡垒防线就能成型。 有了本地农民的支持,后勤问题就能得到大幅度缓解。 就算霍恩去救援急流市了,骑士们都很难攻得破有发条铳把守的层层堡垒。 洛朗恍然大悟后,但仍然有些担忧:“可是,我们只有两千五百人,且很多是工兵,这座废墟能抵挡吗?” “你知道砂浆在无自然神术的加持下要几天凝固吗?” “潮湿七天,干燥五天。” “假如有炼金……我是说自然神术呢?” “三天。” 朱尔丹笑了起来:“那伱知道在伊贝平原这片热土上,在有自然神术的前提下,砂浆几天干呢?” 洛朗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两天?” 朱尔丹伸出一根手指:“不到一天。”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打灰打灰打灰打灰 当太阳的第一缕晨光照在营地的旗杆上时,新的一天在蒙克鲁斯庄园开始了。 昨日的行军固然疲惫,可黑帽军和战修士与工兵们并没有懈怠,立即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修筑工作。 在庄园的边缘,一袋又一袋的砂浆被工兵和本地的乡民们从车上驮下。 昨日被洛朗教训过后,这位德拉克马管家不敢再向工兵们撒野,但面对本地乡民时,却还是之前那副姿态。 他已经知道,工兵中有不少是退役的老爷,不小心得罪了,肯定要吃挂落。 这群新老爷就是不明事理,哪儿能让旧老爷干活呢? “快!把那些石块搬过来!狗畜生!”德拉克马大声指挥着本地乡民,“还需要更多的砂浆!” 见到有偷懒的乡民,他更是抽出藤条就是一顿毒打。 从装满砂浆粉末的麻袋从肩上卸下,乡民们露出了光溜溜的脊背。 很难想象他们瘦骨嶙峋如竹竿的身体,是怎么扛起如此重的麻袋的。 砂浆粉末运送到达后,就是按照水35磅,砂浆68磅,沙子124磅,碎石252磅的比例倒入一个大木桶内。 然后便是几个乡民和工兵用铲子和木棍来回搅拌均匀,和沙子、碎石、水混合在一起,原先黄褐色的砂浆渐渐变成了卡其色。 待砂浆混凝土搅拌完成,倒入小木桶,放到牛车上,拉到蒙克鲁斯营地附近。 二十来个乡民推着小车,将砂浆混凝土运送到地基边。 乡民和工兵们齐齐上阵,将地面挖出地基,用大锤夯实,每隔三步插入两根杉木桩。 由于来不及制作木质的预制板,所以他们会使用树枝、灌木和藤条在木桩间编织成网状结构,然后再涂抹泥浆凝固,形成临时模板。 反正砂浆矮墙的目的是阻挡敌人,难看一点也无所谓。 砂浆还有一点好,就是不进行长达数周的养护也可以用,只不过需要自然神甫多费点心就是了。 反正每名圣铳手都是一个自然神甫,他们可不缺人手。 站在一人多高的木头脚手架上,工兵们将一桶桶砂浆混凝土倒入。 每一截墙壁都有几名战修士拿着木棍,满头大汗地在半凝固的砂浆混凝土中***,嘴中还念念有词。 这是在对着墙壁打灰,施法对其进行加固。 换班下来吃饭的洛朗一屁股坐在凉棚下,狠狠将一大壶水喝完,才生无可恋地开口:“这不就打个灰吗?怎么比上战场还累呢!” “谁说不是呢?主要是咱们得赶工啊。”另一名师队长不管不顾地躺在地上,“诶,昨天不是看到有骑兵在往这边侦察吗?怎么样了?” 莫姆里挂着两个黑眼圈:“别提了,我带着三个师守了一晚上,毛都没看到一根。” “这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洛朗挣扎着起身,“会不会就是他们在使用疲敌战术?” 半身都是土的科勒曼走了过来,刚好听了洛朗的话,他抓着脑袋,头皮屑和泥水雪一般落下:“呆骑士们会用这种战术?” 看着科勒曼一身的狼狈样,一名熟识的师队长问道:“科勒曼老大,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别说了,模板爆了。”科勒曼朝着朱尔丹抱怨道,“真没有木头了吗?这模板爆得有点频繁了。” 朱尔丹在被晒得脱皮的手臂上撕巴着:“我已经派人去附近的森林砍伐了,来得及。” “那你们觉得为什么骑士们没来?” 几名师队长和军团长互相看看,还是没能想到对方的用意,他们都做好一边施工一边打仗的打算了。 结果你() 不来了是几个意思?害羞了? “管他呢,那群高傲的呆头鹅,等咱们的堡垒建成,他们想哭都没处哭去!” 这些原先穿着整齐光鲜亮丽的军官们,此刻个个都跟泥人一样。 像洛朗这种做事细致管得好的,还有精力稍微交谈两句,其余的师队长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凉棚下,整个蒙克鲁斯城堡废墟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堵堵淡卡其色的墙壁正沿着原先城堡的遗址不断蔓延。 这些矮墙并不是完全连接在一起,而是前后交叉,中间有断口,防止骑士们一冲破矮墙就能直捣黄龙。 要说矮,这些墙可一点不矮。 考虑到帝国战马都是三四代混血种战马,马均能跳两米,背上穿甲骑士也能跳个一米五。 在如履平地神术的作用下,他们可以无视壕沟和陷马坑。 所以在设计时,霍恩不得不把壕墙的高度设置在两米,在内部堆上半米的沙袋,方便圣铳手射击。 这座临时的堡垒由杰什卡和维***同设计,是模仿棱堡而来。 但由于没有火炮,而且骑士们自己也没有火炮,所以只需要思考如何发挥出发条铳的最大威力即可。 这些临时墙体和掩体,通过土丘分三层平台——地面层、土丘层和城堡层,相当于一个同心的空心五边形。 第一层墙体总长350米,第二层总长300米,第三层总长250米,平面面积大概在12亩,和一个足球场差不多。 五边形的每个角各修建了一个突出的三角铳台,使得发条铳可以无死角发射。 三层结构的设计,在骑兵冲击时,地面层和土丘层能同时发射。 如果地面层被攻破了,那么长枪手断后,圣铳手上土丘层,发铳掩护长枪手上二层。 当骑士们佯攻二层的时候,第二层和第三层还能同时发射圣铳。 三道防线,层层防御。 在理想情况下,带上损耗,预计花费92吨砂浆,168吨沙子,340吨碎石。 其中砂浆是从贞德堡后方运过来的,70辆大车运送了三趟就把砂浆粉末运送完毕了。 至于沙子和碎石是比较常见的建材,都是就地取材。 几个军团长一合计,以每车2第纳尔的价格收购碎石和沙子,比正常的价格要高上1.5到2倍。 第一个拿到钱的乡民出现后,十里八乡的劳动力全部出动了。 他们一年总产出都不到300个第纳尔,还要被骑士、管家和庄头扒走一半。 拉一车碎石沙子,就能赚2第纳尔,一天能运六趟就是12第纳尔,这不赚翻了。 至于没有车的本地劳动力,则是包两餐,每天发半个第纳尔的工钱。 而且这钱不是给庄头和管家的,是有专门的军团文书负责发放。 每运一车,每干一天,文书就手把手地将钱递到乡民们的手上。 不管后续庄头和管家们会不会巧取豪夺,反正最起码和乡民们基础信任是做到了。 与那些辛苦挖沙推车施工的工兵和乡民比起来,这些军官还有休息的时间,能够享受片刻的安宁就已经是不错了。 可惜这安宁享受不了多久。 “洛朗师队长,洛朗师队长在吗?” “又怎么了?”洛朗最终含着面包,口齿不清地问道。 “支架倒了!砂浆全漏了!” “……我,咳咳咳……***山羊的!”洛朗将面包硬吞下肚,小跑着过去,“带我去,在哪儿呢?” ()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前有第三百二十八章 “咯咯咯——” 报时的公鸡发出嘹亮的鸣叫,闷热的风将红黑色的旗帜吹得左右摇摆。 从救世军攻下蒙克鲁斯庄园起到现在,经过了五个烈日当空的晴天,终于迎来了湿闷的阴天。 蒸桑拿般的炎热席卷了这座小小的堡垒,如往常一样,工地上仍是那副繁忙的景象以及愈发暴躁的师队长们。 “我█死你的亲▇!模板搭好了!支架撑起来了!砂浆呢?我特么砂浆呢!!!” “说好了9时开盘,等到12时砂浆才来,你跟我说人走了?!” “吃什么█饭啊,赶紧上工,干完晚上我请你们吃肉!” 两天的运料和三天的施工后,堡垒的轮廓已经渐渐成形。 着急忙慌地干完了这一阵,留下苦逼的圣铳手们继续打灰,工兵和本地的终于能在下午两点吃个中饭,休息一下。 经过这几天的共同劳动,又同为朗桑德郡人,工兵们和乡民们日益熟络起来。 躲在凉棚下,吃着生卷心菜和米果糊,他们照例盘腿围在一起聊天扯皮。 “你真的每天能拿到3个第纳尔?” 一个本地乡民好奇地问着旁边的瘸腿老工兵,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 “3个第纳尔算什么,老子先前在军团的时候,每天4个第纳尔,战后有战利品,我一个人分了2金镑!”歪着嘴得意地笑着,瘸腿老兵把米果糊吞入肚中,伸出了两根手指。 其实工兵的日薪是1第纳尔,瘸腿老兵有圣力会砂浆加固的炼金术,有1第纳尔的补贴,他自己又是退役老兵,每天还能白拿1第纳尔的津贴。 这就导致瘸腿老兵的日薪是这些本地乡民的6倍,普通工兵的日薪则是乡民的2倍。 “这么好吗?”那年轻乡民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们的日子,可比这边好过多了。”另一名工兵乐呵呵地吃着饭。 “哼,撒谎,你有这钱还来干工兵?”一名端着木碗的老农不屑地哼了一声,“被异端统治,还能过得好了。” “***工兵是为了打魔鬼,况且有钱不赚是傻蛋。”老兵拍拍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苦的人吗?倒是你,瘦得跟棍似的。” “骑士老爷们说救世军是异端,是我们正信的敌人。”一个本地乡民仍然有些怀疑。 “谁告诉你的?那些骑士老爷才是贪婪的魔鬼,是他们压迫你们,夺走了你们的土地和粮食。”一名工兵反驳道。 “但是教会说……”乡民还是固执地说道。 “圣孙说过,真正的异端魔鬼是那些借着圣父名义,剥削信徒的人。”工兵正色道,“事实是,教会在剥削信徒!” “什么叫剥削?”那名老农梗着脖子说道,“你说我被剥削?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被剥削呢?” 那退役的瘸腿老兵冷笑起来,当初他们在秋暮岛,跟拜圣父会修士做集体告解的时候,就讨论过这问题。 “还记得这些天你们唱的天国梦吗?” “记得啊,怎么了?” “天国梦里有一句,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你同意吗?” 那老农马上回答道:“当然同意了,这是天经地义,还用你来说?” “那我问你,领主自己种粮食了吗?他劳动了吗?凭什么他可以获得你们的收获?” 老农连续张嘴了好多次,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旁边的一个武装农跳了出来:“领主保护了我们啊,这就是他的劳动了。” “他保护你们了吗?那你们为什么会落到我们这些“异() 端“手里?”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葛瑞兹站起身,目光锋利得像是一把长剑。 瘸腿老兵跟着附和:“保护是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他们自己就在屠杀你们,凭什么说是保护你们呢?” “就算他们能保护你们,不觉得他们拿得有点太多了吗?我雇个雇佣兵,一年不到4金镑。骑士一个人一年收20到30金镑,还要你们服兵役自己保护自己。”葛瑞兹跟在后头连续补刀。 那几个武装农登时就被说得哑口无言,几个庄头诧异地看着他们,怪不得叫战争修士呢,果然跟修士老爷一样能说啊。 “我不管,你们是异端,这是主教老爷说的。”那老农明明是最低级的公簿农,却仍跳着脚大叫道。 “千河谷主教是魔鬼,这还是圣父说的呢!”瘸腿老兵猛地拍了一下地面,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低吼,“那些贵族和骑士都干出拿孩子酿酒的事情了,你还要为他们辩护?”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那老农不知怎么的,当即从地上站起,怒得整个人都疯魔了。 他猛地把米果糊都甩到了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眼睛睁得老大,嘶哑着嗓子大吼:“你,你……胡说,你胡说!” 撸起袖子,老农就朝着瘸腿老兵猛冲去:“那是谣言,是你们瞎编的!” 可就算他有怒气加成,在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老兵面前就跟个小菜似的。 尽管瘸了一条腿,瘸腿老兵依旧敏捷,他撑着地面跳起,侧身一挤,硬是用瘸腿把他给绊倒了。 老农身体失衡,扑通趴倒在地上,鼻子和蹭破的嘴唇流着鲜血,和泥土一起糊到了下巴上。 他撑着地爬起,红着眼还想还击,瘸腿老兵则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可还没打呢,德克拉马冲了上来,恨不得在脑门上纹个急。 “德克拉马管家……” “啪!” 德克拉马二话不说,正反手就是俩耳光,怒喝道:“反了天了,你还想打老爷,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由平等?跪下,给老爷道歉。”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德克拉马基本能认清谁是战争修士老爷了。 但凡脖子上挂着铁齿轮吊坠,有点小残疾,但身形挺直,走路一板一眼的都是战修士老爷。 老农张着嘴巴,脸上鲜红的掌印浮起,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愣着干什么?道歉!” “免了。”瘸腿老兵皱着眉看向德克拉马,又语重心长地对着老农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我们那看看呢?” 老农凄凉地看了瘸腿老兵一眼,不再言语。 他走回原位,低着头地蹲在地上,把沾满灰尘的米果糊用手捧起来,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吃着。 “呀诶?叫你道歉,你还吃上了!”德克拉马大怒,抽出藤条就走了过去,“老爷说免,你真敢免啊?” 瘸腿老兵无奈地看向葛瑞兹。 葛瑞兹会意地走上前,正要阻拦,却听到了一阵急促哨声。 他面容一肃,马上放弃了手上的事,跑出凉棚,转着圈地望向天空。 果不其然,一道红色的烟柱从东南方升起。 “敌袭!敌袭!” 葛瑞兹才喊完,浑厚的号角声就从堡垒中响起。 “东南方,大股骑兵逼近!”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二十九章 蒙克鲁斯之战(一) “敌袭,敌袭,东南方!” “黑帽第二军团到蓝色旗帜区域集结!”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原先懒懒散散倒在凉棚下休息的战修士们迅速集结。 工兵和乡民们迷茫地看着从四面八方朝阵地涌去的黑衣士兵,呆呆地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躲起来啊!”瘸腿老兵一瘸一拐地朝着阵地跑去,还不忘对着这些乡民们喊道。 这个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惊恐地向着自己的房屋或者树林中奔去。 黑帽军的战修士排成了整齐的队形,小跑着进入了阵地。 阵地的各个区域分别插上了各种颜色的旗帜,方便战修士们准确到达自己的防守区域。 他们拿起了圣铳和弹药带,跨上了垫高的沙袋,开始检查圣铳的情况。 由于铳台的突出部是实心的,圣铳手们都是在两米高的墙体过道上跑到了三米来高的铳台中。 随着哨声和号角声愈发急促,一排排圣铳从第一层石墙的射击口上探出,紧接着是第二层和第三层。 圣铳手们紧张地注视前方,连汗水从额头滑到眼睛里,都不敢去擦。 在石墙的缺口处,工兵们迅速堵上了沙袋、拒马和尖木桩,在领头的勤务兵的带领下,朝着二层平台走去。 长枪手和盾牌手紧张地排成紧密的阵列,站在了拒马之后,斜斜地将长枪指向了前方。 城堡顶层的哨塔上,朱尔丹、科勒曼以及莫姆里三位军团长都在,三人脸上还粘着泥灰。 朱尔丹撑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朝东南方的烟尘眺望。 莫姆里单眼闭起,拿着两指粗的瞭望镜,面露凝重之色。 一支骑兵队伍正在向蒙克鲁斯庄园进发,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瞭望镜中,这些骑士们约有四百之数,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并不清楚。 但就朱尔丹先前的经验来看,大约是一半一半的比例,也就是大约有150-200名超凡骑士。 站在莫姆里背后,拿着剑鞘,科勒曼不断地戳着他的屁股:“该我看了,该我看了!” 把瞭望镜交给科勒曼,莫姆里对着朱尔丹笑道:“前天不来,昨天不来,今天堡垒都快修好了,他们来干什么?” “搞不懂,管它的。”朱尔丹挥挥手,“他打他们的,我打我们的,咱们只要守住堡垒便够了。” ………… 站在一座矮小的土坡上,海尔温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三层堡垒:“阿里克斯·蒙克鲁斯!这是你说的废墟?” 阿里克斯仿佛没听到一般,仍然在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五天前就是废墟啊,不可能啊!我那么大一个废墟呢?” “狗儿的!”海尔温一马鞭抽在阿里克斯的背上,把他抽得一趔趄,“你家废墟三层高啊?” “我,我不道啊,我废墟呢?之前还在这呢!” 海尔温揉着太阳穴,只感觉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之前与让娜的那一战,他装扮相对朴素,败北过于快速,没有被认出来是主帅,最后被几个亲从骑士给救了回去。 尽管被尼德萨尔阁下赐予了奖赏,可海尔温固执想要在黑帽军身上找回自尊,这才申请上了第一线。 这三天前才上了第一道战线,阿里克斯报告说,这里聚集有黑帽军。 这样的大平原,他们居然敢在这扎营?这不是找死吗? 当时黑帽军只有5、600人,海尔温就准备进行一波突袭,先小吃他一个中队(帝国一个中队500人)的士兵。 但侦察的骑兵报告说,看到有大() 量的士兵正在往这边赶来。 海尔温当时还在犹豫,到底是先吃这500人呢?还是等他们到了之后,把后方的步兵拉上来,吞了他们2000人呢? 是阿里克斯力劝海尔温,说蒙克鲁斯庄园附近无险可守,唯一的城堡还年久失修,变成了一片废墟。 于是海尔温决定先等等,把后方步兵拉上来再说。 他可完全没想到,以为阿里克斯能给他来个狠的,没想到拉了坨大的。 眼前这座小堡垒虽然简陋,可和废墟却是相差甚远! 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海尔温面色不善起来:“我记得你祖上有库什血统?你该不会是短毛的卧底吧?!” “不不不不不不!”阿里克斯吓得摆手都快摆出幻影花手了,“您信我,我说的真是真的……” 阿里克斯都快要哭了,他眼睛来回在眼前的三层堡垒和记忆中的城堡坐着比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或者出现了幻觉。 不过在他仔细看过那墙面后,才仿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阁下,您看,他们那不是石墙! 对那不是石墙,石墙都是青灰色的,最不济都是黑色,这黄褐色一看就是土墙,他们在糊弄咱们呢!” 听完了阿里克斯的发言,海尔温一愣:“这倒是……” 三天用夯土垒个堡,尽管窘迫,倒也不难。 想到这个可能,海尔温才稍微放下了一些疑心。 “几堵土墙就想拦住我?”海尔温轻蔑地说,“先试探冲锋,看看他们的成色。” ………… “来了!”朱尔丹神情凝重。 洛朗从铳台上向正前方看去,上百名骑士突然开始加速,朝着堡垒这边冲来。 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着,速度从慢步转成了快步。 他们与堡垒的距离并不近,可洛朗仍能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 在闷热的风中,战马嘶鸣着,鬃毛和马尾随风飘扬,被汗水虬结在一起。 骑士们俯身紧贴马背,双腿夹紧马腹,以减少被箭矢和子弹击中的风险。 他们其实还没到圣铳的射击范围内,但他们是真的被圣铳打怕了。 为此,他们甚至还拿起了他们曾经最嫌弃,被认为是弱者武器的盾牌。 随着距离棱堡越来越近,骑兵们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种紧张感是他们先前冲击起义农民时从未有过的。 近了,近了,能模模糊糊看到这奇异堡垒上的人影了。 “圣铳手,准备!”握紧了手中的翎枪,作为师队长的洛朗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在堡垒上到处都是“嘎吱嘎吱”拧发条的声音,不少胆小的骑兵脸色大变,马上就开始放慢马速。 唯有那些最勇武的骑士,才敢咬着牙,继续趴在马上,从快步转为跑步,向着那松散的土墙发动冲击。 “瞄准!” 齿轮转动声停止了,堡垒的上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骑兵们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将翎枪重重挥下,指向那些骑士,洛朗怒吼道: “发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章 蒙克鲁斯之战(二) 翎枪挥下,修士们扣动扳机。 止逆棘爪松开,山铜发条发出尖啸声,卷动着齿轮,将击发杆推着狂飙向前。 铅弹在铳管内上下摩擦跳跃着,一溜火星子追在击发头的后面,在铳管内滑行。 “砰——” 上百杆发条铳齐齐地合唱轰鸣声,上百名圣铳手即刻被后坐力带得向后一振。 铅弹如同愤怒的蜂群呼啸而出,划破空气,向着冲锋中的骑兵队列飞去。 铅子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形成了一条平行于地面的铅弹长线,如同一把长刀横着扫过了冲锋的骑兵们。 指甲盖大小的铅子破开了2毫米的板甲、穿透了武装衣、从柔软而苍白的皮肤表层钻入。 这些柔软的铅子,如毒虫般撕咬着骑士们的血肉,只留下了一个个空腔和血洞。 “唏律律——” “呃啊——” “弥赛路亚!” 前排的七八个骑兵浑身一阵,猛地向后一仰,直接从马背上软倒下来。 两个骑士被击中了心脏或头颅,他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就死了。 大多数被击中的骑士滚落在地上,捂着喷涌鲜血的伤口,发出凄厉的惨嚎和哭声。 一匹被流弹击中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摔下马背。 那骑士翻滚着落地,铁甲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如同煮熟的大虾般蜷曲,他痛苦地捂着腹部,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一条腿已经无法动弹。 短短数秒间,战马的嘶鸣与人的惨叫就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馋嘴的乌鸦在天空盘旋着,等待开席。 它们瞳孔的倒影中,骑士们如撞上巨石的潮水般,被分割成好几股,原本整齐的冲锋队形正变得支离破碎。 “别管,别管!继续冲!袭步!”领头的阿里克斯狂怒地挥动着骑枪,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熟悉的铳声又一次响起,仿佛是蒙克鲁斯家的先祖在庇佑,冲在最前面的阿里克斯毫发无伤,反倒是他身后的骑士们又倒地了几个。 近了,更近了! 他从袭步换成了跑步,进行惯例的降速冲锋。 缠着网状藤蔓和树枝的土墙清楚地映入眼帘,真是思之令人发笑。 脸上挂起了旧日的狞笑,阿里克斯甚至开始暗骂自己,居然真的差点被这土墙吓倒。 端平了骑枪,阿里克斯发出了破音的怒吼:“冲锋!” 战马先前吃下的特制草药终于开始生效,马儿生来的聪明和胆小都被药剂所冲散,变为了愤怒与无畏。 它们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高昂着脑袋朝着那巨响的来源处冲去。 尽管骑士们正带着它们撞墙,可它们还是直直地对着“土墙”冲去。 三码,两码,一码! 阿里克斯心中默数,他将骑枪对准了墙头一个大胡子的黑衣士兵,如果把控不错的话,在撞开土墙瞬间,骑枪就能调掉他的脑袋。 “死吧,你们这群异端!” “咚——” 在接触到土墙的一瞬间,阿里克斯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仿佛是迎头撞在一座大山之上,沛然巨力从身下传来。 眼前一花的功夫,他就看到了铅云密布的天空和城堡上方挂着的黑红旗帜。 紧接着便是祖宗传下来的城堡,依次是第二层的墙体,土丘以及越来越清晰地——一名黑衣士兵的脸! 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不管是阿里克斯还是那名战修士都根本来() 不及躲闪。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又丑又脏的脸不断靠近。 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中,两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好在两人都戴了头盔,没有撞得脑浆迸裂,只是脸贴脸了而已。 在古怪的“啵”声后,他们一起仰头,脑袋向后甩去。 阿里克斯更是整个人近乎倒飞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眩晕后,阿里克斯扶着脑袋,颤颤巍巍地站起,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重影。 他感觉到嘴巴里有个异物,吐出一看,却是半截发黄的牙齿,还好没受太重的伤。 ……不对啊,他的牙齿都是龋齿啊,怎么会有一颗完好无损的牙齿? “呕——” 抬起脑袋,阿里克斯清楚地看见对面那名黑衣士兵吐出一枚被虫子蛀过的牙齿。 两人同时脸色大变,疯狂地擦着嘴巴。 “你这个贱民!”恼羞成怒阿里克斯抽出了骑士剑,高举过头顶,摆出了一个屋顶势,就朝着名为勒菲的战修士猛地劈砍下去。 勒菲抽出了腰间的武装剑,用锄式上推外卷,格挡住了阿里克斯的劈砍,还趁机跳到了一边。 提着剑,阿里克斯愣愣地看着他:“你,你有三段呼吸法?” “谁没有呢?区区三段呼吸法,不会有人练不出来吧?”勒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身后大喊,“有个骑士进来了,来俩长枪手!” “不讲武德!”深陷敌营的阿里克斯见他摇人,急得跨步上前又是一记重劈。 勒菲身穿皮甲,比阿里克斯灵活得多,侧身轻易地躲开了他的长剑,并反向刺击,在他的盔甲上留下一道半寸深的划痕。 “龟壳真厚!”勒菲蹲下躲过一记横扫,怒声骂道。 整齐的脚步声从两侧响起,七八个长枪手排着两列纵队,整齐地朝着阿里克斯冲过来。 阿里克斯的脑门冒出了汗珠,步战还用长剑打长枪,人家还有呼吸法,哪怕他是方旗骑士都只能逃跑啊。 他顾不得和这人纠缠,转身就朝着石墙冲过去。 “还想跑?”见阿里克斯想跑,勒菲恶狠狠地追了上去。 此时的阿里克斯踢翻了两个圣铳手,扒住了墙头,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跑了,还好军团文书贝纳尔多当机立断,扑过去捡起地上的圣铳,对着近在咫尺的阿里克斯就是一铳。 鲜血爆炸般从大腿甲的小洞中喷出。 钻心般的痛感传来,原本都要翻过墙的阿里克斯大叫一声,直接翻倒落地。 他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痛得满地直打滚。 “这距离都能打歪,贝纳尔多,你真得练练射击了。”勒菲嘟嘟囔囔地,上前一脚踢飞了阿里克斯手中的长剑。 “我一个文书,练什么射击啊?”望着那张在宴席上出现过的脸,贝纳尔多轻叹一声,转过身,叫勤务兵把这倒霉骑士押走。 与此同时,在付出了七八个撞墙无果的同伴后,剩余的骑士们才反应过来。 这哪儿是土墙啊,这分明就是石墙! 阿里克斯果真是短毛?果真是叛徒? “发射!”不知哪个师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骑士不约而同地伏下身躯,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铅子从他们头顶飞过,他们就仿佛被庄头催债的农夫,惶惶不可终日。 这发射的口令简直就是恶魔之声,不管他们在什么位置,都会被打中,仿佛铅子会拐弯一般。 在几次进攻未果后,他们的心气终于散了。 “我看到阿里克斯和一个() 短毛亲嘴了,他就是叛徒!” “阿里克斯是叛徒,大家快退吔!” “快撤退,快撤退啊!” 在有了合理的理由后,骑士们故意大声地呼喊着,让尽量多的人一起逃跑,方便他们分摊罪责。 如潮水般到来的他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仅在堡垒前的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狼藉。 断刃插在地面,鸢形盾只剩半截。 受伤的战马在痛苦地嘶鸣,倒地的骑兵在绝望中挣扎。 乌鸦们迫不及待地落下,上蹿下跳得在晕倒的重伤员身上啄食。 “他们撤退了!”洛朗激动地朝二层的朱尔丹喊道,“我们打赢了。” 朱尔丹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这哪儿叫打赢了,不过是餐前的小点心罢了。 “清理战场,修补防御。”朱尔丹冷静地下达了命令,“这仗才刚刚开始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一章 蒙克鲁斯之战(三) 在骑士们败北后,他们夜间又尝试着来突袭了两次,但都被警戒的战修士发现和击退了。 尽管是白天,可天空仍旧是阴恻恻的白色,风吹到脸上都带着几分潮气。 系着油腻的围裙,德克拉马站在堡垒的第三层,于大锅面前搅着勺子。 浑浊油腻齁咸的肉汤,却是所有人补充油盐的必需品。 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德克拉马将一碗肉汤,递给了满头大汗的工兵。 “德克拉马老叔。”一个带着狼皮帽,穿着粗布夹克的青年朝着德克拉马打了声招呼,“我替我帕帕来顶班的。” 把手中的大勺递给另一个庄头,德克拉马用围裙擦了擦手,上下打量这个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面孔:“你是哪家的?” “德克拉马老叔,我是霍赫特家的皮特啊。”那小年轻拽下脑袋上的皮帽,拘谨地朝德克拉马行礼。 德克拉马瞥了他一眼:“老皮特没来吗?” “帕帕今早在门口摔了一跤,让我来顶替来的。” 和旁边几个庄头确认过了,德克拉马才点点头认可了这位小年轻:“好,你顶替可以,但工钱只有一半。” “为什么?”皮特大惊。 德克拉马伸手在他脑门就是一下:“你帕帕是老庄头了,怎么管人管东西都懂,你还要我教你,新老爷给你的工钱,我收你一半学费,你有意见?” 摸着脑门上的红肿,皮特自认倒霉:“没意见。” “别觉得亏了,我收你钱,是真教你。”德克拉马傲然挺胸,“怎么和老爷打交道是大学问,你受用无穷,我告诉你。” 小皮特像是有些不服气地撇嘴低头。 “告诉你别不服气。”德克拉马用油腻腻的手,提着小皮特的耳朵,让他抬起脑袋,“知道怎么和老爷说话吗?” “不,不知道。” 德克拉马伸出两根手指:“记住两个词语,自由平等,多说就行了,就像之前的老爷喜欢虔诚的信徒,你就多说弥赛路亚。” “明白,明白。”皮特连连点头,“那这自由平等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懂?”德克拉马压低了嗓门,“平等就是大小老爷平等地高贵,自由就是老爷们可以自由地使唤咱们。” 皮特满脸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了解,了解。” 德克拉马满意地直起身,看到一个脖子上退役老兵走来,马上换上讨好的笑容:“老爷,来,给您的肉。” 给老兵打了一碗肉,看到后面跟上了一位本地乡民,德克拉马脸上一黑:“滚!这是你能吃的吗?” 德克拉马说是来慰问,可煮出来的一大锅肉汤,向来都是退役老兵给您肉,普通工兵给你汤,本地乡民给我滚。 真是想不到啊,德克拉马握着大勺开始走神,五天的时间,还真让他们把堡垒给造出来了。 昨天那一仗,居然把骑士老爷给打倒了,他拨乱反正的告示都写好了,又不得不连夜烧掉。 刚刚他去送饭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蒙克鲁斯家的老爷,他被打断了腿,窝囊地被锁链系住脖子,关在了城堡的旧地牢里。 这件事传播得并不慢,他早上来送饭的时候,就有几个库什裔骑士的仆从来询问情况。 这是否意味着库什裔骑士会倒向救世军这边呢? 难不成这伙农民叛军还真能赢?那我会不会能当老爷呢? 德克拉马的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来一碗肉汤。” 德克拉马抬起头,见到眼前是个工兵。 他立刻从桀骜不驯的怒容中更换回虚() 伪的职业假笑,舀起了一碗汤:“来,老哥,你的……” “呜呜呜——”浑厚的号角声让整个三层堡垒都震动起来。 德克拉马递汤的手停在了原位,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这不是才清晨吗?昨晚才夜袭的,骑士老爷能起这么一大早攻城? 最近是怎么了,先是主教倒了,农民当贵族了,礼崩乐坏了啊! 心中怀着世风日下的谩骂,德克拉马脚下的功夫却不停。 他将大勺塞给了皮特,匆忙留下一句“你来打。”便迈开步子,朝着堡垒外头狂奔而去。 至于几个庄头,在反应过来后,同样跟着德克拉马朝外面跑去。 只有皮特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庄头们却都明白,这是骑士老爷都攻城了! 还待在堡垒里,保不准都会把自己给误伤。 就算没误伤,要是他们破了城,看到自己和这群叛逆在一起,那不完蛋了。 战修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砂浆墙之前来回奔跑,一杆杆圣铳再次从射击孔探出。 人头流水般流动,到处都是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音,虽然战事还没开始,德克拉马就已经能闻到腥臭的血液味了。 推开拦路的工兵和乡民,避开跑步前进的战修士,德克拉马喘着粗气,逆着人流朝下方跑去。 沿着土丘的边缘,他一溜烟地窜到了第一层。 经过这一段跑步,德克拉马腋下和胸口湿了一大片,他边跑边眺望,见东南方的烟尘还未靠近,这才放松了一些。 抬眼看向前方,几堵矮墙交错排列,缺口间斜插着的尖刺目光还挂着暗红色的血。 那几个缺口正是德克拉马来时的路,距离自家村子和小树林最近的路。 尽管骑士老爷们还未靠近,可德克拉马却不敢怠慢,朝着那缺口大步跑步。 “干什么的?”两杆长枪交叉,拦在了他的面前,几个战修士面色不善地紧盯着他。 德克拉马两脚绷直,紧急刹车,身后跟着的其他庄头停住身形。 他搓着手走上前,卑躬屈膝地说道:“二位,我是来送肉汤的,送完了,我该走了。” 两名长枪手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老兵板着脸:“号角吹响,道路封锁,之前没来得及出去,就不准出去了。” 挤出一个笑容,德克拉马递出两枚第纳尔:“二位,行个方便,让我出去,成吗?” “不行……” “您就帮帮我吧。”德克拉马再次摸出两枚第纳尔。 “干什么的?不许外出,外面正在布设拒马和尖刺木桩!”一名师队长巡逻至此,朝着德克拉马严厉呵斥道。 德克拉马见师队长来了,自认倒霉地掏出了一个索拉金币(每枚价值10-12第纳尔):“老爷,您就让出一条道,别人不会知道的。” 那师队长都要被气笑了:“贿赂我?你拿这个考验我们战争修士?哪个战争修士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不是,修士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让我觉得恶心。”师队长挥了挥手臂,两名长枪手直接上前,拢住德克拉马的双臂,拖着他朝后方走去。 “自由平等,我自由平等啊!”两腿无助地蹬着地面,德克拉马绝望地大喊。 “蠢货。”师队长冷哼了一声。 从信仰上来说,他不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从收益上来说,打赢了仗,他战利品能分2、3金镑甚至更多,要是因为这事被军法官记了一笔,那真是亏麻了。 被两名战修() 士横着丢到了土丘边上,德克拉马的身躯重重落地,震起了一片灰尘,他捂着后腰,痛苦地呻吟着。 那几名庄头见德克拉马为他们打了头阵,自然不敢上去触霉头,只能围在德克拉马身边,小声地询问他的意见。 “德克拉马老哥,现在怎么办?” “日山羊的,不过是个破队长,还让他……”德克拉马面容狰狞扶着土丘坐起,“走,咱们上去三层城堡那,更安全。” “德克拉马老哥,不行的。”一名庄头愁眉苦脸,“通道被长枪手拦着,咱们上不去啊。” “什么?!”德克拉马伸出双臂,“扶,扶我起来,我要告到朱尔丹军团长去。” 几名庄头对视了一眼,艰难地开口:“就是朱尔丹军团长下的命令。” “啊?!”德克拉马在惊愕后,居然委屈而又失魂落魄起来,“怎么会这样?” 一名老庄头无奈地说道:“新旧老爷不都一样吗?骑士老爷不管咱们死活,战修士老爷就会管了? 咱们还是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想想办法偷偷跑到第二层再说吧。” “对,对,咱们快躲起来。”眼见有性命之忧,先前的埋怨和不可思议都消去。 一边在心里不断祈祷这场战斗快点结束,德克拉马一边朝着乡民的聚集处走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蒙克鲁斯之战(四) 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海尔温朝着远处的那座三层堡垒遥望。 这堡垒由五个突出的角组成,与正常连接的城墙不同,它是断断续续的。 在堡垒上的巡逻通道中,士兵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手持长枪和圣铳,在墙上来回巡视。 每个突出的角部,都有一个专门的铳台,以便无死角的发射。 近两米的墙体异常厚实,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 每次想到这,海尔温都忍不住地咂嘴。 昨日的战败后,尽管他相信其中有阿里克斯搅局的因素,但真正的原因,则是那坚固的墙体和连绵不断的射击。 海尔温的脸上露出了迷惑中夹杂着愠怒的神色,他仍然记得那个场面。 在那卡其色的墙体上,分布着密集的射击口,一根根铁管伸出,尖锐的呼啸声时不时响起。 尽管英勇的骑士们已经冒着魔鬼之风,冲到了墙体的前面,可还是冲不破他们的厚实墙壁。 在飞驰的铅弹中,冲在最前面的勇士一个个倒下,反倒是那些胆小鬼逃了回来。 摸着肚子上渗出鲜血的伤口,海尔温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边境驻扎的骑士们对发条铳为什么是那种奇特的态度。 骑士们统治战场的最大核心,就是在重甲状态下仍能保持敏捷的身形和充沛的体力。 不破防,还能跑,体力耗不干,这让他们哪怕在面对无数农民的人海战术时,大部分时候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这种高贵的余裕,就是骑士们面对农夫时自信的资本。 可自从发条铳出来后,一切都改变了。 它不仅能破甲还是远程武器,导致骑士前两项优势在野战中近乎彻底被磨灭了。 最后的优势只剩体力,可救世军使用发条铳本就不需要消耗太多体力,圣力用完了,抄起武装剑开片呗。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彻底束手无策了,海尔温缓缓收回视线,在土台的两侧,数千名步兵正缓缓通过。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衣衫褴褛,各色布料拼凑而成的衣物在风中飘扬,显得杂乱无章。 其中既有2000多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还有2000多从田间地头拉上战场的普通老少农夫。 阴沉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降下倾盆大雨,那低垂的云层就像他们的心情一样,压抑而闷热。 “我不知道你们的魔鬼玩意儿要耗费什么,或许是血液或许是寿命,但它不可能无穷无尽!” 海尔温自信地昂起脑袋,与其让魔鬼之风吹拂在高贵的骑士们身上,不如吹在这些低贱的农夫身上。 海尔温拔出骑士剑指向前方:“冲锋!” ………… 耸动的人头黏糊糊地靠在一起,削尖的木棍和石锤石斧与破布旗帜一起挥舞。 单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原始时代呢。 德克拉马和庄头们躲在了距离二层堡垒最近的一个小斜坡上,刚好能透过墙头看到分两拨上千名冲锋而来的农兵。 他们如洪水般拥挤在一起,披甲军士压阵,守夜卫兵推着后排的农兵,后排的农兵推着前排的农兵。 第一次上战场的德克拉马和几个庄头骇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们如同鹌鹑般抱在一起,甚至不敢探头去观看。 他们平常只是在战场边缘远远观望过打仗,哪有今天这样脸贴脸的刺激。 德克拉马还稍微好一些,他知道战场瞬息万变,逃跑的机会只会出现在这其中的一两次。 哪怕再恐惧,还是得瞪着眼睛观看。 那凶狠奔跑的农兵,挥动的武器,() 以及压阵的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当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仿佛就是瞄准了自己。 胡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德克拉马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抒发心中的恐惧和紧张。 “准备!” “瞄准!” 一道道口令声响起,德克拉马听的真切,正是先前那下令把他拖走的师队长。 在师队长的身边,五十名手持发条铳的圣铳手,将铳管架在了倒三角形的射击缺口上。 他们侧过脑袋,眯起了一只眼睛,对准了冲来的农兵们。 尽管发条铳的弹道很随机,可圣铳手们还是会进行瞄准,起码保证不要偏得太离谱。 “发射!” “赞美圣风!” 在整齐的赞美圣风声中,德克拉马呆滞地看到,那圣铳手附近居然真的卷起了狂风,每个人的发丝和附近的草叶都在摇动。 朝着他们冲锋而来的最前排的农兵们瞬间就直直倒下了十来个。 他们扑倒的身躯,甚至绊倒了身后的队友,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了一群人。 尘土和草鞋下,不一会儿就有五个农兵被队友活活践踏而死。 在农兵们的哭声中,德克拉马能清楚地看见圣铳手们的动作。 那只是一根铁管、一个铁盒和一个木托,它甚至连弓弦都没有,只是在小盒子上拧了两下。 可那声光和杀伤,仿佛真是魔鬼吹出了一道诅咒之风。 “魔鬼之风……”德拉克马喃喃念道,随后他马上给了自己的嘴巴一巴掌,“应该是圣风!是圣风!不长记性。” 在发射了第一铳后,圣铳手整齐地退后了一步,给后排的长枪手让出了位置,并开始给圣铳装填。 将长枪从垛口伸出,战修士们整齐地将长枪竖起,对准了冲来的农兵们。 可还没等他们的枪头沾上鲜血,头顶第二层就传来了“砰砰”的铳响声。 朵朵血花再次从农兵们身上绽放,哭喊声与惨烈的伤亡(三十多个)瞬间让剩余的上千名农兵失去了战斗欲望。 他们哭爹喊娘地从两侧绕过,向着后方跑去。 “谁让发的铳!”莫姆里严厉的吼声从第二层响起,“第二层不许发铳,节省圣力,谁再敢用,小心我不客气。” 望着乱糟糟四散奔逃的农兵,一名庄头满是希冀地对德克拉马问道:“结束了?” 德克拉马痛苦地摇头:“还没有,骑士老爷哪会只进攻一次就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正如德克拉马所说,还没到十五分钟,第二批数百名农兵在骑士和披甲军士的驱赶下,换了个方向,朝着蒙克鲁斯堡垒冲来。 依旧是还没靠近,就被另一个方向的圣铳手们直接打退回去。 还没等圣铳手们有什么休息,第三批数百农兵业已发起了冲锋,先前溃散的农兵则又被聚集起来,准备发动第四轮进攻。 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 正如海尔温所预料,救世军因堡垒而坚韧,同时也因为堡垒被束缚,无法进行追击和反击,没法扩大战果。 如果他们敢进行一次反击,压阵的超凡骑士就会立刻奔出,对失去了堡垒防护的战修士进行屠杀。 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后,陷入了被动状态的救世军开始有些左支右拙起来。 圣铳手大多只剩下一两发的圣力,坐在土坡边闭眼冥想休息,顶在最前面的换成了近战的长枪手。 “噗——滋——” 长枪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具具尸体从堡墙上跌落。 握紧枪杆,右手旋转前刺,插入农兵没() 有丝毫保护的喉咙,再轻巧地拔枪复原。 救世军长枪手如同机械般,不断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每个人都仿佛一个按照《士兵圣典》设计图生产的木偶人,流水线式地夺走生命。 “哎哟,你干嘛!”在原先整齐的刺杀队伍中,一名训练时长两月半的新兵被同伴挤倒,大声抱怨起来。 “快上,快上!”藏在农兵中的守夜卫兵大喜过望,他踩着农兵的肩膀,猛地翻越了高墙,侧身就是一剑,对着旁边的圣铳手砍下。 那圣铳手举起发条铳格挡,火星四溅,他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铳管也裂开了。 那名守夜卫兵却不追击,只是挥舞长剑,借着贴身短打的优势,砍杀了那新兵长枪手,在缺口四周清理出空地来。 在他背后,七八个守夜卫兵翻过了高墙,挥舞着手半剑和圆盾,对着周围的战修士们砍杀而去。 顷刻间,便有七八名长枪手和圣铳手倒下,周围的师队长马下带着长枪手和圣铳手冲了过去。 可通道毕竟狭窄,这片区域内登时便有些混乱,居然没能及时组织起防线。 “砰!” 还是一名退役的瘸腿老兵捡起了圣铳,对着砍杀工兵的守夜卫兵兜头就是一铳。 那守夜卫兵身后刚爬上墙的同伴,脑门爆出血花,直直倒了下去。 “日山羊的!”那守夜卫兵吓了一跳,转过身,面色狰狞地朝着瘸腿老兵冲过去。 “圣父在上!” 丢掉发条铳,拔出武装剑,尽管瘸了一条腿,那老兵仍旧高喊着一瘸一拐地冲去。 “扑倒!” 千钧一发的时刻,朱尔丹的呐喊声从身后响起,老兵身体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 连续的铅弹出膛声响起,他面前正冲过来的几名守夜卫兵,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冒出了几个血洞。 在朱尔丹身边,正站着十几名刚刚被叫起的圣铳手。 趁着敌军还在被震慑的恐惧期,师队长们率领的几个长枪兵终于从混乱中摆脱,一拥而上。 他们猛冲两步,借着惯性将长枪弹射刺出,枪刃在锁子甲上摩擦着,瞬时进入了剩余守夜卫兵的躯体。 鲜血顺着嘴角和胸口流下,那几名仅剩的守夜卫兵喉咙里“咯咯”发出了莫名的声音,仰面摔倒在地。 “把尸体收拾一下,医务兵,把伤员拖下去,补位!你们在看什么?”对着周围的师队长发号施令,朱尔丹一边走,一边皱着眉毛,这已经是第二次有守夜卫兵突破了。 “朱尔丹老哥!” 朱尔丹抬起头,却见莫姆里从第二层探出了半个身体:“朱尔丹老哥,换班吧!” “来得及吗?” “我发几铳,把他们打退了,然后咱们再换,农兵也是人,他们不可能一直冲锋的。” “好!”朱尔丹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吹响了哨子。 “击退这一波!换班!换班!”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蒙克鲁斯之战(五) 一枪捅翻了一名守夜卫兵,拔出长枪,朱尔丹退后一步,两侧的长枪手立刻补位。 “再杀完这一阵,我们就换班!”朱尔丹朝着周围的战修士们喊道,“再坚持五分钟就行了。” 站在一旁休息,朱尔丹看着眼前如潮水般涌来退去的农兵。 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南边来的乡民,每次刺死七八人就会溃散,然后被扈从骑士们押着卷土重来。 只是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几百人一批,轮流进攻。 救世军长枪手明明击溃了他们,却无法追击扩大战果。 只能看着溃散的农兵们被守夜卫兵按着脑袋重整队形,被披甲军士和扈从骑士逼着再次踏上战场。 到后来的时候,随着矮墙下人尸体越来越多,这些农兵们的目的不再是破城,反而是用木桶装着泥土,倾倒到矮墙下。 在完成了这一行为后,他们就提着桶跑路。 只要能把三桶泥土倒到墙根处,那么今天就不用再攻城了。 这是骑士们攻城经常使用伎俩,农兵们正面交战不行,可叫他们运点土还是可行的。 泥土和尸体逐渐形成了斜坡,他们后续的进攻甚至不需要再搭人梯了。 喘着粗气,朱尔丹擦着脸上的血,对着贝纳尔多大声喊道:“文书,目前死伤如何?” “伤十五人,死三人,不过我们杀死了三十多个守夜卫兵,还有二十来个伤兵俘虏。” 在救世军的统计口径中,农兵是不算战绩的,所以哪怕他们干掉了上百个农兵,仍然只归入“坚守城墙”的集体功。 朱尔丹捏着疲惫的眉心,这些该死的守夜卫兵甚至是披甲军士藏在农兵里,时不时就跳出来突击,稍不留神就会翻越墙壁。 尽管守夜卫兵们无法突破长枪手的阵线,可还是多少会造成一些伤亡。 本质上来说,就是守夜卫兵们拿农兵挡铅子,骑士们拿守夜卫兵和农兵消耗圣铳。 可如果战修士们不使用圣铳,不小心让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打开了缺口,为了把他们推下去,可能还要消耗更多的圣力。 朱尔丹并不确定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尽可能地节省圣力。 拿起水壶喝了两口,朱尔丹见到洛朗从一旁走上来,便马上放下了水壶:“刚刚你那边,是守夜卫兵杀上来了吗?” “对,两个披甲军士和十来个守夜卫兵上来了。”洛朗从朱尔丹手中接过水壶,喝了两口,“不过我叫长枪手配合圣铳把他们解决了,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好。”朱尔丹将歪掉的头盔扶正,“准备一下,等会二层放一铳,咱们开始换班。” 一名师队长问道:“现在不是要节省圣力吗?何必叫二层打散围聚的农兵?” 洛朗把水壶还给朱尔丹:“呆子,我们一换班,骑士就要冲锋,到时候农兵在前头给骑士挡铅子,他们就冲上来了。 让铳手在对方农兵密集时发圣风,是迫使他们后退,减少咱们长枪手的压力,防止骑士借势冲锋。 要是等骑士冲锋再放铳,第一铳打散农兵,第二铳还没发呢,骑士都到脸上了。” 洛朗话糙理不糙,可那语气还是让师队长脸上闪过不愉的神色。 朱尔丹立刻打起圆场:“好了,有话换防再说,换一次防还能再撑两个多小时,我就不信他们是铁打的。” 随着整齐的铳响,周围的农兵们立刻溃散,拿农兵做掩护的守夜卫兵们自然跟着撤退。 得到片刻喘息后,两个军团的400名圣铳手马上开始换班,仅留长枪手们顶在最前面。 () 这么明显的调动,自然瞒不过海尔温的眼睛。 他朝着披甲军士的军士长大喊道:“来五十个披甲军士,扈从骑士再来20个下马步战,跟着下一批农兵一起杀上去,先登者赏赐2金镑!” 七十个穿着胸甲或锁子甲的健壮士兵立刻披上罩袍,混到了下一批进攻的农兵中。 ………… “啊!路上的拒马被搬开了!”德克拉马本就在通往二层的斜坡旁,一见到拒马搬开,立刻从凹坑中跳出。 脚下踩着斜坡,德克拉马连滚带爬地朝着通道跑去,其余的庄头则一窝蜂地奔了过去。 看到通道打开的不仅仅只有德克拉马,上百名本地乡民和工兵同样看到了。 眼见有德克拉马带头,他们自然是不肯待在战场的第一线,跟着朝通道跑了过去。 在嘈杂的叫喊和口哨声中,第二层的通道上一列列圣铳手摆出了整齐的队列,准备从通道下去第一层。 还没等他们迈步,便看到十几名管家和庄头从通道口跳了出来,弓着腰,嗖地窜了上来。 莫姆里皱起了眉毛,却没有管他们,毕竟他们只有几人,而且没有堵塞道路。 他自顾自地下令:“等我吹哨,咱们从左侧通道下去。” 从队尾站到了最前头,听到朱尔丹吹响了口哨后,他便带着第一个圣铳师五十人朝着第一层小跑而去。 踩着缓斜坡的地面,莫姆里刚从两侧的矮墙缺口走出,便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从面前响起。 再抬头,却见有上百名工兵和乡民如一大团灰云般粘在一起,沸腾的人流你推我搡地朝着通道口跑去。 莫姆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抽出了腰间的武装剑,快步朝着这些工兵乡民跑去。 “不要堵塞道路,让开,快让开!”拿武装剑对着他们,莫姆里对着这群奔过来的乡民工兵大喊。 “大人,您就让我们上去吧,不妨碍事的。” “德克拉马老哥刚刚就是从这过的,您就让我们过去吧。” 莫姆里没有回应乡民们的请求,反倒对着那些工兵喊道:“你们挤上来干什么,想当逃兵吗?” 原先随大流跑过来的工兵们马上萌生了退意,他们缩起脖子,生怕被莫姆里看到,悄悄地向后移动。 乡民见一身盔甲的黑帽军修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跑来,便准备跟着工兵们一道离开。 可这人流本就混乱,有的往前有的想往后,甚至还有的试图趁莫姆里没注意,直接从他身侧溜过去。 不知首先是谁绊住了谁的腿,只听“啊”一声尖叫先是两三人摔倒,接着工兵乡民们便如多米诺骨牌般一个带一个扑倒。 他们站在斜坡上本来就站不稳,更何况今日天气阴沉看不清,在莫姆里换防的道路上,滚成了一片拥挤的狼藉和哀嚎。 “哎哟,我的腿!” “叫你别跑,别跑!” “谁?谁踩我手了!” 人群挣扎着,躺着的和站着的交错在一起,哭喊着如同一滩拦路的泥沼。 黑帽军修士望着堵塞道路的乡民面面相觑。 莫姆里咬着牙:“返回去,咱们从另一边的通道下去,叫长枪手把这条道清理出来,敢有拦路,直接格杀!” ………… “怎么回事?”洛朗从喉咙中吐出几粒飞进来的沙子,“不是换防吗?这步兵们都快又涌上来了!” 本来说发铳后,各个圣铳师依次接替上二层,可洛朗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还是不来。 不仅仅是他这面的防线,甚至是他左侧的方向也是同样的情况。 () “不知道啊!”与洛朗同守一面墙壁的长枪师队长同样在大声抱怨,“咱们的圣铳手上去了,他们的圣铳手呢?” 洛朗咬紧牙关:“我去问问,你……” 他话没说完,却看到长枪师师队长身后冒出了一个带着铁盔的人头。 “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破空的声响伴随着喊杀声跳起,阴云下暗淡的剑光扫过长枪师师队长的脖颈,血肉蠕动地脖颈切面中,鲜血喷泉般爆射而出。 人头骨碌碌地滚到了洛朗脚边,他下意识地就往左侧扑倒,而那披甲军士的长剑则哚的砸在了他原先所站的位置。 翻过身,洛朗仰倒在地面,举起发条铳,对那披甲军士作势扣了一下扳机。 那披甲军士骇得原地后仰接翻滚接肘击墙壁变向,才惊疑未定地站起。 在发觉洛朗是唬他的,那军士的脸色立即如猪肝般胀红起来。 “你耍我?!” 七八名身穿盔甲的披甲军士撑着墙壁,翻越过来,在嘈杂的喊杀声,咚地落在地上。 闷热的风吹在洛朗的脸上,可他却感觉到一阵冰冷。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四章 蒙克鲁斯之战(六) 两名长枪手从侧方跳出,长枪杆子弯成了弧线,猛地弹出,朝着一名披甲军士脖子刺去。 同伴扔来盾牌,他抓住边缘猛地上抬,砸歪了刺来的长枪,才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但就这功夫,又是两名守夜卫兵扒着墙头翻了过来,正好就落在两名长枪手身后。 钩矛探出,噌地掠过长枪手身躯,勾住了他的肋骨,那长枪手痛叫一声,被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等长枪手同伴有反应,一名圣铳手便大步上前,抽出武装剑就扑了过去。 武装剑从后心捅入,剑尖从胸口探出,那守夜卫兵惨呼一声,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捂着胸口软倒在地。 阵前的混乱到底影响了其余垛口的防御,他们纷纷转身来支援,但这样更多的缺口就出现了,又是两名披甲军士翻了上来。 “老队长死了,我来接替指挥。”被几名圣铳手扶起,洛朗对剩余的长枪手喊道,“敢逃跑,我会报告到军法官!所有垛口失守的让出位置,没失守的不要乱支援!” 洛朗话音未落,以先前那披甲军士为首,三名军士互相掩护,排成一个三角形,朝着他杀来。 退回来的长枪手正好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下意识排成五人一行的长枪手一声大喊,同时朝着披甲军士们刺杀而去。 面对四米五的长枪的突然刺击,三名披甲军士躲闪不及。 长枪旋转,扎在了他们的圆盾上,铁钉和木屑炸开,射到了其中一人的眼睛里,他痛得不断甩头,却不敢放下盾牌。 “日你山羊的。”侧转并抬起圆盾,将原先的长枪扯得偏离了方向。 那眼睛流出鲜红血液的披甲军士一马当先,扛着手半剑的披甲军士俯身躲过枪杆横扫,顷刻间来到长枪手面前。 手半剑从下而上横撩,那名长枪手整张脸痛得皱起,朝后仰倒,只剩半条小腿还伫立在原地。 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那披甲军士原本就狰狞地面孔。 两名耗空圣力的圣铳手,从长枪手身边冲出,握着武装剑就朝军士后脑劈下。 眼看就要砍中,却被斜刺里一把手半剑格住上卷,差点把圣铳手的武装剑弹飞出去。 “圣父在上,魔鬼走狗冲过来了。” 那圣铳手朝洛朗大喊,接着就被军士一脚踢翻。 “准备!”此时的洛朗终于装填完毕。 在他的口令声中,齿轮转动的声音让所有军士和卫兵都脸色大变。 正在翻越墙头的守夜卫兵停住了动作,甚至有的假装手滑,从墙上滑落下去。 “赞美圣风!”十名圣铳手从两侧走出,在这片不足十米的狭小空间***出了十发弹丸。 密集排列的三名披甲军士应声倒下,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五名守夜卫兵被流弹打中,鲜血飚射出来。 毕竟区域就这么大,而且还是对普通人过穿的出力,铅子如穿糖葫芦一般穿透了好几个躯体。 “长枪阵!冲锋!” 见到突击队被突然袭击打得慌乱,洛朗马上抓住机会发动反击。 在洛朗的安排下,5x2的两排长枪阵被组织起来,朝着逼来的守夜卫兵杀去。 十杆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冲锋,正面的敌军立即朝两侧躲闪。 一名守夜卫兵反应慢了一点,便感觉到一阵窝心的疼痛。 奔跑而来的枪刃从胸口刺入,卡在了肋骨上。 那长枪手大喝一声,枪杆旋转前突,将卫兵逼得整个人后仰,直接从垛口上翻倒下去。 那卫兵砸在农兵的后脑上,直接将农兵的脖子给砸得弯折。 () “砰砰砰!”圣铳发射的声音再度响起,洛朗仿佛丝毫不在乎流弹会击中混战的其他队友,不等长枪手撤回,直接下令发射。 这一通排铳,又是两名披甲军士倒下。 披甲军士死得差不多了,卫兵们又不是长枪手的对手,局势终于逆转过来。 圣铳手不再发威,长枪手则将被圣铳打乱的卫兵和披甲军士一一分割包围绞杀。 当最后一个披甲军士翻墙逃走,防线终于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只不过洛朗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他望着越来越混乱的左右两侧的堡墙防线,马上做出了判断“第一层堡垒不能要了。” 他左右两面城墙都被突破,二层的圣铳手既下不来也不发铳,只能先行撤退了。 果不其然,撤退的号角声不多时便响起。 洛朗所在的两个师由于反应及时,没有伤亡太多,且圣力保存较多,留在了最后断后。 “玛德!”接到命令后,洛朗口呼主保圣人玛德之名,“朱尔丹,这趟结束,我起码得捞个副军团长我告诉你!” ………… “太好了,乱了乱了!”海尔温骑在马背上,笑得肚子都痛了。 “阁下,那我们?” “还用问吗?”海尔温抬头看了眼密布的阴云,热风拂过树林,带来金属与木头的共鸣,“趁乱杀进去,杀入第二层!” “圣主的圣灵保佑我,冲锋!” 在堡墙后与救世军厮杀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打雷了,可抬头的天空仍旧满是阴云,然后他们才反应过来,那是骑士老爷们在冲锋。 “老爷来支援咱们了!” “哭死,老爷心中真有咱们!” “顶住,再顶住!” 高速冲击的骑士们仿佛驾驶着雷音,疯狂地朝着这边突进,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唏律律!”数十名骑士冲在了最前面,借着农兵尸体和泥土堆成的小坡直接越过了第一道堡墙。 战马人力而起,重重的铁蹄直接敲碎了两个倒霉战修士的脑袋。 马蹄落地,蹄铁上染着白花花的痕迹。 纵马越过了堡墙,海尔温兜头一剑,砍下一名来不及逃跑工兵的脑袋,意气风发地大喊起来:“杀光他们!” 由于堡垒内相对狭窄,所以大约只有八十多名战力最高的超凡骑士冲了进去。 在第一层绕了半圈,海尔温却没杀掉几个战修士。 主要是大部分的战修士都主动撤到了第二层,以保存有生力量。 只有寥寥一两个师留在最后,还在艰难地朝着二层斜坡进发。 “走快点,骑士们来了!”洛朗朝着前方的战修士们喊道。 在他面前是一百来个断后的长枪手和圣铳手,他们大多都受了点伤,互相搀扶着,朝着斜坡上的关卡走去。 寻敌无果的海尔温眼前关卡大开,马上就朝着这队残兵冲杀过去。 疾风吹过海尔温的胸膛,他被闷热和失败压抑多日的心胸终于畅快起来。 “杀!” 冲在最前面,海尔温对着洛朗挥起了手中的长剑。 “阁下,小心!”旁边的亲从骑士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背,两人同时伏在了马背上。 铅子带着呼啸声从海尔温头顶飞过,身后的三名骑士捂着胸腹,痛苦地趴在了马鞍上。 海尔温这才看见,他们在二层的两侧和铳台上都安放了圣铳手。 一旦从斜坡通道进攻,就会被前方和两侧共同打击。 () 二层的莫姆里在重大失误后,终于调整了过来。 他命令换防的圣铳手恢复了原先的站位,开始对着一层的骑士们发射圣风。 不过此时骑士们已经冲入了第一道防线,有着农兵和守夜卫兵当肉盾,不用正面冲锋,只要注意一些,就不太会有严重的死伤。 只要能从上山的通道杀进去,那么先前的伤亡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趴在马背上,海尔温被亲从骑士护卫着从斜坡上下来。 可他并不气馁,而是挥舞着骑士剑,对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下令道:“冲过去!夺旗斩将者,赏赐30金镑!” “耗吧,继续耗吧,我可以陪你们耗一整天。”看着哭爹喊娘朝着斜坡冲锋的农兵和守夜卫兵们,海尔温哈哈大笑起来。 “呜呜呜——” 只不过这笑声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给打断了,海尔温抬头看向了城堡,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 这个时候吹冲锋号做什么?想要反冲锋吗?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不对……这声音? 海尔温扭头朝外侧看去,接着他便听到了沉闷的铳响声。 驻留在外面的十来名骑士胸***出血花,摔落在地。 令人心悸的脚步声让来回冲杀的骑士们放缓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是…… 海尔温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他直接从马背上站起,失声大呼。 “救世军?何时来的?何时来的!”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五章 蒙克鲁斯之战(七) 在堡垒西南角的森林中,一队队战争修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他们穿着整齐的银灰色锻铁胸甲,手端长枪尾部,脚步机械地迈动。 “第一长枪师,以我为准,向右靠紧!” “第四圣铳师,向右展开一臂距离。” 在接连不断的口哨声和号令声中,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黑帽第一军团就已经从行军队形,迅速转化成了作战队形。 三百人的长枪手排成50x6的队形居中,二百人的圣铳手排成两个20x5的横阵位于两翼。 在森林前方,威克多率领的黑帽第一军团基本完成了初步展开。 而鲁迪洛因为刚刚按捺不住,给骑士们来了一排铳,到目前仍在整饬纪律。 在他们的身后,缪拉率领的200名山猪骑士们列阵在了鲁迪洛的左侧,负责庇佑他们的侧翼。 如今海尔温不在,爵位最高的就是阿尔科家族的佩里尼伯爵。 佩里尼伯爵是库什裔,他被下令留守外间,就是被其他骑士排挤的结果。 结果最后反倒他成了海尔温最后的救星,在指挥权移交到手中后,佩里尼立刻意识到如果现在跑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敌军暂且还未展开阵型,海尔温还困在堡垒中不一定能出来。 不过想起了后方的那位沙雕骑士,以及他的大雕,佩里尼打了个寒颤,打消了这一想法。 还是得冲啊!佩里尼环视了一圈战场,还是作出了判断。 “不要密集列阵了,我们马上进行冲锋,你们有带长弓吗?”佩里尼左右摇晃着脑袋,向众人询问着。 一名法兰骑士半是讥讽半是揶揄地说道:“我和牧马人不同,不会使用这种懦夫的武器。” “你们呢?” “哈哈哈,不需要。” “区区长弓而已,骑枪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询问下来,这种作为竞技场考察项目的技艺,居然只有三十来个库什骑士带了。 佩里尼没办法,只能和这些同胞们吩咐:“待会儿你们到阵前就射箭,射倒了第一排,马上放缓速度。 我们来不及更换骑枪,只能让那些法兰骑士去收割战果了!” 确认了盔甲的状况,拿上了尽管无用却可以作为心理安慰的盾牌,骑士们竖起了骑枪,开始了冲锋。 在堡垒前的阔大平原上,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近百名超凡骑士和一百多名扈从骑士发起了冲锋。 马蹄阵阵,三百来米的距离顷刻间便是抛在了身后,漫天的烟尘逐渐向着两个军阵靠近。 “注意,一百五十米了!”佩里尼大喊起来,话音未落,就有七八支箭射了出去。 “不要射!告诉你们了阵前再射!”佩里尼朝着那些库什骑士气急地大喊。 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八十米…… 佩里尼透过前方冲锋骑士们的缝隙,却看到一个个y字铳架竖起,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们。 一阵莫名的心悸后,佩里尼下意识地就伏下了身体,将脑袋埋在了马鬃之中。 “赞美圣风!” 四十名圣铳手身体同时一震,铳口更是被铅子出膛时的反作用力推得朝天空扬起。 在女妖尖啸般的呼声中,眼尖的骑士看到了几个黑点迅速靠近,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 一枚铅子就直直破开了他的胸甲,在血肉中炸出了一个空腔,巨大的冲击力逼迫着血液和碎肉从伤口中喷出。 在佩里尼的视角看来,就是一道血箭从前方骑士的胸***出。 随后那骑士() 发出了一声狗吠般的哭嚎,捂着胸口,坐都坐不稳了,直接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他还算机灵的,最后关头把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另一名被击中肚子的骑士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脚踝卡在马镫上,被受惊奔驰的战马拖在地面,脸部手部,全被刮伤。 最恐怖的是,佩里尼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肚子里流出的肠子在摩擦中挂到了半截树根上…… 反正佩里尼奔马冲过的时候,忍着恶心抽剑给了他一个痛快。 “袭步!”七十米距离已过,佩里尼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大声地嘶吼起来。 此时又有七八支箭飞射出去,落在了救世军的阵列中,只是没造成多少伤亡。 “怎么回事?”佩里尼大吼道。 那几个年轻的库什骑士声音中带着哭腔:“我怕!” 不亲身经历过魔鬼之风的吹拂,永远不知道魔鬼之风的恐怖。 佩里尼只能通过战吼来发泄心中的恐惧:“不用怕,圣父会保佑我们的!” “杀——” 最后二十米的距离,女妖的尖啸声再一次响起。 喊杀喊到一半的骑士们忙不迭地低下了头颅,疯狂地祈祷着别射到自己。 直起了身体,佩里尼声嘶力竭地喊道:“现在,射箭!” 数十声吱呀吱呀的弓弦拉动,佩里尼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搭在弓弦上,一只铲子头的破甲箭被佩里尼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 这么近的距离不需要再抬弓,直接斜指向下方,拉弓到脸颊,当佩里尼能看清救世军们的面容时,他直接放开了弓弦。 二十来支重箭瞬间将前排的十来名长枪手和圣铳手射倒,佩里尼立刻放缓了速度。 在青年库什骑士们不甘的神色中,八十多名法兰裔和莱亚裔的骑士直直地朝着救世军阵列冲了过去。 “反正都是他们的,就算是我们冲阵成功,还是捞不到多少好处……”佩里尼在降速回旋中,不忘大声地安慰这些初出茅庐的库什骑士们。 “轰——” 佩里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嗖嗖地从身侧飞过,他扭头看去,却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在圣铳手的阵列中,出现了十个摇摇欲坠的圣铳手。 他们手中的发条铳,比普通发条铳要短上三分之一,却要粗上一倍有余。 这种名叫手铳炮的霰弹发条铳,只有四发以上圣力的圣眷者才能使用。 在一个军团中能有这个水平的,不过一二十个,按道理是每个军团配发五杆。 但威克多感觉鲁迪洛那边会被冲击,于是提前把自己的手铳炮匀给了鲁迪洛。 此刻十杆出力堪比大抬铳的霰弹铳在阵前响起,每个铳管内都压实了数十枚铁砂铅子弹丸。 在佩里尼回旋过后,暴雨般的铅弹铁砂密密麻麻地砸向了直勾勾冲过来的伊贝骑士们。 “……圣风吹过了魔鬼的躯体,剥开了魔鬼的皮囊,露出了肮脏的血肉!” 佩里尼忍不住念起了这句《福音书》中的名句,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相像。 圣风吹到哪儿,噼啪爆裂的声音就响到哪儿,厚实的盔甲转瞬间就爆裂成了一地的碎片。 他们那原先结实的肌肉,被霰弹撕成了一条条血肉碎片。 战马人立而起吃痛地嘶鸣,前两排的四十来名骑士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巴掌扫过,同时僵直着倒下。 在手铳炮后,阵地前便是一地哀嚎的骑士们。 不过在提升了数量后,哪怕舍弃了准度、范围后,还是无法对骑士们做到即死。 大() 部分地上的骑士都是在哀嚎,他们基本都是重伤,少有真的被一铳打死的。 佩里尼调转马头,便朝着剩下的骑士们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还有希望!继续冲锋!” 的确是还有希望的,因为骑士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而被重箭射翻后,救世军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刚刚那一下声势浩大,可杀伤与之前的两轮射击总和相差仿佛。 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冲锋,还是能完成预定的目标的。 “是魔鬼啊!” “快去请修士来,我们无法对抗魔鬼!” “祈祷神术呢?修士快来!” 在直面了血腥的残忍霰弹后,大多数骑士都心神动摇,一部分胆小的骑士忍受不住,直接带头朝后跑去。 其余的人见身边认识的人跑了,就跟着跑,这样一个带一个,所有人都开始反向狂奔起来。 这期间,他们甚至被重整队形的圣铳手们对着后背又来了一铳。 “缪拉老哥,看你的了!”站在半截粗大的树根上,威克多对着缪拉呼喊道。 “放心!”一抖缰绳,缪拉带着二百名骑着骑乘马和少量战马的山猪骑士们飞奔了出去。 发现了有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士在追逐,那些伊贝骑士们跑得更快了。 调转马头,佩里尼好不容易追上了朝海尔温方向逃跑的骑士们质问道:“为什么要跑,还能冲锋的!” “那是魔鬼,我们不是对手!” “你又没冲锋,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你们相信我,咱们再冲一次,现在继续跑,只会是被……” “滚开,不洁者,都是你瞎指挥!” 法兰骑士掠过佩里尼的身侧,马鞭有意无意地甩动,啪地打在了佩里尼的脸颊上。 摸着渗出血的鞭痕,原先还是号召骑士,整饬溃兵的佩里尼瞬间安静下来。 “佩里尼叔!”一名库什骑士跑到了佩里尼的身侧,“你没事吧?” 佩里尼没回话,他摸了摸脸颊,看着手掌心鲜红的血,既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地笑了两声。 “没事,叫上所有库什裔的骑士,我们一起突围,杀出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蒙克鲁斯之战(完) “嗡嗡嗡——” 飞斧旋转着发出破空声,扎在了一名超凡骑士的背甲中,几缕鲜血从背甲中渗出。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追击拦截的缪拉。 缪拉却对着他露出微笑,反手却又是一箭,角度刁钻地横着刺入了那骑士的腰部。 要不是那骑士险之又险地侧过了身躯,这一大飞箭差点就把他腰子都扎掉了。 在堡垒的平原上,救世军两个军团排成一道横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堡垒推进。 时不时地,横阵就会停下,圣铳手们便采用从第二个依次绕到最前排的前进式射击,对着试图阻拦他们的骑士们送出四十枚弹丸。 而在堡垒前,山猪骑士们与横阵打起了配合。 他们时而冲过去纠缠,防止骑士们对步兵阵列发起短距离的侧冲和背冲。 有时而来到战场的边缘,将试图逃跑的骑士们一一赶回战场。 凭借着熟练的马上射术和战场经验,山猪骑士们轻巧地戏弄着这些超凡骑士。 山猪骑士们可是当老了雇佣军的。 正面和骑士对冲或许不太行,但说到纠缠阻截,他们可以陪这些伊贝骑士们玩一整天。 “就你们天天叫我们山猪骑士是吧!”一箭精准地射穿了面前骑士战马的屁股,缪拉畅快至极地大喊道,“让你尝尝山猪的毫刺!” 看着缪拉畅快地对伊贝骑士们大打出手,跟随在佩里尼身边的15个青年骑士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佩里尼同样在注视战场。 他心里默数过了,倒在了先前那道阵线的估计有80多人,其中更有近20名超凡骑士。 海尔温出发时,他们就带来了200名超凡骑士和300名扈从骑士,大营中只留下了50名超凡骑士和150名扈从骑士。 在之前的攻城战中,他们就损耗得只剩180来个超凡骑士,250多扈从骑士。 刨除跟着海尔温的80多超凡骑士150多扈从骑士,以及在城堡周围接应的十多个超凡骑士。 跟着佩里尼冲锋的,就只剩90多超凡骑士和百十来人的扈从骑士。 三轮铳击,一口气带走了近四分之一冲锋的超凡骑士。 佩里尼或敕令骑士那种心理比较强大的还能支撑。 对平日里养尊处优没打过恶仗的伊贝骑士来说,这题真的超纲了。 他们能硬顶着恐惧冲到阵前,都算是压力所迫的超常发挥。 在剥去了重甲和超凡给予他们的坚硬外壳后,这些骑士内里还就是长不大的巨婴。 不过这些对于心灰意冷的佩里尼都没什么意义了。 一开始,佩里尼带着年轻骑士上战场的时候,是准备给他们长长见识,刷一点战功。 可事实却告诉他,不要妄想这群伊贝骑士会给他们这些“不洁者”任何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他目前首要的目标,就是把这些亲朋好友家的好小伙带出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佩里尼目光四处逡巡着,开始在战场上寻找起逃跑的方向。 ………… 二十枚铅子横着扫过了向缺口冲去的扈从骑士,甲片和盾牌破碎横飞,铁环与断剑洒落一地。 登时就有五六名扈从骑士惨嚎倒地,剩余的扈从骑士们则惊骇地狂奔而出,头也不回地逃跑。 在发觉友军到达后,三名军团长也不讲什么节省圣力,都特么给老子轰! 就在这十分钟里,六百名圣铳手对着守夜卫兵、披甲军士和骑士们发送了近800发铅弹。 由于朱尔丹() 非常鸡贼地把二层铳台修在一层的进出口和缺口边上。 但凡想要从缺口逃跑的骑士,都要先被弹雨洗一遍再说。 忍痛舍弃了心爱的战马,海尔温在亲卫的保护下,翻过了两米高的石墙,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擦去脸颊的鲜血,重新换上备用的马匹,海尔温朝骑士们问道:“佩里尼呢?咱们还剩多少人?” “不到100个超凡骑士,差不多145个扈从骑士。” “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少了这么多人?”海尔温看着身边不足百人的超凡骑士,不可置信地问道。 “有些跑了,有些失踪了,有些还在与那些山猪骑士纠缠,有些正在试图侧冲那两个中队的叛军。” “都怪那个佩里尼,非要去冲击那个军阵,我们又没有修士,抵抗不住他们的魔鬼之风。” “海尔温阁下,每次都是那些不洁者闯祸,您可不能再包庇他们了。” 海尔温皱起眉:“我问你们,佩里尼哪儿去了?” 剩余的骑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 “该死的。”海尔温破口大骂起来,“所有骑士集结,我们先回大营休养,明日再来。” “遵命。”这些骑士们立刻呼朋唤友地,将那些分散开的骑士们叫来,重新列队。 肚子上先前的铳伤再次传来疼痛感,海尔温烦躁地掏着耳朵,这一次明明距离胜利很近了。 “……库什……人……” 海尔温抬起下巴,望着堵截四散奔逃扈从骑士的山猪骑士们,朝着身边人发问:“他们在喊什么?” “好像在说……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天真。”海尔温摇摇头,看着步步逼近的救世军军团,再看看身边残兵败将士气胆气全破的骑士们。 这一仗他们确实是败了,但没关系。 等回到营地养精蓄锐,还有下一场呢。 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堡垒里不出来,只要他们敢外出,那就是他们的死期。 海尔温算是大体明白了,这群叛军就是靠着快速建设堡垒的魔鬼手段,准备步步推进堡垒。 只要能在他们建堡垒的初期或外出的时候,先行把他们击败就好了。 这次还是太急了,见到他们有堡垒就不该进攻的。 记住了教训,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人齐了吗?” “都齐了!海尔温阁下。”听从号令集结的佩里尼,面无表情地对海尔温点头致意。 面对目前的形势,他们势单力孤,还是得依靠大股骑士冲锋的威势,冲开山猪骑士们的封锁。 “别放在心上,佩里尼,之前的失败只是巧合。” 海尔温没有对佩里尼太过苛责,他知道就算是他在佩里尼那个位置,第一反应肯定也是趁立足未稳,先冲一波。 此外,回去以后还要他背锅呢,让他提前跑路了,自己上哪儿找第二个背锅的? 这次失败总不能是自己的错吧? 就算是自己错了,总得给个机会改正吧,佩里尼就是改正的代价。 “阁下,东南方向出现了大股烟尘,好像是大营那边的人来接应了。” “哦?”海尔温愣了一下,“他们反应倒还挺快,找几个骑士过去引导一下,别让他们和救世军迎头撞上。” “遵命!” 在骑士们的传达下,一名超凡骑士卸下板甲,率先带着五个扈从骑士,向着烟尘的方向奔去。 山猪骑士见东南有大股骑兵逼近,立刻从分散队形变成了集中的队形。 领头的超凡骑士踏() 着欢快的马蹄,朝着烟尘处飞奔。 海尔温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骑士跑着跑着,马速却越来越慢。 然后一眨眼的工夫,他猛地转身,一边朝这里挥手,一边掉头往回跑。 不祥的预感和清脆铳响同时升起。 海尔温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名骑士浑身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接着便带着满背的鲜血从马上滑落。 越过了地上的死尸,数百名圣铳骑兵山洪暴发般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代表着圣女的圣杯战旗正猎猎飘扬。 冲在最前面的圣女让娜,马鞍的两侧还挂着两个脑袋,分别的留守大营的副官和海尔温的管家。 海尔温足足被硬控了三秒,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东南方被圣铳骑兵堵住,西南方被救世军步兵堵住,西北方被蒙克鲁斯堡垒堵住。 他们被围住了,唯一的逃跑方向只有东北方的教皇国领土。 可那样不就是给驻守酸瓜镇的军团白送吗?深入敌境,只会是慢性死亡。 不仅仅是海尔温,所有骑士们都反应过来,他们惶恐不安地互相望着。 这时候哪怕再傻都明白过来了,他们被包围了,而且还是标准的围三阙一。 深吸了一口气,海尔温望着这些残存的骑士:“目前的情况你们看到了,我们唯一的出路就只剩死战,诸君都是英勇高贵的骑士,这个时候我们只有团结一条路子……” 海尔温激情的战前演讲并没有多少人听,骑士们的注意力都被圣铳骑兵与山猪骑士们的呐喊吸引了。 “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我们只杀神殿骑士!交出武器投降,我们接受换赎金!” “谁抓一个神殿骑士,我们直接放谁离开!” “圣女立誓为证,库什人不打库什人!交出武器,投降不杀!” 被让娜押着,干了三个月苦工的恩里科伯爵带着哭腔在呐喊:“家人们,圣军托我给你们带个话,库什人不打库什人啊!” 在这一声声的喊话中,库什裔、祖上有库什血统、普通伊贝骑士之间,不知何时渐渐划分出了界限。 围绕在海尔温身边的,只剩下惶恐不安的神殿骑士,他们握着武器,警戒地看着所有贪婪和残忍的目光。 “完了!”在意识到现场的情况后,海尔温的面色比纸都要惨白。 他的激昂的演讲变成了低沉地喃喃自语:“完了!彻底完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七章 蒙克鲁斯之战(完……诶没完呢) 滚滚的乌云笼罩在天空之上,山猪骑士和骠骑兵的马蹄将地面的断刃和箭头踏得四处乱飞。 黑帽第一和第四军团的战争修士们,押着战俘们朝后方的黑陶镇转移。 老兵们心有余悸地靠在墙边,将一壶啤酒一个传一个地喝着。 那些才入伍不久的新兵,则开始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唱跳,大声喊着过世亲友的名字。 还有一部分则疯狂地用绳索勒住神殿骑士战俘的脖子,尽心尽力地给晕过去的他们做着心肺呼吸。 连骑士们舌头发蓝,喉咙里渗出紫红色的鲜血,战争修士们仍旧不肯放弃进行抢救。 “胜了!胜了!” 高高在上的骑士真的被他们打下来了,他们先前失去了亲人和房屋,像牛马一样麻木地活着。 可至少这一刻,他们向着曾经高贵的老爷们发起了最刻骨铭心的复仇。 尽管只是收了一个利息,可他们还是忍不住激动,或是嚎哭或是殴打战俘来发泄。 霍恩常常把他们当作合成人来训练,可他们毕竟还是人,信仰再坚定,仍然会感到恐惧和悲伤。 让娜没有强行约束他们的行为,甚至对一些违反军纪的活动视若无睹。 这么长的军旅生涯,她早不是当初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村姑了,自然知道要留给战争修士们一个宣泄的渠道。 况且目前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就是统计战果。 “在那个海尔温的最后的冲锋后,大多数的骑士都投降了。”科莱博鼻青脸肿地报告着。 “俘虏统计出来了吗?”一边给战马萝卜喂着萝卜,让娜声音清亮得仿佛喜鹊。 “统计出来了。”科莱博身兼圣铳骑兵团的文书,这种事自然也归他干。 凭借着记忆,科莱博将几个数字一一报出:“我们大约歼灭和俘虏了150名超凡骑士,200名扈从骑士,500余名守夜卫兵,1200余农兵。” “具体的俘虏呢?我是指超凡骑士们。” “我们俘虏了83个超凡骑士,其中23个库什骑士,46个莱亚骑士,14个法兰骑士。”科莱博用手指把粘在头盔上的干血扣了下来。 让娜停止了喂萝卜的动作:“83个?为什么这么多?” “手铳炮发的毕竟是范围霰弹,在十米左右的距离破甲足够,杀伤却不足,所以我们多了三十个骑士俘虏。” 让娜恍然大悟地点头,利用她终于和小学五年级同步的知识水平轻松心算出了结果。 这一仗,他们杀死了近七十名超凡骑士,其中超过半数都倒在了圣铳之下,剩余的则要被山猪骑士和长枪手们平分。 让娜的眼中闪过亮光,迟疑着开口:“这算是一次大捷了?” “当然算了,咱们可是全歼了150多超凡骑士呢。” 在先前的紧张和杀戮过后,头发和脸蛋上还沾着血的让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仗算是让娜第一次独立领军作战,全程没有霍恩或者杰什卡的任何指导。 这也要归功于海尔温上一次失败后的急切,不管不顾地持续进攻。 尽管在情场上屡屡被偷家,但让娜却将情场上失败的经验活用到了战场上。 她率圣铳骑兵和骠骑兵绕了个大圈,狂奔六十里,绕过了蒙克鲁斯战场,先去把海尔温家偷了。 这导致海尔温无处可逃,最终只能选择和神殿骑士们一起殊死一搏。 但被缪拉率领的诺斯骑士、格鲁什率领的骠骑兵、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三大骑兵() 伺候他一个,这死相还小吗? 不过与恩里科相比,海尔温算是有骨气的,他服毒自杀了,只弄回来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其余的三十多个神殿骑士,除了战死了十来个,剩下的都被送给战争修士们泄愤去了。 这会儿的功夫剩余活着的神殿骑士们,以他们超凡之躯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 一阵狂风带着草叶吹来,让娜闭起眼睛侧过头,突然感觉到脸颊几分冰凉。 轰隆一声雷鸣,她抬起脑袋,稀稀拉拉的雨水,在堡垒的墙壁上画出了一个个圆形的斑点。 “下雨了,走吧,我们回营。” 在勤务兵的帮助下卸下盔甲,让娜先去洗了个冷水澡。 擦去了头发和身上的血迹,她这才换上了修身的茄肯夹克和长裤,朝着堡垒内的城堡大厅走去。 穿过满是腐朽味道的废弃走廊,让娜推开蒙克鲁斯城堡的大门,里面便是草草重修过的会议室。 “……所以说,以后但凡是闲杂人等,最好不要让他们待在防线内部。” “就算是不得不让他们留在防线内部,一旦他们敢于扰乱阵线,应该毫不犹豫地发铳驱散!” “在敌军到来之前,应该先把换防演练几遍,把突***况都先模拟了……” “如果是守城战的话,有墙体保护,圣力没必要太过节省,不然……” 听到会议室里热火朝天的讨论,让娜就知道这是他们在开复盘会。 贝纳尔多作为军团文书,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飞快地用炭笔记录着。 开门的声音并不大,可军团长们还是马上坐正了身体,等待着让娜的落座。 “这么严肃做什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我。” 让娜大大咧咧地上前,拍打着他们的肩膀:“祝贺你们打了一个大胜仗,起码打掉了伊贝骑士五分之一的战斗力,干得很好!” 让娜走到一个小马扎前落座,环顾整座会议室。 外面乌云带着闪电落下大雨,而会议室边拐处则落着小雨。 扭头注视着如坐针毡的莫姆里,让娜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这副死样子做给谁看呢?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一次过错掩盖不了你过往的功绩。” “圣女殿下,我……” “别叽叽歪歪的了。”让娜的声音低沉了两分,“军法官的报告明天就会送出去,有功就赏,有错就罚,战场本就瞬息万变,没人能操纵所有事。” 安抚了莫姆里的情绪,让娜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下一步的分田,你们有什么看法?” 说到这个点,几个军团长都来了精神。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了解,分田恐怕很难。”科勒曼撇着嘴说道,“这里的乡民都太傻了。” “倒不是他们傻。”朱尔丹叹息道,“教会荼毒太久,他们还是把咱们当叛军看。” 相比于耕地稀少,且由于库什公爵存在,受教会打压更重的库什领,田地众多的金河乡意外地没有太尖锐的矛盾。 在他们眼里,教会就是正义的一方,先前黑帽军试过小范围分田了。 明明是好事,村民们的抗拒情绪却相当激烈,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受到了魔鬼的恩惠,会被骑士和圣父惩罚的。 “不管我们怎么说,他们都不愿相信咱们,尤其是那蓝血修道院,他们非要亲眼见证,我总不能把修道院搬过来吧。” 科勒曼越说越来气,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和那些“刁民”进行一下特别格斗行动。 “这些问题,我们在黑陶镇征兵时遇到过,目前有一个初步的解决方案了。”让娜对受宠若惊的侍女道() 了一声谢,喝了一口驱寒的黄油啤酒。 “你们等几天吧,等格兰普文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解决方案?”朱尔丹好奇地问道。 “你们不是说非要把蓝血修道院搬来亲眼看看吗?”握着温热的黄油啤酒,让娜打开贝纳尔多记录的复盘会议记录扫视着,“谁说不能呢?”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圣战搞不来钱算什么圣战? “咚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雨水草腥味重,急促的敲门声恨不得把房门给一起砸碎。 “谁啊?”格罗西恩睡眼惺忪地从稻草床上抬起头。 “快开门,是我,你最亲爱最英俊的表哥帕拉克夫利。” 帕拉克表哥?这一大清早的来找自己做什么?撑着散发出霉味的呢绒毯子,格罗西恩支起身来。 自从上次他买了圣战债券之后,帕拉克表哥已经快一周都没和他说话了。 “快开门!” “别敲了,我来开门。”揉着眼皮,格罗西恩打了个哈欠,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昨夜下了大暴雨,他怕鱼塘里水溢出来,让鱼苗从小溪逃走了,挖了一晚上的泥巴,凌晨才睡,此刻自然是没什么精神。 抬起了木门的门栓,格罗西恩还没来得及打开屋子的门,额头带着青肿的帕拉克就扑了上来。 他捧住格罗西恩的脸,狠狠在两边脸蛋上各自亲吻了一下。 “你简直就是天使下凡!格罗西恩!” 才亲完格罗西恩后,帕拉克一把推开了他,马不停蹄地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帕拉克,你到底在找什么?我才收拾好的,工具我待会还要刮毛制皮呢。” “刮毛?还刮个毛啊!”帕拉克四处搜寻一番没找到,这才站起,“先前那些债券呢?” “那不是废纸吗?你要那个做什么?”一边抱怨着,格罗西恩一边从稻草床中摸出了一个小箱子。 打开箱子,一叠厚厚的债券正静静地躺在箱子中。 毕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虽然是废纸,扔了还肉疼,所以格罗西恩完好而细致地把它们保存了起来。 这崭新的债券由于雨天湿气太重,甚至还反上几分油墨味。 “喏,给你,你之前不是不要吗?” 见到债券的那一刻,帕拉克跟见到亲爹复活一样扑了上去,尽管他爹还没死。 小心翼翼地拿起债券,帕拉克疯狂地亲吻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轮到我帕拉克当店主了。 沟槽的奥伊欧,老子今晚就要在你的油壶里拉二十磅屎!” 给糖油店主当了十年小伙计后,帕拉克喜极而泣,落下了欣喜的泪水。 表哥的异状让格罗西恩面色诡异,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早的,突然跑进来,还到处找这些债券…… 等等,不会是被魔鬼附身了吧?格罗西恩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他贴着墙壁,缓缓靠近墙角,偷偷拿起了角落里的木棍,蹑手蹑脚朝帕拉克身后走去。 听说人被魔鬼附体之后,使用木棍重击后脑可以暂时驱散魔鬼。 在油糖店铺工作多年,早让帕拉克养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他一眼便瞧见了格罗西恩的动作,没好气地说道:“拿着木棍干什么?等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比我还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帕拉克笑嘻嘻地摇动着债券:“圣女让娜我们带来了胜利,咱们的债券有用了!” 债券,有用了? 呼吸急促起来,格罗西恩的眼睛慢慢张大:“意思是这些废纸值钱了?” “你知道是多少钱吗,你猜?” “500第纳尔?” “错!” “800第纳尔?” “错!”帕拉克自己忍耐不住了,“我离开贞德堡的时候,咱们手中这叠预估出价是1500第纳尔,甚至还在涨!” “咯——”格罗西恩两腿一软,就() 要朝后倒下。 面前的帕拉克眼疾手快,拽住了格罗西恩的手腕,坚定地说道:“不要被金钱的力量所击倒嘿嘿嘿——” 格罗西恩望着帕拉克额头的青肿,没有说话,可他实在是站不稳,朝后退了五六步,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床上。 1500第纳尔啊,相当于12块半的金镑,他们劳作一年,就是不纳税都没有一两个金镑的收入。 这里摆放着他们十年都挣不来的财富。 十年都挣不来的财富啊。 难怪帕拉克要发疯呢,格罗西恩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卖啊?”格罗西恩迫不及待地问道。 帕拉克肘了一下他的胸口,避开了他拿债券的手:“卖成第纳尔?你疯了吧?怎么着都得等到第一次竞标啊?” “竞标?” 看着格罗西恩眼中的清澈和愚蠢,帕拉克啧一声后,详细和他解释起来。 在攻下黑陶镇和附近的骑士庄园后,由于骑士们带着钱财跑路了,除了仓库里的陈年烂谷子,救世军什么都没捞到。 为了保证债券信用和继续增发债券筹集军费,霍恩下令,出清一批骑士和教会的资产地产以及救世军管理不善的不动产。 这些一次性出清的不动产包括城市房屋、乡间别墅、商铺、果园、农具、牲畜等。 这些资产一律降价售卖,而购买这些不动产只能使用圣战债券。 当初10第纳尔能购买的50第纳尔面值的,都有人出35第纳尔来买了。 “咱们去卖,顶多卖个1800、1900第纳尔,可拿来买不动产,就是扎扎实实的2500第纳尔!” “嘿,我打听清楚了,之前咱们偷鱼的大鱼塘,那个足足12亩的大鱼塘,也在范围之内,而且底价只要1000第纳尔!” 格罗西恩如遭雷击,他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个院长老爷的鱼塘,我曾经干了三年帮工的鱼塘?” “嗯呐!”帕拉克竖起两根手指,“咱们现在这钱,都够买两个了!” “圣主啊,圣主啊。”格罗西恩说都不会话了,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圣主啊这个单词。 “那你是说,咱们去买那个大鱼塘?” “当然!”帕拉克把债券抱在胸前,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咱们先把鱼塘买下来,然后再把剩余的债券换成钱买鱼苗,最后除了应急资金外,剩余的债券换成钱,继续买新债券。” “我们自己经营那个鱼塘?”格罗西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还没从上一话题转换回来。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的养鱼技术不比那些臭僧侣好多了?”帕拉克把债券放到箱子里,恋恋不舍地说道,“这鱼塘交给你,咱们明年就能再赚好几个500第纳尔。 我都想好了,你管养殖,我管销售,再雇俩帮工,咱们也尝尝当初教士老爷的滋味!”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圣战债券的兑现 当蒙克鲁斯大捷的消息传来,整个库什领都陷入了欢乐的氛围中。 真理长马德兰特地安排了几辆马车,沿着道路给沿途的各个村庄张贴公告和嘉奖名单。 从天空俯瞰下去,几乎每个百户区的公告榜旁,都有一个识字的在念诵名单。 每念一個,都有修士家属骄傲地站起身,对身周的乡民亲戚拍着胸部说“我儿子/兄弟/孙子!” 对于消息封闭的乡间来说,他们还是第一次能这么快地接收到,同样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反观帝国,对某些领主的领民来说,战争来临他们不知道,战争结束他们不知道。 甚至他们被入侵的敌人杀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相对于乡村茶余饭后的闲谈,城市里的氛围则更加热烈。 在贞德堡,人们自发购买了彩旗,挂在了屋檐上,如果此刻有商人到来,估计还以为是什么节日呢。 尤其是借着这一仗发家的工坊主和债券购买人,见到回来的伤兵,那真是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要知道,这一仗打完,相当于他们购买的债券价值翻了三到五番,那可是300%到500%的利润! 霍恩出清不良资产时,尽管是邀请专门的商人评估后,按市场均价来贩卖。 但用债券的话,可以1块钱当3块钱甚至5块钱,那不就是打了个3折甚至是2折吗? 而且这个所谓的“不良资产”并不是真的不良,而是救世军管理不善的资产和地产。 只要换上懂行的人,收益马上就能起来。 其余教皇宫能管的,比如家具工坊、房屋和染坊……那都是霍恩雇佣专人去运作的。 不过和以往相比,这些工坊里劳工的日子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在《劳工法》限制下,他们的最高工资有限制,到处都有用工荒,因为当劳工的收入还比不上交税种田。 不过霍恩上台后废除了《劳工法》对工资的限制,又废除了《逃奴法》解除了劳动力的限制。 当然由于分了田,大家还是决定种地,劳动力市场仍旧相对短缺,所以劳工们普遍涨了工资。 一名泥瓦工的日薪都快1第纳尔了,接近过去的两倍。 此外,霍恩还在推行《劳工安全法》逼迫工坊主在劳工因工死亡时,给其家属发放劳工一年的工资作为抚恤金。 要知道,这事放在以前,良心点的工坊主都是给点丧葬费和封口费,没良心的那反要向死者家属索要误工费的。 目前霍恩召集了很多工坊主以及不少从卡夏郡来的教法学者,来讨论这一事宜。 这件事在劳工群体中广受关注,但在市民、工匠群体中,最受关注的却是教产竞拍会。 竞拍会采取密封拍卖的方式,从上午九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结束。 当钟楼敲响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时,帕拉克和格罗西恩哥俩一本满足地从竞拍会走出。 这一场竞拍会,他们不仅拿下了鱼塘,还捡漏了两匹驽马和农具。 走出了圣座银行的大门,帕拉克望着路过的人群,志得意满地朝着所有走出的人挥手。 “朋友们,我提议,我们在这里预祝救世军的胜利,怎么样?” “胜利!胜利!胜利!”路过的人们纷纷应和。 转过身,帕拉克望着小心翼翼抱着盒子,沿着街道边缘前行的格罗西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走上前,帕拉克拍拍盒子,“教皇国、救世军、咱们各有一份地契副本,鱼塘主人的名字写的都是咱俩,地契被抢走了有什么用。” “补办又是好大一笔钱呢。”格罗西恩心疼地说道。 帕拉克侧过脑袋,刚要说话,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没工夫搭理格罗西恩,帕拉克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撞开了不少人,猛地抓住了那人的袖子。兜帽下的面容愕然抬头,却是好久不见的斯奎尔。 这个时候,格罗西恩才捧着盒子,挤开人群赶到:“帕拉克,你跑什么,你……斯奎尔?” 帕拉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哎呀,正好在这里遇到了,你这是去玩骰子吗?我正等着你陪我玩几把呢。” “哈哈哈,是啊,好久不见。”斯奎尔用肌肉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我不玩骰子,跑腿送信呢。” 与格罗西恩不同,帕拉克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物,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屡次三番找麻烦的小人。 见斯奎尔有拔腿就走的趋势,他反手抓住了斯奎尔的手腕:“别走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什么消息呢?” “我们刚刚用1050第纳尔买下了修道院的鱼塘!好险啊,次高价只比我们低30第纳尔,这鱼塘差点就落到别人手里了。” 霍恩采取的方式是维克瑞拍卖法,简单点说,就是暗标拍卖,然后以次高价的价格出售。 比如格罗西恩投标是1100第纳尔的价格,为全场最高价,拿下了这个鱼塘。 第二高的价格是1050第纳尔,所以格罗西恩尽管是以1100第纳尔拍下,但只需支付1050第纳尔即可。 霍恩卖出这些不动产除了要兑现旧债券方便发新债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这些经营不善的资产能够得到妥善运营。 采用维克瑞拍卖法,从博弈论的角度,最优策略是按自己的真实估值进行报价,可以最合理地配置资源。 除非有人在竞标前私联,但谁要是敢这么做,那就别怪宪兵队上门了。 看着格罗西恩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盒子,斯奎尔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圣主保佑!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这多亏了你啊!”帕拉克重重地拍了拍斯奎尔的肩膀,“要不是你当初帮我们填表,我们哪儿能拿下这个鱼塘呢!” 斯奎尔咬紧了牙关,一股名为嫉愤的血液涌上脑门,他只感觉到什么东西卡在喉咙,硬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诶,我听说伱当抄写员,每周不过两三个第纳尔过活,天天跑腿抄书的,要不然你过来给我当帮工吧,如何?” 嘴上这么说,可帕拉克才不会真让他当帮工呢。 两人可有着仇怨呢,哪儿能放心得下,这么说不过是嘲讽斯奎尔罢了。 斯奎尔心中当然清楚,可他牙齿都要咬碎了,却什么都做不到。 此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和骑士老爷通风报信,早知道就不该在格罗西恩的申请表上乱填,早知道…… 天杀的,圣主啊,您为何让您虔诚的信徒落到被贱民欺辱的地步啊! 斯奎尔越想越悲凉,越想越生气,整个人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咯咯咯——” 帕拉克听见斯奎尔喉咙中咕咚着传来声响,接着,斯奎尔张开嘴就高喊了一声:“噫!” 接着他便紧闭着双眼,面色铁青地倒在了地上。 帕拉克被吓得跳出了三步远,见斯奎尔没了声响,他捡起树枝在斯奎尔脸上戳了戳。 见斯奎尔的鼻息吹动着树枝上的叶子,帕拉克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刚从圣座银行出来的人们发现有热闹看,纷纷勾肩搭背、踮起脚尖,朝这边张望。 见周围的人围拢过来,帕拉克连忙解释:“大家都看到了,我都没碰他,是他自己倒下的!” 叫喊了两声,撇清了关系,见几个黑衣的守夜人跑来,帕拉克怕惹上事端,赶忙拽着格罗西恩就逃离了现场。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约定的天国岛》 在原先贞德堡最大的一间技院,目前被改为剧场的大屋棚下,正坐着近百个来看话剧的人。 他们既有市民工匠,还有劳工农夫,两边泾渭分明地各自坐在一起,望着面前舞台上的红布低声议论。 坐在第一排的霍恩同样在和布萨克议论,阿尔芒去卡夏郡进修后,第一次给贞德堡传递了来自帝国的最新消息。 “莱亚王国内战三周前正式开打,王室公爵卢埃尔正式以为英柏拉复仇为名,发动了对王位继承战争,其兄弟奈德巴赫公爵与卢埃尔公爵组成了同盟…… 目前孔岱亲王仍在进攻上瑞佛郡,他向圣座城公开写信表示对王座毫无野心,只是想保留一支对抗异教徒和外敌的武装……” “圣座城的反应如何?”霍恩打断了阿尔芒的念诵,朝着他发问道。 布萨克揉着眉心:“根据阿尔芒从卡夏郡传回来的消息,如今仍然是大空位的局面。” 所谓大空位和帝国的大空位类似,就是都认为自己才是有资格当教皇的那个。 教皇选举秘密会议都结束了,一名莱亚籍的主教,风车地大主教,鹰角湾的普利亚诺成功当选教皇。 这本来是尘埃落定的事情,但离谱的点在于,这个选举是相当有问题的。 按照上古传承下的法律,选举教皇应该要绝对多数的红衣主教投票,即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但问题在于,老教皇死前的遗书中表示—— 如果自己死了,为了能快速应对帝国的危机,请圣座城的红衣主教们立刻选举,并只要达成简单多数(二分之一以上)的票数即可。 最终的结果是这位默默无名的普利亚诺以一票之差当选了教皇。 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果在教皇死前投票的话,至少应该是打平,而不是一票之差。 因为教皇死后遗书提拔了一位自己身边的年轻主教,歇利,为红衣主教。 这就导致原先略处劣势莱亚主教们刚好领先一票,将自己心中心仪的人选推上了教皇之位。 对于莱亚主教们来说,自然是甚好甚好,可对于夺位热门格兰迪瓦来说就是—— 强尼八世,你个魔鬼艹的不讲武德,偷袭我一個四十九岁的老同志! 小贷一个教皇且礼都收了的格兰迪瓦暴跳如雷,选举时可是有七八名法兰红衣主教还在法兰王国境内呢! 要是按照正常的选举程序,等这七八名红衣主教到场再选,根本就不可能让普利亚诺轻易当选。 没有其他法兰红衣主教在场,而且仅仅简单多数,你们凭什么选举他当教皇? 所以在格兰迪瓦以及部分法兰人看来,他就是个非法教皇,是假教皇。 格兰迪瓦立刻要求重新选举,但他的要求被“新任”教皇一票否决。 “所以格兰迪瓦预计会自立为教皇?”霍恩像是听天书一般感叹道。 “不是预计,而是已经在准备了。”布萨克苦着脸,“根据修会体系传递的消息,格兰迪瓦预计会在六月底宣布重新举行教皇选举。 实际上,所有在圣座城的法兰籍主教和部分艾尔籍主教已经返回法兰。 他们会在法兰王都,像当初老教皇一样,以简单多数原则快速选出教皇。 我甚至敢肯定,格兰迪瓦成为教皇将会是史无前例地全票当选。” “单方面宣布自己是教皇,啧啧啧,这太掉价了。”霍恩嫌弃地摇摇头,仿佛忘记了当初自己是怎么当上的教皇。 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到七月的时候,帝国内将会出现一幕奇景——一个帝国三个教皇? 甩了甩头,霍恩将这个古怪的想法抛之脑后,他还要说话,却听到一阵清脆的鲁特琴声。 “具体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看戏吧。” 随着幕布的缓缓拉开,霍恩放松了身体,将全部心神都沉入到这话剧中。 这场戏就是让娜先前提过的解决办法。之前在黑陶镇的时候,拜圣父会修士就抱怨过分田和大审判不好做。 很多村民的苦难真的配得上他们的认知,百试百灵的诉苦会只有原先两三成的效果。 霍恩不得不承认,这些贵族和教会在靠着超凡力量训民上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不要紧,矛盾是存在的,只是被掩盖了,不可能如当它不存在般无视。 就像地主住好房子吃美食不会让农民破防,但地主拿白面馒头喂狗,却会让农民破防一样。 只要从他们的生活下手,一点一点慢慢来,肯定能让他们醒悟过来。 霍恩想出的法子就是话剧。 与贵族们欣赏的繁杂歌剧不同,霍恩弄出的话剧相当简陋。 白话说,白话唱,使用民俗小调伴奏,让吟游诗人唱旁白,力求通俗易懂贴近生活。 霍恩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格兰普文,第一他是亲历者,第二他是干马戏团出身,肯定有戏。 于是在霍恩、格兰普文以及一众吟游诗人开始集思广益。 最终,他们基于蓝血修道院和无名僧侣的事迹,写下了帝国历史上的第一部话剧——《约定的天国岛》。 为了戏剧效果,他们没有把原版故事完全照搬,而是经过了不少改编。 比如无名僧侣在修道院待了十几年,而剧中只有一年。 比如修道院地点放到了一个乡村,还增加了一个骑士的丑角,方便农民们代入。 这本戏剧共五幕,使用的是“群众”心中最喜欢的喜头悲尾煽情结局。 这玩意儿放霍恩故乡都是不少人看吐了的,放在这个世界却是无比的新奇。 五幕戏结构紧凑,前三幕是喜剧,讲述小偷假扮无名僧侣尝试偷取葡萄酒的秘方。 讲述他如何跟主教还有骑士斗智斗勇,如何查找秘方,弄出了不少笑料。 其间的暗线就是无名僧侣渐渐喜爱上了这些天真的孤儿。 第四幕则是无名僧侣在聪明善良的农夫帮助下,发现了线索,并在这一幕的结尾发现了真相。 第五幕就是最终的结局,无名僧侣选择拯救这些孩子,和主教同归于尽。 可大多数孩子还是被教会捉了回去,残忍杀害,只有小女孩苔丝活着逃了出来,遇到了救世军作为结尾。 为此,霍恩还剽窃了不少家乡的名言名句来为其增添色彩。 例如此刻舞台上,小女孩苔丝抱着无名僧侣手臂问出的“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反正只要是合适能缝的名言,霍恩基本都缝了进去。 随着无名僧侣最后作出决定说出“偷生还是抗争,这是个问题。”的时候,整场话剧已经逼近尾声。 不少在场的市民乡民都忍不住哭泣起来,更多的人则是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救人了。 排练过无数次的霍恩却没有哭,他注视着台上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不知道当这场话剧在乡间上演时,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哪有人演话剧不戴头盔的? 金河乡,蒙克鲁斯庄园附近。 在打麦谷的平地上,在无数金黄的麦田和米果田包围下,竖起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木台。 三天的暴雨后,随着戏剧队的到达,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 热风鼓动着,让凉棚下的诸多乡民额头上流下细密的汗珠。 可他们却没有去擦,而是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点地看着舞台上。 舞台上,由格兰普文饰演的主教老爷,踩在假修道院木框架上,手持长剑指向了拦在道路前的无名僧侣。 那脸上狂怒夹杂着恐惧的声音,被格兰普文表现得惟妙惟肖。 “该死的,为什么?” 无名僧侣竖起了手中的草叉:“为什么呢?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还太过于年幼,或许是我老了,听不得孩子的哭声。” “让开道路!” “不可能。” “那你就受死吧!” 这段剧情是无名僧侣放跑了孤儿们之后,独自一人拦在山路上,阻拦主教老爷的追击。 看到演到这个剧情之后,朱尔丹马上对身边维持秩序的黑帽军低声说道:“准备好,要开始了。” 尽管这些演员的表演对于欣赏过高级戏剧的贵族来说,过于低俗和尴尬。 可对于这些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乡民来说,那就是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尤其是先前的剧情早就让他们代入其中的情况下。 “呀诶!” 木制涂着银漆长剑撞在了草叉上,表演了几個回合的慢动作拙劣交战后,无名僧侣被主教击倒在地。 “注意了!”朱尔丹马上带着守卫的战争修士朝舞台前赶去。 果不其然,在无名僧侣倒地的瞬间,乡民们马上就沸腾了,不少人是急得吱哇乱叫起来。 眼看着长剑插向无名僧侣的胸口,乡民们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怒吼着捡起石头就朝着主教砸去。 瞬时间就有十数块大小石头朝着舞台上的主教老爷砸去,有好几块甚至真的砸中了格兰普文。 好在格兰普文早有准备,他的主教帽子里镶了铁片,在宽大的袍子下更是有一套薄铁甲。 毕竟被连续砸了好几场了,之前就有两名男演员被打伤砸伤了,他自然要全副武装。 “演戏呢,不准砸!” “扰乱秩序的滚出去啊!” 黑帽军举着从骑士手中缴获的盾牌,拦下石块,对着那些扔石头的乡民青壮呵斥起来。 听到可能会被驱逐,这些乡民才安安静静地坐回了原地,紧张地望着台上的景象。 或许真是他们丢出的石子起了效果,主教老爷在挥下长剑的瞬间,也被无名僧侣用草叉刺穿了心脏。 两人同归于尽,孤儿们成功逃跑。 尽管为无名僧侣的死而悲伤,可台下凉棚的乡民们还是立刻发出了欢呼声。 但这个时候,后台的幕后人员敲击木桶发出“笃笃”的蹄声,骑着滑轮木马的骑士老爷出现了。 随着舞台背景上假山木板和森林不断退去,尽管孩儿军们饰演的孤儿只是在原地跺脚,可还是演出了追逐的感觉。 在凉棚下农夫农妇们揪心地大喊中,孤儿们一个个地被抓住或者当场被砍死。 每一次有孤儿被砍死,在农夫和农妇们眼中,就是他们丢失的孩子被砍死一般。 在最高潮的时刻,孤儿们几乎被残杀殆尽,只剩最可怜的苔丝跪在地上,绝望地祈求圣父的降临。 “不洁者,圣父永远不会原谅你!”饰演骑士的演员发出一声怒吼,便朝着那小女孩冲去。 “离她原点!” “滚开!” 七八个两眼发红的农夫冲出了凉棚,他们身后则是二三十个慢了一拍的其他乡民。 他们速度太快,冲过了黑帽军的防线,一名老农更是以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速度,跳到了台上。 那骑士吓得立即准备下马逃窜,可老农速度太快,他双目怒得快要裂开,泪水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才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他高喊着一拳砸在了那骑士演员的鼻子上,可怜演员的鼻梁骨应声而断,他惨叫了一声,险些从假马背上摔下来。 下面的乡民们连声叫好,幕后刚摘掉帽子洗掉脸上妆容的格兰普文和饰演无名僧侣的演员只能再次返场。 他们套上了假僧侣的衣服,上前拽住了老农的胳膊,不让他继续攻击。 见局面不可收拾,旁边的吟游诗人灵机一动开始救场,大声念起了现编的旁白:“……眼见骑士要杀死苔丝,一名路过的乡民忍耐不住,上前给了骑士一记重拳…… 然而骑士哪里是好惹的,他马上叫来了两名神殿骑士,按住了这名路过的英勇乡民…… 难不成他们就要在这里丧命了吗?可怜的苔丝,可怜的农夫……哦,看啊,那是什么,是救世军来了!是圣女贞德来了!” 幕后人员马上用皮革的摩擦声模拟出闪电的声音,剧中名为贞德的圣女终于赶到,在发表了一通审判的宣言后,落下闪电,劈死了骑士。 与此同时,两名黑帽军爬上了舞台,对着拦住老农的两名演员假装发铳。 “砰砰!” 两声模拟发条铳击发的敲击声,格兰普文识趣地重重倒地,捏碎了手中的红色颜料。 乡民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而那位老农则被其余救世军请下了舞台。 十余名演员、幕后人员全部上台,在乡民们的欢呼声中鞠躬行礼,然后有序退场。 接下来,舞台将交给这名神色狂热的拜圣父会神甫,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骑士和管家,其中正有一人就是德克拉马。 按照流程,看戏、诉苦、公审,以骑士之头颅祭天后,就是最终环节——分田分地。 不得不说,这套预先渲染故事,然后修士揭露真相,最后趁着热血上头杀人分地的手段相当有效。 尽管有些乡民之后还是会感觉到后悔,可人都被他们群情激愤公审死了,那就只有跟着救世军一路走到黑了。 大多数的乡民还是幡然醒悟的,尤其是一些平时最被欺负的乡民,出现了对救世军皈依者狂热式地追捧。 他们口中的圣三一都不再是圣父圣树圣主,而是圣父圣孙圣女了,毕竟隔代亲嘛。 在极乐山这个大家庭中,圣父喜欢谁的次序,那不就是他们在人间地位的次序吗? 这么一说,圣孙的地位还要远高于教皇呢,人家只是选择推倒千河谷教会而非杀教皇就不错了。 不过由于圣女最后的出场过于炸裂,金河乡本地的乡民们还是更加崇拜圣女贞德。 在后台的卸妆帐篷中,饰演苔丝的弗采娃换掉了破烂的衣裳,穿上了平日里修身的长衣长裤。 与这个时代贵族们崇尚宽松不同,在霍恩的推动下,救世军上下都普遍喜欢更加贴身的衣物,因为活动起来更方便。 弗采娃本来是孩儿军的一员,不过她本身的性格并不符合卢比扬卡的氛围。 于是在勒内的安排下,她转职成了演员,带着七八个同样不适应卢比扬卡的孩儿军,当起了蓝血孤儿院剧中的群演。 用盆中的清水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弗采娃望着水面中的倒影,那是一张精致而乖巧的脸。 很少有人在看到这张乖巧的脸蛋受难时,会无动于衷。 但此刻,倒影中的脸庞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和勒内他们实打实地清除教皇国的敌人相比,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算是对教皇国作出了贡献吗? 没等她思考出个结果,倒影中精致的面庞忽然严肃。 弗采娃侧步转身,从桌子上抽出了短剑,对着门口喝道:“是谁?” 尽管弗采娃从孩儿军转职成了演员,可这丝毫无法掩盖她受过的训练。 门帘掀起,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农局促地站在门口,纠结地把帽子按在胸前:“苔丝小姐,你,您好,我是索特,公簿农索特。” 弗采娃认出了他,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你是之前那个冲上台的?” 老农索特羞愧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没事,他们到一地,都要被打一顿,都习惯了。”弗采娃坐在了椅子上,微笑着看向他,“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这个时候了,弗采娃的手中仍旧握着短剑。 那老农看着弗采娃,眼中流露出回忆和向往的神情:“苔丝小姐,真的有孤儿从修道院逃出来了吗?” 弗采娃愣了一秒,她看着老农索特希冀而渴求的眼神,艰难地开口:“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我得告诉您……应该是有的。” “……”在沉默了足足十来秒后,索特才重新戴上了帽子,“抱歉打扰到您了,苔丝小姐。” 低下了脑袋,索特从幕后走到台前,再走到哭声震天的凉棚边,默默地坐在了抽泣的妻子希科瑞身旁。 “索特,你去哪儿了?” “希科瑞,我要去参军。” “你?去参军?你都快四十了!”希科瑞惊叫道。 老农索特抬起了头,希科瑞劝说的话却堵在了嘴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索特。 这个窝囊了一辈子的老农,在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儿二十年后,露出了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真相,我已全部了然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摇摆的库什骑士 黑陶镇距离酸瓜镇不过二十余里的距离,规模却比酸瓜镇小得多,整个镇子的人都不过一千人。 这个小镇基本就是如马约镇一样的产业小镇,主要的收入来源都是黑陶镇边上的黑色陶土。 这种优质的陶土能烧出相当漂亮的陶器和餐具,这附近几个大小村镇的陶器,基本都出自黑陶镇之手。 在黑陶镇的边缘,有一间被残破重修后的小院。 它静静地躺在荒凉的土地上,被一圈由粗糙石块堆砌而成的高墙所环抱。 苔藓和野草在缝隙中生长,炎热的空气在密封的小院仿佛被放在锅中熬煮。 库什骑士们围坐在桌边,如饥似渴地喝着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井水,和着买来的啤酒,躲在树荫下乘凉。 这样的待遇放在骑士们身上肯定算得上是虐待,可库什骑士们却甘之若饴。 原因很简单,幸福是比出来的。 当其他法兰和莱亚骑士大热天的还要开垦一整天时,他们只需要干半天活,就能回到院子里休息了。 这大热天的,几名青年库什骑士趴在墙头,硬顶着大太阳朝外张望。 当看到脖子上系着绳索,浑身湿透喘着粗气在烈日下挖土的法兰骑士和莱亚骑士们,他们就乐不可支。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佩里尼还记得分组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印象深刻,实在是太畅快了。 原先看不起库什裔的其他骑士,不断地试图证明自己是库什骑士,以躲避被拉上诉苦会公审的结局。 他们哭喊着,互相举报有人血统不纯或者假冒库什人。 而之前做这些事的,往往是库什人。 这些所谓的“法兰骑士”“莱亚骑士”很多都是后来被法兰化莱亚化的库什骑士。 他们往上倒三代,必定是纯种库什人。 尽管佩里尼忧心忡忡地认为,这是在离间骑士内部,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 在救世军的优待和宣传下,这些青年库什骑士都不约而同地展现出了对救世军的好感。 当然,优待只是建立在他们没罪的前提下。 先前某位罪行斑斑的库什骑士,还是被拉去公审砍头了。 不过相对于那些外来的法兰骑士,库什贵族和本地库什平民一衣带水,多有亲戚关系还是同一文化,所以压迫并不算残忍。 当那些身穿黑衣的士兵用库什方言说话时,双方一对接都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不仅如此,佩里尼打心底里承认,那位妖人霍恩确实有点实力,救世军的士兵确实比金河乡的有素质,不是夸救世军呢。 之前他们托看守的黑衣狱卒(黑帽军)帮忙买酒,是故意多给了一些钱的,防止他不愿意或偷偷往酒里撒尿。 但没想到黑帽军买来了相当不错的酒,甚至还给他们找了钱。 他们前后一盘算,发现丝毫不差,那些救世军居然一分钱都没私吞。 和他们认知中不同,这些救世军还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该怎么说? 当时的佩里尼给出了一个自己很长时间都没说过的词语——“好人”。 “好人吗?”佩里尼低着头,仿佛在质疑又像是在反问。 “来了,来了。”一名趴在墙头的青年库什骑士跳下落地,冲到了小院的门边。 不多时,门口的两名黑帽军打开了大门,放了恩里科进去。 恩里科进去地时候,还在盛情邀请门口的黑帽军:“赞德罗斯,安农,进来喝两杯啊?” 那站岗的黑帽军腼腆地摇摇头:“不了,站岗期间喝酒,要被责罚的。” “你们主官管得真严啊。”嘴中啧啧,恩里科意气风发地走入了小院。 与这些被软禁的骑士不同,恩里科干了三個月苦工,地种得非常不错,又在战场上帮助了救世军劝降。 为了表彰功绩,霍恩给他解绑了一部分权利,还把他雇佣成了圣锄修道院的农业顾问,能够一定程度上自由活动了。 恩里科伯爵受到的教育确实比他们这些泥腿子要高不少。 很多庄园管理的农学知识,他都门清。 当别人问到的时候,他还会自傲地说:“你去金河乡打听打听,谁家庄园田地每年收获最多……哎哟……” 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恩里科在最后都会心痛地捂住胸口,想起了自己那被分光的庄园田地。不过三个月的苦工生活,磨平了他本就不多的棱角,接受了自己目前的命运。 看着自己同为阿尔科家族的堂弟,佩里尼无奈而悲伤地发现,阿尔科家族三位伯爵,目前已经有两位齐聚小院了。 在恩里科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穿主教服装的人,不过他们正在和门口的黑帽军交流,看来是询问他们最近地表现。 “你的酒……你的纸和笔……你的药膏……”一进门,恩里科就开始给这些亲戚朋友们发放各种代购的物资。 可当佩里尼接过恩里科帮他代购的《战争修士圣典》时,却眼尖地在恩里科的口袋里发现了什么。 “等等!”佩里尼一把抓住了恩里科的手腕。 “啊?咋了?” 佩里尼没有多说话,而是从他口袋里抽出了几张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买了圣战债券?” 恩里科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不知道啊,他们说能赚钱,我就去买了。” 佩里尼彻底说不出话了。 你一个战俘,跑去买了赌敌方胜利己方输的债券,到底想干什么? 这边佩里尼心情复杂,那边恩里科都被周围的骑士围上了。 “这债券一个月能赚多少?” “目前最高只有10第纳尔价格的20第纳尔面值债券了,不过它有7%的年利率,同样可以用来购买拍卖资产。” “恩里科叔,上次托你买的《圣孙远征记》,买到了吗?” “伱不说我都忘了,喏,给你。” 或许是先前的法兰骑士们争抢着当库什骑士的场景,给这些库什青年内心的刺激过大。 他们居然都隐隐出现了“叛变”的迹象。 先前的库什骑士被外来骑士们百般排挤和刁难,明明是骑士,活得就跟大号武装农差不多。 这些库什骑士都是少壮派,本就憋着一股不服气。 结果到了救世军手里,这股不服气彻底爆发了。 他们每天聊天,动辄就是“库什人不打库什人”“库什人的命也是命”“库什人要有自己的教皇。” 要知道,千河谷教会的上层都是法兰人、莱亚人甚至是艾尔人和诺恩人,就是没有库什人的份。 再看看救世军和圣孙教皇国,圣孙圣女本人都是库什人,六名大主教五个库什人,十个军团长九个库什人。 猪都知道投奔谁前景更大了。 但问题是这些农民对骑士有着莫名的恨意,还会分走原属于他们的田地,这才是青年骑士们比较顾忌的地方。 “咳咳……”在恩里科分发物品的时候,一名神情坚毅的神甫掰着恩里科的肩膀走到了佩里尼的面前。 恩里科马上清了清嗓子:“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教皇国红衣主教,真理长遥领白砂地都主教,马德兰·威金大主教。” 骑士们立刻统一站起,放下手中的物件,以统一的姿势向马德兰行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马德兰一开口却是他们熟悉的库什土话,这让库什青年们原先脸上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 马德兰微笑着看向佩里尼。 佩里尼立刻知道,戏肉来了。 在恩里科的陪伴下,两人走入了一个僻静的小屋。 “我们可能互相厌恶彼此,可我们同样需要彼此。”马德兰开篇点题,没有过多废话,嘴角弯出一个礼貌的弧形,“冕下可以捏着鼻子容忍你们的存在,但你们同样要让渡一部分利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佩里尼摇了摇头。 马德兰将一封信递给了他,上面的火漆蜡封还没拆:“这是你们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派人送来的信,她没有出钱来赎你们。” 迫不及待地用小刀划开了鲜红的火漆蜡封,佩里尼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封信,双眼越瞪越大。 “为了千河谷人的未来,为了所有库什裔的未来……”佩里尼下意识地念出了信件的最后一行文字。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狂风堡之乱 夏日的热夜,只有蟋蟀耐不住炎热,不断地发出挣扎地鸣叫。 在旷野的鸣叫声中,狂风堡外的平原上正是一座营地。 来自翡翠海的热风吹拂着骑士三角旗,竖挂着的三角旗上,城堡和雄鹰的家徽猎猎飘扬。 在焦黑的木栅栏和尖刺木桩之间,是抱着长矛打盹的守卫和成排的栓马桩,几匹骑乘马低垂着脑袋打着响鼻。 他们从营地抬头北望,正好能看见灯火通明的狂风堡,那是骑士和贵族们的狂欢。 在这营地东南角最低洼的地带,还有着一个小一号的另类营地,或者说监狱。 与那光明大放的狂风堡比起来,这座小营地暗得可怕,因为此处正是巫师们的营地。 准确来说,不仅仅是被俘巫师们的营地,还有沙雕骑士尼德萨尔饲养的巫师奴隶。 他们的数量高达二百五十人,平日里都待在红铜要塞附近的小城堡,负责给尼德萨尔产出炼金药剂放到黑市上售卖。 这次尼德萨尔把巫师们带到金河乡,除了要他们仿制发条铳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防止他们逃跑。 毕竟他在红铜要塞附近没留多少人,要是秘党搞个劫营啥的,那他辛辛苦苦捕捉了近十年的巫师奴隶就全没了。 尼德萨尔之所以搞黑市走私,除了有劳动力区位优势外,还有一点就是自然资源区位优势。 要知道,黑蛇湾南临绿龙林海,林海正是各类和香料的产出地。 法兰王室的富庶,很大程度就是靠着香料贸易。 林海边上的黑蛇湾能弄来大量的香料和珍贵药材,这些药材正好便是炼金药剂的材料。 说来讽刺,贵族们不准普通人使用价格便宜,效果更好的炼金药剂来救命,却允许自己使用炼金药剂来提升雄风和美貌。 对于王庭出身的他,正好能利用这一点,他对魔法可没有帝国骑士那种心理上的禁忌。 通过炼金药剂的贸易,尼德萨尔赚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不过出于沙漠牧民生来就有的不安全感,他把这些钱中的大部分都到了尼哥萨克们身上。 硬生生是把尼哥萨克骑士们堆到了各个六段呼吸法,全员方旗骑士的水平。 不过为了给海尔温收拾烂摊子,尼德萨尔不得不带着尼哥萨克离开,来不及去管这些巫师奴隶了。 篝火旁,几名守卫百无聊赖地啃着果子,监视着巫师奴隶们在月色下制作炼金材料。 这种特殊的炼金材料只有在夜晚能制作,否则他们早就躲在屋子里睡大觉了。 “快点,废物!”一个守卫不耐烦地喝道,手中的鞭子重重抽在一個巫师奴隶的背上。 名为莫尔蒙的巫师奴隶被打得一趔趄,还是几个同伴扶住了他,才没有跌倒。 “看什么?”见周围巫师奴隶们抬头,守卫瞪着眼吼道,“也想挨鞭子了!” 那些奴隶和战俘们低下脑袋,佝偻着身躯,默默地继续干活,没有半句怨言。 这些巫师的食物里被下了抑制法术的秘药,相当于把他们变成了不会法术的炼金术士。 否则这些向来桀骜的巫师们,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 那名守卫大笑着,走到一旁,拿起酒壶开始狂饮。 守卫队长大声说:“你们这些奴隶,天天给我们找麻烦,就不能等明天那个不洁的库什人值班再炼金吗?” “反正那些库什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哈哈哈哈。” “他们啊,都是魔鬼的亲戚!” “哈哈哈哈——咳咳咳” 守卫们的笑声在营地中回荡,可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笑声渐渐变得嘶哑,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守卫眯着眼睛看向周围,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 “今晚的酒这么烈的吗咳咳咳——”守卫队长揉着太阳穴,摇头晃脑起来。 或许是酒太烈,或许是酒精里的其他东西麻痹了守卫们的神经,他们硬是没有注意到—— 那些原先佝偻着身躯的巫师奴隶们,渐渐直起了身躯。 突然,无声的惨叫打破了宁静,被砍中的守卫惊恐地望着插在脖子上的仪式刀,缓缓倒在了地面。 莫尔蒙抽出了仪式刀,冰冷地看着这些慌乱的守卫。 另一个守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那些奴隶,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更无法大声喊话了。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都回去!”几个巫师奴隶沉默地堵住了去路。 “想死吗?”守卫拼尽全力挥出一鞭,但他的手臂颤抖,力量微弱,鞭子软绵绵地拖过空气。 他低头看看手心,后退几步,脚步虚浮,眼中满是惊恐和不信。 十数名巫师奴隶却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低声怒号,直到这些守卫被打得不成人形了,这才摆手。 先前被打的巫师莫尔蒙,从守卫尸体的腰间拔出短刀:“发信号,你去打开营房的门,放那群混蛋们出来,我去仓库找唤醒药剂。” “好。” 这个发动骚乱的小团体,明显是以莫尔蒙为领袖,他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去。 一阵急促的鸟叫声划破夜空,围聚在一起打牌的修士们掏了掏耳朵,便叫窗边的修士去关窗子。 阿尔科家的老祖母今晚召开了宴会,邀请了高等阶的修士,只留下了他们这些低阶修士在营地守夜。 透过窗户,他们能看到那狂欢的夜宴,心里自然是平衡不了睡不着,只好起床打牌。 “咚咚!” 小屋的门被敲响了,一名修士皱着眉头,放下牌站起来,走到门边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大人,有人打架斗殴受伤了。” 修士不耐烦地隔着门问道:“守卫们哪儿去了?” 像是的巫师奴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卫兵老爷们喝多了,叫不醒。而且……那几个巫师在用法术互殴,他们明明都喝了沉睡药剂的……” “什么?!”这下连打牌的修士们都惊动了,他们惊怒交加地站起,连牌都不打了。 修士首领将手中的木牌狠狠砸在桌面上:“这些废物!开门,把圣油都拿上!” 解开了复杂的门锁,包着铁的沉重大门缓缓打开。 “你……”那修士刚想仔细询问过程,却听到一声奇异的嗡嗡声。 感觉好像是谁在射箭? 他还没想明白,箭头就已从他的后脑探出,那箭头还粘着脑浆和血。 “糟了!快堵住大门!” 修士们惊慌失措地冲向墙边的武器架,手忙脚乱地拔出长剑,翻找着合适的防具。 另一名修士扯下墙上的挂毯,试图遮挡弩箭的攻击,满脸恐慌。 有人甚至拿起桌上的椅子当作盾牌,步履蹒跚地往后退。 只有一名年长的修士焦急呐喊:“快去拿圣油!” 这些慌乱的修士才如梦初醒,冲向储物柜,手指颤抖着打开柜门,急切地翻找瓶瓶罐罐。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几名巫师奴隶已经冲了进来。 他们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猛然砸向最近的修士。 一个修士惊慌失措地举剑格挡,却被巨大的力量震退,连退几步,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挡住他们!”慌乱的年长修士大声喊道,但话语被一记重锤打断。 大锤咚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天灵盖直接塌陷下去,脑浆被巨大的压力挤得迸射而出。 巫师奴隶们势如破竹,一名巫师挥舞铁锤,狠狠砸向一名修士的胸膛,白骨溅射,挂在了一名修士的头发上。 下一秒,一名巫师抓住修士的头发,拽着他的脑袋,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向墙壁,那修士当即晕死过去。 片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这些巫师们都是杀人放火做惯了的老油条,杀完人后,便是扯下名贵的挂毯、撕下修士的袍子,浸满油脂。 在明晃晃的蜡烛下点燃,朝着帐篷、马厩、柴火堆丢出,火势在最会玩火的巫师手中迅速蔓延。 浓烟明火,奔跑的人群,咳嗽声与战马惊恐的嘶鸣声不断响起,甚至连城堡中的乐声都小上了几分。 在一段突然地安静后,营地转眼间陷入了大乱。 惊慌失措奔跑的人们塞满了道路,他们试图扑灭火焰,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一名名巫师已经走出了关押他们的营房,目露凶光地向着他们投来憎恨的目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巫师和步兵的对决 “醒醒,醒醒!”熟睡的仓库守卫抬起头,木墙外传来了清晰的呼喊声,“起火了,快去救火啊!” 剧烈的爆炸声和烟火味,让看守仓库的守卫猛然清醒过来,他抬头从窗户里眺望。 从狭窄的口子里,滚滚的浓烟和空气中呛鼻的烟熏气,无一不表明着突发的火灾。 那守卫立刻从椅子上跳起,要知道,他的同伴可都去野外澡堂“洗澡”去了,他可没有足够的人手救火! 这要是让大火把军粮给烧了,那就完了!几个头都不够砍的呀! “来了,来了,快去救火!” 着急忙慌地提着水桶,守卫脑袋上歪戴着头盔,哐地撞出了大门:“再来几个人,多叫几个人……嗯?” “嗯?”他茫然地看着眼前黑黢黢的营房帐篷,只有几处地面上燃着的柴火,火势根本就没有蔓延到他这来。 在茫然间,他余光看到角落里寒光一闪,便见莫尔蒙面目狰狞地冲来。 “诶——” 他马上丢出木桶去阻挡,可莫尔蒙挥拳打飞了木桶,在守卫转身奔逃的刹那,将短刀猛地掷出。 短刀嗖地插入了守卫的背心,扎进入一寸有余。 他疼得整个人向前一挺,伸手就要去摸背后的短刀,可莫尔蒙早就飞扑上来,抓住了短刀狠狠刺了进去。 “啊——滚开,你这個魔鬼!”守卫哭喊起来,剧烈地挣扎着,鲜血飚射在莫尔蒙的脸上。 可他越挣扎,失血就越多。 当血液染红了他的胸口和守卫的背心时,那看守仓库的守卫彻底不动了。 几名巫师伙伴在确认了这附近的几个守卫已死后,迅速冲入了仓库内。 喘着粗气,莫尔蒙站在门边:“仔细找找,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片刻后,一个黑蛇湾巫师就抱着一个敞开的大箱子走了出来。 箱子中用木板隔开,垫着米果秸秆和木屑来缓冲,二十四瓶药剂散发着莹绿色的光芒。 “还真有法力唤醒药剂啊。”莫尔蒙看着这药剂,喃喃自语地摸着脑袋。 骑士给他们准备法力沉睡药剂的时候,可是不会准备唤醒药剂的。 莫尔蒙想起了三天前来找自己的黑衣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在仓库里放上一箱子药剂的?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了。 “会塑能法术的,赶紧先喝,按照计划,该去营门前了。” 一边说着,莫尔蒙一把抓起摆在箱子里的瓶子,用力扭开瓶盖,仰头将绿色的药剂灌入口中。 药液冰冷刺喉,从他的食道流入胃部,大约一分钟后,他脸颊的肌肉颤抖起来,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 当莫尔蒙再次睁眼时,只感觉世界就清晰了几分。 喝了以后非常痛苦,但喝完后,他整个人却有一种丰收般的喜悦。 “怎么样,法力都恢复了吗?”莫尔蒙对着身边几个巫师问道。 他们互相望望,都在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丰收般的喜悦:“恢复了。” 莫尔蒙抬起头,遥望远方,在营门的方向正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走,咱们过去。” “那这仓库怎么办?” 莫尔蒙想起了那个黑衣人的话,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按照嘱咐留下了两个人:“放火烧了,把军粮都烧光,剩余的人,跟我去营门那边。” 随着火势的不断蔓延和值守长官的缺席,整个营地都混乱起来。 最先经过的是士兵的营帐,帐篷倒塌,火焰燃烧,士兵四处逃窜或是灭火。 “干什么的?不准乱跑!”注意到莫尔蒙的守卫指着他大喝起来,顺带拦在了他的面前。 莫尔蒙话都不说,拿出长剑将其当头劈倒。 随着越靠近营门口,士兵就越多,随处都能看到巫师奴隶和战俘正在与士兵交战。 和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巫师不同,这些黑蛇湾的巫师们双手挥舞长剑,剑刃与剑刃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莫尔蒙没有停下脚步,他冲进战圈,一脚踹在守卫胸口,将那守卫踹得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看见一名巫师对着他伸出了双手。 七八名拦路的守卫的身体猛地僵直了一下,体表忽然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一名膀大腰圆的巫师长斧横扫,便有三颗人头飞起,但血液因为寒冷却只是咕噜冒泡,并未喷射。 “都说了夏天不要用冰霜术!”莫尔蒙朝着那个人骂道,“省点魔力,待会儿还得开营门。” 挥舞着从修士那里夺来的剑,莫尔蒙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收集落单的巫师,居然真的杀到了营门口。此刻的营门前,足足有上百名巫师正与卫兵展开厮杀,门口还有源源不断的卫兵正在支援。 衣衫褴褛的巫师用力挥剑,将一名士兵的盾牌砍裂,可还没等他进攻,另一名守卫的士兵手持长矛,瞬间洞穿了巫师的腰腹。 鲜血与汗水,出没在火光与剑光之间,到处都是结伴或捉对厮杀的巫师奴隶和卫兵。 随着士兵们支援到场,他们还是逐渐占据了对巫师们的上风。 必须得速战速决了,莫尔蒙皱起了眉头。 “塔洛林!巴林巴!库鲁!”莫尔蒙立刻下令,“火球术!” 三名巫师立即分散开,一个站在莫尔蒙身边,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分散站得老远。 这是为了防止施法时的互相干扰。 他们的身体颤抖着,两眼翻白,口中念着不知所谓的话语,双手相对不断前后移动。 仿佛在掌心擦亮了隐形的火柴,他们的指间跃动起了火焰。 一条条火焰相互纠缠,像是纺织一般,三分钟里,化出了三枚耀眼的火球。 “去死吧,表字骑士!” 三枚火球瞬间甩出,划过了一道炽烈的光弧,两颗砸在了营门上,爆裂的火焰立即将营门吞噬,熊熊的热浪让周围卫兵都变了脸色。 还有一颗只是落在了一旁的帐篷上,火焰爆开,在噼啪燃烧声中,便把周围三间帐篷全部点燃。 “你们三个沟槽的扔歪了!”前方鏖战的巫师气得鼻子都歪了,一边喊,一边将一口浓痰涂在面前卫兵的眼睛上。 眼周冒出了白烟,那卫兵捂着脸,痛苦地嚎叫起来。 “狗别叫,我歇一会儿继续。”尽管只是一发火球,三名巫师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站都站不稳的不止巫师们,还有卫兵。 他们呆滞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看向那些破衣烂衫的巫师,再次想起了战场上被魔法摆弄的恐惧。 “巫术!魔法!” “魔鬼啊,是魔鬼显灵了。” 见敌方的阵列出现了混乱,经过了漫长施法准备的莫尔蒙出手了:“散开!” 话音刚落,前排的巫师们立马朝身后和左右分散。 他高高举起双手,两手间的火球比先前三人的更加巨大,光焰更加炽烈。 双手猛然推出,火球带着炽热的烈焰飞向守在营门口的士兵。 在空中划出一道灿烂的光弧后,火球精准地击中了目标。 爆射开的焰浪瞬间点燃了附近的十来个人。 衣物被火焰吞噬,卫兵们尖叫着逃开,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拍打身上的火焰。 “救我救我!” “是魔鬼的力量,是魔鬼的步伐!” “营门塌了,看那边!” 屋漏偏逢连夜雨,营门在烈焰中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声,化作了枯黑的木材倒在地面。 见营门倒塌,巫师欢呼起来,卫兵们则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四散逃窜。 前排的巫师们立刻朝前奔去,自由近在咫尺了! 巫师们大步向前,朝着久违的自由奔去,可很快,他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干脆停下。 巫师们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望着前方。 莫尔蒙的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营门倒塌激起的灰尘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怎么了?” 莫尔蒙没有搭理他,只是直直看向前方:“尼德萨尔?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巫师和骑兵的对决 在倒塌的营门后头,上百名尼哥萨克静静站立在燃火的木骨架后。 波浪般摇动的火光映射在尼德萨尔古铜色的脸上,哑光皮肤下青筋根根暴起。 尤其当他看到军粮仓库升起的滚滚浓烟后,一股子肃杀的气息几乎要压在所有巫师们的脸上。 尼德萨尔头顶的天空传来鹰唳之声,他将手中马鞭遥遥指向那些慌忙列阵的巫师们。 “抓住带头的,不用留手!” 片刻后,让无数巫师午夜梦回的马蹄声又一次响彻了夜空。 黑色的盔甲与内衬摩擦着,来自王庭呕哑嘲哳的战吼声让不少尼德萨尔一方的士兵都变了脸色。 “快,盾阵战术,要来不及了。”莫尔蒙拿着木棍大声地呼喊着,如赶羊般把巫师们驱赶到预定的位置。 “不是说尼德萨尔今夜不在吗?” “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快站好。” 所谓的盾阵战术,就是巫师们应对骑兵冲锋时的常用战术。 教会和贵族对巫师的排斥,除了他们打破了自己对超凡的垄断外,重要的一点就是骑士和巫师可以见面互秒。 尽管骑士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血高防厚,可硬吃一发火球术或者闪电术或者酸液球,不死都是重伤,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而巫师们面对骑士,只要被近身,同样是一剑就倒。 根据巫师的这项特征,教会发展出了堆护甲的骑士和堆闪避的猎魔人。 骑士们在面对法术时,可以靠着神术赐福硬扛,而猎魔人则可以靠着药剂躲避或消解法术。 通过这两项应对法术的方法,再加上巫师的超慢施法速度和每日一到两次的施法次数,就能快速近身巫师,对其形成压制。 在数次失败中,巫师们逐渐更新打法,在复盘后快速优化迭代,成功诞生出了两个有效的战术。 防御端的战术主要是靠着前排步兵和肉体巫师列成盾墙,防止骑兵直冲塑能巫师。 后排的塑能巫师们依次输出冰霜术减速、爆光术眩晕再配合红龙息火球术打伤害。 进攻端的战术则巫师们背剑持杖冲到二三十米的位置,使用法杖施法打破敌方阵形后,再抄起黑蛇湾特有的锯齿剑冲入敌阵大砍大杀。 而面对尼哥萨克骑士们的冲锋,尽管莫尔蒙感觉到了由衷的绝望,但还是按照防御端的战术开始列出阵形。 进攻端的战术要求有足够数量的巫师,而场上绝大多数的巫师都处于法术沉睡状态,无法正常施法。 莫尔蒙只能选择防御,先扛过这一阵,再想办法。 在混乱中,巫师们飞快排成了五排。 前两排的巫师手持近战武器、捡来的盾牌或门板圆凳,密集站列,将几瓶唤醒药剂轮流传着喝下去。 虽只是释放了部分压制,却足以使他们用出最低级的肉体向法术。 后三排则站得相当开,前后左右每隔三四米就是一名塑能精通的巫师,甚至两侧的巫师干脆爬到了屋顶上。 十二名巫师双手指尖闪烁着蓝白色的电光,或者是旋转的火球,弥漫着刺耳的嗡鸣声。 不过在失去了法杖后,他们的法术射程下降颇大,只能在五到十米的范围上发动法术轰击。 换言之,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看着巫师们列出的盾阵,尼德萨尔咧开嘴,雪白的牙齿上粘着猩红的血丝:“可笑。” 蹄声轰鸣,上百名尼哥萨克排成了三排厚实的阵列,已经到达了距离法师们五十米的距离。 “标枪!” 火把光焰闪烁,冲来的骑兵阵列中,忽然升起了一道带着银色的黑雾。 标枪极速旋转,眨眼的工夫就落入了盾墙的阵列中。 这些基础都是六段呼吸法的骑士投掷出的标枪,冲击力还能小了吗? 长针般的矛头深深扎入了木盾内,穿入持盾者的手臂,原先还算整齐的盾墙出现了好几个血红色的缺口。 还没等惨叫声结束,第二波标枪雨就降临下来,精准地从盾墙的缺口处射入。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一道道的血箭喷洒在半空中,两波标枪后巫师们的阵列开始混乱起来。 甚至一名巫师没等靠近,就把手中的闪电丢了出去,后果自然是无谓地劈到了空气上。 更有甚者,由于被飞驰的短标干扰,手中的酸液球直直击中了另一名抗线巫师的后背。 那人被打得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背的脊骨和肋骨都被腐蚀得露了出来。 “站稳,站稳!等他们靠近!” 莫尔蒙在阵列的后方不断地来回走动,给那些动摇的巫师们鼓着劲。 “标枪!!”这次不是尼哥萨克们在呼喊,而是巫师们在绝望地呼喊。 第三轮标枪在极近的距离如期而至,巫师们绝望的看着标枪捅穿了他们的阵列,原先密集的阵形都疏散了许多。 这就是莫尔蒙专门针对巫师的打法,利用超凡带来的臂力,在远距离上先把抗线的前排干倒。 失去了前排,在高速移动的骑士们面前,巫师们的法术根本打不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尼哥萨克骑士们冲破了阵列。 铁蹄扬起,战马们嘶鸣着踏在奔逃巫师的脑门上。 “杀!” 在前排抗线步兵被冲破后,一切都没了悬念。 混乱的巫师奴隶们抱头鼠窜,被干扰了施法的巫师们法术乱窜。 两名巫师被骑兵挤压得过于靠近,尽管他们立刻丢出了手中的火球与闪电,可还是造成了一连串的火浪。 只不过这火浪拦住的,是己方巫师们的去路。 “阁下,好像有几个翻墙巫师逃跑了,我们要去追击吗?” 尼德萨尔头都不回地注视着仓库的方向:“随便找几个人追击一下,确保抓住了领头者就行,卫兵们都出来,跟着我去灭火。” 下达这個命令后,尼德萨尔带头朝着仓库的方向奔去。 狂风堡的二楼客房内,一大块冰块放置在房间正中,一名老妇人坐在藤椅上,身体微微摇晃。 而趴在拱窗边,朝着营地忧心忡忡遥望的是最后一名阿尔科家族的伯爵——多梅尼科。 隔着远远地,看着火光冲天的营地,多梅尼科忍不住扭过头,朝着身后的老妇人问道:“老祖母,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那老妇人整好七十岁了,满头白发,脸上的皮肉耷拉着,穿着织锦缎的黑单色薄裙,在布满皱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五颜六色的彩珠。 从这和善面相与朴素打扮上看,不像是阿尔科家族的杀伐果断的主事祖母,反而像是某位市民家中的老奶奶。 她低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盹,声音却清晰地传出:“你怕什么?” 阿尔科家族仅存的伯爵多梅尼科小心翼翼地问道:“尼德萨尔大人这么生气,肯定要追查,这件事不是咱们一家在做,假如有人……” “就是因为不只咱们一家,所以才安全。”慈祥的老奶奶此刻的话语无比平和,却尖酸得可怕,“他不过是个臭外地的吸血鬼走狗,挂着教会的旗帜,就以为自己是教皇了?” 多梅尼科挠着脑袋:“老祖母,您知道别家的德性……” “我就是知道他们的德性才这么做。”老祖母打了个哈欠,“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愿意帮我吗?我明明只是个衰老的妇道人家。” “因为您虔诚,而且有威望?” “我有什么威望,我又不是骑士,出了金河乡,谁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因为您是库什骑士们的领袖?啊,我知道了,因为您有我们三兄弟,三位伯爵。” “说对了一半,但你们三个算是什么东西?还不如那个叫贝纳尔多的私生子。” “那,那因为您善?” 阿尔科家族的老祖母无语地看着他最不成器的孙子:“因为我总是给所有人最有利的条件。”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尼德萨尔自己的决定 狂风堡附近的土地上仍然充斥着一股浓厚的烟味。 哪怕已经灭掉了火,可枯黑暗红的木骨架上,仍然会时不时冒出几缕青烟。 在营地周围的旗杆上,整整齐齐挂着三十九个巫师,鲜血和脓液顺着膨大的尸体脚趾滑落凝固。 昨夜那场巫师叛乱在尼德萨尔赶到后,在一个标枪冲锋后几乎就消散于无形。 除了寥寥五六个成功逃脱的巫师外,所有的巫师奴隶不是被抓住就是被处死。 可端坐在狂风堡主座上的尼德萨尔却没有多少喜色。 他阴沉着脸,沉默地抚摸着沙雕的背羽。 那只沙雕站在桌面上,凶狠地瞪视着围坐在黑木长桌前的一众贵族。 贵族与主教们大多衣冠楚楚,穿着合身的绸缎长袍,戴着垂缨圆卷帽,坐在桌边,大声地打着哈欠。 自从尼德萨尔把他们都叫过来,已经快两刻钟的时间了,不少好动的贵族坐不住,不断地挪动屁股。 可他们无一人敢说话,毕竟昨夜的事情的确是他们没看管好。 终于,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泽拉肯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了大厅之中。 “阁下,我们囤积在狂风堡的军粮,损失超过了七成。”泽拉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在场的贵族,“巫师们并非无意中焚烧,而是故意的,大批的粮草都化为了灰烬。” “你们,有什么看法?”尼德萨尔望向在场的贵族们,声音中的隐怒谁都能听得出来。 多梅尼科咳嗽了一声:“那些该死的巫师,实在是该死。” “是啊,是啊,实在该死。” “应该多吊死几个,以儆效尤。” 其余的贵族纷纷附和。 “我是问你们什么看法。”尼德萨尔冷着脸,“昨夜要不是我的沙雕战鹰看到了营地的情况,我夜奔20里返回,恐怕那些巫师都跑光了。” “是我错了。”阿尔科家的老祖母站起身,颤颤巍巍地颤声低语,“阁下,是我这個老东西昏了头,举办了这场晚宴,您责罚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吧。” “老祖母,您不能这么说……” “您是想要犒劳我们,谁知道那些留守的卫兵这么不能打,还红铜要塞的强兵呢。” 端坐着看老祖母表演,尼德萨尔心中的烦躁却越发炙烈。 终于,一名老骑士咳嗽了一声:“阁下,事已至此,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挽回损失吧。” “你有办法吗?” “狂风堡易守难攻,卡住了前往红铜要塞的关键道路,却不是交通枢纽,要供应军粮,实在困难。”老骑士将地图铺平在桌面上,“不如前移到达布德韦……” “哈哈哈哈哈——” 尼德萨尔先是喉咙中咕哝出笑声,接着是口腔和舌头,他癫狂地大笑着: “我明白了,我不进攻,你们就把粮草烧了,逼着我要么交出指挥权,要么把军队前移?” 他笃定金河乡贵族们就是这次放火烧仓的凶手,否则无法解释那些唤醒药剂是从何而来。 他甚至明白,这些贵族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自从蒙克鲁斯之战结束后,那名叫做让娜的魔女就带着军队以七天一座简陋堡垒的速度快速推进。 与此同时,他们会以堡垒为圆心,一步步向外推进,将田地和土地划分给当地的农夫。 尤其是修道院和教堂的财产,被救世军打包发卖,大量贫农和普通市民都得到了阶级跃迁。 随着《约定的天国岛》四处巡演,乡民们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尤其他们在发现骑士们被击败后,屁都不敢放一下,就这么白白看着自己的财产被分后,一些莫名的情绪就出现了。 头顶的大山被搬走了,原来空气呼吸起来这么舒畅。 在一部分库什裔的推动下,“圣女”和“圣孙”两个词汇开始快速出现在金河乡平民的日常生活中。 到了最近这几天,不需要让娜出手,留在平原上的管家和庄头们就全自动投靠了救世军。 一部分地区的乡民,救世军还没到,他们就把管家和庄头绑起来烧掉了。 甚至出现了乡民和管家庄头抢着投降的姿态,毕竟谁先投降谁得利啊。每当库什骑士们试图出击,不是被骠骑兵干就是被圣铳骑兵干,动作迟缓一点,不小心就被黑帽军团抓住。 尼德萨尔清楚地知道,金河乡的骑士根本就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那么唯一的救星,就只有能轻松对付魔法师的自己了。 可无奈的是,他原本的战术是引诱敌军深入,然后断其粮道,最后聚而围歼。 如果尼德萨尔当初在沙漠上时,那些部落小伙能完美地完成他的任务。 金河乡的这些人,明明都在遵照他的指令行事,执行到最后,却变成了他们自己想要执行的命令。 如果伊贝骑士们能按命令完成任务,这些救世军连建起堡垒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他们老是去攻击“百户化”的庄园,然后被救世军围殴。 本地的贵族和主教们多次催促他出战,就好像从没听过他说起后续的打算一般。 贵族们低下了头颅,做出了一副顺从和惶恐的模样:“您太会开玩笑了,我们哪里敢啊?”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撕破脸皮的边缘,尼德萨尔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敢发誓昨夜的烧仓与你们无关?你们当着圣主的面发誓。” 那些贵族和骑士们脸上都闪过了几分慌乱,这更让尼德萨尔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发誓啊,这可不是我的过错!” “尼德萨尔,伱面对叛军逡巡不前,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养寇自重呢。”金河乡大主教不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如果一开始他还要哄着这位封号骑士,毕竟还要靠他来击败叛军。 可主教希望他击败叛军,就是怕叛军夺走自己的庄园地产。 如今叛军就在夺走他的庄园地产,可尼德萨尔却一动不动,只是不断派出骑兵骚扰。 尼德萨尔干不好或干好了都可以走人,他们这些坐地的贵族和主教还要靠地吃饭呢。 “呵!”尼德萨尔冷笑着看向金河乡主教,“那我回红铜要塞就好了,你们自己打去吧。” “你!” 金河乡主教七十多岁的年纪,带着淡淡老人斑的脸被气得通红。 “您想打败叛军,我们也想打败叛军。”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老祖母和蔼地走出,仿佛是哄小孩般的语气,“我们需要合作,可起码要拿出诚意来啊。” “我还没有诚意吗?”尼德萨尔的脸色仿佛要吃人。 “您到目前付出了什么呢?”老祖母一步步走上前,“我们的庄园、店铺和房屋,每秒都在损失,您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却不出战,这合理吗?” 面色停滞住,尼德萨尔不耐烦地挥手:“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可如果您一动不动,贵族和骑士们都不服气,谁都不愿意执行您的打算,您在这里打算有什么用呢?” 尼德萨尔抬起头颅,第一次正视这位曾被他当作吉祥物的老人。 “帝国比沙漠复杂得多,您对于我们来说是陌生人,但您的战绩赫赫,我们这才邀请您来主持这场战役,可是说真的,您让我们失望……” “我让你们失望。”尼德萨尔瞪圆了眼睛,“如果你们能像我的部落勇士一样执行我的命令去打仗,不会到目前这样子!你们才让我失望!” 煞人的威势下,旁边几个贵族的面色都苍白了几分,可老祖母却仍旧眯着她慈祥的双目: “你的部落勇士能听你的,是因为他们获取不了胜利,而你到了,就带来了胜利。 可我们帝国骑士们见到的,是他们获取不了胜利,你到了,还是没能带来胜利,那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从开战到现在有一个多月了,可您是否有俘虏或歼灭他们至少一个中队呢?” 尼德萨尔煞人的威势陡然尴尬了一下。 老祖母微微一下转过身,步履蹒跚的走到先前那拿出地图的老骑士面前,指着地图道: “您想领导我们,那就得获得一次胜利,起码要给剩余的骑士们信心,否则他们都要倒向叛军了。” 尼德萨尔面上的怒容渐渐收敛,变成了思索的神情。 他一屁股坐在软垫座椅上,沉默了足足五分钟,这才开口:“我同意前移,但移到哪儿,我自己来定。” “当然可以,您目前有想好的地点了吗?方便我们提前准备好夏粮。” 尼德萨尔将地图拉到胸前,思索良久,才在一个位置上重重点了一下:“就这吧,黑山堡。”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莫尔蒙游记(上) 进入七月,整个千河谷都炎热起来,尤其是位于南部的郎桑德郡。 可在黑陶镇的郊外,仍然有四个人穿着厚重遮面的黑色袍子,缓缓行走在布满车辙痕迹的土路上。 “大概还要多久才到酸瓜镇啊?”一名黑袍下传来沙哑的女声,“再这么下去,我要闷死了。” “都送到黑陶镇了,为什么不把我们一起送去酸瓜镇呢?” “都说了,他们最远就只能送到黑陶镇,毕竟他们还在打仗呢。” 为首的黑袍人转过头,那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下,正是从狂风堡营地逃出来的莫尔蒙。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三名同伴。 趁乱把他们搭救走的,就是当初告诉莫尔蒙仓库有唤醒药剂的黑衣人。 莫尔蒙自知有红铜要塞堵着,他是逃不到黑蛇湾了,于是主动提出去贞德堡找帕斯里克。 如今帕斯里克听说在救世军内混得不错,两人还有些交情,算是莫尔蒙的半个老师。 去投奔他老人家,说不定他有办法把同伴都救出来。 在听说了莫尔蒙的目的地后,那个黑衣人喜出望外,当即递给他两封信,请求他帮忙转交。 一封信交给帕斯里克和一封交给被俘的库什骑士。 如果莫尔蒙能答应他的请求,那么黑衣人愿意派一些骑兵,护送他们进入救世军的领地。 不过黑衣人再神通广大,还是只能送他们到黑陶镇,再往前就不敢去了。 尽管无奈,莫尔蒙还是只能继续前行。 道路边是成片的树林,篱笆和栅栏的后头,家养的土狗对着把脑袋探出篱笆吃草的小羊狂吠不已。 在乡野田间,成群的农夫排成长队,弯着腰一步步向前,收割着麦田里的米果和麦子。 在村落间的打谷场上,手持连枷的农夫们脸上满头大汗,从一捆捆的米果秸秆和麦秆上打下谷物,装入布袋或藤筐中。 而矗立在村落一角的红砖磨坊中,一头老牛正哞哞叫着,将麦子磨成面粉。 磨坊、水井和溪流这些,都是村子的共有财产,所以除了损坏要共同筹钱修复外,不用再多抽一笔磨坊税。 实际上,让娜在前线作战的时候,霍恩并没有闲着。 设置“不纳粮”的一年免税期,除了让民众休养生息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废除旧税和重整新税。 比如一些需要废除的税目如死手税,公簿农在死后田地自动归还领主,其子嗣需要向领主交一笔税才能继续在田地上劳作。 那如果不交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只能饿死,因为《逃奴法》规定了公簿农不得擅自离开土地。 这种税是肯定要废除的。 然而还有一些新税也要逐步建立起来的,比如关税商税和印花税。 但至少在这一年免税期两年减税期,整整三年内,农民的生活都将比之前好上许多。 以霍恩目前的打算,从1445年-1449年的四年间的主要任务都是恢复经济和进行原工业化。 “你们听。”女巫师巴林巴布满白斑的手指,指向了近前的打谷场。 “这就是我的天国梦,它很小也很普通,我不求变主教和贵族,我只想活在幸福中……” “唱的歌又变了。”莫尔蒙手搭凉棚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场景,尽管沿途干活的场景差不多,但歌声却是不同的。 他还记得当他从狂风堡坐着马车出发时,正好是粮食收割的季节。 一开始麦田中是没有歌声的,只有庄头和管家噼啪作响的鞭子声,以及未能缴足税额而卖儿卖女的() 吆喝声。 这样的场景,莫尔蒙他们反倒是见得多了,虽然心寒,却没有多少诧异的。 到了所谓的“叛军区”,道路旁却开始传来“无教士,无国王,开了大门迎教长,圣女来时不纳粮。”的歌声 在进入黑陶镇之后,基本进入了千河谷教皇国的内陆边缘地带,歌声和风土人情又一次改变了。 歌声变成了这首《天国梦》,挥舞鞭子的庄头没了,可农夫们却好像比之前更勤快了。 哪怕是在农业最发达的法兰南方行省,他们都没有看到这般安逸的田园风光。 路边没有乞丐,田间没有流氓,只有淳朴的农夫在踏实地劳作。 不知怎的,他们忽然对酸瓜镇期待起来。 “喔诶。” 在一记响亮的马鞭声后,一辆马车放缓了速度,与这几个人并驾齐驱,马车夫掀起了遮阳的帽子:“你们几个,是诺斯人?” 和同伴互相望望,还是由四处游历过的莫尔蒙用淡淡的诺斯口音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诺斯人?” “大太阳穿黑袍,还是外乡人,就只能是诺斯人了。”马车夫拉着缰绳,制住躁动的马匹,“去酸瓜镇?”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这马车正好空载了,能拉你们一程,收你们一人一个第纳尔不过分吧。” “一人半个第纳尔我都嫌贵。”莫尔蒙的同伴争辩道,“顶多不过是我们多走几步路就是了。” “你嫌贵我还嫌贵呢。”那马车夫叫屈起来,“你们是外乡人,很多咱们千河谷教皇国的规矩都不懂,况且你们认路吗? 我能给你们介绍这附近是哪儿,还能送你们到靠谱的旅馆,你们自己办得到吗?” “可一人一个第纳尔……” “那我退一步,你们四个人只收三个第纳尔,总行了吧?” 尽管这个价格还是有点贵,可为了尽快赶到酸瓜镇,莫尔蒙还是老老实实交了1第纳尔押金上了车。 等到上了车后,莫尔蒙等人才发现,马车后居然还有一对父子和几件货物。 气得巴林巴转身就准备去找马车夫算账,还是莫尔蒙拦住了她,低声劝说道:“算了,别计较了,咱们下车后把他轮毂弄断,这事就算完了。” 听了这话,巴林巴才气冲冲地重新坐好。 蓬顶下的几人面对面尴尬一笑,各自肩抵肩地坐好。 在马车夫的吆喝声中,马车在晃动中起步,两侧的麦田快速地向后飞奔。 行驶在土路上,马车时不时就上下颠簸,车斗内气氛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咸鱼和尴尬的气味。 结果反倒是这对父子中的父亲先开口问道:“你们穿得这么厚,肯定是从诺斯来的,是准备到酸瓜镇来当劳工?” 莫尔蒙没有接话,是他身边比较开朗的塔洛林摘下了兜帽:“我和我的同伴都稍微懂一些文字和算术,你们呢?” “如今贞德堡附近在大兴土木,缺石匠,工钱开得很高,我表弟正在贞德堡造学校,叫我和我的儿子过去。” 那中年石匠摩挲着膝盖解释了一通,然后才说道:“如今贞德堡就缺识字会算术的,你们去酸瓜镇做什么?” 巴林巴抱着双臂:“先去看看吧,说不定酸瓜镇也有我们能干的活。” 他们四人可都是老秘党了,绝不会向一个陌生人透露行踪。 “倒也是,酸瓜镇我之前常去,不错的地方,它……” “酸瓜镇烂怂地方,有什么可去的。”那十五六岁的石匠儿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贞德堡我都不去,我要去大泽乡!” () “你闭嘴!”被儿子打断了发言,中年石匠明显怒了,“你有什么资格去?你连个石匠学徒都考不过,还大泽乡了?” “我要去和维特学长学不用背就能造房子的,你那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老登!”小石匠低声嘟囔了一句。 “呀嘿!”中年石匠被一句老登硬控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捡起了皮绳,就朝着那小石匠打去,“谁教你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被皮绳打了一鞭,反倒把小石匠的叛逆性子给勾出来了:“你在狗叫什么?” “我█你█!” 中年石匠举起拳头就打了过去,小石匠更是不甘示弱,当场挥拳反击,一老一少将车斗内打得满是尘灰。 塔洛林拽了一下库鲁,库鲁不情不愿地跟上,将扭打在一起的父子俩拉开。 前方马车夫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钱的。” 莫尔蒙不愿节外生枝:“没什么,路太颠簸,把人晃倒了。” “坐稳点啊,你当我这是贞德堡的砂浆路呢?”马车夫还以为他们在抱怨,反唇相讥道。 把父子俩拉开,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巴林巴朝马车夫问道:“你们不是说,跟我们介绍规矩和地方吗?怎么上车就不说了?” “唉,真麻烦。”那马车夫甩了一下马鞭,懒洋洋地说道,“你们把蓬顶两边有个口子,你们把口子的纽扣解开,到地方我就和你们说。”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四十八章 莫尔蒙游记(中) 打开了蓬顶旁的帘布,正好天空飘过了一团云朵,遮住了炽烈的阳光。 几缕带着水汽的微风吹入马车内,吹散了不少原先火爆的气息。 莫尔蒙探头出去,却看到他们正好在通过一条木桥。 木桥上的两端既有摆摊卖东西的,也有背着包袱匆匆往北走的旅人。 “为什么大家都在往北走?” “因为北边有贞德堡啊。”作为地道老贞德堡人的马车夫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到我们贞德堡要饭来了。” “要饭,因为贞德堡人心善,给得多吗?”塔洛林好奇地探出了脑袋。 解答塔洛林问题的是那中年石匠,他对于刚刚和自己儿子的扭打同样尴尬不已,正好从此扯开话题。 “马车夫先生开玩笑呢。”石匠咳嗽了一声,“是贞德堡当劳工有钱赚,流民能分地,不少没分到好地或分得太少的,就都把地一卖,往北边去了。” 这对父子俩的去向并非孤例,随着拜圣父会修士和黑帽军的挨家挨户访问,以及亲友们带来的消息。 救世军、圣孙、圣女这几个词,开始频繁出现在人们口中。 杀死了贞德堡的库什公爵,击败了无敌的帝国敕令连,击败了金河乡的精锐超凡骑士。 一些传来的小道消息更是让他们在夜里躁动不已——取消了三等农制度,取消了《劳工法》和《逃奴法》,劳工工资没有上限,更不用永远待在庄园里了。 “好,你们看,这里就是酸瓜镇外的著名场所——弗里克公园。” 说完这一句,车斗内的众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句。 哪怕是莫尔蒙,对这位马车夫敷衍的态度都有些无语,你要不说就不说,要说就好好说啊。 众人只好自己从门帘内朝外望去,却见不远处森林掩映间,几座仿古的行宫正坐落在河边。 河岸旁的草地上,青年男女们正坐在一张桌布上野餐,位于湖岸的栈道上,则是散步的市民工匠劳工、摆摊的小贩和来回巡逻的守夜人与护教军。 莫尔蒙察觉到一丝不对,这地方怎么这么像是某处贵族的行宫别院呢?只不过把那些高大院墙拆了罢了。 没等莫尔蒙想明白为什么,前面的马车夫又一次说道:“你们再往右看,看到没,那里就是酸瓜镇的最著名场所——医院。” “医院,那是什么?” “就是进去看病的地方,之前黑市中的巫医都转正了,工资都快比黑帽军高了。” 莫尔蒙和巴林巴对视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惊异。 在之前,医疗资源都是被教会垄断的,普通人得了病,要么硬抗要么找教会赐福,要么就是买昂贵药剂。 治病的药剂在所有药剂中是最贵的。 其中治病比较物美价廉的办法,就是去秘党开的黑市,购买那些炼金药剂来治病。 当然了,这些炼金药剂的制作者和治疗者也被药剂师称之为妖术师或巫医。 的确这些“巫医”们经常搞出医疗事故,但横向对比,去教会治病就是用赐福止痛,治病全靠自身免疫,钱全花在止痛上了。 霍恩搞出来的医院,就是把乡间有名望的巫医和药剂师都集中起来,一边治病一边带学徒。 管你用什么法子治,只要治好了就行。 甚至一部分比较激进的巫医还被送到了秋暮岛,允许在那里进行小规模的人体实验。 “那药剂师们不会抗议吗?” “当然抗议了,他们居然跑到圣临厅(前贞德堡市政厅)去闹,堵门不让教皇下班,堵到第二天中午,堵得圣孙饿了一天() 。” 那马车夫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那可把宪兵队惹恼了,直接用圣铳软木弹驱赶,打得他们筋断骨折,领头的全部抓去圣三一教育队了。” 这段时间让娜在前线有惊无险地和骑士们你来我往,霍恩在后方同样有惊无险地和地主市民工匠行会博弈周旋。 前线是听得见铳响的战争,后方是听不见铳响的战争。 “老哥,我有个问题哈。” “你说呗。”那马车夫谈兴被勾起来了,比之前活跃得多。 “那公园还有这医院,好像都是贵族行宫和修道院吧?”塔洛林眺望着那医院问道。 “对啊。”马车夫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是教会和贵族的地产,不过说到底也是圣孙的,圣孙拿来用,他们还敢说话吗?” 在稳定了库什领的局势后,霍恩的第二步动作就是教产国有化。 把教堂和修道院改造成学校、医院和图书馆,把行宫和贵族宅邸改造成公园、体育场和政府机构。 其中的人员更是要进行改造,毕竟帝国识字人群就摆在这,农民知识学爆一年都不能速成。 于是,大批的低级僧侣和修女进入圣三一教育队,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圣道救世训》。 等表现良好通过考核后,就能重新进入社会。 修女基本就向医院护士、助产士、中学老师等方向发展,而低级僧侣则向农业人员、会计、抄写员等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在各地的巡游修士还会寻找表现良好且具有救世热情的青年作为助手。 如果这些青年能够得到拜圣父会的认可的话,就能进入拜圣父会内部的培训学校进行学习。 经过了马车夫的解释,救世军神秘的面纱被一点点揭开,不仅是莫尔蒙等人,连石匠父子都莫名激动起来。 “或许这才是弥赛拉教原本的样子吧?”看着修道院外散步的病人,塔洛林以极小的声音呢喃起来。 巴林巴马上伏在他耳边说道:“别忘了教会是怎么对咱们的,我们是来找帕斯里克高祭司求援,不是找他们求援的。” 塔洛林先前是弥赛拉教徒,后来才加入的秘党。 “他们也在反抗教会啊。” “那是狗咬狗。”库鲁闷声说道。 莫尔蒙不想伙伴们在这个问题上起争端,直接打断了他们,朝前面的马车夫问道:“这速度怎么慢下来了?” 马车夫扭过脑袋:“前面在修路,得从道旁走,不平整,速度要慢一点,你们要是怕颠簸,就下来走一段再上车。” 修路?莫尔蒙等人对视一眼,却没有下车,以免节外生枝。 而石匠父子俩则跳下了车,反倒朝着正在修的道路走去。 毕竟父子俩都是石匠,对于建筑和土木肯定都是比较上心的。 出于好奇,塔洛林倒是把脑袋探了出去,仔细地观察着将一桶桶黄泥状物体倾倒在地面的劳工们。 但很快,塔洛林就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没声张,反而将这一消息说给了比较熟悉这方面的库鲁。 库鲁站起身,从窗口看向修路的方向……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弥赛拉教的地盘,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使用砂浆和炼金术。 “妈耶!他们在用砂浆和炼金术!” 站在路边的几个自然神甫立刻抬起头,皱着眉,朝他行注目礼。 “诺斯来的,外乡人,没见过市面哈哈哈。”马车夫一副讨好的嘴脸,和那几个修士打了招呼。 侧过脑袋,他低声呵斥道:“别乱说话,这是() 自然神术和自然神甫,你再乱说,小心我把你们丢下车。” 莫尔蒙和巴林巴都凑上去看了看,但很快都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那法力的波动,他们太熟悉了,就是在用砂浆和炼金术! 都说这是弥赛拉教的异端,现在的异端都异成这个样了吗? 还是说是这个弥赛拉教异端的神术?有这样的神术吗?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塔洛林神色古怪地问道,“这个自然神术,就是换了身衣服的炼金术?”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剩余劳动成果与魔鬼 贞德堡城外,卢比扬卡修道院三楼。 在挂着拜圣父会洗礼班的牌子下,霍恩响亮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教室内响起。 “最简单的原则,劳动就要获得应得的报酬,就像工匠打造工具,农民种出谷子一样,这是一条最简单的公理,大部分的劳动者都能认同。” “为什么说主教是魔鬼?就是因为他获得了远超他劳动的报酬……” 站在讲台后,霍恩滔滔不绝地和这些新晋的拜圣父会修士讲着课。 在讲台下方,原先这座用于教育新修士的两间房间被打通,窗户则通过砂浆进行了重修,使外界的光线能够投射进来。 身穿半披肩的拜圣父会预备修士们伏在岸边,快速地在纸上书写着笔记。 这些拜圣父会修士中,既有各个村落中的青年护教军,还有军队中的战争修士和修道院中的低级僧侣,甚至有个别百户长。 在三个月里,拜圣父会以每月近百人的速度扩张。 而拜圣父会的快速培训班,就是在孩儿军的总部,卢比扬卡修道院进行。 主要科目有文法、法律、数学、自然神学以及最重要的《圣道救世训》。 本着政治工作亲自做的态度,不管是救世军内部课堂还是拜圣父会的培训班,霍恩但凡有空,都会来讲讲课。 作为政治教育工作的根基,霍恩最终还是决定用帝国普通人较容易理解的劳动思想来推广。 不是霍恩不想采用更加先进的思想,而是生产力水平不允许更先进的思想。 霍恩现在讲的理论,明面上借鉴了法兰王国早年盛行的唯农学派,不过他这个应该叫唯劳学派。 唯农学派主要引入了“净产出”概念,即农业生产产生的超出必要生产的部分,是财富的来源。 因此他们得出,一切农业活动是经济的根基。 而霍恩的唯劳学说,则扩大了这一概念,用一切劳动来代替相对狭隘的农业生产,从而引入了剩余劳动成果的概念。 在拜圣父会的神学体系中,“魔鬼”就是通过强制手段或欺骗从劳动者手中不合理占有剩余劳动成果的存在。 所谓的“驱魔圣战”或“大审判”,就是劳动者通过暴力驱逐魔鬼并从魔鬼手中夺回劳动成果的行为。 至于后人会根据这个“剩余劳动成果”和“驱魔圣战”的概念,推理出什么其他理论就和霍恩没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他相信后人的智慧。 目前《圣道救世训》中的内容,终于在崇尚自由崇尚平等后添加了新的内容,那就是崇尚劳动。 “可假如所有劳动成果都归自己,比如说,收100磅麦子都归自己,就没法供养士兵,外敌侵犯时,怎么保护自己呢?”一名留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僧侣举起笔提问。 霍恩记得这名僧侣,他叫马提亚斯,曾经是旧卢比扬卡修道院的低级僧侣。 一开始的时候,救世军是普遍把低级僧侣当成是修道院的帮凶,可后来他们却惊讶地发现,低级僧侣居然也是被压迫的那一方。 这些低级僧侣被父母送入修道院,但凡他们不是贵族出身,就要承担极重的劳役和繁杂的案牍工作。 很多低级僧侣都过得穷困潦倒,甚至会出现大批僧侣逃亡甚至跑上山当土匪的情况。 真正有钱的却是主教、修道院长、座堂教士这一级别的圣职人员。 还你们教会狠啊,刮起地皮来,连自己人都刮啊! 稍微思索了几秒,霍恩就想出了回答的角度。 “我要在十年内建造一个完美的天国,一个不交税的天国,一个所有劳动成果都() 归自己的天国,你觉得可能吗?”霍恩反问道。 马提亚斯迟疑地回答:“好像,不太可能。”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交税。”霍恩转过身,在黑漆板上用石灰笔点了点“驱魔圣战”,“我们要求他们交的税,就是因为世间还有魔鬼,驱魔圣战无法停止。” 马提亚斯仍然疑惑:“可这与您说的剩余劳动成果相悖啊。” “不相悖。”霍恩缓步走到他面前,“我们要求交的税,不是用于自身的享乐,而是用于服务平民、保护平民、为平民提供更好的生活以及构建天国。 换句话说,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知道这期间会有损耗,可不交税采用别的方式,效率只会更低。 目前的平民还没有利用好自身劳动成果的能力,为了驱逐魔鬼,我们只能暂时先采用这种方式。 我们面临着外部巨大的压力,所有的魔鬼,那些主教和骑士都试图消灭我们,如果我们不交税,战争修士们就没有钱去购买武器和训练,不仅无法前往天国,还会回到过去火狱般的生活。 平民们交出去的税,不仅是对于现在生活的维持,还是对于过去不反抗的还债,更是对未来的投资。” 马提亚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在笔记上哗哗地记录起来。 ………… 下了课,霍恩在几名宪兵的护卫下,离开了卢比扬卡修道院。 他刚从修道院门口的台阶走下,便看到勒内和布萨克正等待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 “是黑帽军参军调查统计出来了吗?”霍恩微笑着走上前问道。 将衬衫的捋到手肘上方,一身清凉打扮布萨克大热天的满头大汗:“目前,都统计好了,就等和您汇报了。” 霍恩拿起那一摞厚册子,随意翻阅了两页,便瞧向一旁的勒内。 勒内大热天的穿着一身及腕的茄肯夹克,愣是一滴汗都不流,和身旁的布萨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勒内你小子是来报告什么的?”霍恩揽着勒内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 勒内向来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帕帕,契卡在酸瓜镇抓到了四个从黑蛇湾来的巫师。” “哦,这倒是稀奇了,怎么回事?”走到马厩边,霍恩一边牵出温驯的母马葡萄,一边诧异地问道。 “他们下车时用酸液弄断了马车的车轴和轮毂,被那马车夫发现了,马车夫就举报他们是诺斯间谍,正好有俩宪兵在附近。 没想到他们一见到宪兵就逃跑,最后还是驻守的近卫军和契卡用圣铳和龙骨笛才把他们抓住。 我们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封信件,不过具体的内容,得等到保密环境再说。” “好吧。”霍恩跨上葡萄的背,“走,我们回圣临厅。”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章 贞德堡基础设施建设 骑在葡萄的背上,霍恩并没有从原先从东往西走的大路前往贞德堡,而是先绕道往北,再沿溪流往南,最终到达贞德堡。 这不是霍恩准备重温当初和让娜看的红枫林,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条从马约镇到灰炉镇再到贞德堡的土路,如今被霍恩下令改修为砂浆路。 来到贞德堡的边缘,霍恩朝东边张望,还能看到在推着独轮车的劳工们小跑着运送建材。 他们大多只穿一件背心遮挡阳光,挑着一筐筐泥土堆到路边。 曾经的骑士老爷脖子上戴着铁项圈,手持木锤,挥汗如雨地将炉渣、灰土构成的地基一点点夯实。 道路两侧竖起了脚踝高的木质模板,在夯实的路基上,木桶乘着的砂浆混凝土粘稠地从边缘流下。 这条砂浆路在元老院的多次拳战群雄后,被命名为进击大道。 它从原先的边缘模糊用栅栏和杂草形成的道路,变成了路基宽6.5米,路面宽5米的砂浆路,可供两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道路。 要想富,先修路。 不管是外部和诺斯那边的猪肉木材以及石材贸易,还是内部为了快速地调集兵力和商品,都需要一条坚实方便的道路。 况且,在和南边的伊贝骑士们干起来之后,本地马车都大量用于运送物资了。 如今他们和卡夏郡的贸易往来大幅萎缩,但秋暮岛砂浆工坊产能却一直在上涨。 为了消耗掉这部分产能,霍恩就必须搞一些大兴土木的事情,比如道路和下水系统的改建,比如给劳工居住的因苏拉公寓,比如南泽湖的排水和堤坝工程。 在圣锄修道院之后,还能继续吸收多余劳工劳动力的几个项目,就是这些工程。 不过目前霍恩同样面临着一个不小的问题,就是钱花得有点快了。 启动了这么多的项目,当初十多万金镑,六月初被霍恩花得只剩三万多金镑了。 后来通过圣战债券和抄家,才募集到了一部分资金。 最好得在八月前击败伊贝骑士们,否则内外的隐患都要冒出来了。 如今的急流市都快被围攻一个月了,而北方的上瑞佛郡原先全数落入墨莉雅提手中。 可在孔岱亲王的攻势下,如今倒丢得只剩一半左右了。 时间不等人啊,必须得快点打败伊贝骑士,西进支援急流市,双方合流再北上支援墨莉雅提。 只是那沙雕骑士龟缩不出,除了派兵来骚扰外,几乎没有多少动作,这让霍恩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战略定力。 在烈日下看了十来分钟,霍恩这才带着快热晕过去的布萨克等人返回圣临厅。 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在书桌前,他才有空拿起布萨克带来的报告,一页页翻看起来。 所谓黑帽军参军调查报告,主要是调查黑帽军参军动机、顾虑以及对《圣道救世训》的理解。 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霍恩对数据和调查报告相当看重。 只要不出现统计学的魅力,数据非常能体现事物的客观状态。 对黑帽军六个军团三千多人的调查结果显示: 为了驱魔圣战、报仇、报恩、保卫家园而入伍的有1100余人,约占34%。 为了高工资、升官发财、战争修士地位高而入伍的有1300余人,约占41%。 因为没别处去、不想打工、减轻家里负担、和家里怄气而入伍的有600余人,约占20%。 此外,还有见见世面、我不知道、教会骑士父母叫我来的、感觉挺好玩就来了的有130余人,约占4%。 很有意思() 的一点是,在黑帽军团的新兵中,有很多都是曾经为骑士们服务过的守夜卫兵。 他们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比普通农民更容易通过考核,所以救世军内部其实是新旧军事势力的大混合。 根据细分调查的总结,大致可以概括为,大多数战争修士其实并不理解霍恩提出的自由平等劳动到底是什么。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为了圣孙而战。 但从后续的调查来看,这不妨碍他们响应简单明了的口号,并爆发出极大的战斗热情。 虽然这部分的战斗热情基本就是前两者的2500余人爆发的,但作为骨干带动整体,士气就不会低。 报告上哈库托就有批注,说他从未见过士气如此高昂的军队,后续只要能保持同等的士气,对超凡骑士就有一战之力。 “我之前说过,黑帽军团战后会在金河乡继续征募两个军团,补足八个军团后成立黑帽战团。”霍恩抬起头对房间里的布萨克说道。 “我们正在着手准备。”换了身衣服的布萨克点头称是。 “你们可以给每个战团多配几个文书,战后把军法官报告、勤务兵论述和复盘的结果书写成战史。”霍恩拿起笔在随身的笔记上记了两笔。 “要让进入战团的新兵知道,他们的战团得到过多少荣誉的战绩,当他们加入时,能够共享这份荣耀,但也要共同维护这份荣耀。” “是,冕下。” “此外,拜圣父会修士可以在黑帽军中发展,不要怕,拜圣父会和救世军本就是一体的。” “是,冕下。” 一连提出了四五条建议后,霍恩才对布萨克吩咐道:“这些事你们去拟一个具体的预案,放到下周的例会上讨论。” “是,冕下。” 如今的教皇国高层的行政流程渐渐变成了惯例,事情是否可行还是要各个一线处理事务的红衣主教才能给出意见或建议。 和布萨克确认了一遍后,霍恩这才叫来一直在等待的勒内。 “那四名巫师是做什么来了?”霍恩绕到桌子前,斜靠在桌子边缘问道。 勒内没有多废话,直接掏出了两份誊抄好的信件副本递给了霍恩。 霍恩狐疑地展开了第一封,刚看了个开头,立刻就知道这是一封给帕斯里克的私人信件。 毕竟信件一开头就是“致许久未见的故人帕斯里克:近来如何?我最亲爱的帕尼……”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霍恩将剩余的副本合上,没有再看。 “既然是给帕斯里克的私人信件,就不要给我看了,直接把信件原件交给他吧。”说完,霍恩拿起第二封信刚要展开,却又停住了动作。 “等等……” 勒内停住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霍恩。 霍恩探出头,从窗户里看着圣临厅门外的两座狮身霍哥像,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来,咱们这好像没有叫帕斯里克的吧?只有一个叫克里斯帕的人。”霍恩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兴奋,“这样吧,你把克里斯帕叫过来,说不定他会知道这是谁。”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们明明都在笑 橡木镶铁门上的齿轮形门扣晃动了两下,这粗暴的敲门方式,霍恩一听就知道是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霍恩制止了正在通报莫尔蒙等巫师来历的勒内,对门外问道。 “帕斯里克是谁?我是克里斯帕。”帕斯里克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霍恩朝勒内摆摆手,又朝门口的杜瓦隆招招手,站在门边的宪兵就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进来吧。”霍恩朝站在门边的帕斯里克道。 帕斯里克大大咧咧地从门口走进,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霍恩对面,咳嗽了两声:“冕下,你找我什么事?” “噗嗤!” 帕斯里克诧异地看着旁边的布萨克:“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好笑的事情。”在一瞬间的没绷住后,布萨克绷起了原先的扑克脸。 “克里斯帕,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大法师帕斯里克?”霍恩给了帕斯里克最后一个机会。 “不是!帕斯里克是谁?我叫克里斯帕。” 霍恩端坐在椅子上,无奈地看着他的表演。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既然你要伪装身份,就伪装得好一点,克里斯帕这种名字,不是一眼就看出是谁了吗? 可帕斯里克偏偏还对自己的伪装身份十分自信,自以为别人看不出。 被揭穿了,就死活不承认,还要装作没被揭穿的样子挽尊。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霍恩了。 “帕……啊,克里斯帕,我得向你通报一个重要的消息。”霍恩将手中的羽毛笔放下,“有关黑蛇湾的。” “黑蛇湾,他们不是被红铜要塞封锁住了吗?”帕斯里克诧异地反问,“贞德堡陷落后,他们封锁了所有的要道才对啊。” “是的,不过沙雕骑士尼德萨尔有一个巫师奴隶营,前几天发生了***,跑出来了四个巫师,最近在酸瓜镇被抓住。 他们带来了两封信,一封给被俘的库什骑士,一封给一个神秘的叫做帕斯里克的人。” “什么……我?哦不不,帕斯里克?”帕斯里克坐立不安地咳嗽起来。 “两封信都由契卡拆开检查过了,第一封是阿尔科家族的家信,大致是让库什骑士们挺住,战争绝对会在八月前结束,到时候就来赎他们之类的话。” 霍恩将骑士们的信件放到一边,拿起另一封信:“这封信被契卡确定没有泄露和传递机密,由于是私人信件,我就没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恩能明显看到帕斯里克大松了一口气,原先前倾的身体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不过既然我们这没有帕斯里克,那就暂时先搁置吧。” “别啊,或许再找找就能找到呢,我来帮你找吧。”帕斯里克试图去拿那封信,霍恩却抢先拿在了手里。 “好主意。”霍恩打开信,“我读一遍,你来帮我参详,看看是谁……” “咳嗯咳嗯咳嗯……等一下。”帕斯里克神色大变。 没等他阻拦,霍恩就大声朗读起来:“亲爱的帕尼,哟,这小名起得还挺有情调,帕尼……” “等等等等。”脸红脖子粗的帕斯里克,手足无措地弹跳而起,“好吧,好吧,你先别读,我知道帕斯里克是谁。” 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帕,他擦去了额角的汗渍:“唉,没想到这件事我瞒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人发现,最终还是不得不说。” 站直了身体,帕斯里克一脸揭晓谜底的表情:“我承认,帕斯里克就是我……我的化名!” 只可惜在场的人,哪怕是宪兵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丝惊讶的表情。 “哦() ,原来克里斯帕是帕斯里克的化名啊?”布萨克恍然大悟般接话道。 “是的……哦不对不对不对。”帕斯里克看着周围人含着笑的眼神,挺起了胸膛,“帕斯里克是帕斯里克的化名……帕斯里克是克里斯帕的化名!” 哪怕是旁边的宪兵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见帕斯里克这副窘迫的模样,霍恩倒不再为难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又不是真要羞辱帕斯里克。 “原来是你啊,早说不就好了吗?” 尽管不知道帕斯里克执着于化名假身份的意义何在,霍恩还是把信件和副本都递给了帕斯里克。 帕斯里克展开信件,光明正大地阅读快速阅读起来,一开始他的面色还属正常,可后面却忽然红了一下,接着便又皱起了眉。 “冕下……” “什么事?” “有一则重要的消息我得告知您。” “什么?” 帕斯里克将信件原件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并将信件副本拿了出来,撕下了一角碎片,递给了霍恩。 “……还记得吗?在我的丈夫死后,我们第一次燕好,那是一个秋天,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个夏天我……呃呃……” 霍恩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 “唿!”旁边的杜瓦隆立刻吹了一段暧昧的口哨。 在帕斯里克凶神恶煞的眼神中,杜瓦隆憋着笑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对着墙面上崭新的花纹研究起来。 霍恩茫然地看着帕斯里克:“你是在炫耀吗?” 饶是帕斯里克一副厚脸皮都有些微微发红:“冕下,这不是炫耀,我的这位……情人是个害羞的姑娘,她很少在信中写这些。” “好了,你这话题越来越下头了,你自己幸福就好,不必事事与我通报。”哪怕是霍恩都被帕斯里克整得尴尬了。 这是这种场合该聊的事情吗?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么花呢? 帕斯里克轻咳一声:“实际上,我的这位情人是金河乡的一位贵女,我怀疑她这是在向咱们传递情报。” “情报?什么情报?为什么她要向你传递情报?” 涉及到前线的战争,霍恩散漫的神情登时一收,他支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帕斯里克。 “虽然她是贵女,但她家是靠和黑蛇湾走私发家的,所以她勉强算是咱们一方的势力,我愿意为此担保!” 霍恩看了勒内一眼,勒内心领神会地就将房间中的仆从和宪兵全部赶出了门外。 勒内走到窗边,探头出去左右看看,这才朝霍恩点了点头。 “仔细说说。” “她丈夫死后,我们第一次燕好是在冬天,就在她家,但我们的第一次约见却是在秋天,地点是黑山。” “你的意思是?” “这不年不节的,她为何要向我写信?何必表现出与平日不同的姿态?何必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何必通过几名巫师逃犯来向我传递信息? 她约我夏天在黑山相见,感觉就像是暗示我黑山这个地点,您看阿尔科家族也向库什骑士们承诺8月前必定结束战争。” 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地图,霍恩随即睁开眼:“沙雕骑士准备正面交战了?可黑山这个地点……啊不对,这就对了!” 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一拍脑门:“军粮被烧了,尼德萨尔不得不推进,但又不想破坏原先的扰敌战术,所以才选黑山。” 这要是真的,以目前双方的效率差距,借着这个信息差,霍恩相信救世军绝对能占据了一个战略优势,只是…… “这消息可靠吗?你确定不是对面放出来() 的烟雾弹。”站立在一旁倾听的勒内突然发话。 “包可靠的。”帕斯里克说完又用力地揉着眉心,迟疑着说道,“不过最好还是先调查一下。” 思索了一阵,霍恩当即拍板:“通知前线的让娜,派遣骠骑兵对黑山一带进行侦察。” 按着座椅的扶手,帕斯里克站起身:“我亲自去一趟吧。” “好。”霍恩同样站起,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好安全防护,你这也一大把年纪了。” “好……嗯?”帕斯里克两眼狐疑地眯起,怎么感觉这话里有话呢。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头,见到的仍旧是一本正经的霍恩。 “怎么了?”整理着文件,霍恩奇怪地抬头,“有什么事吗?” 眨眨眼睛,帕斯里克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推门而出。 “咔——” “哈哈哈哈哈哈。” 猛地扭头,帕斯里克一把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仍在汇报的布萨克、杜瓦隆等人。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扫视了一圈房间,帕斯里克合上了房门。 “咔——” “哈哈哈哈哈——” 帕斯里克这次没有再推门,而是老脸憋得通红,快步在宪兵们的注视下,飞快地朝着门口马厩奔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合着你们巫师就是这么施法的? 这座废弃的村庄中,到处是木条和泥砖搭成的茅舍土屋。 坐落于山麓的村庄,随着库什骑士的离去而废弃,被视为不划算的地产而废弃。 目前牲畜修道院准备在这个村庄中建一个养猪场,用山麓不太肥沃的田地种植薯根来喂猪。 猪的大粪正好能拿来肥田,一举两得。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里暂时还没有开工,所以这处山麓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而野洋葱和野果树之间,四名巫师站在村子的打谷场边,正一一穿戴着属于巫师的武器装备。 霍恩正站在打谷场边上,打量着他们的外形。 本来霍恩见到的都是帕斯里克这种类型的巫师,还以为塑能向的普通巫师会有不同。 可现在看来,这些巫师算不上骑士那种壮硕,但同样是一副精壮的体格。 尤其是他们的双臂,不知为何和身体的肌肉相比要大上不止一个型号。 就好像是给瘦弱的人类木偶缝了一双大猩猩的粗壮手臂,看得霍恩一脸茫然。 在帕斯里克带着骠骑兵前往黑山侦察之前,顺带把几位巫师从牢里赎了出来。 不过霍恩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到达贞德堡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潜入那举报他们的马车夫的家里。 勒内还以为他们要干什么过激的事情,立刻带领契卡和宪兵到场。 结果他们只是把马车夫的马、狗、儿子全部剃成了地中海秃头。 霍恩想了一天一夜,硬是没想明白这几个巫师的逻辑和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们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啊?” 听了霍恩自言自语的疑问,站在一旁的格兰普文却开了口:“黑蛇湾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这在帝国都出了名了。” 霍恩换了严肃地嘴脸:“你也是千河谷人,你怎么地域黑起别人来了?” 格兰普文却连连摆手:“冕下,这真不是我黑,黑蛇湾向来就是以行事荒诞无谓而闻名,黑蛇湾人是这样的。” “没有吧。”霍恩皱着眉,“就像千河谷人是不洁者一样,大概是谣言吧?” “冕下,您认识几个黑蛇湾人?”格兰普文反问。 “两个啊。”霍恩掰手指数着,“茜茜算一个,帕斯里克算……诶?呀!” 这边霍恩正语塞中,另一边莫尔蒙就小跑着过来了。 “冕下,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在巫师们的体系中,火球术是一个相当实用的塑能法术,它能融化铠甲、距离不近、还是范围伤害。 一部分巫师把火球术评为威力和距离最具性价比的法术。 不过会火球术的巫师其实寥寥,因为火球术对法力要求不低,最好还要有火塑能魔女血脉才容易学习。 帕斯里克各种闪光术、迷雾术、冰霜术都精通,偏偏就是这火球术他不会。 至于留在贞德堡的白山隐修会以及若安党,秘党巫师本来就少。 两个秘党一个是占卜法术精通,一个是心灵和肉体法术精通。 唯一的几个塑能巫师还是凯瑟琳从急流市派来的,他们是闪电精通,对火球术同样一窍不通。 但好在莫尔蒙这几个人都是火球术的专精巫师,甚至他们所在的秘党——就是被尼德萨尔端掉了那个,就是专精火球术的。 按照霍恩对火球术的刻板印象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取代大炮的存在,彻底补上了加拉尔方阵的最后一块短板。 随着莫尔蒙等人到来,霍恩终于有机会亲眼见证一下火球术的威力。 霍恩道:“好的,你们随时可以开始。” () 莫尔蒙立刻向打谷场挥手示意。 塔洛林拿起本地秘党,哦不,自然神甫们准备好的法杖,站在打谷场中央。 一阵微风吹过,他手中的法杖微微颤动。 法杖顶端闪烁出淡淡的红光,一股炙热的气息弥漫开。 最初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花,慢慢地,火花汇聚成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逐渐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 在众人的注视下,塔洛林双手握着法杖的末端,高高扬起了法杖。 接着在霍恩呆滞的目光中,塔洛林深吸一口气,腰部扭动,手臂上青筋暴起,猛地将手中的法杖横扫。 在塔洛林如同打棒球般的动作下,火球腾空而起,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呼啸而出。 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声响,火球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直接撞在了木人的身上,火焰登时吞噬了木人全身,并向四周一米左右的范围内溅射出细小的火浪。 火焰沿着它的每一寸木质结构蔓延,炙热的红色与橙色交织着跳动。黑烟从燃烧的木人身上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木的味道。 注视着熊熊燃烧的木人,塔洛林站在原地,满意地朝着霍恩挥手。 “这就是火球术?”霍恩呆滞地扭过头,看向身旁的莫尔蒙。 莫尔蒙反倒一脸奇怪地反问:“不然您觉得它该是什么样的呢?” “火球不应该是那种砰的一声炸开,周围的人都被炸飞的那种吗?” 听了霍恩的描述,莫尔蒙这才恍然大悟:“您估计是被猎魔人故事骗了,哪有那样的火球术……” 经过讲解,霍恩终于渐渐了解清楚,这个世界的火球术居然真的就只是火球。 与其说它会炸开,不如说它会在接触到硬物或狂风时会分散开,然后靠着四射的火浪去点燃敌人。 而且和刻板印象中不同,这个世界的火球术真的只是在手心凝聚一个火球,想丢出去只能徒手去扔。 他们之所以失去法杖,就无法远距离施法,跟法杖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可以传导法术的投掷杠杆。 怪不得个个都是手臂粗壮呢,原来是丢火球练出来的! 见霍恩面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莫尔蒙心头一紧,赶忙解释:“但您说的那种火球,并不是没有……” “是需要更高的法力吗?” “准确来说,是需要特制的施法材料。”莫尔蒙想起了前几个月辛苦赶制的材料,“号称是炼金术皇冠上的明珠!” “什么施法材料,我们能制作吗?”普信炼金术士霍恩对于摘取皇冠上的明珠相当感兴趣。 他的炼金术士们别的没有,就是数量多法力多。 原先砂浆还属于数量相对较少的中端炼金产品,主要用来在修缮城堡时当作黏合剂。 这至少都是骑士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到了霍恩手里,什么黏合剂?混上沙子碎石就是混凝土,平民都能买来修房子。 “恐怕很难。”莫尔蒙摩挲手中的法杖。 为了支援急流市,黑蛇湾秘党们用光了天女城二十年来的龙血库存,接下来这段时间,天女城龙血估计只能每年个位数来产出。 “你告诉我,那种材料叫什么?”霍恩不依不饶地问道。 “那种施法材料,叫做红龙息。”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急流市的现状 “魔鬼的火球术!” 一名莱亚军士尖叫起来。 在狭窄的巷道间,爆裂的火焰瞬间席卷,木条和泥巴构筑的茅舍瞬息就被点燃。 浓烟和碎屑从巷道的两边喷出,热浪将扑在准备冲入巷道的剑盾兵脸上,逼得他们举起铁盾,连连咳嗽着后退。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十来名莱亚雇佣军浑身被大火吞噬,在力拉崩倒之声中,原先伫立的碉楼缓缓塌陷,砖石乱飞。 趁着教会军的混乱,碉楼中的巫师和议会军步兵飞快地从地道中钻出。 穿行在低矮的茅舍和木屋间,急流市商人行会雇佣的长戟手们冲在最前面,身后则是巫师、弩手和三两个大剑士。 偶尔有几名守夜卫兵颤颤巍巍地高举战斧和武装剑,试图阻拦他们,都会被弩手射翻再被长戟手戳死。 在巨石撞击城墙的闷响中,大地都在跟着震颤,喊杀的喧嚣声在急流市城外的居民区中此起彼伏。 “再走快一点。”两腿发软被夹在中间的巫师勉力叫喊,“下一个街区就是地道入口了。” 然而前方的长戟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刹车般停在了一处空街道前。 “怎么了?走啊。” 巫师昂起脑袋,从肩膀的夹缝间,他看到了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十来名敕令连中的侍从骑士正举起弯弓,瞄准了他们。 弓弦的抖动声中,十来支箭凌空飞起,密集地笼罩了巫师小队所在的区域。 几名未披甲的长戟手被当场射中,捂着手臂哀嚎着,长戟哐当落地。 “还有红龙息吗?”巫师推开扶着他的两名听差,大声地问道。 他的同伴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答案:“刚刚那一发火球就是最后的红龙息了。” 穿着轻巧蓝白便装的方旗骑士腾跃而来,烈风被长剑劈开,轻巧地砍下了几名长戟手的头颅。 “教会的贱奴!”黑蛇湾巫师掏出腰间的短剑,丝毫不惧地怒嚎着向为首的骑士冲去。 那短剑上泛着油绿的光芒,哪怕是被这光芒照到一下,皮肤都会被腐蚀溃烂。 这种法力驱动的炼金武器是战斗巫师们的近战标配。 普通的超凡步兵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其实很难与一名手段诡异的巫师对抗。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上了加持了【防护毒素】赐福的超凡骑士。 没等黑蛇湾巫师跑近,一只羽箭便已射穿他的胸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死咬着牙齿掷出了短剑。 短剑旋转飞越,蹭过了骑士的黑甲,只崩出了几点火星,便彻底没了声息。 摘下脑袋上的覆面铁盔,露出了连汗都没怎么出的脑袋,作为敕令连第三连队长的艾德蒙望向高耸在河边的城墙。 急流市的近8米的城墙上不仅多出了无数烟熏火燎的痕迹,在缝隙间更是插着飞斧、标枪和羽箭。 在墙根下,绿龙息吹拂出的毒烟淡淡地笼罩在溃烂的死尸身上。 “这些低贱的巫师,死有余辜。”望着城墙下堆积的不少骑士尸体,艾拉德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暴戾。 和大多数城市一样,急流市分为内外城。 内城是市民工匠教士居住的地方,而外城则是平民、劳工居住区。 各式各样的木屋和泥瓦房沿着城外的主干道,向道路两侧辐射。 然而到今天为止,这些居民的小家不是火灾波及,就是被拆掉拿去修建攻城器械。 原先热闹密集的城外街市,只剩一座座露出木条的断壁残垣。 失去家园的流民和乞丐躲藏在断壁残垣中,生怕被战火所波及。() 其中城南的港口原先更是闹市区,平日里南来北往的货船总要在这个最重要的三岔路口下货、更改河道以及修缮。 不过此刻的河流中满是帆船的碎片,在荡漾的河道中,半截焦黑的桅杆从水中探出。 艾拉德仍然记得,大概一月前他们到达的时候,港口是被一道稍矮的城墙给围住的,正与内城城墙相连。 攻破港口外围的城墙,他们只花了五天的时间。 当时不管是艾拉德还是阿尔曼都认为,破城就在三五日之内。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长久的围城泥潭中。 急流市议会靠着坚固的高大城墙阻拦骑士们的冲锋,巫师借着地道、下水道以及富商们的碉楼在港口内巷战。 在初期的恐慌后,急流市迅速适应了战场,每天都能以相当小的代价打退进攻。 起码这一个月里,除了初期的战斗外,教会军几乎没占到什么便宜。 攻城进度陷入停滞后,麻烦的事就纷至沓来。 在急流市被围攻后,整个千河谷的贸易路线陷入了彻底的停滞。 大量的商船停靠在飞流堡和小池城,怨声载道地望着船内的货渐渐变质。 飞流堡更是成天有贵族和主教去给巴尼福斯施压,要知道,那些商船和货物很多都有他们的股份。 尤其如今正是收割季节,水路被阻隔,分散各地的庄园收不上粮,卖不出钱,可不急吗? 如今急流市被围,贵族们资金链断裂,很多贵族连宴会都开不起了,只能纡尊降贵地把宴会频率改为一月一次。 这股压力传到了巴尼福斯身上后,又传到了伶牙骑士阿尔曼身上,然后又一次传到了这些敕令连连队长和枪骑队队长身上。 不怪艾拉德会烦躁,毕竟每多攻一天,就是数百金镑的损失。 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座孤立无援的小城,到底是如何硬生生扛住他们的攻势的。 尤其是他们的红龙息与绿龙息,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每当教会认为他们把这两样邪物用完的时候,他们又会奇迹般地掏出一两个。 “艾拉德大人,您看,攻城塔又出动了。” 艾拉德眼神一凝,果然看见一座庞然大物的黑影出现在山坡之上,而这已经是第三座攻城塔了。 与港口这边的碉堡巷战不同,在平原方向的进攻可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 经过长达一月的进攻,原先的护城河中早被尸体泥土和石块填塞出几条道路。 包铁的车轮滚动,在尸体泥土和石块组成的桥面上,8米高的攻城塔缓缓前进。 数十名农兵和超凡步兵齐声呐喊,杂乱的步伐下鞋面和武装衣都已被炎热的天气捂湿。 高大的攻城塔仿佛巨人在前进,守城的指挥官自然不是瞎子。 随着守城官的一声令下,一名臂膀强壮的巫师将鲜红的红龙息宝石镶嵌在法杖前端,举过头顶。 周围的守城的士兵们,能明显感觉到空气炎热干燥了一大截。 “红龙息火球术!躲避!” 攻城塔观察哨内的农兵语无伦次地从攻城塔的阶梯滚下,一枚直径约1米的白炽色火球从城墙上飞出。 “轰——” 没等众人作出任何防备,攻城车的中间猛然爆出了一大团火光。 木屑和火浪四溅,推着攻城车向前的农兵们立即作鸟兽散。 见攻城塔停滞,守城官踏在垛口上怒吼下令:“发射弩车,狠狠戳他们的定眼子!” 击锤砸下,弩车弓弦弹动,十余发两米来长的长矛破空袭来。 () 成群逃跑的农兵和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这种时候,超凡步兵和农兵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 十余根锋利的长矛至少夺走了七八人的生命,甚至还有被连续洞穿的三个倒霉蛋。 唯有几名超凡骑士眼疾手快从马背跳下,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当士兵散尽之时,攻城塔在直冲而上的黑红烟柱中倒塌。 与之一同倒塌的,还有攻城士兵们的信心,不少士兵仿佛穿上了隐形的长裙,走路都从大跨步变成了小碎步。 艾拉德知道,估计后方要暂时收兵了。 果不其然,随着号角的吹响,原先推着攻城锤和提着长梯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在队长的指挥下离开。 带着骑士们离开港口区,艾拉德烦躁地掏着耳朵眼,仿佛那样就能把城墙上的欢呼声给掩盖。 这攻城战得打到什么时候呢?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残阳如血,欢呼过后的议会军士兵开始换防。 扛着长矛和盾牌,他们三三两两地沿着阶梯走下城楼。 这些守城的士兵是以半职业的雇佣兵和步战骑士为主力,以急流市的城市卫队为血肉填充。 这些市民和店员一个月前还是街头吆喝的小贩,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和一个月的战争后,多少有了些铁血的模样。 “我听说,斯奥林绅士赞助了一批牛肉?” “今晚能吃牛肉吗?” “你还真吃牛肉啊?那是骑士老爷吃的。” “我不吃牛肉,有汤都算不错了。” 揉着酸痛的肌肉,士兵们闲谈着,开始讨论今晚能有什么饭菜了。 为了此次起义,急流市的仓库里可是储存了足足三个月的粮草,城外的士兵都啃干饼了,他们还能继续吃面包。 就在他们提着酒壶谈论着晚上吃饱了去光顾哪家流莺时,一名士兵拽住了同伴的衣角。 同伴则默契地收了声,敬畏而忌惮地侧过了脸,不去看走过的巫师们。 尽管他们帮助己方击退了教会的军队,可市民们仍旧认定了,他们就是邪恶的异教巫师。 雇佣异教与异端作战,只是权宜之计。 他们都是好信徒,只是迫于无奈才与邪恶的魔鬼搅合到一起。 才,才没有接受巫师的帮助呢,双方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一开始,对于凯瑟琳执政官雇佣巫师为他们战斗的策略,不少市民议员都表达了反对意见。 不过随着攻城战烈度的逐渐提高,在巫师们辉煌的战绩下,市民只好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尽管和巫师的合作有可能败坏了急流市及其市民的名声,可目前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黑蛇湾巫师们对于士兵们的眼神早就习惯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累得话都不想说,步履蹒跚间时不时喝一口腰间挂着的药酒稳定精神。 在巫师们离开了城墙后,诡异的氛围这才消散,饥肠辘辘的士兵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朝着食棚走去。 羡慕地看着士兵们,守城官们虽然饥饿,可还不能去食棚吃饭。 他们得按照规定,先去指挥室找佩蒂埃汇报。 指挥室所在的碉楼位于修道院后,正好是投石机的死角地带。 碉楼二楼的指挥室内,站满了大大小小的队长和军官,向着中间的年轻人汇报情况。 “第三段城墙出现破损,死伤十人……” “第五段城墙损伤并不严重,没有死伤,不过有逃兵三人……” 佩蒂埃站在指挥室的中心,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展开的地图和图表,上面密密麻麻地做着标记。 一个月前,佩蒂埃还只是议会军籍籍无名的后勤官,可一个月后,他已是这场守城战实质的总指挥了。 简单点说就是:军队仍由凯瑟琳掌控,但佩蒂埃实领其事。 从议会军中的地位来看,佩蒂埃俨然是凯瑟琳和卡尔之下的第三号人物。 出现这种火箭般升迁的原因很简单。 三周前,教会军一发投石击中城墙后弹起,砸倒了一座钟楼。 钟楼旁刚好就是当时的指挥室,总守城官以及高级将官就在里面开会。 在高级军官们螺旋升天或重伤后,作为后勤官的佩蒂埃站了出来,临时顶替了总指挥,并用完美地指挥扛下了当天的攻势。 凯瑟琳立即提拔他为守城顾问,接下来就是艾拉德等人噩梦的开始。 不管他们怎么进攻,每段城墙都是正好能守住。 () 别人可能以为能轻松守住是议会军太强/教会军太弱,只有这些守城官们才知道,真正的根源之一,反而在这体格瘦弱的年轻人身上。 每天早晨换防之前,佩蒂埃就会召集各个城段的守城官开会。 开会具体的内容相当简单,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谁谁领几百士兵几个巫师几个红龙息去哪段城墙,谁谁领几十士兵几个巫师去另一段城墙。 第二,谁谁带兵作为哪几段城墙的预备队,谁谁在哪个方向上负责协防。 第三,假如出现了什么什么情况,该怎么怎么办? 然后散会,大家各自带着士兵和物资上城墙,然后按部就班地守城就行了。 神奇之处在于,按照佩蒂埃配置的各城墙兵力,每天都是正好能击退敌军。 不少人甚至怀疑佩蒂埃是不是占卜巫师或心灵巫师能够占卜未来或偷听心声。 否则为什么在他的调配下,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红龙息用完,敌军就退兵了。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几乎没有任何浪费。 “……第七段城墙的士兵死伤有些多,有二十个,不过其中十五个都是轻伤,包扎一下就能重新投入战场。” “好,还有人要补充吗?”飞速运转的羽毛笔停下,佩蒂埃顶着黑色的眼圈,环顾四周问道。 在场的守城官们互相看看,齐齐摇头。 “那好,散会,每天早上早点来开会。”佩蒂埃和剩余的士兵们吩咐一声,就转身朝着三楼走去。 守城官们松了一口气,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酒馆前进。 佩蒂埃揉着眼角的眼屎,扶着楼梯上了三楼,三楼的小书房内,凯瑟琳等一众议会军高层都聚集在这小房间中。 按照先前定下的惯例,在守城官们汇报完工作后,佩蒂埃就要到二楼去给凯瑟琳汇报。 见佩蒂埃的形容枯槁的模样,米特涅走到茶台边,给佩蒂埃倒了一杯冰凉的薄荷茶。 道了一声谢,佩蒂埃将汇总好的简报放到了凯瑟琳的案头。 “今日情况如何?” “还好,死伤数量不过七十人。”佩蒂埃犹豫了一下,“执政官大人,我得提醒您,咱们的两种龙息都不太够用了。” “不够用?怎么会不够用呢?”站在窗边的卡尔转过身,他吊着左手的胳膊,脸颊上是一道从下巴延伸到耳朵的剑伤。 “议会是按照安森堡能守一个月来设计,可安森堡两周就被攻破了,没有留存预备量。”佩蒂埃走到桌边,指着简报上的数字说道,“我尽量节省了,可还是不够。” “目前的两种龙息还能用到什么时候?”凯瑟琳扫视着简报上的数字发问。 佩蒂埃舔着干涩的嘴唇,默默思考了半晌才叹息一声:“我想,如果以现在的速度来看,最快两周就用完了,节省点,不到三周。 原先的计划中,这个时间点是正好能接上8月初的第二批支援,可情况毕竟不同了,议员们考虑得太极限了,没有留下任何出错的空间。” “能让黑蛇湾的秘党联军提前来吗?”卡尔走到桌边,拿起那张简报一边扫视一边问道。 “在港口的城墙被破之前,我就给他们发过信了。” “他们有消息了吗?怎么恢复的?” 凯瑟琳面色凝重地看向米特涅,米特涅无奈地对卡尔低声说道:“6月末黑蛇湾就来消息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卡尔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米特涅从文件堆里面翻出一封信:“上一批支援咱们的巫师到达后,黑蛇湾本土的防御减弱了不少。 () 驻守红铜要塞的沙雕骑士尼德萨尔,率兵从龙焰乡偷袭,掠走了大批擅长火球术的巫师。 黑蛇湾不仅无法提前派出巫师和秘党雇佣军,甚至连8月初的援军都要推迟到8月末,我怕影响士气,就一直没说。” 房间里一股难言的沉默弥散开来,凯瑟琳摘下了眼镜,后背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一言不发。 其余的黑骑士以及议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瑞佛的战事如何?”一名议员突然发问道,“墨莉雅提大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救咱们?” “老样子。”米特涅靠坐在自己的书桌上,“在高堡附近凭借城堡打拉锯战。” “别老想着救咱们啊。”卡尔仍怀着原先的反击梦,“说不定咱们可以自己反击呢?” 但卡尔自己都明白,在一开始就丢失了港口后,说反击简直都是痴人说梦。 但他必须这么说,否则黑骑士们的士气就要落下去了。 佩蒂埃像是想到了什么:“贞德堡的霍恩,我是说圣孙子的救世军能来救援吗?” “找他救援?还没到那个时候吧?我们黑骑士还能再战。”卡尔气宇轩昂地说出了开头,结尾却有发虚的嫌疑。 面色带着不确定的疑虑,卡尔转身看向身边的米特涅:“米特涅,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米特涅苦笑着又从书信堆里抽出一封:“这是卡夏郡那边传来的消息,金河乡的骑士和救世军开战了,估计两三个月内没法救援咱们。”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一名黑骑士低声抱怨道。 “是啊,怎么能贸然和金河乡的骑士开战呢?”听了这话,一名议员的声调都高了几分。 “这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也不是咱们能选择的。”原先在养神的凯瑟琳终于开口了,原先的杂音消散了不少。 毕竟眼前的女人可是借着战争,自命为战时执政,清洗掉了一大批急流市议会中的反对派。 如果谁想去地牢里和那些前议员作伴,不妨此刻出言反对一番。 “或者我们再去雇佣一批雇佣军?” “港口都落到人家手里去了,河道都被沉船封住了,上哪儿雇佣,雇佣到了又该怎么进来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没有好办法。” 凯瑟琳睁开了双眼,藏起了疲惫的眼神,看看气氛略有消沉的议会军高层,她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太想说的,以防有密探把消息传递给城外的教会军队,不过现在他们都快到了,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在场的几人都说蒙了。 “凯瑟琳执政,你的意思是?” 凯瑟琳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 “卡夏郡正式举旗反对教会,我估计他们的援军最晚三天内就能到达了,到那时,咱们正好突围而出,配合他们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火球弩与战前准备 七月五日,急流市仍然艰苦地鏖战。 金河乡,黑山东北十二里外的港湾中,数十艘货船商船排着队在这座狭窄的临时码头边停靠。 乘坐着小木筏的元老们在高大帆船间闪转腾挪,面红耳赤地骂出各种污言秽语,指挥货船让出位置或抓紧前行。 在湖湾旁边的浅水区上,几只小木筏打捞着水中浮沉漂的箱子,在他们身侧是两只相撞倾斜的商船。 港湾西侧的山丘上,近百名浑身湿哒哒的近卫军修士聚在篝火边,将满是汗臭腥臊味的衣服鞋袜烤干。 伴随着潮湿的热风而来的臭气,让每个在码头搬运物资的护教军都忍不住拿手帕捂住了鼻子。 哪怕是霍恩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这里原先其实是秘党们的走私码头,被伪装成了小渔村的模样。 霍恩站在地窖旁,清楚地看见护教军们,将一箱箱违禁的炼金药剂和炼金材料扛出,拉到码头边光明正大地叫卖。 反正只要找拜圣父会花钱买个圣孙认证的印花,那就不算是违禁品了,因为它已经被圣孙开过光了。 对于这些炼金物品,商人们形象地为其起名为洗礼品。 至于这些违禁品原先的主人是谁,霍恩可管不了那么多,要问那就是没收了。 “冕下,第三近卫军团也都下船了。”第三近卫军团的军团长托德走近,向霍恩行了个抬盔礼。 “好,你军团随黑帽第五军团长布吕讷引导,前往划定营地区域驻扎。”霍恩扭头朝木讷地站在一旁的布吕讷招招手,“大个子,带他去。” 先前的蒙克鲁斯之战中,由于军团长莫姆里指挥失利,目前已经被降为副军团长,军团长则交由简在圣心的布吕讷来担任。 “你军团全数到位后,由副军团长负责驻扎,正职军团长直接到中军大营来开会。” “是,冕下。” 确认了营地安排无误后,霍恩这才得了机会,正要休息,却想起了先前莫尔蒙的请求。 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叫人从码头的“洗礼品”中按照清单抽出,霍恩就骑着马朝着巫师们的营地跑去。 从港湾到营地不过四五百米的距离,霍恩三分多钟就到了。 他才下马,提起装满了炼金材料的箱子,就看到正在修缮火球弩的莫尔蒙,放下了锤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站在距离霍恩半米的位置,莫尔蒙的眼睛热情得不像话。 霍恩被他炽热的眼神看的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嘴中这么说着,莫尔蒙却完全没有收起火热目光的意思。 这倒不是他对霍恩起了什么心思,而是他没见过这么罕见的男性魔女,自然得多看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莫尔蒙逐渐理解了救世军的一切。 什么拜圣父会,什么弥赛拉教异端自然神术,这不就是套了层壳的巫师军团吗? 所谓圣眷者的说法,对于不了解魔法体系的平民来说,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可对于莫尔蒙这些熟知超凡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这魔女病,这法力,这炼金,莫尔蒙一眼就能鉴定为纯纯的巫师。 可随着对圣眷者和发条铳的接近,他又有些怀疑了。 几乎没有任何畸变与致死症状的魔女病,空有庞大的法力但却没有法术,数量多得吓人。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秘党天女城***,按照规矩,各个秘党统计巫师人数。 结果汇总显示,秘党最密集的黑蛇湾,秘党巫师总人数都只有一万出头。 就算加() 上游离在秘党体系外的,估计都不到一万五千人。 可就在这个营地中有近两千名“巫师”! 最可怕的是,在贞德堡以及秋暮岛两地还存在上千名巫师。 区区一个郎桑德郡,硬是给整出了接近黑蛇湾巫师总数五分之一数量的巫师军团。 甚至这个数字还在上涨,他亲眼所见,近卫军团前天又新增了三十来个。 这才半年的工夫啊。 当年若安党没搞成的事情,倒让这位男魔女搞成了。 要是这些巫师们的子嗣能够继承这庞大的法力的话,哪怕只是减半继承,十年的时间都足以让巫师数量翻一番。 莫尔蒙终于明白为什么若安党和白山隐修会要百般遮掩霍恩的真实情况,甚至还派出了帕斯里克这位大巫师来贴身保护。 要不是红铜要塞被封锁了,他都恨不得把霍恩扛到黑蛇湾保护到死。 霍恩本想亲手把装了炼金材料的箱子交给莫尔蒙,可想起莫尔蒙刚刚的眼神,他还是指示身边的护卫转交。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们有一些传承下来的小玩意儿。”蹲下身子,莫尔蒙打开箱子,在炼金材料中翻检起来,“正好能制作几个炼金道具,加强火球术的。” “哦,这样啊。”霍恩无感情地说道。 自从发现火球术并没有想象中威力那么大,他就对火球术梁木了。 哪怕是把法杖安装在小型投石机上,居然都投不远,因为速度一快风压变大,居然会把火球吹散。 在莫尔蒙的告知下,霍恩按照他说的黑蛇湾火球弩打造了小型投石机,才勉强把射程提升到了150米。 可与人力投掷相比,火球弩的命中率太低了。 无奈之下,霍恩只好叫来了白山隐修会的占星术士现场占卜,才勉强把命中率和偏差提升上来。 反正最多打8发火球,占星术漫长的施展时间反而是可以原谅的。 看向那两米来宽的投石车,霍恩可不会把这种简陋的玩意儿叫做巫师炮。 起码在红龙息的配方到手之前,对于巫师炮的构想都只能停留在构想上了。 150米的射程和1500米的射程,哪怕威力相同都是不同的概念啊。 “啊,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莫尔蒙见霍恩转身想走,马上站起身叫住了他。 “什么?” “能否给我调拨一些炼金术士……我是说圣械神甫,来帮我打造一些圣器。” “当然可以,晚饭后就会有圣械神甫和圣眷者来找你的。” 确认了火球弩小组的情况后,看看天色,霍恩再次马不停蹄地前往营地。 就在他到达时,正好能看到最后一个军团长鲁迪洛掀开布帘门走入帆布帐篷。 跟在鲁迪洛身后走入,围着圆桌正坐着六名黑帽军团长,两名近卫军团长。 除了近卫第二和第四军在保卫贞德堡外,救世军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霍恩直接坐到了上首的位置,没怎么废话,铺平了地图张口就来:“帕斯里克爷传来消息了,具体的情况你们大概都了解了。” 拿起桌子上的陶杯,霍恩将其放到了地图上黑山的北边:“这里是黑山堡。” 食指在地图中简陋的黑山上划过,霍恩抬起头:“沙雕骑士预计将于三天内到达黑山北边的黑山堡,而我们要做的……” 将墨水瓶重重地顿在了黑山的西南边,霍恩直起身:“就是在这里,彻底歼灭沙雕骑士尼德萨尔及其主力军队。” (本章完) (看完记() 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六章 黑山之战(战前) 在郎桑德郡曾广泛流传这样一个传说: 在平坦的伊贝平原上眺望,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可以在黑山顶上看到黑陶镇钟楼的塔尖。 后来经过艾尔学者们考证证实,这句话最早出现在八十年前,是一位法兰诗人用来描述黄金平原和长歌城的。 然后千河谷的地域黑又新添了几笔。 从道理上讲,黑山的相对高度不过40来米,而郎桑德郡的地势是从北向南由高变低的,所以这纯粹是个谣言。 尼德萨尔老早就听过了这个传言,只可惜今早他是无法验证了。 黑山附近有一片茂密的森林狩猎场,夜里植被蒸腾,空气潮湿,早晨气温却又骤降。 当他们晨祷时起床行军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夏日的晨雾。 轻纱般的雾气笼罩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只需太阳那么一照,雾气便会像无形的幻梦般消融在阳光之下。 灰白的雾气中,大批的军队正在沿着乡间的土路行进,因为他们有足足一万来人,所以不得不分走了两条道路向前。 只可惜这梦幻般美丽的场景中,夹杂了烟火与尸臭味,女人的尖叫与孩童的哭喊声渺渺如薄雾。 对于行军中的伊贝骑士等专业军事人才来说,沿途设立补给站,在大军到来前,命令补给站把补给给采购好——是不可能出现的。 骑士们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们使用这么高难度的操作。 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就地取粮,落实到行动上就是——抢! “开门!“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陈旧木材的气息。 一家三口的公簿农端坐在桌子前,惊骇而木然地握着喝米果粥的木勺。 中年的库什裔农夫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向门口,手颤抖着解开门闩。 门猛地推开,将中年农夫撞得跌了一个跟头,守夜卫兵们粗暴地涌入,盔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不由分说,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开始在屋内搜寻财物。 农妇抱住了女儿,不安地站在门边,既不敢叫也不敢阻止,只能默默地流泪,看着原先破旧但干净的家变得一片狼藉。 这些土匪般的守夜卫兵粗鲁地翻动家具,踢开麻袋,寻找任何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 “你们想要什么?“中年农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士兵们不理会父亲的哀求,仍然在四处乱翻,把那些粗陋的陶器和藤筐翻得乱七八糟。 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了藏在壁炉下的一个小木箱,他用力拽出箱子,一脚踢开了盖子。 暗黄色的铜子点缀着几枚银白色的第纳尔,高壮的披甲军士伸手在木箱中抓了一把。 “就这么点?“他冷笑着,“我知道你们这些不洁者,肯定还藏了更多!交出来!“ 父亲绝望地摇着脑袋:“不,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披甲军士冷笑一声,正要说话,眼角却看到了地面木板露出一抹白色,他伸手一摸,果真掀起了一块木板。 “等等,那是……” 没理会急得跳脚的中年农夫,军士直接喊道:“来个人,搭把手。” 几名卫兵上前,拽住了布袋头,合力拖出了几大袋粮食。 披甲军士用匕首直接在布袋上割出了一个口子,白花花的米果就哗啦啦地从口子里流出。 就好像中年农夫的血液都顺着这虚空的口子流尽了。 “还说没有?”披甲军士抓起一把麦子砸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 中年农夫脸上的神色忽青忽白,回头看看饿到瘦骨嶙峋的女儿和妻子,他咬着牙冲了上去,直接扑到了那粮食袋上。 “找死吗?”旁边卫兵被扑过来的中年农夫吓得剑都出鞘了,反应过来后才勃然大怒。 他还剑入鞘,反手一个耳光就扇在了中年农夫的脸上。 中年农夫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可他仍然坚定而绝望地趴在了粮食袋上:“求求你们,至少让我们留下口粮和种粮。“ “再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了!“一名卫兵抓着中年农夫的衣领,试图把他拽下来。 可那农夫被吓得脖子一缩,身体却死活不挪窝,他五指和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护住了那几大袋粮食。 “求你们了,就一袋粮食,给我们留下口粮就行……”农夫沙哑而绝望地哀求道。 “你自找的!”那披甲军士不耐烦地抽出了武装剑,顺着他的后背插了进去。 “不——”农妇尖叫起来。 武装剑直接刺入了中年农夫的后背,农夫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咕嘟咕嘟地从嘴角冒出,眨眼间浸红了大半袋的米果。 “不不不不——” 那脸颊凹陷的农妇仿佛癫狂一般,尖叫声不断在屋内回荡。 她抛下了哭叫的小女儿,蒙头撞在了披甲军士的身上。 那披甲军士一丁点都不动弹,反而是她被反震得差点仰倒在地。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鸡爪般的手指按在了披甲军士的脖子上,农夫的妻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着。 披甲军士立刻吐出了舌头,歪着脑袋翻起了白眼。 周围的卫兵们则配合地大笑起来。 逗完了乐子,那披甲军士对这丑陋的农妇没心思纠缠,抬手一剑,从心脏刺入,从后背刺出。 随着尸体倒下,交叉着趴在一起,溅起一团团血液,血腥味将陈旧的木材味道都掩盖了。 “还有一个怎么办?”看着墙边被吓到尿失禁的农家女孩,那披甲军士左右看看,“你们想玩吗?” “算了吧,臭死了。” “她是不洁者,说不定有脏病。” “杀了得了,不杀也饿死了,咱们行善呢。” 一名络腮胡的卫兵抽出武装剑,便朝着小女孩一步步走去:“别怕,就一会儿的事……” “滚开!”那向着小女孩走去的卫兵被人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被踹得原地打了个滚。 站起身抬起头,他刚要骂人,却见丝绸长袍的下摆在飘扬。 “早安,多梅尼科伯爵老爷。”那守夜卫兵瞬间比羊羔还要温顺,弓起的战斗姿态丝滑地变成了摘帽鞠躬。 满屋子的血腥味让多梅尼科皱起了鼻子:“怎么回事?” “这家人不交粮,还想袭击我们,我们这才反击的。”那披甲军士推开众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个女孩也袭击你们了吗?” 在场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把粮食拿上,滚吧。”多梅尼科用屁股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说到底,他们是法兰家族和莱亚家族的狗。 主家的长工不好去殴打主家的狗啊。 牵起小女孩的手,走到屋子外,不让她去看那两具尸体。 可屋子外还是到处都是尸体,既有邻居的还有叔伯的。 多梅尼科捂着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的肩膀上下一抽一抽的,她像是在哭,却流不出一滴泪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可都是多梅尼科的同族啊,他也是库什人啊,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 抱着农家女孩上马,多梅尼科一路奔驰,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和无奈全部发泄出来。 可他并没有跑多久,目的地就到眼前了。 位于黑山边缘的森林,此刻雾气散去了大半。 雾气如纱,在即将升起的朝阳中仿佛是金红色的织锦缎围巾。 清新的风中,蝴蝶伴着花香与血臭翩翩起舞。 把自己的水壶和干粮塞到小女孩的手里,多梅尼科推着她的后背:“走吧,去森林里,战争结束前别出来。” “那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哑巴般的女孩被推着向森林走了两步,她转过身第一次开口说话,“明天吗?还是后天?” 张开嘴,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却听见一连串爆豆般的炸响。 “砰砰砰——砰砰!” “啊——” 代表召集的浑厚号角声跟着响起。 多梅尼科脸色大变,整个人弹射起步,朝着马匹跑去。 可不敢耽搁了老祖母交给他的任务。 只是他没跑两步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有东西正在拽着他呢?低头一看,却还是那个女孩。 她抓着多梅尼科的衣角,刚刚被拖出去七八米远,看着多梅尼科的双眼,她仍然固执地问道: “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多梅尼科沉默了,他蹲下身体,看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抓起泥巴糊在小女孩的脸上: “你往北走,一直往北走,等你看到一面黑红的旗帜时,战争就结束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七章 黑山之战(战前商议) 麦田的晨雾逐渐散尽,上午的阳光从教会军士兵的右手边斜射。 地面上,士兵们乱糟糟扛着粮食的阴影重重叠叠,人们时不时传出几声惊叫。 最行军队伍的最前方,兽人骠骑兵惊悚的邪神头像晃荡着,时不时就射出几只飞矢骚扰。 随着多梅尼科接近先前的行军路线,还是被混乱的人流拦住了去路,只好下了马,牵马前行。 “你终于回来了,泽兰肯阁下要求各级指挥官到那边的土丘上集合。”他的侍从推开了堵住了道路的农兵,气喘吁吁地站在多梅尼科的面前。 “走,带我过去。” 挤过守夜卫兵和雇佣军组成的纵队,多梅尼科把战马拴在拴马桩上。 他先是从小溪中捧出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这才收拾好心情迈步爬上了这座不高的土丘。 这土丘约有七八米高,泽拉肯、金河乡大主教和一众带队的贵族骑士都聚集在山顶。 “是来骚扰的兽化人骑兵吗?”多梅尼科伯爵找到一位贵族低声询问道。 “对。”那贵族眼睛盯着争吵的金河乡大主教和泽拉肯,头侧过来低声道,“我们的探子在正前方的黑山发现了叛军。” “他们吵什么?” “哪儿知道,感觉他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说法在争吵罢了。”那贵族讥讽地偷笑了两声。 “哦,尼德萨尔阁下什么意思?” 由于人数过多,道路狭窄,他们是分两条平行的道路前进的,双方还隔着一里多的地。 “不知道,在等呢。” “我去上去看看,要是尼德萨尔阁下传令来了,记得通知我。” 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围在那里看两位大贵族吵架,多梅尼科悄悄地又多爬了几步,站在山丘的北侧坡面上。 跨过一丛桃金娘,多梅尼科挥手赶走蝴蝶和蜜蜂,眯起眼睛朝着黑山的方向看去。 横亘在麦田间的黑山不仅不黑,反而郁郁葱葱,长满了苍绿的鼠尾草、淡红的蛇莓树和高高矮矮的酸杨梅果树。 黑山得名,是来自黑山上的黑燧石矿坑,其山脊由东南向西北延伸约两千米,平均相对高度约40米,最高都不过50米。 山脊的西北方向的尽头,正好能接上易北河的一条支流。 在矮山与树林后,多梅尼科看到船帆模糊的影子,他估计这些救世军就是趁着清晨坐船来的。 站在土丘上,大致与山丘上的救世军平齐,多梅尼科虽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却能看清头盔和长枪反射出的刺目阳光。 站着看了大约五分钟,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喊。 “多梅尼科阁下?多梅尼科阁下到了吗?” “来了,来了,我在这。”听到了呼喊声,多梅尼科赶忙转身返回人群。 见多梅尼科从山上下来,泽拉肯一见他就说:“尼德萨尔阁下传信了,说不用打,绕过去,咱们沿河而上,断他们的粮道和后路。” 在场贵族们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多梅尼科身上。 “咳咳,既然尼德萨尔阁下这么说了,那……” 他咳嗽一声,面朝人群,眼睑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多梅尼科面朝的方向上,几名粗胡子的库什骑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忽然就站了出来:“为什么不打?” “是啊,绕过去了,要是他们抄我们的后路可怎么办?” “别是尼德萨尔阁下怕了吧?还是传令兵没说清?这勇气可不像是尼德萨尔阁下啊。” “早打完早回家吧,我带着这么多人出来,麦子都来不及收了。” () 在几名库什骑士的挑拨下,其他贵族和骑士开始嘈杂着发声。 前面说了那么多,其实没多大用,主要是庄园这件事太致命了。 如今是七月初,正是农忙的季节。 过了七月上旬,收割了米果和麦子,到八月初,就得赶在梅雨季到来前种下大豆。 与霍恩的常备军旱涝保收不同,金河乡伊贝骑士们还是庄园经济,打仗只是服役和获取战利品。 为了打这一仗,他们哗啦啦带出了近万人的武装农和农兵。 此外,由于要运送粮草和兵力,还拉出了上万的民夫和各色车马船。 这导致各个庄园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劳动力短缺和运输困难,收割麦子都吃力,更别提播种大豆了。 本来去年就发洪水,大家都欠着饥荒,就指望今年补回来。 尤其是那些庄园被救世军分掉的骑士,那更是急得团团转了。 这些大小贵族的心声是一致的——赶紧打,赶在八月份之前打完,否则就要破产了! “他们不过四五千人,我们有上万人,凭什么避让?” “泽拉肯,不会是你小子胆怯,假传了尼德萨尔大人的想法了吧?” 被身边的贵族们一通质问,泽拉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如果他完全是尼德萨尔那边的人,反倒好办了,只可惜他虽然领地在红铜要塞附近,却是金河乡贵族的一份子。 “别吵了别吵了,尼德萨尔阁下正在往这边赶来,他到了就清楚了。”泽拉肯只能软弱地做着下按的动作。 金河乡大主教抖着苍白的胡子:“别等人来了,你去问问,我们要尽快决定,以免错过战机。” 被贵族们一阵起哄,泽拉肯没有办法,只好亲自跨上战马,踏过了田间的麦秆,朝着麦田间尼德萨尔的方向跑去。 ………… “请战?”尼德萨尔冷哼一声,“不许!都说了绕过去,不要打阵地战。”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伤他们的热情了?”泽拉肯斟酌着用词问道。 尼德萨尔沉默下来,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本就是通过战争获取指挥权,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太好。 沉思良久,等马匹都小跑着穿过田间小路了,尼德萨尔才抬起头,他刚想说话,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愣在了当场。 “他们在干什么?”指向眼前的一个方向,尼德萨尔的食指都在颤抖。 顺着尼德萨尔的指向看去,泽拉肯同样愣住了。 在土丘和黑山之间的空地上,贵族们的军队居然自行以行军队形展开列阵了! “我,我伤他吗的头!”尼德萨尔气得都从马鞍上站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前方,“你自己看看!快去问怎么回事?” 没等两面受气的泽拉肯跑过去问清楚,他的男仆就骑着驴,从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跑来。。 “怎么回事?”越过了泽拉肯,尼德萨尔直接朝那男仆问道,“谁下的命令?谁让他们列阵的?” “回禀尊贵的尼德萨尔阁下,是贵族们自行决定的,由金河乡大主教作保。” 尼德萨尔当场破口大骂:“老不死的狗东西!活该下火狱的臭虫!” 骂了两句却停了嘴巴,他强行冷静下来。 阵都列好了,这些伊贝骑士说什么都要打一场,尼德萨尔知道无法挽回,只能默认这一事实。 “咱们现在过去,把指挥权抢过来,别由着那老东西乱来。”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八章 黑山之战(战前部署) 阴沉着脸来到临时的骑士***场所,原先还在叫嚷的骑士们纷纷噤声。 “准备开战!”阴沉着脸,尼德萨尔紫铜色的脸庞几乎都变成了磨砂黑,“这下满意了吧?”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咱们不都是听您的指挥吗?”金河乡大主教双手环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地笑道。 尼德萨尔没有被大主教的垃圾话影响心情,只是牢牢把这个老匹夫的脸记在了心里。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他觉得不好打或有风险,都只能硬抗下来。 赶鸭子上架的仗尼德萨尔不是没打过,但只要遇到一次,就比吃屎都恶心。 心中不情愿,尼德萨尔还是用简短的话语做起了战前的***。 从狂风堡转移来的伊贝骑士军共集结了10800名士兵。 骑兵包括400名超凡骑士,其中方旗骑士150人,侍从骑士250人,以及扈从骑士1000人,尼哥萨克300人。 步兵方面则是守夜卫兵4000人,披甲军士900人,弓箭手1100人,农兵3000人。 “这11000人分为左中右三军,由尼德萨尔、泽拉肯和多梅尼科作为指挥官!” 站在土丘上,尼德萨尔看着在阵前来回乱跑的兽人骠骑兵,皱起了眉毛。 “找几队超凡骑士,把他们都给赶走,别深追。” 为了兵力能够顺利调动,十来个超凡骑士带着近百扈从们开始朝着这些身穿武装衣的兽人冲锋而去。 三位指挥官的调动下,人流缓慢而混乱地移动。 一个个阵形开始展开,在纷杂繁复的脚步声中,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声清脆入耳。 在尼德萨尔的安排下,这支大军终于缓缓在黑山前展开了阵形。 位于东南方位的是多梅尼科率领的右翼军,方旗骑士100人,侍从骑士100人,扈从骑士500人,以及披甲军士200人农兵2000人。 他们面对的是山脊东南方向,最陡峭的部分,可就从这个配置来看,尼德萨尔对多梅尼科就只有别被下山的救世军冲垮这一个要求。 中军统帅的位置,尼德萨尔自然不会交给金河乡大主教。 这个位置由其亲信泽拉肯担任,带领侍从骑士150人,扈从骑士200人,弓箭手1100人,守夜卫兵2000人,披甲军士500人,农兵1000人。 其中守夜卫兵加上披甲军士排列成50x50的阵形,加上弓箭手正好就是一个邓贾尔大方阵。 左翼军由尼德萨尔亲自指挥,带领尼哥萨克300人,守夜卫兵2000人,披甲军士200人,扈从骑士300人。 其中守夜卫兵2000人和披甲军士200人,组成一个25x88的进攻纵队。 左翼军面对的则是黑山山脊西北侧相对平缓的部分,阳光下,肉眼可见的那里分布着至少四个中队。 尼德萨尔打定了主意,先吃他叛军一个中队,然后再派中右翼的骑士们冲锋。 如果中右翼的军队吃瘪了,那他就从容不迫地劝说他们带兵离开,履行之前的计划。 如果中右翼军队走了狗屎运,能压制这些叛军,他不介意就现在把这些叛军一举剿灭。 不过就尼德萨尔自己的理解来看,单从发条铳的性能来说,和这些该死的叛军打阵地战简直就是没苦硬吃。 “记住了,等我进攻的时候,你们使用箭雨压制对方中部,别让他们兵力调动,明白了吗?” “明白。”泽拉肯重重点头。 把战术交代完,尼德萨尔跨上马,朝自己所在的左翼军奔() 去。 他的左翼军本来不和这些人同路,就算赶到战场都离中右翼军队离得挺远。 这主要就是防止这些该死的混蛋乱来,冲击了他所在的方阵。 和那些垃圾军队不同,尼德萨尔向来认为尽管军队有上万人,其中有8000都是不得不带上的鸡肋。 只有精锐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来到自己所在的左翼军前,在茅草遍地的平地上,两千名守夜卫兵穿着简陋的皮甲或是武装衣,汗水浸透了破旧的衣物。 他们手中紧握着长矛和简易的木盾,脚步杂乱不齐,时不时有人因紧张而绊倒。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两百名站立在外围的披甲军士,他们腰间系着长剑,肩上扛着战斧或双手剑,大多有一件锁子甲或胸甲。 锁子甲在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盔甲缝隙间隐约可见的暗红色锈迹或血迹。 他们每一步踏下,都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不过在尼德萨尔看来,他们步伐笨重,身体不协调,除了会个几段呼吸法,一无是处。 哪怕是伊贝军步兵中的精锐,都与尼哥萨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古铜色皮肤的标枪重骑肃立在一旁,他们在盔甲外披了一层红色的亚麻罩衫,高大的战马打着响鼻,蔑视着从身侧走过的步兵们。 “白鬼,哼!”帝国人惨白的皮肤向来是尼哥萨克们取笑的常客。 在杂乱的步伐中,黑山向着行进中的军队缓缓靠近。 尼德萨尔远远地看见中右翼已经把军队列好,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便想招呼左翼排成队形。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呼哨声划破了空气。 尼德萨尔顿感不妙,尤其是这呼吸声里居然掺杂了伊贝骑士们的欢呼声。 伊贝骑士一欢呼,尼德萨尔就发笑。 与海尔温这种打过黑蛇湾军队交锋的骑士不同,从狂风堡等伊贝平原腹地的骑士们最多就是镇压一下农夫了。 这些天天打治安战的骑士们在面对正规军时欢呼,只有一种可能——出事了。 他本能地转头,只见骠骑兵们已经拉满了弓,箭矢如同雨点般向中军的骑士们飞去。 这个时候他们反倒有勇气了,箭矢当当地撞在厚实的盔甲上,他们逆着箭雨朝骠骑兵们冲杀而去。 “撤退!”格鲁什的号令,骠骑兵们总算是到了。 可还是有七八个撤退不及,被一记骑枪洞穿了胸口,惨嚎着倒在了地上。 在其余骑士们开始大声赞美中,中军前排刚列好队的超凡骑士们,就在泽拉肯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中,脱离了队伍朝着骠骑兵们追杀而去。 这分明就是骑兵大忌——鲁莽冲锋! “冲啊,杀啊!” 在尼德萨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右翼军多梅尼科的战旗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的面前甚至没有骠骑兵或者任何敌人!他们只是看到中军冲了,就跟着一起冲了! 中军骑士们不等他到来就冲锋,挺让尼德萨尔脑溢血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有高手。 “加速行军,加速行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五十九章 黑山之战(初战) 站在一块被树木掩映的黑岩上,霍恩右手拿着瞭望镜,紧闭左眼,朝着不远处混乱的阵形眺望。 乡间大路的两边,连收割了半茬的麦田都闪着灿金色。 晨日的阳光将乱糟糟人马的影子拉出去好长,从脚底板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树莓果丛边。 守夜卫兵们将三米的长矛托在右手掌心,左手握住下段,修长的矛杆从头顶上方探出,如同森林般密集。 不过由于救世军们离得有些远,对于普通的战争修士们来说,这些大方阵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杂毛鞋刷子在前进。 一队队花花绿绿打着各色旗帜的骑士则夹杂其间,就好像是鞋刷子旁边的抹布。 按照与正规军的交战流程,骑士们要先等待敌方超凡出现或等步兵抗线后再从侧面发起进攻。 和敕令骑士愿意也能够正面冲开敌阵不同,这些乡下骑士是没有正面破开敌阵的能力和胆量的。 伊贝的骑士们嘴上说着农夫农夫的,可真到了要命的关头,他们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选择了正规军战法。 就是和常备训练的救世军比起来,这混乱而死板的变阵实在是辣眼睛。 要不是双方离得太远,霍恩都有让圣铳骑兵先去砍杀一阵的冲动。 黑山前的平原根据侦察的结果和测算,双方的战斗大概率要在这长两千五百米宽一千米的战场上进行。 救世军八个军团和骑兵部队5400人正沿着山脊布阵,队伍和队伍之间,工兵们快速地奔跑着,挖掘和安置临时工事。 黑山地形最平缓的西北侧,是霍恩阵地的右翼。 霍恩在此部署了两道砂浆矮墙工事,150个弓箭手以及两个黑帽军团1000人,由杰什卡统一指挥。 右翼军侧面就是伊贝河支流的芦苇丛和小树林,骑兵很难提起速度。 至于中军则是霍恩亲自指挥,共四个军团2000人。 两个近卫军军团部署在10米高左右的位置,近卫军前方大约200米处,与地面水平的高度部署了两个黑帽军军团。 左翼是山脊最陡峭的部分,救世军在此部署了哈库托指挥的两个黑帽军团。 在两支近卫军的右侧,是让娜指挥的骑兵部队。 骑兵部队由两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是诺斯骑士与部分蒙面库什骑士组成的250人弓骑兵,第二部分则是300人的圣铳骑兵。 在中军近卫军前侧,四名巫师在工兵的帮助下,紧张地组装着火球弩。 哈库托与杰什卡两人指挥的军团基本是平行的,大概位于近卫军前方左右两侧90米。 按照《战争修士圣典》,每两个军团成队行动,每个军团的战宽大概在100米,两个军团就是220米上下。 说是左中右三军,实际上说的只是指挥范围。 和为了互不干扰而分开前进的伊贝骑士们不同,霍恩的左中右三军是连在一起的。 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好像是一个钻石的形状。 通过瞭望镜观察战场的霍恩忽然用手帕擦了擦前方的镜头。 “怎么了冕下?”达斯站在大岩石下,仰头问道。 霍恩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转身把瞭望镜递给了达斯:“你自己看吧。” 刚刚他清楚分明地看到,那些分散的骠骑兵如浮萍般忽然聚集到了一起。 原先在中军步兵大方阵两侧的伊贝骑士们,忽然不管不顾地欢呼着,跟在骠骑兵的身后冲了出来。 这种粗陋的诱敌战术都中计?你不似人啊! “啊?”于此同时,身旁的达斯发出了霍恩预想中的声音。() “准备一下,让两侧圣铳协防。” ………… 蹄音隆隆,前方的碟形盔不断地晃动着。 尽管只是朝阳,可威克多仍然能感觉到铁盔被晒得有些发烫。 身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憋在喉咙中的祈祷声。 尽管他们在先前的堡垒推进战中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可在野外与骑士们交战,对于不少新兵来说都是第一次。 “长枪手,向中间靠拢!”威克多按照《圣典》喊出了口令。 细碎的脚步踏着地面,长枪兵们在师队长和旅队长的口令下开始向中间靠拢,直到几乎能肩并肩的程度。 摆出了这个阵形,就意味着要开始肉搏战了。 “前排长枪手,放下长枪!”威克多隐约能听到隔壁的老搭档科勒曼大喊着口令。 他咳嗽了一声,沙哑着嗓子喊出了相同的口令。 在他右手边前三排的长枪手依次将竖起的长枪放下,改为斜向前方。 晨光落在枪刃上,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枪阵中的众人咽着口水,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由于靠得太近,他们能闻到前后左右扑面而来的汗臭味。 “圣铳手……”威克多还未喊完,就有几支流矢飞来,扎在了他的脚边。 还有几支流矢则软绵绵的,连战争修士们的衣服都扎不穿,顶多只是留一个小血点。 泽兰肯还算聪明,眼见无法阻止骑士鲁莽冲锋,就下令弓箭手放箭掩护。 只可惜弓箭的射程根本够不着,只是让战争修士们无法主动出击罢了。 从流矢中定了定神,威克多继续大喊道:“圣铳手!向前十步!” “第一圣铳师,向前十步,走!” “第二圣铳师,向前十步,走!” “第三……” 按照前后顺序,各个师队长大声地下达了命令。 整齐的迈步声响起,不仅仅是前方的马蹄声,还有左右两翼圣铳手的迈步声。 “嚓!嚓!嚓!” 机械呆板的脚步声砸在人的心脏上,让所有人心脏都跟着剧烈跳动起来。 烟尘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上百名伊贝骑士跟随在骠骑兵们身后。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羊毛紧身裤,把盔甲漆成了各种颜色。 那鲜艳的翎羽和加装了宝石的长剑,和当初敕令连朴素务实的黑甲截然不同。 为首的几个骠骑兵高举着恐猛霍三哥战旗,战旗的矛尖上,三位兽化人神明张大了嘴巴正是一副怒吼的姿态。 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是用长矛穿过了三颗头颅。 在兽化人帝国中,恐猛霍战旗是等价于艾尔鹰旗的存在,绝不容丢弃。 “圣铳手,准备!” 准备口令的意思是,检查铳管是否上弹,并开始扭动山铜发条。 阵地之上一时间满是嘎吱嘎吱的齿轮声,这声音让不少兽化人都不寒而栗,加快了速度。 反倒是那些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仍然高举着印着家徽的燕尾旗或方旗,发出了混乱的战吼。 他们的脸色发红,看样子是提前喝过了可汗药剂或烈火药剂,正在***的作用下本能地向前冲锋。 阵地上的齿轮转动声停止了,诡异的安静让不少熟悉圣铳的兽化人急得莱亚语都流畅了:“别发铳,我们还没跑开呢!” “往两边绕,往两边绕!”粗通几句兽人语的科勒曼大叫着。 格鲁什早就喊着那几个持恐猛霍头雕战旗的转向,其余的兽人骠骑兵们则跟着开始转() 向。 “圣铳手,前跪后立式,瞄准!” 第一排的圣铳手齐齐半跪,将铳管架在短了一截的y型支架上。 第二排的圣铳手直起腰,左手持支架,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旁边而不是扳机上。 “长枪手,准备!” 当骑士们冲过了那根系着红色布条的树枝时,威克多重重的挥下了手中的翎枪。 “发射!” “赞美圣风!”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章 黑山之战(初战结束) “赞美圣风!” 气流穿过平衡孔的啸声从左翼一直传到右翼,但凡是啸声出现的地方,都会看到一名圣铳手身体猛地一震后仰。 击发杆和铳管剧烈摩擦,火星子甚至都从铳口冒了出来。 前方80枚,左右两侧交叉40枚,120枚弹丸在空气中疾驰着,由于采用了前跪后立式射击,弹幕更加厚重。 噼里啪啦铅子和盔甲的撞击声,让骑士们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慌乱起来。 原先还在全速奔跑的骑士长线,忽然停顿了一下。 前排的骑士们发出了骇人的惨叫,战马哀嚎着人立而起,一蓬蓬血雨接连扬起。 这些骑士们仿佛被一记无形的重锤击中,有的人甚至夸张地仿佛被打飞起来。 后排的骑士们还没发现,有些刹不住马被马尸绊倒,还有些茫然地冲过了倒地的其他骑士这才勒住马扭头观看。 地面上马背上躺着趴着近二十个超凡骑士,他们捂着胸口或手臂,伤口露出破碎的甲片和蠕动的血肉。 剩余的骑士们则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敌人。 “是魔鬼风吗?躲避!” “都吹完了,躲什么啊?” “赶紧冲吧,圣主会庇佑我们的。” “让神甫施法啊,我们冲什么?” 就在超凡骑士们试图从混乱中重整的时候,威克多又开始下令了:“圣铳手后退式射击,退往长枪方阵后方。” 其实不管后退式射击还是前进式射击都是在原地,所以威克多要加一句,命令圣铳手们的方向。 在衣服和胸甲哗啦啦摩擦的声音中,第一排的圣铳手拄着短支架站起,把短支架挂在腰间,转身从纵队的缝隙中向后走去。 而他身后第二排的圣铳手们则收起枪架,跟在第一排圣铳手身后朝后排行进。 前两排的圣铳手从通道走过后,后三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前五步。 当发射完毕的圣铳手装填和使用醒神嗅盐时,前两排的圣铳手又一次一站一立瞄准了前方的骑士们。 在这条大约5°倾斜的斜坡上,这些伊贝骑士们还在犹豫的工夫,第二轮的铳击已经开始了。 “啪”的一声,树枝砸在了伊贝骑士们的头盔上。 嗖嗖的子弹穿过灌木,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又一次响起,甲片碎裂人哀嚎。 由于这次打的是固定靶,足足有二十人由于呆立在原地被击中。 上来就遭遇了接近两成的伤亡,这可是他们镇压暴民时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当药剂的药效渐渐减弱,被压抑的恐惧和害怕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们是来服役和拿战利品的,死在这里,连给赎金的机会都不给,亏大发了。 不知是谁起的头,悄悄往后移了几步,短短几秒的工夫,这些伊贝骑士的心理防线就如同现实中的阵列一般飞速溃散。 骠骑兵们欢呼着从战阵侧面突出,潮水般对着伊贝骑士们追击而去。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那些轻伤落马的骑士和驮了重伤员试图一同离开的骑士们。 这些超凡人体的骑士们过于难杀,而且跑得还贼快,要不是有骠骑兵,估计这两轮杀伤下来,真正杀死的骑士三分之一都不够。 对于移动缓慢的步兵来说,骠骑兵除了侦查和骚扰外,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追击和补刀。 ………… 山坡前,箭矢来回飞行,一会儿从坡下升起落到坡上,一会儿从坡上升起落到坡下。 青葱的草地上满是断箭,库什骑士们左右来回齐射,匆忙得很用力。 () 在距离库什骑士两三百米的高地上,150名旧日巡林官与猎人组成的弓箭手正在和库什骑士们对射。 不过他们射到现在,愣是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退了?” 多梅尼科朝着高耸的斜坡上射出了一箭,余光瞟见中军的烟尘,旋即回头对侍从骑士们问道。 尽管多梅尼科带着手下的骑士们跟随冲锋,可并没有一起冲击中军,反而是朝着右翼(即霍恩的左翼)冲去。 可能是因为冲击的是相对比较陡的右侧高地(哈库托左翼军),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伊贝骑士都和救世军交战了,他们仍然在半山腰和高地上的弓箭手互相放箭呢。 “嗯,已经退了。” “救世军追击了吗?” “没有。” “行了家人们!”多梅尼科朝着身边的一堆亲戚喊道,“临阵放三箭,对得起泽拉肯和尼德萨尔大人了,咱们走。” “走?”由于冲得太前,身上被扎了好几支箭矢的几名青年库什骑士惊愕地问道。 他们夹着战马赶到多梅尼科身边:“四叔,咱们还没冲锋呢,怎么就要走了?” 多梅尼科从他们甲胄上拔出一根箭矢,卡在了自己肩甲的缝隙里:“不走等什么?等着吃宴会啊?” “不是,为什么啊?”一名倔强的青年库什骑士扯住了多梅尼科的缰绳,“您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反了你了,撒手!” “您非得说清楚了,这事关骑士的荣耀。” “啧!” 多梅尼科啧了一声,和这几个死心眼的库什骑士解释道:“你想想,咱们一共就四种情况。 第一种是伊贝军赢了,我们出力了,死了一堆人,落下了一堆伤病。 可你们自己问问你们家里人,这种情况下,咱们能捞到功劳吗?” 年轻的库什骑士还想辩解,可能是后来想起了父兄的聊天又沉默下来。 “第二种是伊贝军赢了,我们没出力,捞不到功劳却没有损失,是最好的。 第三种是伊贝军输了,这种情况是最差的。 咱们出力了,损失了不少人,又受了一身的伤,到时候,你猜他们会怪罪到谁的头上? 不能是尼德萨尔大人的错,不能是金河大主教的错,你们猜猜是谁的错?” “别猜了,就是我们。”一名满身油滑气息的中年库什骑士一边走一边说,“谁年轻时没个勇武的时候,不是我懦弱,是勇武没用啊。” “第四种就是伊贝军输了,咱们没出力,什么都没损失,可人家救世军都说了,库什人不打库什人……” 多梅尼科嘿嘿笑了两声:“咱们的人在贞德堡好好的,别的骑士可有不少被绞死,就算没了骑士身份至少保一条命。 就算救世军成不了事,咱们保存了实力,他们损失惨重,反而要依仗我们,咱们到那个时候才不是案板上的鱼!” 这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库什骑士仿佛三观都被刷新了一遍,嗫喏了一会儿,还是沉默着跟随了多梅尼科的步伐。 就像他们曾经地父兄一样,多梅尼科手下的骑士,基本都是这个模样。 “四叔,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一名年轻的库什骑士问道。 多梅尼科先是不答,后来被问烦了,才闷闷地说道:“是老祖母和我说的,这下你们能放心了吧?” 库什骑士们一行从山坡上慢悠悠地下来,才到战阵就见中军信使飞奔而来。 “泽拉肯大人有何吩咐?” “是尼德萨尔大人。”那信使纠正道,() “他令你们重整队形后,不要进攻高地,从侧面进攻敌军左翼,不得延误!” “尼德萨尔大人呢?”接过手令,多梅尼科拽住了想离开信使的手。 “尼德萨尔大人发现战机,正从侧方迂回进攻敌军右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黑山之战(六) 风呼呼地吹过了面颊,将尼德萨尔鬓边微曲的黑发吹得紧贴在铁护颌上。 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两侧苍绿树木和浆果灌木幻影般溜走。 他可以听见战马嘶鸣和同伴战吼的声音,300名整齐冲锋的尼哥萨克们将身体伏在马背上,几乎要和战马融为一体。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300名冲锋的扈从骑士,苦苦地跟随他们的背影。 大红色的短披风从银灰肩甲下方伸出,在剧烈的劲风中上下摇摆,互相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和先前面目狂热的伊贝骑士们不一样,尼德萨尔的双目无比清醒。 他的骑术很好,勇气更是足够冲击敌阵。 不像那些帝国纨绔骑士,不训练骑术,反而要靠喝可汗药剂才能做到冲锋。 尼德萨尔只在最关键的时候饮用可汗药剂或蜘蛛药水。 他率领的冲锋和先前骑士们的鲁莽冲锋并不一样。 在那些伊贝骑士们发动冲锋后,他就发现敌军左右两翼的战阵居然发生了变动。 不管是血肉王庭还是神艾帝国,战场上都有一条准则,那就是如非必要,尽量别变阵。 因为一旦变阵,愚蠢的步兵就会混乱,他们无法理解方位的概念,有极大可能露出破绽。 尤其是当骑士冲击的时候,迫于压力他们犯错的概率就会更高。 由于敌军左翼军位于他右侧的高地距离过远且不好冲锋,尼德萨尔决定尝试从敌军右翼打开局面。 马蹄落地,荡起了一蓬蓬灰尘。 杰什卡站在许久没用的生物合成装甲战车(木挡板战车)上,举起了瞭望镜朝着眼前远方凝视。 根据杰什卡的男性凝视,就单单从烟尘,他都大概能确定对方骑士的人数在400人-600人。 他所依仗的军队则是1000名步兵,两道未干的砂浆矮墙和一道防线车堡。 扶着战车的边缘,杰什卡从车上跳下:“通知中军的科勒曼,刚刚老子帮了他们,他们得帮帮我,从侧面发动l型射击。” 至于尼德萨尔试图用冲锋迫使变阵出乱的这方面,杰什卡一点都不担心。 救世军的训练科目中就有一项叫做骑兵冲锋下的步兵变阵。 对于那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些被教官木棍殴打得失去感情的战争修士们,几乎不会放在心上。 “黑帽第六军团,黑帽第五军团,向后撤退20码,进入工事与车堡内防御。” “黑帽第六军团!”巴纳比大声吼道,“第一二圣铳师打头,左转机动,进入车堡工事范围。第三四圣铳师立刻回归原位,与长枪队一同返回。” “第一圣铳师!”第一圣铳师师长跟着发出口令,“全体向左转,跟着第二圣铳师,快步前进!” 口令一层层传达,战争修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师队长和旅队长的身后,全然不顾自己的后背露给了骑士们。 在尼德萨尔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些战争修士们在不到半分钟内,就恢复了原本的阵形。 甚至他们又一次进行了穿花蝴蝶般的变阵,从横队变成了纵队,并朝着身后的车堡和工事快步行进。 “该死的,难道我面对的是王庭禁军吗?”口水四溅的尼德萨尔破口大骂。 这种组织度和变阵的速度,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但那只存在于王庭的皇帝禁军之中啊。 人家每天没别的事,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如同大型舞蹈般在校场上表演变阵和滑稽戏一般的搏斗。 从速度上来说,这些叛军比禁军们要慢了不少。 可尼德萨尔从未想() 过这种变阵能真的在战场上出现啊,那种大方阵他根本想象不出该怎么变阵。 他顾不上许多,提前下达了转冲锋的命令:“快步改跑步,标枪上手,准备投掷。” 马背上的尼哥萨克们从背后抽出了两米多长标枪。 这种标枪用坚韧而有弹性的梣木制成,前端是一根长针般的枪尖,主要目的就是破盾。 尼德萨尔脸上的风更加烈了,两侧的景象如同幻影般后移,他举起了手中的标枪。 随着他的呼吸,手臂上的肌肉愈发凝实,一条条肌肉虬结着暴起,如同风干牛肉一般皮肤紧紧地贴在肌肉上。 呼吸法让骑士们能够在集中注意力时,大幅提升局部肌肉的神经募集能力。 这种临时的提升,就是骑士们口中所谓超凡武艺的来源。 但这种临时的提升需要长久的训练,而且往往是某个贵族家族的不传之秘,尽管有些扈从骑士呼吸法并不比主子弱,可战斗力偏偏就差那么一截。 “呜哩哩哩哩——” 口中发出家乡话的弹舌音,作为定位的尼德萨尔腰背弓起,身体如同一把长弓将手中沉重的标枪投射了出去。 标枪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绕过了车堡,如同彗星般从一名战争修士的胸口插入,后腰探出。 那战争修士更是被这一下打得后仰倒地,口舌间冒出了腥甜的液体。 原先只能投三十米的重标枪,在尼德萨尔的投掷下,硬生生飞出了近九十米的距离。 尼哥萨克们同样投出了手中的标枪,标枪的枪尖闪着太阳耀眼的闪光,哚哚地落在了车堡和砂浆矮墙上。 大约有二十支落入了车堡后,顷刻间就有七八名被射穿了躯体或手臂的战争修士捂着伤口倒下。 鲜血飚射,或从口角缓缓流下,巨大的力道甚至能把人带飞出去一截。 哪怕是战场麻木的战争修士们,嗖嗖飞过的标枪下,还是忍不住缩起了身体,生怕自己被射中。 在伤员的惨叫声中,尼德萨尔忽然听见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多年战场上锻炼的第六感让他来不及思考就下达了命令:“回旋,回旋,向左回旋!” 在尼德萨尔的命令下,前排的尼哥萨克们如改道的潮水般向左侧转去。 在眼角的余光中,尼德萨尔看到车堡和矮墙之上升起了一个个黑洞洞的铳口。 可他是跑了,身后的扈从骑士们猝不及防,直接暴露在了救世军的铳口之下。 “赞美圣风!” “砰砰砰——” 回旋的尼德萨尔感觉到什么东西嗖嗖地从斗篷边飞过,而身后则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哭嚎声。 在急速地奔驰中,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从前方和侧方一齐射出了近百发铅子,战马人立而起,扈从骑士们捂着脖子,口鼻喷出黑血。 队伍整齐的扈从骑士们在一轮排铳后被打得东一块西一块,数十个扈从骑士被无形的魔鬼之风吹得仰面摔倒。 有些扈从骑士在药剂的作用下仍在冲锋,只可惜他们刚靠近车堡就又挨了一轮排铳。 他们由于恐惧而降速的同时,上百名长枪手就已经从车堡内涌出。 头戴铁盔的面目无比狰狞,没有人能猜出他们三个月前还是田地间的农夫。 “杀!驱逐魔鬼,恢复正信!” “魔鬼的走狗,死!” 左手握住长枪下段,右手握住长枪尾部,旋转的同时前送此处。 “噗——” 三米五的长枪在加速狂奔的长枪手们带动下,扎入了骑士们的腰腹。() 几名扈从骑士大叫着倒下,金属的碎屑和武装衣的布片在空中飞舞,浓稠的鲜血从枪刃两端咕噜噜带着气泡流出。 更多的是被战马甩下,然后被长枪手们踩住手脚,掀起裙甲或扯开武装衣的衣领,用短剑或匕首狠狠刺入柔软的肌肤。 眼见三百多名扈从骑士被打得只剩二百来人逃回,尼德萨尔放弃了对救世军右翼的进攻。 “还是太着急了。”尼德萨尔对着身边的副官道,“让步兵方阵纵队前进,压上来,逼他们把他们的体力和魔力用光,还有那些车堡和石墙,都给爷拆喽!”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二章 黑山之战(七) 锁子甲在身上滑动着,伴随着战马而起伏。 上午的阳光中,微风和煦,青葱的灌木和绿油油的草地反射出玉石般温和的柔光。 这光芒照在脸上,不仅没有刺痛和灼热,反而有被蝴蝶翅膀温柔拂过面颊的感觉。 这样的美好的日子就应该拿来野餐才对,和庄园附近脑子不清、贪图地位的小娘们待在一起。 他们躺在树荫下,他把脑袋枕在她们柔软的腹部和胸口,这才是这种天气该做的事情。 而他现在要面临的,不是小娘们,而是上千名虎背熊腰的大汉。 听到了尼德萨尔指示,泽拉肯便带着他拖拖拉拉的步兵大方阵向前。 等真正进入了战场,在见到面前的横阵之后,泽拉肯就开始揉起了鼻子。 这是他感觉到棘手和焦虑的习惯性动作。 眼前叛军的横阵展开约有200米的战宽,这在正常的帝***队交战中是非常罕见的。 因为在同等兵力下,如果将阵列拉的过于宽,就意味着阵形过于薄,很容易被骑士强硬突破。 先前的骑士们就冲击过一次了,正常来说,他们应该能轻易冲破,然后带回胜利的。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勇敢的绅士们还没来得及接近,就被那魔鬼的风给吹了回来。 这些拥有了超凡的骑士,在剥去超凡的外衣后,甚至比不过霍恩家乡同时期的骑士。 但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霍恩的家乡,随着火枪技术的百年发展,对应的骑兵战术也在发展。 火枪从粗陋的火门枪发展到重型火绳枪大概用了上百年,双方在动态地博弈中,早就在战争中熟悉了对方的存在。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超凡骑士们来说,从最粗陋的坎尼狄一型到目前成熟的坎尼狄三型的重型铳,用时不过半年。 而霍恩从家乡捡来的莫里斯战术,是火枪发展了上百年后成熟的战术。 这种战术哪怕是在当时的同时代,都是相当先进的。 一些骑士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要不是有超凡,他们的表现估计会更差。 泽拉肯搓着手指上的鼻嘎,弹到了一边:“英勇的骑士先生们,能否再冲击一次?” 那男仆麻木地摇摇头:“他们说非得魔鬼风巫师溃散,他们才肯出战,他们说他们是尊贵的骑士,不该死得如此没有尊严,卑贱的事要交给卑贱的人来做。” “这群懦夫!面对暴民就重拳出击,真见了叛军却要唯唯诺诺!”心中憋着一股气,泽拉肯忍不住低声怒骂。 “骑士先生们药效刚过,得歇一下。”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歇一下算是什么?”泽拉肯骂了几声,还是把注意力转移回战场。 抬起头,在哗啦啦杂乱的脚步声中,他终于到了大致能看清眼前战场的位置。 没有继续宣泄心中的不满,泽拉肯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战阵。 在正对面模糊的阳光光影下,他默默地将人数计算了一遍。 根据他自己的估计,对面应该是按照“巫师20人、长枪手50人、巫师20人、巫师20人、长枪手50人、巫师20人”来排列的。 这很好分辨,但凡是穿戴了甲胄的,都是长枪手,只戴了头盔的就是巫师。 这就意味着霍恩正面对敌的近战抗线兵有100人,而泽拉肯的方阵正面只有50人。 方阵的侧面有相对较大的活动空间,泽拉肯必须考虑对方另一个横阵使用l形战术从侧面发起进攻的可能。 不过大方阵成型,目前来不及变阵了,只能继续向前进军。 () “稳住,不要乱。”泽拉肯对着传令兵喊道,“到阵前160码(145米)的时候,弓箭手齐射压制。” 邓贾尔步兵大方阵的四个角的外侧都放置了100名弓箭手,在传令兵把号令传到后,那些巡林官出身的弓箭手就开始喝令起其他弓箭手来。 在大概160码的距离上,弓箭手们纷纷驻足,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了箭矢,搭在了弓臂上。 他们咬紧了牙关,粗壮的臂膀上青筋暴起,将手中的猎弓拉开,直到弓臂成了半圆的形状。 箭矢颤抖着,弓箭手们跟着颤抖,按照他们的经验,把箭矢指向了45度,尽管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角度。 “放箭!” 连环的“嘣嘣”瞬间在弓箭手们的阵列中响起。 “注意箭矢,躲避!” 威克多眼前一团稀稀拉拉的黑雾从对方阵列中升起,马上朝着身后的士兵们高喊。 成片的箭矢哗啦啦地落在了飞碟型的檐帽盔上,叮当作响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秒的功夫,地上头盔上还有战争修士们身上就多出了不少竖起的箭矢。 这些箭矢只是射伤了不少人,无法致命,甚至都不怎么影响接下来的战斗,更有没能突破呢绒斗篷的。 这些弓箭手都是猎户和巡林官,而长弓手作为精英远程兵种是需要训练的。 但在帝国骑士们的荣耀体系中,长弓被视为懦夫和弱者的武器。 与干燥的血肉王庭不同,由于相对潮湿的气候,帝国至今未能点出大规模制作复合弓的科技。 想要凭单体弓做到战弓的杀伤力,对于弓材的要求很高,估计只有稀少的紫杉木能够达到条件。 但这些弓箭手又不是常备兵,哪儿来的紫杉木弓啊。 况且要达到战弓的需求,起码要有近百磅的臂力。 对于这些猎户和巡林官来说,超过六十磅的弓是超出狩猎需求的,不会去刻意训练。 能做到足够杀伤的优良长弓手,在千河谷不是没有,但他们的名字是——山地库什人。 由于库什部族的文化传统,外加日常要亲自狩猎且山林木材资源丰富,山猪骑士们是个顶个的精锐长弓手。 是的,面对发条铳,泽拉肯最需要的精英长弓手反而在对面。 “缪拉老哥,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马蹄声,指挥装填的威克多转过头,大喜过望。 来的是驮驴换马的山猪骑士首领缪拉,缪拉一边勒住战马一边道:“冕下叫我来帮你们,杀杀他们的锐气。” 二百五十名山猪骑士和库什骑士们下马出现在阵列的左侧,他们扶着马鞍,轻巧地从马背上跳下。 将战马交给专人管理,缪拉就朝着山猪骑士们鼓舞士气。 “对面那个指挥官,就是泽拉肯,前年他雇佣我们打黑蛇湾,打了一整年,只发了三分之一的薪水的那个。” 山猪骑士们先是一愣,随后连环叫骂起来。 “我日山羊的,怎么是他小子!” “去年就是他,害得我被我婆娘骂了一整年。” “老子早就想打他了!” 欠薪的山猪骑士们气势瞬间暴涨起来,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一分钟内,把六支箭全部射到他们的皮燕子里去!” 缪拉粗俗的喊声中,二百多张山杨木的长弓瞬间弯成了半圆形,然后便是噩梦般的弓弦弹动声。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三章 黑山之战(八) “蹦蹦蹦——” 在弓弦弹动声中,泽拉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箭矢耀眼的反光让他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可下一秒,身边的其他护卫便大声喊叫起来:“伯爵阁下,小心!” 泽拉肯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侧一阵巨力撞来,整个人都横飞出去。 两名护卫举起手中的盾牌,箭矢在插着铁皮包裹的橡木盾边缘飞了出去。 “锃——”泽拉肯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然后他的右耳便感觉到疼痛的温热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摊开手心却满是鲜血。 意识到被救世军的长弓手狙射后,泽拉肯立刻蹲在了地上,利用身边行进的大方阵做起了掩护。 烈日当空,将空气灼烤得扭曲。 在刺眼的寒光下,二百多支羽箭刺破了这扭曲,如盛夏暴雨般呼啸着倾泻而下。 箭矢所到之处,飚射的鲜血如同雨点弹跳一般跃起。 血液组成的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伴随着的是士兵们连续的哭嚎声。 这箭雨来得如此突然,这些步兵大方阵中的士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泽拉肯所在的位置,被复仇心切的山猪骑士们超常发挥,在超远距离上,有八支箭落在了泽拉肯身周。 要不是有家族护卫们举盾并用肉身当掩体,恐怕泽拉肯此刻都已经被射穿了脏腑血流成河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位置的? 泽拉肯被护卫们压在身下,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难不成他们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清自己不成? 不过此刻的泽拉肯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从护卫们组成的掩体中探出身体,高举着拳头在战旗下朝步兵们呐喊起来: “举盾!举盾!举盾!” 手忙脚乱地从背上卸下盾牌,守夜卫兵们抬起手臂埋下头,将圆盾竖在身前和头顶。 这些厚实的木盾或许无法阻挡箭矢,可却能大幅减少被射中要害的可能。 箭矢嗖嗖地穿透空气,哚哚地扎入木盾,原先还在缓缓前进的队伍被这六波箭雨,一千多支箭硬生生按停了前进的步伐。 如果他们是如同霍恩这样的小编制横阵,此刻恐怕都已经溃退了。 但大方阵编制好就好在它规模巨大,本身变阵都蛮困难了,想跑就更难了。 这种停顿就是修士们的机会了。 步兵方阵原地沉淀了几分钟,几道代表赐福神术的光球从方阵中升起。 接着,这2500人组成的大方阵,便在低级僧侣和步战扈从骑士的吆喝中再次迈步前进。 威克多看着缓缓移动的阵列,便看向缪拉,似乎是想要他们再射一波。 放下手中的瞭望镜,缪拉却摇了摇头:“威克多老弟,我们的重箭数量有限,得用在关键的时刻。” 对于伊贝骑士这一方的弓箭手来说,箭矢的制作很简单,用树枝甚至芦苇用骨片铁片简单修整一下就行。 可到了缪拉这些长弓手的手里,战弓箭矢可比猎弓箭矢难制造得多,尤其是箭杆,甚至要用专门的木材和矫正器。 因为这些箭杆要承担比猎弓箭矢高出近一倍的弓力,不是普通箭杆能承受的,制造难度也不是普通箭矢能比的。 这种战弓的箭矢一支的造价高达1.6第纳尔,这价格都够买两磅铅弹了,每磅铅弹可是有20-30枚左右。 刚刚缪拉他们一波攒射,差不多把20金镑给射出去了。 威克多估计这一仗打完,他们发射出去的铅弹都未必有2金镑。 要不是() 对面的步兵大方阵有修士赐福,这一波箭雨过去,他们说不定就崩溃了。 威克多忍不住感叹起来,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还就真只有贵啊。 “冕下给我的命令是阵前攒射一波,消耗对方神术。”缪拉重新跨上了马匹,控制着乱动的战马,他侧着身体认真地说道,“接下来,就轮到你们的圣风和反冲锋了,我们会用普通的木箭在侧方支援的。” 在长弓半开的情况下,普通的木箭用来骚扰这步兵方阵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威克多把注意力转回战场,炽烈的阳光照在铁盔上,把他的脑袋烫得生疼。 穿着方头木鞋或草鞋的脚板踏着郁青的草地,威克多看了两分钟,就对他们的行进速度有了大概的了解。 为了维持大方阵的阵形,他们不得不以每分钟大约30米到35米的速度前进。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在旧军队中这都算走得飞快,起码他们没有每隔十步就停下来整队。 按照《圣典》,救世军常步每分钟40米,快步每分钟50米。 这两个速度看起来非常缓慢,比正常走路都慢,但在普遍不善于奔跑的帝国旧军队中已经是冠绝群雄。 更何况救世军还有实战中总结的两种步法,每分钟80米的冲锋步和每分钟130米的跑步。 此时这些伊贝军的大方阵距离他们还有60-80米的距离,就是起码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估算了一下己方的变阵速度,威克多便下定了决心。 “科勒曼,准备好,咱们用齐射冲锋。”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可一旦成功,那么接下来的一天内,中军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都将处于失能的状态。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泽拉肯猛地抬头,斜射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但马上,他又不顾阳光将眼睛睁大。 “变阵,这个时候?” 他们双方可是只有七八十码(六七十米)的距离啊,这个时候变阵是想要做什么? 在伊贝军大方阵的前排士兵的眼中,他们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场景。 对面的指挥官被热昏了头,忽然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开始混乱。 一排排的士兵左转右转,迈着或快或慢的步伐在草地上穿来穿去。 几名五十人队的队长手持翎枪,一个横在第一排士兵的胸前,一个抵在最后一排士兵的背后。 喝骂与口令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在啪啪地扇耳光。 “快,他们乱了,我们赶紧冲上去。” 卫兵们大喜过望,将原先稳稳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个频率。 “走快些,得趁在他们结束混乱前!”一名披甲军士队长一脚踢在了磨蹭的卫兵屁股上,将拖拖拉拉的卫兵们踢得嗷嗷叫嗷嗷叫。 随着步伐越来越轻松,阵形越来越混乱,眼前的叛军却越来越清晰。 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他们不经意的工夫,原先的变阵和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何时起,那些手持长铁管的士兵,站到了长枪兵们的前面。 他们将沉重的铁管架在枪架之上,铁管黑黢黢的口子,让卫兵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冲,继续冲上去。”背对着救世军,一位高个子的披甲军士还在叫嚣,“别怕,继续走,主教老爷出了价,真短毛一个脑袋一金镑……” “砰!” 可他的下半截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捂住了后脖颈,鲜血如瀑布一般流下,在灰绿色的兜帽中积出了一滩血池。 紧接着,这些士兵就听到() 了此生无数次噩梦梦回时,整齐如一人般的祈祷声——“赞美圣风”。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黑山之战(八) “蹦蹦蹦——” 在弓弦弹动声中,泽拉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箭矢耀眼的反光让他陷入了一瞬的失神。 可下一秒,身边的其他护卫便大声喊叫起来:“伯爵阁下,小心!” 泽拉肯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身侧一阵巨力撞来,整个人都横飞出去。 两名护卫举起手中的盾牌,箭矢在插着铁皮包裹的橡木盾边缘飞了出去。 “锃——”泽拉肯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然后他的右耳便感觉到疼痛的温热感。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摊开手心却满是鲜血。 意识到被救世军的长弓手狙射后,泽拉肯立刻蹲在了地上,利用身边行进的大方阵做起了掩护。 烈日当空,将空气灼烤得扭曲。 在刺眼的寒光下,二百多支羽箭刺破了这扭曲,如盛夏暴雨般呼啸着倾泻而下。 箭矢所到之处,飚射的鲜血如同雨点弹跳一般跃起。 血液组成的涟漪一圈圈地往外扩散,伴随着的是士兵们连续的哭嚎声。 这箭雨来得如此突然,这些步兵大方阵中的士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是泽拉肯所在的位置,被复仇心切的山猪骑士们超常发挥,在超远距离上,有八支箭落在了泽拉肯身周。 要不是有家族护卫们举盾并用肉身当掩体,恐怕泽拉肯此刻都已经被射穿了脏腑血流成河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位置的? 泽拉肯被护卫们压在身下,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难不成他们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清自己不成? 不过此刻的泽拉肯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从护卫们组成的掩体中探出身体,高举着拳头在战旗下朝步兵们呐喊起来: “举盾!举盾!举盾!” 手忙脚乱地从背上卸下盾牌,守夜卫兵们抬起手臂埋下头,将圆盾竖在身前和头顶。 这些厚实的木盾或许无法阻挡箭矢,可却能大幅减少被射中要害的可能。 箭矢嗖嗖地穿透空气,哚哚地扎入木盾,原先还在缓缓前进的队伍被这六波箭雨,一千多支箭硬生生按停了前进的步伐。 如果他们是如同霍恩这样的小编制横阵,此刻恐怕都已经溃退了。 但大方阵编制好就好在它规模巨大,本身变阵都蛮困难了,想跑就更难了。 这种停顿就是修士们的机会了。 步兵方阵原地沉淀了几分钟,几道代表赐福神术的光球从方阵中升起。 接着,这2500人组成的大方阵,便在低级僧侣和步战扈从骑士的吆喝中再次迈步前进。 威克多看着缓缓移动的阵列,便看向缪拉,似乎是想要他们再射一波。 放下手中的瞭望镜,缪拉却摇了摇头:“威克多老弟,我们的重箭数量有限,得用在关键的时刻。” 对于伊贝骑士这一方的弓箭手来说,箭矢的制作很简单,用树枝甚至芦苇用骨片铁片简单修整一下就行。 可到了缪拉这些长弓手的手里,战弓箭矢可比猎弓箭矢难制造得多,尤其是箭杆,甚至要用专门的木材和矫正器。 因为这些箭杆要承担比猎弓箭矢高出近一倍的弓力,不是普通箭杆能承受的,制造难度也不是普通箭矢能比的。 这种战弓的箭矢一支的造价高达1.6第纳尔,这价格都够买两磅铅弹了,每磅铅弹可是有20-30枚左右。 刚刚缪拉他们一波攒射,差不多把20金镑给射出去了。 威克多估计这一仗打完,他们发射出去的铅弹都未必有2金镑。 要不是() 对面的步兵大方阵有修士赐福,这一波箭雨过去,他们说不定就崩溃了。 威克多忍不住感叹起来,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还就真只有贵啊。 “冕下给我的命令是阵前攒射一波,消耗对方神术。”缪拉重新跨上了马匹,控制着乱动的战马,他侧着身体认真地说道,“接下来,就轮到你们的圣风和反冲锋了,我们会用普通的木箭在侧方支援的。” 在长弓半开的情况下,普通的木箭用来骚扰这步兵方阵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威克多把注意力转回战场,炽烈的阳光照在铁盔上,把他的脑袋烫得生疼。 穿着方头木鞋或草鞋的脚板踏着郁青的草地,威克多看了两分钟,就对他们的行进速度有了大概的了解。 为了维持大方阵的阵形,他们不得不以每分钟大约30米到35米的速度前进。 按照杰什卡的说法,在旧军队中这都算走得飞快,起码他们没有每隔十步就停下来整队。 按照《圣典》,救世军常步每分钟40米,快步每分钟50米。 这两个速度看起来非常缓慢,比正常走路都慢,但在普遍不善于奔跑的帝国旧军队中已经是冠绝群雄。 更何况救世军还有实战中总结的两种步法,每分钟80米的冲锋步和每分钟130米的跑步。 此时这些伊贝军的大方阵距离他们还有60-80米的距离,就是起码还有两分钟的时间。 估算了一下己方的变阵速度,威克多便下定了决心。 “科勒曼,准备好,咱们用齐射冲锋。” 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决定,可一旦成功,那么接下来的一天内,中军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都将处于失能的状态。 突兀的脚步声响起,泽拉肯猛地抬头,斜射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但马上,他又不顾阳光将眼睛睁大。 “变阵,这个时候?” 他们双方可是只有七八十码(六七十米)的距离啊,这个时候变阵是想要做什么? 在伊贝军大方阵的前排士兵的眼中,他们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场景。 对面的指挥官被热昏了头,忽然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开始混乱。 一排排的士兵左转右转,迈着或快或慢的步伐在草地上穿来穿去。 几名五十人队的队长手持翎枪,一个横在第一排士兵的胸前,一个抵在最后一排士兵的背后。 喝骂与口令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在啪啪地扇耳光。 “快,他们乱了,我们赶紧冲上去。” 卫兵们大喜过望,将原先稳稳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个频率。 “走快些,得趁在他们结束混乱前!”一名披甲军士队长一脚踢在了磨蹭的卫兵屁股上,将拖拖拉拉的卫兵们踢得嗷嗷叫嗷嗷叫。 随着步伐越来越轻松,阵形越来越混乱,眼前的叛军却越来越清晰。 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他们不经意的工夫,原先的变阵和脚步声停止了。 不知何时起,那些手持长铁管的士兵,站到了长枪兵们的前面。 他们将沉重的铁管架在枪架之上,铁管黑黢黢的口子,让卫兵们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悸。 “冲,继续冲上去。”背对着救世军,一位高个子的披甲军士还在叫嚣,“别怕,继续走,主教老爷出了价,真短毛一个脑袋一金镑……” “砰!” 可他的下半截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捂住了后脖颈,鲜血如瀑布一般流下,在灰绿色的兜帽中积出了一滩血池。 紧接着,这些士兵就听到() 了此生无数次噩梦梦回时,整齐如一人般的祈祷声——“赞美圣风”。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黑山之战(九) 空气通过平衡孔时的刺耳爆鸣声中,铅子如飞蝗,从他们身边眼前嗖嗖地飞过。 炙烈的圣风密集地降临在这些士兵们的胸腹间。 鲜红色的血雾接连从前排的军阵中扬起,比之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战阵中传来。 “妈妈,我死了!” “别挡着,别挡……” “是魔鬼之风,修士快念经啊。” 铅子从身侧飞过,泽拉肯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的声音在铳声中如阉人般的尖细:“噫!修士,快用你们无敌的神术想想办法啊!” 修士团的首领并没有回复他,泽拉肯扭头一看。 却见修士团的领头修士额头中央冒出了个血洞,面带微笑安详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一看就知道死得很香甜。 剩余的修士们则是满头大汗地翻找着《福音书》:“不应该啊,都是对的啊,时令、地点都是对的,为什么不起作用呢?” “你问我啊?”泽拉肯见前排的士兵们倒下,顾不得其他揪住了修士的脖领,“快,压制他们的法术啊。” “可是就是没用啊,我们什么都试了?”那修士急得都快哭了,“不起作用啊。” “为什么会不起作用?” “要么就是圣父显灵,要么那根本就不是法术。” “不是法术,怎么可能?”泽拉肯手一松,那修士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分明是用炼金材料打造的!” 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出现在泽拉肯脑海中,不是法术,难不成圣风真的是神术? 独立于教会的神术体系?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泽拉肯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快,用神术,别让卫兵们溃退。” “可他们的心脏承受不住间隔这么短的第二次神术,会导致大规模猝死的。” “猝死就猝死,那是他们的光荣,快用!” ………… “圣铳第一师第三旅,向左转,快步走!” 在发射完后,第一排的士兵齐步左转或右转,横队变纵队走到了长枪手的侧面,再次变为横队。 一轮接着一轮,大方阵前排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液在地面流淌。 要不是有赐福的加持下,估计他们早就维持不住阵形逃跑了。 直到三轮发射完毕,连续不断的爆鸣和铅弹破空声停住了,战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那些抱着头缩在地上或干脆卧倒的卫兵们爬起身,抬起头,望向圣风吹来的方向。 当三排圣铳手从两侧退去后,如同退潮后的礁石,长枪手横阵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长枪被阳光裹得滚烫,赤松木的枪杆架在手肘上,遥遥指向了眼前的步兵大方阵。 他们之间只剩30米的距离。 “嘟嘟嘟——” 心悸的沉默中,代表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六百名长枪手右腿重重跺地,排成50x12的横阵便以冲锋步朝着眼前的大方阵冲去。 “一!一!一!” 这是长枪兵前进时的口令,由于步速较快,军官会省略二,只需要在喊一后稍顿一下就行。 训练脚步时的口令与衣物甲胄摩擦的“嚓嚓”声混在了一起,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律。 整齐而急促的嚓嚓声越来越近,在血雾和倒下同伴的恐惧中,这些士兵还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与队友的距离。 毕竟在他们下意识地感觉中,双方至少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才交战。 可双层两排整整一百把长枪靠近后,那些作为小() 队指挥官的披甲军士才勃然变色。 这种速度是他前所未见的,那叛军的长枪上一秒还在模糊的远方,低头抬头的功夫,明晃晃得都快要伸到眼前。 在这双层两排的长枪之后,还竖着如密集的钢铁丛林。 “怎么这么快?重组队形,快重组队形!”一名站在前排指挥的披甲军士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道。 不少卫兵们更是变了脸色,他们死命试图堵住缺口或者逃跑,互相推搡挤压着,让原先还算规整的大方阵左摇右摆起来。 在连续不断地冲击之下,这些步兵们不逃跑就不错了,更别提把缺失的空位给补上。 近了,更近了。 “为了胜利。”跑在第一线的维克多咬着牙下达命令,“跑步冲锋!” 原先还在匀速奔跑的长枪手们忽然再次加速,此刻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不到十米。 “农夫!”一名披甲军士发出了一声响亮而狰狞的问候,便如往常一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斧。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眼前的农夫叛军并没有被战斧所吓倒。 上百杆长枪的枪尖旋转着,100名长枪手同时右脚重重落地,将长枪猛地前伸。 阳光晒得发烫的枪头突破了锁子甲,刺入了柔软的胸口,那披甲军士感觉自己简直被烙铁给刺穿了身体。 接着第二排的长枪如毒蛇般突出,猛地扎在了他的喉咙中。 那披甲军士后退了两步,眼睛不可置信地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捂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喉咙,仿佛要说什么,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粗壮的身体重重倒下,溅起了一滩血水。 第一排的卫兵们刚刚被排铳打击过,有些人还趴在地上,有些人则试图从后面补位,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啊——” “我投降,我投降。” “咳咳咳——” “跪地不杀,跪地不杀!” “你是谁啊?”一脚把那个跪在地上高喊跪地不杀的卫兵踢倒,战争修士小马洛克皱着眉,“你自己喊什么跪地不杀?” 长枪如波浪般来回翻滚刺击,多米诺骨牌一样,前排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鲜血从口鼻和血洞中流出,伴随着哀嚎声在地上滚落。 阵形中代表赐福的光球不断飞起,修士们完全不顾及卫兵们心脏承受程度,强行把这些赐福丢到他们的身上。 哪怕是这样,仍然无法阻挡步兵们的颓势。 “还能抗住吗?我马上叫尼德萨尔大人过来。”泽拉肯朝那些披甲军士们吼道。 可这些披甲军士哪儿有心情搭理他,他们正在全力组织队形抵抗。 “撤吧,下令撤吧,再不撤,咱们都得交待在这。” “泽拉肯大人,咱们还是快点撤吧。” “起码带三个人头吧,最起码带一个人头。”泽拉肯朝着那些披甲军士喊道。 “我们哪儿有时间割人头啊,赶紧走吧。” “要不你们再顶一会儿,割一个人头……” “你把我脑袋割了去,拿去上……咯——”那披甲军士话没说完,便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穿了身躯。 站在方阵的侧后方,被一群护卫围在中间,看着被六百名长枪手杀得连连后退的两千人大方阵,泽拉肯长叹了一口气。 他总算是认清了现实,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弓箭手射箭掩护,撤退。”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黑山之战(十) “这是第几波了?”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盾车,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阵线的威克多向一旁助战的缪拉问道。 “第三波了。”缪拉轻巧地竖起了三根手指,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 头顶的太阳差不多挂在了正午的位置,这场遭遇战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漫长。 再看眼前的战阵,战争修士们士气大体上还算昂扬,不过还是出现了一些疲态。 “诶嘿嘿,薄荷水来咯。” 几名勤务兵每人提着一大桶薄荷水从坡上摇摇晃晃地跑了下来。 见到清凉的薄荷水,这些战争修士们倒是没有去抢,他们如标杆般站立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 这是因为勤务兵们会帮他们把薄荷水全部装好,然后送到每个旅队上。 他们将后方送来的薄荷水一个传一个,被这大太阳一烤,连水囊中的薄荷水都带着点温热的感觉。 将清凉的薄荷水吞入腹中,冲鼻的凉气直冲脑门,将原先夏日的燥热冲散了不少。 喝下了这一口薄荷水,科勒曼感觉耳边的蝉鸣都清晰了很多。 站在科勒曼的身边,威克多拿着瞭望镜朝着远处泽拉肯的阵列眺望。 在金灿灿的麦田间,农夫们正弯着腰收割麦子和米果,尽管他们可能早晨的时候刚被抢走了余粮,烧掉了房子。 可不干活,来年就没有饭吃,他们不干又能威胁到谁呢?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伊贝军中有不少人因为中暑而倒下。 由于多次承担了赐福的神术,这些人本就处于虚弱状态,再加上中暑,不多时的时间,就有数十人因为中暑而猝死了。 这样的情况下,威克多预估对方在下午三点前,中军是很难再一次发动进攻了。 反倒是伊贝军左翼由于靠近河流小溪,还有树林遮蔽,受到的影响是最小的。 “猜猜那个聪明的泽拉肯伯爵,下一次又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 “谁知道呢?我猜是请巫师来诅咒咱们。”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些魔鬼修士说不定真的来自火狱呢。” 聪明的泽拉肯是救世军修士们赐予泽拉肯的外号,主要来源于第二波进攻时,他向着救世军泼洒圣水的行为。 结果救世军安然无恙,反倒是因为圣水无效导致伊贝军内士气大减。 在被威克多等人击退后,泽拉肯并没有放弃。 他先是发动了农兵,组成了两个大方阵,试图利用人数优势打败救世军。 然后被圣水事件弄得士气大减,农兵们带头逃跑,连带着卫兵们跟着逃跑,还没打就退回去了。 不久后,通过药水和发赏金后,泽拉肯带着卫兵们再次卷土重来。 他将大方阵改为纵队,试图减少排铳的进攻面积,结果被侧翼的l型射击战术打退。 在泽拉肯又一次沉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后,他从附近搜集了大量的门板,安装在马车上。 他让农兵们推着车堡硬是往里闯,赤果果地利用霍恩的车堡战术来对付霍恩。 对应地,霍恩则立刻下令火球弩前移五十米。 四名火焰玫瑰的巫师操纵火球弩,四发大火球飞出,一场大火断送了泽拉肯的车堡梦。 只不过不管是霍恩还是威克多都有些疑惑,刚刚的盾车战术如果配合上超凡骑士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一场血战。 超凡骑士们“药效后遗症太大”不愿意上可以理解,但尼哥萨克们从头到尾都是全须全尾的啊,他们为什么不上呢? “难不成是准备撤退了吗?”达() 斯仰起头看着拿着瞭望镜的霍恩。 如果是尼德萨尔做出这个决定,霍恩倒是不奇怪,可问题在于他们还没打到那个境地呢。 尼德萨尔就算想要离开,这阵形一变,就不怕救世军立刻从缓坡上下来对他们发动进攻吗? 双方的位置太近了,就算想要退,可能得一点点退,不可能到现在了,把中军都快打残了还不退啊。 “呜呜呜——” 紧急的号角声从右翼吹响,霍恩精神一振,这是尼哥萨克出动了? 霍恩马上跳下了岩石,从达斯手里抢走了瞭望镜,对着伊贝军的左翼军观瞧。 可奇怪的是,那些卫兵们仍然躲在树荫下,懒懒散散地摇着扇子,至于那些扈从骑士和尼哥萨克们,还在溪流边…… “不对!那不是尼哥萨克。”霍恩猛地瞪大了眼睛,“马厩里的马怎么空了一大半!” “冕下,不是那个方向!” 达斯掰住了霍恩的肩膀,让他朝向右翼军的右侧。 一面代表着尼德萨尔的沙雕旗帜在山坡上漫卷飘扬,三百名尼哥萨克和二百扈从骑士奇迹般地出现在在右翼军侧后方。 “骠骑兵呢?”将手中的瞭望镜丢给达斯,霍恩朝着哈库托挥起了旗帜。 而哈库托那边则给出了未发现敌军动静的旗语。 不是从左侧绕过去的,难不成是从右侧绕过去的吗? “不可能啊。”达斯紧紧皱着眉,“当初我们选择在这布阵,就是因为靠近河流的西侧是沼泽和水洼,他们的如履平地神术无法在水面行走啊!” 正在这时,在一旁冥想恢复法力的莫尔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愣了半秒,然后飞快地撑着地面站起,小跑着来到霍恩的身边:“冕下,这瞭望镜我能用用吗?” 拿起瞭望镜,莫尔蒙朝着水洼沼泽的边缘来回扫视,忽然他的视角一停。 沉默了大约三秒,莫尔蒙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有叛徒!” “叛徒?”达斯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放下了瞭望镜,莫尔蒙的眼中冒出了怒火:“水洼和森林边缘有化石为泥和冰霜术的痕迹…… 该死的,有巫师在为他们工作,他们怎么敢的?都忘了这些骑士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霍恩和达斯对视了一眼,虽然是破案了,可这过程他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 这尼德萨尔还真是荤素不忌,这要是换成一个帝国骑士或者教会主教来指挥,断然不可能利用法术来达成战术目标的。 在教会中程序虔诚才是真的虔诚。 将血遮云调整到腰带上顺手的位置,霍恩深吸一口气,套上了头盔:“哈库托部向右侧机动,暂时放弃右侧高地。” 顿了顿,霍恩侧过脑袋:“近卫军,随我支援右翼!”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黑山之战(十一) 战马暴躁地在地上刨着蹄子,冰面的寒冷透过马蹄铁让他分外地难受。 尼德萨尔怜惜地抚摸着他的鬃毛,这头来自沙漠的混血马,他的父亲就是尼德萨尔的第一匹战马。 只可惜在一场与法兰雇佣兵的战役中,那匹它所见过最英勇的战马死在了一名国土佣仆的巨剑下。 而现在这匹战马将陪伴他发起人生中前三得意的一次冲锋。 哪怕是尼德萨尔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些叛军有几分本事。 依照目前的态势,他能准确地判断出再继续打下去,运气好的话就是平手,运气不好的话就是战败。 对面东部是高地比较难攻,还有库什骑士这群拖后腿的老油条。 尽管看上去是薄弱点,可反倒由于薄弱得过于突出了,失去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尼德萨尔的战场信条是永远不要做你敌人想要你去做的事情。 凭借着在战场睥睨多年的经验,尼德萨尔迅速意识到敌军的右翼是突破点。 它只在正面有车堡工事,而侧面与后面是水洼沼泽间的平原,救世军自然不会多做防备。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经过水洼,去进攻右翼。 对于一名帝国伯爵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可对于一个生长在血肉王庭的部落骑士来说,这就不是一个问题。 拉出来被圈禁了超过五年的巫师奴隶,尼德萨尔用死亡胁迫他们,用自由拉拢他们,成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他在正面让泽拉肯不断进攻,用来吸引救世军正面的注意力。 在林地和沼泽间,这些巫师前赴后继,使用化泥为石和冰霜术为尼德萨尔铺出一条坦途。 一条通往胜利的坦途。 在他的身侧,最后一批上百名扈从骑士正从冰面和硬化的土壤上走过来。 在他们的马蹄旁,十多名浑身被汗水打湿的巫师们面色狰狞,脖子和手腕脚腕上都戴着粗重的链子。 这些黑蛇湾巫师,有老有少,他们穿着单薄袍子,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名尼哥萨克手持标枪在监视。 “人到齐了吗?” “最后二十个了,冰面有些打滑。”那尼哥萨克话刚说完,就看到最后二十名骑士飞快地走了过去。 “现在人齐了。” 当最后一名骑士的马蹄踏上了坚实的土地,武士们集体腿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整队,预备冲锋!” “遵命,阁下。” “阁下……”一名巫师勉力站起,豆芽菜般的身躯反而要支起那么重的枷锁,“你答应的事情?” “你认为我会食言吗?”尼德萨尔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它可以解开你们脖子上的枷锁,让你们好受一些。 如果我们战败了,你们还需要维持这些魔法伎俩帮我们回去,那样才叫完成了契约。” 尼德萨尔第二个战场信条就是永远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至于是否会食言,他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如果这一仗能打赢,放这些巫师们一马又如何? 要是这一仗打输了,他带来的巫师奴隶估计就得打包留给叛军了,到时候他们自然能获得自由。 只不过这些巫师曾经帮过自己,要是落到叛军的手里,那时候的结局如何,尼德萨尔就很难评了。 只不过那就不是尼德萨尔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他抬起脑袋,如同他家乡的烈日下,一只黄色羽毛的巨鹰正在天空中盘旋着。 尽管尼德萨尔早已改信弥赛拉,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地如童年般() 念出了对长生主祷词。 “您外无神!” 当他低头时,曾经的狡黠与女干诈全数消失不见,只剩下凶狠与残忍。 尼德萨尔将战旗指向前方的杰什卡的步兵横阵:“冲锋!” 马鞭挥舞,沙漠的混血马发出了咆哮般的嘶鸣,烈日照在圆顶盔上,仿佛回到了家乡——那片寸草不生的沙漠,帝国的废土。 “呜呜呜——” 尼德萨尔听到了叛军紧张的号角声,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能看到那名戴着眼罩的指挥官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快速地指挥军队从背对努力转成正对。 “一百码!”身旁的副官高声喊叫起来。 “标枪上举,准备!”瞳孔急剧缩小,尼德萨尔仿佛与天空的战鹰沙雕建立了某种联系。 他能看到,对面的叛军最多只转动了一半,目前正以纵队的姿态对着他。 第一排的圣铳手正在半跪,而第二排的圣铳手则弯下了腰,黑洞洞的铳口瞄准了奔来的尼哥萨克们。 不错的处理,减少了投射的打击面,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更快。 “七十码!” “投!” 尼德萨尔能感觉到肌肉撑起了皮肤,紧紧贴在了滚烫的臂甲上。 在战马的加速下,三百支标枪如同倒悬的雨水般升上天空,又划破空气,直扑救世军。 三百扈从骑士紧随其后,追着前方的标枪仍在冲锋。 可标枪却比他们冲锋的速度快得多,它们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入救世军的阵列。 高速飞行的标枪让救世军们猝不及防,来自血肉王庭的长刺,贯穿了他们的胸膛与头颅,将他们钉在了地面上。 数十名战争修士仰面而倒,粘稠湿滑的鲜血从胸口或背心沿着标枪杆子滑下。 他们绝望的握住枪杆,防止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被撕裂。 “让开,不要阻拦视线。”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战争修士,杰什卡望着这些他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好小伙,眼中满是愤怒。 可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的神态:“圣铳还击,巴纳比纵队转横队!” 在师队长们的呵斥和翎枪抽打下,救世军的圣铳手们迅速反应过来。 在那句熟悉的口号后,尖啸和振雷声交织在一起,铅弹呼啸而去,迎向冲锋而来的扈从骑士。 在叮当作响中,密集冲来的扈从骑士中至少有二十来人被打中,三十来人被绊倒。 战马嘶鸣着摔倒在地,掀起一片尘土,惨叫声此起彼伏。 扈从骑士们倒下的同时,后方巴纳比的黑帽第六军团终于完成了转向。 他们整齐划一地重新列队,拦在了扈从骑士们的身前,第二波铅弹射出,又是数十名扈从骑士或死或伤。 不出他们意料的是,三百多的扈从骑士当场就崩溃了,他们哭喊着朝两边散去。 “还好,没出什么大差错。”巴纳比看着那些离去的扈从骑士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刚松下去,他便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视线。 半人多高沙黄色的巨鹰猛地扑在了他的脸上,巴纳比只惨叫一声,一颗眼球便被沙雕叼上了天空。 “该死的,谁来把它射下来。”狂怒地对天空的巨鹰射出了一箭,杰什卡破口大骂了一句,“顶上去,等咱们的骑兵到!” 人流耸动着,低级僧侣和骑士们的怒斥下,中军和左右两翼都同时发动步兵开始了进攻。 只要右翼破开一个缺口,那么就是尼德萨尔最熟悉的斜击战术。 () “来啊,来啊。”尼德萨尔粗犷的脸上浮现了癫狂的笑容,“看看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双方的距离只剩最后的三十码。 “投!” 失去了前方扈从骑士的阻挡,尼德萨尔手中的标枪投出,蜂鸣着狂速奔驰。 “巴纳比,小心!” “蹲下!” 原先还在捂着脸惨叫的巴纳比还未出声应答,那支标枪便穿喉而过。 巴纳比死亡的瞬间,刚刚列好队的黑帽第六军团立即便被撕裂开来。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黑山之战(十二) 勒菲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晃动着脑袋,身体摇摇晃晃,眼前血红一片。 刚刚被尼哥萨克的铁蹄撞飞,他的脑袋磕在了一块大岩石上。 要不是有头盔的保护,恐怕早就脑浆洒一地了。 当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那潮水般的嘈杂声再次钻入了勒菲的耳朵。 身边的战争修士们闹哄哄的,有的在机械地给圣铳填装,有的端着长枪徒步去追逐从战阵中撤回准备发起第二次冲击的尼哥萨克。 但更多的人则茫茫然地站立,或者尽力地去抢救喉咙被刺穿的巴纳比——尽管他们知道他必死无疑。 每个人都在喊叫,每个都在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在巨大的冲击下,勒菲同样陷入了迷茫的状态。 加拉尔横阵作为莫里斯横阵的翻版,在继承了前者优势的同时,也继承了前者的劣势,最典型的就是过于薄弱的侧翼。 不管是对于单个横阵还是对于整体来说,过于薄的纵深和脆弱的两翼圣铳手都导致了他们极易被骑兵侧冲击穿的特性。 霍恩每次都会选择有利地形,为的就是防止今天的情况。 失去了身边队友的掩护,失去了巴纳比作为军团长的指挥,黑帽第六军团陷入了混乱之中。 “哦!”勒菲惊叫了一声,弓起了身躯,将那枚从莫尔蒙那得来的炼金护符抽出了衣领。 先前莫尔蒙制作炼金护符的时候,霍恩就是分配巴纳比的第六军团去帮忙。 总包巴纳比则将这个任务转给了分包勒菲,勒菲则拉起了怨声载道的手炮修士们,去给他们帮忙。 作为酬劳,莫尔蒙就用边角料给帮忙的勒菲等人,每人制作了一条炼金护符,据说可以加强法术威力。 不过考虑到勒菲等人根本不会法术,所以基本就是摆设。 但就在刚刚,勒菲就是在炼金护符上感觉到了一阵炙烈的灼烧感。 当他把护符握在手中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先前的感觉。 尽管不明为什么,这疼痛还是让莫尔蒙清醒过来,在人头与人头之间,他清晰地看见了卷土重来的尼哥萨克们。 尼哥萨克们冲在最前面和最后面,中间则是迫不得已如同夹心饼干般的扈从骑士们。 “重整队形,重整队形。”从茫然中醒悟,勒菲开始大声提醒,“尼哥萨克们又来了。” “师队长一级的指挥官还有谁?”在噼啪的马蹄声中,杰什卡没有派出传令兵,而是亲自赶到。 “我还在。”见周围没有人应答,勒菲高声叫喊走出。 他虽然是手炮旅队的旅队长,可这个职位过于特殊属于是师一级。 现在大多数人还在迷茫混乱之中时,勒菲是清醒的人中职级最大且最积极的。 “好,任命你为指挥官,负责阻击,只要能拦住他们两分钟,援兵就到了。” “是,杰什卡阁下。” 受命于败军之际,勒菲来不及兴奋,就得面临尼德萨尔的冲锋。 在人群中穿梭,他不断地推动或拉着圣铳手与长枪手归位。 “来不及了!”满脸尘灰的贝纳尔多从人群中挤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来不及?” “队形我来整理。”贝纳尔多英俊的面庞上多了一道斜跨脸颊的血痕,“你把手炮修士都叫来,延缓时间,否则只能重复刚刚的命运。” “啊对对。”勒菲马上鼓起胸膛,用仿佛能震碎内脏的声音喊道,“清醒一点,巴纳比已经走了,手炮修士快到前排来。” “不,手炮修士到第二排,小心标枪。” 在贝纳尔多() 和勒菲的收拢下,原先混乱的阵形居然勉强再次凝结成了一个松散的阵形。 手炮修士们拼尽全力将手臂粗细的手炮架在竖起的弯月斧上,这是配发给手炮修士们的专属武器。 毕竟细长的木质枪架可支撑不住沉重的手炮,以及它那惊人的反震力道。 手炮修士们还没来得及举平瞄准,可勒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听到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炮管从前方长枪兵的肩膀间伸出去,对准了那些尼哥萨克骑士。 这种发条手炮从外形上与坎尼狄一型十分相似,可它并非从坎尼狄一型演化而来。 这种发条手炮的起源其实是当初霍恩制作的手炮,相当于是皮革炮的缩小版。 霍恩特地减少了山铜的含量,但只有三到四发法力的战争修士才能打出一发。 如果说刻了膛线的大抬铳是精准点射,追求能击杀关键人物的话。 那么发条手炮就是在追求范围和拒止,既然打不中高速运动的骑士,那就拉近了用范围伤害,而且目标不是对人是对马。 根据“人超凡马不超凡”这个条件,直接把骑士们拉下马,来到地面和救世军的长枪手以及圣铳手过过招。 只不过就威力而言,五门发条手炮甚至还不如一门霍恩的皮革炮。 十门发条手炮对准了冲来的尼哥萨克们,勒菲眯起了眼睛,继承了沙漠牧民战法的尼德萨尔向来只在战马身上披薄铁布甲。 这种布甲用来防御流矢还算成功,对于手炮的铁砂来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拥有如同鹰一般视力的尼德萨尔,一眼便看出了勒菲的打算。 “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啊。”他冷冷地讥笑了一声。 这种新的发条铳在之前的蒙克鲁斯之战中就用过,当我尼德萨尔和那群帝国骑士一样不看战报的吗? 他不仅看了战报,还纡尊降贵找到了第一线亲临的守夜卫兵去询问。 经过多轮的问询,尼德萨尔早就对发条手炮的限制有所了解——这种武器威力大归大,但只能打一发,距离顶多只有二十码。 对于身后的扈从骑士来说,在二十码外的极限距离回旋转向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可对于这些久经训练的尼哥萨克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烈日下,尼哥萨克们银色的盔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道金色的洪流。 就在勒菲即将喊出发射的下一刹那,这道金色的洪流猛的转过了方向。 而身后随同冲锋的扈从骑士们则惊骇欲绝地带着刹车坏了的绝望神情,朝着十门手炮冲去。 “这日山羊的血奴。”计划被识破,勒菲怒吼着却只能下令发射。 毕竟不管是尼哥萨克还是扈从骑士冲过来,都会再次撕裂防线,到那时说不定他们都没有机会用了。 “发射!” 炮口迸出了一团黑影,如尖啸的黑雾般狂飙。 金属摩擦加热的刺鼻气味迅速扩散,混杂在草腥味和刺眼的阳光中。 爆鸣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响起,十名手炮修士被震得直接仰面翻倒,还要后方的其他修士扶住。 铁砂撞击在厚重的盔甲上,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阳光在碎裂的甲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点亮了扈从骑士们惊恐的面容。 连续的巨响后,战马的嘶鸣声夹杂在骑士们的惨叫声中,混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 战马虬结的肌肉,被四射的黑雾铁砂穿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洞。 它失去了最基本的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干燥的地面上,溅起了层层尘灰。() 骑士们则被心爱的战马掀翻在地,或被战马压住或滚在地面弹跳着,盔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当当声。 在滚滚的尘灰背后马蹄声依旧响亮,上百支标枪穿破了烟尘,白色的烟尘如丝绸般挂在了标枪之上。 战争修士中又有三十来人被标枪射倒射伤,圣铳手们还在动作变形地装填和扭动发条。 带着剩余的尼哥萨克们,尼德萨尔端坐在马背上方,如同看斗兽戏一般望着眼前的场景。 对方的援军还没赶到,而最后的底牌用尽,至少杀穿这一支互为掎角的横阵,另一支横阵只有败倒的命运。 在远处的山坡下,近五千人的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们裹挟着农兵涌上来。 “赢!”尼德萨尔高高举起了食指,指向了天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出了赢,他想不出别的词语。 微笑着转过头,尼德萨尔从马鞍边拿起了水壶,咕噜咕噜地往口干舌燥的喉咙里倒着水。 “砰!砰砰!” “咳咳咳……” 两条水柱从尼德萨尔的鼻腔喷了出来。 他死命拽着战马扭头,转向了那道横阵前,原先英武非常的尼哥萨克们如同扈从骑士们倒在了尘灰中。 而终于装填完毕的圣铳手们则又一次吹拂起了可怕的圣风,仅剩百余名长枪手们齐声呐喊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距离很远,可尼德萨尔仍能看清楚尼哥萨克们脸上的茫然和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 尼德萨尔整个人都从马背上站起来,手中的水壶都一不小心都捏破了。 不是说好了只有一发的吗…… 该死的,尼德萨尔猛地一拍脑袋,那是妖人霍恩的诡计,自己中计了。 这粗管子发条铳分明跟细管子一样,能打好多发的! “现在还有继续进攻吗?”副官偏过头,看着尼德萨尔神色纠结的脸。 “…………” 会不会还有第三发呢?尼德萨尔皱起了眉毛。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八章 黑山之战(十三) 清晰地马蹄声在耳侧响起,莫尔蒙并没有抬头,他知道那是圣女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 或者说魔女让娜率领的巫师骑兵。 当初若安党就曾经提出过研究一种快速施法的法术,然后将巫师训练为骑兵对抗骑士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既没有法术,也没马。 作为亚热带与热带气候的交界点,遍布魔物、野兽、沼泽和森林的黑蛇湾实在是不适合养马。 况且作为逃犯、异教徒和巫师的后代,黑蛇湾人先天就对成为“骑士”有着一定的抵触。 对于黑蛇湾的秘党内巫师来说,“不与帝国或教会合作”是一条铁律。 秘党的最初创建者们怀着对帝国和教会无穷的仇恨来到了黑蛇湾,并发下了这个誓言。 他们为了防止后世秘党与教会同流合污,特地设下了这个誓言。 违背誓言的后果同样严重,对于手段较软的秘党来说,一般都是将背叛者斩首。 对某些比较残酷但不点名字的若安党来说,他们给出了凌迟、人彘等一系列选择,其家人更是要连坐流放。 黑蛇湾出生的巫师,从小就接受了对帝国和教会的仇恨教育。 在这条铁则之下,数十年来,每年叛变的巫师从来都没超过三十个。 哪怕是在巫师的奴隶营中,那些巫师在干活时都是不肯接受任何酬劳的,因为那意味着与帝国或教会的合作。 就算没人知道,可要是哪天遇上了心灵系的巫师或魔女,就倒了大霉了。 “咔——”前方的火球弩车被石块颠得跳了一下,莫尔蒙仍旧没有抬头。 咬着牙推着火球弩,他拼尽全力地迈步向前。 由于马匹都拿来拉霍恩的皮革发条炮了,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把火球弩推向预定的弩位。 车轮碾过了地面,将青草压碎,散发着刺鼻的草腥味。 清凉的草腥味,反而加重了莫尔蒙心中的燥热。 在战前的时候,这份作战计划按照霍恩的指示下发给了诸多专业人士讨论。 根据霍恩先前的经验,没有经过专业人士广泛讨论的计划,是有大概率出现差错的。 教皇国先前不止一次地闹出过笑话。 毕竟这种拟定的计划,在理想上合理,但实践到现实中,并不一定可行。 作战计划的“巫师因素影响”的审核,就是帕斯里克和莫尔蒙两个人来做的。 两人根据“不合作”铁律,给计划地点作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判断。 尽管莫尔蒙不知道帕斯里克现在的脸色如何,但他大概能猜到不会太好。 事到如今,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巫师奴隶营地中的伙伴会站到尼德萨尔一边。 莫尔蒙几乎认识他们所有人! 难道他们忘了尼德萨尔是怎么奴役他们的吗?十几年威逼利诱都不曾叛变,怎么今日突然就叛变了?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莫尔蒙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弥补它。 “到弩位了,停!” 从弩车后头抬起汗津津的脑袋,莫尔蒙一刻没停地握住了弩车杠杆上的法杖,炙热的气息立刻朝着四周扩散开。 “占星术士,你星盘呢?快占卜啊。” “别催,别催,我算着呢!” ………… “还有第二发?” 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瞭望镜,他惊讶的声音被身边整齐的步伐声所淹没。 他甚至比尼德萨尔还惊讶:“这些手炮修士是怎么打出第二发的?他们甚至还能站立!() ” 上次打出第二发手炮的手炮修士,如今还在疗养院里淌着口水撒尿和泥巴呢。 这些手炮修士居然还能举起弯月斧跟着长枪手一起冲锋?! 如果只是一个人,还能解释为肾上腺素大爆发,可一整个旅队一起就有些反常了。 这一仗要是能打赢,战后一定要仔细地问问那个手炮旅队的队长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其实手炮旅队是否超常发挥其实对战场本体没什么影响,当尼德萨尔带领所有尼哥萨克和扈从骑士朝右翼军发起冲锋时,他的破绽就露出来了。 经过先前的快步行军,霍恩应该早就到了,只是他并没有选择出现在杰什卡背后支援他,而是跑到了右翼军车堡前方。 和大多数人认为的杰什卡和尼德萨尔的对战是关键点不同,霍恩认为他所在的位置才是战场的关键胜负点。 瞭望镜缓缓转动,排着30x60纵队的守夜卫兵与皮甲军士方阵正快步朝着霍恩的右翼军前行。 中军的威克多在击退了一波泽拉肯手下扈从骑士的冲锋后,顺利得到了左翼军哈库托率领的两个军团的支援。 哈库托原本的位置上则留下了弓箭手们,他们正在和依旧摸鱼的库什骑士们激情互射。 八个军团从原先的正面的钻石型布阵变成了斜向右的弯月型的布阵,双方所有的力量都开始倾斜到西北侧的阵地。 那两个近卫军团在霍恩举起瞭望镜的前一刻,便于车堡前方一前一后站稳了身躯。 武装衣和锁子甲汇聚成的海洋跳跃在眼前,竖起的钩矛和长矛闪着正午时分的烈日阳光。 “火球弩到位了吗?”霍恩将血遮云从腰带上抽出。 “火球弩到位了。” “骠骑兵呢?” “还差一点。” “让娜和圣铳骑兵呢?” “他们即将与尼哥萨克哦不,已经与尼哥萨克骑士交战了。” ………… “没事,我没事。” 将扶起自己的其他尼哥萨克推到一边,尼德萨尔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怒吼。 见到己方的主将安然无恙,尼哥萨克们立即发出了气势高昂的战吼声。 再次跨上了战马,他朝地面吐出了一口血沫,强行将心中的余惊给压下。 刚刚与圣铳骑兵们甫一交战,一枚铅弹就险之又险地从他八角圆形锥顶盔上擦飞过去。 尽管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可那铅弹擦过时,那剧烈响声让他耳朵眼中流出了黑色的血。 直到现在,他听所有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膜。 到底刚刚不该犹豫的,尼德萨尔从身上撕下布条擦掉了骑枪上的鲜血,恨恨地想道。 到底是天性的多疑以及只求万全准备再作战的思维害了他,就因为犹豫了那么十来秒,让圣铳骑兵赶了上来。 前排的尼哥萨克们刚被圣风吹过,自然是被一波击穿,扈从骑士们更是没了命地逃跑。 尼德萨尔才不得不带领剩余的尼哥萨克和扈从骑士冲了上去,双方交战了一个来回,这才各自重整起队形。 不过这些圣铳骑兵们没讨到好就是了,尼哥萨克可都是最低六段呼吸法的骑士,人均方旗骑士。 圣铳骑兵们大多呼吸法都只有二到四段,唯一值得恐惧的就他们无坚不摧的圣风了。 在十米的距离上,哪怕是方旗骑士挨了一枪都得翻车落马。 只不过刚刚双方一波互换,尼哥萨克们只是死伤了二十多个,而圣铳骑兵们则死伤了近五十个。 要不要撤退呢?尼德萨尔又一次犹豫起来() 。 不过几秒的工夫,他便听到了全军出击的步兵们的战吼声,他这才重新下定决心——还不到撤退的地步。 “准备冲锋……等等!”尼德萨尔看着时不时抬头的救世军士兵,眯起了眼睛。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抬起了脑袋,在天空中四处逡巡着。 在天空之中,一只沙黄色的巨鹰反复盘旋,发出了急促的叫声。 刚刚他太过于沉溺于战阵,外加铅子的骚扰,直到现在尼德萨尔才注意到。 他心领神会地看向侧后方,那沙雕盘旋中心的正下方。 那是一支百来人的骑兵部队,没有穿戴任何甲胄,悄没声地隐藏在震天的喊杀中前进。 不知何时起,一支一百来人的骠骑兵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隐藏在树荫之下。 隐藏在树荫之下,快速行动的骠骑兵,出现在战场边缘…… 三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尼德萨尔感觉到脸部发麻,手脚微微颤抖起来,那是血液充斥面门的前兆。 这些骠骑兵的目标不是自己,是远处的叛徒巫师们! 一股血液涌上了脑门,在头晕目眩中,他马上下达了命令:“别管了,快,快回头去拦截那些骠骑兵。”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六十九章 黑山之战(十四) 1445年的7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冰霜术凝结的冰面很快就会化掉,而化泥为石的法术除非遇到砂浆可以一次凝结,其余的泥土都需要不断施法。 巫师一死,那么尼德萨尔给自己留的退路就断绝了。 尼德萨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地后悔。 他先前自以为战局已定,能很快结束战斗,所以根本就没给这些巫师们留几个护卫。 等到战局僵持之后,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破阵和与圣铳骑兵的对决中去了,忽视了巫师们的存在。 对于巫师在己方战场上的应用,对于尼德萨尔也是第一次,他到底还是犯了错。 “切,居然被发现了。”科莱博看着身侧发丝飞扬的让娜,“圣女殿下,我们可以出击了。” “黏上去!”将手中的战旗指向不远处的尼哥萨克们,让娜激昂的声音在每个圣铳骑兵的耳边响起。 在让娜的命令声中,这些圣铳骑兵快速地变成了几十股圣铳骑兵小队。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使用原先的集群冲锋,而是改为相对古老的小队冲击战术。 在之前的战斗中,让娜就发现集群冲锋难以发挥圣铳骑兵的优势。 圣铳骑兵比普通的超凡骑士更加灵活,速度更快。 和霍恩将大方阵编为步兵小横阵类似,划分成小编队的圣铳骑兵能够比同等级别的骑士们更加灵活地机动。 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让娜将铁盔压下,遮挡住了眼前的阳光。 呼吸法中的暖流和冷流不断在口鼻间交互,原先略微疲乏的身躯很快就恢复了精力。 “两翼进攻,别让他们跑了。”金光在圣杯战旗声亮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圣铳骑兵们一致的呼喊声。 “驱逐恶魔!” 十来股带着烟尘的细流,迅速向尼哥萨克们的两翼侧面冲去,呈两面包夹之势。 尼哥萨克的两翼则自动分出了几十名骑士准备去拦截这些圣铳骑兵。 标枪射破了空气,带着血色从肩头、腿边乃至是腋下飞射过去。 可这些圣铳骑兵没有任何感觉,他们依旧伏在马背上,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这让不少尼哥萨克都感觉到胆寒,这种凶狠到视自己生命如无物的骑兵,简直和吸血鬼大公手下的亡灵骑士团一般。 在救世军内部,想要成为圣铳骑兵,有三大要求会骑马会呼吸法有圣力。 霍恩则提出了一个隐性条件——骑士们有深仇大恨的优先。 霍恩本以为这个隐性条件会刷掉很多人,结果是骑马刷掉了一大批。 对于尼哥萨克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为了薪资与尼德萨尔大人恩情的战役。 对于圣铳骑兵们来说,这是一场保卫家园的战争,更是一场驱逐魔鬼的圣战。 在标枪的飞射中,圣铳骑兵们的速度不降反增。 前排的圣铳骑兵们从靴子里抽出了沉重的骑兵铳,烈风从耳畔刮过,他们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那齿轮与棘爪的挤压声仿佛清晰到就在耳畔,热风穿过他们的胸膛。 他们在等,在等最后一个信号。 炽烈的白光从奔驰的萝卜背上升起,晴空霹雳如同晴空霹雳般横扫了面前拦路的四名骑士。 不讲武德地将闪电尽数投在了面前的四匹战马身上,让娜操纵着精巧的马术,在战马们摔倒的缝隙间冲了过去。 萝卜扬起蹄,痛苦到极点的嘶鸣声逼得他都被吓得步法节奏都乱了。 闪电的裂纹浮现在四匹战马的皮肤上,淡淡的烤肉味萦绕在() 鼻端。 四名尼哥萨克根本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甩飞了出去,他们高高飞起,飞出了五六米这才狠狠砸落在地面。 盔甲与地面摩擦弹跳,他们又滚出去了四五米,这才在灌木和草叶的拉扯下停下了身躯。 尽管没死,可身上的大部分已经是血肉模糊,锋利的甲片插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地上的尼哥萨克们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 “发射!” 在闪电过后,一蓬蓬铅子更是如同狂风般刮过尼德萨尔的骑士们。 尼德萨尔本不想管的,可见到后排的混乱,他还是忍不住下达了命令。 “这该死的不洁者魔女。”望着趋于混乱的阵列,尼德萨尔咬紧了牙根低吼,“法拉马兹,你带一百尼哥萨克骑士阻拦。” 尼哥萨克们的服从性相当高,尼德萨尔一声令下,十几秒的时间便有一百名尼哥萨克离开了队列,正面朝着圣铳骑兵们冲去。 尼德萨尔带着剩余的一百三十多尼哥萨克就朝着骠骑兵奔去。 马蹄腾跃,踏碎了地面的树枝和土疙瘩。 尼德萨尔不管不顾地将步法提到了袭步,就是为了赶在骠骑兵们之前堵住他们。 骠骑兵们由于是轻甲乃至无甲,哪怕战马差了一个档次,可还是绕过了尼德萨尔,到达了叛徒巫师们的近前。 对于一场战役的胜负手来说,或许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被让娜耽搁了一下,或许只是十来秒的时间。 可就因为这十来秒时间,骠骑兵们就已经接近那些巫师们了。 这些巫师先前就因为制造道路耗空了法力,他们绝望地站起,两腿颤抖着,试图再次用出法术。 可领头的帕斯里克怎么可能让他们出手,作为大巫师,没人比他更懂法术的施放。 手持军刀,帕斯里克既是不忍又是愤怒,可战场上从不会给人留下这些情感。 在尼德萨尔绝望的眼神中,帕斯里克所到之处,至少三颗巫师奴隶的脑袋凌空飞起,鲜血从露出白骨的脖颈中喷洒而出。 眼见这情形,尼德萨尔马上作出决断,他们来不及救援那些巫师叛徒了。 “走!”调转了马头,尼德萨尔没有继续试图阻截。 他吹起了口哨,另一边断后的尼哥萨克们立即朝着尼德萨尔靠拢过来。 “阁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从正面杀出去。”尼德萨尔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都在流血,“只有这一条路了,趁他们的山猪长弓手还没有发射前。” 要知道,正面杀出的意义就是,起码有一半的尼哥萨克要交代在这战场上。 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的结果居然只是平手,双方各自伤亡惨重。 听到守夜卫兵们的呐喊声,尼德萨尔还是狠下了心,只要他能活下来,迟早还能再组一批尼哥萨克。 尼哥萨克不常有,但便宜的沙漠牧民奴隶却有不少。 “咱们从正面突过去。”尼德萨尔看着眼前的这个尼哥萨克们,“我们要穿过两个叛军最精锐的中队和我们的卫兵们汇合。” 如果情况还好的话,那么卫兵们还能借机杀入敌阵……尼德萨尔晃了晃脑袋,他太绝望了,居然生出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卫兵们不被叛军借机杀入敌阵就不错了。 仅剩的二百零几名尼哥萨克们立刻沿着下坡的道路,朝着眼前的两个近卫军精锐冲杀过去。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七十章 黑山之战(十五) 拦在尼德萨尔面前的两个近卫军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与黑帽军广泛招募战俘和前帝国士兵不同,近卫军的第一要求就是忠诚。 所以这两个军团的军团长都是红磨坊村同乡,近卫第一军军团长达斯是霍恩的堂哥,近卫第二军军团长孟塞是红磨坊村同辈孩子王。 其骨干成员,各个旅队长师队长多是当年古拉格时期的老宗座卫士出身。 不过考虑到当年的老宗座卫士中有一半都是老人女人婴儿甚至是狗,实际上宗座卫士团体的数量并不多。 在具体的战争修士上,近卫军只招收没有犯罪前科,家世清白且身体素质过硬的信民。 教皇国在近卫军的政治教育投入和物资供应要比黑帽军多出近三成,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比黑帽军的训练更严苛,纪律更严明。 如黑帽军经常出现的勒索、小偷小摸和仗势欺人的问题,威克多等高级军官都是默许。 只要不出现恶劣的抢劫强抱或者致人死亡的行为,顶多就是把这些战争修士关几天禁闭罢了。 近卫军一旦出现类似行为则会被宪兵毫不犹豫施以鞭刑,重则甚至会被宪兵以逃兵罪判处乃至绞死。 所以近卫军向来是以纪律严明和训练时间长而闻名,像留守本部的两个近卫军团,理论上到现在都还没训练完毕。 这种对比下,近卫军的战争修士们都是良家子出身,对于黑帽军的那些脱离了高级趣味的士兵们自然全是鄙视。 这种鄙视不仅来源于道德感的优越,更是对近卫军名头与有荣焉带来的自豪感。 哪怕是心脏被冲锋而来的尼哥萨克们骇得急剧跳动,在这种自豪感的驱使下,他们仍能有条不紊而整齐地进行着圣铳的发射工作。 铅子塞入铳管,近卫军们整齐划一地抽出通条,将铅子推入铳管深处。 扭动发条匙,直到十圈后棘爪发出了咔哒一声,而扳机弹起,这些精锐战争修士则端平了圣铳架在了枪架之上。 从侧面看,如果排除高矮的差距,乍一眼几乎是一个人。 这与黑帽军们发射圣铳有极大的不同,他们则更具有松弛感。 黑帽军们并没有严格依照《圣典》,而是有的用通条,有的自顾自将枪托在地上狠砸几下,利用惯性把铅子落入铳管下端。 反正只要在击发前能够排成齐射的阵线,这就足够了。 “向中间靠近,反冲锋,第一排斜上,第二三排举枪。”孟塞的嗓子无比干哑,他舔了舔有些苍白的嘴唇,下发了命令。 “右脚向前,一步半!” 在号令声中,第一排的长枪手齐齐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左右脚站成了前后脚垂直的丁字步。 长枪修士们身体下沉,直到右脚小腿与大腿几乎呈九十度,整个整体仿佛一张绷紧的弓。 五十根长枪齐齐放下,用双手正握住长枪枪杆,前端与长枪手眼睛平齐,后端则抵在左脚脚弓处。 第二排的长枪手则握住长枪的尾端,前手正握,将枪杆架在了臂弯处。 枪杆仿佛被长枪修士抱住,紧贴在胸口,而后手则同样反握住尾端。 第三排的长枪手与第一排交错站立,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第四排则将长枪以近乎垂直于地面的小角度前指,随时准备下放摆出和前排相同的姿势。 这是近卫军训练应对骑兵的专属反冲锋姿势。 而两侧二百名圣铳手以前排半跪,第二排站立的姿势做出了瞄准的准备。 后三排的圣铳手则右手托住木托,将铳管靠在肩膀和锁骨的位置,随时准备迈步上前发射。 () 站在长枪方阵的侧面,孟塞握着翎枪的手爆出了青筋,他正在强制压抑住兴奋和恐惧。 但可能是因为急促分泌的肾上腺素,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烟尘中,他能听到身后卫兵们的脚步声,还能看到眼前尼哥萨克们扬起的尘土。 他不知道达斯能不能以500人拦住对方1200人的步兵纵队,可不管拦不拦得住,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不让这些尼哥萨克们前进分毫。 他的背后是达斯组成的友军,是刚刚建成的美好家园,更是还在金河乡受苦的普通信民。 决不能让他们跨过分毫。 “一百二十步!”负责观察的侦察兵从树上朝着孟塞喊道。 “瞄准!” 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袭来的尼哥萨克们,尼哥萨克们却没有继续扔出标枪。 他们每个人都只携带了六支标枪,在刚刚的作战中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必须得省着点使用。 “伏下身体!对面要吹魔鬼之风了。” 前排的尼哥萨克们惊恐地喊叫到,铅子甚至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垂下了高傲的脑袋,贴在了战马柔软的鬃毛上。 “分散开,分散开!” 哪怕是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也不例外,他虽然穿上了白晶钢的盔甲,在稍远的距离上只是会被打出一个坑洞。 但如果是近距离发射,就像圣铳骑兵的抵近射击一般,还是会破甲,他可不敢乱赌。 一连串的尖啸声从敌军阵线中升起,将尼德萨尔的耳膜刺得都有些生痛。 他埋下了脑袋,铅子如飞蝗一般从身侧飞过,尼哥萨克们都垂下了脑袋。 时不时地,尼德萨尔就能听到一声惨嚎,身躯上喷出鲜血的尼哥萨克们从马上翻倒。 或者就是一声战马的哀鸣,将身上的骑士向前甩飞出去。 这一次的魔鬼之风吹拂得异常漫长,原先大多数时候只要发射到三轮,尼哥萨克们就已经冲到了阵前。 可这才冲出去多远,他们就挨了五轮排铳,不少尼哥萨克们以为魔鬼之风吹完了,刚抬起头便被铅子贯穿了脑门。 一具具尼哥萨克骑士的尸体倒在地上,尼德萨尔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养成的啊,为此他甚至一定程度上同时背叛了两位神明。 他有些后悔,自己在红铜要塞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偏要来趟这浑水? 烟尘遮掩了尼德萨尔的眼睛,在迷蒙中,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些圣铳手们。 他们如同回旋的传送带一般,一人转身离去,后面的人齐齐向前一步,放下枪架举枪射击。 一次从射击到轮换完成都不会超过十秒。 五排圣铳手发射完毕,200枚铅子带走了正正好好五十个冲锋的尼哥萨克。 从鬃毛间抬起了脑袋,尼德萨尔口中叼着一个瓶子,将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他大喊起来:“冲锋,继续冲锋,战后每人五金镑外带一个娘们!” 原先萎靡的尼哥萨克们这才重新振作起来,但那还是有七八人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两侧的尼哥萨克们被圣风吹拂而过,由于满地打滚的同伴和哀嚎的战马,他们不得不向中间靠拢。 这样正好组成密集的冲锋队形,正面将眼前的横阵给冲开。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尼德萨尔绝不会朝着如此严密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 他并不怀疑自己能不能冲破这薄薄的六排枪阵,无数帝国人总结的战场经验证明——至少要十二或十五排以上的枪阵,才能阻拦全速冲锋的方旗骑士们。 () 不过哪怕是要通过这六排长枪兵,耗费的尼哥萨克肯定不是少数。 可那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冲锋了! 就在尼德萨尔面色渐渐狰狞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天空中传来沙雕预警的声音。 是火球弩吗?尼德萨尔余光瞟了一眼,以那位置和角度应该是打不到自己的啊。 再次把目光放回到正面,尽管尼德萨尔他们经过一波排铳速度降低了不少,可还是接近了黑帽军的正面。 他奇怪地发现,圣铳手们忽然朝两侧迈步,两根被皮革包裹的管子从队伍中伸出。 “那是什么?”一名尼哥萨克擦去眼皮上流下的汗珠,疑惑地问道。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黑山之战(完) 那是什么? 这不仅仅是尼德萨尔一人的疑惑,更是所有尼哥萨克们的疑惑。 但很快,他们的疑惑就跟随着生命一起消失了。 “赞美圣风!” 喊出过无数遍的号令声,这一次却从霍恩的嘴中冒出,他苍白着脸颊,将发条匙从皮革齿轮炮中拔出。 齿轮在齿轮轴上高速地转动,金属与气流同时振动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 可下一秒所有人耳畔一静,巨大的声响仿佛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80毫米口径的皮革齿轮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两团爆射的铁砂铅子团率先四散而去,二十名手炮修士喷出的铁砂则跟随在后。 两者组成一道疾驰向前的黑雾,那些袭步冲锋的尼哥萨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原先晴朗的天气忽然暗淡了一瞬。 然后胸口被传来温热的感觉,整个人更是不受控制地飞起,直到摔落在地,滚了好几圈后,钻心剜骨的疼痛才随着神经传入大脑。 前排密集的数十名骑士在同一瞬间,齐齐栽倒,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眼。 断肢断指,飞洒的鲜血,包裹在血肉中的肩胛骨,甚至是半边面庞都在空气中挥洒。 铅子和铁砂组成的风暴中,原先仍在叫嚣喊杀的尼哥萨克们停止了一切行动。 鲜血溅射在他们的脸上,头盔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同伴落下的血雨。 哪怕是向来以勇武文明尼哥萨克们都绷不住了,这一波杀伤四五十个,他们甚至还有手炮修士,这还打鸡毛啊。 一股股尼哥萨克在没有尼德萨尔命令的情况下,开始回旋逃离。 有的向左跑,有的向右跑,整个尼德萨尔的大方阵如同煮沸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在嘈杂的叫喊声中,孟塞的“近卫第二军,快步向前出击!”是如此地清晰。 在队列的后方,十杆大抬铳慢慢浮现,每当有尼哥萨克试图整合其余尼哥萨克骑士的时候,马上就会被大抬铳集火。 在一百米的范围内,大抬铳的威力和精准度高得可怕,时不时地就有一个过于突出的尼哥萨克被射穿了胸膛。 身处乱军之中,尽管尼德萨尔奋力地试图重整军队,可还是止不住混乱,只有一小批二三十人还聚集在他身边。 看着那些惶恐的黑皮骑士们,尼德萨尔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从未想过这些精锐骑士会发生营啸。 “集合,集合起来。”甭管他如何高声叫喊,拿出任何条件,都无法阻止混乱。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们混乱之际,让娜率领的圣铳骑兵们恰到好处地赶到,给即将被压死的骆驼添加了一根承重梁。 难不成真要交代在这里吗?从未有过的绝望浮现在尼德萨尔眼中。 从口袋掏出了一瓶药水,紫黑色的粘稠液体让他面色微变。 和大多数骑士不同,尼德萨尔很少在战场上使用药剂。 他身上只带了两瓶药剂,一瓶是加强反应速度的蜘蛛药剂,他刚刚已经喝下了。 只是这第二瓶,最关键的用来保命的药剂,他从未想过要在这里把它用掉。 只是用了它,恐怕此后在帝国将永无安身之所,他必须得回到曾经的家乡了。 尼德萨尔犹豫之际,一阵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从耳畔响起。 在不远处,在近卫军的侧方,原先中军的泽拉肯带着上千名最后的卫兵冲了过来。 太好了!尼德萨尔恨不得现在就疯狂地亲吻泽拉肯的脸颊。 “走,我们去和泽拉肯会合!” () 尼德萨尔的行动很快便引起了让娜的注意,命令科莱博指挥大局,让娜带着数十名圣铳骑兵便向尼德萨尔等人奔来。 “该死的,该死的,快啊,快啊!”尼德萨尔顾不上体恤马力,疯狂地驱使着战马向前。 大抬铳射出的铅子从身边飞过,尼德萨尔感觉肋下和肩膀都传来温热的痛感。 他并不确定到底是打穿了,还是仅仅是轻伤,他早已分不出来。 牙龈流出了鲜血,身旁最忠诚的尼哥萨克部落勇士们接连倒下,而远处接应的中军步兵越来越清晰。 最后的机会了! 烈风从衣领和袖子中穿过,尼德萨尔昂起头,全速前进,只要能到达,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轰——” 漫天的火焰照亮了尼德萨尔的面庞,四颗炽烈的火球在步兵方阵中炸开。 熊熊燃烧的烈焰包裹了步兵们,而他们的侧后方,箭矢仿佛不要钱地落了下来。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哈库托率领的左翼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了泽拉肯率领的军队侧翼。 尼德萨尔狂奔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他伏下的身体直起,不再去管那些可能的流弹以及令人恐惧的大抬铳。 左边看看突进的救世军,右边看看溃散的步兵方阵,远处的多梅尼科带着库什骑士和其他骑士拼了命地在麦田中逃跑。 尼德萨尔的灵魂仿佛从他的躯体里抽离开,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赢了。 他可是率领着上万的军队啊,居然输了。 不该从水洼冒险进攻的,不该承诺带着贵族们北上的,不该掺合到这场该死的战争中的…… 可不论尼德萨尔如何后悔,时光终究不能倒流。 肉眼可见地,在几秒之内,尼德萨尔仿佛衰老了好几岁,他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仿佛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低头,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剂。 用坚固水晶细瓶装好的药剂在他的怀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连木塞都陈旧发霉了。 是时候了,尼德萨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将那粘稠的血液一饮而尽。 周围的其他尼哥萨克们紧张地看着他,这瓶药剂是这位可怕骑士压箱底的药剂。 按照尼德萨尔永远给自己留退路的习惯,或许,或许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喝下了药剂后,尼德萨尔眼中迅速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的肌肉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 青筋从手臂和脸颊上浮现,骇人的气势让正在追来的圣铳骑兵们都下意识地放缓了一些步伐。 “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尼德萨尔的身体在膨胀之后,忽然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以比刚刚还快的速度萎缩了下去。 在其他尼哥萨克们呆滞的眼神中,他口鼻眼耳中齐齐流出了黑色的血。 “啊——” 惨叫了一声,尼德萨尔从马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所有人沉默而迷茫的注视中,他的小腿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声息。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黑山之战(完-中) 夕阳下,原先断裂的甲片和剑刃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一条条烟柱直通天际,鸡鸭牛羊的鸣叫声在田间响起。 如果不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这样的场景真是充满了田园风光的美感。 战场上,战争修士们游荡着,从地面捡拾和归纳可用的武器碎片。 有时候他们环顾四周,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这么赢了?他们本以为还要付出和先前对战敕令连差不多的代价,可最终他们的伤亡远低于预期。 总计伤亡约400余人,轻伤占据了一半以上,而战死者和重伤员大多来自右翼的两个军团。 除了巴纳比之外,仅有一个师队长级别的军官战死。 要知道当初帕维亚之战,光战死者就有800多,八个军团长战死三个重伤四个,霍恩坐着轮椅进的贞德堡。 这一仗打完,霍恩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从外观上看没有任何伤势。 “那几个主要将领都找到了吗?”见杰什卡到来,霍恩率先发问道。 “狂风堡伯爵泽拉肯试图乔装逃跑,但因为太白了被认了出来,金河乡大主教波利克里躲在粪坑里,被村民举报了,也被咱们俘虏了。”杰什卡拿着手中的小笔记,“其余的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被俘,没什么好说的。” “尼德萨尔呢?” “死了,我们试图抢救,想从他嘴里套出情况,但毒药药性过于猛烈,来不及。” 霍恩想到了尼德萨尔的无数种死法,但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弥赛拉信徒居然会自杀。 当时看到尼德萨尔郑重其事地咬牙喝药剂,霍恩都准备打二阶段了。 结果他一扭头就死了,合着是发现打不赢就摆? 这什么玩意儿啊,就喝个自杀的毒药,给霍恩整热血沸腾的。 尼德萨尔一死,卫兵的大方阵被轮番击垮,外加库什骑士们的带头逃跑,金河乡的贵族联军彻底崩溃了。 霍恩这一仗俘虏了农兵4000人,披甲军士和卫兵等步兵2000人,伊贝骑士战死二百多俘虏一百多。 尼哥萨克更是被全歼,一半都战死了,剩下一半则宣布投降。 “的确是一场大捷啊。”听杰什卡报完了战损和敌军伤亡,霍恩忍不住感叹起来。 “是啊,您接下来可以想想未来该如何管理整个郎桑德郡了。”杰什卡笑着坐在了霍恩的身边。 “对了,那个叫做手炮旅长叫勒菲是吧?”霍恩想起刚刚那齐射的手炮旅,“他怎么样了?战死了吗?” “没有,只是劳累过度,精神消耗太大,强撑着把仗打完就晕过去了。”杰什卡回复道,“需要我去把他们叫醒吗?” “不必。”霍恩摆摆手,“等他们醒来,叫他们来见我就是。” “这一仗打完,整个金河乡基本就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杰什卡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瓶农家果酒,往嘴巴里灌了一口,“咱们拿下整个郎桑德郡,只是时间的问题。” 整个金河乡大约有1300多个骑士庄园,900多个贵族家庭。 平均下来几乎每个贵族家庭都有一两个骑士,但总数不会超过1500人。 先前霍恩在库什领干没了一百多,在蒙克鲁斯干没了一百多,先前的大小摩擦中又磨死一百多,在这又阵斩加俘虏了二百多。 前前后后,霍恩手中差不多斩杀和俘虏了800多名骑士。 更别提那些教会掌控的超凡步兵武装,看看霍恩营地里两千多卫兵俘虏就知道是什么样了。 整个金河乡的超凡武装尤其是高端超凡武装起码被霍恩扫空了一半以上。 作为最大底牌封号骑士尼德萨尔和尼哥萨克骑士,更是被霍恩一锅端了。 “时间倒的确是个问题。”拿起杰什卡的果酒,霍恩仰起头喝了一口。 晚间清爽的凉风吹拂在霍恩的脖子上,露出了暗红色的圣痕。 农家酿造的果酒充斥着特殊的酒香味,度数却不高。 任由带着炊烟和凉意的晚风从不远处的村庄和河流袭来,霍恩舒服眯起了眼睛。 可他的心绪却不似表面那么平静。 在河流、森林和群山之后,急流市正在被敕令连的大军围攻,在更远的北方,芒德的山地骑士还在和孔岱亲王拉锯战。 如果继续正面推进的话,起码还要一个月。 可以预知地,金河乡将在两三月里保持在库什领刚“虔诚”的那段时间。 也就是遍地都是骑士和顽固分子组成的土匪和掠夺军,凭借红铜要塞作为据点,来跟霍恩慢慢磨。 为了出征的军资,他还得慢慢地去拔出修道院和骑士们的城堡,他真的有时间吗? 最怕的就是一边急流市需要支援,一边霍恩还得留军队去管理金河乡的治安和镇压暴乱。 霍恩感觉脑袋又疼起来了。 这就不得不提金河乡与库什领的不同之处了。 金河乡占地面积约有9000平方公里,在与诺斯郡龙息乡交界的山麓,基本就是森林地区。 沿着伊贝河南流的40万公顷的伊贝平原,是整个金河乡的精华地带。 和库什领东一块西一块的农地不同,这可是整整40万公顷相连的平坦农地。 按照教堂的税册反推,这伊贝平原每年可以出产20万吨到25万吨的谷物,5万吨的大豆,3万吨的各类蔬菜,以及各类其他农产品。 茜茜估计,整个金河乡总计能产出近45万吨的农产品。 这些骑士们每年向外出口近18万吨的各类农产品,其中和黑蛇湾的粮食走私贸易,更是让高级贵族们赚得盆满钵满。 换句话说,金河乡是一个纯农业乡。 这与库什领有很大不同,单从聚居地的名字就能看出。 库什领到处都是什么镇什么镇的小城镇,而金河乡则不是某某堡就是某某庄园。 别说城镇了,连个大点的集市或商埠都没有。 这么大的金河乡在提供大量农产品的同时,也承载了大量的人口。 根据茜茜等人的计算,整个金河乡估计有36万到40万人,这人口数量几乎是库什领人口的两倍。 哪怕是库什领的20多万人,霍恩都管得艰难,更别提这两倍的人口了。 最令人头疼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金河乡由于比较闭塞,没有多少识字的人才。 霍恩管理库什领的时候,是拉拢了大量的低级僧侣和底层市民与工匠的。 库什领修道院密集,所以有大量低级僧侣,贞德堡商业发达,所以有足够多识数的人。 没有这批人,救世军估计到现在都无法完成对库什领的整合。 就算是开展了识字班,可完成达到及格线都得六个月,这还是建立在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上夜课的前提下。 霍恩自己内部都有点不够用,更何况是管理金河乡呢? 或者可以吸引卡夏郡的低级僧侣过来帮忙?或者从黑蛇湾请来巫师们协助管理?或者双管齐下? 霍恩忽然想起了那些巫师奴隶,他朝杰什卡问道:“那些巫师奴隶如何了?” “目前是帕斯里克爷正在处理这件事,您想要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正好得了空。”从大岩石上跳下,霍恩拍拍屁股和大腿上的灰。 见杰什卡准备去牵马,霍恩突然拽住了杰什卡的胳膊:“我们认识快一年了吧。” “正好一年了,我就是去年7月7日到红磨坊村打短工。” “这么快吗?”霍恩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就从回忆中抽离,“这一仗打完,我准备从战俘中挑选品行端正的,征募1000人,凑够8个黑帽军团。” 从栓马桩上解缰绳的杰什卡,呼吸粗重了一些,连动作都放轻了不少。 “这8个军团将独立出来,组成一个新的黑帽战团,近卫军同样会在新纳人口里扩张,组成近卫战团。”慢悠悠地说着,霍恩看向杰什卡的眼睛。 “这一仗你出谋划策,总管全军,各方面都做得不错……战团长这个重任你愿意承担吗?” 杰什卡尽管激动,可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如果不是冕下,我估计早就死在了洪水中了,凡是您作出的决定,我都支持。” “那其实做后勤主管没什么不好的……” 把最后有一句话拖长了音调,看着杰什卡面皮抽动了一下,霍恩才憋着笑继续道:“但战团长对于你,对于整个黑帽军团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是是是。”杰什卡大松了一口气。 见杰什卡额头起了汗,霍恩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好了,就这么定了,走,带我去见那些巫师奴隶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黑山之战(完-下) 巫师的营地中,被解开枷锁的巫师们分成了两派,一派十来人被捆住,另一派上百人则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在人群中被围观的十来人就是战场幸存的巫师叛徒们。 一名巫师被莫尔蒙一脚踹得滚了五六圈,痛苦地蜷缩着。 “你忘了誓言了吗?为什么要背叛?”莫尔蒙痛心疾首地指着那名巫师。 “有错吗?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回家!”骨瘦如柴的巫师满面尘灰地抬起头。 “我也想回家,大家都想回家,可在你们之外,还有很多人都不能回家,就是因为教会的存在。”莫尔蒙几步上前,甩开臂膀,一拳砸在那巫师的脸上。 “誓言就是誓言,不容许,也绝不能背叛!” “我们背叛了?是你背叛了我们!”那巫师昂起脑袋,嘴角肉眼可见地从苍白到瘀青。 莫尔蒙被说得都要气笑了,一脚踢在了他的下巴上:“你投靠了教会,还要说我背叛?” “你告诉我们,尼德萨尔走了,我们才愿意发动叛乱的。”那名巫师挣扎着翻过身,“结果你跑了,我们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 “我跑出去是为了救你们啊!如果我没有跑出去,你们不还是被奴役着吗?”莫尔蒙朝着他大吼道。 巫师抬起头,沾着红彤彤鲜血的手指指向那面旗帜:“尼德萨尔好歹是血肉王庭的人,你难道不是在和教会合作吗?” 莫尔蒙愣了一下,他忽然发现了一件过去一直忽略的事情。 对于黑蛇湾人来说,弥赛拉教和教会是绑定的,所以哪怕是打着弥赛拉教旗号的救世军,同样在“不合作”誓言之中。 按照这个标准的话,反倒是莫尔蒙违反了“不合作”的誓言。 可霍恩等人明明就是巫师啊,只不过打着弥赛拉的旗号…… 莫尔蒙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再看看周围的那些被释放的巫师,尽管大多数人脸上都是对他们背叛的鄙夷。 可仔细看去,这鄙夷好像莫尔蒙也共享了一份。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告诉我背叛的人是谁?”那巫师瞧见了众人的表情,得意地大笑起来。 就在莫尔蒙纠结之际,人群渐渐散开,面色不善的让娜一马当先,换上了日常圣袍的霍恩则出现在让娜身后。 看着霍恩改短版的圣袍,以及周围人的态度,这些巫师大多对眼前这位年轻人是谁了然。 不少巫师们脸上都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打败连他们无法战胜的尼德萨尔的人,居然是个连胡子都没长齐的小毛孩。 教皇霍恩是1426年8月16日生人,今年不过19岁。 二把手圣女让娜更年轻,1428年8月14日出生,今年才17岁。 不过考虑到军团长们普遍年龄都在三十以下,整个救世军可以说是一个年轻且是年轻人的政权。 “孩子,你是救世军的牧首?还是救世军牧首的儿子?”一名心直口快的巫师大声询问起来。 霍恩扫了他一眼:“如果你在问是谁打败了尼德萨尔并把你们救出来的话,那就是我。” 那巫师悻悻地缩回了脑袋。 “冕下……”莫尔蒙尴尬地朝着霍恩迎了上来。 他刚要解释发生了什么,霍恩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那名巫师的面前,蹲了下来。 “干什么?”那巫师倒在地上瞪着霍恩,“邪恶的巫师没有看够吗?要杀要剐,直接来吧!我与教会不共戴天!” 没有任() 何辩解,霍恩轻轻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让娜立刻抬手,一道闪电飞过,轰地将一株路边的小树给劈倒。 “巫师!”背叛的巫师们齐齐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对。 看着那棵小树缓缓倒下,不少巫师惊悚地发现,这个少女施法的时候没有任何前置动作。 这种能够快速施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魔女?”不知是哪个巫师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注意言辞啊,我警告你们。”原先还在看戏的达斯站了出来,“这是圣女。” 在沉默了数秒后,不知是哪个巫师忽然低声骂了一句:“日山羊的,又一个司秤会。”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是不是教会现在你们清楚了吗?”霍恩并没有纠正救世军暧昧的定位,而是默认了一部分事实。 巫师作为先进生产力,是要尽可能拉拢的。 只是他又不能放弃那些老保市民和农民,就只能维持在一个模糊的状态了。 “背叛者是什么下场你们都知道吧?”莫尔蒙揪着刚刚那巫师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我会把你们移交秘党联合法庭的。”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一名鼻青脸肿的女巫冷冷地站起,鲜血顺着额角流到了下巴,“你们就比帝国和教会好多少吗?” “你在胡说什么?” “我算是看透了,什么教会和秘党都是一丘之貉,教会拿巫师邪恶的名义要我们去死,可秘党不也拿不合作誓约要我们去死?” “对,我既不喜欢教会,也不喜欢秘党!”那名干瘦的巫师附和道。 “哈,你们有想过尼德萨尔承诺了放你们自由,别处都是教会,黑蛇湾也厌恶你们,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血肉王庭!”干瘦的巫师昂起下巴,仍旧固执地说道,“他说了,会送我们去血肉王庭,放我们自由。” “等等。”一直冷眼旁观的帕斯里克忽然开口道,“尼德萨尔能把你们送到血肉王庭……他还和血肉王庭有往来?” 那几名背叛的巫师互相看了几眼,似乎是还在犹疑。 “谁愿意说实话,我就能免去谁的死罪。”霍恩在一旁助攻。 莫尔蒙张了张口,刚想说这是秘党内部的事情,但又沉默下来。 他忽然发现救世军是一种与司秤会相似的秘党组织,从一定程度来说,他们算是秘党的一种。 况且这波霍恩干掉了在黑蛇湾树敌无数的尼德萨尔,以他男魔女的价值,估计很多秘党组织都愿意为了人情帮他投票。 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当,就当这些叛徒已经死了。 沉默了良久,一个老巫师才叹了一口气,勉强站起身:“尼德萨尔自称是索瑞多家族的仆人,来帝国只是收集情报。” “胡扯,就他那个对付秘党的劲头,一点都不像是王庭的间谍。”莫尔蒙马上反驳道。 “他说他一开始的确是间谍,只是后来他的上级,一位亲王级别的吸血鬼忽然失踪了。 他虽能联系到家族,但因为太过显眼,已经无法回到王庭了。 他迫于无奈这才认命,准备在此度过余生,他卖力为教会工作,就是为了拥有都主教级别的圣职。 这样就没有人能对他过去的经历深究了,对于高级宗教贵族,帝国向来是不敢多查乱查的。 所以他只是假意改信,实际上还在暗地里信奉长生主呢。” “他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了?”莫尔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还说我是亚历山德鲁斯大帝转世呢!” “当然不是。”老巫师强() 打精神辩解道,“他给我们展示了证据,他甚至把那个物件藏在了他手心的血肉里,我们亲眼所见。 如果他对教会真有那么忠心,他何必把这个一旦发现就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带在身上呢?” 不需要霍恩多开口,一旁的杰什卡就朝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把尼德萨尔的尸体抬过来。” “是。” 转过头,霍恩继续问道:“那个物件是什么样的?” “我记不清了,是一个四棱锥,它被激发时,的确带有强烈血族魔力的波动,据说是发信号用的……” “那上面有什么符号吗?画给我看看。”帕斯里克开口问道,和帝国的纹章学一样,秘党内部的符号学同样是必备的课程。 解开了那名巫师手上的绳索,他蹲下身体,在泥土上划拉起来。 画着画着,帕斯里克和霍恩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让娜好奇地注视着地面的符号:“这不是那个“月神“……” “让娜!我们回去再说。”霍恩上前拉住了让娜的手腕,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毕竟秋暮岛的希洛芙目前还属于保密状态,她背后必定有大的,不能在这个场合随便讨论。 自知失言,让娜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们不说话,别人自然不敢说话。 大家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直到营地的门口出现了威克多的身影。 他四周环顾,发现了霍恩的身影后马上快步冲了过来,汗水将他的领口和腋下全部打湿了。 “冕下……” “杰什卡呢?”霍恩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过来了?” “尼德萨尔的尸体,失踪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详细点。” 威克多咽了口口水:“刚刚我带杰什卡老大去专门摆放伊贝高级将领尸体的棚子,我们把它们放在那等待焚烧。 但我们赶到的时候,四名战争修士尽数死亡,拉尸体的马少了两匹,我们检查后发现唯独少了尼德萨尔的尸体。 杰什卡老大带着骠骑兵和诺斯骑士们追击去了……” 复活辣?不可能吧?霍恩是亲自确定了他死亡的,呼吸停了,脉搏停了,心脏不跳了,人都凉了! 该死的,以后难不成连尸体都要补刀了吗? 沉住了气,霍恩没有和威克多一样陷入慌乱: “莫尔蒙,你找些占卜术士算算他到底在哪儿!让娜,你把圣铳骑兵放出去,搜山检海地给我找!”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七十四章 馅饼真好吃 黑暗的山洞中鬼影幢幢,暗淡的火光将洞内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暗淡而模糊的影子。 三堆篝火呈三角形而立,尼德萨尔端坐在三堆篝火中间,盘腿而坐。 跳动的橙红色火堆前,尼德萨尔几乎要把整个身体都贴在火中,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刺骨的寒冷由内而外地散发,哪怕这是个夏天,哪怕山洞里热得仿佛蒸桑拿,可他还是感觉到无比寒冷。 他打着哆嗦,原先紫铜色的皮肤下出现了一层诡异的灰色。 他那强壮的肌肉干瘪了下去,被撑大的皮肤耷拉折叠在一起。 他胸口的伤口蠕动着,这是战场上那名救世军长枪手为了确认安全的杰作。 放在往日,这三天的工夫,他的伤口应该都好完了。 可直到现在,它仍然没有恢复的趋势。 伤口从肌肉中撕裂,见不到一丁点红色,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脓液般的恶臭。 如果不说,谁都不知道那是尼德萨尔的血液。 尼德萨尔知道自己将会维持这样虚弱的状态大概一周。 要到一周之后,转化才会完全完成,到那时他作为骑士的实力才会恢复。 尼德萨尔咬着牙,他和那个妖人霍恩之间还没完。 只要他将剩余的骑士们撤往红铜要塞,然后在红铜要塞中和霍恩打攻城战。 只要能等到急流市被攻破,救世军的后路被截断,那就是他的反攻之时。 用力地用手敲了敲脑袋,尼德萨尔却没感觉到多少痛楚。 仿佛是有一层薄膜盖住了头脸,他总感觉浑浑噩噩的,思维不如之前清晰,不管想什么,总觉得隔了一层一般。 “唉——”尼德萨尔长叹一声,暂时放弃了思考。 虽然会失去一部分理智和生育能力,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只是这期间尼德萨尔需要大量进食,否则这些反而会反向吞噬他的生命力。 他最大的凭仗就是自己的勇武和脑子,现在脑子要丢失一部分了,总不能连超凡武力都要丢失吧? 可是如今外面都是圣铳骑兵,他该去哪里寻找肉食来满足需要呢? 尼德萨尔吃了三天生老鼠,可仍旧满足不了转化的需要,只能看着肌肉一天天干瘪下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得趁着现在还不算虚弱,得赶紧出去觅食。 就在尼德萨尔在纠结和犹豫中反复转动身体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汗毛乍立,尼德萨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抽出了地上的骑士剑。 原先轻巧的骑士剑,被此刻的尼德萨尔握在手中,却显得异常地沉重。 “尼德萨尔大人,你在里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尼德萨尔用剑指向入口的方向,没有做出任何应答。 “尼德萨尔大人?是我啊,多梅尼科。”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尼德萨尔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多梅尼科是谁。 是那个战场上摸鱼的库什骑士伯爵,不过他们是损失最小的,如果以后想凭借红铜要塞抵御,这些人是必须要拉拢的。 尼德萨尔仍然没有动弹,尽管这是自己这一方的人,但他并不确定多梅尼科的来意。 一根木棍从洞口的藤条探入,掀开了尼德萨尔做出掩护的门帘,多梅尼科一边走入一边喊道:“尼德萨尔大人,是您的沙雕带我找到您的。” 与之恰好响起的,还有一声尼德萨尔熟悉的鹰叫声。 听到这声音,他才放松了下来,沙雕是他最好的动物朋友。 沙雕与生俱来() 的天赋,让它对人的善意和恶意分得相当清楚。 既然沙雕能带着多梅尼科进入山洞,起码对方不是怀着恶意来的。 “进来吧,我在这。”尼德萨尔开口说道,他手中的骑士剑仍然没有放下,而是死死地盯着入口。 在沙沙的脚步声中,三名仆从开道,走入了山洞中。 多梅尼科歪着脑袋,右肩抬着那只沙雕,一步步地从洞口挪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惊呼道:“天啊,您居然真的还活着……” 尼德萨尔并没有理会多梅尼科,反而是朝着那只沙雕招了招手:“过来,博罗。” 名为博罗的沙雕歪着脑袋,纹丝不动地站在多梅尼科的肩膀上,疑惑地注视着眼前的尼德萨尔,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过来,博罗!看看我是谁!”尼德萨尔披散的头发掀开,露出了眼窝深陷的脸。 那沙雕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嗖地从洞口飞了出去。 “该死的血……”见到多梅尼科在场,尼德萨尔强行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介于灰色和紫铜色之间的肌肤,他少见地自嘲一笑。 自己这副样子,博罗认不出来自己倒是正常。 正常吗?尼德萨尔揉着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阁下,您这是怎么了?”多梅尼科小心翼翼地问道。 拄着长剑缓缓坐下,尼德萨尔将先前的事情抛诸脑后:“为了杀出重围,我不得不喝了一瓶需要两周时间来恢复的药剂。” 尼德萨尔故意把时间延长了一倍,就是要防止这些多梅尼科动什么歪脑筋。 多梅尼科看着他形容枯槁的身体,面露疑虑地问道:“我从未听说有任何药剂会出现这种副作用啊。” “我用的什么药剂,你会不知道吗?你觉得能有这种效果的药剂,会是什么药剂?”尼德萨尔故意把话题引导到了敏感的炼金药剂上。 多梅尼科马上了然地半捂住了嘴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直到这时,尼德萨尔才放下了几分戒心。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找我的?”他的面庞在火光下不断于明暗中转换。 多梅尼科却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对着身后的仆从说:“去,通知老祖母,说尼德萨尔大人找到了,受了点轻伤,用马车来接。” “记得带点肉食。”尽管知道这句话有些跌份,可肚中的饥饿实在让他难以承受。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那些田间老农共情,原来饥饿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吩咐好之后,多梅尼科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三天前,咱们战败后,救世军的圣铳骑兵忽然四散而出,到处寻找…… 我们偷偷探查了一番,发觉有可能是您逃跑了…… 因为,在老祖母的建议下,我们先找到了博罗,然后通过博罗找到了您。” 讲了半天,多梅尼科却发现尼德萨尔没有半分反应,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腰。 尼德萨尔伸手指向多梅尼科的腰:“那是什么?” “在我出发前,我的妻子为我制作的干粮,是用牛肉、洋葱做成的,不过她放了过量的盐和糖,吃起来非常干涩,我不喜欢……” “给我!” “您说什么……哦哦哦……”扭头拿饼的瞬间,多梅尼科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扭头又是笑脸,“来,给您馅饼。”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真不吃牛肉 手中握着那张油腻腻的馅饼,尼德萨尔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张极其普通的馅饼,在宴席上都属于他不愿意去吃的主食。 可此刻,这张普普通通的牛肉馅饼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芳香,那股油腻腻的肉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闻到过的。 将馅饼抓在手中,尽管胃部在不断索取,可尼德萨尔却还是强忍了下来:“你来吃一口。” “我?这是给您的食物,我怎么能随便乱吃呢。” “让你吃,你就吃,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多梅尼科薄薄的背心上出现了一个湿漉漉的汗斑:“阁下,我不吃牛肉,我妻子做得太膻了。” 尼德萨尔恍然般点点头,从馅饼上掰下来一点,刚要张嘴,整个人猛地窜到了多梅尼科身边。 他出手如闪电,一把捏住了多梅尼科的下巴。 多梅尼科痛得张大了嘴巴,尼德萨尔硬生生地将那馅饼塞入了他的嘴中。 尽管尼德萨尔目前还在虚弱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封号骑士的武力,完全能压制靠贿赂才当上方旗骑士的多梅尼科。 “咽下去!” 被尼德萨尔捏住下巴,多梅尼科疼得眼角都泛起了泪,但还是用舌头硬生生把馅饼咽了下去。 松开了手,尼德萨尔等了十来分钟,除了多梅尼科越发难看的黑脸,没有起任何变化。 “阁下,我都说了,这肉太膻了,我不喜欢,没有下毒的。”多梅尼科揉着瘀青的脸,“我的妻子虽然恨我,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尼德萨尔见多梅尼科什么反应都没有,还能好端端地说话,心中的疑虑消除了不少。 肉香扑鼻,他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 不知道怎么的,他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肉饼,日山羊的,这到底是饿太久了?还是这肉真有这么好吃? “阁下,未来咱们该怎么办?您想过了吗?” 空虚的胃被填满,尼德萨尔的心情好了不少,开始给多梅尼科详细地说起了计划。 “把骑士们都集中起来,一部分深入敌境四处掳掠,另一部分则留守红铜要塞…… 目前我接到的消息,卡夏郡的两拨援军都被击溃了,目前躲在急流市里避难…… 小池城,小池城更是如临大敌,他们才,才,嗯,怎么回事?” 尼德萨尔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他努力地摇晃脑袋,可眼前的一切却都出现了重影。 是转化的副作用吗?还是吃完了饭导致的饭后困? “尼德萨尔阁下?尼德萨尔阁下你怎么了?” 在无穷的幻觉和重影中,尼德萨尔隐约好像看到了多梅尼科从地上站起,一步步朝他走来。 “别过来……我叫你不要过来啊!” 尼德萨尔想站起来,可浑身都不听使唤,他慌乱地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才站起身。 抬头之际,他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多梅尼科的虚影不见了。 是离开了吗?尼德萨尔感觉不对,他尽力地去偏让脑袋,可身体怎么都不受控制。 “咚!” 尼德萨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原先还麻木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痛。 剧痛过后,他眼前的世界却突然变得清晰了。 脸颊贴在百足虫爬过的潮湿地面,他看见了倾斜的世界和多梅尼科的马靴。 早知道吃肉饼之前该戴个头盔的! 尼德萨尔在后悔之余,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控制脖子以下的身体了。 一根泼洒了圣水的长铁钉从他的脊骨插入,顶在了胸腔之间。 见尼德萨尔倒在了地上,多梅尼科来不及说出任何话,就冲到了一边。 他握着水壶,扶着山壁,不断地抠着嗓子眼,发出阵阵干呕的声音。 尼德萨尔趴在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早该想到的,沙雕都认不出自己了,怎么可能找得到自己呢?分明是多梅尼科和他身后的库什骑士集团找到的,还特地找来了沙雕消除他的戒心。 他们想要干什么?夺权?还是向救世军投降? “这毒,你是什么时候下的,为什么你吃得比我早居然还没事?”彻底失去了四肢的感觉,尼德萨尔绝望抬头,朝着多梅尼科吼道。 多梅尼科只管疯狂呕吐,根本没有回应尼德萨尔的话。 “因为这饼里根本没有放任何毒药。”老祖母拄着拐杖,扶着山壁,颤颤巍巍地从藤条后走出,“那里面放的是……” “呕——” 老祖母话没说完,便被多梅尼科一阵震天的呕吐声给打断了。 老太太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個大孙子:“好了,不就是一点超凡骑士的肉吗?别矫情了。” “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呕!”一边吐多梅尼科一边反驳。 老太太拿着拐杖给他脊背来了一下:“当年铁流堡一战,我和你们曾外祖父被赛斯黑可汗围困了两年,伱以为我没吃过人肉吗?” “呕——”多梅尼科吐地更大声了。 “滚滚滚,到外面吐去。” “人肉?”尼德萨尔呆愣愣,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他们没说不能吃人肉啊。”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一旁的高大侍卫端来了一把小马扎,让老太太坐在了上面。 “转化期当然可以吃人肉了,尤其是高阶骑士的肉配上香料秘方,那更是绝佳的炼金补药。 这是吸血鬼大公们的不传之秘,只不过考虑到王庭内部的人类武士,他们自然不会到处说,你饿太久了,虚不受补,吃了这补药才会晕眩和脱力。” 尼德萨尔这才恍然大悟,但他马上惊恐地抬起头:“这种秘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眼前灰败的尼德萨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两名高大的侍卫适时上前,压住了尼德萨尔的四肢,老太太轻巧地用拐杖抬起了尼德萨尔的下巴。 她的嗓音在跳跃的火光中低沉沙哑而又神秘:“我问你,索瑞多氏族的圣器,到底找到了没有?” ………… 吐了两三回,又用清水洗了胃,多梅尼科脸色蜡黄地扶着山壁。 接下来的四五年内,他估计是真的一点牛肉都吃不下了。 又吐了一轮,他抬起头,便看到老祖母拄着拐杖,满脸恶心地看着他。 多梅尼科拿手帕擦了擦嘴:“老祖母,尼德萨尔呢?” “喏,来拿。”老太太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让身边的侍卫把一个匣子递给了多梅尼科。 带着疑惑打开匣子,他差点没把里面的东西甩飞出去,那正是尼德萨尔的人头。 “啧,拿稳点,别砸破相了。” 多梅尼科苦笑道:“老太太,您怎么把尼德萨尔杀了啊?” “我可没杀,是你杀的。”老太太用拐杖合上匣子的盖子,“只有你杀的,再交给救世军才有意义。” 多梅尼科低头看看匣子,才反应过来,他沉思了几秒,才苦着脸说道:“老太太,人家救世军攻势正盛呢,不一定能答应。” “他会答应的。”被几名壮汉抬上了桃木做的滑竿,老太太舒服地窝在了披了丝绸的藤椅上,“这是双赢,对他们对咱们都是双赢……总比之前强。” “他们能相信咱们吗?” “不信也得信。”用拐杖敲敲前排高大壮汉的脖子,示意他可以起行。 老祖母抬起头,看向了夜空中的明月:“急流市和卡夏郡现在都什么样子了? 郎桑德郡几乎无险可守,仅为一家之私而不顾全盘,他不可能走到今天。”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七月火流 明月将城墙拉出倾斜的黑影,就像是一头匍匐的黑豹。 身后身前跟着四名护卫,凯瑟琳左手扶着墙壁,从城墙边的阶梯一级级往上走去。 走在幽静的台阶上,她时不时就会往城内看去。 夜风下的急流市安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加上了一层淡蓝色的滤镜,教堂顶上的铁公鸡指风牌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 可如果仔细看去,满街昏睡的士兵,堵塞的河道,漫天的血腥味都与往日有太多的不同。 青灰色的石砖上满是箭痕与刀砍的痕迹,更别提那凝固成黑色的血迹了。 手指拂过粗糙的墙面,她感到指尖传来阵阵刀割般疼痛的摩擦感。 就好像她幼时被母亲遗弃在森林里,她茫然无助地行进时,荆刺刮在身上的感觉。 如果不是老师,估计她早就死在了森林的野狼、乞丐和强盗们手里了吧。 从台阶走上了城墙顶端,城外带着呛鼻烟味的夜风吹拂在脸上。 在看守士兵习以为常的眼神,凯瑟琳走到了一处垛口边,朝着港口的方向张望。 以往每当她失眠的时候,都会来城墙上逛一逛,看看夜色下城外的街道和大小集市工坊。 可如今和往日却不一样了。 在夜空的旷野下,曾经繁华的城外集市和工坊区在战火中被拆成了废墟,而原先的港口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 经过这段时间的攻城战,原先建立在城外的碉堡基本都被拆倒,商铺工坊被尽数焚烧,甚至建好的地道都被骑士们灌了水或直接挖塌。 曾经烈火烹油的繁华,都已倒在了教会的刀剑之下。 “嘶!” 吹着夜风的凯瑟琳忽然收回了手,她饱满的食指指腹上,一滴鲜红的鲜血正在渗出。 尽管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凯瑟琳的双手保养得依旧很好。 但到今天,这双洁白的手上也沾染了血迹和伤痕。 毕竟这双手过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伏在案上写作,很少有握剑的时候。 凯瑟琳小时候在布拉戈修道院时,还跟着胡安诺学习过剑术。 可时间一长,她连如何握剑都快忘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指节上持笔磨出来的老茧。 十五年了,自从自己继承美格第商会以来,都过去十五年的时间了。 十五年的时间,在她的操纵下,急流市从一个百废待兴的自由市,变成千河谷第二繁华的城市。 凯瑟琳先是通过胡安诺的关系和自身出身,充当各个庄园的白手套,与秘党合作走私。 再利用这层关系网设立染料行会,一个人控制了染料的原料、生产和售卖的全过程,基本垄断了大半个千河谷的染料产业。 自然而然的,急流市的市议会就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并在市议会上摒弃众议,开发了如今的港口区。 港口区及其优秀的免税政策、治安和服务成功成为了急流市一大财源。 地价节节攀升,凯瑟琳的话语权自然跟着节节攀升。 此后,她通过推动市议会,设立了《股份法案》。 利用前期积攒的资金,以及秘党的投资,美格第商会在五年前建立起美格第银行。 以贷款、投资和抵押等种种方式,凯瑟琳购买了大量工坊和各個大小商会的股票。 通过《股份法》和设立子商会的形式,反复交叉持股和逼迫工坊和商会强制参股和被参股。 渐渐地,大部分急流市的产业都归于她的商会或子商会之下。 由于她艾尔人的身份,以及急流市阿兹克同盟城市的地位,美格第控制了超过她自身价值十倍的资本。 尽管在明面上,她只是一个经营染料的小商会。 作为急流市市议员和美格第商会总部,急流市在十五年间集聚吸取了大量的人口和资金,才一跃成为千河谷第二繁华的城市。 最繁华的时候,甚至有急流市的市议员自豪的宣称“卖掉港口区就足以买下飞流堡。” 只不过那个让急流市市民为之自豪的港口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战火中的废墟。 凯瑟琳从城墙后头伸出手,仿佛要去抚摸眼前变成废墟的港口。 可她的手指刚刚“触及”到钟楼的塔尖,她又仿佛被刺痛般收回了手。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她和她的商会慢慢搭建起来的,她亲自设计,亲自建造,亲自制定的政策。虽然美格第商会趁机垄断了石材行业,但凯瑟琳认为这是她应得的奖赏。 从断裂的钟楼塔尖向上,明亮的月亮照在凯瑟琳的脸上。 “七月七日,已经是繁节了吗?” 七月七日刚好是港口区竣工的日子,同时也是千河谷的传统节日繁节。 每年的七月七日,急流市人都会采来好多的鲜,插在脑袋和房屋上。 各个行会还会出资打造车游行,港口区的每个酒馆都会把啤酒打七折,更会推出少见的槐酒,还有击剑、划船、拳击和选美等各种娱乐项目。 繁节有时候甚至比圣临节都更加热闹,毕竟圣临节的晚上,可不会有那么多人跑到大街上。 连凯瑟琳自己在这个节日,都会坐着美格第商会的车去撒币。 是的,凯瑟琳说撒币,她是真撒币。 和别的商会撒铜子不一样,凯瑟琳撒的是第纳尔,一晚上能撒出去两三百金镑。 所以美格第商会在每年的车评比中,经过在场观众和市民的投票,连续卫冕了三届冠军。 其实应该是卫冕四届冠军的,只是第一届的时候,胡安诺率领的布拉戈修道院车登场,仅用饼干就让凯瑟琳的第纳尔黯然失色。 “老头子这辈子就和饼干杠上了,这么多年硬是没有吃厌过。” 将盒子中的饼干塞入口中,抿了一会儿,凯瑟琳忽然摘下了眼镜,用小指抠了抠眼角。 以前她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去找胡安诺老师。 不管多晚,胡安诺老师都会起床,拿小饼干给她吃,给她讲故事。 有时候讲童话,但更多时候说的是一些她直到现在才能听得懂的故事。 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 凯瑟琳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饼干盒:“和那么小的孩子,讲那么黑暗的东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可当时偏偏那些堪称恐怖的故事,就能让凯瑟琳沉沉睡去。 带着红味道的饼干在嘴里缓缓化开,她轻轻抚摸着饼干盒。 哪怕是凯瑟琳已经是个三十岁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可她还是保持着一失眠就吃小饼干的习惯。 “老师,想你了。” 就在凯瑟琳闭着眼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鼻端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烧焦了吗? “轰——”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闪光凯瑟琳背后升起。 尽管没转身,她得眼睛却不由得睁大,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头升起。 巨大的声响裹挟着热风,将她的衣袖吹得哗啦啦向前,草叶和木片从头顶和四周飞射出去。 四名护卫齐齐上前,用身躯挡住了爆炸的余威。 可凯瑟琳却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护卫们,用手臂放在脸前遮挡热风,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城内红龙息仓库的方向,一团团火球连续地炸开,火焰如同喷泉般向四周喷射。 一幢幢房屋被点燃,人们尖叫着从屋子中跑出。 尖叫声和狗吠声跟着响起,整座城市被火焰给照亮,仿佛白天。 继凯瑟琳在城外的心血被烈火焚尽后,连急流市城内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足足看了五秒钟,凯瑟琳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破音尖叫道:“红龙息,是红龙息!” 凯瑟琳的尖叫声余音未消,便有一阵噩梦般的号角声传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号角声正从城外传来。 明亮的月光与火光下,上千名步兵和骑士推着攻城塔扛着长梯,朝着城墙狂奔。 城墙的塔楼上,明亮的火光一盏盏升起,警示敌军来袭的号声几乎要被剧烈的爆炸声给掩盖。 在步兵队长们的喊叫声中,凯瑟琳如坠冰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胡安诺的最后一课 汹涌的火光将凯瑟琳半边脸都映成了橙红色,硬底马靴踏在坚硬的城墙地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声音。 套上了胸甲和头盔,凯瑟琳手中握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日安棒,在十几名佣兵的护卫下快速地奔跑着。 在他们身侧,城内的大火熊熊燃烧,时不时就有一幢房屋的门窗内喷出火焰。 身披镶白边蓝色斗篷的民兵在米特涅的指挥下,将火源地外围的房屋全部拽倒,制作出无火带。 在大火之中,穿着黑袍的巫师们站成了一排,在巫师首领的呵斥下,他们没有再使用冰霜术,而是齐力将一瓶瓶炼金药剂丢入火海中。 城内三处红龙息的连续殉爆将这场火灾迅速扩大化,目前一部分民兵已经去抓捕凶手了,可目前只抓到了几个帮忙的无赖地痞。 “喝啊!” 抬起头,凯瑟琳便又见到了帝国士兵和议会士兵的混战。 眼前是又一段被突破的城墙,狭窄的城墙走廊上,仅容得下四人肩并肩而立。 黑色的甲胄与淡蓝色的短衣,互相挤压着,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铮鸣,钢铁的旋涡不断转动。 “冲过去,不用管我!”凯瑟琳拿出日安棒,对准了那群卫兵。 “杀!”黑骑士们到不含糊,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那群卫兵杀了过去。 他们几脚踢翻了后排卫兵们的盾牌,几剑下去就是七八颗人头整齐地飞起。 “哪儿来的超凡骑士?” “快,快转过去。” “该死的破不了甲。” “啊哈!”就在所有护卫们阵前拼杀的时候,得意的叫声从凯瑟琳身后响起。 一名披甲军士高举长剑,从凯瑟琳背后跳起,重重一记跳劈就砸在了凯瑟琳背上。 凯瑟琳立即闷哼一声,可披甲军士的脸色却从狂喜变成了惊恐。 这一击能把普通农夫劈成两半的跳劈,只是在凯瑟琳昂贵的炼金大师级特制矮人精金锻造白晶钢甲上砍出一条不可见的白痕。 没等这名披甲军士从氪金战士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矮人大师级精金锻造的长刺就丝滑地插破了他简陋的锁子甲,贯穿了他柔软的腹部。 “日,日安棒?” 披甲军士愕然地看着凯瑟琳手中的武器,这可是民兵专用的日安棒啊,谁闲着没事给日安棒装上这么昂贵刺锤头啊。 “会长,您没事吧?”见凯瑟琳遇袭,一位护卫长马上抛开战场,返回了凯瑟琳身边。 凯瑟琳摇摇头:“他撞了我一下,没什么大碍。” 在十几个方旗级别骑士的冲杀下,爬上城墙的这几十个卫兵很快就被赶下了城。 当最后一名卫兵被民兵们抛出墙外时,西侧的这一整段城墙又重新被凯瑟琳夺了回来。 但环顾整座城墙到处都是零零散散交战的帝国军和议会军。 为了消灭城内的火灾,凯瑟琳不得不抽调大量的兵力去救火。 城里的兵力多了,城墙上的兵力自然就少了。 外加红龙息都爆了,失去了这一强力武器,急流市的守军对于大型工程器械是没什么反击能力的。 可如果不去管城内大火的话,那就是被火焰和大军两面夹击。 就算是守住了,却只是把死亡时间延后了两三天而已。 说不定到那时,想要开门投降的反而是现在这些最坚决的市民兵了。 目前正是急流市最虚弱的时候,偏偏在那内鬼的通知下,外面的帝国军却又正好发起了进攻。 应该听从茜茜的建议设立一支宪兵部队的,当时自己还觉得过于严苛,可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不过还好,在佩蒂埃的统一调配下,他们居然凭着有限的兵力,硬生生把帝国的这一波攻势给顶了下来。 说实话,他们能守到现在,佩蒂埃绝对立了大功。 打死凯瑟琳都没有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高堡市杂货商行会,能够同时培养出佩蒂埃和霍恩这两位军政奇才。 “会长,会长你快看——” “怎么了?”原本还在休息的凯瑟琳抬起头。 “在西边,在西边的城墙。”那名传消息的烽火兵都结巴了,“敕令骑士,敕令骑士上墙了。” 凯瑟琳站到了墙边,朝着西边的城墙观瞧。 那里被火焰覆盖,可还是能看到一块块闪着橙红色光斑的人影在跳动。 那是敕令骑士,只有红龙息能杀死和驱赶的敕令骑士。“完了……”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個单词,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冷了一度。 “完了吗?”凯瑟琳忽然不说话了。 她知道一个办法,一个她最恐惧,最不愿提及的办法。 她还记得在那两年,那些鄙夷与恐惧的眼神,那些异样的眼神,仿佛那时的她不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凯瑟琳经常失眠,不是因为她白天红茶喝多了,而是她总是在黑夜里梦到那些经历。 被母亲遗弃的经历,被村民用草叉驱逐的经历,被骑士们追杀的经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群流民伙伴,愿意接纳她。 可在利用她打败土匪强盗后,又畏惧她的力量,将她卖给了教会。 要不是她足够机灵,提前逃了出来,恐怕她早已身死了。 她不想再一次经受这些了。 带着其他护卫,凯瑟琳茫然地快步跑下了城墙,她站在墙下,正看到奔走的民兵们。 他们在佩蒂埃的指挥下,正朝着缺口越撕越大的西边城墙奔去。 肩膀上插着箭矢的佩蒂埃,鬓边的头发都白了,还在叫喊着将一队队士兵调往前线。 “总算是找到您了。”一位美格第的资深合伙人小跑着过来,“快,我们走。” “走?走去哪儿?” “当然是从地下水道离开啊,阿兹克同盟会庇护咱们的。”见凯瑟琳神情恍惚,那资深合伙人以为她不舍得,赶忙补充道,“假如墨莉雅提大公打赢了,我们还可以回来的。” 由于凯瑟琳的美格第商会表现不俗,有大量艾尔富商参股,阿兹克同盟更不会放着凯瑟琳不管。 但凯瑟琳却停在了原地。 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手心,这副精巧的水晶眼镜,是老师十六岁的时候送给她的。 十五年过去了,水晶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划痕。 她至少还有十个十五年,可千河谷人还有多少年呢?他们还能忍受多少年呢? 她这一退,千河谷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这样的一个机会? 十个十五年?说不定是二十个,三十个,或者在此之前千河谷人就被法兰和莱亚移民换血换完了吧? 猛然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带着美格第商会一步步走向巅峰,做了不少脏事难道是为了什么? 什么时候她开始考虑自己在战后千河谷的位置?什么时候她开始考虑美格第商会的权力地位? 如果老师今天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会长,会长?” 凯瑟琳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米特涅:“你刚刚说什么?” “为了千河谷,您还是快跑吧。” “…………” “会长?您倒是给个准话啊。”那个资深合伙人都快要急死了。 “为了千河谷?”凯瑟琳看着手掌心,水晶镜片上倒映着熊熊的火海,“老师为了千河谷而赴死,难道我要为了千河谷而逃跑吗?” “会长,我不是……” “那老师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凯瑟琳几乎是低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劝说的米特涅想再说话,却被卡尔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凯瑟琳:“那您想要怎么办呢?” 重新戴上了眼镜,凯瑟琳却闭上了眼睛。 急流市的位置太重要了,这里一丢失,北边的墨莉雅提,东边的霍恩都将陷入险境中。 如果老师在的话,他恐怕会让妇幼和年轻人登船,然后带着剩余的人和士兵们拼死一搏。 是啊,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自己呢?犹犹豫豫,却有超过五成的把握却还在犹犹豫豫。 当了一辈子的学生,如果超不过老师,那未免太差劲了。 如果那意味着旧日的噩梦重来的话,那就让它重来吧! 尽管它比死都可怕,尽管它会让凯瑟琳失去现有的一切,可现有的一切本就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要的,是她梦中自由的家乡,是自由的千河谷,是一个没有流浪的地方。 “吸血藤的种子,咱们还有吗?”凯瑟琳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属于十六岁的凯瑟琳。 米特涅一愣,旋即苦笑起来:“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用到它的机会……”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原来凯瑟琳是魔女 黑夜中,刀光反射着烈焰的光辉。 熊熊燃烧的火光,仿佛盖过了头顶的月光,而嘈杂的喊杀与兵器铮鸣声更是让无数小动物都惊恐得瑟瑟发抖。 “圣主庇佑!” 一剑劈在面前民兵的头颅上,那民兵整个人一震,便露出白花花的头盖骨哐当倒在了地上。 高举长剑,拉尔夫发出了畅快地吼叫:“农夫,还敢忤逆骑士吗?” 喊完这一句,见四周的民兵拿着日安棒挤过来,拉尔夫撑着剑,赶紧躲到了同伴背后休息。 民兵仍在拼死战斗,可这并不能阻止骑士们缓步推进。 城头上的敕令骑士们下了马,战斗力仍旧超群。 由于城内大火的干扰,议会军的兵力甚至都不如这些骑士,更遑论把他们推下城墙了。 呛鼻的浓烟中,城墙上议会军的士兵越来越少,而登上墙头的卫兵们却越来越多。 在场的骑士和卫兵们都很自信,他们知道,他们明早将在急流市最豪华的宫殿内吃早餐! 用呼吸法调节了一番,拉尔夫心跳逐渐恢复平稳,他马上提起剑,又一次朝着民兵们杀去。 “小心!” 不知是谁大声叫喊起来,在场的骑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夜色中忽然如雨点般落下了什么东西。 这些沙子大小的东西沙沙地滑过他们的甲胄,卡在了他们的甲缝之中。 拉尔夫本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意外的是,这些小玩意儿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这是什么?”捏起一枚棕红色的种子,他瞪大了眼睛,“沙子吗?嘶——” 感觉到手指一阵刺痛,拉尔夫马上挥手试图丢掉那种子。 可不管他怎么甩手,这种来自血肉王庭大沙漠的植物还是牢牢地附在他的手指上。 他用力撕扯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将一小片皮肤连着藤蔓的棘刺丢了出去。 这是种子吗?什么时候发芽的? 看着地上如同小蛇般扭动生长的红色藤蔓,拉尔夫咽了一口口水,这到底又是那些巫师的什么伎俩? “啊——” “别碰那些种子!” 一声声剧烈的惨叫从身周响起,拉尔夫疑惑转头的瞬间,便被吓得连退了三步。 原先还在城墙上作战的骑士们,他们的盔甲缝隙间升起了无数细小的红色藤蔓。 在闪亮的板甲之上,红色的藤蔓如同红色的瘢痕,不断地蔓延,不断地成长,迅速布满了骑士们全身。 这些藤蔓在他们的盔甲表面蔓延,从缝隙和甲裙下钻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是魔法,快把修士们叫上来!” “啊,它在吸我的血,一定吸血鬼的阴谋!” 在桶盔之下,骑士们惊恐的面庞下,红色藤蔓从脖子慢慢往上攀爬,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血液。 高高在上的骑士们疯狂地从身上撕扯这些藤蔓,可要不然就是带走了一块皮肉,要不然就是卡在了盔甲上。 更多的则是来不及有多余动作,被吸血藤硬生生束缚住了身体。 他们摘掉头盔,脱掉铁手套,试图阻止藤蔓爬入眼球。 可头盔刚刚摘下,民兵们的日安棒就砸了上去。 骑士们瞪大了双眼倒下,破碎的脑浆和血浆中,吸血藤仍在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血肉。 这种来自血肉王庭废土沙漠的藤蔓,是当地沙漠牧民们最熟悉最害怕的东西。 多少牧马人和英勇的部落勇士就因为陷入了绿洲中的吸血藤陷阱,死在了绝望之中。 () 和巨蛛史莱姆沙雕一样,吸血藤同样被视为魔物退化的后代,每当群聚的时候,都会出现一定的自我意识。 曾有王庭的宫廷魔法师试图驯化他们,只可惜由于嗜血和贪婪的天性,那位魔法师被洞穿了后眼而死。 不过也有人声称其实魔法师驯化成功了,就是玩太大了。 可今天,这些桀骜不驯的吸血藤们仿佛在听从什么号令,疯狂地朝骑士们发动进攻,对于民兵和议会军的人丝毫不理。 不仅仅是吸血藤,原先地上的杂草同样以惊人的速度在生长。 一厘米、两厘米、三厘米,甚至到最后长到了有一米高。 这些杂草如同毒蛇一般,对着骑士们的小腿缠绕而去,逼得他们动弹不得。 “愣着干什么?赶快进攻啊!” 身穿厚重的盔甲,卡尔长剑横扫,直接将一名两眼被吸血藤遮住的骑士腰斩,他站起身,对其他人吼道。 可大多数人却呆呆地愣着,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可怕的场景,一些站在边缘的人甚至看到了更可怕的场景。 被一群护卫围在中间,凯瑟琳苹果绿一般的瞳孔放着莹绿色的微光。 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有无数的吸血藤和杂草升腾而起,死死地缠绕住进击的卫兵和骑士们。 时不时的,她的鼻子里就会流出鲜血,脸色更是越来越苍白。 可她仍旧固执地站在原地,操纵着那些植物将帝***士兵们一个个甩下墙头。 看着一旁几个高级合伙人呆愣的姿态,米特涅拍拍他们的肩:“别看了,咱们几个连鸡都没杀过的,还是别给他们添乱了。” 一名合作人手指颤抖地指着凯瑟琳:“魔,魔女?” “你一直都知道吗?”另一个合伙人也无法相信。 米特涅叹息一声:“你以为当初美格第商会走私的时候,是怎么打赢土匪强盗的?你以为美格第商会的茜草蓝花田为什么产量会这么高?” “可是,可是……哎呀。”合伙人们结结巴巴地说着含混的话,不仅是别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凯瑟琳,这个远近闻名的女富商其实是魔女? 难不成胡安诺勾结秘党的传闻是真的?那胡安诺算什么?那他们的起义算什么? 不会是秘党搞出来的什么阴谋吧?说起来,据说东边的救世军也有秘党和魔女活动的痕迹啊。 米特涅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但却没法子,他推着他们往下走:“大家都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想那么多了。 与其在这里惊愕,还是快点搭把手把城里的火灭了吧,有凯瑟琳在,起码急流市是不会丢了。” 正如米特涅所说,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墙头的时候,这一波攻势就彻底结束了。 从损失来看,估计接下来的两三天内,城外的帝***都不会再发动新一轮的攻势了。 可城墙上却没有多少胜利后的喜悦,反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踩在干涸的血迹上,城市卫兵和民兵们弯着腰,在地面上捡拾可用的武器与盔甲。 他们常常能看到一具具被吸血藤吸空了血液的干尸,面容狰狞地横躺在地面。 尽管巫师们再三强调吸血藤已经枯萎,可他们仍然不敢上前扒下骑士们的盔甲。 在往日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可今天他们却没了这份心情。 时不时地,他们会弯下腰,朝着红色碉楼张望。 在击退了进攻后,他们素来敬仰的凯瑟琳大人就因为脱力而晕倒了。 放在以前肯定是有不少人试图探望的,可今天红碉() 楼的门口却门可罗雀。 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在回荡着一句疑问—— 原来凯瑟琳……是魔女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向谁求援? 热风吹动着洁白的纱帘,美格第碉楼的书房内,坐着一堆面容苦涩的男女。 他们要么是商会的高级合伙人,要么就是哪个行会的市民领袖。 炎热的天气让他们的汗水浸湿了腋下和胸口,只能拿起羽毛扇不断地扇风。 之前的那个大冰块被搬到了里间,那里是凯瑟琳的卧房。 哪怕是靠近卧房的门口,都能感觉到内里喷出的阵阵冷气。 不过没有任何人胆敢提出把冰块和冰颅骨弄到外面来,毕竟尊贵执政官凯瑟琳,正在房间中沉睡。 在击退了帝***的进攻后,由于法力耗尽,凯瑟琳当场昏迷。 经过在场巫师确认无恙后,她被运到了美格第商会的总部。 而这场没有战后会议则要在她门外的书房召开。 “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佩蒂埃坐在窗边,被窗外的热风越吹越热,“好消息是,帝***死伤惨重,接下来三五天内都不会发动进攻,咱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坏消息呢?” 佩蒂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凯瑟琳卧室的门板,而其余人则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咱们伤亡如何?” “还在统计中。”佩蒂埃从屁股下面拿出一个硬底笔记本,“不过我估计伤亡约有五百人,而帝***则在墙头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其中半数都是超凡骑士。” “你觉得敕令连会重组吗?”卡尔的鼻孔里用手帕堵住,手帕的末端则粘着猩红的血。 “大概率要重组的……” 抛开城外的雇佣兵和卫兵部队不谈,帝国方面还有最主要的三个敕令连。 尽管他们说是三个敕令连,但实际上只有一个编制即艾德蒙连队长的敕令连编制是完整的。 他的连队中,一百个敕令骑士一个都没死。 尽管有个位数的方旗骑士与侍从骑士阵亡,但伶牙骑士阿尔曼迅速征募本地骑士和雇佣骑兵进行了补充。 另外就是由艾拉德和巴尔泽萨带领的两个半编敕令连。 由于主力敕令骑士没有被完全歼灭,这两个敕令连被墨莉雅提打得还剩90到120个敕令骑士。 配合上本地募集的超凡骑士以及从郎桑德郡调集的超凡骑士,勉勉强强在前期组成了两个满编的敕令连。 不过在先前的战斗中,通过红龙息以及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役,敕令骑士们又一次大量损失。 尤其昨天晚上那一波,通过吸血藤,凯瑟琳至少干掉了30个敕令骑士。 根据卡尔的估计,城外的帝***的两个半编敕令连恐怕就只有不到80个敕令骑士了。 如此一来,他们有很大概率组成一个新的敕令连。 毕竟少于一半的敕令连,很难发挥出他们敕令骑士的战斗力优势了。 “咱们还能有援军吗?”坐在窗边的佩蒂埃扭过头,看着房间里的众人。 尽管在一个多月前,这位佩蒂埃还是无名小卒,可经过这段时间下来,重要性不言而喻。 尽管他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可他一开口,大家还是要听听他说啥。 米特涅坐在靠背椅上,身体摇晃着,仅用两个椅子脚玩着平衡游戏:“上次战败后,他们算是认清了现状,目前小池城市民出资,还在招兵买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实际上一周多以前,卡夏郡的第一波援军就到场了。 经过半年的扯皮,在大环境和局势的变化下,卡夏郡的风气在渐渐发生变化。 尤其是以留学生阿尔芒和本土马丁为代表的圣道派,其思想迅速在低级僧侣中传播() 开。 一部分卡夏郡的有识之士,包括当地的市民和骑士贵族,受此影响,决定援助急流市。 只可惜两位指挥官分属市民和骑士两个派别,双方在行军途中由于争吵负气分兵,从两条路进攻。 他们还美其名曰:钳形攻势。 结果他们不仅晚到了三天,在来的第一天就被敕令连发现,各个击破,被抓了一千多俘虏。 要不是法兰的王宪骑士们捣乱,故意阻塞道路,剩下的卡夏郡联军恐怕都得交代在急流市。 不过急流市接收了几百卡夏郡联军超凡溃兵到城内,算卡夏郡勉强支援到了。 支援了,但没有完全支援。 “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你们有什么想法了吗?”米特涅前后摇晃着身体,椅子在他的摇晃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毕竟卡夏郡的第二波联军起码要八月中旬才能到。” 在场的合伙人面面相觑,却是一个都不说话。 偶尔有人提出意见,都是会让卡尔血压飙升怒骂“奇谈怪论,满嘴愚言”的程度。 例如在河里投毒,毒死城外的帝***。 例如给城外的指挥官写信,信匣子里放红龙息炸死他们。 还有人提出打开城门,吓退敌军的。 反正大多数都是出自各种骑士和民间故事,要不然就是下毒和暗杀。 毕竟这才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比较熟悉的部分。 和霍恩与墨莉雅提集团不同,这两个集团都是在血腥的战争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凯瑟琳的军政集团是篡位夺权。 他们没有经历过太过于惨烈的战争,甚至没经历过几场像样的野战,当然没有什么经验。 论如何发展商业,如何治理城市,如何操纵市场,凯瑟琳很熟悉。 但论到如何打仗,估计她的水平还没有霍恩一半水平,还没有墨莉雅提四分之一的水平。 要知道,霍恩这批人可是刀里剑里滚出来的,除了早期,极少跌份。 “我觉得,有凯瑟琳大人在,只要配合凯瑟琳大人就好了吧?” 一名美格第商会子商会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刚说完,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昨晚凯瑟琳做了什么,大家都是看得到的,他们在死里逃生之余又多了些疑问。 如果凯瑟琳是魔女,那么他们起义的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会不会是魔鬼的阴谋? “实际上,昨天侦查骑兵弄到了一些消息。”咳嗽了一声,卡尔开口引开了话题,“城外的帝***派出了几百名超凡骑士,但不知去向,有可能是去攻打小池城,或者是东边。” “东边的贞德堡守卫空虚,估计是去贞德堡了吧……” “不一定啊,小池城也挺空虚的。” 米特涅摇动椅子时发出了恼人声音停了下来:“之前有人说,救世军在蒙克鲁斯大败伊贝骑士?谁有最新的消息?” 在场的领袖和高级合伙人窃窃私语了一番,其中一人才举起了手。 “我听说,他们一周前出发去了黑山堡。” 房间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黑山堡?我记得那都是金河乡中间地带了吧?” “不可能吧,他们会推进得这么快?” “可是红铜要塞的尼德萨尔都出手援助了啊……” 卡尔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安静!安静!”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卡尔却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地板,手指不断地抠着桌面。 频率之快用力之大,甚至在场的众人都听到了一阵() 疑似锯木般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在卡尔指甲盖翻起后停止了。 “我觉得,咱们得向救世军求援。”说出这句话的卡尔仿佛整个人都颓唐下来,“起码,起码他们真有在野外打败敕令连的战绩,而我们……我们……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 这个意见是很多合伙人不愿提及的,因为霍恩的救世军政府对商人属于强控的态度。 不仅常常用政令强制工坊,还增加了消费税、财产转让税等各种商税。 对于葡萄酒等高度酒征收了堪称离谱的每桶50第纳尔,房产没人住每年要征收双倍房产税。 尤其是那条禁止高利贷,那真是恨不得要了商人们的命啊。 “嘶,我觉得,暂时还没有那么急吧?”一个行会会首试探性地问道。 “一群农夫组成的军队,支援什么?” “而且我觉得吧,咱们再高估他们的实力,他们还能一个月征服金河乡不成?他们估计还在和伊贝骑士打着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想着自己那点瓶瓶罐罐呢?”卡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话不能这么讲。”一名高级合伙人满脸忠!诚!地说道,“我这是为凯瑟琳执政考虑啊。” “是啊,到时候人家来救了我们,他提什么条件,咱们都得答应。” 就在合伙人和市议员们七嘴八舌地争吵时,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向救世军求援吧。” 尽管这声音微弱,可一下子却叫停了现场的所有声音。 那是尊贵执政官凯瑟琳的声音,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如纸的凯瑟琳坚定地说道:“我的意见,向救世军求援吧。”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粪坑惨案 热闹的宴会大厅不复往日的辉煌,上百名金河乡的贵族端坐在长桌间。 长笛欢快地鸣啭,小号发出起伏的颤音,舞女们尽情地在舞会中施展曼妙的身材。 从附近农庄掠来的武装农小娘们脸上扑着拙劣的粉,讨好地在席间为这些权贵敬酒。 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尊贵到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的贵族,今日却个个都是心不在焉。 明明是热闹的宴会,可在场的气氛却仿佛冰冷得能凝结出水来。 他们干巴巴地举起酒杯,说着不着边际的祝酒词,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的神色。 唯有几个混不吝的酒蒙子,还是迷迷瞪瞪地放声高歌,把手伸到舞女的领子里去。 “喂,你怎么不喝啊?”一名酒蒙子贵族打着酒嗝,把酒倒在了一名负伤贵族的杯子里,“喝啊。” “不喝不喝。”那贵族把酒杯推到一边,厌烦地说道。 他可没有心情喝酒,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战败了。 由数千步兵,上千超凡骑士和炮灰农兵组成的万人大军,居然被不到六千的农夫们击败了。 甚至于修士们的神术对于那个魔鬼之铳都没有什么效果,邪恶的魔鬼风该吹还是吹。 三百尼哥萨克骑士,尽数覆灭。 四百名出征的超凡骑士,只跑回来一百多。 金河乡大主教被抓,泽拉肯伯爵被抓,尼德萨尔骑士喝毒药自杀。 黑山的这场耻辱性的大败,已经成为了这两天金河乡贵族社会最大的话题。 尽管晚宴前,大家都说了不谈战事,可四目相对间,再谈别的事情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所以大部分贵族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或者干脆沉默地坐着。 不过一部分贵族却注意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们原本举办贵族晚宴时,在场的大多是法兰裔和莱亚裔,库什裔的贵族估计只有五分之一。 在此战之后,各家贵族损失惨重,但库什裔的骑士们实力却保存得相当完好,在场的库什贵族们占据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以上。 单就骑士数量而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阿尔科家族带领的库什派骑士占上风了。 该死的,原先的阿尔科家族只是库什家族的一个小分支罢了,三代之内,居然成为金河乡首屈一指的大贵族了。 想到这,大多数人都把目光看向那个打着盹的老妇人,薇薇安·克里斯蒂·阿尔科。 “喝一杯吧。”在大厅的边缘,贵族酒蒙子还在骚扰同桌的这名负伤贵族。 “哎呀,没心情。” “没心情更要喝,喝了心情就好了。” “心情好?你个烂酒鬼,谁和你心情好了。”被那酒鬼贵族弄烦了,那负伤贵族一脚踢翻了他。 在那酒鬼贵族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他悲愤地站起身朝在场的所有贵族喊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先输贞德堡,帕维亚输完输蒙克鲁斯,再输黑山,接下来没得输了。”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咱们都是贵族,以咱们的聪明才智,尽早备战,不一定下一次……” “哎哟,圣主保佑了,黑山咱们占尽优势都打不赢,你能跟我保证接下来能打赢吗?”另一位脸上裹着纱布,嘴巴被铅子打穿的贵族阴阳怪气地说道,“很蓝的啦。” “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我尽力了,伤也受了,一年四十天的兵役我服完了,这是你们的事情了。” “你要是打赢了,会有后面的事吗?” “我的错?你说是我们的错?”() 那包着脸的贵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把桌子上的餐碟刀叉震得跳起,“放屁!你咋不敢和救世军打一仗呢?你们缩到后面去,反要说是我们的错了。” 马上就有莱亚贵族起哄道:“不愧是法兰人啊,莱亚的兔子去了法兰都是王国第一勇士。” “你再骂!”那法兰贵族赤红着脸,摘下了手套,“敢不敢出来和我单挑?” “安静,安静!”最终居然是多梅尼科起头,领着这几个老贵族才把争吵的贵族们压制下去。 在互相的瞪视中,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响起。 “老愚妇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老祖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如今救世军势大,与其正面硬抗,不如咱们学习当年熊堡领之策如何?” 贵族们回忆了一下所谓的熊堡领之策,脸上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所谓熊堡领之策,就是在百年战争前期,熊堡领一度被王庭所攻占。 当地的贵族们纷纷改信长生主,给王庭当起了包税人,甚至趁机大肆兼并小领主和小部族。 可后来王庭渐渐势弱,当地贵族立刻揭竿而起,推翻了当地的吸血鬼政权。 他们给自己打出的旗号就是“假意改信,日后悔过。”。 尽管老太太是铁剑领的诺恩人,但对于熊堡人的黑历史还是非常清楚的。 “您是说,假意归顺,日后悔过?”一名莱亚骑士摆着不屑的大小眼问道,“老太太,这里可不是化外之地的熊堡领或铁剑领。” “为什么不可以呢?救世军肯定是要去救援急流市的,这期间我们正好能积攒实力啊。” “是啊,咱们金河乡可是阻拦黑蛇湾的第一线,真让救世军和黑蛇湾合流,后果不堪设想。” “不就是怕了救世军吗?懦夫!不洁者!” “骂谁懦夫?哼(吸气),骂谁懦夫!” 原先这个想法还只是小规模地讨论,在一次次推波助澜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加入进来。 甚至一部分区域都开始了互殴和人身攻击,要不然动辄就是扒黑历史。 整个大厅嘈杂得如同清晨的果蔬集市,叫骂的,砸桌子的,哭泣的,撕扯衣服的,比乡村大会都混乱。 贵族们鬓发全乱,上好的礼服被撕扯得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露出了满是胸毛的胸口和半边粉白的肩膀。 原先吹奏的乐队吓坏了,舞女和侍女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少小娘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和她们印象中的不一致啊。 要知道,根据她们姐姐和母亲的讲述,这些贵族们会礼貌地交谈,安静地用餐,直到饭后才会露出男人粗鲁的一面,把手伸到他们的衣服里。 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与一位高贵的贵族一夜春宵,怀上贵族的子嗣。 但今日看来,贵族们简直与土匪强盗无异啊,甚至更加混乱粗鲁。 老太太像是无奈又像是轻蔑地叹息一声,裹上了毛毯披风,便拄着拐杖,朝着宴会大厅外走去。 旁边的多梅尼科等库什贵族马上上前搀扶,看到长辈们都走了,剩余的库什贵族们纷纷起身,跟着向外走去。 一部分赞同老祖母想法的贵族们也站起身,跟随老祖母而去。 到最后,整个宴会大厅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贵族。 争吵的声音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响起的开门和关门声。 吵架的对手都走光了,只剩下这四五十人,自然没什么好吵的了。 大厅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人们干巴巴地坐着,也没人想到叫乐队再次演奏。 () 望着这沉闷的气氛,一名老贵族无奈地摇摇头:“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先用饭吧,上菜!” ………… “老祖母,咱们真要日后悔过吗?”跟在步伐颤颤巍巍却走得很快的老祖母身后,多梅尼科犹疑地问道。 老祖母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忠诚是利益的外衣,衣服不重要,谁穿才重要。” 见多梅尼科那松弛而水灵的眼神,老祖母越发怀念那个战死在帕维亚的私生外孙贝纳尔多。 “只要他能让我们库什人重获自由,我可以一直忠诚,直到有一天他做不到为止。” 用尽量直白的语言给多梅尼科解释了背后的原理,老祖母不管他听没听懂,继续朝山下走去。 多梅尼科和他的两个好兄弟(佩里尼和恩里科)一样,基本听不懂老祖母复杂的盘算,他单纯的大脑更是不准备多听。 追到老祖母身边,多梅尼科问出了心中忧虑的事情:“接下来的这些贵族该怎么办呢?” 老祖母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在似慢实快地往前走。 多梅尼科以为是老祖母年纪大了,没听见,于是又加大了两个分贝,在老祖母身边猛地大吼道:“老!祖!母!接下来!这些贵族!该怎么办呢?!” 老祖母被乖大孙吓得一哆嗦,甩手就是一记拐杖抽了过去:“你要死啊?我还没聋,蠢货。” “可您不回答我啊。”多梅尼科讪讪地跟在后面,可没等他问个明白,却听到了一声古怪的爆炸声。 扭过头的一瞬间,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山丘上的庭院中冒出了夹杂了火光的黑烟,坚固的木质庭院轰然倒塌。 在半空中,杯子酒壶餐碟肆意飞舞,木板和座椅互相碰撞,贵族们张大了嘴巴,从二楼落下,嘴中发出不知所措的惊嚎。 黄黄绿绿的液体水柱升起,数十名贵族们全部落入了庭院下方的粪坑中,而不知何时起,上百名超凡步兵从四周冒了出来。 他们站在粪坑的边缘,高举长枪和镗钯,将试图爬上来的贵族们一个个刺死打落。 代表多梅尼科的旗帜飘扬着,旗帜下几十名阿尔科家族的超凡骑士手持长弓站立在一边。 偶有贵族冲破封锁爬上岸,就会被他们用箭矢集射放翻。 食指颤抖着指向庭院,多梅尼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老太太那慈祥而云淡风轻的面庞。 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和蔼的声音回荡在多梅尼科的耳边。 “他们什么时候诞生自己可以选边站的错觉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有种纳米芯片长矛的美感 翠绿的森林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荆棘花的藤蔓缠绕在杉树上。 在这静谧的森林中,时不时地,却传来一阵奇特的砰砰声和嘎吱声。 在黑山堡森林旁的狩猎场中,原先的弓箭靶场里,披着木板和茅草的人形靶不断前后晃动着。 距离靶子十米外的勒菲在发射后,马上进入了操典设计的标准化流程。 他先是把手腕上系着的醒神嗅盐提起,在鼻尖过了一下,随即将发条铳竖着放在地面,开始标准地塞铅子和压通条。 经过二十余秒的快速装填,勒菲又一次将圣铳架在了枪架之上。 “瞄准!”他自己口中喊着口令。 这是训练的要求,为了保证战争修士们能够熟悉号令,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训练,也要大声喊出号令。 “发射!” “砰!” 森林边的靶子再一次前后摇晃起来,但这一回,勒菲的神色颓靡了不少。 他身体跟着摇晃起来,站在靶场边缘的霍恩知道,这大概就是极限了。 于是他连忙叫停了勒菲,转头望向身边的随行神甫:“那是第几发了?” “第七发。” 霍恩扭头看向身边的威克多,两人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他们发现勒菲所在的手炮旅队忽然打出了第二发,就在调查原因。 而今天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勒菲先前的测验一般是四发,发挥好的时候有五发。 可是今天他却打出了七发铅子,圣力增长了几乎一倍,这意味着如果它能普及,圣铳手的弹药量将再次提升近乎一倍。 多出来的那三发铅子,就是来源于他脖子上的那枚三角形吊坠。 先前勒菲所在手炮旅队去给莫尔蒙帮忙,莫尔蒙遵循原则,如果发不出工资,就用多余的边角料支付。 这部分边角料就用于制作了这三角吊坠。 站在一旁的莫尔蒙看起来比霍恩都惊讶,他一会儿抬头看看勒菲,一会低头看看手中的吊坠,陷入了沉思。 “这护符是你自己发明的?”霍恩凑到他身旁,脑袋从他肩膀侧面探过去。 莫尔蒙先扭头再低头看了一眼霍恩:“是我老师发明的,冕下,但这个护符效用不大,我们很少制作啊。” “山铜你们还说发展到极致了呢。”霍恩伸出手,“这是你们独有的吗?给我看看。” “对,这是我们火焰玫瑰会独有的。”莫尔蒙将那个三角吊坠递给霍恩。 柔软的皮绳划过手心,霍恩将吊坠提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 这枚三角形吊坠,外层是用铁和软木包裹的,看起来十分简陋。 其内部则是一个锥形的黑铁状物体,霍恩伸手摸了摸,从触感来看感觉不像金属,反而像是某种黑色的玻璃。 “关于这个玩意儿的原理,你们了解多少?” 莫尔蒙指着那个黑色玻璃物体笑道:“一开始我们发现它接触法力会微微变色,后来我们无意中将它佩戴在身上,结果可以减轻使用火球的负担。 然后它就一直成为了我们的护符,在过去几年里,这种护符我们卖出去了大概十几条吧,不过大多都是抱怨没什么效果的。” 霍恩用指甲敲了敲这黑色玻璃状的物体:“这个叫什么?” “电金。” 把吊坠对准太阳,霍恩闭起左眼,阳光穿透吊坠,是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扭过头,霍恩问道:“天然金属还是炼金产物?” “是炼金产物,电金名为金属,但实际是当时巫师的谬误,电金是用() 水晶炼成的,只是当时的巫师把水晶当作是金属的一种了。”莫尔蒙在一旁解释道。 “帕斯里克,你来看看。”霍恩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你见过吗?” “电金应该是火焰玫瑰会独有的吧。”帕斯里克摆弄着那个护符,“每个秘党都或多或少有些这种东西,若安党有类似防护幻术的护符啊。” 其实很多时候,是有这些炼金配方和施法技巧,秘党才能组织起来。 因为很多秘党前身,就是由魔女眷属、研究魔女和魔法的学者们组成,所以到现在不少秘党都保持了学者会的传统和规章制度。 “你的意思是说,几乎每个秘党都有一些这种技术或小发明?” “是啊,”帕斯里克挠着脑袋,理所当然地回复道,“怎么了?当初那个瞭望镜,不也是秘党搞出来的吗?” 霍恩先是一愣,随即呼吸急促起来:“具体有多少?你们有统计过吗?或者列出一个清单来?” “成百上千个,说不定有上万,我们没具体统计过,但有些是秘党机密,很少外露,比如红龙息。”帕斯里克低头看着霍恩,“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有不同的功效。” “不,不是,你们,你们都没想过别的用途或者扩大化生产吗?”霍恩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管是山铜还是瞭望镜,亦或是这种电金,不管是任何炼金产品,每一种都有着相当逆天的用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秘党其实掌握了远超时代的技术啊。 “没啊。”帕斯里克一摊手,“第一,巫师的货物谁敢买呢?第二,它又没什么用,谁来买呢?第三,要扩大化生产,我们哪儿有那么多炼金术士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又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谁家没点炼金道具了还?又不是没有替代品。” 霍恩的脸上慢慢浮现了古怪的神情。 按照帕斯里克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千百年间,这个小小的黑蛇湾不断地孕育孵化,诞生出了大幅提高生产力的炼金产品。 有了这些高科技,他们硬是藏着掖着,就在小范围内自己使用。 霍恩向来认为,不管是想要对抗帝国大军还是给千河谷带来新生,救世军都得先做到工业化,起码是原工业化。 只是工业化或者说现代化的路程,有两大难点,一个是资金,一个是技术。 本来资金还可以靠种种手段强行获得,内外都流点血勉强可以凑齐。 但由于在异世界,霍恩老家的技术绝大多数在这个世界都是没有用的。 例如水蒸气会虚空渗透,例如金属几乎不导电,例如火药不产生爆炸。 想要工业化的技术,霍恩所能做的,就只有传授方***,给出模糊方向,然后静待开花结果。 这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他设立的教皇国皇家自然神学院就是为此而生。 假如秘党们真如帕斯里克所说,各个秘党都有各自的绝活,说不定这些技术真能覆盖霍恩的需求。 每每想到这,霍恩都会为黑蛇湾人的无厘头感到离谱。 秘党巫师们的用法,有种把高精尖纳米芯片磨尖了绑在木棍上制作木矛的美感。 这样看来,黑蛇湾秘党们简直就是坐在宝山上而不自知啊。 只不过,霍恩摸起来下巴,从秘党内斗的激烈情况来看,想要真正地把宝山开发出来,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情啊。 得想个好办法,能让各大秘党放下恩怨,共同开发。 心中记下了这桩事情,霍恩弹着三角吊坠,心情大好。 “帕斯里克爷,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把() 你所知道的所有类似的炼金产品给我写个清单,属于哪个秘党也写上。”霍恩把吊坠收起,对着帕斯里克说道。 “所有?”帕斯里克脸上露出了常有的疲懒表情。 “所有!”霍恩强调了一遍后,又向着莫尔蒙招手道,“莫尔蒙……” 莫尔蒙上前微微躬身:“我在,冕下。” “我给你分配炼金术士,我是说,自然神甫,尽量在月末之前,尽量让所有圣铳手都列装电金吊坠,能做到吗?” “是,我尽量,冕下。”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丰收与金河乡的使者 金河乡,黑山堡。 在黑山堡附近的空地上,满载着黄金、白银与香料的马车停靠着。 这些原先彰显贵族和宗教身份的繁杂雕饰和艺术品被救世军全部扯下,打包好,等待着运往码头。 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商人和市民们手持债券,一手交券一手拿货,直到吃水线到达货船极限,他们才肯喝骂着水手仆役们离去。 在黑山堡附近的原先的工匠聚居地中,已经尽数被帕斯里克带领的巫师们和救世军的军械修士们占据。 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大量珍贵的水晶制品被敲碎,变成一粒粒用于战争的电金。 这种电金的制作同样奇特,它需要使用一种名为金羊毛的材料,它既是上好的纺织面料,同样是炼金中必需的材料。 这种金羊毛产自北方的碎石原,碎石原由于气候原因经常有风暴,导致经常会出现一种能引导闪电的魔物羊。 这种魔物羊和普通绵羊杂交后,就渐渐诞生出了黄金羊。 将这种金羊毛缠在水晶上,使用震声术不断将羊毛与水晶摩擦,最后用火焰炙烤,配合炼金仪式就能神奇地诞生出电金。 耳边听着工匠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霍恩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战报一一分发出去。 在黑山堡二楼的宴会大厅内,窗户大开,窗帘被吹得来回卷动。 在长桌边坐着的基本就是救世军的军团长等一众高层了,先前参战的各个军团长基本都在这了。 他们端坐在桌子前,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军务。 不过救世军距离太远,人数太多,粮道暂时有些接济不上,而且还要向四周出兵,打下那些小城堡和教堂修道院来巩固战果。 所以,目前除了前进十里修筑堡垒和哨站外,就没有太大的动作了。 本来霍恩的计划是继续强顶着向前推进的,毕竟主心骨尼德萨尔死了,就算逃出去了十几二十个尼哥萨克撑不了气候。 可如今尼德萨尔却还活着,却添加了不少变数,他的计划比之前要稍微谨慎一些。 这一仗伤亡不算太大,但尼德萨尔确实是个并非可以小觑的对手,其棘手程度甚至超过伯奥略。 如果他真的拉着金河乡的其他超凡骑士躲进要塞成王八,那霍恩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继续堡垒推进战术。 这不影响霍恩目前占据的上风地位,但却拖慢了整体的战争节奏,使两面作战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这无疑意味着战争的时间还要大幅度拉长。 通报了这则消息后,整个会议大厅内都沉默了许多,经过之前的多次会议,他们都开始渐渐意识到了下瑞佛郡和朗桑德郡的息息相关。 如果不是急流市在前面吸引了敕令连的火力,恐怕他们面临的就是两面夹击的窘境。 “别老是苦着脸了,又不是没有好消息。”霍恩将几张文件丢出去,“你们自己看吧。” 这些文化与二年级同步的救世军高层领袖们定眼一看,就目露惊喜之色。 今年的库什领以及半个金河乡都迎来了奇迹般的大丰收。 据圣镰修道院抽样统计,库什领的小麦米果平均亩产预估在100磅以上。 尤其是新增的山地薯根田,薯根这种作物,原先天天被铲、没有肥料和自生自灭的情况下,还能四处生长。 有了肥料和耕作照顾之后,在第一期的种植中亩产达到了可怕的每亩1200磅。 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甚至喊出了“一个薯根千磅重,两匹驽马拉不动”的口号。 光圣锄修道院控制的4万亩薯根田就产出25() 000多吨的薯根,不过薯根无法直接食用,需要蒸煮洗涤。 于是郎桑德郡对燃料的需求再次猛增,连带着大泽乡的泥煤价格都跟着涨了一波。 圣锄修道院的这批薯根经过处理再加工,可食用部分大概还有16000吨。 这16000吨薯根中,一部分拿去用作饲养牲畜,一部分则是制作成淀粉产品用于售卖和补充军粮。 不过以防万一它们还是被用作了补充军粮,毕竟今年的农民们是不需要纳粮的。 正是由于这个政策,救世军政府甚至需要额外从农民们手中购买粮食。 “那咱们的资金够吗?”科勒曼举起手问道,“这才扩了军,军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用来购买军粮的钱还是够的。”霍恩自信地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今年郎桑德郡粮食的价格却比以往要低不少,和洪灾时期相比更是一落千丈。 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大丰收,外加薯根的高产,粮食多了,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二个是因为郎桑德郡被内外封锁,外来商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只有救世军政府和诺斯人愿意且有能力买粮了。 不过出于对外乡人的不信任,农民们还是更愿意把粮食卖给救世军政府。 卖粮食换来的钱,则大多变成了农具和建材,前者是为了改造土地方便耕作,后者则是为了重建。 先前的洪灾中,不少人的房屋和家园被洪水摧毁,后来又不断经历战乱,来不及整修。 虽然前方在打仗,可总不能一直看着屋顶有个洞吧,这马上就是雨季了,必须得快些修好了。 除了购买农具和建材,还有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乡民拿钱去买了圣战债券,还有另一部分农民则是收了起来,以防万一。 但目前根据契卡的调查,由于种种原因,仍然有一部分的农民出现了歉收等情况,甚至出现了民间私底下的高利贷。 这回的高利贷不是市民或富商向小农收的了,而是丰收的农夫向歉收的农夫收取的了。 尽管圣座银行能够提供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可这些农夫硬是要向自家附近邻居借,这让霍恩属实是无可奈何。 但无论如何,在军粮上救世军政府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军粮上没问题,不代表别的就没问题。 由于维持了高比例的军队,以及一系列运输费用和损耗,在粮食之外,霍恩的圣库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减少。 要不是有圣战债券和在新征地上打教堂创收吸血,恐怕还没等吞下金河乡,霍恩就要先破产了。 说一千道一万,至少三个月军粮的筹集是完成了,否则霍恩不会再次提出扩军至万人的。 想到这,霍恩打开了手中的士兵统计名单。 说来奇怪,他本以为这次仗打完后,会和上次一样出现大量新圣眷者的。 但事实是,出现圣眷者的数量反倒和原先的速度齐平,他实在是摸不准这圣力的传播途径到底是什么了。 难道非要伤亡大才能诞生更多的圣眷者,这没逻辑啊,霍恩摸着下巴,总感觉其中必然还有其他联系,只不过自己没有发现。 这边还在商讨着下一步的战事,一名孩儿军却快步从门外跑来,伏在霍恩肩头耳语了一阵。 霍恩的眉毛挑了一下,缓步走到了窗边。 “金河乡贵族们派来的使者?”霍恩望向营地外围的五驾马车,“他们来干什么?”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和平还是战争? 黑山堡,军营外。 五辆马车停在营寨之外,围墙上一排排黑洞洞的铳口伸出,指向多梅尼科的方向。 多梅尼科和几名贵族以及仆从站立着,阳光照在他们金丝镶边的衣服上,沿着河道般的金线缓缓流动。 头顶的太阳散发着夏日的狂热,照得他们脑壳发昏,眼前发黑,汗水在背后流成了一道道小溪。 可他们仍然不敢放松姿态,生怕围墙上的圣铳手们有什么误会。 昨日安排好了马车与一切,多梅尼科亲自上阵带着使者团和礼物,朝着黑山这边赶来。 他们先是到达了黑山堡前的关卡,被士兵们检查了三次,搜走了所有武器后才到达此处。 可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们在毒辣的太阳下晒得都快起皮了,霍恩硬是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他们即将热晕过去之际,营寨的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多梅尼科等人立刻打起精神,挂上了最温和礼貌的笑容。 在整齐的跑步声中,尘土扬起,上百名精锐近卫修士目不斜视地跑过,组成了一个基本的护卫队形。 然而从营寨门口走出的第一个却不是霍恩,而是负责指挥近卫军做安保工作的达斯。 他安排好了一些后,才施施然朝着多梅尼科大跨步走来。 “嘻,你该不会是想要跟我们和解吧?”昂首阔步地走到这手下败将的面前,达斯讥讽地平视着他的眼睛。 “是的,我正是为了寻求和平而来,生命可贵啊。” 达斯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这话你和那些黑山堡外那些冤死的农夫说去吧。” 没有理会眼前的达斯,多梅尼科伸长了脖子,朝着后方缓缓走来的霍恩大声喊道:“霍恩阁下,我是来跟您谈条件的。” 此时的霍恩刚好能看到多梅尼科。 多梅尼科穿着一身贴身的蓝黑色宽袖外袍,贵族式的松弛衣服让人看不出他的体型。 与霍恩这边清一色贴身的外衣与挺拔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还有什么条件?还有什么条件?” “你是来和解的?” “不,我们是来向您献上忠诚的。” 跟过来的朱尔丹站在侧面,大声地嗤笑起来:“这个时候?莫不是在说笑吧?” 伸手制止了朱尔丹,霍恩没有露出任何讶异或者喜悦的表情,仿佛在问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呢?” 多梅尼科默不作声,只是转过身,将一个匣子从马车中取出,朝着霍恩走来。 旁边的卫士立刻用长戟交叉阻拦,挺着胸上前,杜瓦隆相当不客气地说:“打开,让我康康,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里面藏了一把匕首。” 探出脑袋观察霍恩的表情,见圣孙一副很酷不说话的表情。 多梅尼科只得打开了匣子,让杜瓦隆检查。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后,杜瓦隆很明显地先是一愣,在检查没有危险后,便啧啧称奇地转交给了霍恩。 打开匣子,霍恩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睑抽搐了一下。 檀木制作的匣子里,尼德萨尔的人头摆放其中,他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紧盯着霍恩的面庞。 霍恩不知道尼德萨尔死前遭遇了什么,但在愤怒之中,他居然看到了一丝惊恐。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脱的尼德萨尔,他寻找了三天都没找到的沙雕骑士,居然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实在是出乎霍恩的意料啊。 尼德萨尔死便死了,只是他手心中的那枚刻着月神符号的吸血鬼信物去哪儿了呢? ()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头?”霍恩放下手中的木匣子,周围的几个军团长马上探出脑袋去观瞧,跟着啧啧称奇起来。 多梅尼科反倒被霍恩问地一愣:“沙雕骑士太危险了,我们来不及抓活的。” “那他的尸体呢?”或许是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怪异,霍恩补充道,“他先前就是假死逃跑了。” “砍了脑袋应该不会假死了吧。”多梅尼科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剩下的尸体我们没管,应该是烧掉了……冕下,这外面太热了,不如咱们进去谈?” 霍恩仿佛没听到,扬了扬下巴,对杜瓦隆问道:“那车上装着什么?你们检查过了吗?” 不等杜瓦隆回答,多梅尼科就转过身,猛地拉下了第一辆马车的帆布。 阳光照在,马车中满满当当装着六大箱的金银财宝。 可能怕霍恩不相信,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顶仿照千河谷之王王冠仿造的冠冕,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便是金河乡库什骑士送给您的礼物。” “哦。” 哦是什么意思?多梅尼科脸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他接着又拉下了另一辆马车上的帆布。 这一回马车上只装了两个箱子,可这两个箱子分别装了一箱秘银和一箱精金。 “哦。” 看到霍恩不为所动,多梅尼科只好一辆一辆地掀开帆布,露出了下面的财物。 药材、丝绸、香料、瓷器、艺术品、龙牙…… 四大车满载了各式的财宝,可霍恩仍然没有让多梅尼科进去营地谈话的意思。 多梅尼科咬着牙,掀开了最后一辆马车上的帆布,这一回霍恩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这是什么意思?” 待看清了马车里的东西时,场上立刻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之声。 帆布掀开后,露出了满满一车的家徽和旗帜,那家徽和旗帜下,全是各式各样散发着臭味的惨白人头。 “冕下,这些人都是外乡贵族,莱亚人,法兰人,就是因为他们,我们库什人才不得不互相开战。”仿佛是生死仇人般对着尸体怒骂一句,多梅尼科怒吼着甩了好几鞭子抽在这些人头和家徽上。 一颗人头被这一鞭抽得弹起,滚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霍恩的脚边。 “我们可都是库什人啊,库什人不打库什人的。”抽了几个回合,多梅尼科才气喘吁吁地走到近前。 “我杀了你们的库什公爵达内,你们之前不是说和我不死不休吗?”霍恩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多梅尼科。 多梅尼科大义凛然摆手:“达内不是库什人,我们查过了,他的诺恩血统大于库什血统,顶多算十六分之一个库什人。 他的血统不纯,和您比差远了,您是库什人中的库什人,库什人中的支配者,库什人中的统治者,库什人之主,莱亚和法兰人的终结者!……” 夸张得仿佛唱诗一般的串赞美词,说得旁边的这些大老粗士兵们都面皮发麻,神色尴尬,甚至有些都在干呕。 合着大贵族拍教皇马屁的样子,和小地主拍骑士马匹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多了不少弹舌音罢了。 “……之前我们都是被教会蒙蔽,而且您也知道当时金河乡的情况,我们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宣称的。 我们把它们的尸体送来,就是为了向您展示我们的决心,并取得您的谅解。”说完这一长串的叙述,多梅尼科碘着脸,心脏却是砰砰直跳。 怎么不紧张?眼前的青年手握的是整个郎桑德郡的命运,尤其是他们刚刚战败,这种压迫感是寻常人难以比拟的。 默不作() 声地蹲下,霍恩用木棍扒拉着人头辨认了一会儿,才撑着膝盖站起:“你自认为是库什人?愿意改信我们圣道派弥赛拉教?” “是的,冕下,这就是我们库什人献给您的忠诚!”多梅尼科抬起头,“库什人受够了教会的统治了。” 望着眼前多梅尼科的脸,再四处看看其他围观的战争修士。 霍恩合上了手中的匣子:“几位先去行宫里等待,正午太热,不适合交谈,你先写一份简报给我,3时以后,我们再来聊吧。” 多梅尼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这下稳啦,老祖母还真没猜错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三百八十四章 黑山条约 站在窗口,霍恩从黑山堡城堡二楼向下看去,多梅尼科等人坐在庭院中,大口大口地喝薄荷水。 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裳,可他们仍然不愿脱下象征身份的垂缨和宽袍。 就那高雅的姿态,仿佛他们不是来投降的,而是来视察的。 转过身,霍恩再看大厅内的红衣主教和军团长们。 相比之下,草根出身的军团长和主教们个个不是穿着无袖罩袍就是亚麻衬衫。 再配上这凶悍的气质和身上的代表军衔的系带,穿了一身土匪装就真跟土匪一个样。 要不是霍恩三令五申注意仪容仪表,他们恨不得光着膀子开会。 和先前讨论下一步的战役计划不同,现在讨论的却是贵族们的投降书。 “马上就要打赢了,顶多是时间的问题,我干嘛要答应他们?”科勒曼和鲁迪洛这两名主战派旗帜倒是鲜明。 他们两个都有一种,我还没使劲,你就已经倒下了的感觉。 哈库托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你们知道金河乡有多少人吗?小40万人啊,咱们20万人都捉襟见肘,再管40万,管得过来吗?” “管什么,不用管。”科勒曼大大咧咧地挥手,“让他们自己管自己不就挺好的吗?” “得了吧。”与哈库托站在同一边的达斯反唇相讥道,“你自己圣道课没好好上吧,权力是不存在真空的。 如果放开让他们自己管,那大概率就是诞生一批新的骑士,和咱们来之前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一点是,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杰什卡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将薄薄的羊皮纸地图铺在桌面上,让那几個军团长去看,“我们至少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攻下金河乡剩余部分,而急流市被围快两个月了……” “急流市还好吧,他们还没有启动同盟协议向我们求援,他们有卡夏郡的援军,最少还能撑一个月。” “急流市我去过,我们这么矮的墙都能撑这么久,有那么高的城墙,再撑一两个月完全没问题。” “目前狗狐乡被封锁着,消息进不来出不去,每次都得绕一圈卡夏郡,上一次得到他们消息还是十五天前,谁知道他们什么情况?” “之前他们不是能突破狗狐乡封锁过来吗?就是要多点钱财和人力,如果真要求援,三五天的工夫就到了。” 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的霍恩睁开了眼睛:“急流市的商人们害怕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找我们求援的。 况且,我们不能把命运的缰绳交到别人,交到急流市的手中,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和骑士们合作都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但那些骑士真的可信吗?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啊。”朱尔丹少见地在会议上发表了意见。 霍恩大摇其头:“消灭的是魔鬼这个群体,而不是个人。” “况且他们是库什人,总比那些外乡的骑士要好吧?”拜圣父会的修会秘书圣曾孙托马斯跟着附和起来。 “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都是驱逐魔鬼的手段,我们不能为了战争去战争,也不能为了和平去和平。 我要尽早结束这边的战争,防止千河谷整体的局势走向败亡。” 最后还是霍恩一锤定音,投出了自己的一万票 尽管可能还是有几分不满和疑惑,在场的救世军高层还是听从了霍恩的命令。 “是,冕下。” 经过红衣主教们高效地会议,在下午三点之前,一份协议就被拟定出来,并在会前就交给了多梅尼科。 排除掉那些细枝末节,这份协议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七条: 第一,以黑山为界,黑山南方建立伊贝乡,北方仍为金河乡,在伊贝乡范围内部分实施《圣国田亩诏书》,在金河乡范围内全面实施《圣国田亩诏书》。 第二,在伊贝乡废除死手税、《劳工法》以及贡赋制度。 第三,在康河修道院设立宗教法庭,保留贵族执法权的同时,废除贵族的司法权,交由巡游教士和专门法官来处理。 第四,对地租进行统计并将地租减少至三成,低于三成的不得涨租,这部分由巡游教士来监督,超过三成领主以犯罪论处要交罚金。 第五,接纳库什骑士进入救世军,接纳伯爵贵族进入元老院,所有库什骑士和贵族都必须听从圣孙霍恩的命令。 第六,所有骑士接受圣道派洗礼,且所有家族皆派出嫡系子嗣进入贞德堡新建学校学习。 第七,保证接受圣道派洗礼的骑士生命财产安全。 将协议上的条件通读了一遍,多梅尼科微笑着合起文件:“我能请问一下这第四条,监督的教士是由我们来任命吗?” “想什么呢?”本就不爽的科勒曼瞪着他,“肯定是由冕下来任命。” 多梅尼科微笑的表情渐渐转为了错愕,别的条款对于金河乡来说还好,还算能勉强接受,可这收租不许超过三成就太离谱了。“别的都可以答应,但第四条实在是……如果农民不交税,那我们吃什么呢?” “农民什么时候不交税了?这不是写了吗?交三成税啊。”霍恩指着条款上的文字,“我认为这个减税力度不算大吧?” “只交三成税,还要取消贡赋与死手税,那我们的一些,就是比如说我们的尊贵,我们的身份,还有我的社交礼仪,还有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性格,甚至灵魂都会被毁了的。” 一名跟从多梅尼科而来的库什骑士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合着交三成税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不交税是吗? 霍恩颇为无语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战场上得不到的,你还想在谈判桌上得到? 别天真了,我的朋友,说白了,你们是战败者向战胜者投降,以求一息之安稳,我才是定规矩的人。 我提的条件够优厚了,如果再往后延,等前方的堡垒建好时,只怕就不是以黑山为界限喽。” 多梅尼科打了个寒颤,刚想壮起胆子反驳,却又想起了老祖母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只要能保住我们现在的地位和财产,救世军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定了定神,多梅尼科思来想去,随后便开始拉扯几名随同的同伴的衣袖。 “怎么了?”那几个同伴不耐烦地问道。 多梅尼科则歉意地朝着霍恩笑笑:“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需要和同伴商量一下。” “请便。”霍恩自然应允。 拽着同伴们的衣袖,他们出了屋子,躲到了烈日中的屋檐下。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屋子内的霍恩等人能听到窗外传来时而高昂时而低沉的争吵声。 这争吵一刻不停,直到多梅尼科重新推开大门才结束。 四季困四季乏的霍恩睁开惺忪的睡眼,站起身再次迎接这群贵族使者:“欢迎回来,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出于对您的信任和尊敬。”多梅尼科向霍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抚胸礼,“这份协议,我代表库什骑士签署了。” ………… 在签约仪式结束后,双方各自拿着这协议书返回各自报信。 多梅尼科则留在了黑山堡,望着一骑绝尘的同伴们离开他的视线,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 可想而知,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多梅尼科都要背上“救世军间谍”“金河乡叛徒”“农妇迷失者”的名头过活了。 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则是要将自己的几个好弟弟都给赎出来,顺带把那几名帮着救世军打伊贝军的库什骑士身份洗白。 “多梅尼科先生。”杰什卡口气强硬而冷漠地对着多梅尼科伸手道,“我们为您和您的侍从安排了一处小屋,就在那边。” “好的,麻烦您引路了。”不得不说,多梅尼科在贵族礼仪这方面确实无可挑剔,哪怕是面对老农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反倒把杰什卡整的有些不好意思:“跟我来就行了。” 跟在杰什卡的身后,多梅尼科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他们一路穿过了走廊和营地,来到一处二层小楼前。 这是之前主教的别院,还算清净,不过距离城堡主楼较远,毕竟救世军上下还是不太相信这群骑士。 引路的杰什卡道谢后,多梅尼科却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他:“杰什卡先生,我明天的时候能否在军营里逛逛呢?” “可以啊。”杰什卡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们不怕多梅尼科偷学什么,如果他们能做到救世军那样,他们就会变成救世军,如果做不到,那就打不败救世军,杰什卡有这个自信。 “那我能否向您申请一名向导呢?比如,一位军团文书?” “您是指谁?”杰什卡敏锐地发现了多梅尼科话里有话。 多梅尼科礼貌地笑了笑:“今天开会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名叫做贝纳尔多的军团文书,他看上去很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您认识他?” “可能是之前在我家当过劳工吧,说不定我还和他说过话呢。”多梅尼科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汗:“可否呢?” “为什么不呢?”眼珠转了两转,杰什卡耸耸肩,“贝纳尔多是吧?你明天会看到他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天一练,一练一天 “您可真是把我害惨了。”贝纳尔多见到多梅尼科的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怨气。 多梅尼科奇怪地反问道:“我怎么害你了?” 贝纳尔多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的出身本就敏感,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不露馅,您这一问,估计今天我回去就得接受契卡调查了。” “怕什么?”多梅尼科拍着胸脯,“大不了我带你回去就是了,老太太还挺想你的。” 贝纳尔多无语地叹息一声,不说话,只是引着多梅尼科朝军营内走去。 多梅尼科自顾自地抬头,今天没出太阳,可几缕炽烈的阳光还是从厚重云层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在裂缝中的阳光下,远处的军营坐落在黑山堡之下。 整整齐齐的营房顺着道路扎下,既有救火的临时池塘,还有专门的粪坑和食堂。 与帝国军五颜六色各式样的战旗不同,救世军的军营内只有三种战旗,代表教皇的太阳齿轮旗,代表圣女的圣杯旗,代表救世军的黑红双色旗。 在这些飘扬的旗帜下,尘土如雾气般弥漫,连湿润润的朵都披上了一层粉扑扑的外衣。 跟在贝纳尔多身后,多梅尼科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校场边。 “摆正长矛!”一名长枪修士师队长高声喊道。 “摆正长矛!”他身边的五十个战争修士们跟着齐声喊道。 他们整齐地将长枪从地上竖直提起,放在身体前方,左手则在腰带位置握住长枪。 “准备上肩!” “准备上肩!”战争修士们一边喊着,一边用左手提住长枪,提到眼睛高度,右手则托住长枪下端。 “他们是在练习枪术吗?”看着修士们如木偶般喊一声动一下的动作,多梅尼科怎么看怎么难受,“他们为什么不连起来做,这不是很难啊。” “为了整齐和消除恐惧。”弓起背部,贝纳尔多趴在篱笆上,“您知道,大多数的士兵在上战场时,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机械地重复,哪怕他们在大脑空白时,都能让他们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多梅尼科呆立了几秒,才啧啧地迈步向前:“带我去看看那些圣铳手。” “喏,就在对面。” 顺着贝纳尔多所指的方向,多梅尼科三人齐齐望去。 在操练场的另一边,上百名圣铳手身穿亚麻混纺布制成的黑色军装,脚蹬短靴,腰间系着蓝黑色的腰带,将衣服紧紧地箍在腰间。 脚步踢踏,每一步都是标准的三分之二米,军官手持指挥的翎枪,时不时用根部打在某人的屁股或脚跟上。 一边指挥队伍前行,口中一边发出简短有力的命令。 士兵们跟随指令,先是原地踏步,然后整齐划一地齐步向前,脚步声整齐而有节奏,掷地有声。 “那个三叉枪是做什么用的?”一名和贝纳尔多熟识的侍从指着那些军官手中的翎枪问道。 将小臂撑在围栏上,贝纳尔多指着翎枪道:“那个叫做翎枪,是军官用来指挥的,既可以近战冲锋,必要时还能当作枪架。 在转弯时,会有一名师队长在前把翎枪横在前排士兵的胸口,一名师队长在后把翎枪横在前排士兵的背心。 这样就能控制他们的转向和行进速度,保持与大部队平齐。” 尽管救世军训练得足够多了,可在一些转弯等机动变阵时,还是会转成常步,由师队长来控制。 这边贝纳尔多解说着,另一边的师队长已经命令着圣铳手们站定。 一阵毛骨悚然的齿轮转动声传来,参与过先前黑山之战的男爵立刻猛地蹲了下来。 附近看热闹的几个士兵马上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差点跟着一起蹲下去的多梅尼科自觉丢脸,对着男爵低声骂道:“亚利斯托弗!你的勇气呢?简直是为我们……” “砰!” 除了贝纳尔多外,多梅尼科等三人全部蹲了下去,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裤裆里面去。 看来是先前的战斗给他们留下了太多的心理阴影。 闹了個大红脸的多梅尼科站起身,咳嗽了两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看操练场上满满当当跑步的,练步伐军姿的,练呼吸法的,练习刺击术的,人数比他想象得多得多。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韧性比己方的卫兵要强得多,这种训练强度换成卫兵们,估计早就嚷嚷着要喝酒赏钱了。 “他们一天要操练多久?”多梅尼科指着那些反复练习阵列和踏步的战争修士们问道。 “一天要操练一天啊。”“一天操练一天?不是,你是指他们要练一个白天?”多梅尼科甚至都以为是贝纳尔多在蒙骗自己了,“你们没有休息吗?” 要知道,他们只有披甲军士才会一天一练,除非是新晋军士,否则大多数都是只练个半天就结束的。 那守夜卫兵更是一周练一次,一次练一上午,有些地方甚至是一月练一次,还有人找代练的。 一天一练,一练一天,这是什么离谱的训练频率和时间啊? “这话说得,当然要休息了……” 多梅尼科这才稍微放下了惊讶的心。 “……每周休息一天,每月有一天额外休息日,每年还会有年假十五天以及探亲假十五天。” “那,那其余的时候……” “就是训练啊。”贝纳尔多一边解说,一边引着多梅尼科走过壕沟和关卡,向更深处走去,“他们每天都发工资呢,不练不亏了吗?” “每天都发工资,是什么意思?”探头看着伫立在岗哨边一动不动如同木偶的守卫,多梅尼科快走两步,来到贝纳尔多身边问道。 贝纳尔多从口袋里拿出军团的小册子和账目表,朝多梅尼科抖了抖:“字面意思,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负责发放工资,非战时新兵日薪1第纳尔,老兵2第纳尔,战争时翻倍。” “翻倍?一天4第纳尔,一个月就是1金镑……”跟着多梅尼科的披甲军士快要尖叫起来,“一年12金镑,天啊,是我年收的两倍!” 另一名随同的亚利斯托弗男爵则痛心疾首地锤着胸口:“这白的第纳尔全都发给了大头兵,造孽啊。” 要知道,他家的庄园可是被救世军洗劫一空,连带着地产打包卖了,他目前除了伊贝乡的住所,就只剩三四百金镑的浮财了。 一想到自己的钱全部都变成了大头兵的工资,他恨不得活活从这些士兵身上咬下几口肉来。 多梅尼科没有多说什么,他心中多少明悟了一些为什么救世军能打败他们了。 这就相当于霍恩这边是数千半薪超凡步战骑士,甚至还有巫师和奇特的魔鬼之风,单从质量来看,自己这方弗如远甚。 看到这,多梅尼科就知道不需要再往下看了。 那些骑士贵族们不可能把白的第纳尔发给普通人,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和精力一天到晚泡在训练场里。 救世军的成功,他们无法复制啊。 “回去吧。”多梅尼科意兴阑珊地说道。 “这就回去了?”亚利斯托弗男爵抬头看看头顶的天色,“咱们这才出来半个上午呢。”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尽管多梅尼科多加掩饰,但那酸溜溜和萧索的意味简直要溢出来。 贝纳尔多憋着笑:“行,那我送你们回去吧。” “你也回去吗?” “当然,没有我,伱们连关卡都过不了。” “不,我不是说这个。”多梅尼科看着贝纳尔多的双眼,“你不是要被契卡调查吗?你回去吗?” “我吗?”贝纳尔多愣了几秒,他低头看看身上黑色的救世军军服,缓缓摇了摇头,“等我过年假吧,记得帮我给老太太问个好。” 多梅尼科沉默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与来到时的七嘴八舌不同,回去的路上,多梅尼科一行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现在相信,假以时日,给这支军队时间,哪怕是帝国和教会,都要在他们手中栽一个前所未有的跟头。 迈步走在土路上,沉思未来走向的多梅尼科忽然感觉脚底板在震动。 他一抬头却见一匹骏马从关卡边快速奔来,差点撞到了自己身上。 那奔马快速从营地中冲过,丝毫不顾及正在行走巡逻的士兵们。 “你们不是说军营内不准纵马奔驰吗?”这下可让本就不太服气的男爵亚利斯托弗抓到了把柄,“这是怎么回事?” 贝纳尔多没有搭理他,而是快步朝着关卡处走去。 果不其然,上一名接力送信的骑兵正坐在滚烫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薄荷水。 在他身侧,一匹快马侧躺在地面,吐出粉黑相间的舌头,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喘出来。 “怎么回事?”贝纳尔多向来好人缘,那名送信的人他正好认识,便走上前低声询问道。 那送信倒是没保密,更不需要保密,因为根本保密不住。 “急流市援军全灭,大火焚城,死伤惨重,告急,起源!小池城遇贵族联军袭击,告急,求援!”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公报体系和国家认同 哒哒马蹄声带起阵阵尘土,穿着无袖罩袍扛着锄头的乡民们纷纷抬头。 几道残影飞快地从眼前冲过,装着浆糊的小桶撞击着马鞍,洒落了不少到地上。 那是两名戴着蓝折帽,披着短披风的宪兵,他们骑在两匹快马背上,在土路上飞驰而过。 “贴公报了,快快快,走快点。” 一见到这场景,那些原先还在慢悠悠前行的乡民们马上加快了步伐,追着马匹扬起的灰尘而去。 自从救世军入驻库什领以来,公报已经成为了乡民们的生活必需品。 为了防止公报被雨水打湿,绝大多数的百户区都会在公报栏上多建一个小亭子或木棚,专门用来挡雨。 一般来说,这种公报含有三种内容。 第一种是库什领的新闻,例如打了胜仗,颁布了什么政策或法律,嘉奖了什么人。 第二种则是霍恩的文章寓言或者教会笑话,前者是为了建构救世军政权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后者是为了解构帝国教会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第三种则是当前的物价以及招工信息,例如蜂窝煤、砂浆和家具价格,例如某某工坊正在招劳工等等。 很多时候,这些乡民都是不太敢出远门的,尤其是这一路的出行费用并不便宜,还有迷路的风险。 所以他们大多都是每个月把想要的东西和百户长说好,然后根据公报的物价表找到百户长,预先支付货款。 然后百户长每个月带着护教军到城里去集体采购,用马车统一运回来,能节省不少运输和交通费用。 当然由于量比较大,同一个地区的很多百户长借此联合在一起,跟货商批发压价,和乡民提价,吃起了两头回扣。 不过由于数目不大,而且大头都用来补贴了草料钱和护教军。 所以留守贞德堡的马德兰等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就是不举不究。 等以后局势好转了,道路修建好了,人手充足了,这部分职能就会从百户长们手中剥离出来。 当乡民陆陆续续赶到公榜面前时,护教军队长就让护教军们维持起了秩序。 护教军们手持长矛梭镖围成了一個半圆形,阻止乡民们靠得太近。 时不时地,他们还要拿出棍棒去抽打那些小偷小摸的乡间无赖。 要知道,这些护教军可是掌握了一部分执法权的,而且潜性地赋予了暴力执法的权利。 意思就是护教军私刑处死流氓无赖,宪兵和守夜人是默许的。 那些乡间的无赖混混集团在这半年里,要么被长矛戳死,要么就是被运到大泽乡挖泥煤或者疏通河道去了。 姗姗来迟的百户长笑着站在公榜前面,清了清嗓子,大声地朗读起来:“……我军大胜,击败金河乡上万大军,魔鬼首领尼德萨尔身死,莫桑凯雷德伊斯(金河乡大主教)与泽拉肯不日将抵达贞德堡,由万民公审……” 没等百户长说完,乡民们便发出一阵阵欢呼之声,他们扯开了领口的系绳,大声询问自家孩子在不在嘉奖名单内。 在村庄的边缘,骑着小矮马路过的哈尔金露出了微笑,这样的场景从贞德堡出发时,他就见到了无数次。 不过哈尔金却没有他们那么兴奋,因为早在两天前,他就已经得知消息了。大胜的消息,在一天半以后就从水路传到了贞德堡,再以贞德堡为中心,向周围的八个城镇散播。 最后等到低级僧侣们抄写好了公报,然后由宪兵们发出的时候,都已经是三四天以后了。 随着库什领百户区的数量增多,宪兵自然是不可能每个百户区都送到。 所以很多时候,宪兵们都是只把公报张贴在主干道附近的百户区公榜。 剩余的比较偏远的百户区,则由附近的护教军将公报接力式地传过去。 这种十天半个月交流一次的频率和效率在后世的霍恩看来,实在是慢得离谱。 可相对于别的上下不知的王国来说,大多数乡民都能知道霍恩是谁,今日的救世教皇国发生了哪些事情。 正是有了这些公报,乡民们酒后饭后的家长里短就逐渐变成了对救世教皇国的键政吹比。 就是在这些键政吹比中,乡民才会渐渐对“救世教皇国”这个想象的共同体产生认同感。 毕竟如果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谈认同呢? 就像这次的黑山之战,如果还在库什公爵达内的治下,估计要到一个月甚至半年后才会有消息。 对于原本的乡民们来说,那更是“这和我收入三千磅有什么关系?” 但对于现在的乡民们来说,他们有子弟亲友在救世军中服役,购买了圣战债券,甚至有的还向救世军捐赠了粮食。 这一仗的胜利,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这一仗他们是与有荣焉的,甚至可以说这一仗他们也有功劳。 阿尔芒的文章“胜利是属于所有救世教皇国修士们的!”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金河乡的贵族们输得不冤。 他们只是以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单薄的势力来对抗一整个救世教皇国。 不过,为了发布这些公报,救世军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这一份公报最多不会超过五百词,可还是不得不浪费了大量的人手在临时抄写和刻印上。 所以在霍恩的建议下,救世军政府试图将活字印刷的工艺技术给鼓捣出来,解放更多的人手,顺带还能进一步拓宽市场。 按照圣孙一个月之前写的《1446年交通建设与邮政备忘录(第三版)》中的里程碑,他们将在两年内完成主干道的砂浆混凝土硬化。 到那个时候,邮车与公共马车将会开始运行。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甚至可以在马约矿山和灰炉镇之间修建一条有轨马车。 等道路完成了硬化,哈尔金去灰炉镇拜访老爹就不用再这么长的时间了。 从灰尘仆仆的土路继续向前,哈尔金等人没走多久,便看到了灰炉镇城墙上那猎猎飘扬的黑红双色旗帜。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灰炉镇军械工坊与蜂窝煤 灰炉镇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城外的居民区,一个就是城内的冶炼区。 曾经贵族们聚会的骑士大厅被改造成了镇公所,而与镇公所隔着一个街区对望的,就是灰炉军械工坊。 哈尔金不是第一次来灰炉镇了,他轻车熟路地从正门走入,和看守的守夜人们打了声招呼。 目前的哈尔金在圣铸部,主管的就是泥煤方面的事务,由于泥煤会有部分军事用途,所以他分担了少量的军械方面的事务。 就比如他还负责铁甲的质检和催收工作,而好巧不巧,负责打造铁甲的,就是哈尔金的父亲布罗克。 这父子俩一個负责设计打造一个负责质检催收,本来是相当暧昧的组合。 但哈尔金向来是在商言商,哪怕是面对老爹都六亲不认,经常性地把老布罗克折腾得暴跳如雷。 甚至有人听说老布罗克在给老家写信,试图娶一个新媳妇生个二胎出来,把这哈尔金这不孝子孙给顶掉。 站在军械工坊前,哈尔金抬头看着那巨大的“圣铸部”标牌,眨了眨眼睛。 这座三百多工匠的军械工坊共有两层,占地约五亩,一条人工河从贞德堡运河中伸出,延伸到工坊内。 整个工坊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中央车间,分工车间,原料与器械仓库以及二楼的办公室。 中央车间是最大的工作区域,药缸、火炉、锻造台和水力锤等大型设备占据了主要空间,主要用于大规模的锻造作业。 铁矿的冶炼工作便转交给了马约镇,成堆的粗制铁料和精铁被一车车运来。 分工车间则是设有专门的房间或区域供不同类型的工匠使用,例如肩甲打造、臂甲打造、胸甲前板打造、胸甲后板打造、头盔打造、配料室、组装室、检查室等。 中央车间打造的粗件会送入分工车间进行精制,然后有必要的话会在中央车间返工。 而制作完成并通过质检的盔甲会被送入成品仓库,当然其中还存放有原材料与半成品,一般位于靠路的那一边,方便进出与运输。 最后就是二楼的办公区,主要是管理人员和工匠大师们活动的区域,用来安排工作、记录生产进度和设计技术图纸。 原先一天到晚待在修道院里唱经抄书的僧侣们,被霍恩从清净的宗教工作中剥离出来,强行投入一个个工坊。 口口相传的管理知识和军械设计,就从这些原先不事生产的僧侣们笔下,变成了更有效率的规章制度。 没有第一时间上二楼去找老爹,哈尔金先是站在中央车间观察起打造的场景来。 白色的水蒸气从药缸中升腾而出,软化的金属散发着莹白的光泽,每一锤落下,都会捡起一片莹白的火星子。 而在药缸之下,则是一块块如同莲藕般形状的泥煤,这就是圣铸部推出的崭新形式的蜂窝煤。 这种蜂窝煤是将泥煤晒干后,磨成粉末,然后再用黄泥土黏合在一起。 每块蜂窝煤都会钻出几个孔眼,这样火焰和泥煤本身就能接触更多的空气,燃烧更剧烈。 由于与空气接触面积大,而且不易散架,配合上专用的蜂窝煤铁炉,8块蜂窝煤就能解决一天的燃料需求。 这种方法早在秋暮岛时期,就由圣孙霍恩提出,一经使用饱受好评。 不仅方便,而且燃烧效率更高,价格还更便宜。 每吨蜂窝煤的价格是18到20第纳尔,而每吨木柴的价格大概在26到28第纳尔。 尽管开放山林后迎来了降价,可木柴的价格还是维持在20到22第纳尔左右。 但问题是一百磅蜂窝煤大概能用半个多月,而一百磅木柴都用不到一周。 正因木柴等燃料价格的昂贵,千河谷人才会将米果和小麦混种。 尽管由于气候原因,小麦产量较低,但小麦面粉烤制的面包相对于顿顿需要蒸煮的米果来说,更加划算。 如果蜂窝煤能推行开来,那么农业上就可以广泛种植更加高产的米果,郎桑德郡的农业将会迎来又一次的飞跃。 尽管每吨蜂窝煤只卖18到20第纳尔,可相对于他们低廉的成本来说,泥煤工坊仍然能赚取接近一倍的利润。 哈尔金看着火炉中喷出烈焰的蜂窝煤,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要不然再降一波价格,强行把燃料的价格打下去,这样卖得才更多。 不过问题是,他们手头目前的炼金术士不是太够了。 如今的市场上,一名炼金工匠的雇佣价格普遍比普通工匠要高一到两成。 盲目扩大生产的话,会很难收尾啊。 “臭小子,里来找我做什么?”布罗克木着一张脸,挑着大舌头,声音古怪地对着哈尔金问道。 哈尔金一回头,这才看见身穿皮革背心的老爹从楼梯上走下来。 布罗克的嘴边满是燎泡,看着哈尔金的眼神并不友善。 “老爹,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嘴巴怎么了。” “体液失衡,热液过多,嘴巴舌头上起了不少燎泡,不打紧。”见小儿子在关心自己,布罗克面上木然,心中却是一暖。 可下一句话,布罗克便被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地全身冒冷汗手脚冰凉。 “既然不打紧,那就抓紧把下一批胸甲做出来。”哈尔金笑嘻嘻拽着老爹的手,“您立了功,我去圣孙给您报功,赏您一个大的。” “拱拱拱拱!”布罗克甩开了哈尔金的手,被他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推着哈尔金往外走,“我这早就准备好了,没事就走。” “别啊,别啊。”用双手扯住门框,半个身子都被推出了门外,哈尔金艰难地回头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有正事。” 在周围工匠们的偷笑声中,布罗克面色不善地让哈尔金转过来。 “老爹,你看这是什么?”哈尔金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枚巴掌大的金属棒。 “秘银?精金?你从哪儿弄的?”布罗克从哈尔金手中抢过了两根金属棒,仔细地擦拭了一下,眼睛都放出光来,“纯度还不低。” 秘银和精金是两种相对罕见的炼金产物,除了天然形成的,就只有矮人会制作。 这两种矿物的功能很逆天,秘银掺入武器盔甲中会减轻重量,而精金则可以加强硬度和韧度。 “是金河乡的骑士们送来的礼物。”哈尔金乐呵呵地笑道,“您觉得把秘银掺到击发杆里如何?” “那需要矮人专门的锻造台和材料啊。” “有没有办法绕过矮人锻造台呢?” “找出了这个办法,然后再被人类把技术偷走是吧?长长脑子。”布罗克闷哼一声,把两枚金属棒塞入了口袋中。 “老爹,你看看你……”哈尔金伸手从布罗克口袋中去掏,布罗克则一把箍住了他的手,哈尔金马上另一手去拽布罗克衣服,布罗克则侧过身体不让他掏口袋。 父子俩拉扯了半天,衣服都扯散了,哈尔金这才无奈退后一步: “冕下都说了,未来五年内会推出专利法案,谁用这个技术都得向咱们付一笔专利费,不用辛辛苦苦打造都有钱。” “人类的言巧语太多了,我不信。”布罗克哑着嗓子说道,“当年诺恩人不也是承诺绝不外传吗?后来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哈尔金火气跟着上来了,当场怒吼起来,“犟吧,犟吧,你就犟吧!犟的圣孙前方吃了败仗,犟的郎桑德郡大乱,把救世军亡了,老子无非陪你一起没命就是。” 可这次布罗克却没生气,反而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我会想不到吗?跟伱似的? 上次你说盔甲不过关,我就给诺斯郡的几个矮人好友写了信,人家很快就扛着锻造台来了,蠢货。” “哦,牛批啊。”哈尔金马上换成了一副讨好的脸,抱了上去,狠狠在父亲脸上亲了两下,“不愧是您啊,老爹,我就说您冰雪聪明,天生丽质……” “下来下来!”布罗克被哈尔金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扯着哈尔金的胡子就把他从身上拽下来,“还有事吗?没事别来烦我。” “行,我走了,我不打扰,还有铁甲的事,别忘了哈!” “拱,拱出去!”恼羞成怒的布罗克一脚踹在了哈尔金的屁股上,将他踹出了工坊大门。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土木,眼下最火爆的热门行业 哈尔金拍拍屁股站起,望着四周诧异的眼神,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羞耻的。 当初他被那些混混无赖追到家门口的时候,经受的鄙夷眼神可比现在多多了。 作为新一代的拜龙教矮人,哈尔金的世俗化程度非常高,没有老一代矮人那种极度重视荣誉的信念感。 否则,他当初是不会选择商人这个行当的。 从马厩中牵出小矮马,哈尔金却并没有骑,而是牵着它朝镇公所走去。 这次看完了老爹、送完了精金秘银,他正好捎带手再把灰炉镇给圣铸部的工匠名单给取走。 牵着小矮马走在灰炉镇的大道上,哈尔金左顾右盼,只感觉此处和当年自己来的灰炉镇截然不同了。 原先的红彤彤的赌坊和技院被尽数拆除改造,一部分变成了劳工宿舍,另一部分则变成公共建筑和商铺。 道路边的垃圾和违规建筑被清扫一空,留出了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大道。 在道路上,到处都是提着锤子,扛着木板,用铁桶挑着砂浆的石匠工程队。 哈尔金走走停停,却发现道路边的房屋十幢里至少有三幢在进行重修、改建或者拉倒重建。 “啧啧啧。”停在一处热火朝天的工地旁,哈尔金忍不住啧啧作声。 他眼前的这处工地,原先就是那座诈走了他全部身家的赌坊。 时过境迁,赌坊背后的主人被吊死在了贞德堡,操控赌坊的混混无赖们,则集体去了大泽乡挖泥巴了。 而哈尔金自己呢?一跃成为了圣铸部主管,到哪儿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这命运啊就像一头野驴,这跑起来就不停啊。 哈尔金双目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石匠们带领的工程队在修建崭新的房屋和道路。 一块块青红砖被叠在一起,再用砂浆涂抹加固,木质的骨架从灰泥中探出。 穿着敞口背心的泥瓦工们骑坐在房梁上,将大片大片的页岩石板瓦覆盖在屋顶板上。 “往左,往左,哎哎哎,好了,好了!” “砖石还差一批,你去附近的村庄看看,不行加点钱,让他们再加班再烧一批出来。” “哎哟,哎哟,我腿断了。” 手持标尺墨线的石匠怒吼着指挥滑轮起重机,偶有几名不走运的泥瓦工从屋顶摔下。 几名工程队内的炼金神甫们将双手贴在墙壁上,加固新建成的砂浆外墙,劳工们则推着小推车将建材倾倒在地面上。 随着动荡环境的结束,在收割季节后,海量的粮食涌入市场,原先紧张的氛围渐渐褪去。 于是对于灰炉镇甚至是整个库什领的重建工作再次开启。 出现这么热火朝天的场景,除了民间的鼓动外,还有一点就是霍恩官方的力推。 不仅仅对新建房屋免税三年,对于各种建材更是进行了大幅度的税收优惠。 一些相对低端且取材方便的建材行业,更成了各大乡村百户区的首选外快。 例如砖窑,但凡附近有上好黏土的百户区,几乎都搞了那么几座。 在过去,一座中等大小的城镇房屋大概要5到20金镑,但现在,最高都不会超过10金镑。 最离谱的地方在于,低廉的不只是砂浆等建材的价格,甚至还有人力成本的价格。 在《劳工法》取消后,劳工的工资就没有了上限,更不会阻止劳工去购买穿戴更好的衣物服饰。 《劳工法》取消的初期,市场人力价格的确迎来了一波上涨。 不过随着收割季节的结束,进入了农闲时候,《逃奴法》取消后允许农夫四处走动,导致大批农村青年开始进入劳工行业。 于是劳工工资的价格如跳水般降落,城市居民们都想着趁此机会赶紧建个新房或者修缮一下旧房屋,或者趁机投资一波房屋或商铺。 一部分救世军退役老兵或者参与过先前堡垒修建的农夫,在返回后就组成了土木工程队。 石匠们负责设计,土木工程队就负责主要的搭建工作。主导建设的石匠觉得自己赚了,打工的农夫们觉得自己赚了,出钱的市民和救世军政府觉得自己赚了。 觉得亏了的,恐怕就只有之前的那些老劳工了吧。 绕过了一段正在修建砂浆地面的封闭道路,镇公所就出现在了眼前。 镇公所是一座三层高的建筑组成,占地面积有近两亩地。 十米多高的镇公所长宽也有十来米,暗橙色的石灰墙壁上满是齿轮纹样的浮雕镶板。 哈尔金并没有绕远路从正门进入,而是牵着马走到了侧门边。 拱顶门扉下冷冷清清,一名瘸腿的老兵门房靠在躺椅上打着盹,他将亚麻衬衫掀起,露出毛茸茸的肚子。 可哈尔金甫一靠近,鼾声便即刻停止,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哈尔金。 “谁……哈尔金阁下?” “你去通报一声,让你们的书记官把更新的工匠名册带下来,我就不上去了。”哈尔金笑嘻嘻地对那老兵道,“上值打盹,可被我抓到了。” “嘿,这又不是之前登记人口,镇公所根本就没人来,打个盹而已,啊——”老兵左脚安着一根木托,身体摇晃着朝二楼走去。 灰炉镇镇公所的一楼是镇民登记处、仓库和守夜人办公室,二楼则是财务办公室和法庭,三楼是会议大厅和档案室。 整個灰炉镇的运作,基本就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了。 老兵虽然瘸了一条腿,动作却很快,没过几分钟,一名书记官就从楼梯处小跑过来。 “哈尔金阁下,这是工匠清单。”大夏天穿着黑呢外套的书记官把一沓薄纸册子递出,从他天灵盖短硬的毛发可以看出,书记官曾是一名低级僧侣。 “哦。”哈尔金拿起那名册翻了两眼,确认无误后,便在书记官的接收文件上签了字。 收好了名册,哈尔金和书记官以及门房打过招呼后,便跨上小矮马从侧面走向了正门。 正门门扉正对大街两米的位置,有两个基座,基座上狮身霍哥像注视着来往的行人,脸上满是威严。 这种雕像几乎每个镇公所都会有两座,据说是为了彰显圣孙的威严与勇气如狮子一般。 尽管目前库什领有八个城镇,不过真正建立有镇公所的只有三个,分别是灰炉镇、酸瓜镇、克莱镇。 这三个小镇与贞德堡就是库什领363个百户区的行政中心。 其余的小镇要么太小,要么行政区划有重合,只是让他们自行选出镇长、镇治安官等人手来进行管理。 当然虽然是自行选举,但救世军政府的意思也很重要。 他们的选举出的名单是需要上级的镇公所签字核实的,且他们有权提出重选或罢黜镇长的要求。 镇公所内的大小官吏人数并不多,基本维持在15-25人之间。 一般都是由镇长、书记官、财务官、税务官、守夜人队长五个主要公职人员以及部分临时雇佣的听差和小吏。 目前这些公职人员,基本都是继承自之前的,要么就是雇佣的,所以水平参差不齐,一直饱受贞德堡方面诟病。 骑在小矮马上,哈尔金晃晃悠悠地出了灰炉镇的门,可他的心里却一直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根据先前传出来的消息,未来可能要进行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科层制”改革。 据说是为了发福利的,到那时镇公所的这些工作估计就不那么好进了。 听说以后的薪资要根据科层来发放,那自己这圣铸部主管,能分到多少呢? 骑在小矮马背上,哈尔金目视前方,眼神涣散,思绪却不由得飘到了别处去了。 每年15金镑,还是20金镑,总不能比战争修士们还要低吧? 走着走着,哈尔金却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臭味,而且似乎座下的小矮马速度越来越慢。 从对未来的畅想中惊醒,他猛地低头,才发现小矮马正在颤抖。 “该死的。”哈尔金下马后看着一路淅淅沥沥的马粪,才反应过来,“都说了要喂干草,要喂干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塞奥多拉与医院 后背和马车车厢不断前后碰撞着,哈尔金略显尴尬地坐在蓬顶马车车厢的尾部,靠着快速向后退去的坑洼土路。 在他的小矮马拉稀后,哈尔金不得不去附近的百户区借马。 但可惜的是,哪怕是他们那最矮的马或者驴,哈尔金都很难骑得了。 好在百户区内刚好有一队从诺斯而来的旅客,人家正好要到贞德堡去。 在百户长的请求下,这伙旅客才勉为其难地捎上了哈尔金。 至于那匹小矮马就只能暂时寄养在百户长家,等过两天哈尔金再带着兽医来接走它了。 环顾马车内,在柚木的车厢板中,带上前方赶马的车夫,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旅客尤其高大。 至于被围在中间的旅客,则显得相当矮小,是只比哈尔金稍微高一点点的那种矮小。 他们大多浑身都穿着蒙头的黑色长袍,不过都是用细麻布制作,所以相当透气清凉。 但从这身特殊的打扮来看,哈尔金大致可以默认他们起码是个市民阶级的中产。 “你们是诺斯人吗?”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哈尔金当先开口,侧身询问道。 那几人沉默了大概三四秒,都没有回答。 只不过哈尔金面色丝毫不改,仿佛他们不回答就一直保持微笑询问的姿态一般。 其中一个高個子用浓重的诺恩口音说道:“我们是诺恩人,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把回乡的路堵了,所以才到千河谷。” 这诺恩男子的莱亚语并不好,语法显得怪怪的。 不过哈尔金却是自来熟的性格,他马上切换成了诺恩语:“那你们跑回来做什么?就算是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也应该等在那里,而不是跑到郎桑德郡啊。” 听到了哈尔金熟悉的口音,车上的几个诺恩人放松了不少。 毕竟矮人和诺恩人虽然相爱相杀,但都互相相信各自的品德,例如矮人的记仇顽固和诚实,诺恩人的残忍粗鲁和淳朴。 “我们的同伴得了病,准备去卡夏郡看病。”那诺恩大汉摘下兜帽,露出了弯月一般的八字胡,红棕色的头发从两肩披散下来。 哈尔金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矮小的人身上,看这蜷缩的姿态和特殊的身形,他大概能猜到这是一个女眷。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哈尔金眉头耸起,略微为难地侧过身体,“卡夏郡目前宣布了支持急流市起义,目前还在戒严……” “什么?” “这消息准确吗?” 哈尔金能明显感觉到连车夫挥鞭的动作都轻柔了一些,几名诺恩大汉都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我的名字是哈尔金,是救世军政府的一名,你们可以理解为市政厅成员,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责。”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他们估计还要质疑几分,可从矮人口中说出来,那就不得不信了。 他们马上无视了哈尔金的存在,用更加浓郁的乡音讨论起来,丝毫不顾旁边的哈尔金。 “这怎么办?” “千河谷闹什么啊,都找不到修士治病了。” “附近有黑市吗?” 哈尔金咳嗽一声,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用和他们差不多浓郁的铁剑领乡音开口道:“各位,郎桑德郡的黑市已经被完全扫清了。” “黑市被扫清?”一个更加年轻的诺恩青年摘下兜帽,“你在开玩笑吗?矮人。” “我敢以我父亲之名布罗克发誓,郎桑德郡的黑市的确被扫干净了。”哈尔金一本正经地说道。 几个诺恩人都变了脸色,以父之名对于矮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誓言,不会轻易乱发的。 所以郎桑德郡的黑市真被扫清了? “您说了这么多,肯定是心里有了想法了。” 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在四名大汉的包围下,那矮小的人影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惨白露着雀斑的小脸:“阁下,不如说说吧。”“郎桑德郡并不是消灭了所有的黑市巫医……”哈尔金嘿嘿一笑。 “你是在耍我们吗?矮人。”诺恩青年的脸色顿时一黑。 “你先等我说完啊。”哈尔金慢条斯理地开口,“其过程比较复杂,你们大概可以理解为——黑市转正了。 如今郎桑德郡的药店里,只要贴了洗礼印的炼金药剂,是可以正常贩卖的。 洗礼印的意思就是教皇冕下为它开了光,洗清了罪孽,信徒喝了不会被圣主与圣父谴责。 所以,如果伱真的需要医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就当是感谢你们载我一程的谢礼了。” 黑市?转正了?黑市还能转正的? 那可是弥赛拉教的死敌秘党的市场啊! 几个诺恩青年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一般都只发生帝国的边疆地区吧,而且只是口头转正而不是真正的转正吧。 你们救世军不是弥赛拉教的异端吗?这个异端是否有点过于异端了? 这在异端中都显得有些异端了。 见他们沉默,哈尔金耸了耸肩:“那里离这不远,我现在就能带你们过去,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怎么办?我的女士。” 沉默了半晌后,那矮小女子捂着肚子:“死牛当作活牛治吧,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路了。” “我的荣幸,尊贵的女士。”哈尔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狡黠地笑了起来,“可否知道您美丽的姓名?” “我叫塞奥多拉。”那矮小的女子简短地回复道。 “如果你敢欺骗我们的话,我们保证你会收获金门堡家族以及帕帕尼大君的永恒的仇恨。”那桀骜的诺恩青年低声威胁道。 “波纳托!”那矮小女子呵斥了一句,才朝着哈尔金礼貌地点点头,“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了。” ………… “好了,由于病患太多,内科医生太少,所以医院还是比较忙的。”哈尔金将一张纸递给塞奥多拉,“你明天看医院的时钟,然后准时准点到场就可以了。” 说实话,这间偌大的医院里,居然只有三名能治内科的靠谱巫医,尽管有不那么靠谱的巫医,但哈尔金可不敢给这位贵女预约。 赛奥多拉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纸,两眼直直地有些发愣:“这么快吗?” 哪怕是在黑市找巫医,人家都要先通过药剂师对暗号,再互相试探身份,确定了不是猎魔人才敢接单。 而且很多时候,巫医们都是不接外乡人的单子的,就是怕有猎魔人掺合其中。 “放心,您有什么问题,来贞德堡找我就行,我住在科尔顿街区,您到那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住哪儿。”摘下帽子行了一礼,哈尔金微笑着和这几个贵族青年告别。 留了个人情,哈尔金在医院附近换上了另一匹小矮马,哒哒地朝着贞德堡的方向而去。 田间到处都是焚烧增肥的秸秆,这少见的农闲时分,乡民们大多喝着廉价的薯根酒,站在打谷场边吹牛。 更多有上进心的或者家中分田不多的,都去了附近的城镇里当建筑工去了。 往日哪里见得到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收税的时候,田间地头都是收粮的管家和骑士。 他还记得前年从这条路走过时,这附近满是农夫和农妇的哭泣声,公簿农们顶着干瘪的面部,将血汗铸成的麦谷倒入麻袋之中。 能够在这个时节,农夫还能笑出来的乐土在整个帝国内都不多见了。 哈尔金这边正感叹着,却感觉周围行色匆匆的人越来越多。 他马上警觉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宪兵、契卡和护教军们肉眼可见地比以往多得多。 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哈尔金面色渐渐变了,他猛地一抽马匹。 那小矮马嘶鸣一声,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朝着贞德堡城内走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保卫他的生活 等哈尔金狼狈地赶到贞德堡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尽管还没到夜晚,新建的东城矮墙上,火炬尽数被点燃,护教军们脚步匆匆,靴子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却又急促的响声。 大道边的商贩们收起摊位,将最后几件物品卷入破旧的布袋中,在守夜人的驱赶中,匆匆返回家中。 哈尔金可以看到在贞德堡各个街区的民意代表和行会会首等一系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街头。 他们行色匆匆,在守夜人们的集体护送下,朝着圣临厅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哈尔金见到了科尔顿街区的一名民意代表,扯住了他的胳膊问道。 那民意代表见到他,反而惊讶起来:“你不是在圣铸部吗?应该是第一时间到场的啊?” “我在灰炉镇公干,有事耽搁了。”哈尔金的小短腿快速地迈动,追着这名民意代表向着前方走去。 那民意代表看看灯火通明的圣临厅,挠着脑袋说:“教皇冕下,下午的时候,返回了贞德堡,只带了几十个骑兵护卫,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那你们这是往哪儿走?” “教皇一回来就召开信民大会了,我们都是去开会的。” 作为军队最高统帅的教皇霍恩突然出现在了贞德堡,将六千多军队留在黑山堡前线,这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难不成是伊贝骑士们反扑了? 或者狗狐乡发生了什么事情,教会打过来了? 刚刚在田间看到的安和景象,在哈尔金的心中瞬间盖上了一层灰霾。 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伟大而尊贵的教皇霍恩怎么可能只带着这么点护卫就回来了呢? 压着惴惴不安的心思,哈尔金走过狮身霍哥像,踏上大理石地台阶。 四瓣形玻璃窗中,在地面折射出夕阳暗淡的光辉和火炬跳跃的火光。 是在一楼的大厅里摆放了上百张座椅板凳,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有穿着麻布罩袍,也有穿着丝绸长衫和亚麻布衬衫的。 在大厅二楼高台上,巨大的太阳齿轮三角竖旗正如瀑布般悬挂在高台下方。 无论他们身份如何,此刻都平等地坐在一张张长椅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霍恩的讲话。 不仅仅是贞德堡的大小民意代表都来了,连三个行政城镇都派出了代表甚至是镇长亲自前来。 哈尔金由于需要将工匠名单归档,比别人稍慢了一些来到大厅中,正好赶上了最要紧的部分。 “……伊贝骑士们已经向伟大的圣父投降,对我们救世教皇国献上了忠诚!”站在披着金线地毯的高台上,霍恩满脸严肃地俯视在场的众人。 在众人的欢呼还没结束之时,在自然神甫的帮助下,霍恩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两個坏消息,第一是卡夏郡教会派的贵族们联合了起来,对胡安诺派重要城市小池城发起了进攻。 第二是急流市因为失火死伤惨重,目前正面临教会军的猛攻,恐怕撑不了多久。” 原先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接二连三的惊呼声。 他们知道这消息的紧急程度,却不明白霍恩在这时候说这个的意思。 代表们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就是忽然抬一下头观察霍恩的表情。 霍恩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而是给了他们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些内容。 “我得告知各位。”等到嘈杂声渐渐停息,霍恩深吸一口气,与往日轻佻不同,郑重地缓声道,“急流市,我们得救,小池城,我们也得救。” “救小池城?”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救援急流市大家还能理解,可救援小池城的决定,却让在场的代表和大小公职人员交头接耳起来。 “为什么要救援小池城?”霍恩冷峻的声音在圣主诛魔图的穹顶下回荡,“第一,小池城是我们的贸易友邦,为我们提供了粮食援助,小池城是胡安诺派信徒,更是我们的同信兄弟。 出于道义的考量,我们必须救援小池城。 第二,假如小池城被攻破,贵族联军极有可能通过国王大道,进攻咱们的金河乡。 如今伊贝骑士刚刚投降,内部还有龃龉,假如他们进攻,我们极有可能面对被他们和狗狐乡教会军两面夹击的境遇。 出于军事的考量,我们必须救援小池城。 第三,狗狐乡防备森严,还有坚实的城堡,等咱们打穿狗狐乡,急流市恐怕都已经被屠杀三回了。 出于政治的考量,我们必须先救援小池城。” “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名市民代表忍不住举手问道。 “是啊,伊贝骑士们是主动进攻我们,我们才反击的。”不知是谁在底下喊道。 “急流市跟咱们有点关系,我承认,可围攻小池城的贵族联军和我们又不是敌对关系,没必要招惹他们吧?” “是啊……” “诶,不如我们和他们商量一下,借个道得了。” “要我说啊……”“安静,安静——”见现场逐渐吵扰起来,杜瓦隆率领的守夜人与护教军们齐齐怒吼,甚至鸣铳示警,这才把争吵声给压制下来。 脚踩柔软的地毯,霍恩扫视台下,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在这群民意代表和教皇国中层里,大多数都是草履虫级别的眼界。 农夫代表们垂头打着盹,漠不关心地搓着鼻嘎。 至于市民代表们倒是很积极,只不过他们积极的方向是趁机南下,多捞一点金河乡和伊贝乡的教产和地产。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有多么紧迫,只要自己的生活好,别人全家活暗暗又如何?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保证军队战斗力,但凡有点信念理想的人才都被霍恩丢到救世军里去了。 出现在这里的多数人都是纯粹的日子人,对政治的关心和参与程度极低,甚至还不如有切身之痛的小池城人。 “我不妨问这么一个问题,假如教会军打进来了,会发生什么呢?”霍恩换了个说法,仿佛在嘲讽般问道,“《劳工法》《逃奴法》会如何呢?” 那些原先并不在意的农夫们猛地抬起头,冷汗飞速地从额头滑下。 不消说,最简单的一项,《劳工法》和《逃奴法》会被全面恢复,发出去的农田则会被收回,农夫们将又一次被圈禁在土地上。 更别提那些劳工,他们将再一次过上流民那悲惨的生活。 如果他们不曾过过现在这种自由富饶的生活,过去的日子并非不能过。 可现在他们就像尝过了智慧果的夏娃亚当,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不少农夫和劳工代表身体打起了摆子,非要走出了火狱,才知道自己先前生活在火狱之中。 “那些教产和贵族地产呢?会怎么样呢?”在寂静之中,没等农夫代表们完全会意,霍恩再次发问。 “当——”沉默了几秒后,一名市民手中的手杖落在了地上,他们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那些教产,至少一半可都落到各种市民、武装农和工匠们手中去了。 毕竟只有他们才有钱购买圣战债券,他们才有意愿和能力去购买这些教产。 如果教会回来的话,他们的这些资产地产必定遭受强制收回。 这些资产刚到手,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本钱赚回来,那么在场的多数市民和工匠都得破产。 他们仿佛都能看到卫兵们挨家挨户上门勒索和威逼他们退出工坊或地产的场景了。 在市民和工匠组成的小团体间,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吞咽口水的哭腔时不时地就开始响起。 能够为教会归来而高兴的人,大多在年初就被吊死在了胜利广场。 剩余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在过去的半年间,整个库什领上上下下20万人已经和救世军和教皇国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教皇国的覆灭必定是他们的覆灭,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解套都来不及了。 “我们就像是溺死的人,刚刚将半个脑袋浮出水面,用鼻尖才呼吸了一口空气。”霍恩指向飞流堡的方向,“我们行的明明是正确的事情,可为什么千河谷教会还要如此打压? 如果我是教皇,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我会让孔岱亲王退兵,让千河谷人自由平等地生活!” “我先前上书给教皇,让他封我做教皇的事情,竟然是不许的,凭什么?”指着头顶的天空,霍恩悲愤地大喊道,“教皇之位本就是阿妈亲口许给我的,老教皇已死,我凭什么不能在圣座城登基? 尔等都是无辜的信民,为什么孔岱亲王,为什么巴尼福斯要如此欺压我们?” “教会里面有妖人,而且数量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啊!” “一名妖人的名字已经清晰了,那便是孔岱亲王——夏尔!” 一些护教军代表马上跟着高声呼喊起来。 是了,他们明明是正义的一方,为什么教会要打压,为什么孔岱亲王还要肆意杀戮他们? 这哪里是神圣的教会啊,分明就是邪恶的魔鬼! 为了家中的田地,为了刚刚获得的资产和地产,就算他们不是魔鬼,也是魔鬼! 在反应过来之后,场上的形势迅速发生了变化,农夫们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孔岱亲王,而市民们则高声叫嚷起来。 “那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霍恩仿佛是怒吼般说道,“你们来告诉我!怎么办?” “不平人,杀不平!” “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原先混乱的呼喊声,在护教军的带动下,渐渐变成了整齐的“驱逐魔鬼!审判妖人!”。 举起的拳头如同一波波海浪,灯火都在呼喊和挥动拳头带起的风中不断摇曳。 霍恩知道他们不是为了同信同胞而战,脱离了高级趣味的民意代表和公职人员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活而战。 可这样便够了,霍恩需要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够维护好教皇国的正常运转,能够抵御住狗狐乡可能的进攻就足够了。 只要不被偷家,霍恩此次的救援行动就失去了后顾之忧。 “我宣布——”就在这整齐呼喊的声音中,霍恩高高举起了右手,狂热地大吼道,“对小池城和下瑞佛郡,进行大审判圣战!”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十日!十日救下急流市! 站在圣临厅圣孙书房的一角,哈尔金百无聊赖地低头盯着脚尖。 坐在麦秸垫的朴素靠椅上,霍恩将最后一封信递给了杜瓦隆:“这是给希洛芙的,告诉她我很好,不久就会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是,冕下。”手中提着一摞信件,杜瓦隆匆匆跑出了书房。 霍恩这才对哈尔金招招手道:“躲那么远做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我了。” “嘿嘿,您可是圣孙下凡,看您的脸对我都是亵渎。”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了。”霍恩一副肉麻的表情,装作去捂哈尔金的嘴。 哈尔金自然是嬉笑着向霍恩行了一礼:“冕下,有何吩咐?” 撤回了脸上的笑容,霍恩进入了工作的状态:“目前灰炉镇军械工坊的情况如何?” “目前每个军械师是四天能完成一副盔甲,其中包括胸甲一件,檐帽盔一件,护颈一件。”哈尔金张口就来。 和霍恩印象中不同,如盔甲这一类高科技产品并不是如前世很多中由铁匠打造的,而是有专门的军械师。 打造盔甲是精细活,一名军械师不仅要会铁匠的锻造手艺,还要会皮革加工,会雕刻会钣金会装配会铆接,甚至还要会设计与画图。 一名军械师至少需要五到八年的学徒生涯才能出师,向来是高薪高端的行当。 铁匠和军械师的区别,就像是木匠和家具木工一样,都是属于更高层级的职业。 “灰炉镇军械工坊的月产量如何?” “每个月能完成80到100套,要看成品率如何。”哈尔金跟着解释道,“因为军械师们打造盔甲都是手工制作,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近三成的盔甲和半成品需要回炉重造。” “目前仓库里的残次品、半成品和未经过质检的盔甲总共有多少套?”将一本地理图志压在地图上,霍恩一边看地图,一边问道。 “95套,一部分是之前积压的,一部分是本月未发出列装的。”商人出身的哈尔金对于数字相当敏感,不假思索就报出了数字。 “全部提出来,发到近卫新兵两个军团里,明天中午就出发。”一边说着,霍恩一边打了个响指,旁边的秘书官立刻将一份拟好的手令放到了桌子上。 审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霍恩就痛快签字画押,递给了哈尔金:“走的时候,叫军械工坊出几個胆子大的军械师,随军出征。” “是,冕下。”哈尔金抚胸躬身行礼,拿起手令就走出了房间。 然而霍恩手上的工作还没完,在哈尔金之后,他陆续接待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和公职人员。 接待的同时,他手中的羽毛笔更是不停。 根据这些人的报告,霍恩签署了五六份手令,例如《骡马征募令》《夜间戒严令》《圣战债券增发令》《短靴与绑腿募集令》 直到深夜,高悬的银色月光从百叶窗照在即将燃尽的蜡烛上,霍恩才直起了发酸的腰背。 在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被画满了各种红蓝标识与进攻线的战略计划地图。 “挤来挤去,还是只有5天时间啊。” 揉着太阳穴,霍恩喝了一口放凉的红茶,将睡意强压下去。 从黑陶镇到小池城,不走之前那条古艾尔大道改走国王大道的话,大概140公里,比贞德堡去小池城更近。 目前救世军步兵常行军的速度在每天20公里左右,依照这个速度大概要7天才能到达。 可这显然是不够的,在急流市凯瑟琳送来的信件中明确提出他们顶多再撑两周。 如果以常行军速度走小池城路线的话,7天到达小池城,3天坐船水陆兼程北上,需要10天左右。 看似还有许多余裕,但实则不然,因为从凯瑟琳送信过来,到霍恩出兵已经过去3天了。 所以霍恩实际最多只有11天的时间。卡夏郡目前教会派和胡安诺派撕破了脸皮,布拉戈修道院还好,贵族们不敢招惹背后庞大的修会体系。 但作为胡安诺派大本营的小池城就不一样了,数千贵族联军正朝着小池城进军。 击败贵族联军需要时间,调集船只北上同样需要时间,折腾来折腾去,根据杰什卡等人的估计,居然要两周多才能到达。 所以霍恩派出了让娜,让她带着几乎所有的骑兵出发,2天内到达小池城,保证小池城不丢失,然后就地征募船只和马匹。 霍恩坐在圣临厅中时,除了近卫第三第四两个新兵蛋子军团,所有军团都已经朝着小池城进发。 他们必须在5天内到达小池城,2天内击败敌军,3天内抵达急流市外围重镇毕奇堡。 然后一边牵制敌军主力,一边恢复士气和组织度。 按照这个时间表来安排,就意味着救世军两大战团十二个步兵团需要每天行进至少28公里。 等同于要在原先的行进速度上提升至少四成。 尽管已经抽调了上百辆的马车来驮运,但还是有不少人得穿着10公斤的盔甲进行5天140公里的行进。 要知道,在神艾帝国日行军速度超过25公里都算是急行军甚至是强行军了。 这和先前霍恩的堡垒推进不同,堡垒推进战术是会在沿途设置驿站的,马匹可以沿途替换和补充草料,多余的人手可以就地遣返。 他们这一次相当于是出境浪战,没那么多时间设置驿站,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霍恩回到贞德堡就是要抽调大量的骡马和护教军,跟随近卫第三第四军团一起出征。 他们会先到达黑陶镇,与伊贝骑士们提供的骡马会合,随身携带七天的粮食,加速赶上前方的十个步兵团。 然后用骡马继续帮着驮运盔甲和粮食,争取提前到达,快速击败小池城的贵族联军。 10天内赶到毕奇堡,甚至还能有1天的容错。 只不过急流市真的能撑下这两周的时间吗? 要是急流市提前投降,那霍恩就上不去下不来卡在毕奇堡了。 如果急流市能撑下来,自己这一方真的能在2天内击败卡夏郡贵族联军吗? 尽管对救世军信心满满,可假如对方硬拖时间,费个三五天才解决,那这个计划还是失败。 太紧了,时间太紧张了。 急流市之前上一次送信还是半个月前,那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再撑半年都没有问题,还让他跟伊贝骑士慢慢打,别着急。 这怎么一周过去,情况就急转直下,好像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了呢? 难不成他们之前还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扯谎吗? 一场大火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放下了羽毛笔,霍恩吐出了一口浊气。 战争啊,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惊险的赌局,它的变数比任何一种赌局游戏都多。 而自己所能做的,恐怕只有尽力不犯错,然后坚持到最后一刻。 “你们把血与泪吃尽了,我这个假圣孙倒把名利都拿了,”转过身,看上墙上挂着血遮云,霍恩轻笑一声,用铁勺按灭了烛光。 “可我总不能让你们白死啊。”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逃跑的市议员 “让开,鞋匠,你家马车把路堵了!” “箱子倒了,我的朋友,就不能等一等吗?” “嘭!” “啊!我刚买的新马车啊!” 在毛石和砂浆新建的小池城城墙下,拥挤的车流如长龙排在厚重的杉木大门之后,门上的方钉还留有半年前被敕令连火烧的痕迹。 那时的小池城就被敕令连狠狠打击了一波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胡安诺派和教会尚未撕破脸面,顾忌到修会的风评,孔岱亲王只是对城外的工匠和劳工进行了简单的掠夺。 在处死了一批市议员并勒索了一波钱财后,便自行退去。 而经由与郎桑德郡的砂浆与粮食贸易,小池城居然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繁荣。 当草鞋和短靴从湿滑的石板地面踏过,只有地面墙面火烧的痕迹以及旗杆上被鲜血染黑的吊绳,才能看出曾经发生的血腥。 只不过这短暂的繁荣,却再次迎来了出人意料的萧索。 大街上满是戒严的士兵,时不时便有拿钱助战的骑士和雇佣兵以及武装农从侧门进入。 在城门的正门前,竖起了三排拒马形成的关卡。 数十名小池城的市议员、富商以及他们数百名的仆从拥挤在关卡前,既是愤怒又是无奈地将成箱成箱的钱币倾倒装粮食的木斗中。 曾经用来放置金灿灿粮食的木斗,此刻却被金币和银币在木斗口子上堆出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尖。 站在城门口的士兵们身披锁子甲或者皮甲,他们前一天或许还是某个店铺的店主或者工坊的小工匠。 可此刻,他们却满怀仇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些富商寡头。 他们都知道,这些富商寡头为了利益和教会勾勾搭搭,将整个小池城的利益出卖给教会。 他们都知道,每年必须向教会缴纳的沉重的赎城税全都是拜这些市议员软弱所致。 他们都知道,在贵族联军来临之际,反倒是这些罪魁祸首第一时间逃跑,甚至想把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们。 “搞不清黎塞留阁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让他们出城?” “要我说,应该先把他们全杀了才对,哼,叛徒!” 一名正在清点出城税的富商安德卢克猛然抬头,满脸涨红,似乎是想要对这两個小人物喝骂一番。 但可惜的是,在两名士兵挑衅的目光中,他还是强忍住了骂出声的欲望。 毕竟现在是出城的要紧时候,不要节外生枝。 如大多数消息灵通的富商们一样,安德卢克早就知道了穆萨克伯爵正率领着卡夏郡教会派的贵族联军,朝着小池城进发。 最多还有一两天的时间,联军就到了,所以他们必须要在今晚之前逃走。 穆萨克伯爵是老骑士了,当初在西兰群岛和吸血鬼海盗打血仗的狠角色,更是被称为无封号的封号骑士。 至于伯爵率领的贵族联军,更是有足足三千强兵,甚至有数百骑士。 面对这样的阵容,放在半年前,小池城说不定还有机会守一守。 可在敕令连破城之后,百业凋敝,人口流散,如今城里仅有一千多的兵力,而多数还是普通民兵。 本来不该只有这些的,但之前支援急流市的那些精锐雇佣军,要么是躲在了荒野里,要么就是“受了伤”,发挥不出战斗力。 这明摆着就是他们得知穆萨克伯爵要来后,怕了。 小池城屡遭战火,城防残破不堪,人手更是不足,他们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 至于那所谓的劳什子盟友救世军,那更是不可能了。 他们光是赶过来都要七八天,就算赶来了又如何。这么远的行军距离,还都是步兵,八成会被穆萨克伯爵以逸待劳直接打垮,就像他们之前派出的伏兵一样。 坚守是不可能坚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坚守的。 就算坚守住小池城又如何?急流市一破,那些可怕的敕令连又要来了。 每每想起半年前的可怖遭遇,这些富商们都会忍不住两股战战,夹紧了前面的尾巴。 逃,必须得逃,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你们就在这继续说吧,好好说。”安德卢克红着脸没说话,他身边的仆从倒急了,“等穆萨克大人到了,你们全都得死。” “哟,你还挺有骨气的。”那工匠出身的民兵竖起了手中的钩矛,“既然这么有骨气,留下来陪我们守城。” 这一下可是把那男仆吓得够呛,他畏惧地缩着身子,可还是梗着脖子骂道:“我可是高级男仆!” “要的就是高级男仆。”将钩矛探到那仆从的肩膀上,民兵斜眼望着安德卢克,“怎么,你不服气?” “他是我的仆从,从十二岁起就一直跟着我,是老雇工了……”安德卢克挺直了腰板站在民兵的面前,高傲地冷眼看着他。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得减税,你们把他带走,就得减我的出城税!”安德卢克义正词严得好像他庇护了这名仆从一般。 在仆从绝望而呆滞的眼神中,在扣除了相应的税额后,旧日的主人乐呵呵地把他的身契递给了民兵。 “好了,现在,你是我们的了,高级男仆大人。” 将马车上的钱财足足掏出来三分之一,安德卢克心疼地捂着胸口,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发誓,出城之后,永不返回,小池城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在众目睽睽中,发下了誓言,安德卢克感觉自己好像蜕了一层皮。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他终于从豁然打开的城门中走出。 抬起头,他看向土灰色的城围子。 在阴白的天空下,热风吹拂在墙头,一个身穿黑红色半肩教士袍的人影异常显眼。 “等着吧!”安德卢克看着那人影,朝地面吐了一口浓痰。 就是这位从郎桑德郡来的黎塞留主教,先是趁着信息差,拉着他们做弥撒,继而派兵封锁了城门。 还是这位主教,散播他们将城防部署卖给贵族联军和敕令连的谣言,还说什么富商和市议员们准备逃跑。 谣言!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谣言! 他们只是转移家产,然后亲自护送罢了,哪有什么逃跑的事情。 但这谣言在几位提前逃跑的幸运儿议员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真实。 在那位马丁教士的撺掇下,全城的市民几乎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 接着这位阴险的黎塞留主教硬是开发了一个三天的出城税,税率高达30%。 借此机会,留守城内的人逼迫他们缴纳大量的钱财,再用这些钱财去购买装备和雇佣士兵。 只不过这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一千多民兵还能打败那些贵族联军吗? 一想到自己的钱要被那些贵族联军给捞走,安德卢克为首的一众富商们就感觉到心脏刀割般的痛。 可留在城里也是死,为了早点逃走,只能出此下策了。 “伱们就留着等死吧,到时候,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是小池城尊贵的市议员!”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上来就要丢城了吗?(二合一章节) “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 马丁看着那些大包小包的富商市民们,不解地反问着阿尔芒。 要知道,把这些富商的护卫们留下来,至少还能再增加一百多的兵力,而且都是精锐的剑盾兵。 阿尔芒站在墙头,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走过的富商们:“留不住的,与其让他们在城里扯后腿,不如把他们驱逐出去。” 要不是时间来不及,阿尔芒都想直接把他们全图图了。 对于一小撮顽固分子,唯有暴力和肉体上的消灭,才能够彻底杜绝他们的罪行。 从古拉格到贞德堡,阿尔芒不止一次地领略过这条真理。 这些穿着丝绸和金丝织锦缎的富商市议员,每日端坐在市政厅的天鹅绒软垫座椅上,本该是最能代表小池城的存在。 可他们宁愿逃走离开,舍弃城内的一切财产、店铺和工坊,都不愿意出钱去雇佣附近的武装农和骑士,或者留下来坚守。 不仅仅是这一次,上一次掷入地窖也是一样,那些富商出身的市议员们坚定地选择站在主教这边。 荡气回肠的掷入地窖事件,居然是小店员和泥瓦工推动的。 这些富商只是在敕令连到来前逃跑,在敕令连离开后返回,靠着与教会媾和又一次登上市议员之位。 到了如今,坚定地留下来保卫家乡,永不认输的,还是这批韧性十足的小池镇普通劳工和小市民。 他们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钱财去定制皮甲、头盔和日安棒,免费为其余的战友缝制皮袍和短靴。 马丁还记得之前他劝说这些市议员留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 “恕我直言,马丁阁下,小池城如今这样,我想不出能守住的可能。” “真把自己当主教了?你不过是布拉戈修道院的一条狗!” 热腾腾带着水汽的风铺在马丁的脸上,吹得人心头湿闷,黏腻的汗水将衣服敷在身体的表面。 “真是讽刺啊。”马丁忍不住感叹起来,“黎塞留阁下,霍恩冕下真的能及时赶到吗?” “我确定,我敢肯定。”阿尔芒看着阴云下的洛拿河,无数礁石般的河心洲划破了丝绸般的河水,露出了银白色的浪线。 阴云下银灰色的原野破碎在波浪般起伏的山丘间,云团散碎奔流的方向,便是东边。 那里是贞德堡的方向,他仿佛都已经听到了马蹄与脚步声落在地面的声音。 “你回贞德堡吧,趁着贵族联军还没来。”马丁思虑良久,才艰难地张开黏糊的嘴巴,“这不是你们的敌人,这也不是你的家乡,留在这是我们胡安诺派的使命。” 没有立刻回答马丁的话,阿尔芒只是低下了脑袋,抚摸身上的这件薄薄的黑红色僧侣服。 第一次穿上这件教士袍子的时候,它是那么地宽松不合身。 毕竟相比于柯塞那肥壮的身材,阿尔芒还是太瘦弱了。 当初柯塞每天都会在阿尔芒碗里塞一块肥肉,试图让他胖起来,可柯塞还是那么瘦弱矮小。 可老柯塞死去后,或许仇恨真的能让人长出血肉,这件衣服居然渐渐变得合身了起来。 就好像人们对他的称呼,相比于曾经的阿尔芒,卡夏郡的人们更加习惯地称呼他的教名——黎塞留。 这是他的叔父,为他洗礼的教父留给他的名字,那个粗俗了一辈子的老屠夫,给他起得最优雅的名字。 “不,我不会走的。”阿尔芒的掌心划过袍子的表面,“那就是我的敌人,这也是我的使命。” 马丁听到阿尔芒的话,不知怎地反而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组织城市卫队,联合军队出击,包括这次一系列的行动来集中全城的力量,大多都是阿尔芒在做。 马丁最多起一个在精神上增益的作用。 “准备一下,天暗了,就关城门……”马丁话没说完,视线便朝着天边看去。 在原野和溪流的水网间,他看到安德卢克居然孤身一人,疯狂地奔跑着。 他身边地护卫全都不见了,装满了钱财的马车更是无影无踪。 像是一个野人或乞丐,他拼尽全力地在奔跑,仿佛正在从某种可怖野兽的嘴下逃生。 就在马丁眯起眼睛的瞬间,安德卢克狼狈奔跑的动作猛地一僵,接着整个人的身躯都轰然倒地。 鲜血在地面划出一道刺眼的红色,在他的背后,羽箭的尾端还在不断地颤抖着。 “嘟嘟嘟——” “噹噹噹——” 号角声和钟楼的撞钟声同时响起,地面的震动几乎让城门口的富商们脸色煞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西北面,朝着那個方向的富商们和他们的仆从们正不要命地逃跑着。 他们自然不可能是被土匪追逐,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穆萨克大人的军队!”一名富商尖叫起来。 或许他们和穆萨克伯爵私交不错,可这并不意味着伯爵能够完全掌控所有部队。 就算是这些作为先锋的骑兵砍下富商们的脑袋,穆萨克伯爵都不会说什么。 毕竟富商们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嘛。 原先聚在门口的富商们及其护卫们轰地一声炸散,有的向城内,有的向城外拼命地奔逃。 “滚出去,滚出去!” “不要拥挤通道,不要阻碍城门!” 老兵们熟练地抽出了武装剑,指着试图翻越拒马的富商护卫和仆从朝他们怒吼。 可这些仆从向来蛮横惯了,根本不理会那几个老兵的说法,只是撑着拒马的横木,朝着城内涌入。 老兵几步上前,一拳锤在一名翻越拒马的护卫脸上,那人嗷的一声栽倒在地。 惨叫才开了个头,武装剑便切开了他的喉管,血沫四溅。 解决了捣乱的富商群体,士兵们在老兵的带领下,不再茫然地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而是慌乱地驱赶门口的堵门的普通平民。 马蹄声渐渐逼近,天边的阴云下,绿绿的骑士们是如此显眼,代表穆萨克伯爵的家徽纹章更是绣在半数以上的旗帜上。 那双头狮子的图样正在咆哮,可都要到眼前了,小池城的大门却丝毫没有合拢的意思。 匆忙地跑下了城墙,在教士袍子外披上锁子甲的阿尔芒朝着一名民兵队长质问道:“为什么大门到现在都没关上?”“两辆马车被撞翻了,刚好把门卡住了。” “那还不快去修啊。”在如坠冰窟的惊恐后,马丁都急得跳脚了。 本来他们便不是贵族联军的对手,要靠着砂浆修建的新城墙来防御。 这可倒好,还没正式开打呢,先要被对方的先锋把城市给端了。 拉住满头大汗的马丁,阿尔芒的面色却仍旧冷静:“把拒马往前搬,附近的普通人让他们去城外,谁敢靠近,就地格杀,所有自然神甫,立刻装填圣铳。” 指令下达后,七八名士兵们便抱起拒马的两端,侧过身体如螃蟹般向侧前方平移。 可他们还没能移动两步,却听到嗖嗖的响声,甫一抬头,一支疾飞的羽箭便洞穿了其中一名士兵的胸口。 士兵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羽箭,刚想开口说话,鲜血却止不住地从喉咙中流了出来,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捂着胸口,士兵跪倒在地,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 “举盾!”反应过来的雇佣老兵缩起了身体,将圆盾举过脑袋。 其余的士兵们纷纷跟着举起了手中的圆盾,几乎是与此同时,雨点般的箭矢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声音,扎入了圆盾之中。 木屑横飞,箭矢从身周横扫而过,这个时候他们大概知道了,这大概率是穆萨克伯爵手下的库什骑士们。 在箭雨停滞的期间,老雇佣兵从圆盾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却见那山丘与田野之间,黄色绿色黑色红色的披风飘扬着,上百名身穿半袖罩袍的骑士呼啸而来。 但凡是有之前逃出城的富商或是任何平民,这些骑士们都会干脆利落地用长剑劈下。 道路的两边瞬间就滚满了各式各样的市议员、仆从以及平民的尸体,食腐的鹰鸟低空盘旋,等待着这一场早到的晚宴。 等他们冲到城门前二百来米的时候,骑士们的身上与盔甲上早已满是血点。 “关门啊!” “快关门!为什么不关门啊!” 附近的平民和士兵们都在大喊着,可侧倒的马车一时半会间哪里搬得开来。 更何况富商们逃离时,带走了马匹,却遗落了大量的杂物,更是阻碍了民兵们搬开马车的动作。 他们掰住马车的边缘,脸庞涨得通红,只是将马车一点点挪出去不到半米。 可就这点时间,对方的指挥官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这些库什骑士们甚至换成了袭步,疯狂地朝着城门口赶来。 本来以为只是执行一个侦查任务,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这天大的好处居然轮到他们库什骑士了?! “冲锋!”骑士的首领怒吼起来。 越过了二百多米的距离,仿佛是眨眼的功夫,上百名库什骑士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领头的骑士长剑高举,朝下猛劈,鲜血飚射,迎面杀来的小池城民兵被正中面门,蒙头就倒。 其余的骑士们更是剑锋挥舞,高速的冲击下,这些民兵被破开了口子,长剑挥舞间,就有七八人倒下。 剩余的近百名士兵抖动着日安棒与长矛,胡乱地刺击横扫,却无法对骑士们造成任何伤亡。 骑士们仍然在朝着城门洞内冲锋,杀穿了这些拦路的步兵不算什么,要及时把城门给夺下来,并坚持到友军到达,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城门洞不过就只剩下十来米的距离了,只要越过这十来米,就是梦寐以求的胜利! 钟声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急促,骑士首领高举骑士剑正要劈砍之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接着一股巨力就从脑门上传来,他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头,额角传来剧烈的疼痛。 身边的亲卫骑士则啊地发出一声惨嚎,捂着脖子从马背上翻落。 经常被子弹扫射的朋友都知道,这种感觉就是一枚铅子擦过了他的头盔或正好被斜面弹开。 伸手摸了摸头盔上的凹坑,以及灼热的金属粉末,那领袖明显是愤怒了,可他还有一些疑惑。 刚刚那是什么?新法术哦? “砰——”整齐的铳响在城门洞内回荡。 原先正在冲锋的库什骑士们势头一顿,当先的三名骑士胸口喷出成股的鲜血,从马背上滑落倒地。 在门洞之中,阿尔芒率领的十数名自然神甫兼圣铳手齐齐放下手中的圣铳,开始进行二次装填。 在他人敬畏的目光中,阿尔芒却没有高兴的意思,他迅速地装填着圣铳,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对面的库什骑士们则愣愣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 就这么几秒钟的混乱,还是被老雇佣兵们抓住了,他们马上怒吼起来:“围上去,围上去,别愣着了!” 周围的民兵们如梦初醒,再次组织起来,拿着日安棒劈头盖脸地朝着他们砸去。 这些骑士们自然是不会驻马与他们近战,而是立刻调转马头,试图拉开一小段距离,再次进行冲锋。 这一次的冲锋,要在大门关闭前,彻底击败这些不自量力的小丑。 “再次冲锋!” “阁下您听,是辛尼蒙阁下派来的援军吗?” “东南方向,有骑兵快速靠近。” 不合时宜的马蹄声传来,头顶的钟声和号角声更是再一次响起。 门洞旁士兵们脸色惨白起来,这一波超凡骑士还没击退,又来了一波,这仗该怎么打呢? 圣主啊,难不成您真的不再庇佑您虔诚的小池城了吗? 奇怪的是,原先还在城门口纠缠的骑士们此刻却陷入了混乱,他们既没有继续进攻,也没有射箭骚扰。 就仿佛是被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轰隆——” 那是?观望的富商们抬起脑袋,可天空尽管阴沉,却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极目远眺,他们这才愕然地发现,在破碎的云层下,几缕淡弱夕光正落在远处卷动的旗帜上。 如女武神般的骑士高举了手中的战旗,在七八面黑红双色旗帜中,那圣杯的图样如此耀眼。 “是救世军,救世军的援军到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救世军的骑兵太敷衍了 援军带来的狂喜,大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小池城内众人的心便再次提了起来。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救世军只有三五十人的援军。 而城门口的超凡骑士们可是有着至少十个小队,一百二十多位骑士啊。 刚刚还在欢呼的民兵们,看到明显比骑士们少了一半的圣铳骑兵,欢呼声却像是被人突然卡住了喉咙,变成尖细的漏气声。 当圣铳骑兵以一种松散的阵形靠近时,还在城门口血战的民兵们都忍不住绝望起来。 这些圣铳骑兵不戴着檐帽盔,身上只有一件半身甲甚至是背心胸甲,很多人连个龙虾臂的板条臂甲都没有,甚至更别提大腿甲了。 他们没有高举的骑枪,在长抵膝盖的马靴中插着两根奇怪的木棍,只在马鞍两侧挂了一柄细长军刀和一柄锤矛。 看到这一幕,民兵们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这救世军的援军未免太敷衍了。 三十多个扈从骑士,除了勇气可嘉外,他们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原来是,农夫骑兵。”那超凡骑士的首领,一名老头骑士一边假模假样地用刻板的农夫口音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在场的市民和工匠们心情越发沉重,甚至有人开始绝望地质问起来“圣主啊,您一定要这么对待我们吗?” “圣主不会站在他们那边,只有自己放弃了自己,圣主才会放弃你们。”马丁朝着质问的人喝道。 看着动摇的人心,马丁咬着牙站上了一个地上的箱子,高呼起来:“振作起来,教友们!就算没有援助,难道我们就不抵抗了吗?我们的背后就是家园了,还能往哪儿退呢?我们一步不退!” 在马丁的呼喊下,这些民兵们终于站稳了脚跟,不再如先前那般动摇。 阿尔芒则冷静地指挥着自然神甫们装填上膛,又一次把铳口瞄准了门前的骑士们。 老骑士看看城门口的场景,再看看快速奔来的圣铳骑兵们迅速下了决断:“克里克斯,你带四十个扈从骑士留下,别让他们关城门,剩余的人,跟我来。” 在老骑士毛里茨的计算中,四十个扈从骑士足够保证城门不关闭了。 他带领的八十个正经超凡骑士和扈从骑士混编,击溃眼前的这三十多扈从骑士不成问题。 城门口蹄音隆隆,八十多名骑士忽然离开了人潮拥挤而狭窄的门前区域,朝着不远处的圣铳骑兵们杀去。 其余的四十个扈从骑士则下马,开始拉弓步射,利用库什人的天赋箭术,精准地点射着试图关门的民兵们。 至于毛里茨带领的骑士们,却是端坐在马背上,将骑枪尾端夹在腋下,对准奔袭的圣铳骑兵,放平了手中的骑枪。 在骑兵冲锋的对决中,库什骑士们是很少使用弓箭的,因为双方都骑在马背上狂奔猛冲。 这种高速移动靶十箭都不见得能射中一箭,就算是射中了,都估计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八十余名骑士挺直的腰背,黄红蓝色的羊毛裤从盔甲的缝隙中露出,小臂长的巨大翎羽随风飘荡。 锻铁枪头吼出破空的呼啸,需要单手持握的实心骑枪五米多长,唯有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骑士们能够驾驭。 从天空望去,库什骑士们仿佛一条奔涌在田间的黑色长河,张开了嘴巴,露出骑枪组成的獠牙,朝着整齐排列着三个十二人小队的圣铳骑兵们冲去。 “袭步改跑步!准备发射圣风!” 让娜冷峻的咆哮声响起,尽管是少女的嗓音,可野兽般的圣铳骑兵们却顺从地放缓了速度。 与步兵作战不同的是,手铳骑兵作战时是不会发号施令来决定什么时候释放圣风的。 相对于更加重视个人勇武的骑兵战,开枪的时机是由个人来掌控。 不过大多数圣铳骑兵们还是会严格按照操典在大概二十步到十步的距离上开铳。这个距离正是能看清对方面孔的距离。 “砰!砰砰砰!” 杂乱的铳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正在冲锋的一名超凡骑士感觉腰腹一痛,温热的鲜血便混着内脏从盔甲的破口出汩汩流出。 足足30g重的铅弹轻易地破开了他的板甲,撕开了他的躯体,留在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由于骑战比步战更加凶险(接战更近,频率更快),而且在马上几乎无法装填圣铳。 所以每一名圣铳骑兵都是携带了两把骑铳,预先封装好,临战时再拧发条和击发。 这就意味着圣铳骑兵们在战场上顶多打两铳,那么对应于步兵圣铳的圣力就有了剩余。 为了发挥出最大威力,在海茉汀的设计下,骑兵簧铳的山铜发条含量是普通步兵铳的两倍有余。 这就意味着骑兵和步兵的山铜发条都扭了十圈,可骑铳铅弹出膛速度却比普通圣铳要高上七八成。 十米的距离上,就算是四毫米的板甲都会被轻易地破开。 连续不停的铳响和齿轮转动爆出的火中,原先急速奔驰的超凡骑士们和战马们身上鲜血迸射,脏器和血肉将地面的草叶都染成了暗红色。 被铅弹撕裂了身躯的战马再也控制不住方向,和其他骑士们互相撞在一起,马毛、皮肉和盔甲互相挤压撕扯。 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扑通倒地,这些落地的骑士们狼狈在血水中滑倒站起,推开身上沉重的战马尸体。 剩余的骑士们狼狈地拽紧缰绳,仿佛是撞在礁石上的海浪,绕过地面的友军继续朝着让娜冲锋。 这些魔鬼的玩意儿只是杀伤了七八个骑士,尽管速度降低了,可只要靠近,这些骑兵仍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圣父之灵在上!赐我雷霆!”让娜的声音仍旧是少女的娇喝,可在超凡骑士们耳边却如同炸雷般响起。 是真的有炸雷响起,刺眼的白光让当头的几名骑兵忍不住眯起眼睛。 电蛇划破空气,绕过了他们的躯体,反而撞入了他们座下的战马。 带着臭鸡蛋味和焦糊味的马肉肉香随风飘扬,五匹原先灵动腾跃的四肢忽然绷直。 背负的巨大重量在马蹄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化为了对绷直马腿关节的冲击力。 白骨刺穿前肢皮肉,吐着黑粉相间舌头的战马头颅低垂,重重地撞击在地面。 最前排五名最英勇的骑士甚至还眯着眼,整个人就莫名其妙地顺着马脖子,如滑滑梯一般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那五名骑士狼狈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一抬头便见臂甲下的铁手套正握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锤矛便砸下。 这种锤矛是新造的六面页锤,锤头前装锻铁长刺,既可以通过锤击来打钝击伤害,还能通过长刺破甲。 沉重的锤矛撞击在落马骑士们的头盔上,高速运动的战马为锤矛提供了难以比拟的冲击力。 让娜挥击的瞬间,被击中脑袋的骑士面部完全凹陷下去,甚至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倒飞了一米多远才滚落倒地。 在圣杯战旗的带领下,三个小队的圣铳骑兵穿入了松散的骑士们之中。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科莱博,吹号吧 经过先前的两次打击,这些卡夏郡骑士的速度明显出现了大幅下降。 在猝然发起的冲锋对决中,骑枪穿透了圣铳骑兵的胸甲,而锤矛则重重砸在了卡夏骑士们的头盔上。 疾驰的铅弹与圣铳骑兵们一同冲锋,密集的兵器交击声不断响起,断裂的残刃在空中飘飞。 骑兵的交战与步兵不同,如果说步兵是两堵墙撞在一起的话,那么骑兵的交战就像是纺织机上交替来回的飞梭。 在第一次交错冲锋后,毛里茨呼喝着,将卡夏骑士们再次集结。 调转了马头后,圣铳骑兵更是以他们意想不到的速度列阵,又一次和卡夏骑士们交错撞击。 疾驰而过的锤矛和骑枪不断交错,时不时地便有一声突兀的铳响,然后便是一名骑士捂着喉咙或胸口倒下。 横贯的闪电更是骑士们的噩梦,动辄便是连人带马被电翻,或者未披甲的扈从骑士被闪电洞穿了大脑。 炽热的闪电将锁子甲融化成铁水,流淌在地上,将战马们烫得咴咴直叫。 它们的汗毛根根竖立,哪怕是经受过训练的战马,在闪电面前还是会激发出他们最胆小的脾性来。 “魔女,魔鬼的标致!妖人的姘妇!”那领头的老骑士毛里茨在第二次清点完死伤的骑士后,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八十多位骑士中,目前居然只剩五十多位,逃跑失去战斗力的居然有二十多人。 一眼看上去,对方的那些圣铳骑兵居然没有太多的减员。 捂着被魔女战锤砸中而隐隐作痛的肋骨,毛里茨恨恨地望着正在以非比寻常速度整饬队形的圣铳骑兵们。 不过是一群扈从骑士,放在过往,毛里茨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今天居然把他们打成了这个狼狈样。 毛里茨想不明白的事情,体现在交战中其实很简单。 当一个骑士冲锋而来时,为了确保手中的骑枪能够精准地捅入敌人的胸口,他必然是要一直保持持枪姿势的。 而对于圣铳骑兵来说,他们几乎可以摆出任何姿势来应对骑枪的冲击,甚至是打一铳后伏在马背上。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超凡骑士们抽剑近战,否则是很难对伏在马背的圣铳骑兵们造成伤害的。 这就意味着盔甲更轻速度更快的圣铳骑兵,比普通的骑士更加灵活。 三个纪律严明到仿佛勇气失去意义的骑兵小队,在呼吸法和超凡武艺普遍低于对面的情况下,居然在仅损失个位数就能杀伤对方二十余人。 尽管卡夏骑士们的人数是超过增援的圣铳骑兵们的,可对方总是能够做到实际交战人数的多打少。 换句话说,很多卡夏骑士们根本没有发挥出战斗力,只是起到了一个啦啦队的作用。 毛里茨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骑士们士气在动摇,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第一排骑士们的冲锋速度越来越慢。 扬起下巴,毛里茨在水桶盔的缝隙中,清楚地看见了步战骑士们此刻已经杀入了门洞。 那大门始终未能关闭,防线只剩最后薄薄的一层。 这眼看着小池城就要被攻下了,难道这个时候逃跑吗? 这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要是被这群农夫骑兵们驱逐,那毛里茨多年积攒的荣誉和声望就全部败光了。 卡夏郡的大多库什人都投了布拉戈修道院,他作为库什骑士,本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怀疑。 要是在这输给了救世军,恐怕他为此付出的惨痛代价都要付诸东流了。 毛里茨的牙齿吱吱地摩擦着,对身边的人喊道:“传下去,等会以我为先锋,对着那个魔女杀过去,近前就集中射箭,别的骑兵不用管。” 简短的命令后,五十多名骑士再次起步,不过和第一次相比,他们的气势要弱了不少。 冲刺,加速,冲! 热腾腾的风将温暖到心烦的水汽灌入毛里茨的口鼻,他伏下身躯,举起手中的骑枪,规律地呼吸着。 “放箭!” 三十步的距离,毛里茨大吼一声。 数十支箭如浪潮般嗖嗖地飞射,蜂群般将让娜和她的战马萝卜笼罩其中。 “殿下!”科莱博惊呼一声,管不得战马的情况,他直接用靴子上的马刺扎到了马腹上,朝着让娜飞奔而去。 被箭雨包裹的让娜伸出了布满剑茧的手,磅礴的白光在掌心凝聚,一条条细小的蓝光电蛇尖叫着撕咬着箭矢。 白烟从箭杆上升起,一支支长箭飞蛾扑火般射入了电光之中。 数十支箭矢,但凡会给对让娜造成伤害的,一进入电蛇区域内就被打落下来。 可就在这白光之后,毛里茨座下的战马却腾跃而起,四脚凌空地疾驰而来。 “呀啊——”肌肉如波浪般滚动抽搐,从腰背到右手,坐下战马的速度尽数转变成了骑枪的冲击力。 在白光消逝的瞬间,骑枪卷动着臭鸡蛋味的空气,朝让娜的胸口刺去。 面前的圣女则慢了一拍,手中的旗枪枪杆在巨力下弯成了半圆形,弹射着刺向冲来的毛里茨。 枪头与旗枪撞击在一起,火四溅,木杆之间的摩擦声如毒蛇的吐信之声。 两杆长枪斜向互穿而过,让娜矮下身躯,轻轻偏头的同时肩膀耸动。 骑枪从反斜面的胸甲擦过,在她的耳边划过,那枪杆距离她的耳垂只有头发丝的距离。 眨个眼的功夫,两人便在金属摩擦的铿锵声中交错而过。 让娜右手一拽,收回了旗枪,随意地抖了抖,殷红的“葡萄酒”便从战旗上金色的圣杯杯口抖落了出来。 血液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从让娜身后响起,老骑士正如同无数菜鸟骑士般,捂着心口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背靠黄泥地,他低下头,看着胸口被洞穿的盔甲,茫然而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天空。 他的两眼已经模糊,喉头被甜腥味所覆盖,可脑海中却仍然飘荡着“不可能”的回声。 这种刹那间的骑枪对决,靠的只有本能对呼吸法和超凡武艺的控制。 没有任何招,没有任何计策,就是单纯骑战技术的对决。 可他居然输了,就算是当地方旗骑士中的首席,都不可能这么击败自己。 这个黄毛丫头却做到了,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小丫头,居然摸到了敕令骑士的边。 她才十七岁啊! 正朝让娜冲来的科莱博,驾马奔驰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马蹄触碰到毛里茨的衣角。 他惊愕地看着地上的老骑士,老骑士面朝天空,两眼无神,小腿在地面无意识伸缩着。 直到此刻科莱博才忽然发现,尽管让娜常常以闪电作为武器,叫人忘记了她还有超凡武艺。 只有少数古拉格老兵知道,让娜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天赋的天才骑士。 哪怕失去了闪电这项魔女能力,这位经受过圣丹吉训练的女骑士光凭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对一切敕令以下的骑士进行压制。 最可怕的是,从普通蛮力村姑到目前的水平,让娜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接连的铳响再次响起,五六名骑士哀嚎着从马背上滚落,双方的第三次骑兵交错结束。 这一次交错而过的骑兵们,本该在冲出一百来米的时候掉头再战。 但似乎为了赢得更大的战场空间,他们认为一百米或许不够,得再远一点,比如一千米或者两千米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于城门口下马作战的扈从骑士们呆滞的眼神中,剩余奔来掉头的骑士们扬起沙尘,越跑越远。 紧接着,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土坡和树林的后面。 不是,哥们,你们跑了,那我们呢? 回答他们心中恐惧的,却只有迎面砸下的日安棒和飞来的弩箭了。 “科莱博,科莱博!” 叫醒了神游物外的科莱博,让娜下半身被战马扭着向右,脑袋却向左朝科莱博喊道:“吹号。” “吹什么号?” “当然是援军的号角。”让娜将头盔向上推了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没看到吗?” 顺着让娜所指的方向,科莱博眯着眼看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地点头。 在山丘和树林之间,上百名圣铳骑兵的头盔耸动着连成一片,朝他们奔来。 这是第二批的圣铳骑兵,还有第三第四批的骑兵们,他们都将在暮色降临前到达。 这场最开始最惊险的遭遇战,在半小时之内,就在让娜的闪电中落下了帷幕。 “嘟嘟嘟——” 拿出腰间的小号,科莱博两颊鼓起,用力地将激烈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团结的卡夏郡贵族 横亘在地面的马车杂物被长斧劈碎砸开,断裂木骨架和撕裂的布片散落一地。 几个手脚灵活的少年坐在吊篮里,顺着墙头垂下,将拱顶上插着的箭矢一支支拔下来。 在吊篮之下,喝下了困倦秘药,带上了铁镣铐的步战骑士们颓唐地露出修米兹的边长袖衫,赤脚踩着泥地朝小池城内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小池城的民兵和市民们都还没有从迷茫中恢复过来。 先锋的上百名超凡骑士,其中更是有三分之一的方旗骑士,大多还穿着重甲。 这样的一队超凡骑士,不说攻城,想要夺下大开的城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这批小池城民兵鏖战这么久的强军,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三十多个扈从骑士打败了? 要知道小池城的民兵虽为民兵,很多都是雇来的雇佣兵,不少人都是战场厮杀了十几年的老兵啊。 一共三次骑兵冲锋,硬是被人数远少于己的救世军骑兵击垮了。 这合理吗? 市民和没来得及离开的富商聚集在街道两侧,看着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胸甲骑兵,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刚刚那个是魔女吧?我亲眼看到的,应该是能操纵闪电或者光的魔女。” “不是法术,据说是圣父看人间疾苦,特地赐予的救世神术。” “魔女又如何,只要能打败教会,和魔鬼合作怎么了?” “就是啊,救世啊!” 听着耳畔市民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端坐在马背上的让娜倍感无奈。 由于《约定的天国岛》的存在,人们对于让娜这位实际上的魔女没有太大的恶感。 在他们心中,让娜是代表圣父惩罚罪人的天使转世,所以才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神术。 小池城的人们从未受过让娜一点恩惠,顶多只是在《圣孙远征记》中听过这位圣女的威名。 这可顶多就是抵消了他们的恶感,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承认让娜。 唯一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就是至少小池城暂时摆脱了被联军攻陷的命运了。 甚至一部分激进的市民提出了要主动进攻贵族联军的想法,不过被其他市民恶狠狠驳回了。 尽管救世军援军已至,心中安定了,却还是在犯嘀咕。 到目前为止,救世军派来的不过只有二百多名圣铳骑兵和四百多骠骑兵。 骠骑兵在小池城市民们眼里,大概跟骑马农夫差不多,他们都知道兽化人的呼吸法天赋并不强。 毕竟跑来的这六百人中,真正能打的估计只有二百多。 但卡夏联军那一方,可是有着三千多人,近千骑士的大军,这又怎么能抵挡了? 希望救世军的步兵能在五日内到达,这样他们的围困就能解开了。 ………… 从狭窄的青石土路一路走到了一幢刷满了白漆的木质殿堂内,阿尔芒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让娜殿下,从这走。” “什么时候叫我殿下了,你应该叫我姐姐。”让娜伸手捏了捏阿尔芒的脸蛋,让一众低级僧侣都瞪圆了眼睛。 这可是搅动小池城风云的黎塞留主教啊,怎么被这么不尊重地捏了脸,还要陪笑着呢? 放下了辎重和盔甲,跟在阿尔芒身后,让娜从教堂一楼下了台阶,便是地下的地牢。 此时的地牢内,作为步战骑士头领的克里克斯被撕开了上衣,用铁链锁在铁椅子上。 牛虻飞舞,苍蝇在他的头顶盘旋着,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火炉中的烙铁发出令人胆寒的铁水炸裂声。 进入的让娜倒是没有打扰,就像是一个普通农妇般,拿起杀人兔的兔毛细线,开始慢悠悠地在战旗上缝缝补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这些好不容易收集购买来的兔毛都有些不够用了。 听差本想通知审讯官过来行礼,却被阿尔芒挥手赶走了。 “一共有多少人?”那审讯官瞳孔从中间裂开,凶神恶煞地瞪着克里克斯。 脸颊的汗毛被烙铁烤得卷曲,那扈从骑士的首领克里克斯欲哭无泪地说道:“我要求骑士的待遇,我有赎金。” “骑士,骑士只配舔我皮燕子里的毛,说不说?”审讯官冷笑一声,旁边戴着黑头罩的大汉便开始脱裤子。 克里克斯马上大喊起来:“有三千五百人到三千八百人,骑士八百五十多人。”“多少方旗?多少侍从?”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可以知道。”那审讯官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头罩大汉再次开始脱裤子。 克里克斯发出了杜鹃泣血般的哭嚎声:“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骑士,谁能告诉我呢?” 阿尔芒摁下审讯官手里的烙铁棍子:“这三千多人,是走那条道过来的。” “额,南特大道有一支,国王大道有两支,梅森马道有一支……”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有三千多人,但分为了多路进军?”让娜用骨针魔物毛线缝补战旗的手停住了。 “圣主在上,我没有半分虚言,一共七路。” “七路?他们分成了七路进军?”阿尔芒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娜放下了手中的战旗,低着头注视着这名为克里克斯的骑士:“你们就只派了三千人,为什么要分成七路进军?” 克里克斯舔着干涩的嘴唇:“马泰伯爵和谢西顿男爵是死敌,不愿意一起走。 哈恩茨克骑士得了病落在最后,蒂罗尔伯爵向来看不起其他贵族……其余的几位高贵者都有各种原因……” 经过克里克斯的解释,让娜渐渐明白过来。 这些出征的卡夏贵族联军,本身内部就有各种矛盾与龃龉。 出于贵族的尊严和风范,他们互相不服,根本就不愿意屈居人下。 当初的金河乡的诸多骑士与贵族同样不肯互相配合,主要是有老祖母、尼德萨尔和金河乡大主教他们才肯联合。 可卡夏郡本就是胡安诺派大本营,教会的势力早被架空了。 更没有诞生出老祖母或尼德萨尔那样的人杰,以至于集结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个档口,小池城的募集的军队都北上打了一仗打输回来了。 兵分七路,那每一路不过三五百人,其中一路已经被让娜给击溃了。 当初小池城兵分两路救援急流市都够分裂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和这群贵族比起来,小池城派出的军队居然都算是团结的了。 “你们来攻城时,他们扎营了吗?”让娜伸手揪住克里克斯的衣领,瞪视着他的双眼。 “我,我……”空气中隐隐有闪电噼啪的声音,而克里克斯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 “说话,我只给你三秒钟,三……” 想起战场上那几具被电成焦炭的尸体,克里克斯心脏砰砰直跳,他顾不得隐瞒,一股脑地将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扎营了,前军都扎营了,后军还在行军,没有扎营。” “在哪个位置?在地图上点出来。”让娜随手一丢,克里克斯近百八十磅的躯体被丢出去半米多远。 抬起满是擦痕的脸,他狼狈地从地面爬起,一道闪电便从两腿之间穿过,将地面劈得漆黑。 不敢怠慢,克里克斯飞速地扑到桌子前,在地图上指认出了四个地点:“我就知道这四个。” “不是分成了七路吗?去了一个,应该还有六个,为什么只有四个营地?” “有两个高贵者和老毛里茨阁下不和,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营地位置。” “大概的方位和可能的活动范围画出来。” 细小的闪电拂过克里克斯的脖颈,他打了寒颤,低下脑袋,老老实实地在地图上画出了两个区域。 让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图看了足足五分钟,可她才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外面下雨了吗?” 马丁被让娜问得一愣,随即看向身边的另两名僧侣,其中一人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把脑袋探出去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没有下雨……”话才出口,他就感觉到额头有些冰凉,拿手一摸却是雨点的水迹,“诶,下了,下了。” “叫所有圣铳骑兵与骠骑兵集合,抛弃所有多余辎重,换快马,三十分钟后,跟我出城!”让娜的眼睛亮得仿佛在发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夺营斩将 乌云被雷电劈开,雨水瀑布般顺着裂口直泻而下。 磅礴的雨水像是浮在空气中的海浪,铺天盖地卷在帐篷的油布和马泰伯爵旗帜纹章上。 在巡逻士兵皮靴旁的水坑中,时不时地就被砸出一道道水泡或细小的水柱。 拒马和尖刺木桩胡乱地摆在营地的外围,数百顶大小帐篷在狂风中来回摇晃,帆布被风鼓动得呼呼直响。 尽管这才晚饭后不久,可由于雨夜很难点火,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帐篷内休息。 只是偶尔有卫兵队长等军官聚集在一起,躲在小帐篷中,点起最便宜的油灯,在矮木几上将木片和骰子一次次掷下。 偶尔他们会抬头,拉好门帘,防止飘飞的雨水从缝隙中渗入。 每当这时,他们都会把嫉妒仇恨的目光投向最中央最豪华的帐篷,那时马泰伯爵和骑士们的帐篷。 最受欢迎的骑士们将会来到大帐中,与尊贵的马泰伯爵共进晚餐,只有那些大人物们能享用从附近找来的武装农女儿或市民之女。 这座营地中最痛苦的反而是关卡旁边草棚子里的士兵。 临时搭建的草棚子为了视野四面漏风,雨水斜吹在他们的躯体上,唯有一件斗篷和草帘能遮盖。 尽管是夏天,拄着长矛依靠在火盆边的守门卫兵还是打起了喷嚏。 不过夏天的雷雨向来是一阵一阵的,没过多久,打在草棚子上的雨声就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扭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帐,那卫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无嫉妒地诅咒道:“美酒美食,你们就等着下火狱吧,哎哟。” 一道白光乍现,将原先快要睡着的士兵吓得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云端,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空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轰!” 此时那惊雷声才从山谷和原野见回荡开,朝着营地中奔涌来,就好像是万马在奔腾。 “圣主在上,我当是什么呢。”被惊吓到的士兵朝着雨夜看了好一会儿,可没有月亮的雨夜,只有濛濛的雾气和巫师手指般的枯枝烂叶。 或许是幻觉吧?真是多疑了,卫兵自嘲地摇摇头,这样的雨夜,他这种守门卫兵难道还有什么用处吗? 自我安慰着,士兵转过身,将长矛靠在柱子上,岔开腿,便想要解开了腰带方便。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发毛,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危险要来临一般。 闪电降临人间,山林与营地又一次亮如白昼,那士兵下意识地撇头看了一眼。 等等,那雨水中跃动的黑影是什么? 耀眼的金光在卫兵的眼前绽放开,他连解到一半的腰带都来不及系好,提溜着裤子,就朝挂在柱子上的号角扑去。 “唏律律——” “滚开,跪地不杀!” 电光照亮了圣女雨水中的盔甲,盔甲上反射的白光仿佛火焰般燃烧跳跃。 让娜的脸庞被雨水打湿,被法力染成淡金色的发丝胡乱贴在鬓边,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名卫兵,仿佛诺恩神话中的女武神。 雨夜的雷光中,黑色的战马四脚腾空跃起,在拒马和尖刺上方飞行。 卫兵右臂传来爆炸般的痛感,沛然的巨力撞击在胸口,将他整个人撞得双脚离地,飞出去两米多远。 后肢的马蹄踩在泥地上,黑萝卜两只前足抬起,重重砸地,泥浆四溅。 卫兵的哀嚎却被雨水声和雷声完全遮掩。 “轰!” 雨夜里的闪电从让娜掌心飞出,砸落在横亘于地面的拒马横木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口子。 数百名骑兵搬开了熊熊燃烧的横木两端,从这个小口子中鱼贯而入。 高高举起了战旗,让娜双目瞬间锁定了灯火通明的大帐。 在无数黑暗的小矮子帐篷中,它实在是太显眼。 “快步冲锋!” 喊出这一句口令后,让娜便如同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二百多名圣铳骑兵紧随其后,三百多骠骑兵落在了后面。 从营门到大帐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马泰伯爵甚至没有将大帐和营门做交错处理,就这么直勾勾地摆在营门大道的尽头。 沿途的其他巡逻卫兵还在打盹或打牌,前一秒低头还是泥巴黄土与骰子,再抬头便是锤矛和军刀划过的弧线。 一具具脑浆炸裂或仅存脖子的尸体倒在路边,热腾腾的血腥气就这么和雨水一起升腾起来。 “示警,示警!” “阁下,出乱子了,快吹号啊。” 门口的长戟兵们注意到了乱象,四名长戟兵弯下腰,举起三米多长大戟,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让娜。 “滚下来,蠢农妇!” 四把长戟带着残影挥来,朝着让娜的脖子、肩膀和两边大腿钩来。 “滚开!走狗!”让娜的瞳孔都要被法力的光芒淹没,她右手挥出,电光亮起。 刺眼的白光化作紫蓝色的闪电,顺着雨水钻入了长戟兵们的盔甲缝隙中。 四声整齐得仿佛约好的“诶”嚎声中,抽搐的躯体向着两边直直倒下。 骑在黑萝卜的背上,让娜不请自来地跳入了酒香扑鼻的帐篷中。 战马跳上桌子,踏碎了白瓷碗碟,踢翻了黄金烛台,芸豆,鲈鱼,飘着青烟的香炉滚落了一地。 香炉点燃了华贵的丝绸,精致的雕花座椅上火焰流淌。 “谁?你是谁?” “滚出去,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贵族们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又惊又怒地朝着闯入他们宴会的女骑士怒吼。 帐篷的柱子发出了木纤维断裂的哀嚎,整个大帐篷都在摇摇欲坠。 无视了挥剑朝着她砍下的骑士护卫们,让娜左右手五指张开,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将双手对向身体两侧。 从附近赶来,试图解围的披甲军士和骑士还没靠近,帐篷内便爆发出了一阵亮如白昼的闪光。 紧接着,原先的灯火通明的帐篷内卷起了一阵飓风,门帘和帆布哗啦啦吹动,连雨水都倒飞开来。 整个战场大概安静了两三秒,马泰伯爵的脑袋才从门帘后探出。 先是头顶,再是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接着是他滴着鲜血的脖子,和插在他脖子中的金色旗枪。 “高贵者们!”让娜脸色在电光中有些惨白,声音似在讥讽,又似在命令,“跪下!以圣孙子之名,跪下!” 让娜话音刚落,身后的帐篷轰然倒塌。 被泥浆包裹的地毯上,是四十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六神无主不断尖叫的流莺和少女。 骑士和修士们呆呆地站立着,从营门被破到现在一共不到五分钟吧。 他们已经尽快赶来了啊! 可现在整个营地都在混乱之中,卫兵们来不及换上甲胄,便被骠骑兵们一一砍翻在地。 “没听到吗?”让娜的旗枪向前一甩,马泰伯爵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他们眼前,“我叫你们跪下!” 几名披甲军士对视一眼,再看看满地的尸体和让娜身上跃动的闪电,长叹一声,苦着脸顺从地将武器丢开,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厮杀声渐渐被雨声掩盖。 在成群结队哭丧着脸的俘虏们之中,让娜端坐在帐篷里,毫不客气地撕咬着贵族们剩下的烤乳猪。 其余的圣铳骑兵们同样一声不吭,围在让娜身边进食。 葡萄酒、烤肉、名贵的香料,连战三场的骑兵们根本品不出来,只是全都粗暴地塞入了嘴中。 科莱博脸颊冒出了红晕,显然是兴奋所致:“……有卫兵三百多人,骑士近百人,俘虏卫兵二百余人,骑士仅有六七人逃跑,剩余的不是投降就是死伤。” “我不要你告诉我这个。”咬碎了猪骨头,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去,让娜抬起头,“最后的那两个营地打探到了吗?” “没有,没问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不在这附近。” “那目前距离咱们最近,势力最大的营地是哪个?” “穆萨克伯爵,那个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他的营地有六百多人,其中甚至有二百多个骑士。” 用面包把盘子里的油脂擦干净,让娜三下五除二吞下肚子,站起了身,面色苍白但神采奕奕:“五分钟后启程,目标,穆萨克营地。”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定是谢西顿的阴谋! “阁下,小心——” 穆萨克才走出帐篷,便感觉到左胸一痛,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左倾斜。 爆开的血雾从穆萨克左胸升起,哪怕他传来锁子内甲,但面色还是瞬间铁青起来。 周围的护卫们马上举起了圆盾,将穆萨克护在了身下。 “让开,你让开,不要遮挡视线。” 搀扶着站起,穆萨克环视四周,天空降下的冷雨都要流到他的心脏上了。 眼前的营地到处都是厮杀的场景,骑着战马的兽化人骠骑兵小队在营地中来回奔驰。 一具具没来得及穿戴盔甲的骑士和卫兵在支援和奔跑中被一道道残影掠过,血箭便会跟着从脖子上射出。 “这叫炸营,你管这叫炸营?” 穆萨克忍不住大叫起来。 和马泰伯爵通宵玩乐不同,穆萨克向来自律,准时准点睡觉,可就在他睡得正香之时,却忽然有侍从告诉他炸营了。 只是起床一看,却根本不是如此。 兽化人骠骑兵们正四散开去,不断地敲锣打鼓,踩踏帐篷,点燃粮草。 他们抽出了悬挂着的军刀,弯曲狭长的刀身划破了空气,精准地切入了慌张无措的骑士和卫兵们的躯体之中。 与帝国常用的骑士剑不同,这种特殊的马刀在骑兵作战时更适合进行劈砍动作。 在高速移动时,弯曲的形状更有利于拖割。 在劈砍过程中,这种设计不会因为直线刺击而卡住,减少了骑兵劈砍时对自己手腕的反作用力。 偶尔有穿戴整齐的骑士们,还没来得及聚集在一起形成战阵,便是圣铳骑兵们一拥而上。 在砰砰之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中,还没开始反击,就被摁倒在地。 整个营地内乱成了一锅粥。 “这哪儿是炸营,这分明是被夜袭了啊!”穆萨克寒声怒斥道。 “穆萨克阁下,那我们该怎么办?” “叫上剩余能战的骑士,我们去格蒂山和蒂罗尔会合!”穆萨克咬着牙,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指令。 目前整个营地都炸营了,有些骑士甚至在睡梦中就被割下了脑袋。 黑灯瞎火的,又是雨夜,根本没法建立起有效的联系,那就无法建立有效的指挥,留在这没有任何意义。 “一定的谢西顿那老家伙偷偷放开了一角,故意让他们进来的。”朝着马厩方向跑去,穆萨克还是寒声低骂。 如果不是谢西顿这个老混蛋,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算有那个闪电魔女,一路从另一边杀过来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话,报信的骑士们早该到了,他们不可能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营地附近。 就因为和自己有点小小的私仇,结果把米扎姆阁下的任务给搅黄了,这谢西顿太不识大体了。 其实穆萨克伯爵对骑兵奇袭速度的预估是建立在两点上的,第一点就是天气。 在这种雨夜,本就不适合骑兵进行突击,就不怕看不清路或马蹄打滑从马背上掉下来吗? 但这个问题对于圣铳骑兵来说却不是大问题。 让娜看清地面不要太简单,甚至还能时不时用闪电照亮前路来引路。 至于圣铳骑兵们,他们全是圣眷者,多余的圣力用来驱动荧石照亮光芒完全不成问题。 火把怕雨水,难不成荧石也怕雨水吗? 第二点就是夺下一座营地后再启程的问题,以正常的速度,一晚上打下两个营地就不错了,怎么着都不会打到偏后方的穆萨克营地的。 这是因为在夺下一座营地后,骑士们是必定要抢夺财货的。 但和穆萨克伯爵计算的不同,圣铳骑兵在攻下一座营地之后,是不抢财货的。 或者说,由于实行的是集体功模式,而且霍恩不惜影响救世军政府运行,都要把优良的会计投入军队当文书。 战争获得的战利品和财货会在战后一五一十地下放,圣铳骑兵们完全不用去抢夺财货。 做到了前两点,就抵消了湿滑泥泞地面带来的速度影响。 这就导致圣女的骑兵们比马泰伯爵的逃兵晚出发,居然比他们还要早到。 “不识大体的谢西顿。”穆萨克按着流血的伤口,勉强爬上马鞍,“等着吧,我要告到飞流堡,我要告到圣座,我要告到圣座!” 在穆萨克的组织下,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士小分队偷偷摸摸地朝着蒂罗尔营地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几步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侧方响起。 马蹄踏飞泥水,闪电照亮了一切。 穆萨克马队的侧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骑兵小队,直直地朝着他们杀来。 领头的就是那个闪电魔女,她平举手中的泛着金光的旗枪,随着跃动的黑马不断起伏。 “怎么办?” “不要恋战!我们转向!”穆萨克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回应道。 从天空鸟瞰下去,两支马队,一支向左回旋,一支向右回旋。 几秒后,向右回旋的马队直直地杀入了穆萨克马队的队尾。 雷电像是闪着白光的带子,在马队中急行跳跃,灼烧马匹和马背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们。 皮肤卷曲,露出粉红色的血肉,淡黄的脓液和鲜血在骑士们的躯体上流淌。 身边的骑士们一个个被电翻,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马背掉落,在地面砸起泥水。 都跑出去这么远了,可后面的魔女仍旧紧追不舍。 在身边的护卫在铅弹和闪电中减少得只剩十来个的时候,穆萨克忽然一咬牙,对着其他骑士喊道:“你们走,我殿后。” “阁下,您……” “快走,把消息通报出去,给马泰,给哈恩茨克,给蒂罗尔,这些圣铳骑兵敢来,就把他们围歼在这里!” 丢下这一句话,穆萨克带着两个扈从,便转过头朝着一马当先的让娜冲了过去。 三十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个恍惚双方就进入了最危险的交战区。 “魔鬼!” “魔女!”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铁甲的撞击声响彻耳畔。 接战的瞬间,天空中一道闪电亮起。 穆萨克不由自主地闭眼,可这对适应了闪电的让娜来说,这就是圣父在打火镰为她照路罢了。 “轰隆——” 炸雷的声响将穆萨克从迷茫中叫醒。 冰冷的触感从胸口传来,他低下头,看着胸口上下晃动的旗枪。 他两胸之间的软骨被扎得粉碎,闪电乘坐着水汽遍布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是动弹不得。 屁股底下马鞍的触感消失殆尽,穆萨克居然重温了多年来未曾体验的失重感。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一招便被戳穿了胸口,仰面摔在了地上。 至于冲过去的让娜则咬着牙,从肩膀上拔出了那根粘着血丝的骑枪。 穆萨克不愧是摸到了封号边的敕令骑士,她居然少见地被刺穿了左肩,鲜血顺着裂口一缕缕流下。 “穆萨克伯爵死了,穆萨克伯爵死了!”科莱博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其余的圣铳骑兵跟着大喊大叫。 这本来只是圣铳骑兵在喊,最后顽固抵抗的卫兵与骑士们打眼一看,穆萨克的战马上空无一人。 地面满是横七竖八抽搐哀嚎的骑士们,到处都是烧杀的兽化人骠骑兵。 穆萨克伯爵真死了?那还打什么啊! “穆萨克伯爵死了,快逃啊。” “快逃快逃,我们败了!” 卫兵和骑士们颇具创意地在穆萨克伯爵死了之后添加了一句快逃啊,充分体现了信民群众的文学创造性。 在口号所到之处,卫兵们纷纷丢弃武器逃跑,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卫兵和骑士。 有些人藏在了茅坑中,有些人爬到了树上,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跳入了涨水的河流中。 骠骑兵们欢呼着,开始四处追逐这些逃跑的卫兵与骑士。 驱马来到老骑士面前,让娜伸手握住了她那柄被穆萨克一起带下马的圣杯战旗旗枪。 她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一股一股带着胃酸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穆萨克两手爆出青筋,死死地握着让娜的旗枪枪杆。 “你别得意,咳咳咳——”被自己的鲜血呛到的穆萨克虚弱地怒吼道,“你们完了,敢深入到这里,你被四面包围了……” “你有点幽默了。”让娜缓缓地转动枪杆,时不时散开旗枪时不时收紧旗枪,将穆萨克的内脏搅得一团糟。 不得不说,高阶骑士是真难杀,正常人早就死了或者痛晕过去了,穆萨克不仅神志清楚,甚至还能讲话。 “哈哈,哈哈哈哈。”尽管疼得话都说不全了,穆萨克仍旧阴狠地笑了起来,“我南边是马泰伯爵,东北的格蒂山有我的朋友蒂罗尔伯爵,西北边还有哈恩茨克骑士…… 刚刚逃走的骑士们已经去通知他们了,你们被包围了,我死了,你们也逃不脱!” 听了穆萨克的话,让娜神色僵住了,她缓缓扭头:“科莱博!” “怎么样?我还幽默吗?哈哈——哈哈——”穆萨克笑的鲜血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此时的科莱博骑着马奔来:“怎么了?” 让娜掏出了羊皮纸,指着上面的两个位置,忍不住笑地说道:“最后两个营地终于找到了,你立刻派骠骑兵去侦察这两个位置。” “真的吗?”科莱博立刻惊喜地大叫起来,“太好了……我亲自带人去。” “好,快去快回!” “……啊?”原先正处于弥留之际的穆萨克,回光返照般地抬起了脑袋,睁大了双眼,“啊?!不,不,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捷归来 “这都中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城墙上,踮起脚尖朝着西北方张望,十数名市议员和民兵首领都焦急地等待着。 身穿丝绸袍子,头戴垂缨的富商们紧张地摩挲着手杖,他们不少人的眼眶周围都带着黑眼圈。 昨夜圣女不顾反对,强行带着六百骑兵援军去夜袭,他们都没有睡过好觉。 早上天蒙蒙亮,他们顶着雨水都要站在城墙上等待,确保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石块的缝隙流下,流过了木质的牌匾,流过了河狸的浮雕镶板,流过了墙头努力伸出脑袋的白色洋甘菊。 水滴滴落在地上,将墙面的裂缝中的血迹冲出,但空气中却没了很多血腥味。 经过一晚上的暴雨,本该在早晨返回的六百骑兵硬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我就说,就不该主动出击啊,这下可出事了。”望着空荡荡的平原,一名雇佣兵首领忍不住低声蛐蛐道。 仿佛是起了个头,各种压低了嗓门的蛐蛐声在墙头互相传染着。 “要不然咱们再派点人去看看吧?” “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军,这下总不能又要砸进去吧?” “说不定是被打败了,没脸回来,这会都逃跑了呢。” “圣女殿下这么做,必定有其用意,别乱说了。”圣道派的议员史凯格走过去,低声呵斥道。 那几个蛐蛐的虽然不服气,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坐在条凳上,阿尔芒倒是丝毫不慌,他甚至不是早上来的,而是中午来的。 等待让娜的同时,他手捧一本书甚至还在阅读和做笔记。 马丁面上仍旧是淡然的模样,可心中还是焦虑起来。 毕竟以六百击三千,五倍之敌啊,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好不容易等来的援军又没了。 最怕的是让娜出了什么事,这才是最致命的。 目前救世军的两个灵魂人物,一个是霍恩,另一个就是让娜。 这要是让娜出了什么事情,后面的急流市就更是没得打了。 “快看,你们快看!”踩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墙垛上,戴着草帽的少年单脚站立,指向一个方向。 所有人立刻挤到了这个方向,更有把半个身躯都探出城墙眺望的。 马蹄重重砸在泥水中,一骑轻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兽化人从马鞍上站起,手中的长矛高高地挑起了三颗人头:“大捷,大捷,贵族联军已败,三名魔鬼全部伏诛!” “大捷,大捷!” ………… “回来晚了点。”扒着马鞍,让娜侧身从马背下跳下,伸手捏了捏阿尔芒比之前干瘪的脸蛋,“俘虏太多,路太滑了。” 在她的身边,城门口的橡木大门敞开。 俘虏被长绳捆绑,亦步亦趋地艰难向前。 帆布盖着财货装满了马车,在市民们呆滞的眼神中朝着小池城的教堂运送而去。 居然赢了,看样子还不是小胜一筹,还是大获全胜。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获胜的程度到底是什么样的? “多少俘虏?多少战果?”马丁迫不及待地问道。 “七路大军,三千多人,其中跑了有小一千吧。”摘下头盔夹在腋下,让娜从脑后解开了盘起的辫子,任其自然地垂在腰背处,“剩余的两千多人里,我们带回来了八百多,都是最精锐的那部分,骠骑兵镇不住这几个。” “等等等等,您的意思是,卡夏郡贵族联军全军覆灭了。”史凯格议员凑了上来,几乎无法相信地问道,“那可有三千人,还有那么多骑士。” “什么骑士?我打的就是骑士。”让娜翻了个白眼,“三千多人分七路驻扎,每个营地就三五百人,其中骑士少的只有几十个,多的才二百个。 我们有六百骑兵,其中还有圣铳骑兵这种精英,况且还有雨夜相助呢,这还打不过,不如回家卖薯根。” 前来迎接的民兵们和市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难以理解,卡夏郡教会派贵族用时一个多月集结的三千军队,由卡夏郡最强的骑士穆萨克带领。 这三千多人大张旗鼓,行军了半个多月到了附近。 还没开战,就把整个小池城的富商和市议员吓得跑掉了三分之二。 他们以为自己要打的是守城战,结果这圣女一来,给打成歼灭战了。 这黄毛丫头带着六百骑兵打了六仗,这样的强军就在一夜间土崩瓦解,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解除了。 这到底是卡夏郡的贵族联军太弱了,还是救世军太强了? 要知道,整个小池城所有市民和民兵都做好了与城市共存亡,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打算。 遗书都写好了,藏私房钱的地点都给自家婆娘了,突然就说不用打了。 尽管这是一件好事,可不少民兵脸上还是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这,这不可能啊,七个营地都被剿灭了?”一个老雇佣军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倒没有……” 几个雇佣兵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就说嘛,怎么可能七个营地全部端掉,他们的坚守策略还是有合理性的。 “……毛里茨带领的库什骑士营地提前跑了,我们没抓到,还有那个谢西顿男爵,被揍了一顿后,他也带着几十个骑士跑了。” 在民兵们呆滞的眼神中,让娜掰着手指头,一个接一个报着。 “那个叫谢西顿的,本来可以抓住他。”科莱博把战马的缰绳递给旁边的侍童,满脸可惜地笑道,“结果雨下大了,夜间涨水,把桥给冲了,否则他必定是逃不出去的。” 那几个雇佣兵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合着你们的剿灭是指全歼是吧? 整了整衣摆,阿尔芒轻咳了一声:“姐,这些骑士俘虏就安置在城内的地牢吧,其余的关押起来就行。” “好。”没有多想,让娜点点头,朝着那几个领头的圣铳骑兵招招手,叫他们引导俘虏分流入城或去野外。 阿尔芒则叫来那些圣道派的议员,排成一排站好,准备给让娜引荐一下:“姐,我给你引荐一下,这都是小池城重要的代表。” 站在首位的史凯格议员马上换上了笑容,打理了一下衣服,堆着笑走上前,便要抚胸行礼:“很高兴……” 没想让娜看了眼他的丝绸服饰,就打起了哈欠:“啊~,我太累了,给我准备一点食物和水,还有一张床,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史凯格躬下的腰顿时僵住了,城门洞中的滴水落在他的后脖颈,让他身体颤动了一下。 还是马丁走上前解了围:“圣女殿下血战了这么久太累了,等晚间的正式宴会再引荐吧。” “史凯格先生,我们等晚宴再正式会面吧。”让娜机械般的语气和礼仪和史凯格说了一声,牵着萝卜,朝城内走去。 在旁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中,史凯格重新直起腰板,不以为忤地朝着自家伙计喊道: “弄点烧鸡和葡萄酒,还有烤猪蹄,务必在圣女落座前准备好。 还有,去准备一张最好的法兰楠木床,不,把我女儿的床搬过去,就那个天鹅绒床垫和丝绸被,对,现在就去。” 第四百章 行军受阻,但影响不大 酷烈的阳光照射在灌木丛、田地和山毛榉上,头盔反射的阳光随着车辆的移动而跳动。 水坑倒映着湛蓝的天空,雨后的晴空格外地清冽。 可下一秒,一只短靴伸了出来,一脚踩在了这水坑之中。 原先清澈的雨水瞬间被泥浆搅浑,还没等它重新沉淀下来,一双双踩着短靴、马靴或草鞋大脚便接连不断地踏入了水坑中。 在零散的村庄庄园和荒草间,作为先锋的黑帽军八个军团排成了五路纵队,快步向前。 每个军团都是一样,前后都是圣铳手的纵队,而中间则夹着长枪手的纵队。 这样一旦遭遇敌军,圣铳手就能迅速纵队改横队,站到两边,而中间的长枪手顺势向前,就能形成最基本的临战队形。 土黄色粗麻裤子摩擦着,无数双结实有力的腿交替迈动。 每次粗壮的大脚落下,泥点子都会溅在了绑腿和靴子上,没多久,一双好好的布鞋就有被泡烂的趋势。 有些心疼鞋子的就会拿绳子把鞋子系在一起,挂在脖子上,穿着自己编织的草鞋跟随行动。 地面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每走一步稀泥都要淹没到脚面,而装满了沉重盔甲的辎重车与霍恩战车则陷到了轮毂。 蚊虫跟随着马匹与人群飞舞,蜻蜓在战争修士们的头上空飞来飞去。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雨。”杰什卡看着以超乎寻常速度行进的步兵方阵,忍不住抱怨起来。 在他的身边,骑在战马葡萄的背上,霍恩皱着眉看向这不断行进的军队,同样皱起了眉头。 前几天下了两天的雷阵雨,尽管大多是晚上暴雨,白天小雨,可还是大幅拖慢了救世军的行军速度。 问题并不在于雨水对行军的阻碍,而是雨水对道路的破坏。 在几场暴雨后,雨水将整个道路都泡软了,严重拖慢了救世军行军的速度。 救世军已经加快了步伐,可还是只能将速度维持到稍微持平的25公里每天。 “还国王大道呢,国王肠道还差不多。”从一旁路过的科勒曼将汗脚从泥地里拔出,跟着抱怨起来。 从郎桑德郡到卡夏郡的国王大道年久失修,和芒德的国王大道不同,它基本就是一条夯实的土路,雨稍微下大点就是一片泥泞。 可要是不下雨,那又是一阵尘灰。 但对于霍恩来说,宁愿多吃点灰,都不要这么在路上耽搁了。 他们从7月12日早上出发,到今天已经是7月17日的中午了。 尽管已经晚了半天,可他们还是没能到达小池城,起码还有十来里左右的距离。 霍恩自信以让娜的能力和魔女实力,守住一座小小的小池城不成问题。 可真正的问题在于,贵族联军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可毕竟是有超凡力量的存在。 这里晚了半天,再让这些贵族联军拖一拖,估计又要再晚上一整天或更多天,继续耗下去,说不定急流市都要被攻破了。 “大家做好警戒。”霍恩对着一旁传令的孩儿军喊道,“告诉他们,加把劲,目前小池城被贵族联军层层包围,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啊。” “噢!”随着命令下达,队伍中发出了大小不一的呼喝声,然后整个队伍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 “让诺斯骑士们去附近侦查一下,我们在靠近小池城五里左右的位置扎营,尽量在夜晚降临前摸清他们的底细,顺带联络上小池城。” 一条条命令下达,身穿黑甲的诺斯骑士便四散而出。 让娜离开的时候,说是带走了全部的骑兵,但她只带走了救世军的全部骑兵。 如缪拉带领的诺斯山猪骑士们,则留在了黑山堡。 毕竟金河乡新降,假如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好镇压。 当初霍恩返回贞德堡之前,和伊贝贵族集团签订的协议就是对方要出至少二百个骑士来助战。 其中方旗骑士至少三十个,扈从骑士不得超过半数。 统领这批人的,将会是霍恩的两个老熟人——手下败将一号佩里尼和手下败将二号多梅尼科。 阿尔科家族可以算得上救世军政府的功臣,这个家族三个伯爵都参与了救世军在朗桑德的每一场战役。 但凡有他们在的战役,救世军都是战无不胜。 在小池城和急流市的情报传开后,老祖母倒是没有反水,而是切实地讲信用。 她按时将三十五名方旗骑士,七十二名侍从骑士和九十九名扈从骑士等二百零六名“库什骑士”,一共送到了黑山堡。 之所以说他们是“库什骑士”,主要原因就是这些贵族的血统,可能比他们口中达内公爵还要低。 不说十六分之一了,六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有。 这二百多骑士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外乡贵族和本地库什贵族的混血。 他们大都换了身库什传统半袖袍子,就自称是库什人了。 至于那些第一代来的或不愿改的贵族,就别怪老祖母心狠手辣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骑士的人有的是。 那些管家,扈从骑士,甚至是雇佣骑兵和流浪骑士,哪个不想要一座庄园做封地? 霍恩摸着下巴的手不由地顿了一下。 或许老祖母讲信用是假的,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整合金河乡内部的骑士力量? “谁?”队伍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躲在草丛里的那个,站起来。” “手举过头顶,不许乱动!” “队长,别开铳,是我!” “呼!(hu!)”发出了快跑的指令,座下的葡萄打了个厌烦的响鼻,就朝着队伍的前方跑去。 泥浆飞溅,在一处灌木丛前猛然刹车。 对衣服上的泥点视若无睹,霍恩跳下了马鞍。 在威克多的黑帽第一军团侧面,一名商人和几名听差正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满身狼狈。 一名身穿丝绸袍子的商人被夹在中间,威克多跪在他的脖子上,将那人的整个脸庞都压入了泥水中。 显然这种卫兵用来压制暴民的手段,在眼下的帝国非常通行。 毕竟这种方式能抑制呼吸,能够对可能存在的超凡者实现压制。 “我,我不能呼吸了……”那商人用沙哑的哭腔喊道。 “你是谁?”霍恩朝两边示意,让威克多暂且放开他,“为什么要窥视我们行军?” “咳咳咳,我是小池城议员哈苏瑞安。”将含着泥沙的口水吐出,这市议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杰什卡马上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小池城被破了吗?” “没有,没有。”哈苏瑞安哭丧着脸,但还是要挤出笑容,“圣女殿下,一夜间连破七营,小池城之围已经解了。” “什么?” 第四百零一章 邀功让娜 城内的青年市民们或是站在城墙上,或是躲在篱笆后头,瞪圆了眼睛,朝着眼前的大军张望。 热风吹起黑色的短斗篷,贴身的黑色毛麻混纺布笔挺地贴在身上。 金光闪闪的齿轮配饰尽管看不懂,可还是显得有一种特殊的金属质感的异域风情。 配合他们挺直的站姿和走姿,显得是那么地威风。 不少胆子大的市民劳工女儿都开始朝战争修士们投掷花朵了,粉的黄的白的花瓣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拱顶。 在这拱顶下,霍恩牵着战马葡萄,缓缓走到了让娜身边。 霍恩的花斑马葡萄和让娜的黑马萝卜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平日里向来都是互相看不惯的。 这一见面它们就各自侧头,斜着眼不善地瞪视对方。 “哥,这次我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牛?” 看着都要把下巴昂到天上去的让娜,霍恩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很牛,立大功了。” 这一波让娜提前解决了卡夏郡贵族联军的问题,为霍恩争取到了至少两天的时间。 确实是立大功了。 让娜傻笑了一声,整个人顺势抱住了霍恩的后背,亲昵地和他脸贴脸地耳鬓厮磨起来。 这一幕在救世军的战争修士们看来习以为常,但看到这一幕的小池城人感觉天都塌了。 不少青年们的眼神中满是破灭感,我那个冷峻如冰击溃敌军,热烈如火仗义执言的圣女让娜呢? 这傻笑的村姑是谁?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圣女让娜吗? 这些天让娜六百破三千,一夜袭七营的事迹迅速传播开,作为小池城的恩人存在。 让娜本人的性格就是相当假小子的, 外加她豪爽和仗义的女武神性格,很快就成为了不少小池城青年心目中女神一般的人物。 此刻,他们的女神居然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一样,粘在别人的怀里? 而且那个人居然还比让娜要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恩感觉好像听到了一连串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立了功,有没有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感觉让娜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膀上,霍恩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两手从霍恩后脖环绕,让娜昂着头,闭眼撅起了淡红色的嘴唇。 “怎么?你嘴巴干?”霍恩故作不知道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嘴巴干多喝热水。” 毕竟帕斯里克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霍恩就算想做什么都没法做得太过火。 目前在家里返回之前,霍恩只能选择先拖。 唉,这嘉莉和让娜啊,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说不定还会再加个希洛芙? 晃了晃脑袋,霍恩心中自嘲一笑,人家可没表现出任何心意,这怎么下头习性旧病复发了呢? 松开了让娜的胳膊,霍恩在无数痛心的眼神中搂住了让娜:“船只准备得怎么样了?” 尽管没亲上不太高兴,可让娜毕竟是矜持的,没有像墨莉雅提那样强制爱,只是拽着他的胳膊:“都准备好了,走,我带你去看。”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不急。”霍恩意味深长的目光放到了阿尔芒带领的一众圣道派市议员身上,“我看这几位市议员等得够久了,不如先认识一下吧!” 好机会!史凯格见旁边的议员试图迈步,马上伸脚猛勾了一下他,那议员登时扑倒在地。 在那议员背后踩过,他小跑着冲到了霍恩的面前。 “向您致敬,圣孙教皇冕下。”摘下了帽子,史凯格便准备向霍恩行抚胸礼。 霍恩则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在圣道派里讲究没有贵贱之分,咱们就行这个握手礼吧。” 和七八名市议员们一一寒暄介绍,霍恩面带微笑,硬是没冷落任何一个。 被让娜冷落了好几天的市议员们忽然有一种找到组织、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愧是小池城的英杰,既然你们是本地人,这小池城就由你们来带我参观一下吧。” 经过几番介绍,霍恩对眼前的这几人都有了些了解,便主动提出让他们带自己参观。 “那您的圣骑士们……”史凯格为难地挠着眉毛。 这要是让军队闯入城市,那还得了? 可一部分领主就是会强行让士兵进驻城市,甚至将此作为发工资的福利待遇来招募士兵。 “没事,他们会自己驻扎在城外,你们别让那些流莺和闲杂人等进入兵营就行。” 听闻此话,史凯格小松了一口气,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冕下,这边走。” 进入小池城,霍恩发现这个小城镇比贞德堡还要小一些。 道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酿酒坊、杂货店、裁缝铺等店铺,只不过相当破旧。 它们中有些店主还在运营,还有些店主则偷偷在封门木板上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些救世军成员。 “为什么几乎每个店铺的前面都摆放了河狸的雕像或装饰物?”霍恩指着那些或是精致或是离谱的河狸问道。 “河狸是小池城的吉祥物,他们被称为小池城的建造者。”史凯格笑着介绍道,“要不是他们在上游建起了坝,那么小池城现在还是沼泽地呢。”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自由市都会有个小小的吉祥物,霍恩脑中闪过了狮身霍哥像的影子,嘴角立刻流露出一抹苦笑。 “你把小池城的历史和市政结构我说说吧,主要是最近十年的。” 经过史凯格等人的叙述,霍恩渐渐明白过来。 小池城在几十年前还是一个镇,主要是靠着胡安诺派(当时还叫开明派)主教才得以建立城市。 整个城市中最高的行政机构就是市议会,是要从市民中选举产生。 选民的要求是至少拥有三年稳定缴税记录和40金镑的资产或地产,并且年纳税超过1金镑的市民。 谁能选,会选出来什么人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市议会中的大多数就包括富商、公证人、教士、行会代表以及贵族成员,很多贵族家的次子都会寻求一份市议员的工作。 这些次子们往往就是贵族们在城市内的工商业代表,他们会长年居住在城市内,以至于发生背叛主家的事件。 不过小池城由于是胡安诺派的世俗大本营,底层的劳工并没有完全失去话语权。 正因如此,小池城市议会的市长之位都空位七八年了,因为但凡要选,很容易就会选一个胡安诺派上去。 到时候进一步放开选举权,得不偿失的。 自由市的市长并非一个固定职位,有时候会没有,有时候又会有多个市长同时存在。 由于城市结构兴盛的时间不长,很多政治体制都没有成长,有很多漏洞。 比如烙印城就闹出过让公鸡抽签选市长,结果选出了一个无比纯质的“灵魂高洁如儿童却被困在成人身体中”的市长。 但讽刺的是,他在任的七年里,是烙印城发展最繁荣的七年。 看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店,霍恩忽然开口发问道:“你们的主营业务是什么?” “主营业务?您是说主要的钱财来源吗?”史凯格挠了挠头,“这个我们还真没具体统计过,大概是河运贸易和酿酒业吧。” 和急流市主营的金融和织染行业不同,小池城主要是靠着葡萄酒起家的。 小池城前身的教堂就有几款出了名的葡萄酒,在拿到教会颁发的99年葡萄酒特许经营权后,这座围绕着酿酒产业的城市就兴盛起来。 后来由于小池城的特许经营权,很多酿酒的修道院或商人都会在小池城设立代理人。 靠着当二道贩子和河流带来的货运便利,酒水加工和配套产业成了小池城的顶梁柱。 至于河运贸易,作为瑙安河支流下游的城市,最大的河运贸易是输入黑蛇湾北部的矿石和粮食。 换句话说,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心照不宣的走私。 小池城体量不大,靠着这两个产业就足以养活五六千人的居民。 “产业结构过于单一了啊。”霍恩看着市政厅前张开双臂的河狸雕像,那大理石河狸左手端着船只,右手端着酒壶。 “第一产业全是单一作物葡萄,第二产业市场份额相当小,第三产业服务业发展兴盛,但全靠所谓的经营特许令。 换句话讲就是放在自由市场上没有竞争力,要不是只有你们这能卖,那些酒水商早自己卖出去了。” “是啊,小池城抗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教会不准备再续特许权,而是转交给飞流堡。”史凯格伸手抚摸着河狸手中的酒壶,不无感叹地说道,“单凭河流贸易我们养不活六千多居民啊。” 霍恩站在门阶上抬头回望,他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是走神。 他看了小半晌才继续沿踏步向上,来到了引路的史凯格身边。 “我倒是有一点小生意可以和你们谈谈,不过现在为时尚早。”霍恩拍了拍史凯格的肩膀,“把船只准备好,我们后天早上就出发。” 第四百零二章 脸怎么紫了? 高大的城墙上布满了血迹和断裂的箭矢长矛,其中两面都被巨大的攻城车所覆盖。 几百名卫兵用战吼掩盖心中的恐惧,沿着攻城车的阶梯快速爬上,窜到了城墙上。 迎接他们的是一人多高,饱食了三天血液的吸血藤。 那手臂粗的藤蔓如八爪鱼一般胡乱劈打,所到之处便是一块块带毛的皮肉被硬生生刮下。 士兵们被丢下了城墙或吸干了血液,只留一具枯骨从墙边落到地上。 很快,这几百人的卫兵就呼啦啦从城墙上退了下来,一波从附近驱来的农民,则哭爹喊娘地顺着攻城车继续朝着城墙上攀爬。 农兵和卫兵交替攻城,就是为了消耗那魔女凯瑟琳的魔力。 不断使用法术,会对魔女的精神造成极大的压力,很有可能出现狂暴化的情况。 这是在猎魔人顾问的建议下,采取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这魔女凯瑟琳的法术过于离谱了,不仅能催生植物还能掌控,数量还贼多。 在吸血藤面前,一个敕令骑士在战场上稍不注意都会中招。 而且经过训练的凯瑟琳,施法距离极远,教会的压制神术很难打到她身上。 猎魔人曾经试图暗杀,但魔女如今被库什黑骑与黑蛇湾巫师层层保护,送几个死几个。 不仅没什么效果,还差点让米特涅把城内的暗线都拔光了。 在那场大火后,这急流市居然还撑了一周左右,实在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要不是城内有魔女,他们估计早就攻下城池了吧。 这千河谷教会怎么搞的?怎么在千河谷藏了那么多的魔女? 东冒出来一个魔女让娜,西冒出来一个魔女凯瑟琳。 要知道魔女的产生概率是百万分之一,而成年的概率则是千万分之一。 黑蛇湾汇集了全帝国的魔女,目前仍在活动的魔女才堪堪达到十位。 这怎么千河谷教会重地,主要税源之一,居然冒出了这么多魔女,这合理吗? 心中带着对康斯坦斯的抱怨,阿尔曼带着一众教会军的高层,从战场前线返回。 下了马,一行人走在杂乱的帐篷和临时铁匠铺之间,目之所及,既有将木桶和陶罐顶在脑袋上的农妇,还有巡逻的士兵。 但凡是阿尔曼等人走过,那些士兵和农夫都得小心翼翼地靠边低头,哪怕是脑袋上顶着木桶都容不得半分迟疑。 “阿尔曼阁下,阿尔曼阁下。”可就在这时,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骑士从一旁窜出,拦在了阿尔曼面前。 “谁?” “滚开,贱民!” 两支大戟登时探出,架在了那中年骑士的脖子上,将他顶得连退了两步。 “你是谁?”摁着两名骑士的肩膀,阿尔曼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粗麻内衬的穷苦骑士,“告诉我你的家世,骑士。” “我是塔蓝尔家族的德赛。”那骑士在周围芒刺般的视线中,自顾自地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受巴尼福斯阁下雇佣而来。” 他鞠躬的动作太大了些,露出上衣亚麻混纺衬衫腰部的小洞,周围的随从和骑士们都纷纷偷笑起来。 他们心中都了然,这是一个穷困潦倒到不得不当雇佣骑士的骑士。 胆子倒是挺大,居然敢拦截阿尔曼了。 直起身,名为德赛的骑士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阁下,后勤补给的药剂有问题,我们喝了以后,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紫绀情况。” 所谓的紫绀是帝国医生们少有的医学发现,表现为面部和手掌的皮肤会呈现暗紫色,是“黑胆汁过多”的结果。 “紫绀?”阿尔曼先一愣,随后奇怪地反问,“这么久这么激烈的攻城战,出现紫绀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很快就能攻下城池了,再忍忍,到时候,我放开了让你们抢。” 这些超凡骑士们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喝一次药剂,血药浓度相当高,外加还在高强度使用呼吸法,很容易出现紫绀。 “阁下,这不是抢不抢的问题,发病的速度太快了,黑一点的人还不容易看,但凡稍微白一点的……” “好了。”科玛伯爵不耐烦地说道,“一点点紫绀就把你吓到了,阿尔曼阁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和你闲扯?” 阿尔曼拦住了科玛,温和地对着德赛说道:“我们正要去开军事会议,这件事,你后续与科玛伯爵对接如何?我会时不时地向他询问消息的。” 德赛看了一眼倨傲的科玛伯爵,眼中的疑虑谁都能看得出来,但他还是让开了道路。 阿尔曼没有怪罪他拦路无礼,还这么给面子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他肯定不能再蹬鼻子上脸。 “我的帐篷就在那边。”满脸不情愿的科玛指着一顶挂着蓝青色纹章旗帜的帐篷,“你想找我,和侍从说,但凡我在,他们都会让你进去的。” 科玛伯爵留了这一句话,就小跑着追上了阿尔曼,朝着中军大营走去。 不过在走出几步后,他又转过身,扭头仔细地看了一番不远处的德赛,这才继续朝着大营走去。 掀开帐篷的门帘,香料味、油脂味、腐烂味、石楠花味混合着脚丫子的臭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阿尔曼都忍不住捏起了鼻子,一副眼睛被熏到的神色。 大营内摆放了几张桌子,贵族们叽叽喳喳地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女人和美酒。 地毯上满是昨天吃剩的鸡骨头,桌面擦过了一遍可还是流油和酒渍,甚至把地图都给染模糊了。 整间帐篷之内,只有阿尔曼那张单独的座椅是干净的。 “我先去换身衣服。”阿尔曼对着帐篷内的众贵族道,“等我回来,就正式开始军事会议。” 见阿尔曼随同侍从去更换衣服,科玛伯爵四处看了看,发现几乎没人注意自己。 他便提着装饰了黄金十字星的长袍,缩着身体,在桌案后溜到了玛丽卡女伯爵的身后。 “玛丽卡女士,刚刚在外面,有一个叫做德赛的骑士好像发现了药剂的事情,我们要不要……” 德赛所说的事情,科玛伯爵心中一清二楚。 为了此战,阿尔曼和巴尼福斯不计血本,将大半个千河谷教区的仓库搬空,调来了海量药剂。 包括可汗药剂、蜘蛛药剂、抗波龙药剂等等,甚至还有很多用魔兽肉制作的药剂,是相当地珍贵。 于是分管后勤的科玛便和玛丽卡女爵商议,觉得战事旷日持久,药剂消耗得多一些也正常。 顶多就是检查的时候,拿点酒倒进去稀释一下呗。 然后科玛就和几个专管这个方面的贵族通了气,自己开条子,让他们派手下弄出去几批,然后一起分钱。 可坏就坏在,科玛为了保密,是单独和每个贵族约谈的,而且说话还含含糊糊地打机锋。 导致其他贵族们,都自以为只有自己在干,并觉得多拿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药剂被拿出去了预定量的三倍。 底层的仓库管理人员更是不敢说,还以为他们是各自行事的呢,只有德赛骑士发现了一点端倪。 直到钱到手了,科玛伯爵才愕然地发现,怎么多出了这么多? 等科玛再拿着药剂去检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药剂的浓度都不足原本的一半了。 至于骑士们的紫绀症状,就是喝了劣质的稀释药剂导致的。 “塔蓝尔家族的德赛?”在科玛期望的眼神中,玛丽卡女伯爵将粗壮的手指在手帕上擦了一下,“他是新主教歇利的亲戚,不要动他。”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把他贬成最低级的小队长?” “不,升他的职,把他调去管一个中队,给他多安排上战场的机会,别让他在后勤待着就行。”玛丽卡女爵摇着油腻腻肥胖的脑袋,用浑厚如男人的嗓音道。 德赛毕竟是贵族出身,身后还有新任的红衣大主教歇利,把他贬斥了,他只会固执地继续寻找真相。 如果让他当上骑兵中队队长,再让他多上战场,不仅没时间继续调查,就是歇利来了都不好说什么。 “好,我这就去联络。” 科玛伯爵刚想走,却被玛丽卡给叫住了,她目光灼灼地瞪视科玛:“在我们离开急流市前,必须把账面平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科玛伯爵汗流浃背地回应道。 尽管科玛和玛丽卡都是伯爵,但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小男爵,而玛丽卡则出生于欧斯拉家族。 现任的欧斯拉公爵奥梅斯可是连老教皇都要留面子的存在,甚至于有人说荆棘园就是欧斯拉家族的后花园。 平账的机会恐怕只有急流市破城的那段混乱时期了。 在此之前,得多注意啊。 “阿尔曼阁下回来了,快坐回位置!” 科玛伯爵立刻从忧心忡忡中恢复过来,挺直了腰板站好。 第四百零三章 他们都是教皇的亲戚 尽管阿尔曼走之前,暗地吩咐了仆人们把帐篷收拾一遍,可牛皮帐篷内还是满满的恶臭。 “把帘子掀开,光线太暗了。”有些洁癖的阿尔曼对门口的侍从们低语了一声,还是顾及了帐篷内贵族们的面子。 仆从将干净的毯子铺在了椅子上,阿尔曼这才坐下。 油腻腻的长桌上,昨夜彻夜狂欢的贵族们还没有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不少人甚至还在打着盹。 和位于帝国腹地的黄金平原不同,千河谷的贵族们还保留着老贵族们的粗犷和野蛮。 或许是因为物资的贫乏,他们的宴会向来是“不拘小节”。 在新玛丽风盛行的帝国核心地区,贵族们早就放弃了这种狂欢,而是用干净的桌面和骨瓷碗碟,优雅而安静地用餐,在舞会上彬彬有礼地交际。 面对着七歪八倒的贵族们,阿尔曼只能说他们颇有复古淳朴的风范。 “米扎姆教士临时有事,这一次我们先行召开会议。”阿尔曼揉着鼻子,实在是忍受不住地说道,“第一件事就是所有宴会暂停三天,并禁酒三日,以虔诚祈祷圣父的恩赐。” “啊?” 帐篷内顿时一阵哭丧般的嚎声,仿佛一天不开宴会就会死一般。 他们身边地那些男仆和侍女却都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再望向阿尔曼,眼中都闪过了感激。 他们都是被骑士们从附近抓来的漂亮女子和英俊男子。 作为凡人,连续地服侍了好几晚上的贵族们,他们的身体早就在崩溃的边缘。 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猝死的侍女和男仆,他们被拖出帐篷,随意地掩埋在路边或者让其家人用板车拉走。 只是他们的家人大多都在急流市前攻城,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他们,甚至会羡慕于他们的美色,不用再上战场了。 要知道,急流市周边本就是人烟密集之处,有不少平民。 为了快点攻下急流市,阿尔曼将这附近包括狗狐乡的平民们拉出来了一万多人。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发一把长矛甚至是一根木棍,不断地攻城,且每一天都要死亡上百人。 这些人中,起码有五分之一都是因为畏战逃跑或被骑士看不顺眼弄死的。 在下游的毕奇堡,每天都能看到数十具泡烂的尸体挂在水门的铁栏杆前。 他们展露出膨胀如气球的皮肤,在热气中露出一张淡蓝色的脸,小鱼小虾围绕在他们身边,将一块块粉蓝色的烂肉腐肉给撕扯下来。 展开手中的战报,阿尔曼心中还是不满,这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怎么还是没能攻破急流市呢? 叫来仆从们给宿醉的贵族们擦脸醒酒,阿尔曼转头就朝着科玛伯爵问道:“那个德赛,你和他联系了吗?” “呃呃,联系了,我给了他权限,他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以后相关的事情我就找你来问了。”阿尔曼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科玛伯爵。 “是,是。” 看着那手帕擦汗的科玛伯爵,阿尔曼嘴角弯了一弯。 关于贵族们偷拿药剂的事情,他心里是有点数的。 毕竟你科玛拿了,她玛丽卡拿了,作为最高统帅的阿尔曼怎么可能不拿? 只是科玛做得太过火了,阿尔曼这才决心敲打一下他。 但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这件事,因为知情就必须负责,不知情就可以不用负责。 至于这些药剂对战事造成的影响和对骑士造成的伤害,阿尔曼向来是无所谓的。 因为放在军营仓库里的药剂,只有底层骑士、卫兵和雇佣兵在喝,他们能提供什么战力? 阿尔曼手下的160名敕令,以及随从的其他超凡骑士,都有专供的药剂仓库。 那个可是孔岱亲王的私产,给科玛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拿的。 “各位……”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洗了脸和手,将油污勉强擦干净,阿尔曼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巴尼福斯主教发信,让我们尽快攻下急流市,越快越好。 我之所以下令禁绝接下来三天的宴饮,就是为了让圣父赐福,放心,等急流市一被攻下,你们想开几天庆功宴都成。” “为什么?飞流堡那边这么急吗?” 阿尔曼甩出了一沓信件:“你们自己看吧,霍塔姆郡的叛军势力越来越大了,他们甚至攻陷了多夫修道院,掳走了数千金镑的钱财。 我们相信,霍塔姆郡的叛军如今已经近万人!” 根据信件中的说辞,霍塔姆郡在骑士力量被抽调走后,对付起本地的叛军居然捉襟见肘起来。 往日都是先起一股再灭一股再起一股,每次都只需要对付同一个地区的单股叛军。 可如今却是同时起十股叛军,可教会只有能力派出剿灭三股的兵力,还不一定能抓住他们。 作为霍塔姆郡叛军核心的圣舅姥爷军,其首脑瓦伦泰勒和安德烈利用了霍塔姆郡水网纵横的特点,借由小船快速移动。 在这两人的统一指挥下,各支叛军例如圣二堂弟军和圣大表哥军是神出鬼没。 神殿骑士们又没法在水上奔跑,只能生生地被耍得东奔西跑,让叛军到处奇袭教堂和城堡,根本无法彻底剿灭叛军。 “近万人,有那么夸张吗?”不知道是谁嘟囔起来。 阿尔曼没说话,其实他对这个数字也有疑虑,会不会是巴尼福斯催促他的谎言? 但他知道最起码的一点,就在飞流堡城外的多夫修道院被攻陷,可把这位向来惜命的年轻主教给吓坏了。 他一天之内发了十二封金漆信,要求阿尔曼“不惜代价地攻下急流市并尽其所能地快速返回。” “圣舅姥爷军?这又是什么?”拿起桌子上的信件,玛丽卡女爵粗粗地阅读了几行,一时间居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原来的圣孙军,首领是瓦伦泰勒,他自称是圣孙的舅姥爷,现在也自立为教皇了。”科玛伯爵在低声地解释起来。 不得不说,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年,弥赛拉教人格派的遗产仍然在影响千河谷人。 瓦伦泰勒的行径在霍塔姆郡形成了路径依赖,瓦伦泰勒首抄霍恩起义,其他人抄瓦伦泰勒起义。 但凡是个义军,都要和圣孙扯上点亲戚关系,才能得到认可。 在卡夏郡负责联络的阿尔芒则是你敢起,我就敢认,除非你太占便宜。 亏得千河谷人继承了库什部落的描述式亲属称谓体系,否则还没有那么多可用的圣亲戚呢。 “这霍塔姆郡叛军居然也自称教皇了?”一个天然喜爱逗乐的贵族忽然拿起一封信念了起来。 众人惊愕地凑上去,听着他阅读手中的信件,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自立为教皇,岂不是东头一个教皇,西头一个教皇,那这救世军到底谁是教皇啊?” “你自己看,圣父啊,这太亵渎了,但我太想笑了。” “西境守护教皇,东境守护教皇,哈哈哈,南北呢?南北呢?” “还西境守护,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了,好了。”被那名风趣的贵族搅合了严肃的氛围,阿尔曼尽管差点憋不住笑,但还是压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和巴尼福斯说好了,尽量在三天内拿下急流市,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阿尔曼此言一出,原先还在开怀大笑的贵族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硬是从欢声笑语变成了沉默不语。 这尴尬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三分钟,除了个别贵族挠痒的沙沙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这些双目无神仍有醉意的贵族们,阿尔曼忍不住牙酸起来,他是怎么会想着让这群人出主意呢? 千河谷到底是个乡下地方,指望他们像长歌贵族或艾尔学者们那样挥斥方遒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就在阿尔曼想着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寂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帐篷外人影晃动,守门的大戟兵鞠躬带起了风,孔岱亲王的谋士教士米扎姆疑惑地看着大开的门帘走入了帐篷之中。 和阿尔曼一样,他一进来就捏住了鼻子,毫不犹豫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他没去管帐篷内尴尬不尴尬,直直地走到了阿尔曼的身边,伏在他的肩头低声叙述起来。 科玛伯爵悄悄地向左侧移了一下,只能在米扎姆的指缝间隐隐约约听见“财产”“城门”“美格第商会”“魔女”一类的词汇。 没等米扎姆说完,阿尔曼就激动地一砸桌子:“太好了,人在哪儿?” 米扎姆微笑着点头:“您随我来就见到了。” 阿尔曼站起身,见到周围人诧异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清了清嗓子:“好了,大家暂时先解散吧,具体的安排明天早上再说。” 仿佛是迫不及待就想离开,阿尔曼拔腿便走,可他刚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玛丽卡女士,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乐意效劳。”玛丽卡女爵站起身,脸上的铅粉簌簌地往下掉落。 “小池城那边没有消息了,能借用您的快马和快船去调查一下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第四百零四章 最后两天,到达急流市! “等一下,我是玛丽卡女伯爵的首席骑士!你们不能……” 这位身穿白屮字织锦缎袍子的骑士话未说完,就被一道闪电直直劈中脑门。 电流顺着脑门烤熟了大脑,沿着脊柱一呲溜地钻入地面,附近几个路过的士兵,汗毛都忽然耸立起来。 在这辈子直了的首席骑士大人身边走过,让娜的铁靴踏上了巨大石块铸就的台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座提森镇是前往急流市的必经之路,镇民不多,六七百人,主要就是靠接待来往货船生活。 让娜此刻就站在提森镇码头边的石台上,瑙安河上吹来一股凉风,挑起了让娜黑中带着淡金色的头发。 在风声的呼啸中,她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号子声。 码头和两岸的房屋内,镇民们屏住了呼吸,从窗户的缝隙中观察着河面。 夕阳将半边瑙安河的河水染成发光的红绸缎,杉木船头如长刀在红绸中劈开白浪,卷起了飞溅的泡沫。 清凉的水汽跟随着泡沫升上天空,船头上下摆动着,从远处缓缓驶来。 货船……货船……还是货船! 船桨如蜈蚣行路般转动,近百艘船仿佛一只巨兽在河道中爬行。 白帆紧挨着,鼓动着南来的季风,无形的大手将船只推着向前,直到停靠在提森镇的码头边。 “嗨嗨嗨!” 在一声声呼喝中,七八根铁锚被小池城的水手们拽着跳入水中,他们游着泳,牵着铁锚向前。 直到爬上码头将人手粗细的铁锚卡在锚架上,再将锁链一圈圈缠绕上去。 锁链先是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接着就是刺耳的咔吱声。 风帆收起,长船渐渐向着码头靠拢,直到轻轻撞击在水下的木桩上,这艘船便算是停稳了。 一块长板从船头伸出,搭在了码头上。 穿着一身简易的黑色半披肩教士装,霍恩闲庭信步地走出,他看起来就和普通青年教士没什么不同。 如果他身边没有环绕的长戟手和圣铳手的话。 “怎么样?”望着人丁寥落的小镇,霍恩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发问道,“有出什么岔子吗?” “没有,他们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来。”让娜双手背在身后,闲谈般和霍恩说着这一战,“十二个骑士全部斩杀,三十个卫兵全部俘虏。” “附近有眼线吗?” “主要道路都被骠骑兵和诺斯骑士封锁了,就算从小路跑了,消息传得肯定没有我们跑得快。” 又细细询问了几个问题,让娜做得滴水不漏。 霍恩不得不感慨,叫让娜做个数学题,东漏一个数字西漏一个条件,带兵打仗倒是无师自通,面面俱到。 谁能想到一个民兵队长的女儿,能有这样的战争天赋,就好像是为战争而生的。 叫人去安排了住宿,霍恩就站在码头上,看着行进了一天的战争修士们从船上走下。 一批接着一批,仿佛都走不完了一样。 可这里仅仅只有六千余人,后方还有一支船队在下游驻扎。 提森镇肯定是无法应付一万多人的,六千人都够呛,所以船队是分两批前后行进。 这一次出征,霍恩的军队可谓是达到了教皇国多年历史之最。 步兵方面有八个黑帽军团4250人,四个近卫军团2100人,护教军2000人,小池城军队1200人,总计9550人。 骑兵方面有圣铳骑兵240人,骠骑兵350人,诺斯骑士180人,库什骑士206人,小池城征募骑兵120人,总计1096人。 霍恩全军再带上水手居然有11000人出头,可以说是朗桑德郡的救世军和卡夏郡的胡安诺派势力倾巢而出。 想当年,小泥沟大战的时候,不过是几百人的互殴,可现在却是原先的十倍百倍不止。 这一支庞大的军队,如果完全走水路的话,需要足足180艘小型货船或65艘大型货船。 由于让娜提前击败了那些贵族联军,小池城获得宝贵的四天时间用来调集船只和资源。 从小池城到急流市,大概是230公里的航程。 由于是内陆河流行船,船只的速度大概在5节,相当于9公里每小时,每天可以行进10个小时甚至是12小时。 如果顺利的话,救世军将在从郎桑德郡出发的第8天就到达毕奇堡,比预定的还要早2天。 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先前的小池城在第一次掷入地窖事件中,为了防止敕令连从水路进攻,烧毁或凿通了大量船只。 在接到让娜的命令后,小池城的市民们毁家纡难,四处调集船只。 可毕竟时间太短,他们千方百计才堪堪弄来了36艘大型货船以及70艘小型货船,其中甚至有3艘大船和10艘小船得等出发后才能到。 霍恩算了一下,在放慢速度的前提下,刨除水手、桨手和辎重,这个运力下极限能装下8000人左右。 再刨去骑兵1000人,剩下的3000人就只好带着骡马轮流跟船而行。 这严重拖慢了霍恩的速度,原先两天半就到达的路程,要花费足足4天,甚至是4天半。 尽管这比走路速度快得多,可却是只抵消了让娜奇袭带来的时间优势。 要不是让娜的计划外的奇袭破军,霍恩的战略就要破产了。 “盔甲的分配掰扯清楚了吗?”霍恩扭头对着吐得七晕八素的杰什卡问道。 作为诺恩北方人的杰什卡,向来不习水性,坐个内河船都差点晕死过去。 勉强扶着栏杆起身,杰什卡抬起苍白的脸:“都掰扯清楚了,四百副盔甲分配,大家都基本满意。” 在霍恩出发前,小池城的人除了调集船只和人手外,还调集了大量的盔甲。 足足有四百副米兰式半身甲! 这种由造甲大师米兰设计的半身甲,由于其坚固轻便,一经推出便在五十年内风靡帝国。 小池城的这一波盔甲援助,将救世军的步兵披甲率堆到了可怕的55%。 换句话说,救世军12个军团6000主力军,一共有3300人至少有一件胸甲、锁子甲或半身甲。 其中救世军本身就通过清算教会、修道院和贵族拿到了大量的盔甲,总计有1000多副。 各大战役以及与敕令连的作战中又缴获了大量的盔甲,他们不远万里,不辞辛劳,流血又流汗地给霍恩运来了将近1200多副盔甲。 后续的灰炉镇军械工坊启动后,半年一共产出了三批共500副盔甲。 金河乡的老祖母为霍恩提供了350副盔甲,最后再加上小池城提供的400副盔甲,一共3580副盔甲。 其中3300副分配给了步兵,240副分配给了圣铳骑兵,保证了圣铳骑兵全甲,剩余的40副则落到了骠骑兵们的头上。 这步兵55%的披甲率,还是在扩充了新兵的情况下,要知道新扩的两个黑帽军团1000人是纯长枪兵,披甲的估计就百八十人。 这支新军团霍恩只是发了钱,训练了一周的纪律和五天的行军,又改换了原先的军官。 这1000人真放到战场上,大概率只能是在边缘敲敲边鼓,起一个填线宝宝的作用。 真正的主力还是那些老黑帽军和老近卫军啊。 只不过尽管他们的实力扩大了,可面对的敌人实力也增长了。 整整两个敕令连啊。 当初他们靠着多方谋划,还有天气助阵,这才机缘巧合地击败了一个敕令连。 他们如今是当初数量的两倍还多,能击败两个敕令连吗? 站在码头上看了好久,直到灯火渐渐升起,霍恩又一次开口。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毕奇堡?” “明天。”让娜笃定地说道,“最迟明天傍晚,一定能到!” “明天到毕奇堡,那就是7月22日到急流市。”霍恩喃喃地念道,“7月22日……7月22日……7月22日!” 第四百零五章 7月22日 “今天几号了?” 农兵和卫兵们潮水般退去,凯瑟琳站在墙头,拿着手帕擦拭眼镜片上的鲜血,轻声问道。 在她的身周,赤红色的吸血藤则趴伏在一具具尸体上,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7月22日。” 凯瑟琳的高级合伙人兼商会秘书埃林铎躬身道。 “还有四天吗?”凯瑟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眼中的手出现了重影,甚至还会泛起古怪的螺旋形花纹,好像小蛇一般在爬动。 多日来连续高强度地使用法术,时不时地还会暴露在神术之下,她的精神开始一定程度上出现问题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流浪的日子,只要有任何人生病,她就会被认为是疫病的来源。 流民不敢忤逆她,更不敢对她动手,那不是尊重,而是恐惧。 “我感觉不太对劲。”凯瑟琳的声音多出了不少呲呲的气声。 “为什么这么说?”埃林铎将一条热毛巾递了上来。 “今天攻势结束格外地快。”凯瑟琳拿热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汗渍,“昨天又停止了一天的攻势,今天又是只有试探性的进攻。” “或许是累了吧。”埃林铎隔着半步远,从凯瑟琳手中接过毛巾,盖在手臂上,“又或者是给养不够,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和以往不同,他这回特地戴上了肉色的皮革手套,甚至收回毛巾的时候,下意识地都是拿没擦脸的那一面。 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肯定得多注意。 否则要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魔女病,可是要命的。 服侍在凯瑟琳身边的埃林铎仍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可凯瑟琳却能看得出,这份小心和过去的小心相比不同之处太多了。 就因为自己是魔女吗? 那几株伏在尸体上的吸血藤晃悠起来,如同红蛇一般在地面蜿蜒,仿佛在择人而噬。 凯瑟琳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那如眼镜蛇一般瞄准了埃林铎后心的吸血藤软软地趴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埃林铎发现没有,但他的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我总感觉不对劲。”凯瑟琳向后撤了两步,坐在了墙头临时搭建的草棚子下面,“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们要撤退了?我听说那个瓦伦泰勒还弄得有声有色的。” “不可能,阿尔曼的教会军的主力未失,上面还有孔岱亲王,绝不会灰溜溜逃走。” 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凯瑟琳才重新戴上了眼镜:“叫米特涅,带着那几个巫师,去几个城门间多转转,把城里的全部内奸都抓出来。” “是,执政大人。”埃林铎面向凯瑟琳后退了几步,才顺着城墙快步走下。 坐在草棚下,凯瑟琳目送埃林铎远去后,就倒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她能感觉到正有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扫过她的躯体,凯瑟琳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恐惧与怀疑。 草棚子避免了阳光的直射,比大太阳下的其他位置要好得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占位置。 本来凯瑟琳是不愿区别对待的,但市民和士兵们都怕她被炎热的天气影响而狂暴化。 所以哪怕她不同意,这个草棚子还是搭起来了。 这个棚子就像是整个急流市市民对她态度的具象化。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狂暴化,可整个急流市的人们都认为她会狂暴化,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整个急流市都在猜测,猜测美格第商会的仓库里到底装了多少奇诡植物的种子。 猜测以凯瑟琳的能力,一旦狂暴化,急流市会瞬间变成怎样的火狱。 可凭什么呢?自己几十年来都没有狂暴化的痕迹,就因为是魔女,过去的一切功绩都要被抹除吗? 她不止一次地听到“原来凯瑟琳大人是魔女啊,可惜了”“如果凯瑟琳不是魔女该多好?” 如果她不是魔女,急流市在一周多前就该被攻克了。 急流市的市民,一方面害怕城外教会军攻进来,一方面又怕凯瑟琳狂暴化毁城。 他们不敢也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只能假装对魔女视而不见,如鸵鸟般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在这个教会所塑造的精神世界中,魔女就是一种原罪。 “执政大人,给救世军的传信总算派出去了。”在盔甲的碰撞声中,卡尔的声音响起。 “只希望他们不要学小池城的联军。”凯瑟琳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疲惫,“宁愿慢一点到达,都不要再出岔子了。” “做不到7月22日到达,就不要说大话啊。”卡尔看着头顶的烈日,沉闷地坐在了凯瑟琳身边的条凳上,“不是说今天到吗?都中午了,人呢?” 将油腻腻的头发盘在脑袋上,凯瑟琳快七天没洗头了,只能先这么忍着:“太早到,只能是强行军,只会重蹈小池城的覆辙,急流市经不起第二次援军覆灭的打击了。” 说完这段话,草棚下又沉默下来,只剩越发欢腾的蝉鸣声在高歌。 “您还撑得住吗?”卡尔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凯瑟琳看向卡尔的脸,没把看到了两双眼睛的事说出来。 “再撑个五六天吧,如果我真要狂暴化的话,我会提前自杀或者跳到城下的。” “阁下,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卡尔被凯瑟琳的话吓了一跳。 凯瑟琳自嘲地一笑,从躺椅上起身,走到了城墙边,教会军仍旧没有活动的迹象。 到目前为止,鸣金收兵后到目前还没有迎来第二波进攻,如果没出差错的话,今天攻势应该也是到此为止了。 “你觉得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能到呢?” “我估计他们是7月12日出发的,预计要花13天到达,那就是7月25日。” 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晴空,凯瑟琳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还有三天……” 只要能把这三天撑过去,最后的三天…… 可是撑过了这三天以后呢?她的魔女身份已经暴露,还能像以前那样掌管整个商会吗? 市议会还能接受自己吗?美格第商会还能听话吗? “算了,你先回去吧。”凯瑟琳转过身,苍白的面孔在阳光下愈发苍白,“你回南城门多警戒一点,毕竟是第二主攻方向。” “好……南城门?”正欲离去的卡尔愣了一秒,“南城门不是赫斯佩隆在把守吗?” “赫斯佩隆?他把守的是西城门啊。”凯瑟琳同样愣住了,“昨天佩蒂埃开会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可是您不是给我了一张手令……” “我没写过给你的手令……”没等卡尔说完,凯瑟琳脸色就猛地变了,急切地打断了卡尔的话:“谁给你的手令?” “您没给我手令,可是……圣父在上!里亚尔?”卡尔话说到一半便惊叫起来,“他怎么可能?” “你确定是里亚尔给你的?” “对,他,他还说了这是您的亲笔手令。”在卡尔的大脑此刻如同一团浆糊,里亚尔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啊。 他要是想背叛,当年美格第商会被教会被神殿骑士剪断了三根手指的时候,就应该背叛了。 当时要不是凯瑟琳及时赶到,这位胡安诺派的忠实信徒都要因为失血而死了。 谁背叛,他都不可能背叛的啊! 这边卡尔的还在迷茫,而凯瑟琳的头发都仿佛要竖立起来,莫名其妙的手令,将第二主攻方向的大将调离…… “卡尔,卡尔!”凯瑟琳严厉的喝声将卡尔从迷蒙中拉回了现实。 “里亚尔,里亚尔是叛徒……” “这个不重要,等会儿再说。” 用力地卡尔胸口锤了一下,凯瑟琳的身边的吸血藤仿佛尖叫起来:“你不在守南城门,赫斯佩隆也没有守南城门,那现在南城门是谁在把守?” 卡尔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掌管绞盘和城门的守门官有三位,他没法这么快就……” “咚——咚——”连续而急促的钟声响起,而钟声的来源正是不远处的南城门。 在这五声钟响后,整个城市仿佛都安静下来。 卡尔的话缓缓停止,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一般站在了原地。 大热天的,凯瑟琳却感觉手脚冰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这急促的钟声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她亲自定下的信号,具体的意思也很简单——城门,破了。 第四百零六章 屠城 “哐哐哐!” 被铁链锁起的橡木大门晃动起来。 “谁?”绞盘室内几个打盹的士兵被吓得惊醒,怒气冲冲地反问道。 “凯瑟琳执政手令,是我,你们几个混蛋,快开门,绞盘室轮值!” “哦哦哦。”听到是守门官的声音,绞盘室内的民兵队长这才从桌子前坐起,用手掌揉着眼睛走到了门边。 “快点,磨蹭什么呢?” “大人,我这不正开着呢……” “砰!” 解开了铁链,镶了铁条的房门才露出了一条缝,门后那人便是猛地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开门的士兵登时被门撞得脑门向后一仰,连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裤子上的血迹,茫然地擦了擦鼻子。 指尖的血红色晃得人眼疼,开门的士兵的怒火跟着被点燃了,他猛地抬头:“日山羊的,你疯了……咯咯咯——” 话未说完,他两眼忽然瞪得溜圆,一支弩箭洞穿了他的喉咙,箭尾犹在颤动。 “你们……”一名士兵刚满脸惊愕站起,又被弩箭洞穿了脑门,翻身摔倒在地。 两名弩手退后,七八名身穿锁子甲的大汉瞬间涌入了房间中,一进入便是投出了手中的飞斧。 飞斧带着旋转的残影,在狭窄的空间里精准至极,痛快地嵌入了守卫士兵的锁骨、胸口和脑门,惨嚎声和鲜血流成一片。 与绞盘室内交相呼应的是,城门洞中同样传来闷哼与惨叫声。 绞盘室的惨叫像是某种信号,原先站成一排的守城士兵中,忽有十来人暴起,抽出武装剑向着身边的同僚们迎头砍去。 当武装剑切开他们的肌肤,割破他们的喉管的时候,这些忠诚于凯瑟琳的士兵仍旧不相信地转身。 直到看到那些昔日的同僚将长剑对准他们这才死心。 “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这些叛徒!” 极个别没有被突袭杀死的士兵同样抽出了武装剑,端起了长矛,飞快地朝着这些背叛士兵冲去。 只可惜他们还没跑几步,就被连续不断的弩箭所覆盖。 箭矢如雨一般落在他们的身上,冲来的士兵们在发出一声声闷哼后,接二连三地扑倒在了叛徒们的脚下。 在清理完城门的士兵后,绞盘室传来锁链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在这声音与倒地重伤士兵谩骂的伴奏下,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花白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里亚尔!”看着为首背叛者标志性的双指,一名重伤市民兵躺在血泊中,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为什么?” 里亚尔的面色苍白得可怕,他没有去看地上的老友,只是直直地瞪视着前方。 直到一众工坊主的出现,这些被俘虏或倒地士兵的眼中才露出几分了然。 “就为了保住你在城中的那点财产?”那市民兵朝着里亚尔大叫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是魔鬼,她把你的灵魂腐化了!” “那是我的妻子,我和她都是虔诚的弥赛拉信徒!”仿佛是被踩到了尾巴,里亚尔猛地瞪视着自己旧日的好友,“真正的魔鬼那个用吸血鬼鞭子的魔女,你们最忠诚的凯瑟琳! 她是魔女,她从不告诉我们,我怀疑马洛克他们就是感染了魔女病才死的。 用着吸血鬼的东西,每天都在狂化的边缘,我不想就这么死在狂化的魔女手里。 跟在她的后头,我的灵魂才会被腐化,永远上不了天堂。” “凯瑟琳冕下不是总穿着斗篷披风,戴着手套吗?”市民捂着箭矢穿肠而过的伤口,“宁愿捂出痱子都不愿脱掉,我们当时还在议论是为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当然要这么做了。”在绞盘与铁链的刺耳摩擦声中,里亚尔冰冷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否则她是魔女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里亚尔,你跟他争辩什么。”身后的一个工坊主轻巧的窜了过去,里亚尔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住。 长剑穿过那市民的胸口,再拔出时,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圆睁双眼,靠着墙,缓缓侧倒在地。 里亚尔只剩两根手指的手颤抖了一下。 这士兵飘着白沫的鲜血,顺着缓缓升起的大门流出,阳光顺着一点点打开的门缝照在倒地士兵们的绝望的脸上。 在门外,从护城河游过来的数百名步战骑士头顶盾牌,湿漉漉地站在门边。 跟随着城头箭雨时不时一起落下的,便是摔落的士兵尸体,既有蒙着面的,又有没有蒙面的。 阳光从这些步战骑士们后背射来,黑暗中的里亚尔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边缘模糊的剪影。 但不知道为什么,里亚尔总能感觉到他们好像在笑,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笑。 “咚咚咚——” 护城河的大桥缓缓落下,远处的树林中开始扬起了骑兵们的奔驰时的烟尘。 “上城楼,控制住绞盘室、军械库和街道口。” “把门闩全部破坏掉,还有拒马全部拆除!” “把城头控制住,一定要砸烂床弩的弩机。” 为首的骑士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三条命令,而身后的步战骑士们马上跟着行动起来。 直到这时,那为首的骑士仿佛才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些商人和小市民一般。 他缓缓走到里亚尔的面前,阳光隐去,终于露出了他的脸,却是敕令连的连队长艾拉德。 “我们又见面了,里亚尔先生,哎呀,啧。” 他假模假样地轻轻拍了一下嘴巴,行了一个浮夸的抚胸礼:“或者我应该这么称呼你,里亚尔男爵。” 哪怕是在贵族的世界里,背叛者都是最受排挤的存在。 艾拉德虽然感谢里亚尔等一众小市民和商人,但他更尊敬那位凭借一己之力坚守这么多天不逃跑的凯瑟琳。 如果里亚尔能借此机会成为贵族团体的话,他大概需要花上三代才能洗刷“背叛者的子嗣”这个词。 看着面前面带嘲讽的艾拉德,里亚尔愣愣地说不出话。 他曾经眉目中的锋芒尽数敛去,尽管仍是那副孤傲的样子,但那气势却仿佛泄气的皮球般消失不见了。 笨拙地行着他曾经最鄙夷的贵族礼节,里亚尔低下了头颅:“向您问好,艾拉德骑士先生。” “当然,当然。”艾拉德漫不经心地从俘虏们眼前走过,敷衍着里亚尔的话语,走到了这几十个市民面前,“我会满足你们的要求的,但在此之前,告诉我,魔女凯瑟琳呢?” “她在东面城墙。”一名富商踊跃举手道,“我们提前毒死了钟楼的守门官,他们来不及得到消息。” “谁让你们杀钟楼僧侣的?”艾拉德皱起眉问道。 “啊?”商人和市民们茫然地啊了一声,却不明白艾拉德的意思。 艾拉德啧了一声:“去,敲钟,按你们约定的破门信号来敲。” “可是……” “让你们去就去。”艾拉德的声音平稳而优雅,“能洗清你们的罪孽就不错了,还想要其他吗?” 小市民们立刻噤若寒蝉,他们叫出了一个记得敲钟信号的,连滚带爬地向着钟楼跑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艾拉德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一笑,随即对赶来的教会卫兵们大喊起来:“破城之后,允许你们掠夺三日,不封刀! 谁能拿下魔女凯瑟琳的头颅,赏赐1000金镑,封男爵与骑士,亲王愿做担保人,邀请他加入吊带袜骑士团!” 赶来的近千名守夜卫兵和披甲军士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在这欢呼声中,里亚尔蹒跚着来到艾拉德的身边,“我要的呢?” 艾拉德看着其他眼巴巴看着他的市民和商人:“你们回家吧,我会给你们一面旗帜,你们拿着站在门口,就不会有人掠夺和屠杀你们。” “那其他人呢?不是说,只要献城,圣主就会宽恕城里的信民吗?”里亚尔下意识的反问道。 “是啊,他们不去见圣主,圣主怎么宽恕他们呢?”艾拉德无辜地摊了摊手。 “一个街区,起码一个街区!”里亚尔的身体颤抖起来,哀求般地说道。 “这么做会让你感到好受些吗?嗯?”艾拉德上前凑在里亚尔的耳边说道,“你以为这就能洗掉你手上的鲜血?背叛者,你那点良心越招摇越可怜!” 仿佛是长辈对晚辈一般,艾拉德对着里亚尔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记住,你是我们的人,要听的是我们的命令,那就是——屠城!” 罪几诏 不好意思,该有的一更先暂停一下。 这里是有段剧情,写了半章了,我又不确定要不要写。 因为反馈看来,凯瑟琳这段剧情读者不太喜欢,我在想要不要把它删掉。 这段大概就是凯瑟琳把市民中的老弱妇孺集中起来,将一整个街区用吸血藤保护起来,然后市民们为了保卫家园在街头和骑士决死巷战。 期间为了掩护凯瑟琳,卡尔和几个巫师抱着红龙息和艾拉德同归于尽。 但凯瑟琳的法力有限,支撑不了太久,逼迫霍恩不得不脱离阵地战,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这基本就是两章的剧情。 这么写第一是我看评论区说最近没有塑造人物,我就准备给凯瑟琳和卡尔一人一个人物弧光,不然打赢了急流市没有解救斯民的实感。 第二是准备给凯瑟琳的圣女身份竖立法理(魔女变圣女肯定是要法理的,不可能霍恩空口白话继续跳大神就让市民们承认凯瑟琳就是圣女)。 但这個写的话,剧情就有些拖沓。 它不写的话,后面凯瑟琳圣女身份的剧情就有些逻辑不通,前面的铺垫也没用上,这样的话,那些铺垫就变成单纯的水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属于是。 但是我现在精神头和智商直线下降,强行去写会更糟糕。 所以本来的这一章放到明天,等清醒了我看看反馈再决定。 当然,欠的两更保证本月内搞定。 大家可能对我作息为什么这么紊乱是什么导致的,我来解释一下。 我校招大失败后准备考公,每天都在听课和刷题(应届生身份不考可惜了,低薪闲职铁饭碗+网文兼职绝对王炸)。 每天大概八九点才能开写,我写的又慢,白加黑这么搞,精神消耗太严重。 之前那会还能靠咖啡和茶嗯顶,最近喝出抗性了,越喝越困,11点以后眼皮子直打架。 但是又不能暂停,毕竟是收入来源,请假多了也不好。 小说暂停不了,我看看要不要先暂停备考吧,调整一下状态和大纲,把这段关键剧情写掉再说,顺带刷新一下茶和咖啡的耐药性。 第四百零七章 好好地,活下去(4k) “……所以入城的人数根本就不够多!” “什么叫入城的人数不够多?难不成要更多的屠杀才满意吗?”卡尔红着眼揪住了佩蒂埃的领子,大声喝骂道。 几个库什黑骑赶紧上前,夹住了卡尔的手臂把他拉扯开。 满脸大汗的佩蒂埃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是说,以城外军队的数量,本该有更多的军队进入才对。 他们目前只有一个不满编敕令连,几百个步战骑士和上千的卫兵,这很明显不合理啊。 如果我是阿尔曼,我就会让不满编敕令连在外警戒,自己亲率满编敕令连进入城内,怎么会让连队长艾拉德来摘桃子呢? 况且,他们有上万的卫兵,急流市这么大,本该投入更多兵力的,这样就可以更快地夺下城门。 为什么他们只在南城门和西城门攻城? 他们可是有三万多人,为什么只派出了这么点军队?其余的人呢?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实际上,此时的城市中,只有卫兵和步战骑士们兢兢业业地在一个个拔除城堡的塔楼,夺取城门。 目前只夺下了南城门和西城门,战线目前推进到了东城门,只剩下凯瑟琳退守的北城门还在手中了。 反而是敕令连内的几十个敕令骑士带着二百多名超凡骑士在挨家挨户屠杀抢掠,用一人多高的麻袋装载战利品。 这破城都这么久了,骑士们抢劫的速度够快了,可还是只占据了半个城池,哪怕是卡尔感觉到不对了。 “你是说城内的教会军有问题?”卡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出城?” “我是说城外的守军有问题!”缓过气来的佩蒂埃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城里是有敕令连的,咱们伤亡这么重,怎么反推?” “那你什么意思嘛?”卡尔不满地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城外的那些守军,应该只是几撮普通卫兵和留守的农兵!”佩蒂埃兴奋地搓着手,“让几个库什黑骑从北城门去试探,他们不进城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卡尔立刻叫出了一队可信的库什黑骑出门,“最晚半小时,他们就能回来。” “凯瑟琳阁下在哪儿,我要去报告一下。” “会长在东城门被猎魔人突袭受伤了,在碉楼里包扎。”卡尔指着眼前的红砖碉楼,“我并不确定她在哪个房间,你得问问。” 还没等乱跳的心脏完全恢复,佩蒂埃就推开了眼前的几个卫兵,一路冲入了碉楼中。 他脚步急促,一步两三级台阶地冲上二楼,在侍女的指引下,小跑着进入了会议室内。 原先精致的羊毛地毯上坐满了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一些受伤的士兵正在将药剂涂抹在伤口上,疼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这些人都是美格第商会最核心最忠诚的成员,以及附近街区的老弱妇孺,带上碉楼内和碉楼外的估计有一千多人。 小心翼翼地从横竖乱放的手脚与伤员的空隙间走过,佩蒂埃来到了会议室外的露台。 在会议室外的露台上,凯瑟琳卸去了盔甲,穿着平日里的长裙,手扶着栏杆,朝着远处眺望。 火焰与黑烟交替升腾,骑士在宽阔的街道上纵马狂奔,将逃难的平民们砍翻倒地。 工坊、商铺、餐馆、仓库,那些被各个商会行会小心保存的花车,那些成堆的账本和书籍,都在刀剑和火焰下瑟瑟发抖。 在各个街道上,城市卫队和巫师们仍然凭借街垒节节防御,大多数的雇佣军不是投降就是失去了踪迹。 被猎魔人砍了一剑的凯瑟琳站在露台上,由于毒素,她手臂伤口上的血肉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凯瑟琳看着这座她带人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城市,一点点倒塌在狂奔的骑士们剑下。 “凯瑟琳执政,您还记得昨天您问我为什么教会军的攻势变弱了吗?”走到凯瑟琳身后,佩蒂埃不等她询问,直接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凯瑟琳没有转身,声音疲惫得仿佛一个老人。 佩蒂埃则兴奋地把自己的发现和凯瑟琳说了一遍,跟着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怀疑应该是救世军到了,有圣孙这条大鱼,阿尔曼才会放弃急流市。” 凯瑟琳猛地转过身,双眼亮得吓人:“你的意思是,市民们可以从北城门逃出去。” 佩蒂埃越过栏杆看着哀鸣的急流市,沉声道:“是的,北城门这边都是农兵,咱们让库什黑骑开道破营,咱们的人可以撤走,分散逃离,去森林里躲藏。 我强烈建议您从莱西河北上,圣表姑军在那里有一个据点,咱们的人可以分散开,和其他霍塔姆郡的起义军会合。” “咱们的人?只有咱们的人吗?” 佩蒂埃苦笑起来:“如果动作快的话,还能撤离附近这个街区的平民,您得知道,骑士们动作太快了,我们来不及带走平民。 他们现在还在沉溺于抢掠,一旦发现市民要逃跑的话,他们会竭尽所能地来拦截我们的…… 所以我认为,带走两个街区是目前的最优解……冕下?” 看着眼前走神的凯瑟琳,佩蒂埃眨了眨眼睛,走近了又叫了一声:“冕下?” 在这碉楼的后头,仍然有上千的商会伙计和工匠们,而他们家中的各种老弱妇孺都集中在了这里。 不远处,几百米外,便是几十个卫兵在和城市民兵激烈地抢夺着一个小型的据点。 他们顶多并没有多少时间去逃跑。 站在碉楼的露台上,凯瑟琳走到露台中央,没头没脑地对着房间内的人们问道:“诸位,我是魔女,你们怕我吗?” 一小撮富商和小市民的背叛,并不是整个急流市的背叛。 尽管这些胡安诺派的平民和工匠们还是不敢和她靠得太近,却仍然愿意跟随在凯瑟琳身边。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才有一个人大声说道:“不怕,我的命都是您给的,还给您就是了。” 凯瑟琳没有回答,只是轻声一笑,便摘下了胡安诺送给她的眼镜,放在手中擦拭。 风吹过她的衣袖,发出衣袖拍打着,像是在催促什么。 魔女本就是怪物,靠近她们就会导致种种不幸,她早就品尝过这种滋味。 在二十年前,她本该死在路边,成为一具默默无名的尸体。 但饿晕的她被那个满嘴垃圾话的中年僧侣救醒,那个僧侣说:“你可以死,但我把口粮给你了,你欠我的,等你把欠的还上再死如何?” 尽管那个时候只有十岁,但凯瑟琳不喜欢欠人东西,就跟着他走了。 没想到这一欠就欠到了现在,那口粮直到今天都没还完。 凯瑟琳用手帕用力地擦着水晶眼镜上的裂痕,却怎么都擦拭不去。 “冕下?”佩蒂埃试探性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出城后找救世军会合?还是去找霍塔姆郡的起义军。” 没有回答佩蒂埃的疑问,凯瑟琳小心翼翼地重新戴上眼镜,沉默了有四五秒,才突兀地开启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我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要收留我们这些孤儿?明明他有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饭。” “他说,他的梦想太大了,他自己做不到。” “但一个胡安诺做不到的事情,十个布拉戈僧侣可以做到,十个布拉戈僧侣做不到的事情,一百个胡安诺派的信徒可以做到。”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等一百万一千万的时候就能做到了。” 凯瑟琳看着远方四处逃难,到处起火的急流市,声音渺远得仿佛从天外传来。 “所以他接管了破产的布拉戈修道院,于是就有了胡安诺派的小池城,有了胡安诺派的急流市,有了胡安诺派的冷泉堡。” “我曾经很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宁愿选择被绞死,都不愿暂且避避风头,起码有他在,卡夏郡就不会分裂。”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真的做不到所有事……” “当你做完了所有应做的,那你能做的,就只剩最后一件。”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他们互相看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阴恻恻的天光照在凯瑟琳的脸上,她眯起眼睛,看着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从外面赶到的卡尔伸手在凯瑟琳面前晃了晃,面色僵硬:“会长,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旁边的米特涅握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凯瑟琳。 “急流市不是我建成的,是急流市的平民建成的。” “一个魔女凯瑟琳建不起一个急流市,一万个急流市市民却能建起一个急流市,甚至十个急流市。” 阴沉而炎热的天空下,凯瑟琳转过了身,面向了所有美格第商会的这些同伴与伙计们。 从十年前,他们就跟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知道了自己魔女的身份都不曾动摇过。 锻炼了十年,他们的能力早就足够自己去搭建一个新的美格第商会了。 凯瑟琳终于明白了那一夜老师的心情。 我所能做的事,都已做尽,只剩这最后一件了——把火把传递下去。 “会长,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啊?”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卡尔焦急地问道。 没有回答,凯瑟琳只是最后朝着米特涅点点头,在得到回应后,便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会长!” “执政大人!” 露台上的人们尖叫起来。 热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张开了双臂,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倾斜,直直地从屋顶边缘向后倒了下去。 几个库什黑骑你争我夺地飞扑上前,挤到屋顶边,试图去拽住凯瑟琳。 可才从屋顶边缘探出头,一阵激烈的刺耳摩擦声响起,卷起的劲风和黑影朝着他们的面门猛地袭来。 他们下意识叫喊着向后仰倒,将后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嘶!”捂着疼痛的背,黑骑们弓起身躯,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想要看到底是什么。 那是? 在杀声和哭喊声连天的急流市中,北城门前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人们仰着头,呆滞地看着被藤蔓托在七八米空中的凯瑟琳。 这一次,所有的吸血藤都没有避让他们的女主人,而是顺着盔甲附着在了凯瑟琳的手腕和脚踝上。 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带着瘢叶的吸血藤如同水蛇一般缠绕在凯瑟琳的身上,尖细的荆刺刺破了皮肤。 这些手指粗细的吸血藤忽然萎缩了一瞬,可下一秒,它仿佛是眨眼间就膨胀到了手臂粗细。 米特涅能看得清楚,在凯瑟琳的手腕脸上小腿上,满是吸血藤爬行留下的瘢痕,来自魔女的血正一滴滴顺着荆刺流入吸血藤中。 可怖的青筋从凯瑟琳的脸上和手臂上暴起,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经是全黑的颜色。 这是魔女濒临失控的标志。 在这个时刻,魔女的魔力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所有人都仿佛能听到吸血藤在欢呼和咆哮。 几乎是与此同时,脚底在震动,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跟着一起震动。 “轰——” 恐惧的叫喊声先于粗长的黑影升上天空,他们顶碎了地砖,拽倒了房屋,无限地朝着天空蜿蜒。 砖块和飞石乱射在地面蹦跶着,叶子刮过地面,无数根手臂粗的藤蔓接二连三地升起。 原先正在朝着平民冲锋的骑士们,甚至没来得及下马,就被连人带马卷起,高高地丢向了天空,又摔落在地面。 到处都是重物砰砰落下,鲜血四溅的声音。 而逃跑或躲避起来的平民们,或是尖叫着趴在地上,或是慌不择路地跳入水井甚至是小河中。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他们才敢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从树下或是水沟中爬起。 但他们却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直愣愣地望着眼前奇诡的一切。 “那,那是什么?” 在建筑物和地砖倒塌卷起的烟尘弥漫中,在战马嘶鸣骑士哀嚎声中,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阴影中的墙。 那是一道密密麻麻的紫红色藤蔓组成的墙,像是守卫一样,坚守在通往北城门的所有要道上。 藤蔓狂乱地舞蹈着,将靠近北城门的一整个街区都笼络了进去,圈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安全区域。 有些胆大的平民用棍子捅了捅那藤蔓,可还没来得及触碰,那狰狞藤蔓组成的墙就温柔地打开了一个口子。 平民们撑着胆子走了过去,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吸血藤的枝叶扫过他们的背部,仿佛在催促。 弓着腰从洞口逃入的难民们抬起了头,忘记了逃跑,只是看着被藤蔓卷着托着升到七八米半空的凯瑟琳。 那个每年都坐在花车上朝着他们撒币,笑得如同小女孩一般的凯瑟琳。 “去吧,逃吧!能逃多少逃多少……” 凯瑟琳呢喃般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却在最后被缠绕的吸血藤渐渐吞没。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第四百零八章 我有特殊的秘术可以预知天气 阴恻恻的天空下,战马喷出了唾沫星子,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土。 骑在马背上,霍恩举着瞭望镜,朝着不远处阿尔曼军眺望。 在满是谷仓的村庄另一边,准确来说是霍恩的北方,正站着一团团花花绿绿的光影。 与救世军统一的制服不同,这些在锁子甲和盔甲下穿着五颜六色服装甚至是睡衣的卫兵,看起来就像是教堂窗户上的马赛克玻璃画。 他们排成了一排排绵延的阵线,牢固地守在一片东西走向隆起的地带上。 在莱西河的两侧,骠骑兵和库什骑士与阿尔曼军中的侍从骑士们奔驰着。 战马与刀剑组成的铁水在苍黄碧绿的草地上飞速流淌,偶尔交叉而过便是血沫子混着火星子在空气中飞溅。 马蹄扬起的灰尘与细沙落在溪流的水面上,将原先光滑的河面打磨成了磨砂般的色泽,倒映不出蓝天。 或许正是溪水映射不出自己灿烂的容貌,太阳躲入了云层身后。 在救世军与教会军对峙的一个小时里,本来晴朗的天空迅速被白云和乌云晕染成了深蓝色。 当霍恩的瞭望镜微微抬起,就好像在海底向上凝视一般。 “会下雨吗?”放下瞭望镜,霍恩对着身边的帕斯里克问道。 帕斯里克自称练出一种特殊的秘术,虽然会带来疼痛,但却让他能够感受到是否会下雨。 听了霍恩的话,帕斯里克揉着自己的膝盖,闭目感受了一番:“没感觉到膝盖脚踝有多痛,估计只是阴天。” 霍恩倍感可惜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如果下雨的话,让娜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呢。 救世军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教会军营地五公里外,距离急流市八公里外的毕奇堡-急流市国王大道。 尽管霍恩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没能起到预想中奇袭的效果。 本来他的打算是在攻下毕奇堡后,前进至急流市附近的小镇。 这样一方面有建筑物和阵地就能削减骑士的战斗力,另一方面更是减轻急流市守军的压力。 本来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他在7月21日,攻下了毕奇堡,距离急流市只剩二十公里。 但不出意外的是,意外毫不意外地再一次发生了。 之前在提森镇,让娜杀掉了一个自称“玛丽卡女伯爵首席骑士”的小贵族。 她本来以为和大多数情况一样,这位骑士只是搬出个名头来吓人而已。 最初,没有人在意这位胡言乱语的骑士,直到数十名侦察骑兵的到来。 那粗鲁的骑士还真是玛丽卡女伯爵家的首席骑士。 他本来是被女伯爵派去小池城调查情况的,只是暂时住宿在提森镇。 由于装饰过于华丽,并且自带纹章旗帜这种嘲讽物件,被让娜不由分说一闪电送去见了圣主。 手下没有按时汇报消息,女伯爵就派遣骑兵去调查。 这一调查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出现在了毕奇堡附近。 接着,就是现如今霍恩所面临的状况。 在行至维钦托利庄园附近时,他们被目测双倍于己的敌人堵在了路边。 和郎桑德郡的麦田地形不同,下瑞佛郡和霍塔姆郡类似都是上下四五米的连绵土坡配合上水网溪流。 但和霍塔姆郡不同的是,下瑞佛郡以溪流居多,在双方侦骑遇敌后,霍恩抢先行军。 双方的步兵和骑兵在互相拉扯和侦察中才确定了现在的位置和布阵。 霍恩没能抢到有利的地形,只能隔着一条y型的溪流与教会军遥遥对望。 这一次,他仍旧采用的是钻石型改版阵地战模式,两个军团为一组。 第一线最前方的部队由两组4个黑帽军团组成,分别是黑帽第一到第四军团,一共2000人。 第二线的部队由左翼的2个黑帽军团以及右翼的2个新兵近卫军团组成,则与第一线相隔90米,站在第一线两组军团的两侧。 第二线的更右侧则是由2个纯长枪的新兵黑帽军团以及所有小池城军队1200人组成的大方阵。 他们来不及进行加拉尔横阵训练了,况且又只是长枪兵,所以还是让他们排成了最熟悉的邓贾尔大方阵。 这支纯长枪的黑帽军团是半个月前新扩的,其中老兵和新兵的比例大概是一比四,仅仅只是更换了高级军官。 这些新兵大都是先前的卫兵,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政治教育和纪律训练,并安插了部分老兵后,就直接上了战场。 霍恩对于他们的期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一群合格的填线宝宝,稳住阵线就行,不期待他们能做出什么反攻。 况且他们的确做不出什么反攻,如果按照是否披甲来区分重装和轻装的话。 那么黑帽军大概有一半的重装长枪手和三分之一的重装圣铳手,而近卫军则做到了长枪手全重装和圣铳手一半重装。 分给了两个新兵黑帽军团一千多人的,只有一百来副盔甲,估计只有前排的士兵能够披戴。 如何去发展更多的圣铳手,还真是一个难题啊。 第三线在第一线两组军团的正后方,由霍恩率领了2个近卫军团。 他们处于后侧大约120米的位置,中间还夹着由莫尔蒙率领的80个巫师以及20架火球弩。 至于剩下的骑兵部队,圣铳骑兵位于第一线左翼,库什骑士位于第二线右翼,诺斯骑士们在地三鲜霍恩身侧负责后卫和充当预备队。 而2000名护教军则守卫着辎重和马车在第三线的右翼,120名小池城的征募骑兵和护教军们一起,负责护卫这些辎重。 双方目前没有任何动作,教会军在时不时派出轻骑骚扰,而霍恩只是在旅队级别上进行微调。 双方好像都在等着什么。 “冕下,我们派去急流市的侦骑回来了。” 茜茜中性的声音从霍恩背后响起,霍恩拽着缰绳转过身,却见一身布衣轻装的茜茜小跑着走了过来。 茜茜在战场上,向来是一身男装,他扯开了点领口,从霍恩的高度,正好能看到晶莹的汗珠从洁白的锁骨上滑落。 霍恩无奈地问道:“急流市那边怎么说的?” 本来按照亲属回避的原则,茜茜作为决策层的一部分,是并不应该参与到第一线的。 霍恩本意是想把茜茜留在毕奇堡后方,等他们到达急流市并稳定之后,再让茜茜过来。 茜茜尽管是以借调的形式在霍恩的手下干活,可他的编制毕竟是在凯瑟琳这边,到底挂念娘家人。 得知急流市被围,他比霍恩可焦急得多。 发觉教会军全军倾巢而出后,霍恩就得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结论:对方在攻城无望后,决定先解决援军。 毕竟有小池城联军的前车之鉴,换成霍恩自己,他也会下达类似的决定。 那么教会军倾巢而出=后方兵力空虚+主要将领不在=攻不下急流市。 可茜茜还是放不下心,亲自带着侦骑去了急流市,非要亲自去确认情况。 “凯瑟琳大人说。”茜茜用手帕擦去了额头的汗水,“说敌方这两天的攻势都很弱,让我们慢慢来,不要太着急更不要分兵,小心被他们伏击了。” “你看,和我说得差不多吧,现在安心了吗?”霍恩一摊手,笑嘻嘻地说道。 茜茜脸上泛起了几抹不好意思的红晕:“是我太紧张了。” “没事,正好留一道保险。”霍恩再次拿起了瞭望镜观察,“你留的侦骑在那边,假如出了什么意外,还能过来报告。” 在确定了急流市尚未被攻破后,霍恩的时间便空裕起来,因为一说到时间余裕,那就进入了霍恩熟悉的阵地战节奏。 帕维亚之战,黑山堡之战,都是如此。 本来今天还没有多少地利,无法像帕维亚和黑山那样卡地形,逼迫对方进攻。 最后双方都不敢冒动,只能硬生生在这静坐了一个小时。 但在打败了尼德萨尔,救援了小池城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让莫尔蒙把火球弩推出去。”霍恩对着哈库托下达了命令,“请教会军先吃上20颗火球和10颗红龙息火球,看他们还静不静坐。” 第四百零九章 火球弩与占星术 在传令兵和孩儿军的奔走下,莫尔蒙率领的火球弩车队开始缓缓移动。 七架火球弩从军团战阵间的缝隙中驶出,护教军们咬着牙,将这沉重火球弩推着缓缓向前。 那些圣铳骑兵护卫在左右,紧紧注视着对面的敌方军阵。 那里距离这边大概有400-600米的距离,他们必须保证驱赶对方骑士,防止他们破坏火球弩。 不过吊诡的是,地方的主力骑士仍旧不动,只有侍从骑士们试图骚扰却被伊贝骑士们给驱逐了。 在人推驴拉下,弩车缓缓向前,来到了一处隆起的2米来高的斜坡上。 车轮碾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 弩车的重压下,护教军们的脚底踩入了泥土之中,脸上和手臂上的肌肉暴起,齐齐吼了一声,才将沉重的弩车推上了土台。 “哈!” 在车轮的呻吟中,前方的七辆火球弩正式就位。 通过旗确定了这一点后,莫尔蒙转过身,从箱子里取出了三枚鸡蛋大小的红色晶体。 这就是所有火球巫师们梦寐以求的神奇炼金造物——红龙息。 不得不说,得知小池城居然有红龙息的时候,莫尔蒙感觉简直就是命运在帮助他们。 红龙息出现在小池城原因很简单。 从疆域划分的话,卡夏郡西南边是和黑蛇湾接壤的。 由于红铜要塞的封锁,尽管红龙息和巫师们从伊贝河北上距离更近,但他们还是不得不先前往法兰王国的红叶丘。 再从红叶丘转道去小池城,再从这条瑙安河支流热风河逆流而上,把物资运送到急流市。 先前几批巫师和红龙息就是走这条道路来支援凯瑟琳的。 所以第二批黑蛇湾支援的先头物资以及第一批黑蛇湾支援的参与物资都落到了霍恩手里。 其中就包括足足四十枚红龙息。 谢天谢地,小池城里没有会火球术的巫师,一直攒到现在,便宜了霍恩。 这种黑蛇湾天女城的炼金特产,据天女城说是天女城下养了一头千年老红龙,这红龙息就是龙血做的,做一份少一份。 秘党高层们就是这么对外宣称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们是信了。 因此天女城的秘党为了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每年只产出不到二十枚。 其中一部分要存入仓库,拿来防守天女城,剩余的才能够外销。 说是外销,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规定了用途的外销,比如爆破主教卧室,袭击公爵马车,围攻猎魔人据点一类的。 反正天女城的大巫师和魔女们定下的规矩,就是红龙息只能用于外战,不许用于内战。 但凡是有谁敢用于内战的,天女城的占星术士们都会现场开盒,塑能魔女骑着狮鹫马上到家门口。 而这次千河谷的起义,是很明显的是支援外战。 不得不说,这一次千河谷起义,黑蛇湾是屁沟子里的劲都使出来了,足足输送了小四百枚红龙息。 这红龙息救世军是一路走一路研究,发现它主要就是有两个功效。 第一个功效是凝聚,红龙息在触碰到硬物之前,不管风压多大都不会像普通火球术那样被吹散。 第二个功效是加强,红龙息本身也是可以被点燃甚至是爆炸的,霍恩甚至怀疑其中是否含有白磷的成分。 因为莫尔蒙记得对红龙息火焰的描述中有“四散飘飞,如同附骨之疽,能够烧穿骨骼与肉体,神术能有效熄灭。” 这就意味着在红龙息的加持下,火球术能够飞出远超想象的距离。 把法杖安装在弩车上,前头镶嵌红龙息,法师施法后把法杖发射出去,射程可以达到惊人的900米。 相比而言,哪怕是用发条齿轮改进过的火球弩,采用同样的技术,射程也才堪堪300米,而且还经常发生火球被吹灭的情况。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耗法杖,但这个对于救世军不是问题,军中数千炼金术士,基本法杖要多少造多少,有的是。 莫尔蒙将菱形的红龙息晶体嵌在了法杖的上端,插入了弩车的凹槽中。 一旁的战争修士开始摇动摇把,他能清楚地听到摇把中传来齿轮啮合的咔哒声,空气中弥漫起金属与木材摩擦时特有的味道。 绞盘缓缓转动,粗壮的弩弦发出低沉的“吱嘎”声,直到弩弦终于卡入了扣槽。 几个会操纵弩车的前卫兵上前,开始摆弄弩车的角度,粗略地对准了教会军的中军。 占星术士站在弩车边,用大拇指对准了敌方的阵列,左右眼不断来回开合。 与此同时,手中的水晶吊坠不断在弩车侧面的星盘上摆动着。 随着大致的测算完成,水晶吊坠渐渐停止,占星术士们的鼻孔和耳朵都或多或少地流出了鲜血。 “向右转一点点,不能转多了。” “把弦松一下,不要这么紧。” “往后移一点……具体多少?我不知道,反正得往后移一点点,我说停你们就停。” 在占星术士们的微调后,弩车们都摆放出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准备好了吗?”用旗语和前面的人沟通完,莫尔蒙反过身来问身边的几名火球巫师。 “准备好了。”巫师们咽了一口口水。 长吐出一口气,缓解了心中的紧张,莫尔蒙带着火球术巫师们一齐迈步上前。 火球弩的阵地由于射程的不同,分为阵前的7架普通火球弩和阵后方的3架红龙息弩车。 “开始吧,准备好,注意位置,不要互相干扰!” “知道了。” 张开双臂,火球巫师们昂起下巴,翻起眼白。 他们每个人口中念着完全不一样的咒语,身躯晃动着,无数光焰开始在法杖的前端凝聚,细小的火丝编织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因高温微微扭曲,火球逐渐成形,炽热的光芒透出橙红的色彩,发出“嗤嗤”的轻响。 人头大的火球就这么在终于在法杖的前端凝聚出来。 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莫尔蒙先是左右看看确定了身边人都施法成功,又远远地看向阵前的火球弩。 阵前的旗帜挥动着,莫尔蒙却能明白他们的意思,那是在说,可以上了。 “瞄准了!可不要手抖!”怒喝一声,莫尔蒙挥下手中的旗帜,三名火球法师齐齐后撤一步,“发射!” “咚!” 弩车旁的士兵则高高举起了击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七颗火球与三颗红龙息火球从战阵中升起,拖曳出火焰的尾巴,如彗星划过天空。 他们追逐着,燃烧着,火焰滴落如雪花般飘落在地上,俯冲向了教会军的阵地。 和救世军中要求的绝对安静不同,阿尔曼的教会军是一片嘈杂的低语。 他们并没有注意法师们的动作,毕竟那么远的距离,什么法术能丢得过来? 他们忙着谈话、抱怨甚至是争吵,直到几个人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空中那一抹刺眼的红光。 “那是……你们快看!” 他们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睛瞪大, 随着更多人察觉到异样,仰望的人开始增多,杂乱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卫兵们都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要知道,他们的邓贾尔方阵就是密集的大方阵,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不过一肘甚至是肩并肩的距离。 卫兵们眼中的绝望,几乎快要满溢出来,他们甚至连跑都没处跑啊! “是火球术!”终于,一名骑士用尖叫打破了看似漫长的寂静,“快躲避啊!” “轰——轰——轰——” 然而恐怕只有骑士们有机会躲避了,十颗火球,精准地落在了中军的三个大方阵之中。 半秒钟后,阵地上传来一连串的闷响,绝望的惨叫伴随着响起。 磅礴的火浪瞬间朝四周散开,淹没了卫兵和骑士们的躯体。 跃动的光焰肆意地在他们的肩头、衣摆和袖子舞蹈,火焰掠过,皮肤在收缩,好像有无数无形的针刺穿了血肉。 卫兵们在地上翻滚着,疯狂地扑打着,甚至是试图挤出方阵,去一旁的溪流中取水。 但这一行为,却将更多的火焰传到了其他人身上。 “红龙息!怎么又是红龙息?!” “什么味道……我烧起来了,救我,我烧起来了!” “不要过来,别推,别推,谁来扶我一把。” “散开,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不准散开,不准散开,不许扭头看,说你呢!”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教会军的军阵开始混乱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章 阿尔曼的战前部署与米扎姆的谋划 教会军的阵地中,黑烟滚滚一片混乱。 原先拥挤的几个方阵,时不时就互相推搡着让开道路,让半身被火焰笼罩的卫兵冲出。 他们尖叫着,带着满身的肉香和油香味,冲入了溪流之中。 清澈的水流瞬间带走了火焰,发出“嗤嗤”的叫声,原先清澈的小溪被余烬和血肉搅浑,水面上更是飘起了五彩的油星子。 黑烟与火焰散去,跳入溪水中的卫兵们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他们撑着膝盖站起,却又一次惊恐大叫起来。 他们低头看去,身上满是皱起的皮肤和填满脓液的水疱。 皮肤下粉嫩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揪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很多人都疼得抽搐起来,甚至是口吐白沫起来。 在这混乱的场景中,修士们终于提着装满圣水的水桶赶到,勉强阻止了火球伤害的扩散。 圣水仅仅只是消灭了作为火源的火球,后期互相引燃的火焰就需要老老实实地用溪水给扑灭。 可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一通,起码死伤了折损了七八十人,受伤的更是有百十来个,一来一去起码要减掉二百的兵力。 这可不是那些农兵,还是实打实的卫兵和披甲军士啊。 “这日山羊的。”在战阵侧后的山丘上,满脸黑灰的科玛伯爵郁闷地用湿手帕擦着脸,“这火球投得忒准了点。” 掂量着只剩半截的焦黑法杖,阿尔曼的脸色难看得可怕:“那是自然,他们给火球加装了箭杆,弩车肯定是比投石机准的。” 将视线从法杖转移到不远处,阿尔曼额头上皱起了三道清晰的皱纹。 阴云之下,仿佛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暗淡的轻纱,模糊了所有的边缘。 热风吹动篱笆旁的洋甘菊,吹起了卫兵们衣服的下摆。 隆起的土地距离地面大约三米以上,卫兵们站立的双脚时不时地来回摩擦或原地碎步。 他们的额头流出了豆大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炎热,还是刚刚火球的余温。 方阵距离阿尔曼所在的位置并不近,可他还是嗅到了胆怯和躁动的气味。 阿尔曼用大拇指揉着眉心,对于更加擅长社交和决斗的他来说,这种双方超过三万人的大规模战役还是超出他的能力了。 要是打仗能像哄贵女上床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本以为红龙息都已经被他派出的内鬼给引爆了,但没想到居然又冒出来了这么多。 急流市火球弩的威力和射程在他看来就是极限了,但没想到救世军又在这里给他来了一个惊喜。 这一波十个火球,居然全部命中了三个步兵方阵,其中最严重的一个硬生生吃了六个火球。 这双方还没交战呢,自己就先损失了上百人。 这要是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行事,没等他们成功呢,这些步兵就要先崩溃了。 阿尔曼围困急流市的军队总人数大概在32000人,这一次留守的,除了不满编敕令连外,就是一万来人的农兵和普通步战骑士。 剩余的21000人则从昨天陆陆续续开拔,在维钦托利庄园集结。 在霍恩等人到达前,他们就已经提前集结了队伍。 12个30x50的灰蒙蒙五颜六色的大方阵,以三个为一组,分前后两排排列,一共是四个呈品字形的阵列。 这些大方阵都是由外围两侧的披甲军士,和内里的长矛卫兵组成,一部分步战骑士会在阵前形成突击的战锋。 这方阵说是邓贾尔大方阵,但邓贾尔的大方阵实际对训练的要求很高,对兵种比例和排列要求更是苛刻。 像阿尔曼排列出的这种,除了人数哪儿都随心所欲的大方阵,只能说是连猴版都不如。 不过在阿尔曼看来,只要别是帝国的正规老兵团,拿来镇压一下平民叛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从一排排戴着风帽或遮耳毡帽的脑袋上掠过,阿尔曼将视线撤回到自己身边。 和紧密靠在一起的步兵大方阵不同,他们这些最高贵的骑士,可不会像霍恩这些农夫叛军一样,与步兵混在一起,而是隔离在两翼。 右翼是玛丽卡女伯爵带领的本地骑士1200人雇佣骑士600人,左翼则是阿尔曼亲自带领的敕令连300人,以及从霍塔姆郡调集的900超凡骑士。 这些本地的超凡骑士们战斗力上下限差别极大,其中既有敕令骑士级别的,也有不入流的,都是混合在一起。 对于旧日的帝国来说,像敕令连这种按战斗力划分装备和编制,都属于是先进军事科技了。 对于本地的贵族骑士们来说,战斗力和爵位不挂钩,外加个人的私仇,就导致了非常常见的互相不服,或者外行伯爵指挥内行骑士的情况。 所以必须得是一个得到所有人认可的贵族才行。 玛丽卡女伯爵家世强大,阿尔曼骑士声名远播,科玛伯爵也是主教的狗,所以这三人才能拿到指挥权。 “继续按兵不动吗?”玛丽卡女伯爵将油腻腻的头发梳到耳后,不满地问道。 她骑在一头肥壮的夏安马背上,只有这种巨马才能承受她的体型。 瞟了一眼玛丽卡女伯爵,阿尔曼看着俨然不动闭目养神的米扎姆,并没有说话。 作为步兵指挥官的科玛伯爵,眯着眼看救世军战阵前再次绞动弓弦的火球弩,苦着脸道:“阁下,起码把这前面的几个火球弩给拆了啊,再这么打下去,那些懦弱的卫兵就该逃跑了。” 这些武装农出身的守夜卫兵中,起码有8000人都是从霍塔姆郡调集过来的。 在外作战了这么久,士气本就低落,说不定他们就会突然就在某一轮火球中崩溃。 这也是阿尔曼犹豫的原因,他并没有预料到救世军的火球弩有这么准。 这要是让他们就以这个精准度轰击下去,说不定科玛伯爵说的真要应验了。 “先不动,你们动了,就上了他们的当了。”在几位指挥官头疼之际,米扎姆终于开口了,“去上风口,收集些柴草点燃。” “这有用吗?”科玛挠了挠脑袋,“烟应该呛不死他们吧。” 米扎姆终于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我虽不明白在没有星星的情况下,这些占星术士是怎么测算方位和距离的,但他们终究需要视野作为占卜的基石。 等柴草燃烧,烟雾一起来,遮蔽了视线,他们就打不准了。” “可是这第二轮火球就要降下来了……” “那就让雇佣骑士去冲一波,干扰一下他们,本部主力不许动。”米扎姆头也不抬地回道。 见米扎姆依旧是那副避战的姿态,玛丽卡女伯爵终于忍不住了。 她可没有科玛那么唯唯诺诺,直接开口质问道:“咱们才是兵力优势的那一方啊,等着他们来攻是什么道理?” “这句话你该去问伯奥略和尼德萨尔。”米扎姆仿佛是嘲讽般冷笑了一声,侧过头却是以极礼貌的姿态看着玛丽卡女伯爵,“有点耐心,我英勇的玛丽卡,有你出战的时候。” 玛丽卡女伯爵将马鞭狠狠砸在了米扎姆面前,眼神中的不耐烦已经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别着急,我的女士。”米扎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很快,咱们就能等到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从新兵到老兵只需要一瞬间 近卫第三军的新兵圣铳手沃洛维茨站在略显潮湿的草地上,汗水将轻薄的混纺布料黏在他的皮肤上,显露出了肌肉的轮廓。 在贞德堡训练的时候,他经常会故意用这种方式露出肌肉的线条,用来吸引修女姑娘们羞红脸时的佯怒唾骂声。 可此刻,沃洛维茨却没有了那时的心情。 他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透过前排圣铳的肩膀,他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正在逼近的雇佣骑士。 阴云悬在天空,仅有淡淡的荧光落下,照在那些骑士银亮的盔甲上,反射出灰蒙蒙的光芒。 马蹄敲击大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水桶状的头盔下,各色的武装衣和纹章罩袍披在这群没有家世的骑士身上,他们越是缺什么,便越是炫耀什么。 但哪怕是这样的人物,都是沃洛维茨旧日里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他的堂姐,就是被这样的一位雇佣骑兵在谷仓给侵犯和杀死了。 但在领主的乡村法庭上,教士的据理力争中,领主判罚骑士缴纳一只羊羔的罚款。 沃洛维茨仍能记得他的叔叔们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他们有八个儿女,少一个无所谓。 可羊,那可是羊啊,是好东西啊! 可以剪毛,可以喝羊奶,可以抱着它入眠取暖,可以在最困难的时候拿去卖钱…… 唯一的缺点是,它无法在沃洛维茨睡前的时候,赤着脚挤在火盆边给他讲圣人雪莱和兔子的故事,也没法在他哭泣的时候,用衣角为他擦眼泪。 一根头发丝落下,夹在沃洛维茨修长的眼睫毛上,可他丝毫不敢伸手去摘。 仿佛他一去摘,那群骑士就会瞬移到面前一般。 “不要乱动,准备!”师队长沙哑的嗓子响起。 骑士们的冲锋雷鸣般轰隆作响,沃洛维茨紧握发条铳的手因出汗而湿滑,指尖不安地摩挲着粗糙的木制枪托。 作为近卫军的新军团,沃洛维茨这些新兵是第一次上战场,三个月前,他们还只是田间种地的农夫呢。 而现在,他们两个师队被单独调出,守卫在火球弩阵地的侧方,在他们的背后,便是伊贝骑士和圣铳骑兵组成的骑兵军团。 沃洛维茨向来是相信圣女绝对比那劳什子雇佣骑士强大。 可当这些巨兽般的物什冲到近前的时候,那股子心脏砰砰打鼓的感觉还是侵袭了他。 就像当年他试图去阻止那名流浪骑士,却在刀剑下被吓得尿了裤子一样。 这些身披重甲、手握骑矛的骑士是那么的强大,在他们的面前,自己还是如同当年那般矮小。 这些狂奔的骑士真的能被手中的发条铳给击退吗? 一些新兵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抬起,试图将发条铳平端,瞄准那些即将到来的骑士。 “狗日的,谁让你们举的铳!”师队长的声音在新兵耳边炸响,震得他们的耳膜发痛,连平日里被抽打得大腿都隐隐作痛起来。 被这怒吼一吓,新兵们惊得浑身一颤,连忙放下抬起的发条铳,在师队长尖刀般的眼神和自家旅队长气急败坏的眼神中挺起了胸膛。 沃洛维茨没有下意识地举起圣铳,这让他对自己升起了一丝自豪——起码比他们有胆子得多。 可当雇佣骑士们的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放大至清晰时,这股自豪感便随着战马鼻孔喷出的白气而消散。 “跑步冲锋!” 雇佣骑士首领的战吼声跨越了一百多米,穿过了沃洛维茨的耳膜,他在风中闻到了腥臭的马粪味和血的铁锈味。 这味道正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蹄音,而变得越来越呛鼻。 耳朵里充斥着战马的嘶鸣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 “第一排举铳,瞄准。” “第二排,准备。” “第三排,上发条!” 在三道命令之中,沃洛维茨看到前面的圣铳手们齐齐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圣铳,一排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奔来的雇佣骑士们。 “保持住,不许动,谁敢动我抽死他。” 不少浑身颤抖的战争修士们立刻立正了,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沃洛维茨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沃洛维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甚至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人恐惧到极点会笑吗? 一百二十米,一百一十米,一百米……骑士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马蹄像是一把锤子,不断地狠砸在新兵们的心头。 “砰!” “谁?!所有人都不许动!”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不知是哪个圣铳手忽然就扣下了扳机,这可惹了大祸了。 连锁反应一般,圣铳发射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谁,谁开的铳!”师队长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翎枪,一把夺走了一名战争修士的圣铳,“滚,离开我的队伍!” “师队长,我……” “滚出去!” 将圣铳背在背上,师队长吹着哨子回到原位,举起了手中的翎枪,开始给新兵的失误擦屁股:“轮换位置,第二排上前。” “第一圣铳旅第一排向右转,给我走!”旅队长的口令清晰地传入耳朵,“第二排向前,两步走,瞄准!” 站在第二排的沃洛维茨将拖着圣铳的枪托,将它靠在肩上,朝前迈了两步。 机械地将枪架插在面前的地面上,沃洛维茨推了推头盔的帽檐,抬起圣铳,架在了单薄脆弱的枪架上。 他将食指扣在了扳机上,只等最后的命令。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甚至都能看清他们破烂旗帜上的纹章。 远处的雇佣骑士们仍然在靠近,可沃洛维茨的心思却不知为何飘飞出去。 在德蕾丝堂姐的故事中,对抗骑士与教会的往往是被魔女或巫师愚弄的农夫,或许自己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就是不知道在未来,这故事到底是由圣座的教皇,还是救世的教皇来书写了。 “赞美圣风!” 莫名的情绪中,师队长的怒吼声,和同伴的齐呼声同时响起。 “咔哒”止逆棘爪弹起,沃洛维茨几乎是在条件反射下扣动了扳机。 气流卷动的声音从气压平衡孔中流出,发条匙疯狂地旋转,吹走了睫毛上的发丝。 圣铳巨大的后坐力猛然传递到他的肩膀上,整个手臂像是被闪电劈过般发麻。 “嗡——”耳鸣声占据了沃洛维茨的世界。 晃动着脑袋,试图缓解法力抽空过后的晕眩感,沃洛维茨感觉就好像被人拿小勺从脑浆中挖走了一部分。 清楚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一阵风吹来都像是要破坏身体的平衡,甚至会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直到他下意识地拿起醒神嗅盐凑在鼻端,呛鼻的气味冲入大脑,这才冲开了这晕眩的模糊。 从晕眩中眯起眼睛,沃洛维茨这才摇晃着身躯,将紧张的视线投入战场。 如同被暴风雨吹过的麦田,雇佣骑士们浑身震颤着,纷纷惨嚎摔落。 战马在失去控制后嘶鸣着扬蹄而起,将附近的主人踩得筋断骨折。 沉重的盔甲撞击地面,最前排的骑士惨叫着从马背上翻落,此刻他们正在地上翻滚着,发出连续的“咣当”闷响。 后方的骑士们被突然的变故吓得纷纷勒住了战马,最后的骑士们却仍然在冲锋,整个队形顿时乱作一团。 这是,击退他们了吗? 没有站稳,还在迷茫中的沃洛维茨朝前迈出了一步。 在他的身侧,手持战旗的让娜骑着萝卜飞跃而出,马蹄与沃洛维茨的脚步同时落在地面。 数百名骑兵如炽热的铁流,从圣铳手们的两翼飞射出去。 被两波圣风吹过,雇佣骑士们硬生生被拖慢了速度,原先紧密的冲锋阵形更是变得混乱不堪。 而圣铳骑兵冲出的时机过于及时了,以至于这些雇佣骑士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调整好姿态,便被圣铳骑兵们杀入进去。 近卫军的新兵们忍不住发出了欢呼。 伴随着圣铳骑兵们的齐射,他们心中的恐惧逐渐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 原来旧日里无敌的骑士不再是那难以战胜的怪物,而是可以被打倒的人类。 就和他们这些农夫一样。 这些教会方的雇佣骑士们惊慌失措地试图重新集结,却在圣铳骑兵的不断冲击下,节节败退。 雇佣骑士们在这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们的战马不再听从指挥,纷纷掉头逃窜。 追着他们的不仅有挥舞着战旗的圣女让娜,还有身后阵地中升起了第二轮火球。 望着战场上驰骋的圣女让娜,沃洛维茨感觉到脸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过。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感觉到了一阵咸咸的味道。 猛然间,沃洛维茨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笑了。 “德蕾丝姐姐!看啊,快看啊!”沃洛维茨的呢喃带着哭腔,“圣风给你作出最公正的裁决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救世军不打阵地战就会输? 看到在战场上四散奔逃的雇佣骑士们,玛丽卡女伯爵呆呆地站立着。 这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啊! 在她看来,这火球弩好虽好,但射程毕竟不高,就这么大剌剌地推到了战阵的外面,这破绽太大了。 派一些轻骑佯攻冲杀一番,哪怕是回旋个几圈,都足以把操纵弩车的巫师等人给吓退。 但现在她看到了什么?潮水般冲去的雇佣骑士根本就没能吓到那些步兵! 而那些一股子简陋气息的圣铳骑兵居然仅一个冲锋,就把雇佣骑士们打得潮水般退回。 银亮的锁子甲披上了暗红色的鲜血,那些身穿胸甲的叛军“扈从骑士”们从马靴中抽出木杆铁棍。 在齿轮转动和巨响声中喷出火,然后便是一名骑士僵直着身体倒下。 盔甲的碎片在空中翻飞,所有雇佣骑士都成了惊弓之鸟,或是颤抖着倒地,或是带着流血的孔洞拼命奔逃。 眼前的场景,都给玛丽卡女伯爵看哈气了。 你们可是有着六百个超凡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打残了? “滚回去,滚回去!” 不顾仆从们的阻拦,玛丽卡骑着大马冲出,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那些逃回的雇佣骑士们身上:“我付了那么一大笔钱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打仗的?” “他们会妖术啊,女伯爵。”那些气喘吁吁地雇佣骑士们叫屈道,“不如让修士们先用神术压制再打吧。” “要是修士们能这么远跑过去施展神术,那我还要你们做什么?!” 玛丽卡女伯爵鲜红的嘴角挂着唾沫星子,倒霉的雇佣骑士首领们被喷得满脸都是口水。 被这么一顿臭骂,很多雇佣骑士队长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玛丽卡给他们提供的劣质药水不仅功效差还有副作用,怎么反倒还怪起他们来了? 但看在玛丽卡的家世上,这些雇佣骑士队长还是忍了下来。 “玛丽卡阁下,您还是快点退回阵中吧!”名为德赛的雇佣骑士满头大汗地挤过来,“那些叛军的骑兵冲过来了。” 果然,仿佛是被狼群驱赶的羊群,数百名雇佣骑士居然被这些圣铳骑兵驱赶着朝本阵冲击过来。 “绕开,绕开!”科玛伯爵骑着马在阵前来回奔走着,可是还是有十七八个战马失控的雇佣骑士冲入了己方的步兵方阵中。 十来名卫兵被撞得飞起,还未正式开打,就被自己人的马蹄踏了个筋断骨折。 伤者哀嚎着滚倒在地,捂着手臂和胸口夸张地哭泣和悲鸣着。 整齐的蹄音渐近,刚刚热血上头还没觉得什么,玛丽卡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有些太靠前了。 眼看着那些手持铁棍和页锤的骑兵们冲来,玛丽卡尖叫起来:“快,快走!” 巨兽般的夏安马发出痛苦的哀鸣,迈开四腿朝着本阵狂奔,在他们身后则是数百狂奔的雇佣骑士。 这样看来,反倒像是她在带着雇佣骑士们朝着自家的阵地发起冲锋。 狼狈地伏在马背上,玛丽卡脸上的肥肉止不住震颤起来。 这种不雅的姿态,是玛丽卡极力避免了,可在小命面前她却是管不了多少了。 这匹夏安马到底是千挑万选后的好马,驮着玛丽卡女爵,居然还能跑得比雇佣骑士们还快,一路冲回了本阵之中。 而雇佣骑士们则被逼得和己方的本地超凡骑士们撞在了一起,流弹嗖嗖地在阵地前飞过,又有几名超凡骑士一脸懵地被击倒。 他们可从来没和救世军交过手,哪里见过这种武器? 这边右翼的骑兵阵列还在混乱,中军的步兵处又起了乱子。 跟玛丽卡一起返回的,还有第二轮的十枚火球。 只不过或许是战场上渐渐出现的烟雾以及先前的雇佣骑士冲锋,还是对占星术士们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干扰。 这一轮的十枚火球,有三枚没能打中,一枚击中了辎重车。 在辎重车熊熊的火焰中,六枚火球又一次将火焰投射到近百人身上,黑烟与火焰又一次淹没了步兵大方阵。 土头灰脸的玛丽卡好不容易从混乱的右翼骑兵阵列中走出,看着不得不出阵驱逐圣铳骑兵的本家主力骑士,玛丽卡紧紧咬住了牙关。 “玛丽卡女士,您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玛丽卡一见到科玛伯爵就逼问道:“可以发动全军进攻了吗?这都第二轮火球了,再不进攻,等到什么时候去?” 科玛伯爵扭过头,看着远处的阿尔曼,扭过头时只是叹息一声。 玛丽卡眉毛一竖便又想应激,但才应激了几秒,她却又默然不语起来。 她先前执意要进攻,结果反被对面打残了一队雇佣骑士。 一次错误的指挥后,她的话语权大幅下降,此刻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 见玛丽卡闷闷不乐地一脚踹倒了挡路的男仆,直接踩断了他的脖子,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好了,米扎姆阁下必定尤其深意……在圣主的注视下,我们一定能胜利……您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就在科玛伯爵喋喋不休地劝解时,玛丽卡脸上的怒火却渐渐消失,她举起了右手,打断了科玛伯爵的话语。“嘘,你听到了吗?”玛丽卡抬起头,被肥肉挤成绿豆般的眼睛朝向了急流市的方向。 科玛伯爵侧耳倾听了一阵,茫然地反问道:“听到什么?” “钟声。”玛丽卡棚子中快步走出,朝着那个方向小跑了两步,“是急流市那边传来的钟声。” “这钟声是什么意思?”科玛伯爵高壮的身躯,在玛丽卡身边却像是他的小僮仆。 “那是,那是……”玛丽卡瞪大了眼睛。 “是急流市破城的钟声!”在军阵的另一边,阿尔曼兴奋地对着米扎姆说道,“米扎姆教士,你快听,急流市城破了!” “嗯。”屁股底下垫着毛毯,米扎姆盘腿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淡淡地说道。 本来就按捺不住的阿尔曼实在是忍不了了,这第三轮火球马上又砸在了他们的头上,再不反击,步兵们真要崩溃了。 “米扎姆阁下,这急流市城都破了,正应该趁他们心神不宁发动进攻才对啊。 如果此时不进攻,等他们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为什么老是会觉得他们心神不宁呢?”米扎姆终于睁开了眼睛,“你还把他们当成是叛军吗?” 阿尔曼都被米扎姆的话反问得莫名其妙:“不把他们当叛军,那把他们当什么?”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阿尔曼,米扎姆的目光望向远处进行第三轮填装的火球弩:“咱们会被叛军打成这个鸟样?叛军能全歼一支敕令连?” “呃……” “一年前,他们还只是一伙愚蠢的暴民,就已经能两次击败教会的围剿,并夺下了古拉格修道院。 九个月前,他们被敕令连追得东奔西跑,可却奇迹般地逃出了围堵,逃入了黑骨沼泽之中。 半年前,他们忽然出现在库什领,带着数千凡人暴民冲击斩首了库什公爵,并又一次从敕令连手中逃脱。 三个月前,他们从黑骨沼泽中离开,只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就训练出来了能击败了超凡的军队,甚至全歼了一个敕令连! 接下来的这三个月,他们奇迹般地平定了境内所有的叛乱并成功统治了两个乡的领地。 甚至最后还击败了金河乡的伊贝骑士们,包括那位红铜要塞的封号骑士尼德萨尔。” “再给他们三个月,你敢想象他们会到什么程度吗?” 从毛毯上站起,米扎姆向来垂下的眼角猛地张开:“一年前,我们只需要一队雇佣骑兵就能解决他们。 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被逼一动不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心下有了些感悟,可阿尔曼还是装作没察觉地说道:“什么?” “在同等或接近兵力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主动进攻的能力了,因为我们只要露出破绽,都能轻易击溃对方。” 挺起胸膛,屮字架的护身符随身飘荡,米扎姆遥遥指向远处的旗帜:“换句话说,我们双方进入战场后,谁先主动发起攻击,谁就会失去先机。” 这就是尼德萨尔和伯奥略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这伙叛军不再是暴民,他们的对手从来不是叛军,而是另一个国家的正规军。 可他们仍旧拿着对付叛军的手段来应付,这不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米扎姆从不拿生命,尤其是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提早研究了霍恩在黑山和帕维亚的两次战役,并迅速找到了救世军的弱点。 他发现,救世军几乎每次大战都是阵地战,而且都是等敌人主动进攻再反击。 借由地势,只要他们阵形不乱,就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魔鬼之风”的威力。 你救世军想要打阵地战,那米扎姆偏偏就不跟你打阵地战。 你救世军不动,米扎姆偏偏要让救世军不得不动。 逼迫救世军行动的关键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此次远征的战略目标——救援急流市。 如今急流市城破,米扎姆留给艾拉德的命令是屠城! 要么救世军就得坐视急流市全城被屠,圣孙在下瑞佛郡和卡夏郡的根基就彻底毁了。 要么救世军就只能放弃阵地战的优势,走到平原上,用自己的劣势和敕令连的优势堂堂正正对决。 不管哪一种,救世军都是输。 唯一计划外的事情,就是霍恩援军的行军速度和超远射程的火球弩。 不过不要紧,一些小差错无伤大雅。 看着对面救世军逐渐躁动的军阵,阿尔曼恍然大悟,米扎姆微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轻笑了一声。 “战前的一切我都规划好了,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夏尔阁下失望。”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扛个半天的压有那么难吗? “我们本来的目标就是救援急流市啊。” 茜茜急迫地追在杰什卡的身后,小跑着劝说杰什卡。 “当初是急流市看不起我们,我们来这是为了履行盟约,凭什么要冒险救援呢?”杰什卡头疼地快步前行,不耐烦地反驳着茜茜的话。 “如果不是凯瑟琳阁下介绍来的那几个闪电塑能的巫师,咱们能在帕维亚之战前就凑齐圣铳吗?” “如果不是凯瑟琳阁下的助力,《圣孙远征记》能远传整个千河谷吗?圣孙的胜利能转化成威名吗?” “如果没有凯瑟琳阁下的渠道,马丁能去往郎桑德郡吗?没了马丁和凯瑟琳阁下的人情,卡夏郡和郎桑德郡的粮食协议能这么顺利签署吗?” 茜茜连珠炮似地发问道。 “怎么?道德绑架?”被茜茜说得烦了,杰什卡第一次和茜茜闹红了脸,“你怎么不提急流市在库什领内安插眼线,试图渗透和夺权救世军政府呢?” “美格第商会有各种分支的下属机构,我们不是对每个机构都了解。”脸色一僵,但茜茜仍旧据理力争道,“后续凯瑟琳阁下不是送来了一份在郎桑德郡的活动名单,并任由冕下处罚吗?” “你是美格第商会的,你当然要这么说了。”守在中军的哈库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谁知道你们真正是什么样子的?” 出于战场情况的考虑,哈库托站在杰什卡这一边,他们对急流市没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地履行之前的同盟合约。 如果能在这里击败阿尔曼这个大敌,急流市毁了就毁了,又不是他们的城市,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茜茜冲过去拦在了杰什卡的面前,还想再劝说。 “茜茜,咱们是老朋友了。”看着倔强的茜茜,杰什卡红温退去,仅剩一只的眼睛愧疚而无奈地眨动,“我知道急流市里都是你的亲人伙伴,可救世军里也是我们的亲人伙伴啊。” “我们在这里用火球弩轰击,再轰一阵逼他们进攻,咱们就赢了,到时候照样能救援急流市。”双臂环抱胸前的哈库托跟着补了一句。 “等到了那个时候,整个急流市的都要被大火焚城,夷为平地了!”茜茜劝不动杰什卡和哈库托,便朝着让娜快步走去,“让娜妹妹,那可是数万的无辜平民啊!” 让娜此刻刚从战场上返回,她一边从裙甲的缝隙中抽出一截滑腻腻的肠子,一边低着头问道:“急流市距离咱们这有多久?” “八公里。”思考片刻后,茜茜开口说道,“可以让骑兵先行,然后将马车马鞍卸下,让一个步兵团的人骑马赶过去,用不到半个小时。” “还来得及解围吗?”让娜扭头,吃力地脱下了马靴,将汗水从靴子里淅淅沥沥地倒出,“我是说假如等我们赶到,急流市已然投降,到时候据城而守的反而是教会,该怎么办?” 茜茜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凯瑟琳大人,她肯定会坚持和教会军打巷战的,你知道我,请相信我的判断。” 让娜的脸上浮现犹豫的神色,但在茜茜希冀的目光中,她长叹一声,还是点头道:“好吧,如果是为了数万无辜者的生命,那我愿意冒这个险。” 在二比二平的情况下,最终的决定者就只有霍恩了。 准确来说,在救世军政府中,就是零比一万都还是要霍恩来做最终的决定。 平时霍恩遵从群臣和元老们的投票结果和意见,本质是给他们一个面子,保证政府的正常运转和群臣的尊严。 真要犟起来,那圣孙的权利可以说是无限的。 不服气的话,小心圣父当众降世附身,一对一辅导。 眼前是不动声色的圣孙,茜茜咬咬牙走上前:“冕下,假如您能攻下急流市,整个美格第商会愿意接受您成为他们的男主人。” 弓着腰用抹布擦拭鞋内的让娜,猛地绷直了后背。 穿着一身及膝的米兰式全身甲,霍恩将手中的血遮云连鞘插在地面中,脚下踩着一块大石头,朝着远处急流市的方向眺望。 “别吵,我在思考。” 霍恩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救世军目前所处的位置,除了那些听力超绝的高阶骑士,基本是听不到八公里外急流市的钟声的。 根据骑兵们带来的消息,他们应该是二十分钟前破的城。 二十分钟前…… 霍恩揉着眉心,他本以为尼德萨尔的库什骑士们就够猪队友的了,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急流市? 上一封信还好好的,让救世军慢慢打别着急,下一封信就是城破了。 不是,姐们,教会的主力都抽调到这来了,扛个半天的压有那么难吗? 就算是城破了,肯定得有个过程啊,起码来点铺垫啥的,上一秒还好好的精神倍棒,下一秒怎么就似了? “救世军的所有开支,我们美格第商会愿意全部承担!”见霍恩还在沉默,茜茜慌乱中又补了一句。 这一次霍恩终于有了回应,他抬眼扫了茜茜一眼:“这话不要再说第二次。” 自知失言的茜茜连忙闭上了嘴,仿佛哀求的小白兔般,站在一旁等待着霍恩的决定。 将视线收回,霍恩将目光投射到眼前的这支从秋暮岛一路打来的军队上。 没有人比霍恩更懂救世军的战斗力。 这并非霍恩平日里开玩笑的胡言乱语,而是事实。 由于需要去发展圣铳手,和多数此时代的宗教领袖不同,霍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陪同在战争修士们身边。 所以对于战争修士们的战斗力,他是相当了解的。 如果是在他的家乡,在没有超凡的情况下,这些救世军步兵可以轻易地吊打这些中世纪晚期的封建军队。 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由于超凡的存在,骑士们能够无视壕沟,无视拒马,无视车堡,无视凡人超长枪方阵。 如果没有超凡的话,在这个没有大炮和火药的帝国,他们在血汗长路上使用的车堡战术,将会是对骑士们的绝杀。 但在拥有超凡的情况下,这些可怕的骑士能够肉身撞碎车堡,甚至是跳过车堡。 如果继续使用僵硬的车堡战术的话,后果就是士兵们产生依赖。 不及时转型,未来就很难有动力去推动平原上的野战能力。 这才迫使了霍恩不得不采用更加灵活的加拉尔横阵战术,再配合上圣铳骑兵与骠骑兵,形成一套勉强完整的战术体系。 只是这套体系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使用车堡战术的防御反击的理念,实则违背了霍恩的本意。 他就是发觉了车堡战术的不够灵活,这才选择了加拉尔横阵。 但现实与理想毕竟有差距,霍恩起步环境太差,发展过于迅速,导致他哪怕提供了足够的肉食,整个军队仍处在量变的过程中。 也就是超凡率和训练匹配不上他们的士气,他们在静态的防守中可以发挥完全的实力,可在进攻中,却很容易露出破绽而被反打。 简单来说,就是原先的骑士是攻高血厚,凡人普通战阵是攻低血薄,普及了超凡和盔甲的邓贾尔方阵是攻低血厚。 而霍恩的加拉尔方阵装备了圣铳后,改变了凡人攻低的毛病,将超凡骑士们拉到了同等的水平——双方都是攻高血薄,见面互秒。 这就是霍恩一直试图打防御反击战术的原因,超凡骑士们的战斗力远超地球上的骑士,能减少伤亡就尽量减少伤亡。 但问题在于,这么打的话,战术上胜利了,战略上却落入了下风啊。 倘若自己在这和教会军静坐,而导致急流市被屠城,或许千河谷人知道这是不得已,但到底会对他生出些许失望。 要知道,霍恩的圣孙身份是相当敏感的,就和鬼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相比于千河谷其他的传统豪强人物,他的影响力并不深,主要遍及在最底层的流民之中。 假如目视急流市被屠城,不仅会丢掉不少人心,还会失去一部分法理,尤其急流市还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据点。 在急流市进可顺流而下进攻飞流堡或北上支援墨莉雅提,退可撤往小池城,要是被教会夺走了,恐怕就要陷入战略被动了。 想到这里,霍恩便忍不住摇起头来,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见霍恩摇头,茜茜心凉了半截,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如同瓷娃娃般破碎开来。 不过几秒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了几分悲壮:“如果您不愿去救援的话,请借我一匹战马和一把长剑吧。” “谁说我不去救援了。”霍恩诧异地将顿在地上的血遮云提起,重新挂到腰间。 “您刚刚……”茜茜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上风口中飘来灰蒙蒙的柴草烟雾,让整个战场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霍恩依旧能看见一排排的黑衣军士整齐地站立,挺拔得如同一根根插在地面的铁棍。 带着水汽的风将衣服都变得黏糊糊的,时不时就有人伸手去偷偷地拉起衣服扇风或挠鼻子上的痒痒。 除了偶尔会传来的低低的嘈杂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在这种小范围的机动和站立下,他们仿佛一道钢铁长墙。 从出战以来,救世军打得几乎一直都是阵地战。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霍恩不可能每一次都能选择战场,总有遭遇战甚至是被伏击的时候。 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啊。 “下令!”从剑鞘中抽出血遮云,霍恩声音如钢铁般铿锵,指向敌军右翼,“向西斜向行军,侧向包抄!” 第四百一十四章 走不快的话,走快点不就行了 霍恩的命令下达后,孩儿军与传令兵骑着马四散而去,随着马蹄后的烟尘,原先还坚硬如铁的军阵开始波动起来。 安静的战场上口哨声一片,师队长们举着手中的翎枪,憋红了脸在人群中来回奔走,用翎枪抽打着站错位置的士兵。 脚步整齐地迈动,师队长们横过长枪,抵在士兵们的胸前,左右来回看着,引导着他们转成正确的方位和排列。 原先的横阵在不到五分钟里就变成了竖阵,也就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不少人开始咳嗽起来。 先前米扎姆叫人在上风口点燃的柴草和秸秆此刻终于起了作用。 不知道他们点燃了不少柴草和秸秆,浑浊的灰烟从远处升起,遮天蔽日地笼罩了整个战场。 虽然不至于完全摸不清对方的方位,但可见度却明显地下降了,就像是眼前蒙了一层半透明的轻纱。 由于处于下风口,没法使用毒气瓶还击,霍恩只能叫帕斯里克带着几个巫师尝试从上风口吹散这股子烟雾。 拿起瞭望镜,霍恩再次朝着对面的方阵张望。 灰雾中,成群的黑色剪影发出奇特的战吼声,唯一的光亮就是神术施展时升空的光焰和光球。 这些剪影晃动着身躯,一排排,一列列,只能看清身形却看不清面目容貌。 但霍恩可以肯定的是,在最初的混乱后,教会的阵列也在进行变化,他们发现了霍恩正在试图从侧方包抄。 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前进!” 将手中的血遮云指向前方,霍恩朝着身边的几位指挥官喊叫起来。 随着命令的下达,大地都震颤了一分,细小的沙子从地面蹦起,沙沙地落在草叶上。 将长枪靠在肩上,用手托住了长枪的低端,士兵们以一种奇特的步调行进。 林立的长枪划破烟雾,在灰蒙蒙的混沌中割开了口子,暗红色腰带上的弹药袋撞击着行进中的躯体。 清一色的皮革短靴踏过地面,再没人心疼鞋子而穿草鞋,就算有要钱不要命的,都被师队长呵斥过穿了短靴。 青草晃动着身体,随着救世军的步伐开始左右摇摆。 “左右左,左右左!” “跟上,不要跑!” “摔倒的跟在所属师队后面走,不要强行挤到里面去。” 口令从师队长口中发出,战争修士们哼哧哼哧地跟着向前,脸上既有疲惫又有紧张。 不过霍恩这边的战争修士们少则打了黑山堡,多则打了从帕维亚到这的所有战役,尽管紧张,却少见慌乱。 与这些浑身穿着简朴黑色装扮的战争修士们相比,那些穿着蓝紫色光鲜亮丽短斗篷的小吃城民兵大声叫喊着,天不怕地不怕一般的模样。 可但凡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那是虚张声势,只是用吼叫来缓解内心的恐惧罢了。 坐下的葡萄刨着蹄子,霍恩骑着马从步兵们行军队列旁飞驰而过。 战场行军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从眼前扫过,他皱起了眉毛,并不太满意。 大多数时候只有他所属师队的步伐是整齐的,甚至只有师队长身体附近的步伐是整齐的。 他们必须要在军团长的来回调整下,才能保证与整个快速行军队列的一致。 看来要配个鼓手和旗手了。 起码就霍恩看来,以目前这个队形的完整度来看,战争修士们还能再加快速度。 霍恩继续将视线投向了雾气之中,那里传来的铳响和惨叫,证明圣铳骑兵与库什骑士们已经与教会的骑兵交战了。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啊,霍恩思考片刻,还是沙哑着嗓子下了这道命令:“快步改冲锋步!” 冲锋步是快步的加强版,每分钟120步,行进80米,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步伐。 快步就是正常状态上的战场行军速度,每分钟50米,想要在保持阵列的情况下前进,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速度。 但对于随军的小池城民兵来说,哪怕是快步都有点不太合理了。 望着前方近卫军士兵银色胸甲的背心,小池城民兵队长男爵科伦再一次抓紧了步伐。 可当他转头时,却差点气晕过去。 相比于救世军步兵团的整齐,他身后的小池城民兵穿着光鲜亮丽,可移动却如同骷髅兵一般。 长枪的尾端拖在地上摩擦,外八着脚,他们每走一步都像是能听见骨头之间的撞击声。 换个不知道的人看了,都怕他们下一秒就会散架。 科伦马上对着身后不争气的民兵们叫骂起来:“蠢猪,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怎么慢了这么多?” “走不动了,脚好痛啊。” “走那么快干什么呀?” “人家还都穿皮靴呢,我们当然走不过啊。” 市民兵们阴阳怪气地喊起来,毕竟他们的前身就算不是地痞流氓,都多少被雇佣兵们沾了点油滑习气。 “行了,别抱怨了。”民兵和雇佣兵们嘈杂的叫声让科伦晕头转向,“打完,我给你每人买一双好鞋。” “要皮靴!” “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科伦耳朵尖泛起了红色。 “好吧。”尽管没能要到更多东西,但市民兵们在得到激励后,简直是换了一个灵魂,托起长枪,挺直了胸膛开始快步前进。 不得不说,这行军的姿态有模有样的,科伦满意地点了点头:“追上去……我的圣主啊,我们有落后这么多吗?” 这一耽搁的功夫,眼前的门框大小的救世军步兵居然只剩水杯大小了。 哪怕他已经换成了正常的速度,居然还是追不上救世军步兵们的尾尘。 那团救世军抖动的银色与黑色越来越远,在秸秆烟雾之下,甚至都看不清了。 刚刚走得有那么快吗?之前怎么都没发现呢? “诶,哥们,走慢点,我们跟不上了!” 一名市民兵朝着前方师队长的背影大喊着,可对方没有丝毫动作。 走得满头大汗的小池城市民兵们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看着物理修辞双重意义上望尘莫及的救世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有必要走这么快吗?那等会还有力气打仗?” “这辎重车还在咱们这边呢,就不怕被偷了吗?” “你可别乌鸦嘴了。” “科伦男爵大人,赶紧派人去前面问问吧。” 没有办法,科伦男爵虽不想承认自己走不过救世军,但这可是战场上,要人命的玩意儿,只能从了。 不一会儿,小池城的民兵就接到了霍恩的回复。 “冕下说,走快点!” “没了?”科伦瞪大了眼睛,饱含了一丝希冀地问道。 “没了。”那传令兵点点头,不等科伦再问什么,就调转马头,嗖地从道路边窜了出去,独留科伦呆滞地站在原地。 要是能走快点,那我们不就走快点了吗?我们不就是跟不上你的速度,所以才让你们走慢点来接应我吗? 要是我能走快点,我何必让人传消息呢? 作为上一次大败的贵族指挥官,科伦男爵算是经常打仗的老油子(指当雇佣兵经纪人)。 由于是败军之将,他才将全部的指挥权交给了那个不满二十的小年轻。 尽管前期的行动让科伦男爵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但现在他又有点怀疑了。 带着霍恩的命令,科伦回到了行进的小池城民兵中,这些民兵先是一惊,随后不敢置信地大骂起来。 “什么劳什子圣孙,不就是个骗子吗?” “我倒想走快啊。” “这不是废话吗?传令兵忘记了吧,你让他回来,传令兵你回来!” 科伦眼珠子一转,却见到了身边的难兄难弟,同属于救世军步兵的布吕讷。 不知道为什么,布吕讷率领的新兵军团走得并不快,堪堪保持了和他们持平的速度。 想到打听到的布吕讷过往经历,科伦跑了过去,伸手下意识试图抱住布吕讷的脖子,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布吕讷老弟……” “科伦先生,我不喜欢男人。” 看着这憨厚老实到几乎是从田地里钻出来一样的布吕讷,科伦心中又在暗骂,是怎么把这个老憨选上来当军官的? “我也不喜欢……布吕讷老弟,你是救世军老兵了,这冕下让我们快点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科伦碘着脸问道。 “对方的步兵是大方阵,行动缓慢,如果我们想要从侧翼包抄,就必须得快。”布吕讷朝着科伦认真地解释道。 科伦都要崩溃了:“我难道不知道吗?都说了走不快啊!” “那就走快点。” “走不快啊!”科伦简直是在泣血,“我让你飞起来,你能飞吗?做不到啊!” “你说的不算数,冕下说了,那就做得到。”布吕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执行就行,冕下要考虑的就多了,想这些做什么?” 憋了一肚子闷气的科伦回到了自己的队列,再往前看,前面的救世军步兵都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了。 回头瞪着这群懒洋洋迈步还在抱怨脚底起了水泡的市民兵,他咬起了牙关: “追上去,别管队形了,以我为准,掉队的人扣薪水,我自己再赞助一部分发给跟得上的人!全军冲锋!” “好嘢!” 在市民兵们的欢呼声中,科伦感觉心都在淌血。 “科伦先生,请不要再走了。” 眼前是面色平淡地叫停了自己的布吕讷,科伦摸着自己的钱包,眼神不善地反问道:“干什么?” “先暂停前行,得列阵!” “列阵?列什么阵?”科伦彻底受不了了,“你自己说的让我们快走,现在却要停下来列阵,我钱都花了,你告诉我得停下来,莫非在戏弄……” 面对布吕讷那张麻木的面庞,科伦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听到了一阵有规律的咚咚声。 烟雾中有风吹来,乘着风一起到来的,还有盔甲间的金属撞击声。 哪怕是最懒散的小池城民兵都汗毛倒立了。 “千万别是敕令连,千万别是敕令连……”昂着头闭着眼,科伦将中指搭在食指上,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 小池城的民兵们没有得到任何科伦的命令却自发地开始列阵,一层层的长枪架起,厚重的橡木圆盾竖在胸前。 他们的效率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就在这混乱的列阵中,一名小池城的民兵抬起了头,他感觉眼角余光看到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噌!” 巨兽的黑影拽着寒光从民兵身边掠过,长剑抡起鲜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这倒霉民兵的胸口。 他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软软地斜倒在了地上,五脏六腑混着血块从伤口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呜呜呜呜——” 号角吹出的响声压制了所有市民兵的聒噪。 猎猎的旗帜卷起了荡漾的烟雾,厚重的黑甲仿佛从火狱中冲锋而来的魔鬼,科伦全身的鲜血都流到了头颅。 “敕令连!” 第四百一十五章 斜击战术 灰雾被卷动的劲风破开,烟雾缠绕在这些黑甲骑士身上,简直就是魔鬼在吐息。 黑色的洪水撞破了烟雾制作的长墙,战马发出了嘹亮的吭叫声,代表阿尔曼和孔岱亲王的纹章在战旗上猎猎地飘扬。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冲锋岛了这些民兵的面前。 “敕令连!长枪,长枪!”科伦口不择言地发出了胡乱的命令。 这些市民兵虽然疲惫,可在生命的威胁面前还是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身体强壮的民兵们冲到了最前面,举起了沉重的橡木盾,第二排和第三排则是长枪兵,两排长枪斜指向这些可怕的超凡骑士。 在他们身边,两个黑帽军新兵在军官们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10x10的方阵。 在军官们的喝骂下,新兵们举着三米五的长枪,实则是侧着身体对准了冲锋来的骑士们。 他们右脚在前,左脚在后,以右手为支点,左手握住长枪尾端,以一种省力杠杆的姿态将枪尖对准了冲来的骑士们。 在如此紧张的场景中,这些新兵仍旧念念有词: “诚谢圣孙霍恩,赐符护我肉身,恩情还之不尽,万福圣主圣孙!” 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据说是霍恩开过光的护符,在出发前,阿尔芒就在弥撒上告诉他们,有了这护符就可以刀枪不入。 但如果你不虔诚,就是欺骗圣父圣主圣孙,那么这护符就不会起任何作用。 这样的林立的枪阵并不能让超凡骑士们有任何一点的恐惧,相反的,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太多次了。 每一次反抗他们的下场,都是彻底的死亡! 热风将头盔上的垂缨翎羽吹到紧紧贴在盔顶,阿尔曼伏在马背上,高举的骑士长剑切开了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吃下了含有药剂的大豆和草料,在神术的加持下,马铠的缝隙中的眼睛泛出淡淡的红光,马蹄每一次落下,都有光影在颤动。 “站稳,不要乱动!”布吕讷的吼叫都显得那么麻木和机械。 但和他身边都发出刺耳尖叫的科伦比起来,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好了。 撞击的刹那,就像是有什么强光一般,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很多人都失去了再睁开的机会。 坚硬的马铠撞击在身躯之上时,沛然的巨力化为了实质性的疼痛,橡木盾的碎片四溅,枪杆如同粉碎一般爆炸开。 一连串的惨叫声中,七八个民兵被撞得凌空飞起。 哪怕是在半空中,都能看到他们的头颅歪斜着,两眼瞪得溜圆,脖颈和肋骨全部这段,森森的白骨甚至都刺穿了皮肤。 他们在地面滚动着,撞击在岩石和树木才停下,抽搐着失去了所有的声息。 一位侥幸未死的披甲兵撑着地面,试图站起,可他才抬起头,一只沉重的马蹄就迎头踩下。 脑袋被重压直接压瘪,口鼻同时射出浓稠的鲜血,太阳穴的青筋像是滋水枪喷出了细细的血流。 “圣主庇佑!你们这些魔鬼的信徒全都下火狱去吧。” 阿尔曼的骑士剑挑着华尔兹舞,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弧,被鲜血带出一圈又一圈血环。 长剑左右劈砍,市民兵们甫一接触便被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袭来,下一个瞬间,就是被染红的天空。 数十铁马如波浪般划开了上千民兵的阵列,铁蹄之下,血浪呈v字型向两侧奔涌。 人头与白骨抛洒在两侧,阿尔曼和敕令骑士们疯狂的劈砍着。 直到阿尔曼感觉战马传来的阻力陡然一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杀穿了这些民兵。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这才对嘛!”阿尔曼畅快地狞笑起来,这才是骑士,这才是骑士该有的样子啊。 呆呆地坐在那里,被摁着挨打的场景,从来不属于高贵的骑士。 “知道什么是封号骑士吗?”阿尔曼状若癫狂地大笑着举起骑士剑,“敕令就是圣主的指令,来源于圣主时期的圣骑士们下指令。 封号骑士,就是圣骑士中有名字的人,我们的名字刻在圣主的眼皮上,我们就是圣主的刀与战神。” 抬手削掉一名逃跑民兵的半个脑袋,阿尔曼将一瓶药剂倒入嘴中,升腾热气从脸颊浮起。 “传下去,我已击破右翼敌军,辎重车在这中军不会太远,全军压上,使用斜击战术!” ………… “冕下,我们要派人去接应吗?”身后四起的惨叫声让茜茜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不用。”霍恩骑在马上,目光牢牢注视着雾气之中,“不停。” 在阻挡视线的烟雾中,卷起烟尘的气流左冲右突,将这个战场的空气都搅浑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灰雾之后,黑色的影子来回晃荡,却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代表着白光的闪电在雾气中一会儿便亮起一次。 马腿在雾气中交叉着,激起的尘土让整个战场又变得浑浊了几分。 在霍恩的身边,之前还在用冲锋步行进的救世军步兵不知道从何时起改用了快步。 从刚刚行军启动到现在,他们在五分钟内先向西行进了200多米,又向东北行进了100米。 太快了,这种速度在帝国的步兵中都是相当快了,他们只有在冲锋时能保持这样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能保持阵形和队列的整齐! 这五分钟里,甚至对方的轻骑都没有反应过来,否则按照骑士们的性格,此刻早该追杀上来了。 霍恩甚至想感谢这烟雾,本来是为了遮挡他火球弩的发射视线,可此刻却变成了掩盖他行迹的帮手。 不过相对应的,哪怕有了瞭望镜,霍恩也没法确定对方的行迹,只能确定对方是向着南方缓缓行进的。 这就是为什么霍恩会忽然改向朝东北方行进。 原先的钻石型军阵在此刻变成了两两一组的纵队,长枪和腰间的武装剑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带着呛鼻烟火气的烧秸秆味和灰蒙蒙的天光混在一起,让不少战争修士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眯起了眼睛。 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但为了能够整齐地行军,只能如此了。 骑在马上,霍恩进入战争时的状态,整个人的脸都仿佛瘫痪了一般,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困了累了,不作任何表情了。 毕竟这种紧张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紧张,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时候,难道要霍恩笑吗? “让娜那边怎么样了?” “刚刚起就没听到铳响了,估计是两支短铳发射完了。”哈库托骑在马背上,“但圣力应该还没耗尽。” “差不多了。”将瞭望镜收入囊中,霍恩抽出了血遮云,“叫让娜回来,重新给圣铳上发条,全军变常步,随时准备接战敌方骑士。” “真的不用我们去回援小池城的民兵吗?”茜茜压低了声音去询问,“您的两个新兵军团还在呢。” “不用。” “可是……”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不要浪费时间。” 和平常不同,战争中的霍恩心铁如坚冰,哪怕是茜茜等最亲近的老手下,都还是感觉到心头一寒。 第四百一十六章 米扎姆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捷报!捷报!” 代表孔岱亲王的金雀纹章旗帜从黑烟中杀出,擎着战旗的铁甲骑士还未靠近就大声叫喊起来。 这名霍塔姆郡的骑士冲到军阵前,猛地勒住战马,战马则人立而起,发出了咴咴的叫唤声。 “如何?” 原先还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米扎姆嗖地冲到了那传信骑兵的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地问道。 “大捷!”那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抬起鸟喙盔的覆面,露出了被汗水泡湿的面孔,“我们光荣的骑士们只用了一次冲锋,就冲破了敌军的方阵,阿尔曼阁下请您尽快全军出击,以免耽误时机。” “哼,我会不知道?” 米扎姆口中这么说,脸上却是从原先的紧皱,完全地舒展开来,就像是揉皱的白纸被瞬间拉平。 在救世军离开阵地的时候,他就已经传令,让上风口的人停止燃烧秸秆柴草,可这烟尘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散尽的。 烟尘遮挡了他的视线,有一段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老花眼,是不是把救世军错看成了树,否则他们怎么会忽然消失在烟尘中。 三分钟前,他派了不少骑士四处探查消息,但大都被那些该死的库什骑士叛徒给阻拦了。 这无疑让米扎姆异常恼火,就说库什人不可信吧! 教会这些年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一直在试图吞并同化库什人,结果还没有成功,这场起义就爆发了。 不过等结束之后,教会再向库什人举起屠刀,就算是那些每天在帝国议会里叽叽歪歪啥事不干的艾尔学者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导致的结果就是米扎姆并没有及时捕捉到霍恩的动向。 准确来说,他意识到救世军的方阵移动了,但他并不能清楚对方是怎么移动和移动的准确方位。 所以米扎姆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右向移动微调,等待着救世军来决战。 直到有骑兵突破了库什骑士和圣铳骑兵们的干扰,将准确的信息带给了米扎姆,他才惊恐地发现:这些救世军步兵的行进速度异常地快。 短短五分钟里,救世军步兵居然出现在了米扎姆的侧前方! 这是战场啊,正常帝国步兵这种冲锋速度跑一半阵形就散了。 况且这不过才五分钟啊,换作是他手下的这些卫兵,还在吭哧吭哧地起步呢! 要不是越来越多的骑兵带回了报告,米扎姆都要以为是假情报了。 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十分钟,这些该死的叛军就要从侧面冲到米扎姆脸上来了。 不是米扎姆夸这些卫兵们,他们都是霍塔姆郡来的外乡兵,士气本就不高,能正面对敌就不错了,指望这些步兵被侧击了,还能保持士气还击就太荒谬了。 那就地列阵防守呢? 以他对己方这些步兵的了解,十分钟内他们能完成向右的转向都是圣主保佑了,更别提摆出迎击的阵形。 邓贾尔方阵保证了反冲击的能力,但代价就是机动能力远逊于同级别的步兵。 米扎姆意识到已经没有时间调整了,硬要调整的话,等霍恩军队冲过来的时候,估计卫兵们正好处于调整方位的过程中。 如果直接派敕令连去冲击救世军中军呢?可那样不就要复刻当初的帕维亚之战了。 敕令连离大方阵太远,步兵无法进行有效支援,一旦陷入敌阵就无法轻易逃脱,最后只能被那个魔鬼之风给吹死。 对抗这些救世军步兵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步兵强行进攻,消耗他们的法力和铅弹,然后再让骑士进攻。 米扎姆并不算很懂军事,但他能感觉到形势的危急。 仆从们仍旧记得当时的情形,向来沉稳的米扎姆都急得绕着岩石来回转圈了。 不过好在还有阿尔曼这个战场老将,他提出了一个应急的对策。 经过骑兵们的探查,救世军右翼的四千多军队与中军和左翼是脱节的,起码落后了一百来米。 那么用敕令连去冲击救世军右翼,如果对方回防就能拖慢他们进攻的速度,让米扎姆有时间调整。 如果对方不回防接应,那就直接尝试冲击敌阵。 在300敕令连骑士和霍塔姆郡900超凡骑士的冲击下,如果能冲溃救世军步兵方阵,那他们的侧翼就暴露在教会军的面前。 这样米扎姆就不需要向右侧变阵,直接冲锋打一次经典的右翼斜线战术就好了,救世军动,教会军跟着动。 只要赶在救世军之前冲入敌军阵列中,虽说不能取得彻底的胜利,但却能吞掉对方四千人,并拿下他们的辎重部队。 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辎重部队没了,士气必定大幅下降。 而且如果成功的话,那么救世军的侧翼就赤裸裸地暴露在敕令连的面前。 他们变阵和行进再快,能有敕令连冲锋快吗? 这个计策唯一的缺陷就在于,救世军的反冲击能力很强,对骑士有着不弱的拒止效果。 米扎姆根据以往的战例来谋划,哪怕是敕令连充当先锋,都不一定能正面冲破救世军能够吹出魔鬼之风的方阵。 但看这形势,他还是同意了阿尔曼的提议。 米扎姆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但很显然他赌对了。 阿尔曼的敕令连一次就冲垮了救世军的方阵,有了烟尘的掩护,这些救世军甚至没机会吹出那可怕的魔鬼之风! 想到先前的表现,米扎姆甚至都有点好笑,自己到底在急什么? 对方在脱离阵地的瞬间,就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还是自己太高看这些农夫叛军了。 哪怕他们成长速度再快,站在发展千年的帝国骑士面前,仍旧如同一个光溜溜的婴孩。 满意地抚摸着这面属于小池城民兵的河狸旗帜,米扎姆冷笑一声,将其丢到了一边:“告诉阿尔曼,我们会立刻斜击,做好引导和情报。” “遵命,米扎姆教士。” 转过脸,米扎姆摆出微笑:“玛丽卡女士,得麻烦您带着下瑞佛的骑士们去干扰救世军步兵的行进了。” 玛丽卡女伯爵撇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紫脸雇佣骑士和下瑞佛骑士,又眺望远处隐隐约约的长龙,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米扎姆看看烟尘中的阿尔曼,低声道:“您知道,要是孔岱亲王能够获得整个千河谷,殿下是不吝于给予欧斯拉家族一个千河谷的公爵的,位置就放在库什领,如何?” 看看战场上的形势,玛丽卡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米扎姆一眼:“欧斯拉家族不会忘记您的承诺。” “我愿意为此做出保证。”米扎姆满脸严肃地在额头划了一个屮字架。 在玛丽卡声若洪钟的号令声中,除却留守辎重营盘的200下瑞佛骑士和仅剩400人的雇佣骑士,剩余的1000下瑞佛骑士呼啦啦朝着烟尘中冲去。 在先前的战役中,玛丽卡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些雇佣骑士了,拿了钱,打出这种丢人的战绩。 喝假药,那是你们该啊! 原先弥散的秸秆烟尘消散了不少,战马卷动的旋风却又一次将烟雾搅浑。 玛丽卡换上了一身重甲,身影隐藏在烟尘之中,只留下了大致清楚的背影。 “科玛伯爵,让人去传令,全军准备,朝着正前方冲击!”面对出身较低的科玛伯爵,米扎姆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遵命,米扎姆阁下。”科玛伯爵倒是不恼,乐呵呵地骑着马朝己方的步兵方阵冲去。 在连续发下了多条命令后,看着逐渐活动起来的步兵大方阵,米扎姆得意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从未指挥过军队,但看起来并不难嘛。 最后,米扎姆叫来了自己的仆从:“马上让信使穿戴整齐,我现在起草捷报,一旦胜利,马上坐船去飞流堡报信!” “是!” 骑着马,身体随着战马而起伏,米扎姆来到了全军的正前方。 他张开嘴巴,刚要下令全军冲锋,却被一阵隐约的噼里啪啦爆豆般的声音打断。 烟尘之中影影绰绰,奔驰的骑兵剪影来回交错,时不时还有步兵冲击时嘈杂的脚步声。 跃动的电光和惨叫声接连响起,仿佛就是在雨云中和狮鹫战斗。 这声音好像有点太近了,米扎姆皱起了眉头却又很快舒展开,但应该是足以拖住救世军的步伐了。 冲锋的号角在战场上响起,身边雇佣骑士们的战马马蹄刨着地面,米扎姆将权杖指向了正前方。 “全军,冲锋!” 第四百一十七章 科伦突然释怀地笑 刀剑破空声和惨叫声飘扬在阴云之下。 代表着小池城的河狸旗帜折断在地上,黑烟漫天,战马侧着身体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鸣。 破碎的盾牌,爆裂的骑矛,地上躺了数百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亮眼的鲜血在地面汇集成河流,流入莱西河之中。 或许是因为先前米扎姆的命令起了效果,战场上的烟气消散了不少。 这让在场的民兵和救世军步兵们能够更加绝望地看清那些可怕的巨兽。 身披重甲的超凡骑士们组成数十骑队,手中长剑轮转,在战场上来回驰骋,追逐着那些逃亡的小池城民兵。 在不远处,一百名敕令骑士和他们的侍从骑士们正在整理队形,黑烟拂过身躯,战马打着暴躁的响鼻。 靠在一棵树下,科伦男爵的脸色因失色变得惨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注视血人一般的伶牙骑士阿尔曼。 人们知道阿尔曼的封号伶牙,是因为他擅长哄女人。 可从未想过,封号只会赐给最强大的骑士,而不是因为他会哄女人。 在伶牙骑士的带领下,小池城的军队一触即溃,在科伦的绝望的怒吼声中作鸟兽散。 感觉到大地在震颤,失血过多的科伦勉强扭过头,却看见一队霍塔姆郡的骑士冲过一群还有士气勉强结阵的民兵。 铁组成的浪潮瞬间将民兵们冲得七歪八倒,后续的骑士们挥舞长剑对着这些民兵劈砍下去。 站立的民兵接二连三地被砍翻,睁着苍白的眼睛,重重摔在地上。 “该死的,你们这群活初生!” 科伦勉强支撑起身体,却差点撕裂大腿上的伤口,他咬着牙,抓起石头砸向从眼前飞掠而过的骑士们。 石头从马蹄边弹跳而过,骑士们的笑声则砸在了科伦身上,反将他差点砸倒在地。 可科伦连追上去怒骂都做不到。 他的大腿被一杆骑枪刺穿,整个人都被钉在了路旁的榉树树根上 对他刺出骑枪的敕令骑士,似乎是注意到了科伦佩戴的翎羽和垂缨,为了俘虏才并没有下死手。 但科伦宁愿他下死手,如果落到教会手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可怕的惩罚。 可作为虔诚信徒,他又不能违背教义自杀,况且他没有那个胆子。 科伦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最后坚守的黑帽军身上。 只有这支军团仍旧保留着组织,在小池城雇佣骑士的帮助下,硬生生扛住了两拨霍塔姆郡骑士的冲击。 逼得这些骑士只敢去追击那些民兵,而不是继续冲击这方阵。 在逃兵遍地的战场上,黑帽军的两个军团没有呆板地仍旧组成横阵,而是叠在一起,组成了他们更加熟悉的大方阵。 和动辄50x50的大方阵不同,黑帽军的这两个军团只不过是10x10的方阵。 黑烟中的方阵长戟斧枪林立,像一只刺猬一般,不管是霍塔姆郡的超凡骑士从哪个方向袭来,他们都能瞬间调整站姿和长枪指向。 和米扎姆率领的卫兵相比,他们才更像是正规版的邓贾尔方阵。 能做到这种地步,倒也正常。 这些黑帽军虽然是新兵,但和霍恩当初那批纯新兵不同,他们是重训兵,先前就是披甲军士或精锐守夜卫兵。 这些“新兵”都是优中选优,相当于全郎桑德郡最顶尖的卫兵都集成在了一起。 虽然披甲率低,但他们的超凡率超过半数,或多或少都有几段呼吸法的实力和超凡武艺。 正因如此,这群黑帽军新兵居然是装备了大量救世军用不上的斧枪和长戟的。 再配合上救世军的精锐军官和骨干老兵,以及霍恩慷慨的满饷和分田抚恤,撑起了这支黑帽新兵军团的骨架。 但哪怕是这些精锐卫兵还是在且战且退,只要能退入营盘的车阵内组成车堡,就能支撑到救世军回来。 尽管不少人都在说救世军放弃他们了,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科伦比较容易冷静。 想起霍恩古怪的命令,想起黑帽军明显放慢的行军速度,他心中多少有了明悟,这圣孙老爷分明就是在拿他们当诱饵啊。 那这诱饵吃下,总有提线的时候啊,只要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放手,放手!” “好了,大家把行李分分,你们回贞德堡,我们回小池城,不好吗?” “我们还可以借助车堡啊。” “你们圣孙都不知道逃哪儿去了,什么车堡这那的!撒开!” 科伦扭头瞧向身后,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三五成群的小池城民兵则鼓足了劲,转头杀入了救世军的辎重营盘中,抱起财物就试图使用南辕北辙的方法冲锋到敕令连背后突袭。 几个看守营盘的护教军还在苦苦劝说,却被一名小池城民兵从后面一剑捅穿了心脏。 成群的民兵冲入营盘,在箱子和麻袋间搜刮着,但凡护教军敢有阻拦,他们便一剑劈上去。 反倒是那些被视为有不忠倾向的小池城雇佣骑士们恪守着职业道德,还在帮助黑帽军缓缓向后撤退。 之前科伦还在怨恨霍恩拿他们当诱饵,可他注视了这一幕足足五秒,然后忽然释怀地笑了。 以后能招农村兵就不要招城市兵,科伦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要把这条教训写进家族传承的兵书里。 等等,原本正要睡去的科伦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马蹄震地的声音消失了。 是救世军吗?救世军来了?科伦挣扎睁开眼,昂起脑袋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战场上,所有的骑兵们忽然不再去追杀四散的民兵,而是聚集在了一起。 黑帽军在小池城雇佣骑士的帮助下,以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退。 黑烟中先是一杆旗帜刺出,刷刷地拍打旗杆,红色的鸵鸟羽毛翎羽随着战马而起伏。 一张张枯槁而狰狞的脸从缥缈的黑烟中渐渐清晰,锁子甲在麻布罩袍上滑动,草鞋沾着莱西河的泥泞。 视线逐渐模糊,科伦咧开嘴惨笑起来,他背靠榉树,绝望地将后脑靠在了树上。 清风吹散了黑烟,上万名教会军的步兵摆出了十二个犬牙交错的步兵方阵,迈着混乱的脚步从烟中走出。 除了黑帽军的整齐的脚步声,战场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应该叫您米扎姆主教 手杖敲击马鞍发出轻微的回响,米扎姆对着阿尔曼微微颔首,神情中的喜悦和赞许怎么藏都藏不住。 “我必须为你献上我的祝贺,此战结束之后,我觉得亲王殿下肯定会因为你的杰出贡献而更加信任你的。” 玛丽卡女爵成功拦截了那些高速行军的救世军,而自己这边则成功击溃了救世军右翼的军队。 虽然对方只剩两个中队还借着马车苦苦支撑,可战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米扎姆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现在看来形势已经逆转了。 对方果然受不了,决定脱离阵地,与他们速战速决,最后露出了右翼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救世军们本就一万来人,这一口气被干掉了三分之一,而且营盘还失守了。 起码米扎姆可以确认的是,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没出现,就说明己方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职责所在,米扎姆教士。”散发着强烈血腥味的阿尔曼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是我的士兵们用勇气和鲜血换来了胜利,圣主保佑,我不过是指引了方向。” “阿尔曼阁下,孔岱亲王常说,能力越大的人责任越大,我想,一个公爵或边境侯的位置,会不会更加符合您的能力呢?” “哈哈哈哈,米扎姆教士,您说笑了。”阿尔曼知情识趣地舔了舔嘴唇,“以您的能力,一个郡主教的位置都太小,在此之前,哪里轮得到我呢?” “诶,这是圣主才能决定的事情,我哪能置喙呢?”哪怕是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米扎姆,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他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阿尔曼。 “这是?” “我的报捷信写好了,你看看,确定了,我就发出去了。” 阿尔曼收过了信,迅速扫了两眼,只能说米扎姆还是太全面了,哪怕是这种文字雕花的功夫,都做得相当不错。 “无可挑剔。”阿尔曼把信递了回去。 两人在短短半分钟内默契地划分完了战果,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战场上。 毕竟大胜、小胜和惨胜在米扎姆的信上都是一样的,可对于事后的善后工作来说,却大有不同了。 “如今战事如何?”考虑到自己新手上阵,米扎姆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把具体临战的指挥权交还给了阿尔曼。 “救世军右翼崩溃,只剩下一些民夫和两个中队,这两个中队真不错,打成这样了还能有序退守,要是能劝降……” “不行。”米扎姆断然拒绝道,“他们是救世军,亲王是不会允许的。” “好吧。”阿尔曼砸吧了一下嘴,毕竟米扎姆代表着孔岱亲王和教会,他随便招惹不起。 “接下来怎么办?”米扎姆挥挥手,“救世军估计被玛丽卡带兵堵住了去路,一时半会来不了,咱们现在变阵来得及吗?” “来不及,我试过了,他们变个阵起码要半小时,那不是开玩笑吗? 咱们经过斜击,队形已经从直线变成弧线,不要和这些溃兵纠缠,派两个大方阵的步兵镇住,主力单独……” 话说到一半,阿尔曼忽然停住了,他忽然扭头,侧耳倾听,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您说玛丽卡把救世军缠住了?” “对啊。” “你们上一次和玛丽卡互相通报位置是什么时候?” 米扎姆没有说话,阿尔曼的目光立刻转向了科玛伯爵。 科玛伯爵的上下牙齿碰撞着:“我们没约定,按照常理她应该是和米扎姆教士或者您通报情况。” “我没接到任何通知。”阿尔曼摇头道。 米扎姆意识到了不对:“我们听到连续的铳声了……” 阿尔曼顾不上礼节,抓着米扎姆的手追问道:“这铳声频率不对,他们都是间隔地一齐发铳,怎么会这么乱,而且还忽远忽近,这铳响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您还有印象吗?” “我们走出后,一直都在响,但我们路过时,亲眼看到他们在交战。” 科玛伯爵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在几声巨响后,铳声频率就降低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等等,您是说,在几声巨响后,铳响频率就降低了?” “对。” “降低了以后,然后您没有派骑兵去调查,而是就这么直接地走过来了?” 米扎姆茫然地问道:“没有,我派骑士去查看了,他们都说还在交战,打得热火朝天呢。” “哪个骑士?” “几个雇佣骑士,是谁来着?” 众人从未见到过向来优雅温和的阿尔曼做出这样的表情。 嘴巴紧紧抿起,鼻子下面仿佛是有无形的鼻涕,阿尔曼不断用手指擦拭着,简直都要摩擦起火了。 另一只手则放到了后脑,恨不得抓出血一般使劲挠着。 耳边是令人晕眩的耳鸣声,阿尔曼甚至还没有和那名闪电魔女交战,就已经感觉到有点麻了。 那些雇佣骑士哪里会深入战场啊,他们惜命得很,逼急了胡编假情报那是家常便饭了。 他们本就是流浪骑士,没打过跑路就是,犯不着玩命。 该让下瑞佛郡的本地骑士去查探的,他们跑得了骑士跑不了庄园,是最有意愿做危险任务的。 可米扎姆偏偏让下瑞佛本地骑士去把守营盘,让雇佣骑士们去最危险的地方查探情报。 为什么会犯这种无比低级的错误? 阿尔曼懊恼地揪着头发。 平时米扎姆过于靠谱的形象迷惑了阿尔曼,他都忘了这是一个从未到过独立指挥过战事的教士! 他早该想到的,米扎姆只是个谋士啊,他最擅长的是出谋划策,偏偏就是不能独立领军。 他可能对文书要用什么字体什么语句无比清楚,对于高大上的战略侃侃而谈,能够在战略上营造绝对适合发挥的战场。 但他对这种最基础的战场细节一概不知! 阿尔们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几个,马上去那个方向,遇到了救世军就吹号角……” 阿尔曼话都没有说完,一名眼尖的骑士就指着黑烟中大喊起来:“你们快看,看那边。” 原先被黑烟笼罩的土坡,此刻正因为熄灭了火源而渐渐从烟中显形。 山坡之上正直直地站着十几个黑影,代表着阿尔科家族的红底马头人纹章旗帜猎猎飘扬。 看到对方发现了自己,那十几个库什骑士立刻折返,消失在了黑烟之中。 “拦住他们!”隐约知道自己犯下大错的米扎姆面色狰狞,从战马背上坐起,指着那个方向大喊起来。 一队骑士立刻从本阵中越众而出,朝着那土坡的方向冲去。 他们还没冲出去几步,便感觉身周的气流开始剧烈地波动,草叶发出的簌簌的响声,整个战场的黑烟都卷动起来。 这突兀而不自然的风席卷而来,不少人都忍不住举起手挡在脸前,防止黑烟被吹入口鼻之中。 “咳咳咳——”剧烈地咳嗽着,米扎姆放下了挡风的手。 尽管战场上的黑烟尚未散尽,可在救世军正面与教会军后背这一百多米内的黑烟都消散了不少。 “啊——” 十数团从身后火光升起,荡开的风吹拂着米扎姆的衣角,他呆呆地站立着,整个人的灵魂都要从身体里抽空了。 十个救世军步兵军团摆着无比齐整的阵列,矗立在教会军十二个步兵大方阵的背后。 长枪密密麻麻如钢铁的森林,黑洞洞的铳管靠在坚硬的胸甲和肩甲上。 在黑烟与远处的群山之间,连成一排战争修士们布满了所有的视野。 骠骑兵和诺斯骑士都不在军团中,估计此刻烟雾中正在与下瑞佛骑士纠缠交战的就是他们。 让娜与霍恩分别骑着萝卜和葡萄站在军队的最前列,让娜的马鞍旁正系着玛丽卡女伯爵被齿轮皮革炮打烂的头颅。 嘴唇干裂失色的霍恩面色惨白,偶尔抬头,偶尔疑惑地低头摆弄手中的电金吊坠。 阿尔曼的喉咙从未如此干涩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最后的冲锋前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仍在阴云中飞游,几只乌鸦闻着味就来了,贪婪地在尸体的上空盘旋着。 在丘陵溪流之间,马蹄不断交错追逐,库什骑士和教会的骑士们不断上演阻截、追击和纠缠的戏码。 被库什骑士与诺斯骑士阻隔在外的,就是那些下瑞佛的那些乡下骑士。 密密麻麻的长枪随着脚步而震动,枪尖组成的钢铁森林和身后丘陵上的森林融合在一起,几乎要遮挡住天边的阴云。 火球拖出一条黑烟与光焰的长尾,呼啸着落在肩靠着肩的方阵之中。 一团又一团火光爆开,惨嚎与满身燃火的卫兵在草地上跳起了节奏轻快的舞步。 “怎么办?怎么办?” 被一众骑士护卫着,米扎姆彻底没了之前的阴森城府,汗流浃背地抓着阿尔曼的袖子。 到这个时候了,阿尔曼没了先前的好脾气,只是冷冷地说道:“还能怎么办?迎战吧。” “迎↑战↓!”米扎姆音调瞬间飙到了e6都不止,见周围的人看着自己,这才压低了嗓门,“圣主仁慈,我看不得杀戮得避开战场,您能派出几名方旗骑士护送?” “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 “就是做不到啊,咱们走不了的。” 米扎姆气急起来,他提高了嗓门,恢复了往日的狠毒模样:“难不成这教会军缺了我一个就打不了仗了吗?” “难说。”阿尔曼最后给米扎姆留了个面子,“我就这么说吧,你一走,看你走了,步兵方阵就会溃。 溃兵乱糟糟地挤满道路,敌方的骑兵再配合魔鬼铳步兵杀过来,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那怎么办?”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米扎姆问道,“难道就不能绕过去吗?” 阿尔曼用兽皮擦拭着盔甲上的鲜血,原先轻佻的眉毛几乎要压在眼睛之上:“绕过去?如果能绕过去,我还会等在这里吗?” 救世军有这么长的战宽,两侧还有骑兵在护卫,敕令连想要绕过去,起码要一分钟的时间。 算上对方的行进速度,己方的集结速度,对方圣铳骑兵和步兵的干扰,以及骠骑兵和巫师的占卜,是绝对来不及的。 哪怕是三百米的范围甚至是二百米,阿尔曼都有信心带着骑士主力们跑出去,毕竟步兵丢了就丢了。 可如今让霍恩这么一弄,他们被小池城溃兵和己方的步兵大方阵堵在这里,根本来不及逃脱。 环视战场,在各个卫兵队长和军士的呼喊下,卫兵正在尝试向后转向。 他们的长矛杆子交叉碰撞着,这边有人被推倒在抱怨,那边就是在推搡逃兵。 原先的三个一组的品字结阵都要混到一起,变成了乱麻阵了。 就以目前这个进度,估计最靠后的六个方阵是铁定保不住了,前面的六个方阵就算变阵及时,肯定也扛不住救世军的一次冲击。 总结来说,就是全完了。 当米扎姆带着全军走过霍恩身侧时,这仗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惨败、大败和小败的区别。 总体战局是完蛋了,可对于阿尔曼却不一定,只要能保存主力骑士的实力,那就只能算是小败。 卫兵就像地里的薯根,挖一茬长一茬,顶多等两年就是了。 阿尔曼瞧了一眼米扎姆,想起他的身份,还是无奈地说道:“等我们冲锋的时候,您就跟在后面,冲穿对方的横阵,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米扎姆灰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尽管这次大败,但只要给他一支笔一张纸,虽说不能转败为胜,但却能转危为安。 “侍从骑士出阵!”阿尔曼翻身上马,朝着几名骑士喊道,“尽力拖慢对方的速度,为大方阵留足变阵的时间!” “遵命,阁下!” ………… 烟雾从身侧飘过,卷起的风裹着烟尘形成了淡黑色的云卷,十个军团组成的战阵,以全速快步向前移动。 手持翎枪,身穿胸甲,师队长们大步地前后奔跑,扯着沙哑的喉咙,不断地在踏步声中吹哨和大声叫喊,调整队形和速度。 刚刚的快速行军以及和玛丽卡女伯爵的先锋战,多少打乱了一些救世军的队列。 行在战阵的最前列,霍恩遥遥地注视着眼前的教会军混乱的军阵,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走神。 吹散烟雾的风,扑在霍恩的脸上,与周遭炎热的空气不同,居然还带着一丝丝清凉的感觉。 这不免让霍恩对这道吹风法术的原理产生了疑惑,难不成他们是产生空气,而非推动空气吗? 骑在花马葡萄的背上跟着战阵缓缓向前,霍恩轻轻抚摸它的鬃毛,沉重的铁手套覆盖在手背上,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动作的轻柔。 霍恩二段呼吸法大圆满的境界,佩戴这样的一副沉重铁手套不算是太难的问题。 “冕下,还是回去吧?”擎着盾牌,满头大汗的杜瓦隆站在霍恩的身边,将盾牌高高举起。 围绕着霍恩的战阵,侍从骑士们正在拼命游走,箭矢在天空中乱飞,落在头盔和甲胄上放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时不时地便能听到一阵凌乱的铳响,下一秒就是几个靠得过近的骑士从马上坠落。 尽管侍从骑士们离得挺远,这要是哪里飞来一支流矢,把霍恩击中了那可不得了啊。 “怕什么?该自己亲自做的就得亲自做,不能假他人之手。”霍恩放下了瞭望镜,淡淡地说道。 不过看看周围人那紧张兮兮的眼神,他还是轻叹了一声,拽住了缰绳,身边的军团流水般从两侧行过。 “后面两个军团跟上了吗?”勒住了战马,霍恩扭头对着一旁的杜瓦隆问道。 由于军团是整体向右旋转,所以最外围的两个新兵近卫军团还是掉队了。 为了防止敕令连对这个薄弱处发起侧击,霍恩临时调整了队形。 目前草地上行进的十个军团五千余人中,最前方的两个军团正是向来作为预备队的近卫军团。 “跟上了,目前作为预备队留在最后。”杜瓦隆和传令兵确认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队形都调整好了吗?” “都调整好了。”杰什卡露出黑黄色的大牙,“只等您一声令下。” 看着视野中愈发清晰的教会军队,霍恩的脸上终于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脱离了阵地主动斜击,尽管这是他被动留下诱饵的结果,但效果好得有些出奇。 霍恩从本阵出发,看似跑了三四百米,但如果把整个战阵看作一个整体的话,移动得并不远。 一个加拉尔横阵在完全展开并给铳手留足机动空间的情况下,战宽大概在90到100米。 霍恩的钻石阵形第一线有足足四个加拉尔横阵,在其第二线的两侧还有加拉尔横阵。 所以带上每个横阵之间的机动空间,战阵展开时的战宽都有500到600米,转成行军队列后还是有400多米的战宽。 霍恩看似跑了很远,可从横向来看只移动了一个身位,外加转了半个圈。 对面的教会军的步兵大方阵列数远超霍恩,所以哪怕是一个大方阵的战宽不过在50到60米。 加之他们是品字形犬牙交错的排列,所以以霍恩两倍的兵力,12个大方阵的战宽只有300到400米。 这就意味着教会军的步兵很难去包抄霍恩的加拉尔横阵,而加拉尔横阵在保证了机动速度后,却很容易去包抄别人。 正是加拉尔横阵的这个特点,霍恩才做下了侧击的决定,并使用发条皮革炮,强行击溃了玛丽卡女爵和其亲卫骑士。 在留下了伊贝骑士与剩余的下瑞佛骑士残部纠缠后,霍恩便开始紧赶慢赶地向东进军。 从骠骑兵口中得到对方行踪时,他都做好了侧击的准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就好像没有发觉一般,没有做任何防备,就直勾勾地几乎就是从霍恩的脸上走了过去。 霍恩都看到他们了,他们居然还是僵硬地向前。 从刚刚想到现在,霍恩都搞不明白米扎姆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他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在烟中发起侧击,距离本阵太远,敕令连必定会提前发觉并逃离战场。 假如从侧后方进行冲击的话,不仅能起到更大的战术效果,甚至有机会把敕令连给堵住。 这个临时作出的决定,给霍恩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在移动的钢铁森林对面,教会军脆弱的后背和慌乱的侧翼已经暴露在了霍恩的眼前。 “冕下,我们已进入对方一百米的范围内。” 一百米的距离以快步来计算,只需要两分钟就够了。 “二线两侧四个军团转成常步,准备好迎接对方骑士冲击,中军继续快步向前,准备冲锋。” 第四百二十章 接战! 脚步声,整齐无比的脚步声,伴随着嘎吱作响的发条上劲声。 钢铁森林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奔来,一丛丛长枪交叠着,组成了兵刃的长墙,连后方的藏青色丘陵都只剩一条缝能窥见。 “快点,快点!” 披甲军士在步兵大方阵中推搡着,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磨磨蹭蹭的卫兵们背上。 死亡的逼迫下,这些军士从未以如此高的效率让后方几排的士兵转过了方向。 在只剩三五十米的位置上,军团们停住了脚步。 在这个位置上,双方的距离不过是骑士的一次冲锋,面对面的人们甚至可以大致看清对方的身形。 长枪放下,偶尔点在圣铳手们的肩头,黑洞洞的铳管正默默地指向他们的阵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少教会军的士兵都感觉到了一瞬心灵的宁静。 “发射!” “赞美圣风!” 铅子骤雨般落在卫兵们的后背上,噗嗤噗嗤的铅子入肉声不绝于耳。 他们的身体颤抖着,血箭从贯穿身体前后的伤口中射出,而那铅子甚至还能再射穿一个卫兵的躯体。 在这短短三五十米的范围内,一条条铅子扭曲空气的轨迹几乎肉眼可见。 圣铳手们机械地如同舞台上的木偶,第一排上前发射,射完即走,然后是第二排上前,第三排上前。 对于教会军的卫兵们,则是第一排倒下,就是第二排第三排甚至是第四第五排。 发射时的尖啸和上发条时的嘎吱嘎吱刺得人头皮发麻,用后背正面接战的卫兵们成片倒下。 他们蜷缩在地上,捂着爆出了空腔的伤口,冷汗流满了面庞,痛苦而恐惧地嚎叫着。 哪怕是那些披甲军士都在铅子的射击下,发出了令人心酸的哭喊声。 “我被魔鬼咬了,是魔鬼。” “修士快去压制妖术啊,修士呢?僧侣呢?” “魔鬼打败圣主了!” 连续的爆鸣声中,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他们的衣服上,末日般的血流上飘着淡黄色的脂肪碎块从卫兵们脚边流过。 尖刺般的小草挠着卫兵们的脚踝,他们甚至来不及恐惧,只有茫然,无比地茫然。 这股茫然在连续的铳响停止后,陷入了一丝奇特的静谧中。 魔鬼的风吹完了? 不少卫兵们抬起了头,接着他们便见到了圣铳手从队伍两边离开时的背影,见到如豪猪般放平尖刺的一百根长枪。 双层的长枪随着使用者的跨步前进而上下晃动,没有人会怀疑那无法刺穿自己的身躯。 明晃晃的枪尖颤动着,卫兵们的心都在跟着一起颤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魔鬼般的语句从超雄军团长鲁迪洛的口中发出——“慢死了,冲锋步!” “咚!” 三百名长枪手齐齐向前重踏一步,震动的灰尘跳起,在长枪手的面前织出了一条土黄色的砂土幕布。 “加拉尔!” 那些救世军的步兵们高喊着教皇的姓氏,在二十米的范围内对着步兵大方阵发起了冲锋。 整个步兵大方阵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他们哭喊着互相推搡,将同伴推倒在地,跨过他们,朝着身后不断挤去。 抖动的长枪在拥挤的方阵中不断戳刺着,一名步战修士借着惯性,噗地将长枪扎入了卫兵的胸口,那卫兵喊了声“妈妈”就捂着胸口侧倒在地。 拔出长枪,鲜血飚射,那名步战修士跟着同旅的修士们一起,晃动枪杆荡开兵刃的同时,将枪尖刺入他们的喉咙、胸口、后背、肋骨…… 正不出阿尔曼所料,与加拉尔方阵接战的四个步兵大方阵都是在一轮抵近射击后,配合冲锋的长枪手一波击垮。 伤兵躺在地上哀嚎,逃兵和溃兵从阵形的缝隙间狂奔而出,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沉重的盔甲丢落一地。 不管督战的骑士们怎么杀,却还是跟不上溃兵们逃跑的速度。 伏在马背上,阿尔曼却没有理会步兵方阵的失利,反倒是科玛伯爵急得上蹿下跳。 中军的失利并没有让阿尔曼沮丧,相反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救世军左翼。 因为左翼靠近国王大道,如果要跑的话,是最方便的道路。 所以阿尔曼就派出了400名霍塔姆郡的骑士,以求为敕令连的大人物们开辟一条道路。 此刻的400名超凡骑士中,共有200来名普通超凡骑士以及200扈从骑士,由于两翼是常步所以相距还有八九十米远。 但对于自告奋勇冲在最前排的德赛来说,八九十米是一段极短的距离,顷刻就到都不为过。 “发射!” 雷霆般的轰鸣声响起,120杆圣铳同时发出咆哮声,120枚铅子化作急速飞驰的云团,呼地穿过了奔驰的骑士们。 噼里啪啦连环爆豆子的声音响起,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骑士们仿佛暴雨中的小船,身形左右摇摆抖动,仰面滑落马背。 在令人胆寒的血肉破碎声中,领头的十来名骑士和他们的战马如破麻袋般倒在了地上。 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名骑士被流弹击中,骑士捂着胸口或手臂,将脑袋深深地埋入马匹的鬃毛之中。 至于一部分被流弹击中的马儿,甚至从药剂的狂躁中恢复过来,让聪明的智商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在听到那轰隆隆的巨响后,居然发狂地鸣啸一声,将背后的骑士甩下,自顾自逃亡去了。 被尸体和战马阻拦去路的骑士们速度慢了不止一点,甚至至少有十来个骑士偷偷离开了冲锋的队伍。 “快,他们发射完了,冲过去,冲过去。” 强忍着肩头肌肉撕裂的疼痛,德赛不管从甲洞中流出的浓稠鲜血,高举旗帜朝着混乱的超凡骑士们喊道。 “不冲,等着他们压上来,就冲不过去了,冲啊!” 在原先基础上至少减缓了两成马速的骑士们继续发起了冲锋。 他们两眼发红,面目狰狞而又恐惧,骑士们是困在陷阱中的猛兽,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以主之名,斩尽这些魔鬼!” 发射完毕的圣铳手们不紧不慢地收好了圣铳,在师队长的“向左/右转”中从枪阵的两侧,朝着后方快步走去。 第一波的圣铳手从中分开,露出了第二波圣铳手,他们依旧是前跪后立式的射击姿势,但却在最前排安插了十名发条手炮手。 “向左转!排变列!” “向左列变为两倍!” 侧面传来了奇特的喊声,德赛余光扫过,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 侧面军团圣铳师的第一和第三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左迈出一步,第二和第四排的圣铳手齐齐向左上迈出一步,卡在了缺口之内。 于是侧面的火力变成了两倍。 “趴到马背上!” 在五十米的射击后,第二波三十米位置的射击又一次降临在超凡骑士们的头上。 除了正面的80枚铅子和至少200粒铁砂,还有侧面冲来的至少50枚铅子从侧面打在他们的身上。 血液哗啦啦地从盔甲中落下,战马尥起蹶子,惊恐地甩动身躯,这一次起码有数十名骑士从马背落下。 弹丸组成的乌云消散,圣铳的雷霆却已让骑士们的速度不足原来的三成了。 铅子嗖嗖地从耳边飞过,哪怕德赛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甚至失去了意识。 直到嗖嗖声和雷霆暂停,德赛才敢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根本没冲锋,而是早就不自觉地勒紧了缰绳。 破损的纹章旗在地面扭曲滚动,战马破风箱般喘着气,鲜血组成的小河从身上缓缓流出。 上百名长枪手放平了长枪,将枪尖对准了那群冲来的骑士们,甚至他们迈开了步伐,朝着骑士们冲杀过去。 “杀啊!”三百名步战修士同时怒吼起来。 “跑啊!”不知道是谁领的头,骑士们争先恐后地从德赛身边冲过,哭喊着逃跑。 战场上残留的骑士们就只剩一百个出头的,其余的不是嚷着服役期结束,就是厚着脸皮逃跑的。 其中真正冲到了敌方第一线的,居然只有自己身边的十来骑,剩余的要么受伤要么死亡要么就是逃跑了。 “都到这个位置了,得继续冲锋,咱们掉头去冲击他们后方的圣铳……”德赛拽着试图逃跑的骑士长,高声叫喊起来。 他话没说完,便感觉耳侧传来呼声,只可惜他的面甲视野太狭窄,他并未注意到一支长戟兜头钩来。 疼痛和撕裂感从脖颈传来,沛然的巨力差点将德赛勒得窒息,可还没等他恢复意识,便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失重感。 长戟勾住了他的脖子,戟把一瞬间弯成了弧形,德赛从马背上飞起,四脚朝天地重重摔落在地上。 沉重的骑士连人带盔甲一起落地,便荡起了一片黄沙尘土。 见这骑士手脚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步战修士们抽出武装剑,正要掀起甲裙去结果他。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急促的口哨声响起,那些步战修士脸色一变,便立刻朝着后方归位。 甚至为此不惜从刚刚站稳脚跟的阵地中退了出去,他们虽看不到视界之外的东西,但却能听见卫兵们的欢呼和大地的震颤。 不消说,他们都知道这是谁了。 果然,敕令连按捺不住了,威克多甚至觉得他们出现得有些早了。 准确来说,几个军团长一直在哪个幸运儿能在什么时候拿到这个机会。 威克多向来运气不差。 “咱们算是走大运了。”军团长威克多举起翎枪,站在第一排士兵的一侧,将翎枪举到了相同的高度和位置,“做好防备!” “敕令连,来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在帕维亚时我也不曾怕过 正如霍恩所预料,霍塔姆郡和雇佣的低阶骑士在两翼发起了冲锋。 不过右翼军的军团由于敌军骑士只有百十来个,所以选择了正常的后退式射击。 而左翼军的骑士数量稍多,为了防止敕令连跟随冲击,圣铳手来不及退回阵列,所以选择了前跪后立式的射击。 尽管目前基本装填完毕,却没有机会打出第二次齐射,只能重新站立在枪阵的两侧将嗅盐塞进鼻子里,吃力地拧动着发条。 “加速,加速!” 听到那响作一片的可怖齿轮声,阿尔曼没有任何体恤战马的心情,直接用靴子上的马刺用力地钻着马腹。 “咴咴”的痛叫声中,四蹄扫动,战马眼中的血色更浓郁了几分。 马蹄震击地面,黑烟和热风不断地拂过阿尔曼的面甲,从鸟喙盔的眼缝中灌入头盔内。 大口地呼吸着,阿尔曼背部微微弯曲,后臀与马鞍碰撞,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骑士长剑拍击大腿。 亮金色的鬃毛随着热风起舞,马头不断地微微颔首,好像连大地都震得上下跳动起来。 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条缓缓移动的钢铁长线,闪着暗淡光泽的头盔与甲胄在衣服上摩擦着。 长枪整齐地左右晃动,全体一致的黑色军服与红色腰带让这支军队不像是怯懦的步兵方阵,反倒像是一堵移动而来的绶带黑墙。 坚定如铁,仿佛永远无法逾越。 阿尔曼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疑虑甩出,继续咬着牙冲锋起来。 端着翎枪站在这堵墙前,威克多手心微微冒出了点汗。 面前不远处,排列成三角楔形成群的战马涌动着,以敕令连为战锋,海啸般朝着威克多所在的黑帽第一军团而来。 重甲枪骑兵行进在苍原之上,马蹄冲过的侧面,是躺在地上辗转呻吟的骑士们。 破碎的武器碎片和旗帜被马蹄铁踏碎,在地面弹跳着。 海潮般冲锋的骑士们,哪怕是法兰名将邓贾尔元帅再世,恐怕都要为之震动一番。 而他们的步兵列数只有薄薄的六层,威克多不期望将这六百名骑士全部留下,但至少要留下二百来人,给后方的勒菲与朱尔丹减轻压力。 “站稳,靠紧!”威克多又一次重复了他的命令,“谁敢后退一步,我就把翎枪捅进他腚眼子里去!” “砰砰——”铳响声中,威克多的声音被淹没了半截,随后而来的便是战马的哀鸣声。 隔壁的近卫军第一军团又一次朝着冲锋骑士的侧翼发动了射击,上百枚铅子飞过,撞击在楔形阵的侧面。 血浆爆射,战马人立,登时就有二十多个骑士翻倒,更有十几匹战马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侧翻的战马激起了烟尘,拦在冲锋道路的中央,后方的精锐骑士们熟练地跳了过去。 至于那些技艺不精的,要么勒住了战马减速绕行,要么就是被绊倒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摔断了脖子。 “不要停,不要等,冲锋,冲!” 眼尖的阿尔曼看到了不远处两个横阵正在移动,似乎在支援左侧的四个军团。 来不及等待了,只能冲锋。 200个霍塔姆扈从骑士,100个正规骑士,以及冲锋在前的300个敕令连骑士,这是阿尔曼在短时间内能集结的所有主力骑士了。 足足600名骑士,尽管其中已经掉队了七八十人,可他们仍然还有500多,最重要的是敕令连一个没少。 只要能在对方的圣铳骑兵反应过来之前,保证以一定的马速冲出敌阵,他们就还不算大败。 “放箭!”将最后一瓶药剂塞入口中,阿尔曼高声吼道。 弓弦拉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由轻甲侍从骑士们发出,上百支飞矢从天而降,雨水般敲击在弓步端枪的战争修士们身上。 “不要动,竖起你们的长枪。” “看着前面,记住位置!” “混蛋,把枪拿稳,你想当逃兵吗?”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随着敕令骑士们狰狞的鸟喙盔越来越近,战争修士们却是越来越沉默。 失去了圣铳手的圣风掩护,怕了吗? 他们有了精良的盔甲,锋利的长枪,有了更加高阶的呼吸法和更加熟练的超凡武艺。 和平民时期的他们相比,他们已经拥有了一颗坚定的心。 当初在帕维亚时他们只有布衣可也未曾怕过,何况是现在呢? 呼啸的风先于奔腾的马蹄落下,骑士们能清晰地看清这群农夫,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农夫们在马蹄之下倔强地昂起了头颅。 “莱亚!莱亚!莱亚!”三呼国名,五百余名敕令骑士们一马当先杀入了黑帽第一军团的横阵中。 “圣主在上!”三排长枪密密麻麻地怼向了敕令骑士们,“你们这些不劳而获的猪!” 甲胄与长枪摩擦着,溅射出无数的火星子,扭曲成了弯折甚至是螺旋的模样。 长枪的木杆接连地爆开,前排的十数名战争修士被撞得双脚离地,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落地。 长戟挥舞,斧枪劈砍,这些敕令骑士又一次遭遇当年在风车地之战中,面对邓贾尔方阵的遭遇。 从半空中鸟瞰,原先长线般的加拉尔横阵被骑士们瞬间撞得向后弯折起来。 不过就像是即将被刺破的布条,已经接近于断裂的临界点。 爆裂的木屑铺满了地面,阿尔曼仿佛在长枪和斧戟组成的海洋中乘风破浪。 四周探来的长枪长戟与斧枪在他的盔甲上划过,乱七八糟的匕首石块,甚至是黏糊糊的未知物撞击在他身上。 可这并不能阻挡他继续冲锋,将超出限度的第四瓶药剂灌入口中,阿尔曼的脸上出现了与雇佣骑士们相同地紫色。 同样的,他的身形膨大了好几倍,骑枪和长剑来回挥舞,一个个冲上来的战争修士倒飞出去。 怒吼声与兵器划过甲胄的声音不断响起,可阿尔曼毕竟是封号骑士。 他熟练而又轻易地避开了所有劈来的武器,尽量让武器落在非要害区域,手中的长剑圆舞,抬手落手便是一个个脑袋落下。 在十秒的时间内,阿尔曼就杀穿了这一支军团。 六列的薄阵,对于超凡骑士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小菜。 敕令连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扯散了加拉尔横阵这根坚韧的布条,将其从中断开。 从这个破口,剩余的骑士们哗啦啦地挤出,伤口越撕越大,几乎将横阵分成了两截。 放在以往,阿尔曼肯定是要重新再冲锋一次,彻底击溃这支500人的中队,可他现在却无法这么做。 “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剩400来人,扈从骑士们基本都折损进去了,咱们的敕令骑士都折损了十来人。” 尽管阿尔曼杀了出来,可战阵之中仍然有近百名骑士被拦住,他们的冲锋距离本来就短,还被圣铳痛击了侧翼。 有些马术不精的速度就根本提不起来,外加这些披甲超凡步兵的阻拦,这才被困在了军阵之中。 而就在枪戟交错之间,圣铳手们钻入了横阵中。 圣铳偶尔击发,便能看到一个骑士满脸痛苦地捂着腰腹,或猛地绷直了后背,此后便是七八支长枪三五支斧戟插了上去。 骑士们正在发出近似于哀嚎的战吼,鲜血咕噜咕噜地从伤口处挤出,他们捂着伤口,单手挥动长剑,踉踉跄跄,四面八方都是捅刺来的武器。 这让他们想起了曾经最爱玩的游戏——将一名平民围起来,然后用不准背对骑士说话的准则,喊一声平民刺一下他,直到其流血死亡。 可现在,当他们被困在这圆圈里的时候,才感觉到那种绝望的无助感。 陷入阵中的骑士们,眼巴巴地盯着阿尔曼,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回头望望那些被拽下马,围困在地上的骑士们,副官忍不住问道:“需要回头救援吗?” 阿尔曼犹豫起来,他看着哆哆嗦嗦骑在马背上的米扎姆,又看看远处还在移动的兵线,最终发泄般地大叫了一声。 “啊——” 被大叫吓了一跳,副官低声问道:“阁下?” “别救,把马速提起来,继续冲锋!”阿尔曼看着眼前只剩一层的兵线,咬着牙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已经……无所谓了 第423章已经……无所谓了 冲锋,只有冲锋。 这是阿尔曼心中唯一的想法。 缺少步兵的帮助,他们这一仗已经输了。 可对方加拉尔横阵的单薄就注定了无法阻止骑士们的逃跑。 继续冲锋就能逃出去,伏在马背上,三玫瑰花的纹章旗帜在旗杆上搅动着。 在黑帽第一军团组成的第一线战阵后就是第二线的战阵,那便是黑帽第五和第六军团组成的战阵。 “魔女之子!”冲锋途中,身侧的副官大骂起来,“我就说这战马怎么跑不快呢?阁下,快看马腿。” 阿尔曼低下头,却见一层层白色的粘稠蛛丝挂在马腿和马蹄上,战马们越跑这蛛丝勒得越紧,自然是快不了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在冲杀那个加拉尔横阵的士兵时,他们丢出的粘稠未知物是蛛丝弹。 不过阿尔曼他们没有时间下马清除蛛丝了。 他们进入了可怖的八十米范围,这就是圣铳的射程内了。 不过阿尔曼再也没有替他们挡铳的骑士,这一次,轮到他们自己来面临那可怖的铅子了。 “赞美圣风!” 随着朱尔丹翎枪的挥下,发条匙卷起的劲风将让原先平静的空气又一次激荡起来。 面前侧面,一波又一波,连续三波夹杂着铁砂的铅子从四面八方打在了骑士们的身上。 身边的骑士们冲得好好的便忽然倒下,哪怕是伏在马背上,仍然要注意及时控制马匹起跳,否则便要撞到队友身上去了。 等到阿尔曼再次杀入第二线的救世军横阵时,就只剩下三百出头的骑士。 依旧是冲杀的骑士,依旧是高高飞起的步战修士。 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落马的骑士们异常的多,长枪与斧戟的挥动下,战马的身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动辄就有一名骑士被拽下。 圣铳手们仍在装填,但从那齿轮转动声中可以听出时间的紧迫。 或许是之前的种种因素影响,阿尔曼这一次冲出却是异常地艰难,甚至他的小腿都被铅子打了个对穿。 浓稠的鲜血顺着小腿在地上流了一路,但他却在药剂的影响下,没感觉有多少疼痛。 挣扎着在第二线的救世军兵线中破开道路,跟着阿尔曼来到第三线战场的骑士们明显稀疏了许多。 喘着粗气,阿尔曼晃动脑袋,将药剂造成的晕眩感压下:“还剩多少人?” “二百多人,阁下,敕令骑士只剩六十七个了!” “玛德,玛德!”阿尔曼做过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伤亡会这么大。 先前明明冲破第一层横阵的时候,才折损了八九十个啊。 应该是经过层层围堵和蛛丝以及魔鬼之风,让他们的马速提不起来,这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之前在王国战场上,他带着600骑兵冲击厚实的五十列大方阵的时候,都只折损了二百多人,十几个敕令骑士。 这横阵薄薄六列,他们一共穿了十二列,还不足大方阵的一半,居然会折损这么多。 尽管米扎姆这一次实践不太行,但对救世军的判断还真是异常地准确。 “继续冲出去吧。”逃亡的希望就在眼前,米扎姆原先颓丧的气息好了不少,他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那太阳齿轮旗,“我去报告给教皇,让教皇发动屮字军!” 如今这敕令连的伤亡,配上孔岱亲王的面子,以及自己对救世军情况的第一线了解和生花的妙笔,屮字军板上钉钉。 与此同时,阿尔曼也在看着那太阳齿轮旗,他深深记下了这个图案,高举手中的旗帜指向前方:“所有人跟我……圣父的屁股!那是什么?” 所有的骑士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道兵线。 那是什么? 黑烟被风吹散,仿佛揭开了幕布,十数架火球弩车正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每架火球弩后头都站着一个巫师,散发着热气的火球早在法杖的顶端凝聚完毕。 他们好整以暇屏气凝神,只等那最后一下。 “圣父啊,您特么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阿尔曼破音地大叫起来。 击锤砸下,机括与齿轮旋转,弓弦弹动,凝聚着火光的红龙息火球瞬间冲向了这二百多名骑士。 火球的尾焰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刺眼的轨迹,刚刚还只能看到火光,现在就已经扑到了面门之前。 不过是五十米的距离,而火球弩速度之快,阿尔曼根本躲闪不及。 “阿尔曼阁下!”几名亲卫的敕令骑士跳起,座下的战马则发出了脊骨断裂的脆响。 阿尔曼下意识地抬手阻拦,便被手下和火浪从马背上推了下去,连头盔都跟着甩飞出去。 库存的所有十五枚红龙息火球尽数炸开,冲锋的骑士们被火焰与黑烟吞没,惨叫飞起,浑身带火地落在了地面。 爆裂的火龙在空气中扫荡着,数十名骑士当场燃烧起来。 米扎姆更是没有阿尔曼的机敏,被一枚火球正中后脑勺,在昏迷中缺氧,然后整个脑袋都被火焰所吞噬。 他座下的战马还没发现主人已死,仍旧驮着这烈火骷髅脑袋在战场上奔跑。 火焰中的骑士被火浪硬生生分割成了数块,见此情形,原先几名紫脸的雇佣骑士再也无法忍耐,率先大喊起来:“阿尔曼死了,阿尔曼死了!” “胡说,伶牙骑士没死!”几个亲卫马上站出来辟谣。 他们的辟谣毫无用处,因为此刻阿尔曼的战马身披烈火发出痛苦的咆哮声,于战场中央翻滚奔跑,试图用风熄灭这可怕的火焰。 原先还在外围试图冲击和缠斗的骑士们在看到燃烧战马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战意。 连无敌的阿尔曼都倒下了,继续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教会军队士气崩溃之时,雪上加霜的是,第三线近卫军的两个军团的圣铳手们集合在一起开了铳。 飚射的铅子在天空下滑行,被火焰和与长枪斧戟减缓了速度的骑士们慌乱地伏在马背上。 嗖嗖的铅子交错地撞击,噗噗地射入血肉之中,焦臭味与蒸腾的血腥味填满了鼻腔。 乌鸦们从天空降下,迫不及待地开席,享用这加热过的血食。 原先还勉强保持着队形的骑士们立刻作鸟兽散开。 只有那些敕令骑士还在坚持朝着侧翼冲击试图逃走,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一阵耀眼的雷霆。 “呜呜呜——” “冲锋!”冲锋的号角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换成是救世军来吹了。 迈着整齐的步伐,放平了长枪的救世军步战修士们开始了一贯的冲锋。 将后背被火焰烧焦的亲卫从身上推开,阿尔曼挣扎着起身,他的手掌被火焰烧焦,小腿被铅子洞穿。 在骑士与铅子飞驰的战场上,身后又传来黑帽军团转身试图背击的脚步声。 地面和灌木被烧得焦黑,灰蒙蒙的光影中,到处都是飘荡的火焰与染着火焰的枯枝。 仿佛火狱。 脸上干涸的血迹皲裂开,阿尔曼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骑士们没有和任何骑兵交战,就这么被巫师和步兵给按倒在了地上。 他自信,假如是孔岱亲王在他所在的位置上,该败还是会败。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在于孔岱亲王能够凭借超强的超凡武力,带着几十个亲卫杀出去罢了。 邓贾尔方阵就已经敲响了警钟,可骄傲自大的骑士们还在沉溺于往日的荣光。 “轰隆——” 炽烈的白光从不远处升起,一个浑身缠绕电蛇,女武神一般的骑士慢步踱来。 摆脱了缠斗的本地骑士们后,让娜总算是及时来到了战场,站到了阿尔曼的面前。 她身穿裹着白布与鎏金屮字架的胸甲,护颈撑在了她的下巴上,使她无法低下头颅,只能用眼睛斜向下地注视阿尔曼。 “阿尔曼,你犯下魔鬼罪,圣父审判你为死刑,是否伏诛?!” 电蛇劈在那没戴头盔的亲卫脑门上,将那拿剑袭来的骑士瞬间立正,僵直地扑倒在地。 “不要乱动,回去。”朝着这几名亲卫呵斥一声,阿尔曼缓步朝着让娜走来。 旁边的圣铳骑兵们立即掏出圣铳对准了阿尔曼。 “不用,让他过来。” 阿尔曼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道此生最迷人的笑容。 “魔女啊魔女,最美丽的玫瑰上长满了最毒的刺。”阿尔曼在萝卜的马头前停下,看着眼前的少女骑士。 “油嘴滑舌!”让娜冷哼一声,闪电袭过,在木杆上画出黑色的裂纹,将旗枪竖起,对准了阿尔曼。 “美丽的女士,或许您不相信,但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感觉我对魔女的厌恶,也许没什么必要了,我一定会爱上您的。” “不需要。”让娜眼中闪过了几丝温柔,“不管我是不是魔女,都已经有……你这骑士,真是无礼!” 阿尔曼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那我一定要见他一面,给我的花名册上添加一个魔女的名字,可是我毕生的夙愿。” “三心二意,肮脏!”让娜不满地低骂了一句。 喉咙抵着让娜的旗枪,鲜血顺着枪尖流到锁骨,阿尔曼收敛了笑容,抬起头无悲无喜地问道:“所以,荣耀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是吗?” “你们的荣耀是假的。”带着两个深重的黑眼圈,让娜眼中萦绕着电蛇的光泽,“是骑士的时代,落幕了!” 黑烟散去,卫兵们漫山遍野地逃跑,而骑士们则在骠骑兵的追杀下慌不择路地跳入水中。 一面齿轮太阳旗在战场上游荡,每到一地,便是震天的欢呼声。 “或许吧,反正已经……无所谓了。”闭上眼,阿尔曼释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第四百二十三章 第四百二十三章是第四百二十三章! 浓重的黑烟散发着呛鼻的气味,在烟柱、火焰与蠕动的藤蔓之间,哨鸫发出尖锐的鸣叫。 在断壁残垣和破损的地砖中,手腕粗细的藤蔓已经缩减到了拇指粗细。 只剩半截的车轮靠在路边,藤蔓长墙两边的屋顶上,站着手持硬弩的雇佣兵,朝着奔跑中的骑士射击。 可这速度哪里能击中超凡骑士们呢,到了跟前就被长剑给拨挡了,就算偶尔被击中也不过是卡在铁甲中。 那箭头不过是刺破了皮肤,从毛细血管中流出了几滴血而已。 被弓弩射击的超凡骑士们嘻嘻哈哈地,将套索套在平民们的脖子上,拽着在地面来回奔驰。 城市卫兵和雇佣兵通红的目光中,一个个无辜的妇女孩童或老人就这么被地砖摩擦得血肉模糊,然后被脖子上的麻绳活活勒死。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库什黑骑冲出了藤蔓长墙好几次,每次不仅没能夺回平民,甚至还搭进去不少人。 哪怕是有了这堵吸血藤蔓组成的墙,他们仍旧不是库什黑骑的对手。 骑士们把守住了大部分通道,各个街区逃难的平民们无法通过,只能继续躲在家中或地窖里,祈求圣主能保佑自己。 在北城门的门口,紫红色的藤蔓仍旧在来回摆动,却比之前萎靡了不少。 能用出半径百八十米的藤蔓长墙结界,主要还是靠的凯瑟琳狂暴化的法力。 狂暴化的魔女近乎无限的法力顺着鲜血流入了吸血藤中,才有硬生生将艾拉德的一个敕令连拦在外面的结果。 或许法力是无限的,但凯瑟琳的鲜血却是有限的,哪怕是魔女逆天的体质,还是止不住生命的流逝。 以目前吸血藤萎缩的速度,恐怕再有半个小时甚至是一刻钟,这道掩护了所有人的墙就要倒塌了吧。 北城门门口的平民们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那身上裹满小指粗藤蔓的凯瑟琳,眼中复杂的神色难以言喻。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位魔女牺牲了自己,救下了大半个城市平民的生命。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撤离,整个急流市差不多撤出了一万的平民,大多是妇孺和青年人,由凯瑟琳培养的美格第核心班底带领。 至于留下最后走的则大多数是中老年,不过在发现急流市市民的行动后,北城门的出口就被赶来的卫兵们堵住了。 目前在北门的城墙上,小池城的民兵和雇佣军还在和城外的卫兵进行着殊死搏斗。 出城的一万人差不多是整个急流市四分之一的人口,同时也是最精英的人口。 剩下的三万人中,一万已经被骑士们抢掠屠杀,一万躲在家中祈祷骑士别来劫掠自己。 剩下的则被困在了吸血藤之后,沉默而寂静地等待着死亡。 大街上满是沉默的人群,他们手握木棍或石头,静静地或站或坐。 用药酒擦拭着伤口,卡尔动辄便会在人群中看到骚动,那是有人在上吊自杀或者是为了防止妻女受折磨,用小刀划破她们的脸颊。 十五六岁最青春的少女哭喊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划过,混着一点点被划开的伤口,淡红色的泪水掉落在地上。 而他的父亲同样在哭,却还是咬着牙用刀划开了这花季少女的脸颊。 卡尔有心去阻拦,但小腿上腐烂的伤口却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这就是急流市的终点了吗?他无声地喃喃自语。 如果早点向救世军求援,他们会不会就能及时赶到了呢? 如果他们能及时赶到,说不定就能对付敕令连,全城的人说不定就能获救了。 可现在好了,库什黑骑死伤大半,全城的四万人要死伤超过一半,就因为自己一时的自大和自傲。 所以在出城队伍领头人的位置,这才交给了米特涅,卡尔难说他留下是不是要赎罪,起码他的罪过不能让凯瑟琳与这么多的民众来承担。 卡尔模糊的视线放在自己被结成了一层层血痂的手臂上,忍不住苦笑起来。 直到自己直面敕令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骑士有多强大。 人马具甲的防御,无法阻挡的冲锋,精巧绝伦的武艺,永不疲惫的耐力,除了马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这是全莱亚王国最顶尖的精英,整个莱亚王国数千万人口中,都不会超过八千。 其中半数以上都被集中在了42个敕令连中,卡尔他们这些仅仅在战场上充当过雇佣骑士的低阶骑兵,怎么可能是敕令骑士的对手呢? 当然,库什黑骑并非完全不是对手,靠着精湛的射术,他们还是能靠着拼血纠缠住敕令连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给了卡尔错觉,自以为能够和救世军一样击败敕令连。 他以为敕令连到千河谷后水土不服,自认为能够打赢,想着争一口气,结果反倒是库什黑骑们被频繁拿下,自己成了被挣的那口气了。 靠着攻破急流市这份战绩,帕维亚之战后对敕令连的些许埋怨和质疑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事实证明,他们顶多就是纠缠了,真正的战场只能学着邓贾尔方阵那般,用海量步兵去和这些骑士兑子。 看着那逐渐疲软的吸血藤,卡尔吸了吸鼻子,握紧了手中的骑枪。 他仿佛能越过那藤蔓,直视老对手艾拉德,这名敕令连的连队长正挂着微笑,凝视着他们,仿佛在看陷阱里的小鹿。 坐在街角喝着红茶的艾拉德的确是这么想的,尽管可以付出一些代价强行冲入,可他觉得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何必付出那一点伤亡呢? 柴火早已堆好,火油倾倒完毕,只待藤蔓退去,丢下火把。 在这个全是木质结构且房屋拥挤相连的城市中,一把火,就能将城北的这几个街区以及其中最后的顽固分子烧个干净。 他们到目前为止,抢夺和屠杀的数量还不算多,艾拉德很是克制,他知道最后的胜利果实,肯定得交给阿尔曼来摘取。 他已经有了破城的功劳,再去争抢城中的财富,未免有点过于贪得无厌了。 感慨中,艾拉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眺望着这座贸易重镇。 只不过,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半个废墟,集市被推倒,商铺被烧毁,房屋被拆成了满地的碎片,至于居民更是变成了街边臭水沟里的尸体。 再要重建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艾拉德忍不住地摇头,他对急流市没有恶意,只不过这座城市挡了他们的路。 解决了这个急流市的起义,接下来就是对罪魁祸首的清算了。 “救世军啊,救世军。”艾拉德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天空逐渐被乌云填满,天光跟着一起暗下来,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心神不宁起来。 不知道何时起,城外的农兵们嘈杂声越来越大了,甚至他在城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轰——” 城头忽然冒出了熊熊的大火,黑烟与火光中甚至还有教会这一方的士兵下饺子般从城头滚落。 “咋么回事?”放下了手中的红茶,艾拉德皱起了眉头,“去问问,城门那边为什么这么吵?” 回答他的不是侍从们恭敬的回答,而是城墙上闪起的剧烈电光,“砰砰”声和惨叫声夹杂其中。 聚集在吸血藤的长墙边,每一个骑士都茫然地注视着城墙。 刚刚那电光是怎么回事?是要下雨了吗?又是闪电又是雷声的…… 就在众人疑惑时,一个侍从骑着马,跑得没命了一般冲了过来,他几乎是从马上滚了下来,扑到了艾拉德脚边:“人……人……” “人?什么人?” “卫兵,西边来的,全是人,还有魔女!” 心下发急,艾拉德直接捏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拽了过来,“说清楚点!” 那侍从咽了口口水,憋着嗓子叫喊道:“漫山遍野的人,我看清了,是去阻截救世军的卫兵和骑士!他们在逃跑?” “谁在逃跑?你再说一遍!” 那侍从口中嘶嘶冒气,他被卡住了脖子两眼翻白,根本无法再重复一遍。 艾拉德手一松,那侍从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着。 “咱们的人,在逃跑,我看到了米扎姆大人的战马,那上面骑着一个黑衣的农夫!”那侍从哭喊着,“咱们败了。” “不可能,不可能!”艾拉德猛地一脚踢出,那人的脑袋立刻在脖子上转了好几圈,“我敕令连帝国是无敌的!绝对不可能!惑乱军心,你该死!” 第四百二十四章 凯瑟琳老姨你好重啊 在断壁残垣和破损地砖之上,大概七八米宽的碎石巷道间,手持长枪的救世军步兵步步向前。 成排成排的圣铳打响,城墙上巷道里的卫兵割草般成排倒下。 剩余的人就算没死,却被直接打没了组织度,这时就有最精锐的胸甲步兵操着枪矛斧戟冲上去了。 要知道,这群来支援的上千骑马步兵可都是最精锐的老近卫军。 虽然他们马术近乎于没有,但靠着和骑兵共同行动以及死死抱住马脖子的方式,一路从莱西河颠到了急流市。 有赖于艾拉德拆毁了城门门栓的行为,导致救世军可以轻易地从大门进入,那些守城门的卫兵甚至来不及做出拦截。 毕竟大部分精锐的卫兵都调到北城门去堵截平民,让娜到达的南城门简直比球门还要空阔。 在一阵闪电后,让娜率领的援军甚至没用十分钟就轻松夺下了城门。 代表着救世军的黑红双色旗帜在城头升起,老近卫军们排成一个个小分队,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捅入守门的卫兵脖子中。 气管中飚射出鲜血,喉骨早已断裂,这些二流卫兵根本就不是救世军的对手。 其中就算偶尔有披甲军士能反向冲锋对救世军造成一定的杀伤,但很快就被组织度和韧性士气远超他们的战争修士围杀。 南城门的门口到处是逃跑的人群,尤其是看到让娜手中提着了伶牙骑士的头颅之后。 从城门口杀入,数十路五米宽的救世军步兵小队,沿着大小街道,开始沿途清扫敌军。 每当有骑士冲来试图对他们发动进攻的时候,接收到的都是三排黑洞洞的铳口,飞射的铅子在墙壁和土堆间来回弹跳着。 骑士们纷纷从马背跌倒,可就算他们能及时冲到救世军的面前,迎接他们还是挥下的长戟和刺来的长枪。 在这种地形狭窄的街道和巷道上,骑士们本来的实力发挥不出五成,只能在步步推进的救世军步兵铳下纷纷倒下,其中甚至有落单的敕令骑士。 马嘴吐出血沫,断裂的长枪碎裂满地,铅子打在墙壁上爆起团团灰尘。 眼角挂着泪痕的平民们从自家围墙后头或地窖中探出半个脑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救世军。 他们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 棕黑色的茄肯夹克,用扣子系在夹克上的裂口棕色长袖,一条红色的绶带系在腰间,上面挂着铅弹袋子和醒神嗅盐。 束腿长裤的布料摩擦着,新鲜的及踝皮靴整齐地迈出步伐,整齐的踏地声简直就像是巨人在迈步。 平直如一条线的救世军,从平民市民的视角看来,就好像是一辆巨大的尖刺泥头车在冲锋。 原先一直充当泥头车角色的骑士老爷反而是在乱飞的流弹中成为了被创死的那个。 越来越多的欢呼声响起,每当有骑士倒下,站在屋顶上或打开了阁楼圆窗的人们就要向救世军喝彩。 “闪开!”听着墙后越来越多的欢呼,以及城墙上涌动的黑衣人影,卡尔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房屋的第二层。 在舞动的藤蔓之后,成群的教会军队正从西城门退却,打头的正是艾拉德率领的半编敕令连。 沿途的路上,无数的民兵杀出,疯狂地阻拦着他们的步伐,仿佛要把先前受尽的屠杀一口气报复回来。 “凯瑟琳大人!凯瑟琳大人!”卡尔热泪盈眶地朝着天空中的凯瑟琳招手,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哪怕他因为重伤而视线模糊,他都能看清凯瑟琳目前的状况。 她的脸颊和眼窝都凹陷下去,光泽水亮的棕红色长发枯槁起来,巨量的失血让她整个人比以往都消瘦了三层。 要知道尽管凯瑟琳三十一岁了,可由于魔女的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她的身体情况就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无异。 可现在曾经水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和瘢痕,凯瑟琳仿佛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都快成老奶奶了。 听着卡尔那仿佛从无尽远方传来的喊叫声,凯瑟琳勉强睁开了一只眼,从空中看向眼前的这座城市。 火光滚滚的房屋,支离破碎的街道,可就在这街道与房屋之间,骑士们正在哀嚎着倒下,卫兵们则鬼哭狼嚎地逃跑。 甚至连艾拉德本人都在狼狈躲避丢来的砖头,不管不顾地朝着西城门进发。 在藤蔓长墙的外围,一个浑身包裹闪电的小姑娘,正带着数百骑兵来回冲杀,将那步战骑士冲得七歪八倒。 在步战骑士不远处,还有数百黑衣士兵正朝着他们步步推进。 那是援军吗?哪儿来的援军? 视线逡巡着整个急流市,凯瑟琳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城头,那面黑底红边的太阳齿轮旗帜。 救世军?是了,是救世军,他们真的及时赶到了,凯瑟琳的嘴角弯了起来,他们真的到了! 急流市,得救了! 这个念头兴起的瞬间,除了包裹在凯瑟琳身上的吸血藤,所有原先还在蠕动的吸血藤几乎就是在一秒内从紫红色变成了枯黄色。 软烂的吸血藤流出人类般的脓液,稀稀拉拉地从半空落下,在这一节节断裂的藤蔓中,凯瑟琳消瘦的躯体跟着一起缓缓下落。 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摇摇晃晃地从空中飘落,朝着地面笔直地落下去。 耳畔传来惊呼之声,以及无数人和马的跑动声,都在向自己的位置奔来。 在拯救完城市后摔死,这可不像是一个优雅的死法啊。 嘴角带起了一丝苦笑,凯瑟琳仍然睁不开双眼,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的使命完成了,就这么死去没什么不好。 让一个拯救了城市的魔女活下来,对于市民们来说,那才是一个巨大的祸害吧。 尽管有枯萎的吸血藤拉扯她的降落,可坚硬的地面还是在不断靠近,她能听得到那呼呼的风声。 结束了。 凯瑟琳的嘴角挂起了笑容。 可出人意料的是,迎接她的并非坚硬的地面,而是一股从地面升起的强风。 接着便是一双坚实的臂膀伸出,托住了她的小腿弯和后背,相比于冰冷的自己的躯体,这双紧贴肌肤的手臂出人意料地温暖。 就好像当年胡安诺从冰冷雪地中抱起她时的暖和,让她忍不住如猫咪般蜷缩起了身体。 睁开了一只慵懒半眯的眼睛,在模糊的天光中,凯瑟琳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 耳侧传来湿润带着青少年热气的吐息声,接着便是一句让她仅存不多的气血涌入大脑的话语: “来个人接一下啊,这老姨好重的,我手臂好像断了……老姨你别乱动啊老姨。” “……哎哟喂,屮了,这日山羊的吸血藤在吸我的血!来个巫医,来个巫医!” 第四百二十五章 胡安诺?霍恩? “刚刚不是好转了吗?怎么又不行了?你这什么医术啊!” “不可能啊,我看看……,嘶,要不然先用神术吊命,我来研究研究。” “这特么是魔女啊,神术吊什么命呢?!吊命还是要命啊?” 耳侧忽远忽近的声音让凯瑟琳从迷失中苏醒,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整个人的身体都在朝着天上坠落。 狂暴的法力一点点将血液和器官晶体化,这些细小的晶体凝结在凯瑟琳的血肉内,将其最后一丝生命力都汲取殆尽。 哪怕是魔女那逆天的生命力和体质,都无法阻挡生命不断从体内流逝。 “诶,会不会之前那个吸血藤吸了您的血,输到了这位魔女大人身体里,所以才会有效呢?” “这血型都不一定相同呢,别出馊主意了,要不然口服血液试试吧,说不定并不是血液的问题,而是法力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您上次不是说,后门给药是口服吸收的两倍吗?咱们可以灌肠啊,如果还想效率再高一点,一滴精十滴血……” 听到这,哪怕是凯瑟琳的意识再模糊,听到了灌肠这个单词后,用尽了全身力气出口制止:“不,不要……” 不知道医治的人有没有听清,凯瑟琳便又一次失去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这是她第一次向圣主祈祷,希望医治的人能听清她说的话。 不过在模糊的意识中,她倒是听到了那青年呵斥巫医虾头男的骂声,这多少让凯瑟琳心安了一些。 等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是一秒钟又或许是一小时,她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静静闭着眼睛。 随后,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嘴唇流入。 就这么一滴铁腥味的液体,凯瑟琳便感觉原先趋于死亡的肉身再次焕发了几丝活力。 原先枯竭的内脏再次活动起来,凝固的血液结晶化开,在心脏的怦怦跳动中又一次流遍了全身。 凯瑟琳贪婪地抬起了下巴,用丰润的苍白嘴唇将那根流血的手指吸入了嘴巴里。 温软的舌头在手指上不知足地舔舐着,舌头上满是咸咸的味道。 一滴滴血液流入口中,凯瑟琳体内横冲直撞的狂暴化法力居然渐渐恢复了秩序。 那些狂暴的力量则全部灌入了趴伏在她身体上的几株残存吸血藤内。 当凯瑟琳身上的吸血藤落下,她原先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片红晕的血色。 那根流着奇特鲜血的手指,则从她最终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水丝收了回去。 失去了那被填满的感觉,凯瑟琳在失落感中感觉到几名巫医和修女围了上来,开始给她清理伤口。 最后,则将一碗散发着蒜香味的药水给她灌了下去。 凯瑟琳的意识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 “凯瑟琳,凯瑟琳?” 谁,谁在喊我,凯瑟琳猛地抬起了脑袋。 “凯瑟琳,快跑啊,凯瑟琳——” 眼前身穿麻布长裙的母亲被几名强盗逃兵压在桌子上,绝望地大喊。 这是,那天,她家的小院被逃兵们闯进来的那天。 这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一幕,让凯瑟琳麻木地伸出了手,地砖中的杂草伸出,将那几名士兵活活勒死。 只不过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奔向母亲的怀抱时,她才能感觉到当时母亲身体明显地僵硬与冰冷。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耳边传来母亲絮絮的低语,当她的怀抱打开时,已经是城市外幽深的森林。 熊狼甚至是野狗包围着她,而她仅有的食物便是背包里的几块黑面包。 她在森林里走啊走,被树杈挂上,被野狗咬伤,面包吃尽,仅留的几枚铜子却只是换到了一杯水。 直到遇到了一伙逃难的流民,这些善良的流民家庭接纳了她,让她跟着走,还将乞讨来的食物分给她。 看着那一个个热络的面孔,凯瑟琳是真的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她早已知道了最后的命运。 “滚开,魔女,滚开!活该下地狱的畜生!” “抓住她,抓住她,那可是魔女啊,能抓住一个活的,至少都有一个骑士之位。” 那些熟悉的流民们高高举起了火把,而凯瑟琳则在灌木丛中奔跑着,猎魔人踏着蓬松的雪地,像是鬼魅般穷追不舍。 直到她看见了一片悬崖,便一跃而下,翻滚着落入了冰湖,哆哆嗦嗦地爬起,这才活下了一条命。 再抬头时,凯瑟琳的情绪终于出现了波动。 一个穿着黑色僧侣袍的中年教士,两鬓花白,提着一盏油灯,坐在篝火边,笑眯眯地朝着她递出了一个小盒子。 “要吃小饼干吗?” “老师——”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流了出来,凯瑟琳迈动短腿扑了上去,可却扑了个空。 只有一团消散了的烟雾。 接下来的场景越来越快,胡安诺的面孔,墨莉雅提的面孔,米特涅的面孔,卡尔的面孔,茜茜的面孔,弗雷迪恩的面孔一一在面前闪过。 “凯瑟琳,凯瑟琳,别看书了,你眼睛都坏了。”是墨莉雅提的声音。 “凯瑟琳,啊,我记得你的父亲,梅福德·美格第,你是他的私生女?才接手了他的商会?”是弗雷迪恩的声音。 “该死的,她作弊,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茜红花?”当时还是凯瑟琳竞争对手的米特涅破防的声音。 “向您致敬,我是卡尔,库什黑骑的骑士长,卡尔!”那时在胡安诺介绍下加入美格第商会时青涩的卡尔。 无数的声音聚集在耳边,那么近,那么远,梦境中回忆的场景转换得越来越快,最终定格一个最后的画面。 那是她去探望胡安诺那那天晚上,那时的她还远没有意识到要做的事情有多残酷。 最后那天晚上,背对着牢房离去的她,终于在此刻听清了胡安诺在她身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该教你的已经教完了,我老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在凯瑟琳转头的刹那,孤女凯瑟琳捡破烂的爷爷胡安诺跳入了教会竖起的火堆之中。 在那烈火中,她没有等到墨莉雅提的救援,被侍女们抱住的凯瑟琳只能憋着眼泪,看着那个亦师亦父的老人被活生生烧死。 “不,不——老师,老师……老师?” 眼角流出泪水,凯瑟琳猛地伸出了手,却只是抓住了眼前的花布床幔。 窗外的风将床幔吹得来回摇摆,合起的窗页被风吹得撞击着窗框,鼎盛沸腾的人声喧嚣逐渐清晰。 在模糊的视线中,彩色花窗原先清晰地五彩光辉变成了无数黄绿白蓝色的光晕,挤在她的眼前。 撑着柔软的天鹅绒床垫,凯瑟琳仅仅只是坐起,居然都有一股脱力的眩晕感。 在这眩晕中,凯瑟琳掀起了遮挡视线的床幔。 白木四柱床边,身穿黑色僧侣袍的教士正坐在麦秸垫的桃木椅子上,他膝头摆放着一本书籍,隔三差五就会用拈起一块饼干塞入嘴中。 有那么一个瞬间,凯瑟琳都以为是自己还在布拉戈修道院,刚刚午睡醒来。 而老师则坐在窗边,静静地阅读集市上淘来的《修女落难记》。 没有杀戮与火焰,没有背叛与权谋,只有那个阳光明媚到没有一丝杂事在心头的午后。 好像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个午后的幻梦。 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影,正与记忆中那个黑袍的修士胡安诺一一对应,而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小女孩。 凯瑟琳慌乱地抓起床头的眼镜,戴在了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前,朝着光晕中的人影扑了过去。 “老师——” 丰腴的肉弹冲击在胸口,一双洁白的手臂环过了脖子,吓得霍恩差点叫饼干屑从鼻孔里喷出来。 抱着怀中柔软的腰肢,手足无措了足足三秒,他这才无奈地拍拍凯瑟琳的后背,推开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的魔女凯瑟琳。 “凯瑟琳姨啊,你这眼镜度数有问题啊,我可不是胡安诺老爷子。” “你,你是,你是谁?”揉着眼角,凯瑟琳松开了手,她仿佛还在梦境中未苏醒,呆呆地坐在了霍恩的大腿上,“你喊我什么?” “喊你姨啊,你都比我大一轮了。”霍恩将书放到一边,几乎是脸贴脸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久闻美格第玫瑰之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我是霍恩·加拉尔,就是教会宣传中的那个——” “妖人霍恩?”凯瑟琳还在懵逼中,木然地将涂着蔷薇指甲油的小手握在了霍恩裹着纱布的手指上。 “是圣孙子,霍恩。”霍恩纠正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果累累 “所以你们真的在7月22日赶到了?”凯瑟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应该才到小池城,然后驱逐了围攻的军队才对啊。” “事实证明,那些贵族联军并没有那么可怕。”霍恩拍拍凯瑟琳柔软的腰肢,“凯瑟琳姨,你下去吧,不能老占我便宜啊。” “谁稀罕。”先前就被霍恩用年龄和体重攻击过的凯瑟琳终于炸了毛。 她从霍恩大腿上跳下,却又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瞪着眼睛怒视着霍恩:“你多少岁?你叫我姨?” “我十九,你呢?” 凯瑟琳仿佛是吃饭哽了一下,半晌才咬着牙说:“二十一岁。” “不可能,马丁都说了,你比他还大呢。” “那又怎么样?”凯瑟琳挺起了壮硕的胸大肌,“我寿命有一百五十岁呢,三十岁对于凡人来说,才刚到二十。” “我是男魔女啊,那我十九岁就是九岁,喊你一声阿姨怎么了?”凯瑟琳算是把霍恩犟劲给激上来了,“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小女孩啊。” 一股热血直冲凯瑟琳的脑门,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都快能直接用耳朵听到了。 血压,高了。 不得不说,凯瑟琳忽然感觉自己把霍恩认成是胡安诺颇有几分道理,就这个大粪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霍恩相对阴阳怪气一点,而胡安诺则更加直接张口闭口就是老女人的。 “滚,滚出去!” “凭什么?” “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推着霍恩的后背,凯瑟琳一路将他推出了卧室,在身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拍拍肩膀上的灰,霍恩没有马上离去,他把脑袋贴在门上足有七八秒,听到里头窸窸窣窣洗漱的声音,霍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通插科打诨下来,这位魔女应该是没有多少死志了。 先前霍恩见到她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还存着死志,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很稀薄。 这种能够催生植物的魔女,正是霍恩目前所需要的。 不能死,还有用。 为了及时给她喂血和防止她放弃治疗,霍恩这才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待了三天。 要不然以霍恩忙碌的日程,哪能抽出时间来坐在床头读书呢? 至于自身的血能够调理狂暴化的法力,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 霍恩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狂暴尚未散尽的凯瑟琳时,他的脖子便又一次感觉到了牵拉感并流出了鲜血。 那感觉只有一瞬,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从里间的卧室走出,霍恩一屁股坐在了会议室的主位上,看着会议室内忙碌的众人。 急流市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天了,可战后的统计工作和复盘会还在继续。 这一场战役涉及了数万人,转进了数百公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需要统计和复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在霍恩给他们下达了一条死线,硬是逼着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拿出了一份简略的报告。 看到霍恩坐下,而原先在纸上刷刷书写的阿尔芒拿起报告,快步走到霍恩的身边。 “那些敕令骑士跑掉了多少?”霍恩从阿尔芒手中接过报告,却没有翻看,而是直接向阿尔芒询问道。 “阿尔曼所部敕令连300人,其中敕令骑士逃脱18人,方旗骑士逃脱25人,侍从骑士逃脱52人。” “侍从骑士跑掉了这么多?”霍恩挠着头翻开了报告,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侍从骑士是轻甲单位,又被提早撒到战场上打游击战。 战况不对他们跑得飞快,救世军的主要目标又放到敕令骑士们身上,自然是没精力对付他们了。 “那城内的敕令连呢?” “我们从南城门攻入,敕令连从西城门逃跑,对方敕令骑士总数不详,但被我们留下了三十多个。” 在卡夏郡历练实践了一阵,阿尔芒精干多了,他总结道:“总体来看,咱们歼灭和俘虏的敕令骑士人数绝对是超过一百人的,对方估计只逃出去了一个不满编的敕令连。” 霍恩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孔岱亲王一共九个敕令连,帕维亚之战干掉了一个,急流市之战干掉了一个半,墨莉雅提干掉了一个。 那么孔岱亲王目前就只剩五个整编敕令连和一个不满编敕令连了。 其中上瑞佛郡战场有四个,飞流堡有巴尼福斯率领的一个,艾拉德率领了半个。 要不是下游有一座重型堡垒滞水坞卡住了水道,霍恩都想趁机坐船顺流而下,把飞流堡一波推了。 就霍塔姆郡这个空虚的兵力,谁能拦得住他? “救世军此战总体情况如何?” “十个老军团战死127人,重伤388人,轻伤1253人; 两个黑帽军新兵军团战死115人,重伤110人,轻伤222人; 至于小池城民兵,反正目前到达城外营地的只有500人上下,其余的应该都跑了。” 和帕维亚之战相比,同样是歼灭了一个敕令连,当时的救世军折损(轻伤不算在内)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士兵。 而今天,如果单论正规军团的比例来说,只折损了大约十分之一。 当然从数量上来说和之前的帕维亚之战相差仿佛,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在帕维亚之战,救世军只需要对付500超凡,而在急流市,他们要对付1200多的超凡。 “那么教会军队的情况呢?” “如果排除掉扈从骑士的话,他们有1200名真正意义上的超凡骑士。”阿尔芒挠着脑袋,“如果单以超凡骑士来算的话,我们歼灭和俘虏的接近半数。” 跟随着阿尔芒的讲述,霍恩在报告上翻看起来。 三天前的那场大战,由于地处平原地带,而且对方兵力确实太多。 尽管救世军击败了他们,但真正抓住或杀死的其实并不如帕维亚之战比例那么高。 但相对于其他起义的猫猫狗狗,这歼灭率高得吓人了。 出征的1200个超凡骑士里,只有700来人逃离了急流市周边,救世军俘虏的卫兵和扈从骑士总人数居然有近万人。 而附近的其他军队则在得到王师败绩的消息后,迅速跑路,甚至重镇安森堡的守城官都跑路了。 急流市之战后,敕令连被打残,剩下的贵族骑士们不敢乱来,估计只能老老实实固守下瑞佛郡北方的鹿角乡。 目前,对于这部分的军队,霍恩并没有继续进攻,一方面是对面城堡众多,一点点啃不划算,另一方面就是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 他选取的主攻方向则是狗狐乡,目前让娜正带着军队向此处进攻。 一旦狗狐乡被救世军攻陷,那么下瑞佛郡南方、卡夏郡东方以及整个郎桑德郡就能连为一体。 卡夏郡的政治人才,下瑞佛郡的经济人才,全部都能反哺到郎桑德郡的救世军政府上。 就在霍恩还在想着三郡同盟互补的时候,一阵推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换上了一身贴身常服的凯瑟琳出现在了霍恩的眼前。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战果累累 “所以你们真的在7月22日赶到了?”凯瑟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应该才到小池城,然后驱逐了围攻的军队才对啊。” “事实证明,那些贵族联军并没有那么可怕。”霍恩拍拍凯瑟琳柔软的腰肢,“凯瑟琳姨,你下去吧,不能老占我便宜啊。” “谁稀罕。”先前就被霍恩用年龄和体重攻击过的凯瑟琳终于炸了毛。 她从霍恩大腿上跳下,却又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瞪着眼睛怒视着霍恩:“你多少岁?你叫我姨?” “我十九,你呢?” 凯瑟琳仿佛是吃饭哽了一下,半晌才咬着牙说:“二十一岁。” “不可能,马丁都说了,你比他还大呢。” “那又怎么样?”凯瑟琳挺起了壮硕的胸大肌,“我寿命有一百五十岁呢,三十岁对于凡人来说,才刚到二十。” “我是男魔女啊,那我十九岁就是九岁,喊你一声阿姨怎么了?”凯瑟琳算是把霍恩犟劲给激上来了,“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小女孩啊。” 一股热血直冲凯瑟琳的脑门,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都快能直接用耳朵听到了。 血压,高了。 不得不说,凯瑟琳忽然感觉自己把霍恩认成是胡安诺颇有几分道理,就这个大粪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霍恩相对阴阳怪气一点,而胡安诺则更加直接张口闭口就是老女人的。 “滚,滚出去!” “凭什么?” “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推着霍恩的后背,凯瑟琳一路将他推出了卧室,在身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拍拍肩膀上的灰,霍恩没有马上离去,他把脑袋贴在门上足有七八秒,听到里头窸窸窣窣洗漱的声音,霍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通插科打诨下来,这位魔女应该是没有多少死志了。 先前霍恩见到她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还存着死志,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很稀薄。 这种能够催生植物的魔女,正是霍恩目前所需要的。 不能死,还有用。 为了及时给她喂血和防止她放弃治疗,霍恩这才不离不弃地在她身边待了三天。 要不然以霍恩忙碌的日程,哪能抽出时间来坐在床头读书呢? 至于自身的血能够调理狂暴化的法力,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 霍恩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狂暴尚未散尽的凯瑟琳时,他的脖子便又一次感觉到了牵拉感并流出了鲜血。 那感觉只有一瞬,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从里间的卧室走出,霍恩一屁股坐在了会议室的主位上,看着会议室内忙碌的众人。 急流市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天了,可战后的统计工作和复盘会还在继续。 这一场战役涉及了数万人,转进了数百公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需要统计和复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在霍恩给他们下达了一条死线,硬是逼着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里拿出了一份简略的报告。 看到霍恩坐下,而原先在纸上刷刷书写的阿尔芒拿起报告,快步走到霍恩的身边。 “那些敕令骑士跑掉了多少?”霍恩从阿尔芒手中接过报告,却没有翻看,而是直接向阿尔芒询问道。 “阿尔曼所部敕令连300人,其中敕令骑士逃脱18人,方旗骑士逃脱25人,侍从骑士逃脱52人。” “侍从骑士跑掉了这么多?”霍恩挠着头翻开了报告,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侍从骑士是轻甲单位,又被提早撒到战场上打游击战。 战况不对他们跑得飞快,救世军的主要目标又放到敕令骑士们身上,自然是没精力对付他们了。 “那城内的敕令连呢?” “我们从南城门攻入,敕令连从西城门逃跑,对方敕令骑士总数不详,但被我们留下了三十多个。” 在卡夏郡历练实践了一阵,阿尔芒精干多了,他总结道:“总体来看,咱们歼灭和俘虏的敕令骑士人数绝对是超过一百人的,对方估计只逃出去了一个不满编的敕令连。” 霍恩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孔岱亲王一共九个敕令连,帕维亚之战干掉了一个,急流市之战干掉了一个半,墨莉雅提干掉了一个。 那么孔岱亲王目前就只剩五个整编敕令连和一个不满编敕令连了。 其中上瑞佛郡战场有四个,飞流堡有巴尼福斯率领的一个,艾拉德率领了半个。 要不是下游有一座重型堡垒滞水坞卡住了水道,霍恩都想趁机坐船顺流而下,把飞流堡一波推了。 就霍塔姆郡这个空虚的兵力,谁能拦得住他? “救世军此战总体情况如何?” “十个老军团战死127人,重伤388人,轻伤1253人; 两个黑帽军新兵军团战死115人,重伤110人,轻伤222人; 至于小池城民兵,反正目前到达城外营地的只有500人上下,其余的应该都跑了。” 和帕维亚之战相比,同样是歼灭了一个敕令连,当时的救世军折损(轻伤不算在内)了超过四分之一的士兵。 而今天,如果单论正规军团的比例来说,只折损了大约十分之一。 当然从数量上来说和之前的帕维亚之战相差仿佛,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在帕维亚之战,救世军只需要对付500超凡,而在急流市,他们要对付1200多的超凡。 “那么教会军队的情况呢?” “如果排除掉扈从骑士的话,他们有1200名真正意义上的超凡骑士。”阿尔芒挠着脑袋,“如果单以超凡骑士来算的话,我们歼灭和俘虏的接近半数。” 跟随着阿尔芒的讲述,霍恩在报告上翻看起来。 三天前的那场大战,由于地处平原地带,而且对方兵力确实太多。 尽管救世军击败了他们,但真正抓住或杀死的其实并不如帕维亚之战比例那么高。 但相对于其他起义的猫猫狗狗,这歼灭率高得吓人了。 出征的1200个超凡骑士里,只有700来人逃离了急流市周边,救世军俘虏的卫兵和扈从骑士总人数居然有近万人。 而附近的其他军队则在得到王师败绩的消息后,迅速跑路,甚至重镇安森堡的守城官都跑路了。 急流市之战后,敕令连被打残,剩下的贵族骑士们不敢乱来,估计只能老老实实固守下瑞佛郡北方的鹿角乡。 目前,对于这部分的军队,霍恩并没有继续进攻,一方面是对面城堡众多,一点点啃不划算,另一方面就是暂时还没有那个必要。 他选取的主攻方向则是狗狐乡,目前让娜正带着军队向此处进攻。 一旦狗狐乡被救世军攻陷,那么下瑞佛郡南方、卡夏郡东方以及整个郎桑德郡就能连为一体。 卡夏郡的政治人才,下瑞佛郡的经济人才,全部都能反哺到郎桑德郡的救世军政府上。 就在霍恩还在想着三郡同盟互补的时候,一阵推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换上了一身贴身常服的凯瑟琳出现在了霍恩的眼前。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片废墟 霍恩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魔女在洗漱化妆后他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位美格第商会的玫瑰缓缓走来,她伸手将棕红色的长发挽到耳后,留有几绺发丝从鬓边垂下。 八字的发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尽管凯瑟琳用淡腮红拍在了颧骨的位置,试图用介于橙色和粉色的腮红和玫瑰色的口红去掩盖,但还是遮不住憔悴的惨白的脸庞和嘴唇。 和让娜的急匆匆的快步亦或者嘉莉那冷静沉稳的大阔步亦或者希洛芙的平移步不同,凯瑟琳的走路的姿态是优雅的淑女步。 她腰背挺直,脸上挂着微笑目视前方,行路间无比平稳轻盈。 根据一部分礼仪廷臣的说法,这种步法可以让一名淑女穿着长裙跑过流氓街不露出脚踝,是最适合男爵女儿、骑士女儿和城市贵族女子的步伐。 而高级贵族们(伯爵往上)的贵女步则更要不同。 因为贵女是不能走快的,况且他们是要穿戴沉重的金银首饰和各类宝石,哪儿能随便乱走。 迈步间,黑紫色织锦缎的长袖连衣裙摆动着,她提起裙角时露出的袖口中内衬的蕾丝花边还在抖动。 见到霍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凯瑟琳微微挺起胸膛,将胸口葫芦型的白色丝绸系带顶起,浑圆的弧线在滑动的丝绸中若隐若现。 “好看吗?”走到霍恩面前,凯瑟琳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一句,她刚问完就后悔了,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刚刚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妻子。 实际上,刚刚在洗漱的时候,凯瑟琳都感觉和霍恩有些过于冒犯了。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抱在一起就很尴尬了,怎么能说乱七八糟的老女人一类的话题呢。 况且这位救世军领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急流市的救命恩人,甚至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急流市的军事保障,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才对。 中指紧紧掐住了手心,凯瑟琳少见地不安地紧盯着霍恩,她既觉得失礼,又期盼霍恩的答案。 霍恩对于这些个问题,早在古拉格双妹时期就磨炼出来了:“我这人脸盲,分不清人漂亮不漂亮。” 凯瑟琳下意识地撅了一下嘴,又快速切换成了优雅的微笑表情,在霍恩的身侧坐下。 “霍恩阁下,抱歉刚刚失礼了,我得代表美格第商会感谢你拯救了急流市。” “不,是你拯救了急流市,我只是打跑了那些贵族联军。”霍恩想起那天拦住了教会军的藤蔓长墙以及当时接近油尽灯枯的凯瑟琳,真心实意地说道。 凯瑟琳却是摇头:“很感谢你们救了我,我不会硬赖着让你们难堪。 找个机会送我去黑蛇湾吧,我正好去管理白山隐修会了,那群占星术士们都好几次推举我为会首了。” “现在可不行。” “为什么?” “我还需要你的威望来统合整个急流市,你基本就是急流市的半个缔造者,我们需要你。” “可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再听从我了吧。”凯瑟琳苦笑着抬起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魔女啊……” “你是圣女!谁敢说你是魔女,就是魔鬼帮助罪,谁敢犯魔鬼帮助罪,谁就要掉脑袋!”霍恩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救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生命,这会是魔女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我……” “一个创造了那么多财富,让无数人吃上饱饭住上好房子的人,会是一个魔女吗?一个为了信民牺牲自己的人,会是魔女吗?” 霍恩冷笑了一声:“世人都被魔鬼蒙蔽了,魔女就没理,教士就有理,这种身份政治太过龌龊。” 被打断了发言,凯瑟琳抽了抽鼻子,却没有多少生气,反而有一种莫名委屈的古怪情绪。 本来对于被市民们蛐蛐,凯瑟琳是接受了的,可不知为什么,被霍恩这么一说,她反倒生出了一股先前未有的委屈。 “你先安心养伤,我已经让阿尔芒去给你在城中运作了。”霍恩看着眼前的凯瑟琳,她的浓密细长的眼睫毛正悲伤地闪动着,“放心,你只会是圣女的。” 凯瑟琳却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对那些市民太了解了,他们可不像农民那么好骗……” “你可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翻看着手中的简报,霍恩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要是骗过人,我脑袋掉下来。” 看着霍恩胸有成竹的样子,凯瑟琳原先复杂的心绪跟着一起平静下来,静静地盯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青年。 两人就这么对坐了半晌,凯瑟琳才突然开口道:“我想看看现在的急流市,能带我去看看吗?” 霍恩合上了手中的简报,盯着凯瑟琳的脸庞半晌才开口:“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接受。” 扶着凯瑟琳的手臂,霍恩带着她走上了露台,夕阳的刺眼的红光让待在房间里好久的凯瑟琳眯起了眼睛。 可再次睁眼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窒息。 曾经的百花大教堂被焚毁在烈火中,圣人雪莱的鎏金铜像被来不及拉走的骑士们敲下了脑袋,清澈的内城河浑浊无比,飘着碎木板布条乃至死尸。 大半的房屋的墙皮都脱落,露出了斑驳的墙体,木骨架上吊着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嘻嘻哈哈。 可那些穿着褴褛衣裳的平民工匠们却没有那样的好心情,他们只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救世军的指挥下,清理满地的断瓦碎砾。 夕阳下的急流市,满是残破的景象。 这还是她的那个急流市吗? “目前急流市港口区基本全毁了,之前的红龙息大火和超凡骑士们的故意放火以及藤蔓墙和巷战……我得说,整个急流市大半都变成了废墟。” 看着街头巷尾的帐篷和睡在断瓦残桓的难民们,霍恩掏出笔记记了两笔:“目前急流市残留的基础设施估计是无法容纳剩余的三万多人口了,你们最起码要迁移近万人到别的地方。” “圣主啊……”凯瑟琳抓着栏杆的手指节发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但我们胜利了不是吗?”霍恩轻抚着凯瑟琳微微颤抖的背部:“放心,只要急流市还没有被毁,只要人还在,急流市一定有重建的那天。” 第四百二十八章 金漆孔雀羽信 “滚开!谁允许你们靠近的。” 军士长一脚踢翻了在地砖缝里拾捡米果粒的流民乞丐,将那十岁出头的小乞丐踢得后脑朝下翻滚了好几圈。 几个流民立刻将那小乞丐围了起来,在小乞丐低沉的啜泣声中将其拖回了阴暗的小巷。 小巷的黑影中,披散的头发之下,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光鲜亮丽的飞流堡大教堂。 纯白石料堆砌的尖塔直冲云霄,从狭窄的小巷张望,居然看不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金线交织的露台,神龛中的金银圣人像。 在神龛和神龛之间,透过清澈的白砂地玻璃,可以看到身穿黑白羽缎神甫服的教士们来来往往。 而在神龛之下,则是比平常要多出一倍的守卫。 这些守卫与高堡那种民兵守卫不同,而是实打实的披甲军士,每一个都有着接近步战骑士的实力。 看着从街角穿过广场走回的哈米希尔军士长,一名卫兵低声询问道:“他们在广场的另一端呢,没有必要吧。” “谁说没有必要。”哈米希尔军士长眨动着他外凸的死鱼眼,“之前白水堡的雷西特主教不就是被乞丐杀死的吗?广场前要经过不少尊贵的主教呢。” “那可是在北芒德郡,那是那位女大公的领地啊。” “谁知道这群流民里有没有短毛。”哈米希尔军士长从同伴手中接过长戟,将其靠在肩膀上,“瓦伦泰勒和他的党羽无处不在,你怎么为他们辩护起来了,你不是短毛吧?” “我当然不是。”这位市民出身的卫兵辩解道,“总不能但凡不支持不反对的人都是短毛吧?” “难说。” “胡说!” 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一位站在教堂门荫下的教士飞快地跑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卫兵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扭开头去,不愿意多谈,他们在谈论的问题毕竟敏感,而飞流堡近来气氛紧张。 “不要没事找事啊,吵吵嚷嚷的,该打!”将几位闲聊的卫兵警告一番,这位大腹便便的教士便扭过身走入了教堂之中。 门口的卫兵们再次安静下来,不过站岗这么无聊的活,他们可闲不住,没多久便又开始低声闲谈起来。 “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管得这么严,连话都不让说了。”轻轻肘了一下身边同伴的肋骨,一名卫兵低声问道。 “还是那群圣亲戚军的事情。” “他们最近不是消停了许多吗?这么紧张做什么?” “嘿,你不知道吧。”那名市民卫兵低声道,“最近那些圣七大姑八大姨,搞出新乐子来了?” “又怎么了?上次不才把瓦伦泰勒封成教皇吗?” 哈米希尔在一旁插嘴道:“那群愚蠢的乡民,可不止如此! 前日他们在铁闸门镇举办了信民大会,在大会上,他们自顾自把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路德维克封为南境守护教皇,把瓦伦泰勒封为西境守护教皇,把墨莉雅提大公封为北境守护教皇,把圣女让娜封为东境守护教皇。” “哈!那咱们千河谷,这下可是有了四位教皇了。” “四位?五位!”市民卫兵用右手捂着嘴巴,“他们把那个霍恩,推举成了教皇之上的教皇,叫什么‘大宇宙太上教皇’。” “好家伙。”卫兵们如蚊子般嗡鸣起来,“千河谷五个教皇,法兰一个,莱亚一个,帝国现在是一个皇帝都没有,反倒有七个教皇。” “这下好了,人人都可当教皇。” 尽管大家都在蛐蛐,可还是有正派的人忍不住发问:“这么机密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多德拉森神甫的马夫告诉我的。”军士长答道。 “多德拉森神甫的马夫又是怎么知道的?”正派老卫兵再次询问。 “是巴尼福斯主教的马夫告诉他的。”军士长即答。 那名正派的卫兵更疑惑了:“那马夫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军士长回答,一名卫兵就忽然立正了,将手中长戟竖直,从鼻子哼哼道:“噤声噤声,马泰奥主教来了” 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丝绸教士袍,满面尘灰的马泰奥主教甚至连侍从都没扶,急不可耐地从马车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台阶。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群窃窃私语的卫兵,急不可耐地朝着教堂内走去。 穿过了铺满金饰百合花的拱形长廊,绕过开满鲜花的花圃,马泰奥推开试图引路的侍从,抓着扶手便从旋梯往上奔跑。 他的目标正是千河谷代主教的巴尼福斯的书房,他一路直直地冲过去,推开了巴尼福斯书房的大门:“巴尼福斯主教,我有紧急战报!” 巴尼福斯诧异地看着闯入的马泰奥,对着身边的几个主教道:“今天先说到这,那几个院长你们再去谈谈,撑过眼下这一阵再说。” 说完,他便迎向了马泰奥。 说实话,巴尼福斯并不喜欢性格坚硬愚直的马泰奥,可他又不得不用他,因为这个多事之秋,这把刀确实好用。 近来的确是多事之秋,换句话说,自从去年以来就一直是多事之秋。 先是有短毛和圣孙,又有墨莉雅提和凯瑟琳,近来又冒出了乱七八糟的圣亲戚大军,居然把飞流堡附近的几个教堂给洗劫了。 尤其是那个瓦伦泰勒,趁着主力骑士们不在四处出击,抢人抢钱抢娘们,专门抢没有坚固堡垒守护的教堂。 为了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大量的主教聚集到了飞流堡,以求敕令连的保护,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森严拥挤的模样。 在布拉戈修道院的撺掇下,大量的修士如雪片般给教廷写信,要求替换主教团以平民怨。 只可惜不管是南边法兰的教皇格兰迪瓦还是北边的教皇普利亚诺都没有任何回信,他们还在就正统性的问题而争执。 巴尼福斯正在头疼这件事呢,他冒着生命的危险顶上了康斯坦斯的位置,现在还没享受成果,却要承受代价了,这怎么能行? 不过还好,在自己莫大的勇气下,督促了急流市的伶牙骑士阿尔曼,目前快要攻下急流市。 至于北边的北芒德战场,巴尼福斯更是对外倾尽全力支援物资,对内镇压暴民,让如今的霍塔姆郡湖晏河清,夜不闭户。 虽然之前被瓦伦泰勒吓坏了,搞出了十二道金漆孔雀羽信的事情,但好在阿尔曼快要攻下急流市了。 只要自己把功劳给阿尔曼多分点,处理几个人,笔下多写那么几笔,就能把这事儿掩盖过去。 阻拦不了自己进步的。 要知道,目前他做的这些事对于千河谷主教来说,是能力之内的事,做好无功,做不好有过。 可对于“能力有限”的高堡主教巴尼福斯来说,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或许以后教廷那边还会再派一个新主教顶替他这个代主教,可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能省十年的磨砺。 只要能挺过这段时间,巴尼福斯自信起码能拿一个都主教座堂教士的职位,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瞧好吧,十年之内,千河谷大主教的位置还会是自己,说不定,红衣主教都有自己的一个位置。 到了红衣主教,什么修女农家女,巴尼福斯看都不看一眼,非得是骑士甚至是伯爵家的女儿,才能到他屮字架上溜达一圈。 定了定心神,收回旖旎的心思,巴尼福斯快步走到了马泰奥的面前。 “这么着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毫无仪态,撑着膝盖喘息的马泰奥,巴尼福斯不满地问道。 “主教阁下,主教阁下……”马泰奥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哑道,“滞水坞急报,阿尔曼战死了,急流市教会大军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升高了一个音调再问了一遍,巴尼福斯的汗毛根根耸立起来,“你再说一遍。” “艾拉德骑士急报,救世军在莱西河大败伶牙骑士阿尔曼,歼灭敕令骑士一百二十有余,全军溃退,目前正在滞水坞和莫斯比堡。 艾拉德骑士说,急流市在飞流堡的上游,只要坐船瞬息便可到达,请求支援。” 救世军大败阿尔曼……歼灭敕令骑士……瞬息可至…… 巴尼福斯的身体颤抖起来,每个单词蹦出,他的眼前就多冒出了几道金星。 等马泰奥说完,千河谷代主教大人眼前都不是金星,而是陷落的飞流堡和近在咫尺的绞架了。 如果对方是走水路,从急流市过来,估计下周就能到了! 僵直在原地,巴尼福斯两眼虚空望着前方,喉咙中咯咯声不绝,将几位侍从僧侣和马泰奥都吓得不敢动弹。 “巴尼福斯主教?”马泰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嘎——” 愣了足足五秒后,忽然“嘎”地一声,向后直直倒下,旁边的侍从们赶紧托住。 可再看巴尼福斯的脸,确实眼睛紧紧闭起,牙关紧咬,脸色铁青,鼻子底下都不出气了。 “巴尼福斯主教!” “巴尼福斯主教你怎么了?” “快,把修士请来,用神术!” “来不及了,拿水来。”马泰奥当机立断,将水泼在了巴尼福斯的脸上。 可巴尼福斯还是不醒,马泰奥咬咬牙,撸起袖子,抡圆了手臂又给了他两耳光,这位代主教的眼皮才微微颤抖起来。 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巴尼福斯先是摸着火辣辣的脸愣了一下,随后便以震破玻璃的嗓门尖叫起来:“快,写信,用金漆孔雀羽信,求孔岱亲王调兵回防!” 第四百二十九章 法兰王国的态度 烈阳的光辉照在青灰色的石灰墙面上,将炽烈的阳光从敞开的尖拱顶窗户投入,落在西洋风的绿底蝎尾狮团的地毯上。 手中端着鎏金铜杯,蒙特亚克靠在窗户旁的衣柜上,小口啜饮着铜杯中的葡萄酒。 他并没有把太多心思花在手中的名贵的葡萄酒上,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远处的飞流堡城门口处。 那里真有一个带着红色翎羽的轻装骑兵,骑着一头轻快的奔马,哒哒地冲过街道,掀翻了路过的菜贩车,还险些将一对市民母子给撞倒。 “这是第几封金漆孔羽信了?” 蒙特亚克转过头,在他身后,是一名将遮阳草帽放在胡桃木橱柜上的法兰商人。 这名瘦高的法兰商人叫做吉加农,他同时也是这间商会碉楼的股东之一,他也是被推选出来接待蒙特亚克的人。 与大多数放浪形骸不拘礼节的法兰人不同,这位商人的衣领理得整齐,袖子也好好地停在手腕上,没有露出满是汗毛的手臂。 将手中冰镇过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蒙特亚克将铜杯随手丢进了冰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昨天发了三封,今天一上午就三封了,刚刚是今天的第四封。” “不会又要重复之前的那次十二封金漆信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把脚丫子架在桌面上,蒙特亚克讥讽地笑道,“之前那一天一封发了十二天,你看看这,到十二天的时候估计都是三十六封了。” 吉加农从橱柜里取出两个铜杯,各倒了一杯葡萄酒,扯出椅子坐下:“这救世军一战,可算是打出名头来了,这消息还没传开,等传开了,啧啧,歼灭了两个敕令连的步兵……” “如果他们愿意接受雇佣的话,估计有不少贵族愿意雇佣他们给我们伟大的吉吉国王找点麻烦。”蒙特亚克附和着拿过喝酒,又喝了一口。 所谓的吉吉国王,就是对现任莱亚国王吉尼吉斯的蔑称,是莱亚内战公爵同盟给吉尼吉斯起的外号。 舒服地晃着脑袋,蒙特亚克摇晃着铜酒杯:“当初我们不和救世军对抗是正确的,我们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知道蒙特亚克是在给自己的失误找补,可吉加农还是昧着良心夸赞了几句。 不过这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随后他便话锋一转,闲聊几句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当前千河谷的形势上来。 毕竟如今千河谷小内战,莱亚大内战,主营武器盔甲和马匹粮食的商人都赚麻了,像他这种主营日用品贸易的收入则连日下跌。 对于能改变自己当前处境的消息,才是这些法兰商人最在意的。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得到了急流市资金补充的救世军,大概率能在朗桑德郡和下瑞佛郡站稳脚跟。”讲到关键问题上,蒙特亚克还是很靠谱的。 “这样一来,整个千河谷就分成了三个部分,第一个。”蒙特亚克依次竖起了三根手指,“孔岱亲王与教会的势力,包括治下最富饶的霍塔姆郡以及孤军在外的芒德郡。 第二个,就是墨莉雅提大公的势力,以山地四郡,上瑞佛郡、北芒德郡、南芒德郡以及诺斯郡组成的赫玛石公爵领。 第三个,就是圣孙霍恩的势力,卡夏郡、下瑞佛郡和郎桑德郡组成的松散同盟,主体应该是兵力最强大的救世军。 以目前的形势,孔岱亲王北进则平原三郡出兵进攻霍塔姆郡,南进则山地四郡出兵进攻霍塔姆郡,目前赫玛石公爵与圣孙关系模糊,未来敌友并不确定。 长久来看,千河谷极有可能要分裂并形成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尽管他喝得醉醺醺的,却丝毫不耽搁他有条有理地分析着千河谷未来可能的局势,这或许就是法兰人的天赋技能吧。 听完蒙特亚克的话,吉加农反倒更加忧虑起来,这意思是还要打上好几年吗? “这样的局势,我恐怕要退出千河谷去别处了。”吉加农正襟危坐地笑了一声,敞开衣领,如一个正统法兰人一般大喝了一口。 见到吉加农畅快笑容下的忧郁,蒙特亚克反而正经起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你来做。” “蒙特亚克大人有什么吩咐,我力所能及一定帮忙。” “你知道我之前和你提这个话题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吉加农诚恳地回答道。 “这么热闹的地方,我们法兰王国怎么能不掺合一手呢?”蒙特亚克歪嘴笑道。 吉加农眼睛亮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扶植一支自己的力量?” “猜对了。”蒙特亚克打了个响指。 “那么您和上面的意思是扶植谁?”吉加农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蒙特亚克一手决定,上面肯定还有人。 “救世军。”蒙特亚克默认了吉加农的说法。 “救世军?您是说那支模仿了燃冬大起义的农民叛军?”吉加农吃了一惊,从势力上来讲很合理,但从双方地位角度来说都不太合理啊。 “这不是普通的农夫叛军,这是有战功的农夫叛军,这是打败了两支敕令连的农夫叛军。”蒙特亚克指了指头上,“未来的千河谷并非是三不管,而是三都管。 孔岱亲王背后是莱亚和莱亚教会,墨莉雅提背后是诺恩和诺恩诸大君,唯一只有救世军是自发的势力,再其余的那都不成气候。” “可他们的领袖自称是教皇啊,那个圣孙还说自己是圣主的儿子呢!”吉加农被蒙特亚克搞糊涂了。 蒙特亚克却摇头晃脑:“不就是一个领袖吗?咱们的格兰迪瓦教皇,还说自己是天使转世呢,他们区区百万之数,成不了气候。 真能稳定下来,就给他们一个附庸国身份,大不了换个领袖。 况且他们和黑蛇湾相近,正好能改换香料贸易的路线,压制一下红叶丘的那群不听话的商贾贵族。” 说到这,蒙特亚克却想起了从鲜花丘给他写来的信,那是法兰王国宰相号称“千丝蜘蛛”的洛恩佐的亲笔信。 尽管过去多年,可蜘蛛阁下对于风车地之战仍然耿耿于怀,当年虽然风车地没能从法兰独立,却造就了一大批不受掌控的自由市。 那里原本是法兰的一大税源,更是洛恩佐的故乡,现在却脱离了王国的掌控,而千丝蜘蛛上台后的第一大目标就是重掌风车地。 在千河谷搅动风云的主要目的,蒙特亚克猜到了,在拖住莱亚人的前提下,还不能让诺恩人的势力越过伊贝河,逼迫两者内耗。 最好的结局就是诺恩王国和莱亚王国在千河谷这个四战之地疯狂流血,给洛恩佐宰相的改革大计留出足够的时间。 想起自己临走前鲜花丘那成群结队游行的抗议大学生和贵族势力,蒙特亚克感觉分外心累。 不过他们这些维新派都明白,困难只是暂时的,等批量化的超凡骑士出现,那莱亚能算什么骑士之国? 正是有了洛恩佐的这套改革方案,他才能轻易地说出“百万之数不成气候的话语”。 想到这,蒙特亚克心潮澎湃起来,法兰人应该才是帝国最文明的子民才对,他们终于能回到该有的位置上了。 “那您的意思是?”见蒙特亚克半天不说话,吉加农还是忍不住发问道。 “很简单。”蒙特亚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丢给了吉加农,“我提供渠道,你去联系他们,他们缺少资金和人手,大概不会拒绝。 皇家西兰公司会收购你们商会的股份,你们商会将作为法兰和救世军的贸易窗口,向他们输送法兰的武器以及对法兰的好感甚至是忠诚。” 第四百三十章 魔女还是圣女?这是一个问题。 这边法兰人还在计划将救世军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可救世军这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毕竟霍恩这一趟打了个急仗,从黑山堡打到小池城再打到急流市,这么快速的作战,却都来不及收尾。 毕竟攻取了主要城市,并不意味着就拿下了整个郡。 像卡夏郡偏西北的部分,仍然是偏教会的势力,而下瑞佛郡北方的两个乡,却还在教会方的手里。 救世军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选择了休整。 第一是下瑞佛郡北方的几个乡都是城堡密布,如果骑士们决定守城的话,像霍恩这种精锐步兵是经不起消耗的。 而能够用于攻城的红龙息更是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霍恩手中目前就只剩十几枚了,凑上急流市库房里残存的,就只有二十枚出头。 这个可得省着点用,否则要是孔岱亲王来了,单凭普通的火球弩能否起到作用还真不好说。 第二则是霍恩被急流市的废墟拖住了脚步,毕竟这里是下瑞佛郡的首府城市,更是千河谷唯二的帝国自由市之一。 这里集中了整个下瑞佛郡最菁华的人口,包括各式各样的工匠、识字者、文书、会计、公证人等等。 在无法继续扩大领土的情况下, 所以霍恩需要先把急流市控制住,然后再将下瑞佛郡的两个乡整合起来,先建立基本的统治,再谈其他。 那么战后的第一步,就是难民的安置工作。 这件事情救世军经验丰富,在郎桑德郡甚至是秋暮岛的时候就练习过多次了。 套路都是一致的,军队进驻,开仓放粮,编练户口,以工代赈,清理城市,严打混混无赖等等。 短短五天的时间,急流市市内破败的地砖和瓦砾就被清理了大半,各种死尸不是被焚烧,就是被运往城外掩埋。 由司铎们主持的集体葬礼是一场接着一场,战俘们则被分门别类,贵族和卫兵们大多被关起来,用作拿捏本地的贵族势力。 最底层的农兵则是发几个第纳尔的路费,让他们趁早回家去。 一部分市民已经住进了自己原先的家,可还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得搭帐篷,或者睡在别人家的院子里。 要知道,港口区可是容纳了一万以上的人口,在先前的大战中,港口区是第一个被毁的。 急流市是野蛮成长起来的城市,内部没有做任何城市规划,所以木制的仿佛层层叠叠。 先前还好,在那场红龙息大火之后,火焰一个接一个地烧,烧毁了小半个城区,后来骑士们入城后又放火,又烧了一遍。 外加期间的战斗以及藤蔓长墙,急流市内部城区有大半都焚毁了。 这就是困扰急流市市民的两大难题中的一个,就是距离建成房屋还要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该去哪儿居住呢? 而且大量的工坊都在大火中焚毁了,他们根本没有资金去重建,就算能重建却还是要好长时间,相当于成批的工匠失业了。 整个急流市连带着附近的急流市经济圈的商业活动都彻底停滞下来。 困扰急流市市民的第二个难题就是美格第的魔女凯瑟琳了。 官邸广场的喷泉边,曾经的喷出清澈泉水石首雕像被升起的吸血藤蔓打碎,满地的疮痍中,只有一个口子还在尿不尽一般一会儿流出一股清水。 在广场边的旗杆上,吊着数十具尸体,不是在城内抢掠的士兵骑士,就是背叛的哪些市民和商人。 救世军对于背叛者手段向来残忍,每天晚上搞公审的时候,就常常会拉着本地市民一起。 不少背叛者和骑士硬是被冲上台的市民活生生打死在了舞台上,鲜血、白沫和屎尿红红白白黄黄绿绿地流了一地。 扛着铲子、木锤和扫帚的市民来往于广场之上,将裸露的松散黄土重新掩埋,碎裂的地砖被一点点铺平。 用铲子将一截手指从地砖缝隙中抠出,一名青年市民锤着腰站起身,望着眼前焦黑的城市,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喷泉台子的边缘。 “韦尼蒂安!你又在休息哦,工作一下吧,去搬个地砖好不好?!”一旁的中年搬运工队长蒙鲁瓦看着这青年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才干完呢,休息一下怎么了,你很烦诶。” 蒙鲁瓦皱着眉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青年,感觉有点不对劲。 昨天的时候,这位会计出身的小青年还干得兴高采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把扫帚递给别人,蒙鲁瓦坐到了韦尼蒂安的身边:“你怎么了?今天早上的时候,就不太对劲。” 看看周围还在打扫的人们,蒙鲁瓦凑过脑袋压低了嗓门:“我听说,救世军要公审凯瑟琳执政,是真的吗?” 蒙鲁瓦茫然地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街上都这么说,据说是一个救世军的教士说漏了嘴。”韦尼蒂安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他们要根据全城人的意见来公审凯瑟琳执政,但是……” “但是什么?他们都说了什么?”蒙鲁瓦跟着好奇起来。 要知道,整个急流市市民对于凯瑟琳的观感是相当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崇拜而感激这位带着他们走向富裕的女商人,另一方面又对她是魔女感到难以接受。 可之后以身饲吸血藤,试图牺牲自己救下全城人的事迹,却是在这五天内不断发酵广为流传。 这期间,市民们渐渐分成了三派,激进派要求驱逐凯瑟琳,重新选举执政,而凯瑟琳派则要求凯瑟琳继续担当执政。 当然像蒙鲁瓦这种鸵鸟派是最多的,不听不问,全当不知道。 “他们说,救世军的保守派觉得急流市的激进派太过保守,决定在公审上判处凯瑟琳执政火刑……” “开什么玩笑!”蒙鲁瓦猛地跳了起来。 如果说驱逐凯瑟琳去黑蛇湾,蒙鲁瓦心中愧疚但还能接受,但救世军要烧死凯瑟琳,蒙鲁瓦是万万不允许的。 那凯瑟琳不仅仅是带着急流市走向富裕的领袖,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抛去其魔女的身份,品格是绝对的高尚。 这要是放在一个普通的信民身上,死后封圣都有可能,怎么到救世军这里就要烧死了。 “不然呢?”一名无赖样的市民抬起了头,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魔女难道不该烧死吗?我看她就是该死。” 蒙鲁瓦被那鼻青脸肿的无赖说的话硬控了足足四五秒,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立刻撸起袖子,就大步往那无赖身边闯。 “诶诶,说不过道理要动手是不是?”那无赖马上指着蒙鲁瓦骂道。 “你说的什么道理?凯瑟琳阁下可是救了全城的人,难道就该死吗?”抓住了蒙鲁瓦的手臂,韦尼蒂安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对着那人骂道。 “那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她是魔女,魔女就该被烧死,她会害死全城的人。” “她救了全城的人!” “主说,不知道感恩的人不配在世间生活。” 其余几个旁听的市民忍不住围了上来,对着那无赖发难。 “我就是忘恩负义了,怎么着?留着魔女,教会来了,你们还想被再屠一次吗?” 本来说的好好的,可随着无赖将话题往教会和先前的战事身上拐,不少本身在战争中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使命此刻彻底憋不住了。 那些原先在搬运地砖和打扫街道的市民们齐齐围聚起来,指着那无赖喝骂起来。 那无赖以一敌多,市井培养起来的口舌,硬生生把周边的骂他的人气得红温,却又无可奈何。 几番唇枪舌战下来,尽管救世军下了禁止斗殴的律令,可还是有五六个市民忍不住大吼一声,朝着无赖扑了过去。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这场殴斗没有持续多久,闻声而来的护教军手持连枷,将撕扯殴打的几人拉开,了解原委后,才拽着那无赖离开。 “说过了不准殴斗!这一次先饶过你们,等会儿我会和你们的百户长说的。” 走之前,那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无赖还在叫嚷: “你们等着吧,我们会签联名信,要求烧死凯瑟琳的,你们这些不虔诚的信徒,等着吧!” 看着那名被拉走的无赖,心中快意的同时,韦尼蒂安和蒙鲁瓦眼中都闪过一丝愤怒和愧疚。 凯瑟琳为了救急流市差点身死,为了自身的利益要驱逐她就已经很让这些市民煎熬了。 而他们却要烧死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凯瑟琳,这就触及到这些市民的底线了。 最可怕的是,救世军对急流市毕竟不了解,这些无赖大多是先前被凯瑟琳惩治的罪犯,要是救世军真信了他们的话,那就真的糟了。 “要不,咱们也写联名信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当前急流市的情况 与这边市民们的忧心忡忡不同,腋下夹着几卷文书,行走在乌菲兹宫的阿尔芒脚步却是轻快。 脚步踏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理石台阶上,手掌心拂过光滑的橡木扶手,阿尔芒颇为感慨地站在二楼走廊上扫了眼前这官邸一眼。 这乌菲兹宫是美格第家族的祖产,三层十五米高,一共45个房间,采用了长廊式设计。 u型的宫殿有三条长廊,每条长廊两侧都有一系列连贯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特的壁画和浮雕。 走在长廊上都能看到墙壁上色彩鲜明的镶板和各式挂在墙上,或放置在桌台上的陶瓷工艺品与圣人雕像。 第一层是公共空间,包括各种储藏室、会议室、会计室和办公室。 第二层则是美格第商会这些年来收集的各类艺术品和工艺品,包括各种雕像、画作和图书。 第三层则是美格第家族主要成员的起居室,也是目前霍恩正在办公的区域。 这座官邸后来在凯瑟琳父亲那一代被贩卖,不过凯瑟琳重新掌权后,当初的购买者就将其作为礼物还了回来。 后期经过修补,就成了凯瑟琳里除了港口区皮蒂宫之外的第二居所了。 值得庆幸的是,皮蒂宫在战争中改造成碉楼,在与教会军的对战中付之一炬,而乌菲兹宫则被保存了下来。 目前救世军的一整套行政班子,就在凯瑟琳的建议下搬迁到了这里。 和守在楼梯口的哨兵打过了招呼,阿尔芒来到三楼的一间书房前,轻轻敲了敲橡木大门。 “请进。” 门边的僧侣秘书打开了大门,阿尔芒便大步迈了进来。 这间书房大概200来平,分内外两进,不过霍恩把内进的大门拆了,所以来客只需要在内进门廊边等待即可。 内进的宽敞房间内,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象牙牙雕,三米来长的栗木长桌横摆在这间金碧辉煌的房间中央。 长桌上满是杂乱堆叠,能有半米高的各类文书和地图册。 在这些书山的夹缝中,霍恩端坐在金箔雕花的软背椅子上,手中无意识地转动木杆羽毛笔,倾听杰什卡和哈库托等人的汇报。 在霍恩的左手边,凯瑟琳戴着她的水晶眼镜,伏在栗木桌面上,静静地阅读着教皇国的往来文书和规章制度。 刚从狗狐乡回来的让娜,则别扭地握着笔,誊抄着霍恩留下来的作业课文。 不过从她点头的频率和嘴角流出的口水来看,应该是睡着好一会儿了。 没有去打扰汇报,阿尔芒和在场的几位点头致意,便在一旁坐下旁听,等待轮到自己。 “……对那些背叛者和带路党的清算目前已经完成大半,还有不少人有嫌疑,不过我们没有接着查。” 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凯瑟琳娇躯一颤,霍恩装作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继而又问道:“为什么不接着查?” “富人商贾们目前人人自危,再查下去,我怕牵连太广,把普通民众卷进去,激起不必要的麻烦。”勒内低垂着眼眉,丝毫让人感觉不到这是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契卡头子。 目前的城内背叛的那撮富商基本都被救世军用圣铳教导了什么是忠诚,抄家抄出了一万多的金镑。 勒内之所以现在叫停,一方面是防止连带责任牵扯出一大批无辜者,另一方面就是害怕契卡们被金钱迷住双眼制造冤假错案。 “那就先暂停一下,正好城内的气氛也烘托够了。”霍恩看了眼乖巧坐在旁边的阿尔芒,“你先别走,等会还找你有事。” “是,冕下。” 勒内径直走到阿尔芒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嘴角忽然同时颤抖了两下。 他们都是红磨坊村时期就认识的老朋友了,虽然少年老成,却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是最绷不住的时候。 这种主教年轻化其实是救世军内部的常态。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少年教士更多都是名义领导,起的都是监督和传递霍恩意思的作用。 像勒内和阿尔芒这样的少年实权教士,在救世军内部几乎找不出第三个。 当然在救世教皇国内部看来,这些少年都是未来战士,属于第二代精英,目前真正的顶梁柱,还是杰什卡和哈库托这一批人。 从狗狐乡回来的杰什卡展开手中的简报,坐在了霍恩对面的软垫椅子上,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才开口说道: “目前狗狐乡的几个主要庄园和贵族都已经被攻陷,整个狗狐乡道路和运河两侧目前都是掌控的状态……” “剩余的黑帽军团还在抄略庄园和放高利贷的修道院,有一部分偏胡安诺派的,我们没有攻打……” “目前狗狐乡的贵族们大都逃窜,一部分则组成了各种强盗骑士小队,不断袭扰我们的道路……” “大概多久,急流市和贞德堡能够联通?”霍恩右手随着话语摆了两下。 “目前已经能连通了,但由于强盗骑士们的袭击,并不保证安全。 目前黑帽战团正在狗狐乡区域驻扎,对残存的教会势力进行清扫。 想要彻底扫清的话,最起码得三四个月,可如果仅仅是保证道路的安全的话,我想一个半月就足够了。” “有点慢啊……这样吧。”啧了一声,霍恩从文书中抽出一份,刷刷写了两笔,“我允许你从扈从骑士中,征募一支150人的游骑兵,作为黑帽战团直属的侦察单位。 ……嗯,我再把圣铳骑兵派给你,你在三周内完成,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杰什卡拍着胸脯说道。 “军中可无戏言哦。”霍恩笑着将手令放到一边,交由僧侣分解任务并写成正式的命令,发给杰什卡。 搞定了狗狐乡方面的事情,霍恩朝着在场最后一个站着等待的哈库托招手道:“急流市的清理工作怎么样了?” “附近郊区的残存小股敌人都被清扫干净了,除了城外的港口区,城内的四个大区都已经清扫完毕。” 急流市内分为四个主要街区,也就是哈库托口中的大区,分别是圣百花区、广场区、十字区和圣灵区。 这些大区很好分辨,都是根据地标建筑来称呼,例如圣百花区就是百花大教堂所在地,广场区就是市政广场所在地。 一个大区下面还有少则四五个,多则七八个的街区,比如霍恩目前所在的乌菲兹宫就在广场区下属的狐皮街区。 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数百年前,这里可能是一个狐皮交易集市,这些街区的名字大都由此而来。 “基础设施评估如何?” “如果要说居民房屋的话,其实破坏得并不严重,修修补补还能再用,问题在于十字区,那里位于南城门,受破坏最严重。 但偏偏那里又都是工匠和工坊的聚集区,大量的手工业工坊被烈火焚尽,房屋是够住了,但工作岗位却不一定有。 根据那群算数的小伙子们预估,这一次战争之后,急流市的经济会迎来一次大倒退。 可能会造成8000-10000人的失业,其中包括工匠、劳工、公证人、放贷人…… 他们说,起码在未来两三年内,急流市有工作的人,人均收入都会降低至少三成,占星术士们则赞同了这一想法。” 霍恩看向了一旁的凯瑟琳,凯瑟琳仿佛没有听到般,仍旧安静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件。 “这个事情,你把简报交上来,过几天我们会总结一下,然后集体讨论的。” 哈库托按照礼仪面对霍恩,撅着屁股背身合上了大门,将自己被杰什卡用尖头鞋戳中腚眼子而发出的怒吼声关在门后。 霍恩扶住桌子站起:“你们几个,都出去一下吧。” 在场负责文书工作的侍从和僧侣都一一退出门外,仅留下两个拜圣父会的修士端坐当场。 “说说吧。”霍恩伸了个懒腰,起身给阿尔芒倒了一杯冰镇薄荷水,“圣女凯瑟琳计划,目前怎么样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不顾一切洗白的计划真的很迷人 听到这个计划的名字,凯瑟琳终于从案牍文字中抬起头,她扶了扶眼镜,审视着眼前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主教。 要知道,这个计划可是要把她作为魔女的身份洗白成圣女啊。 以凯瑟琳对于这些市民的了解,他们估计是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但对于魔女却有着宗教意义上的不适。 对于让娜变成圣女的过程,凯瑟琳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但那是建立在有霍恩断头复活的神迹上,自己又有什么呢? 将一叠装订好的泛黄纸张放到桌面上,霍恩伸手拽到胸前,拆开一看,却是密密麻麻的姓名和红色的指印。 阿尔芒却是微微一笑:“这是目前的民意调查,我们已经收到十二个街区,共二十九封联名信,有3000多人在信上签了字或按了手印。” 在阿尔芒的委托下,城中派出的上百只“老鼠”将假消息传得飞快,成功挑拨起了民意。 这些汹涌的民意不仅仅基于良心道德上的考察,更有一部分实际利益的考量。 当前的急流市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有凯瑟琳这样的威望和能力,能够团结众人争取利益。 如果把凯瑟琳彻底打倒了,那么就没有人来替急流市人争取利益了。 尽管现在不顾一切洗白的姿态很尴尬,但要是不加制止,真的连带到了自己又能怪谁呢? 这种做法的本质就是通过激进地矫枉过正,让人害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在这种恐惧之下,最后以一种防卫性质的姿态,去支持救世军本来就想他们去支持的事情。 具体到这次的实践中来,就是居民们害怕激进对魔女进行清算,会导致更激进地对他们进行清算。 霍恩有些诧异地抬头盯着阿尔芒看了好一阵,不知道为什么阿尔芒在这种事情上好像颇为得心应手。 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主要的内容是什么?” “既有请求您不要杀她而是将她放逐的,也有请求您让她继续担任执政的。” 凯瑟琳努力地想要控制住沮丧和委屈的表情,可她还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经过阿尔芒的鼓动,还是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签署了联名信,但就这不到十分之一中还有不少人希望将她放逐。 霍恩用指甲挠了挠眉毛来掩饰尴尬,他本以为会有更多的人的。 但现在看来,嘴上说说的人多,而实际动手的人却远少于说话的嘴巴。 在这个能请动天使下凡,而且还真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这种思想钢印一般的思维惯性,还真不是那么好去除的。 见霍恩紧皱着眉头,阿尔芒提醒道:“您最好还是考虑一下托马斯提出的那个计划,您知道的,魔女毕竟是一种相当强大的力量。” 霍恩明白,阿尔芒的言下之意就是魔女最好能被霍恩本人牢牢掌握在手中,而圣父下凡就能将圣女的身份和霍恩绑定在一起。 否则靠着凯瑟琳自己就能封成圣女,那她的独立性就太强了。 救世军付出这么大代价,居然是帮人家整合了势力,对于很多救世教皇国内部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至于托马斯提出的那个计划,就是复刻当初让娜成为圣女的过程,用天父作保,消除平民心中的芥蒂。 阿尔芒支持这个计划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对美格第商会的处理分歧上。 美格第商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根据目前霍恩收集到地账册来看,其银行业务、商铺房产、参股的工坊等资产估值居然有四五十万金镑,流动资金更是超过五万金镑。 霍恩的教皇国目前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五万金镑,美格第一个商会就有五万金镑的流动资金。 这些资金倒是小事,最主要的反而是它下面掌握的各种工匠、公证人等识字者以及这群识字者组成的行之有效的体系。 救世军当然可以将美格第商会拆解吞并,但那样太浪费了,重新建立起一套体系耗时太长,而且还不一定有效。 但如果保留美格第商会的话,又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信任度。 要知道,如果美格第商会融入救世教皇国的话,其大概率要承担一部分中央银行的职责。 霍恩需要一个有足够信任度且有足够能力的人来掌管这个银行。 然后他扫了一圈,发现唯一有这个能力的还就是凯瑟琳·美格第。 可她真的能够信任吗? 反正托马斯等一众拜圣父会的教士,认为美格第或许现在可以信任,但她毕竟是商人集团的一员。 她现在的意志,并不能代表以后的意志,她先前展现出来的精神,并不意味着后面就会一直秉持。 有些人就是只能共患难,但是不能同安乐。 也就是说,想要保留美格第商会,就必须保留凯瑟琳。 可凯瑟琳毕竟是外来人,救世军内部不愿意为她提供那么高的地位,更不愿相信她。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阿尔芒才会支持“圣父洗礼”。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用这个手段将凯瑟琳洗成圣女,就与霍恩深刻绑定了,形成了一种强依赖。 凯瑟琳成为圣女的过程,就是一个交投名状的过程,而且是整个美格第商会交投名状的过程。 让市民们承认荒谬的“圣父降临”为正统,那么救世教皇国在急流市统治的法理就建立起来了。 因为市民们太聪明了,农夫、劳工甚至是工匠都或许会相信“圣父降临”,可市民们却对此十分鄙夷。 所以阿尔芒认为,把凯瑟琳洗成圣女只是手段,是隐性的话语权斗争,目的是靠着这个手段强迫急流市向霍恩低头。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圣父降临”很蠢,但是阿尔芒就是要最聪明的人和最不聪明的人都低头承认这很神圣。 他们承认的瞬间,救世教皇国和急流市市民的社会契约就签订下来了。 否则后续的《圣国田亩诏书》还要不要实行?土地的圣有化要不要执行?执行的理由是什么?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霍恩能给出一大堆的理由,但问题是这些理由都是他家乡世界的经验。 那是空中楼阁,那是马后炮的总结,是市民们无法理解的知识。 甚至有时候霍恩自己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照葫芦画瓢。 没办法,那就只能用不需要理由的教法来强行推行了。 让霍恩倍感荒谬的是,这都帝国历1445年了,自己居然还要靠跳大神来建立政权。 当初草台班子就要靠自己不要脸地跳大神来建立正统性,怎么到了现在,自己都有五十多万的子民了,居然还要靠跳大神建立正统性。 这教皇不是白当了吗? “冕下,您的意见如何?” “再说吧,再说吧。”霍恩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摇动手腕,“我再考虑一下,最晚明天下午给你答复。” 第四百三十三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上) 帝国历1445年8月2日。 距离急流市之战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整个急流市的废墟一点点地被收拾干净。 街道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主街道上的瓦砾都被清理干净,横死街头的尸体都被拖走。 随着试图趁火打劫的无赖混混们落网,一部分街区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每日早晨附近的一些小型集市又开始出现,菜农推着小推车来到街口的棚子下,将新鲜的卷心菜、豌豆和萝卜摆放在脏兮兮的单层木架上。 在次要的街道上,原先关门大吉的商铺和酒馆在洗清了烟熏的痕迹后,又一次敞开了大门。 走在烈日的树荫下,一些市民甚至有一种返回旧日的错觉。 只可惜旗杆上还飘荡着无赖和背叛者的死尸,每个街道口还站着来回巡逻的救世军士兵。 层叠的屋檐下,还能看见放粮的棚子和废墟里难民的帐篷。 不过在今天,原先无所事事或清理废墟的人们却一致走出了家门,在夕阳下朝着十字街喷泉大广场而去。 这不是在庆祝什么节日,而是这座城市的新领主,救世军之主、天选的圣孙子教皇霍恩要召开信民大会。 早期的弥赛拉教信民不多,一个地区可能就几十上百个,信民大会召开起来自然是简单。 可现在随便一个地区就有数千数万的信民,再搞这一套就比较少见了。 对于市民们来说,以往在凯瑟琳统治时期,他们都是各个街区和行会内部开小会,然后派出代表到市议会开大会。 这种一次性叫这么多人到场的,只能说是救世教皇国复古的风范了。 身穿救世军特有的半披肩教士袍的僧侣们,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拿着铁皮喇叭,沿路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市民们。 在各级街区的有威望的人以及议员的带领下,人们汇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河,朝着十字街喷泉广场而去。 由于信民大会只召集成年信民,一些少年不忿被关在家里,爬上了屋顶去看热闹。 入眼所及,十字街街口人头攒动,肩膀和脑袋组成的浪潮甚至掠过了屋檐和雕像,如百川入海般汇入了不规则八边形的广场之中。 广场前搭起了三米高的木头高台,喷泉前则提前点燃了篝火。 脚步踩踏着,麻布和毛布摩擦着,近万人的喊声与笑声杂乱地冲击在人们的耳膜上。 不过这样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手持棍棒、盾牌和长叉的黑衣士兵们就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甚至还有在长靴里插着圣铳的圣铳骑兵进入广场维持秩序,在棍棒抽打在人体的啪啪声中,人群的喧嚣与混乱总算是稍停了一些。 这些黑衣士兵们除了维护秩序外,就是提着一个小篮子,将一枚枚上了红漆的大豆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并要求他们好好保管。 市民们端详着手中的大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揣进了兜里或握在手心。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在小号和风琴的交响中,人群安静下来,看着高台背后出现的人影。 走在第一位,小麦肤色面带微笑的青年,便是救世军的领袖,那个农夫圣孙霍恩。 他穿着做工精致的圣衣,戴着没有三重冠冕的三重冕高帽,施施然走到了高台的中央。 而他的身后,则是数十名市议员和各个行会的会首等。 他们戴着有垂缨的卷帽,身穿涡叶花织锦缎的袍子,有些精神奕奕,有些则显得分外萎靡,应该是被霍恩囚了好久。 在信民大会开始前,霍恩就使用种种手段搞定了这批意见领袖。 他到急流市来,本质是根据同盟来救援,而如今赖着不走的行为就是为了吞并这个商业重镇。 用武力强行吞并当然是可行的,但显然,目前救世军的武力还没有强盛到有大学者为其辩经的程度。 为了能够团结更多的人,而且还不想放弃急流市,那霍恩就只得把牌坊立起来。 所以在清算急流市的背叛者时,霍恩故意混淆了一部分概念,把不少有嫌疑或有过奸商行径的市议员都算了进去。 这部分市议员为了保住自身的人身安全和资产,还是向着霍恩低了头,成为了一定意义上的新带路党。 站在高台的中央,十数名从贞德堡带过来的传音修士站在了高台的几个角落,张开双臂对准了面前的人群。 “诸位,我们可能是第一次相见,我自我介绍一下,罪人霍恩,乃是如今帝国的真教皇,天选的圣真孙子……” 如此介绍,只是因为千河谷的圣父的七大姑八大姨太多了,为了与他们区分开,霍恩只能给自己加上“真·”的名号。 他絮絮叨叨地和市民们照例科普了一下救世军的由来和救世军的伟大目标后,随着市民们愈发开始昏昏沉沉,终于讲到了关键的地方: “……所以,我来到急流市只办三件事! 我们接下来的第一件事,相信也是各位所关注的——就是解除急流市的军管状态!” 听到这,市民们神色一振。 一部分救世军(黑帽军为主)经常勒索商铺、无礼扰民和霸占无主财物,但这种军纪在大多数帝国步兵中都是道德楷模了。 黑衣士兵们的存在对市民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可他们还是会感觉到不舒服,那种战战兢兢不自由的感觉实在难以承受。 这则消息对于他们无疑是一个大好消息。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们会逐步撤出急流市的军团,仅留下一个军团驻扎在乌菲兹宫,一个军团驻扎在港口区。 同时,救世教皇国会和各个市议员商讨急流市目前的难民安置与重建等等问题。 毕竟救世教皇国作为同盟,有义务对急流市进行帮助扶持。” “圣三一,我们赞颂您的伟大。” “您简直就是辛纳图乌斯再世!” 市民们的赞美之声立刻不绝于耳,都把霍恩比喻成七丘王国时期的著名政治家辛纳图乌斯了。 听到这样的赞美,霍恩略一思考就忍不住发笑。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市民水平就是高,不是夸他们呢,挑的人还挺准。 辛纳图乌斯是七丘王国时期的临时独裁官,救援了被蛮族围困的艾尔大军,战胜后就解甲归田,只当了17天的独裁官。 他们这是把自己比作了被蛮族围困的艾尔军队,把霍恩捧杀成不爱名利的辛纳图乌斯,试图引诱霍恩交还政权。 真不知道他们在故纸堆里翻了多久,才找到这么形象的比喻。 但可惜的是,他们试图夺回权力的愿望大概是要失败了。 霍恩双手虚压,微笑着说道: “……第二件事,倒也简单,就是介于目前急流市的状况,无法独立应对外界的事务。 所以经过市议员们的一致决定,急流市将以教皇附庸直辖市的身份加入救世教皇国! 这就意味着除了急流市本身及其城郊,周边的乡村地带和小型城镇都会成为救世军的统治管辖的一部分。” 人群先是一静,随后又一次议论纷纷起来,不过和上一次相比,这次的态度显然就负面了很多。 甚至有没良心的说出了“引狼入室”“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一类的话语。 原先就知道这件事的市议员们马上在人群中安抚起了在场的信民:“大家不要怕,附庸是同盟的高级形式嘛!” “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和以前难道会有什么变化吗?” “人家救世军走了,骑士们再打过来,谁还能帮咱们?继续指望凯瑟琳执政吗?” 被市议员们一阵弹压,尽管市民们还是在议论纷纷,但经过这些意见领袖的一顿忽悠,反对的意见却是小了很多。 霍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演讲台,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眼前的诸多市民: “那么第三件,最后一件,就是关于现任急流市执政凯瑟琳的问题。” 在场的所有信民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戏肉来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急流市信民大会(下)(4k) “有些人最近在说,我们要处死急流市的前执政凯瑟琳。”霍恩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完全就是谣传!” 台下的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凯瑟琳被他们杀了,哪怕她是魔女,急流市的人们走出去都要失去部分被尊重的权利。 在这个信誉是担保金的时代,如果急流市人的信誉败坏了,那就意味着生意都会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但这的确体现出了一部分的民意。” 霍恩离开了演讲台,走到了高台的前方,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信民:“所以对于是要驱逐还是保留前执政凯瑟琳,我决定交给圣父来裁决。” 所谓圣父裁决,就是和选举教皇的那套说法一样,“虽然我们是选出来的,但这体现了圣父的意思”。 圣座的教皇都可以用,那霍恩为什么不可以用相同的法子呢? “我们救世军向来认为要圣道复古,尊民攘异。”霍恩双手手肘背靠在演讲台的两边,“所以,按照古老的信民大会,每人持一粒小麦投入代表驱逐和留下的篮子中,看看圣父的裁决。” 在早期的信民大会中,早期弥赛拉教会往往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达成教会内部一致。 由于小麦粒太小,误差较大,霍恩改成了相对大一些的豆子方便称量计算。 对于这些普通平民来说,这种方式可就够新鲜了。 “我豆子呢?不是,我豆子呢?” “早说啊,我豆子都吃了。” “不是,哥们,那豆子上有一层漆的,不怕中毒吗?” “这不公平啊,交税多的人应该多拿豆子才对!” “收购豆子,一颗一第纳尔,收购,收购……诶诶,你们要干什么?啊,别打了,别打了。” 看着黑衣士兵们将那些收购豆子以及试图从商店自己携带豆子的人打翻在地,拖拽出去。 市议员们只能纷纷爬下木台,到各处去维持秩序,告诉他们救世军只承认染了红漆的豆子,不要再试图作弊了。 在黑衣士兵和议员等有威望的乡老人物的带领下,这些市民们终于开始了有秩序地在篮子中投下红漆豆子。 在每一堆篝火旁都放着两个藤编的篮子,在议员和黑衣士兵的引导下,他们排着队上前,将一个个豆子丢入篮子中。 这种投票方式自然是相当简陋,既有豆子滚出篮子的,还有沾染了灰尘和口水的。 但只要投票者数量够多,这点误差对最终的结果影响不会太大。 看着乱糟糟投票的信民,又看看大热天戴着兜帽打着伞的凯瑟琳,茜茜忍不住走到了阿尔芒的身边: “这样真的能洗清凯瑟琳大人的魔女身份码?” 阿尔芒则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冕下不可能真让他们放逐凯瑟琳的,我都安排好了,就看这些市民们如何抉择了。” 实际上霍恩的目的相当简单,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还是给急流市的市民们一个机会。 同时也是给凯瑟琳一个机会,让她去看看这些市民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果市民们能越过教会的思想钢印,将凯瑟琳留作执政,那么霍恩愿意给他们充满勇气的立场留下更多的自由度。 比如给他们一个类似于经济特区的地位,仅仅拿走部分主权,还能给他们留下一部分财权。 但如果他们仍然被教会那套“魔女-教会”二元对立的叙事所影响,那就别怪霍恩使出圣父无形的大手与圣孙有形的大手了。 让市民见识一下什么是两手抓,两手硬。 黑衣士兵们提着装满豆子的篮子来回奔波,将一篮篮红漆豆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木斗里。 圆滚滚的豆子哗啦啦地落入木斗中,周围的人们,目光牢牢注视在那一人来长的大型天平上。 当最后的一篮子红漆豆倒入木斗之中,本以为会倾斜的天平,居然维持了一种奇特的平衡。 青铜指针在竖直线上左右摇摆,连带着众人的心都跟着忐忑起伏了。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渐渐过去。 随着天平逐渐恢复平衡,在米特涅和卡尔等人沮丧而愤怒的视线中,那指针还是微微倾斜向了放逐。 尽管只有一丝的角度,可那毕竟指向了放逐。 站在天平旁计数的米特涅心头一沉,在测量了角度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偏,偏向放逐。” 换句话说,全城放逐凯瑟琳和保留凯瑟琳的群体,各占了大约五成,只不过持有放逐意见的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对于人人喊打的魔女来说,五成的支持就很不错了。 凯瑟琳兜帽阴影下的脸色又暗淡了几分,自己居然还带了一丝期待,真是太可笑了。 “我就说大家都不想让她留下。” “我要求重选,先前那个不规范,有太多误差了。” “是啊,而且这种大事应该要超过三分之二才算数。” “差不多得了,我们在选教皇吗?大家都不去吃饭睡觉了,陪在这里和你慢慢投票?” 放逐派和保留派开始争吵,有的要求重选,有的要求维持原判,还有的想回家吃饭。 望着吵吵嚷嚷的市民们,霍恩却是长叹一声,尽管只是一丝,但急流市的市民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了。 “呜啊啊啊啊啊——” 台上传来的大喝声随着传音修士们四散开,带着回音的苍老叫喊声波浪般散开。 市民从争吵中抬起头,朝着高台上望去,却见霍恩浑身颤抖,双眼和嘴巴紧闭,双臂不断向前虚空蛙泳。 当然他没有表演当初的浑身抽搐和狰狞面孔,第一是市民们看不见,第二是市民们审美水平高,不需要那样去营造恐怖氛围。 这是?圣孙的所谓“圣父下凡”? 不少市民们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鄙夷,这手段拿去骗骗乡民劳工就不错了,还想骗他们? 可随着霍恩的颤抖和怀抱动作,周围的救世军纷纷开始鸣铳示意,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跟着唱起了圣歌,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些劳工流民们都被带着一起唱了起来,他们这些自恃理性聪明的市民反而僵直在原地,倒成了异类。 随着歌声到达高潮,霍恩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双手背在背后,学着过去又一次在脸上拉出了法令纹。 “见吾,为何不拜?”站在高台一角,霍恩目视空无一人的前方半空,拖长了声调喊道。 一声过后,黑衣士兵们齐刷刷地半跪,而其余劳工们则学着拜圣父会修士的姿势五体投地式地跪倒。 唯有那些市民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仍旧不太适应地盯着霍恩。 霍恩没有强迫他们,因为等一会儿他们会自己跪下去的。 “信民伊德尔曼,你昨日是不是与你的狗……通尖了?!” “我,我没有。”在众人的目光中,伊德尔曼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有没有吾会不知?”霍恩双手背在背后,声音沙哑而苍老,“那狗不是黄黑相间吗?叫做喀拉莎,这是你给它取的小名。” 声音不大,却仿佛如惊雷,那信民伊德尔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入了后背。 周围的人立刻嫌弃地后退几步,试图与这位伊德尔曼拉开距离。 霍恩眯着眼前,并不去看台下的信民,却能精准地指其中一人:“信民当齐格,你与魔鬼通信,当吾不知吗?” “信民布雷索尔,你……” 连续点了七八个名字,黑衣士兵们飞快出现,拎走了其中三五人,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被人用圣铳抵住脑袋,砰地炸开。 碎裂的头骨和脑浆落了一地,市民们总算认清了目前的形势。 这种情况下,就是不信也得信啊。 这一次,当霍恩的头颅扭向哪个方向,都是立刻跪倒了一大批的人群,他们可不想被当众点破小秘密。 这些情报当然不是契卡提供的,他们才来几天,当然是没有那么强大的情报能力。 这是美格第商会提供的。 “尔等,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的魂灵不该在躯体里!”圣父威严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旋,仿佛真的从天空中传来话语。 “你,该被骑士刺破心脏!可你还活着,是谁救了你?” “你,该被箭矢射穿头颅,可你还活着,是谁救了你?” 火把摇曳,战旗猎猎,远处的急流市钟楼传来了悠扬的敲钟声,与夕阳的最后一丝红光掺杂在一起。 光芒斜射在霍恩的脸上,满是愤怒的双眼让不少市民的身体都古怪地痒痒起来。 “是谁救了尔等!?” 一声声严厉地训斥,与晚风混合在一起,风暴一般让不少市民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颅。 对于凯瑟琳的功绩,他们心知肚明,甚至于对霍恩圣孙的身份究竟如何同样是心知肚明。 可他们并没有能力反抗,唯一有能力反抗的,此时正穿着斗篷站在霍恩身后的阴影中。 市民们终于意识到了凯瑟琳究竟有多重要。 “弥赛拉认为,尔等能看破魔鬼的诡计,分辨清楚谁是魔鬼谁是圣人,可惜啊可惜,祂太爱你们,猜错了。”霍恩做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既要投票,吾便也投出一票!” 口中说着,霍恩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木斗边,从地上捏了一粒沙子,轻飘飘地丢入保留派的木斗中。 “嘎吱——”木屑碎裂的声音传来。 在众人突地抬起头,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天平之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天平下一秒奇迹般地朝着保留派倾斜而去。 可霍恩仅仅只是往保留的木斗里丢了一粒沙。 天平上的木斗就如同流星般坠落,压断了杠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木斗砸地的尘烟散去,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霍恩口中含糊着,将声音压得既威严又渺远:“这就是我投下的一票,凯瑟琳,无罪。” 轰然落地的木斗,砸在了广场所有人的心头,他们看着无限威严的霍恩,又看看周围神色不善的黑衣士兵。 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起来,可他们却没有一个敢于站出来指出,毕竟目前的大形势是在场的大多数市民劳工工匠都跪下了。 而那些市议员还在弓着腰,一点点地低声劝说:“凯瑟琳阁下放逐了,谁能替我们向有圣父护佑的圣孙施压呢?” “喊凯瑟琳,快喊。”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在拜圣父会修士的带领下,便有人再次大喊起来。 “圣父的一粒沙,就是一座山!” “赞美圣父!” “凯瑟琳,无罪。” 随着一阵阵连带式的山呼海啸,原先压抑的氛围终于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人群中的拜圣父会修士们立刻开始大声地唱起了颂歌,而那些市议员们更是跪在坚硬的地砖上,大声地歌唱着。 这歌声仿佛能感染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地传下去,几分钟里,在场的近万名信民齐声唱起了颂歌。 颂歌环绕着广场,足足有七八分钟,两边的屋顶却传来奇怪的“嘭嘭”之声。 一股奇特的花香伴随着轻柔的风拂过脸颊,凯瑟琳忽然感觉到耳朵痒痒的,她伸手一摸,却是一片花瓣。 抬头看去,她一时间却是有些呆住了,十数团花瓣散开,正从空中缓缓飘落。 黄的白的红的,成片的花瓣雨从空中落下,落在人们的头顶、肩膀和耳朵上。 部分市民甚至忘记了思考,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落下的花雨。 在颂歌声中,突兀地响起了胜利的小号曲,与花瓣一起如瀑布般落在每个人的耳侧。 仿佛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在为他们的战争英雄,为这个保护了全城的“魔女”凯瑟琳而欢呼而庆祝。 就在凯瑟琳注视手掌心的花瓣时,一只粗糙但又纤细的手盖了上去,她抬起头,却只能看到霍恩的后脑勺。 被这只粗糙的手牵着,凯瑟琳甚至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高台之前。 还没等凯瑟琳反应过来,霍恩就牵起了她的手,高高举起。 “从今以后,不再有魔女凯瑟琳,只有圣女——凯瑟琳!” “圣女凯瑟琳!” “是了,圣女,我们爱你啊。” “凯瑟琳!凯瑟琳!” 牵着霍恩的手,凯瑟琳没有去回应台下的欢呼。 她只是愣愣地注视着霍恩触电般颤抖的脸颊。 第四百三十五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上) 晨光照在急流市钟楼的尖顶上,敲钟人用力地敲响了清晨的钟声。 炊烟从烟囱中升起,叽叽喳喳的走路声叫喊声泼水声像是整座城市在打哈欠。 而在十字街的街道上,身穿各色麻布呢绒布和混纺布长袍与米黄色衬衫的人们正朝着乌菲兹宫进发。 昨日的那场圣女庆典刚刚结束,甚至还有几堆篝火没有熄灭,他们却都已经聚集到了乌菲兹宫前。 清晨凉爽的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在这样炎热的夏季,这让他们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急流市内各个人群的头头脑脑,既有大商人和大法官,还有工匠大师、市议员和街区小店主代表。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昨天庆典结束时,霍恩留下的那句“会邀请重要人士参加的急流市行政会议”。 那些拿到邀请函的自然是洋洋得意,还有没拿到的却不服气,跟着他们一起等在了门外。 当阿尔芒带着僧侣们打开大门时,看着门外等待已久的人们不由得一愣,随后便微笑道:“诸位,拿出邀请函就可以进去了,至于其余没有邀请函的人,也请进吧,不过你们只能站着旁听了。” 看着从门内扛着圣铳和长戟排队涌出的黑衣士兵们,这些急流市的头头脑脑都老实起来。 原本他们惯用地在会议前无理闹三分的手段,在这些目光逼人的士兵面前,再也没有胆子使用了。 跟随阿尔芒从大门穿过装饰着圣人事迹的镶板墙壁,再从布满了云朵、星辰与诸神的穹顶下走过,便到了乌菲兹宫的一楼大厅。 大厅的中央摆了一张五米来长的桌子,两侧则是一排排长凳。 霍恩坐在主位,两侧则是让娜和凯瑟琳,再两侧就是阿尔芒和马丁等,剩余位子中有一小半被美格第商会的人占据。 拿到上桌邀请函的精英们乐呵呵地入座,偶有抗议的,则在凯瑟琳的呵斥与黑衣士兵的压制下,不情不愿地坐上了长凳。 至于没有邀请函的,就只好在门口挤作一团,站立着旁听这场会议。 待全员入座,霍恩倒是没有和他们多废话,直截了当地拍了拍让娜的肩膀:“请驱魔长让娜对目前的战况进行简单的报告。” 让娜没有看简报,站起来不假思索就开口道:“侦骑目前查探到的情报表明,教会之军队基本都已退去,安森堡重归我们手中。 安森堡的城防目前正在修缮,附近的小型城堡同样被夺下。 孔岱亲王就算想来回援,起码都要十天半个月时间,更何况他们肯定是不会放弃已经攻下的上瑞佛城堡的…… 所以根据目前的动向来看,咱们起码获得了一时的安宁。” 听让娜说完了如今的战况,市议员们原先的隐忧散去了不少,他们曾经最大的忧虑就是被孔岱亲王的敕令连主力抓住。 急流市无法承担第二次大规模的围城战了。 “既然情况已经安定下来,我们就终于有机会来谈谈急流市日后的管理和重建问题了。”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霍恩笑眯眯地说道。 原先还有些嘈杂的会场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看着霍恩,聆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可霍恩却是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为了更有效率地召开会议并形成规范,我们先要把议事的规矩定下来。” 这件事是他早就想要做的,在接下来的救世军内部的行政区划改革中,这同样是要通行的准则。 尽管帝国自由市和小城镇有了会议和选举的意识,但他们开会简直就跟霍恩前世在村委会里看大爷大妈骂架一般。 都是你一嘴我一嘴,乱得跟菜市场一样。 根据拜圣父会和契卡的调查,哪怕是在现在的救世军之内,他们的会议同样有着极大的问题。 第一个就是跑题,会前说讨论城门楼子,讨论着讨论着就变成了胯骨轴子,而且话题经常越来越下流。 第二个就是抬杠,一旦有什么事就要抓住一个小点,咬死不放,导致经常文斗变武斗。 就杰什卡和哈库托这好哥俩,在开军事会议的时候,都经常动手,有时候甚至军团长们都要参与进去上演全武行。 像拜圣父会内部都是文化人,却好不了多少,只不过是把打架变成了阴阳怪气外加人身攻击罢了。 所以霍恩在定下的第一项规则就是政治机关的议事规则,提高效率和组织度,清一下这草台班子的虫豸风气。 敲了敲桌子,霍恩拿起眼前的夹纸板,朗声阅读道: “我们救世军急流市政府议事的规则如下:” “第一,少数服从多数,部分服从主体。” “第二,不许开小会,到场参会人员必须满足法定人数,最低标准是超过半数。” “第三,发言要举手,先举先说,但要得到主持者允许后才能开口,且他人规范发言时不允许打断。” “第四,会议讨论的内容必须是明确的、具体的、可行的行动建议。” “第五,不得进行人身攻击,只能就事论事,违反的人主持者有权利将其驱逐出会议。” “第六,发言前要先表明赞成还是否定态度,跑题或陈述太多的话,主持者有义务打断其发言。” “第七,进行举手投票表决后,仅统计赞成票和反对票,平局视为不通过。” “第八,不允许转让或出售参会资格……” “第九……” 将这十二条根据调查、亲身拜访以及前世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则一一读出并解释后,霍恩就将垫纸板放下。 他面带微笑,环视在场的众人:“那么以上十二条就是具体的议事规则了,这就是我们救世教皇国的规矩。 一切动议都要在会议中决定,对于会议中的决定,必须严格执行,我给你们留下批评和提出意见的权利,但行动必须服从。 换句话说,你们可以不服,可以抱怨,甚至可以公开反对,但决定的事情就是得严格去办……” “啧啧啧,这开会谁不会啊。”铁匠行会会首佩托尔伏在美格第商会高级合伙人埃林铎耳边,低声絮语起来,“定什么规矩,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嘿嘿,要我说啊,就是做样子,他们没学过礼仪,缺什么补什么。” “可这……”佩托尔把脸偏过去刚要说小话,却被一声冷声大喝打断。 “佩托尔!没看到冕下在说话吗?!” 凯瑟琳目光阴森,被这令人胆寒的目光扫中,佩托尔赶紧低下了脑袋。 “是,是……”埃林铎被那么多人看着,他嗫喏着,差点把脑袋缩到脖子里面去。 低垂着脑袋,佩托尔搭眉耸眼地在喉咙里嘟囔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哈哈,看他们那样子。”压低了嗓门,坐在第一排长凳上的鲁迪洛侧过脑袋对着一旁的朱尔丹笑道。 朱尔丹低下脑袋:“谁说不是呢?笑死我了。” “咱们的小让娜要温柔多了。” “圣女和圣女之间亦有差距……” “鲁迪洛!朱尔丹!” 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响起,原本侧着脑袋交头接耳的两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对着面色不善的顶头上司让娜,鲁迪洛与朱尔丹同时亮出发黄发黑的大牙,挤出一个平和而讨好的笑容。 霍恩倒是没怎么在意,他随意伸手压下了让娜和凯瑟琳的肩膀:“别那么拘束,这议事规则要过两天才开始正式实行呢。 不过你们别嘻嘻哈哈的,等回去以后,这些议事规则你们也要用,不止是他们要学,你们更要学。” 军团长们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见霍恩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事情,居然只是在说要怎么开会,那些市议员和行会会首们忍不住了。 不就开会嘛,谁不会啊。 至于霍恩可能会安插人手进来,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先前的教会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只要救世军不像教会那样强夺资产,这些急流市的头头脑脑们都是能够接受了的。 形势比人强嘛,之前再怎么抗拒,等圣铳抵在脑门上的时候,心总是从的。 但问题是得说重点啊,那重点就是行政、重建和难民的解决方案。 作为开服老玩家,政变从圣之臣的佩托尔率先举起了右手:“阁下,我是说冕下,咱们能说说急流市管理和重建的问题了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开完大会开小会(下) “这议事规则已经定了,那我们当然可以开始正题。”霍恩的声音回荡在五彩极乐山壁画的穹顶之下。 眼见进入了正题,在场的市民精英和议员们纷纷正襟危坐。 “我知道这套规则你们得适应,不如先按照举手发言这条规则来执行吧。”宣布了这个决定后,霍恩首先将垫纸平板翻过了一页。 “因为领土扩张太快,目前我们救世教皇国内部的行政区划还比较混乱,没有分出清楚的统属关系。 我所以给急流市的地位是圣女直辖,直接统属于教皇宫之下,和郡平级。 至于圣女凯瑟琳的美格第商会,经过我们的协商,将拆分成原本的美格第商会与圣女银行两个部分。 这些详细的东西随后我们会写成小册子发给各位,这个小册子里还有就是市政厅官职的任命。” 一听是市政厅官职任命,整个会议现场更加安静了,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单词。 “我代表圣主圣树圣父,授予圣女凯瑟琳急流市执政之位,授予米特涅急流市外务使之职,授予卡尔急流市守夜人卫队队长之职,授予……” 霍恩嘴中报着姓名,一些从贞德堡带过来的僧侣,则将官职和人名对应的表抄写了出来,发放到了桌子和长凳第一排的人手中。 这些市民精英们围作一团,凑在一起观瞧着眼前的图表,很是松一口气。 这基本就是保留了先前凯瑟琳的那套班子,他们的市议员席位也保住了,霍恩没有解散议会。 市政厅内偶有的空缺,霍恩会将一些拜圣父修会的人安插进去,其数量也在他们的接受程度以内。 “……在军管结束前,凯瑟琳执政将率领市议员、市政厅成员与美格第商会成员,分批前往秋暮岛进行培训和观政……” 急流市的政务是一团乱麻,霍恩不可能胡子腋毛一把抓,他需要凯瑟琳这个地头蛇来处置整个城市。 不过为了自己能切实控制住急流市,避免其变成不良资产,霍恩还是要往里面掺水分。 让凯瑟琳等人前往秋暮岛培训,就是为了对这些人进行思想和政治改造,并从中剔除不合格的成员。 在此期间,霍恩还会派出拜圣父会僧侣进入急流市。 这些僧侣并不参与急流市重建和日常运行,只做一件事。 那就是记录市政厅的每一场会议发言、人员调动和政令颁布情况,并按时寄送给霍恩。 “由于人口的变化,在军管结束之后,我们还要重新划分街区并对市议员进行重新选举。这一点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 “这是自然的事情。” 见霍恩没有掺和市议员选举的意愿,在场的市议员们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后续这些市民精英又问了一些关于高利贷、税收、市议会权力、司法方面的问题。 不过霍恩都全部推给了凯瑟琳,凯瑟琳则说是延后再议,她会亲自和圣孙进行一对一的详谈。 “行政的问题,我们都谈完了吧?”霍恩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笔记,转头朝着在场的人问道。 众人都齐齐摇头,表示没有别的问题了。 霍恩抽出了另一叠稿子夹在了垫纸平板上:“那就让凯瑟琳执政,谈一下目前急流市的难民和重建情况吧。” 在市民们复杂的眼神中,凯瑟琳推了推眼镜站起: “由于教会军在港口区放火焚烧房屋并与巫师进行巷战,整个港口区变成了一片废墟……” “目前最可怕的是急流市城内外的供水排水系统被破坏,水渠水井和排水口都被刻意地损毁了,重建的话,所需的时间太久……” “我们的粮仓在敕令连逃离时,被趁机焚烧,从周边购买和调集粮食维持不了目前的平衡……” “根据美格第商会人员的评估,以目前急流市的粮食储备和基础设施,起码会导致城市内居民溢出五千到八千人。” “五千到八千?!”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市民们都是肉眼可见地一窒,一两千难民他们都处理不好,更何况是五千到八千。 最重要的是,这些居民都是签了十户联保协议,名字在城市纳税名册上的人。 让这些有固定城市居所的人恢复流民身份,从城市的平民变成野外的流民,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急流市已经容纳不下他们了,供水系统被破坏,意味着瘟疫和传染病,而粮仓被破坏,则意味着饥荒。 除非靠救世军用武力将他们驱逐出去…… 市民精英们立刻眼巴巴地看着霍恩,可圣孙仍挂着那副让人看不出心思的浅笑,没有说话。 “凯瑟琳执政,那这些难民我们该怎么处理呢?”一名美格第商会的股东举起手发问道。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霍恩向着他招手道,“美格第商会将注资一万五千金镑,与教皇宫合资建立圣锤修道院,去重新建设房屋和基础设施。 急流市市政厅需要统一收购市民们原本房屋土地的使用权,并转让给圣锤修道院,而圣锤修道院则会来负责整个工程项目。” “圣锤修道院将会是教皇宫直属修道院,会与市政厅签下订单,帮助我们修复水利系统,并重建房屋、街道和整个港口区。”凯瑟琳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写画着,“最快三年,港口区就能恢复往昔。” “冕下。”又一名市民精英举起了手。 “请说。” “重建废墟,那可是一笔大开销,而且咱们附近并没有过去那么多的可用木材了……” “哈哈,你放心。”霍恩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可不会用木材,这次的大火留下的记忆还不够刻骨铭心吗?” “您的意思是?” “砂浆,急流市的新城区将会和秋暮岛一样,是用砂浆、碎石和砖块修建起来的街区。 至于材料的问题,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们在秋暮岛的砂浆工坊每月能产出超过1000吨的砂浆,在马约镇附近的30座砖窑每月能产出450吨到600吨方砖,差不多是13万块。 这些建材够你们用的了。” 霍恩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会以非常低廉的价格重新盖起一片房屋,而且重新规划整个急流市,到时候急流市的一条街就能够震撼整个莱亚王国。 这么大的工程量,肯定是需要大量劳工的,这样的话,溢出的八千人口中,起码有一半能靠着当建筑工和泥瓦工混口饭吃。” “天才!”石匠行会的工匠就差从凳子蹦起来去亲吻霍恩了。 这一次大搞基建,他们这群石匠不得赚翻了,城市规划和房屋设计总是要他们这些石匠的。 原本战后大家都没钱,只能一点点接单修复,可现在好了,上来就是一个大单子,彻底不用愁吃喝了。 “可是这只能覆盖小规模的低级劳工啊,您知道,对于普通工匠来说,去当建筑工或劳工真的太浪费了。” 尽管石匠行会的人大唱赞歌,可染料行会、木工行会和皮革行会的人却叫苦不迭起来。 他们都是手艺人,专精的是鞣制皮革、调制染料以及家具木工等高科技,当建筑工可以是可以,但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别急啊,这部分找不到工作的,或者工坊被毁的,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个去处,至少能够吸纳三千市民。”霍恩在桌子中间的地图上点了一下,“在这。” “秋暮岛,您是说黑骨沼泽!”看到地图上的标识,一些认路的商人脸色都变了。 那可是兽化人土匪遍地,到处是巨蛛的可怕沼泽,那里什么时候冒出一座城市了。 尽管这样就能解决难民和废墟重建的问题,可在场的工匠们眼中都浮现出忧虑,这要是被迁移到那边去了,不就彻底完了。 “别担心,我们不会强迫的,教皇宫会发布告示,征募相关的工匠人才,大约800到1000人,分三批,带上他们的家属估计就有两三千人了。” 霍恩两手一摊:“起码我能保证你们在那里得到和先前差不多的工作,并且拿到只比先前稍低的薪水,你们自己考虑吧。” 第四百三十七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上) 会议结束后,市议员和市民精英们或喜或悲地离开,不管情况如何,他们都无法反抗了。 毕竟霍恩是来向他们宣布决定,而不是向他们征求意见的。 战败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边开完了会,霍恩的日程还没有结束。 在会议前,凯瑟琳就和他约好要开一次小型的,也就是之前说的“一对一的碰头会。” 跟在凯瑟琳身后,上了三楼,推开散发着鲜花香气的大门,一间两进的房间就映入眼帘。 窗外正午的阳光射入,透过水晶玻璃照在书桌上,一缕缕风从缝隙吹入,将压着墨水瓶的纸张吹得不断卷动。 凯瑟琳拖来了一把椅子,敲门让女仆递上红茶,就优雅地对着霍恩点头微笑道:“你能多等一会儿吗?我需要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你早上没刷牙吗?都化妆了洗什么脸啊?”霍恩疑惑地说道,“你这衣服又没脏,为什么要换?” 凯瑟琳被霍恩噎了一下,瘪着嘴巴道:“淑女洗漱换衣的意思是去厕所!” 霍恩随意地就在那张软垫椅子上坐下,无所谓地说道:“哦,你是要拉屎还是撒尿啊?没事,我等你。” 闹了大红脸的凯瑟琳没有多纠缠,她重重地踏着步子,哐当一声甩上了里间卧室的门。 凯瑟琳走后,整间卧室就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霍恩百无聊赖,干脆就站起身,打量起这屋子来。 不得不说,美格第家族不愧是商贾世家,这卧室光外间的书房就有小一百平,这可是没有公摊的一百平米! 更别提里间的卧室了。 这屋子没多少家具,不过一个长书桌三把椅子一张矮几一个橱柜和两个书架罢了,下面还垫着一张干净的地毯。 走到屋角的壁炉边,伸手打开了壁炉旁的箱子,里面都是上好的银瘢炭,烧起来一点烟气都不会有的那种。 一截一肘长的银瘢炭都要1个第纳尔了,这一箱子炭的价值都有1金镑。 距离壁炉最远的位置就是两个书架,霍恩目光扫过时立刻来了兴趣,信步走到了书架前。 这两个书架里的书倒是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层二十本不多不少,一共五层,两个书架总计就是二百本书。 见凯瑟琳半天不出来,霍恩的阅读癖又犯了。 他随手挑了一本《查尔斯大帝传》夹在腋下,借着阳光轻声诵读起来。 “……我知道他爱你爱得好痛苦好痛苦,我也知道你爱他爱得……嘶,这,这特么是查尔斯大帝传?” “咚!”凯瑟琳卧室的门后传来了清晰的跌倒之声,在急促的“噔噔噔”脚步声中,额头青紫的凯瑟琳撞开了房门。 她赤着脚,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裙,连胸衣都来不及穿,就这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冲了过来。 看到两眼发红如泥头车一般朝着自己撞来的凯瑟琳,吓得霍恩连退了三步,手里的书都吓掉了。 扑到书上将其捡起,凯瑟琳双手带着残影,将那本《查尔斯大帝传》藏到了身后,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没人告诉你不能乱翻淑女的书房吗?” “我只是想找本书打发时间,如果是敏感的私人书籍,我当然不会翻,可那书上写的是《查尔斯大帝传》啊。”霍恩挠着头皮,装作不懂的样子,“就是这版本我还第一次见,你让我看看。” “不给,你不准看。” “别那么小气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给我换一本别的,还有吗?我看看。” “不许看。”眼见霍恩居然有朝着书架走的趋势,凯瑟琳急得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书架旁。 她面对霍恩张开双臂,撅着屁股抬着脑袋,仿佛是护崽老母鸡般拦在霍恩面前,脸蛋通红,像是护犊子的老牛般大口地喘着气。 “你这二百本,该不会都是恋爱吧?”霍恩似笑非笑地看着凯瑟琳红得发烫的脸,“还挺有少女心。” “放屁!都是正经书。” “那拿一本给我看看。” “不可能,这是我的私人书籍,恕不外借!” 带着琥珀色水光的眼睛盯着霍恩,湿漉漉的双目又羞又气仿佛发怒的小鹿,那脸颊的红晕已经从耳垂蔓延到雪白的手腕了。 尽管三十一岁了,可凯瑟琳少妇外貌和丰腴体态下,却是一副仿佛少女般的神态与羞赧。 眼看着凯瑟琳的红温接近警告界限,连窗台上的花盆泥土中都开始冒出野草新芽,霍恩才高举双手退了一步: “好吧好吧,恋爱又不稀奇,谁还没个爱好,让娜不也买了一大箱子的游侠连环画,还说梦话呢。” “谁说是恋爱,你肯定是看错了。” 带着埋怨将书归位,凯瑟琳站在书架前喘了有一分钟的气,才将涌入大脑的血压给强压下去。 生怕霍恩又一次奇袭书架,她便没有继续换衣服,而是系紧了睡裙胸口的带子,赤着脚,一屁股坐在了书桌的后头。 望着凯瑟琳幽怨的眼神,霍恩仿若无睹地继续四处打量,好像能对这装饰有什么美学见解一样。 “你之前说要和我谈的事情是什么?”霍恩率先开口朝着凯瑟琳问道。 尽管心里对凯瑟琳想要说什么有了准备,但霍恩还是让凯瑟琳先说。 抽出抽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凯瑟琳拿出了一本笔记,潇洒的丢给了霍恩: “三十年前,急流市是以纺织业与染料颜料而闻名,在我到来之后,银行业和金融业才开始蓬勃发展。 目前急流市一共有20家商号经营银行和货币兑换业,我控股了12家。 剩下8家中,有5家组成了同盟还在苦苦支撑,另外3家则是我的盟友,老牌商会的分支产业,我就没动他们。 按照我对5家同盟的估算,急流市20家银行业商会流通中的金镑总数,可以达到25万。” 一个人,一家商会,掌握了急流市四分之三的银行业,甚至她本身就占据了一半的市场,这基本就是形成垄断了。 难怪说凯瑟琳是急流市银行业的实际掌控人呢,这就是个大财阀啊。 翘起二郎腿,霍恩将账册本放在大腿上,翻开书页,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轻声念出:“……王子的手抚上了这歌女的胸口……” “啊!” 凯瑟琳的脸腾地又红了,她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原地起跳,从桌子上扑了过去,墨水瓶羽毛笔和书卷哗啦啦落了一地。 一把从霍恩手中拽走了那账册本,她将那账册死死护在了胸前。 满脸通红的凯瑟琳心有余悸地低下头,想看看这是哪本书。 可她翻开一看,却只在账册本封皮下看到了一排排细密的数字和文字。 在凯瑟琳越发危险的眼神和越发急促的呼吸中,霍恩讪讪笑了起来:“开个小玩笑嘛,别生气,咳咳,所以急流市这座城市的仓库里埋着25万金镑?” 第四百三十八章 开完小会和凯瑟琳幽会(下) “当然不是。” 咬着牙瞪了霍恩好几眼,凯瑟琳将账册砸在了他的胸口:“这25万金镑只是账面上的,实际估计还有不少缩水。 在急流市各家商会的现金估计只有7万金镑,美格第金库里也就3万金镑上下。”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和霍恩才认识十来天,可两人却经常这样打闹。 这种小“完啸”对于霍恩来说,算是一种拉近关系的小手段,更是一种自我的释放。 毕竟除了圣女们,没人敢于也没人能这么和他放松打闹了。 当然这应用是因人而异的,严肃认真的人,霍恩就并不会开这种玩笑,比如希洛芙。 至于嘉莉(墨莉雅提),她对于霍恩的小玩笑经常能一眼看穿,甚至反唇相讥。 唯有让娜和凯瑟琳两个人,那是一逗一个准,唯一的缺点就是让娜下手反击没轻没重,太疼了。 相比而言,凯瑟琳或许是因为还不太熟,所以迄今没动过手。 “这流动资金也不少了。”霍恩靠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千河谷一年的税收才6、7万金镑,你们这钱够多了。” “谁说的。”凯瑟琳翻了个白眼,“根据我们的估算,千河谷每年的总税收估计有将近70万金镑,他们只上缴了6万给莱亚王室。 剩余的不是落到了教会的腰包,就是落到了本地贵族的腰包…… 不说这个了,现在你才是急流市真正的主人了,对银行你有什么想法?” “大体框架保持不变,就算要变,也是以年为单位进行计划和实行。”霍恩喝了一口红茶回应道。 霍恩心里其实清楚,在帝国现有环境下,急流市政府算是相对先进的政治体制了,超越生产力的改革其实没有必要。 例如工坊中的师徒制,在工业化时代到来之前,不管怎么改革都是治标不治本或者成本大于收益。 根本原因就在于生产力水平达不到,强行改变生产关系就是揠苗助长。 先进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随着工厂化生产的来临,师徒制就会自然而然地解体,到时候再对此进行改革实则就是顺水推舟加快进程。 霍恩要做的无非就是扩大工匠的数量,推行原工业化和大型工坊,为工业化积蓄资源罢了。 所以,他来到急流市的首要目标就是确立统治,一年内恢复急流市的经济,最多就是清理一下帝国制度的遗毒而已。 霍恩十指交叉放在了膝盖上,思考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首先,你们得削减高利贷的业务,并禁绝民间高利贷,将私人放贷人的资金尽量吸纳到银行中来,对普通人开放存取贷款业务。 我们会在急流市建立庇护修道院,招揽原先的放贷代理人,引入保险、信用评级和贷款审核,降低你们的风险溢价。” 所谓放贷代理人,就是一些精于放贷的小地主、无赖混混、骑士甚至是庄园管家。 甚至有一小批市民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养着一堆打手会计帮老爷们放贷和催债。 他们对于给谁贷款贷多少利率多少等风险评估很有一套自己的实践经验。 把他们送到霍恩的算术班精进一下概率学后,作为保险经理和贷款审核人还是相当可行的。 “但这有一个问题啊。”凯瑟琳皱起了眉毛,作为顶尖银行家的她一下就看出了关键,“民间放贷人被禁止高利贷了,他们就会把钱存到我们银行里吃利息。 银行里的钱是多了,可你知道农业收成并不稳定,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没有了民间放贷人,他们上哪儿渡过难关呢?” 霍恩两手一摊:“我的建议是教皇宫与美格第商会共同出资建设一个带有惠民性质的普惠银行。 至于怎么贷款、怎么减少风险、怎么深入乡村民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看着凯瑟琳若有所思地在笔记上写了一通,霍恩淡淡地开口道:“有什么想法可以到御前枢机会议讨论,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点,同样可以在御前枢机会议提出。” “御前枢机会议?”凯瑟琳疑惑地抬起头,“那不是你们的最高决策机构吗?我也能参加?” “你不仅能参加,你还能常任。”霍恩解释道,“你是圣女,自动拥有枢机身份,你已经是教皇宫最高决策层了。” 教皇宫的最高决策层……凯瑟琳手中的羽毛笔渐渐停下。 在这个瞬间,她才终于对圣女这个身份有了实感,这可不是批发的身份,而是一个相当重量级的圣职。 “好了,这个部分结束了,我们谈下一话题。”放下二郎腿,霍恩抚平裤子上的褶皱,“就是你们美格第银行的拆分问题。” 之前还在为进入救世军核心决策机构而高兴,听到这话,凯瑟琳手中的书卷上还是明显多出了几道褶皱:“你说。” “别紧张,美格第商会银行是其余11家银行的控股银行对吧,那么拆分为两个部分,御前圣女银行与圣库信民银行。” 霍恩从地上捡起一支精致的蓝羽毛笔,扯过一张草纸写画起来。 “两者都要进行宫有制改革,御前圣女银行归属于御前枢机会议,以盈利为主要目的,圣库信民银行归属于教皇宫,主要负责维护经济稳定和调节市场。” “什么是宫有制?”凯瑟琳抬起头问道。 “就是这间银行的持有者是圣父,但由教皇宫代管,个人无法持有,私人股份转化成圣战债券或者五年定期存款。” “那您这无异于取缔所有银行啊。”凯瑟琳看着羽毛笔下的文字,“那些高级合伙人肯定会不满的。” “不不不,那些小银行可以成为被宫有银行控股的银行,仍旧按照私人的方式运营。 我甚至可以给急流市私人银行运行的特许权,但要经过你凯瑟琳的资质审查和审批。 只是你之前持股的小银行,持股者要从你凯瑟琳变成教皇宫。” 霍恩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解释起来:“那些高级合伙人,我不介意在圣修道院或元老院中给他们留一个位置。” 这么做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美格第商会通过银行控股的方式控制了大量的工坊、店铺和商埠。 这一次兵灾,美格第商会损失同样惨重,但凯瑟琳用藤蔓竖起长墙的行为,保存了大量的精华劳动力——各类工匠。 他们虽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坊,可大多技术和工具还在,与原先工坊的依赖关系被打破,正好趁机整合。 霍恩目光灼灼地盯着凯瑟琳:“你的另一大任务就是对各个工坊进行统合整理,尽量以大工坊的形式,将主要相关的工业都集中到一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比如羊毛精梳完不要从城南送到城北,送到同一工坊内的纺纱车间,纺纱机纺完不要从城北送到城南,而是在流水线上送到纺布车间。 纺完布,进行质检,马上就送到隔壁的染布工坊,高效率低损耗。” “织染一体化……”凯瑟琳想起了之前自己的羊毛计划,“不不不,这个应该叫传递式的织染一体化?” “那个叫流水线式,我们还有标准化原则,圣父在极乐山中给过我一本小册子,叫《理性管理方法》。”霍恩想了想说道,“你会在秋暮岛的培训班学到的。” 和凯瑟琳两人将备忘录确认了一遍,霍恩又补充道:“除此之外,美格第商会内部我们还要再安插一些拜圣父会的僧侣。 一方面拜圣父会要发展新成员,另一方面则是要将拜圣父会僧侣培养出合适的银行技能。 然后你最好还要再削减一下市议会的权限,只给他们监督、咨询和提议的职能。” 拿起两人写下的备忘录,霍恩清了清嗓子: “我们重新梳理一遍,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从十月起,到明年十月,完成以下任务: 禁止民间高利贷,拆分重组美格第银行,工匠集中化生产,重建急流市基础设施,配合改造市政厅和法院,最后削减市议会职能。” “一年的时间,不简单啊。”从霍恩手中接过备忘录,凯瑟琳苦笑起来。 “放心,教皇宫将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也会帮你的。”霍恩拿着漆皮封面的笔记本扇着风,“你要是太累,就看看少女恋爱放松……” “你再说!” 第四百三十九章 孔岱亲王:糙! 弯弯的新月悬挂在黛色的夜空,寥落的几点孤星跟随着夜风呜咽,将漫天的云朵吹散。 月光照在整座高堡市上,让那层层叠叠的高塔披上了莹白色的轻纱。 河水在黑暗中奔涌着,山丘之上代表孔岱亲王的红底金雀纹章旗帜,正好与远方高堡墙头所挂的赫玛石纹章旗重合。 在这杆旗帜背后,是一面敞开了门帘的牛皮帐篷,本次进攻高堡市的全体高级贵族和高阶骑士都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额头贴着后脑勺,挤作一团,却没有任何人敢说话,比鹌鹑还要安静。 在帐篷的最前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巨人端坐在天鹅绒实木椅子上。 他低着头,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封信,一封被金漆与孔雀羽装饰的信。 向来喜欢摆着司马脸的孔岱亲王,此刻却再也绷不住,他脸颊的肌肉颤抖着,牙齿不断地发出磕磕撞击的声音。 胸口剧烈起伏着,椅子的扶手被他捏得嘎吱嘎吱直响。 “伶牙骑士,你该死啊!”孔岱亲王的巨手将那金漆信捏作了一团,“在你手里,我失去了两个敕令连!两百个好骑士,你该死啊!” 孔岱亲王从喉咙中渗出的声音如同恶鬼一般,尽管眼下正是三伏天气,可场下的那些骑士们却仿佛挤暖一般越靠越近。 “你们继续攻城,我带三个敕令连南下进攻急流市!彻底剿灭那群短毛!” “殿下,恕我直言,但恐怕不行啊。”尽管知道孔岱亲王正在气头上,作为在场最高身份的战锤骑士艾雷恩还是被其他人推了出去。 被渗血的绷带包裹着脑袋,艾雷恩垂着头,正感觉到一阵阵寒意从天灵盖流入。 “你要替那群短毛说话?知不知道你是谁的狗?” “殿下,咱们这一旦南下,放弃了上瑞佛郡的攻势,相当于前功尽弃啊。” “是啊,咱们进攻救世军,则赫玛石军南下击咱们的尾巴,咱们北上进攻赫玛石军,则救世军北上击咱们的尾巴。” “如果要是分兵,那更是得被两者一南一北分割夹击,况且最怕的不是正面作战,而是断咱们粮道啊。” 有了艾雷恩这个领头人,剩余的骑士和教士们纷纷声援起来。 断粮道才是骑士们最害怕的地方,一个超凡骑士想要保持战斗力,每日消耗的粮食几乎是正常人的两倍。 至于那些高阶骑士,更是每天都要服用魔兽肉来保持战场巅峰状态,更别提药剂和圣水的消耗了。 孔岱亲王带着敕令连在上瑞佛郡和赫玛石军百般交手,就是被卡在了这高堡市城墙前,不得寸进。 虽然赫玛石军同样伤亡惨重,可到底还是守住了的。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孔岱亲王弯下了腰,右手手肘搭在大腿上,眯着眼看向眼前的诸多骑士们。 “殿下,咱们敕令连损失惨重,而本地骑士更是过了服役期限,如今马上就是大豆和大麦的播种季节……” 被孔岱亲王满是怒火的眼神注视,骑士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是说,咱们不仅不能留在高堡市,甚至还要退兵?”孔岱亲王踩着地毯从垫高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直到与艾雷恩面对面。 他的下巴都快要戳到艾雷恩的额头了。 “你是说,要我放弃高堡市,像个懦夫一样退回到霍塔姆郡去?” “这次巴尼福斯主教的金漆信正好可以当作理由,没有人会觉得您是懦夫。”艾雷恩辩解道,“退却并不一定是懦夫,勇士一般的撤退也是……” “我勇你马的头!”孔岱亲王抓起案几上的掐丝珐琅酒瓶,狠狠地朝着眼前这些窝囊的骑士们头上砸去,“哦,他们杀死了米扎姆,杀掉了我上百个忠诚的好骑士,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们吗?”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甚至让帐篷都鼓动起来,而骑士们再一次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孔岱亲王愤怒的点在场的人心里大都清楚,那就是两周前高堡市的那次事件。当时高堡市内市民们射出信件,要秘密投降,孔岱亲王不顾诸多骑士和教士们劝阻,欣然应允。 结果他在打马入城时,被城内市民用千磅铁砧投掷,尽管他本人借机躲开,但马又死了。 如果换作一座陌生城市,他还不会如此破防,甚至会哈哈一笑,自嘲荣誉的骑士就是常常太过于信任他人而中计。 但问题是高堡市是孔岱亲王的第二故乡,尽管出生地不在这,却是他长大和学艺的地方。 他试图成为千河谷亲王的一大原因,就是这里算是他的半个家乡,对地理人情等都很熟悉。 在高堡市时,为了保护自己在市民乡民中的名声,他甚至会让敕令连在野外扎营。 莱亚王都长歌城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 正是因为信任自己在家乡的声誉,孔岱亲王才会托大地接受这个明晃晃的计谋。 在墨莉雅提女大公和自己之间,他自认为高堡市的市民会坚定地选择他。 结果孔岱亲王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次,现实却让他输得那么彻底。 自那次破防以后,孔岱亲王彻底癫狂,不顾一切地强攻。 他算是放开了手脚,甚至好几次亲自走攻城塔试图先登夺城,但都被那两个封号骑士和墨莉雅提大公本人打了回来。 一个小小的高堡市,三个封号骑士,孔岱亲王屡次受辱,这次南边又传来噩耗,带上之前的,损失了二百名敕令骑士。 这都是孔岱亲王安身立命的老家底啊,他损失了这三个敕令连,这严重程度打个比方来说,就相当于霍恩损失了三个军团。 遭遇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他进入血怒状态太正常了。 站在暴风骤雨的第一线,艾雷恩有些扛不住了,他低下头,使劲地朝着另一名骑士,来自霍塔姆郡的伯爵骑士埃科朗。 这埃科朗才是本次群议背后的主要撺掇者,而且他的妻子来自欧斯拉家族,本身更是具有莱亚王室蓝峰王朝的血脉呢。 埃科朗轻叹一声,站了出来:“殿下,您先冷静一下。” “你也要劝我当懦夫吗?埃科朗!”孔岱亲王烦躁地来回踱步。 “殿下,目前的情况就是再打下去就是离心离德,与其继续进攻,不如先收缩兵力。” “收缩兵力,叫我放弃高堡吗?”迈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孔岱亲王像是一只斗鸡,顶在了埃科朗的面前。 “当然不是,您可以留下来继续攻城,但我得提醒您,目前大部分的骑士都是身心俱疲,再打下去,情况未可知。” “十天之内,我必拿下高堡!” 见孔岱亲王仍然是固执的模样,埃科朗心中暗骂,只能掏出了撒手锏:“殿下,我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来自新教皇普利亚诺,一封寄往蔷薇堡。” “威胁我?” 埃科朗没有说话,只是将两封信递了上去。 疑惑的展开手中的信,孔岱亲王一目十行地浏览,突的不雅地伸长了脖子,将眼睛凑在了信纸前。 他眼神中居然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惊,这震惊甚至将他原本的怒火都彻底掩盖了。 这让附近的艾雷恩忍不住好奇,垫脚尝试偷看,却被孔岱亲王宽阔的肩背挡住。 将教皇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入囊中,孔岱亲王打开了第二封寄往蔷薇堡的信。 看了半天,他狐疑地抬起头:“奥梅斯公爵向来固执,你确定他能听话?” “殿下,您别忘了。”埃科朗胸有成竹地说道,“急流市之战的死亡名单中,可有一个名字叫做玛丽卡,玛丽卡·欧斯拉。”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霍恩:糙! 在成片成片的棕黑色田地的对面,青葱的丘陵向着远处不断的延伸变高,直到变成一座座横亘天际的高山。 站在霍恩所处的位置面朝那些高山,那么在高山的背后就是教皇国的龙兴之地——大泽乡。 目前流经贞德堡的河水就是来自伊贝河,需要靠着运河与几段支流才能汇入瑙安河。 如果大泽乡疏通河道的新项目成功,那么从秋暮岛就可以直接顺流而下抵达急流市。 当然由于从大泽乡的湖泊到平原,肯定有一段高低差极大的山地河流行船甚至是小瀑布,所以想要逆流而上难度就大了。 但只要能有这条单向的河道,对于封闭的大泽乡来说都是巨大利好。 因为北方碎石原的羊毛就能极其方便地从北芒德郡和上瑞佛郡走陆路南下,抵达秋暮岛中转站,然后顺流而下到达急流市和贞德堡。 急流市繁荣的染料行业就能将这些原料加工成印染的布匹,价格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如果还能将其制作为成衣,那么价格还是再蹦上两级台阶,靠着印染纺织轻工业。 这些靠着星铸齿轮和集中工坊高效率生产出的产品,就能沿着瑙安河顺流而下,直入黄金之地,变成一筐筐的金镑运回。 救世军不管是向西南的法兰输出,还是向东北的诺恩输出,都能换来大笔资金。 一旦这钱滚动起来,霍恩就算是想要强行暂停工业化,都无法做到了。 但那些就太遥远了,霍恩还是将视线转移到了当下。 不远处的草地上,凯瑟琳和让娜正在试验着法术,如今这测试的就是两人对法术的控制以及精准性。 闪电如同风暴在这处山丘围成的洼地中爆鸣,而飞舞的吸血藤则疯狂的撕扯着地面。 旁边满头大汗的黑衣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每隔一段时间就放出几只野猪、兔子、鸡鸭和老鼠。 不知道为什么,凯瑟琳一开始还和让娜彬彬有礼,可入了试验场,两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上,忽然充满了攻击性。 凯瑟琳施法一下,让娜就要施法两下。 让娜施法两下,凯瑟琳就要施法四下。 一时间在目前的这片法术试验场中漫天都是飞舞的吸血藤和四散的电蛇,纵横磅礴的外溢法力让一些比较敏感的圣铳手都干呕起来。 要知道魔女们的灵魂相当坚韧,不需要像巫师或者眷属那样互相隔开施法。 不断拉扯的法力和法术余波,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太出来,但对于圣眷者来说,就好像是狗听到了高频音波一般。 望着野猪和老鼠被撕裂电焦成一地的鲜血和内脏器官,霍恩都退后了两步,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对于凯瑟琳的法术已经试验了三天了,霍恩每天和她早出晚归,总算是把凯瑟琳植物法术给大致总结了出来。 总的来说,凯瑟琳的法术是控制和催生植物。 但根据实验结果来看,这种催生是一种靠着强行注入法力来提升生命力的行为。 一旦法力无以为继,被催生的植物等到残存的法力耗尽,就会迅速枯萎。 凯瑟琳一般是将植物的催生控制在开期与幼苗期,但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直接催生到结果期。 霍恩尝试过让她催生一株苹果树,虽然撤出法力后,苹果树会迅速枯萎,但结出来的果子却是可以吃的。 留存下来的苹果核也可以再次种下,甚至不影响凯瑟琳继续使用法力再催生。 这就意味着这个法术最好仅使用在一年生植物上,像果树这种能持续结果的就不要用。 此外的另一个局限就是范围和法力,凯瑟琳一天最多施法十亩地,甚至不能连续使用,且同一片土地不能连续施法,一个月顶多施法二百亩左右。 所以凯瑟琳大多将其用在高经济价值的作物上,例如一年生的香料药草和名贵的染料作物。当初凯瑟琳横扫急流市染料市场就是靠着一手大批量的名贵染料。 以茜红为例,这是一种相当娇弱的染料作物,人家都是按盆来种植,凯瑟琳一个种植园干出一个郡一年的茜红产量。 当然这种手段在霍恩看来仍旧是浪费,这种法术应该是用于育种才对啊。 这边还在思考凯瑟琳的问题,身后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冕下。”勒内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霍恩无奈地转过头,看着勒内那张麻木而平静如水的脸,他甚至在霍恩面前都不怎么笑了。 这是为了保证威严,防止属下认为他是小孩而试图欺压和愚弄他,尽管对于那种不长眼睛的,勒内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可一次次立威实在太麻烦,况且勒内不是那种能和人轻易打成一片的类型。 说来可笑,勒内今年才十三岁,尽管已经和霍恩一般高了,却还是个小少年的模样。 但偏偏就是这小少年,居然能将很多大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早期救世军的那批孩儿军中,勒内是最突出的,随着营养到位,他知识学爆的速度超过了霍恩的预料。 不过随着知识越精进,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不像人类,目前唯一能看到勒内笑容的人,恐怕就只有阿尔芒和杜瓦隆这俩同龄人了。 这也是唯一能证明勒内还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证据了。 “什么情况?” “我们目前得到了最新的情报,这里人太多,不是讲话的地方。” “你们休息一下好不好,我正好要离开一会儿。”霍恩双掌放在嘴边,朝着试验场中的两位圣女喊道。 “你去吧。” “好极了,正合我意。” 隐隐带着火药味的话语,让霍恩感觉不太妙,他只能和在场的几个救世军士兵说好,如果发生什么事就鸣铳示警。 随后这才在周围救世军和宪兵的保护下,跟着勒内登上了马车处。 “两件事。”一上马车,勒内言简意赅地说道,“第一件是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孔岱亲王从高堡撤军了,但他没有走南下的路线,而是向西返回飞流堡。” “感觉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听完勒内的话,霍恩心头一紧,挠起了脑袋,“按照先前的消息,他应该是固执地赖在高堡城下,宁愿三军疲敝都要硬打的啊?” “他并没有完全撤走,而是在高堡市附近新修堡垒,让雇佣军团和本地骑士驻扎,说是什么‘以上瑞佛郡之骑士守上瑞佛郡之土’,不出击只防守,对于高堡仍旧是围城的姿态。” “会不会有诈?是来偷袭咱们呢?” “不可能,那得是拿下安森堡,或者他带着骑士们翻越高山森林,以他们目前的行进路线,这两点都不可能,而且都会提前被咱们发现。” “这个事咱们得好好咂摸咂摸。”霍恩舔了舔嘴唇,“回头让那些情报人员和枢机都来开会,看看到底怎么个事,第二件呢?” “一名法兰商人来找您。” “啊?”霍恩眨了眨眼睛,“接待法兰商人,这不应该是福音庭该干的事情吗?” “不不不,他有一层秘密的身份。”勒内机械地摇头,“他带来了法兰宰相洛恩佐的徽章和咱们的老朋友王宪骑士蒙特亚克的亲笔信。” “洛恩佐?蒙特亚克?法兰人要掺和到千河谷的起义来?”身体前倾,霍恩刚要进一步询问,却听到了两声惊心动魄的“砰砰!”。 “怎么回事?”霍恩猛地推开车门朝外望去,回答他的,是两位魔女充满了怒气的娇喝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两位圣女的关系有点差啊 四匹栗色走马拉着黑漆白边装饰着白屮字斑点的四轮封闭式马车走在田间的道路上,在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有穿着短披风的圣铳骑兵以及戴着皮革钉盔的宪兵。 这是霍恩把孩儿军制服外包给贞德堡当地的伊索德夫人的结果。 伊索德夫人则按照古代艾尔人王国的传统,用钉盔帽尖的装饰物来区分不同的从属。 例如宪兵钉盔的帽尖是竖盾形状,守夜人钉盔的帽尖是钩矛,契卡钉盔则是竖眼,不过他们不常戴。 在这辆奢华的马车内坐着的自然是目前急流市的大人物,两位枢机级别的圣女以及教皇圣孙本人。 不过两位圣女现在的模样可不太雅观。 让娜绷着脸,一言不发,洁白的手臂上多出了几道细小的紫色红肿瘢痕,身上的贴身白衣衬衫都撕出了几道口子。 凯瑟琳与让娜斜对角坐着,头扭向窗外,原先柔顺光滑的长发被电焦了一截,满是臭鸡蛋的味道。 霍恩原本是坐在让娜身边的,只不过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没敢上前,反倒是凯瑟琳朝他招了招手。 “冕下,你来帮我剪一下头发吧,都粘在一起了。” 凯瑟琳故意反手去剪背后的头发,将胸口弧形的曲线彻底暴露了出来。 霍恩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去,拿着小剪刀,吭哧吭哧地将凯瑟琳焦粘在一起的头发剪掉。 “真甜蜜啊。”翘起了二郎腿,让娜笑眼睛都看不见了,“打扰到你们了吧,那我走?” “没有没有。”霍恩赶紧放下了剪刀,坐回了让娜的身边,笑意吟吟地说道,“什么甜蜜啊,举手之劳帮个小忙嘛。” “是啊,你去帮她吧,她伤到那么多头发丝呢。” 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说过呢?这种复杂语法的长难句你平时写作业怎么写不出来呢? 由于天气太热,霍恩的鼻翼和脸颊都冒出了汗珠,他用手掌虎口擦掉鼻翼和人中流下来的汗水:“这天气有点热啊,我到这边坐吧。” 重新坐回让娜的身边,霍恩拿出了草药,强行拽过了让娜的手,将绿色药膏涂在红肿的伤口上。 “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看到你们这么甜蜜蜜的,我心里就跟吃了蜂蜜似的,感觉不到疼了。” “我疼我疼,行了吧。”霍恩自认倒霉地慢慢地涂抹着清凉的药膏。 “mulierstultaetbarbara[古艾尔语:愚蠢且野蛮的女人]。”望着窗外飞速驶过的树林麦田,凯瑟琳用不大但能叫让娜听清的声音哼道。 原先微微勾起唇角瞬间和眉毛一起下弯,让娜往起一站,却将脑袋咚地撞在了马车顶上。 硬着头皮,霍恩连忙拽住了让娜的袖子,拉着她坐了下来:“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人家又没对着你说。” “有钱人家的小姐……”由于没有文化吃了一个哑巴亏,让娜咬着牙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这些商贾是她仅次于贵族讨厌的人。 看看那拿腔作调的姿态,穿着不知廉耻的花衣服,跟他们这些平民没什么两样,却要去学着那些贵族。 这不就是那些贵族的狗腿子吗?要让娜说,这些商人就不该存在,让工匠和劳工自己卖东西不就好了,何必让他们掺和? “她刚刚在说什么?你知道吗?”让娜的嘴巴紧紧抿着,似笑非笑地盯着霍恩。 “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啊。”其实古艾尔语是教士必备课程之一,霍恩虽不如凯瑟琳这么精通,但这种简单的句子还是听明白了。 但他总不能直说吧,这两人还在马车上呢,之前两个人在试验场的时候,就借着“误差”的名义,差点打起来。 这要是再挑起什么矛盾,不非得把这马车给炸喽。 霍恩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两人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的时候,可是好端端的。 虽说不至于一见如故吧,短短三五日内关系怎么变差了这么多。 这或许与他主动和凯瑟琳拉近关系是有一定关系,魔女可是高端战力,而且两人莫名地聊得来,团结决策层是本就该做的事情啊。 “stulta[古艾尔语:笨蛋]。” “你再叽叽咕咕呢。”让娜冷冷地说道。 给让娜上好了药,霍恩重新坐回了凯瑟琳身边,拿起小剪刀帮着她剪起了头发,低声说道:“少说两句吧,等会还得见法兰人的使者呢。” 凯瑟琳嘴角如荡漾的水波般弯起,温柔地转过身,从霍恩手里拿起剪刀:“那您还是多休息吧,不然马车这么吵,打扰到之后的会谈就不好了。” 让娜盯着凯瑟琳的脸好一会儿,尽管她感觉到凯瑟琳在骂她,却死活找不到证据。 从腰间掏出一把羽毛折扇,刷地打开,遮住轻笑的嘴巴,凯瑟琳水汪汪的眼睛透过眼镜看着霍恩:“您是这么聪明而有学识的人,如果和愚蠢的人待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身体后仰,让娜笑眯眯地看着霍恩。 “为信民服务。”抽出了手帕,霍恩擦拭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我饿了,下车去弄点水来解解渴,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唉等等,我这有水,不用下马车了。”凯瑟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水囊,递给了霍恩。 皮革水囊精致的外层是用丝绸刺绣套起来的,壶口还有银丝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霍恩咳嗽一声,接过了那水囊,满满灌了一口才还给了凯瑟琳:“谢谢。” 两眼直直地看着让娜,凯瑟琳拿起那水囊,擦都不擦,一边盯着让娜的脸,一边喝了一口。 “让娜妹妹看着我做什么,你要喝吗?” “老女人!我才不喝。” 霍恩能明显看到让娜弯起的嘴角颤动起来,而从他手臂上竖起的汗毛来看,空气中已经出现了细微到看不见的闪电了。 一旁的凯瑟琳也是不遑多让,在“老女人”这个词响起的瞬间,她手指的缝隙间冒出了几条吸血藤的嫩芽。 就在马车内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霍恩勉强带着微笑,端坐当场。 “噹噹噹——” 车厢外阿尔芒敲门的声音响起:“冕下,到急流市了,法兰人的使者刚刚住下。” “太好了。”霍恩猛地打开了马车门,甚至没有用小凳子,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人在哪儿呢?” 霍恩这副急匆匆的样子反倒让阿尔芒不解起来,不就是几个法兰人的使者吗,为何如此着急。 “目前安排在城外的乡间别墅住下,您想要见他们的时候,随时可以召见。”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霍恩火速敲定了时间,“邀请他们来参加今晚的私人宴会,有什么事餐桌上说。”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来自法兰的天使投资 从马车上走下来,卡萨尼便抬头看向了这雪白大理石柱撑起的宫殿,三角形的山墙上满是天使、圣人、火山与藤蔓的石雕。 这里便是阿帕蒂宫,是前任议长的宅邸,和美格第的乌菲兹宫号称是急流市建筑的两颗明珠。 卡萨尼忍不住撇了撇嘴。 千河谷这种被直线线条覆盖,古板得仿佛百年战争前的建筑,作为一个老花丘城人,他见得太多了。 在他的家乡法兰的王都,那里已经兴起了更加自由奔放的圆顶、曲线、螺旋形和椭圆形的设计,像这种建筑放在法兰,就等着被其他人嘲笑吧。 “卡萨尼先生,我好像听到了砰砰的声音。”吉加农踩着矮凳,从马车上跳下,却没有对眼前的建筑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怕什么,不过是那些用黑铁管打人的守夜人罢了。” 想起那些带着钉盔发射石弹的瘸腿守夜人,吉加农都不得不承认尽管他瘸了一条腿,可面临强盗和小偷时,动作可比四条腿的王都治安骑士快多了。 他还记得去年在花丘城中央街区,一个治安骑士隔着五米远,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无裤汉抢劫,结果还在慢悠悠地吃下午茶。 非得卡萨尼走过去喝问他,他才会站起身,装模作样地骑上马追击一阵。 但从治安而言,急流市乌菲兹宫所在的这个街区,绝对比法兰任何一个街区都要好。 等到另外两名法兰商人下来之后,四人才重新站好,卡萨尼站在第二个位置,紧跟在吉加农身后。 尽管卡萨尼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公证人,却得到了法兰咨政院的授权,在此次和救世军的秘密接触中担任记录官。 “这边请。” 在几名侍从的带领下,四人走过了台阶,在彩画的穹顶之下见到了传说中的圣孙。 不过卡萨尼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位带领数万农夫击败敕令连的英雄会是一位“高贵野蛮人”,那种气质豪迈品德高尚但没什么文化的英雄。 但那可和眼前这位个子略矮,皮肤略黑,却满身书卷气甚至有些轻佻的青年对不上号。 千河谷也是没人了。 几人一一介绍认识并尴尬地寒暄后,就在凯瑟琳和侍从的带领下一一落座。 桌子上的菜很快便上好了,在霍恩的节俭的要求上,这场对外的宴请算是隆重,可对于这些食不厌精的法兰人来说,不过是中产家庭的级别。 考虑到救世军的出身,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两名魔女的注视中满头大汗地机械吃菜。 反倒是卡萨尼放得开,大口饮酒,大口吃肉,很快就将肚子吃得溜圆。 霍恩平时都是以身作则,吃工作简餐,这回终于捞到了一餐好的,当然要大吃特吃。 这一场宴会的前半部分,两个最该谈正事的人反倒是胡吃海塞,迟迟不谈正事。 “卡萨尼先生,您好像一直在看着我的两位女伴?”没有拿什么教皇的架子,霍恩举起手中的银质酒杯,向着卡萨尼举起。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圣女。”举起酒杯回敬,卡萨尼颇为巧妙地顿了顿,“平常我只在法兰的火刑柱上看到过魔女,会说话的圣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讨厌魔女?” “她们会给别人带来魔女病,这一点确实很讨厌,我不否认。 可那毕竟不是她们本意,看到一个个年轻姣好的面容被火焰吞噬,我同样痛心。”卡萨尼是正经上过礼仪课的,表情和动作滴水不漏。 “圣父会饶恕敌人三次,我想如果给魔女一个机会,她不一定不愿皈依到圣主的信仰下。”霍恩笑着插起一块牛排塞入嘴中。 见卡萨尼还想再说话,一旁的吉加农却打断了他,毕竟这是个敏感话题,而且桌子上就有俩魔女。 要是把他们弄生气了,这餐饭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餐了。 用餐巾擦去了嘴上的油渍,吉加农坐正了身体,终于鼓起勇气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法兰和莱亚向来是友好邦国,有着数百年的历史友谊,您作为莱亚王国境内的反对势力,照理来说,我们是不该和你们接触的。 但是,您对于自由和公正的追求,却深深感染了我们法兰国内一部分学者和贵族,希望我们能向您伸出援助之手。” 吉加农说完这些话,可霍恩还是在慢慢地喝着奶油蘑菇汤,感觉像是听了他说的话,又感觉好像没有。 看了眼旁边摸着肚子打哈欠的卡萨尼,吉加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不瞒您说,我们无权评价莱亚人的行动,但他们在千河谷的罪行我们是听说了的,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我敢说,如果千河谷是在法兰教会的治下,我敢肯定像蓝血孤儿那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你们知道的,所有人都爱格兰迪瓦,格兰迪瓦支持所有人,他不会放着那些可怜孤儿不管的。” “嘁。”双手环抱在胸前的让娜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来让娜小姐对法兰人有一点偏见啊。”喝了口清醒红茶,卡萨尼振作了精神,对着让娜轻佻地笑道。 “既然你们同情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出兵呢?”让娜瞪着他反问道。 卡萨尼微笑着摇头:“法兰王国的领地是莱亚这个夹缝中可怜虫的两倍,如果事事都出兵,那么十万军队都扛不住。 况且我们法兰人生来爱好和平,能不流血解决的问题,就永远不要靠流血去解决。” “我要为此喝一杯。”霍恩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和卡萨尼碰了一下杯。 卡萨尼十分受用咧开嘴看着和自己吃饭一样香的霍恩,别的不说,这位青年教皇可比那位神神叨叨的格兰迪瓦强多了。 要是教皇选举卡萨尼能投票,那换作是现在的卡萨尼,他肯定要投给霍恩。 “看在圣主的面子上,我们不要绕圈子打哑谜了,我就直说了吧。” 卡萨尼用红酒漱了漱口:“洛恩佐阁下想给莱亚人找点麻烦,他不介意出钱看莱亚人丢脸,尤其是那个孔岱亲王。 在我们的预估中,千河谷未来必定是三方割据的形势,我们的咨政院智囊甚至给出了千河谷会分裂的分析。 孔岱亲王的背后有莱亚人,墨莉雅提的背后有诺恩人,您的背后有谁呢?黑蛇湾吗?他们自身都不保!” “我们难道不可以独立建国吗?黑蛇湾不也存在着吗?”让娜再次插嘴道。 “哈哈哈哈。”卡萨尼大笑起来,这魔女毕竟是村姑出身,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在帝国的上亿人口的上千万平方公里领土,要么被三大王国和教会直接掌控,要么就是被间接掌控。 所有脱离掌控的势力,就会被帝国全体群起而攻之,他们决不允许帝国的任何领地脱离帝国,这是一条潜规则。 至于说黑蛇湾独立,那就太搞笑了。 他们存在只是因为帝国需要他们存在,而且黑蛇湾背后甚至还站着血肉王庭,他们也不是独立存在的啊。 “起义军占据一地的事情,帝国的历史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长歌城中,坐在莱亚王位上的蓝峰家族,谎称是三头马家族的后裔。 但你知道吗?他们第一代先祖,就是在帝国大混战期间自立为王的农民起义军领袖,那后来不还是变成了一位尊贵的帝国伯爵? 能够在帝国内独立出去的国家,恕我直言,到目前为止是零。 我不可否认,未来或许会有,但我想不会发生于我在世的这六十年。” “我能问一下,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而不是诺恩人呢?”凯瑟琳用茶匙搅着瓷杯中的红茶,淡淡微笑,叫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容许了南方开拓地的申尔马特迪农民共和国,容许了西兰群岛的总督公司,我们的附庸和领地千奇百怪。 我们法兰是整个帝国内最先进,最文明,最开放包容,最松弛的王国。 莱亚、诺恩是不可能接受一个所谓天选教皇的小王国,可我们法兰却可以,只要你们对外声称是主教,我们不介意你关起门来当教皇。” 霍恩听了半天才开口反问:“可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我们要削弱莱亚人,夺回风车地。”卡萨尼竖起了最后一根手指,“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你们的市场,未来不管我们确定了什么协议,互相开放市场和统一关税永远是第一位。” “冕下,您觉得怎么样?”吉加农目光灼灼地盯着霍恩。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南千河谷自由贸易协定》 对于吉加农和卡萨尼的提议,霍恩当然是不可能直接答应。 他只是用“老大往往是空架子”来推托过去,然后便在第二天召开了枢机会议,开始与几位枢机商讨这件事情。 对于救世军内部的商贾市民势力,对于法兰人的援助,自然是相当欢迎的。 经济繁荣了,他们这些人才有存在的必要,否则只能摇尾乞怜地吃救世军的军用订单。 甚至一部分军队势力也是欢迎的,如果想要击败孔岱亲王,他们需要更加精良的武器和数量更多的士兵。 因为他们知道军队花销很大,如果法兰人能补充一点自然是好的。 还有一批人则认为法兰人掺和进来会慢慢渗透救世军,导致大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当然,绝大部分人都是铁杆保皇党,看霍恩支持什么他们就支持什么,反正霍恩就是对的。 这就是霍恩血汗长路上事事亲为带来的后遗症,不少救世军成员和元老都有这种心态。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学问,更没有独立思考的习惯,反正跟着圣孙走就对了。 由于霍恩有最后的拍板权,这些枢机会议的参会人大多只能起到一个咨政顾问的作用,最终的决定还是得霍恩自己来下。 连续开了三天的会,召见了好几位银行家以及拿到了阿尔芒收集的资料后,霍恩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法兰王国的这协议是糖衣炮弹,霍恩暂时没有能力把糖衣吞下去炮弹打回去,但至少把炮弹吐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就必须在双方的协议约定上做文章。 在会面的第四天,霍恩终于召见了卡萨尼,并开始了长达十二小时的协议签订环节。 在狭小的书房内,几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每次卡萨尼提出一个方案,就被霍恩一句“好方略,但我想稍作修改”然后就把方案改得面目全非。 作废的支援协议叠起了砖块那么厚,甚至逼得卡萨尼几次离席,怀疑霍恩到底是不是带着诚意来的。 到后来他倒也释然了,毕竟外交工作就是如此,各为其主罢了,要是签订得很快捷方便,那大概率就只有投降书。 随着蜡烛摇曳起来,为了法兰王国精疲力尽的卡萨尼与吉加农等人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他们到另一个小房间内开了一次小会,终于和霍恩提出的计划达成了共识。 这份《南千河谷自由贸易协定》草案就热气腾腾地出炉了,当然这只是敲定了大致的范围。 具体的数字,例如不同货物的关税、支援资金的具体到账等等还需要后期继续讨论。 但这协议的签订过程总算是结束了,看到霍恩没有再继续赞同是“好方略”,几位法兰大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份贸易协定从明面上来说,就是南千河谷三郡(郎桑德郡、下瑞佛郡与卡夏郡)商贾与法兰王国王室商会签订的民间贸易条约。 千河谷本来算是教会尤其是莱亚教会的核心领土,这种民间贸易条约放在以前一定会被搅和黄。 但如今的南千河谷教会,除了卡夏郡西北和上瑞佛北方两个乡外,剩余的地方教会基本都被清扫了个干净。 而且三郡中的卡夏郡甚至与法兰王国接壤,虽然接壤的地方刚好是教会势力残存地区,但他们是不敢再对法兰人动手了。 目前莱亚王国一王两公正打着内战呢,他们动了手,可没有谁来保他们。 “几位先别走,我刚刚已经让厨房做了一些热汤和烤圣孙鸭,正好能作为夜宵。”凯瑟琳看着正在和吉加农做最后收尾工作的霍恩,对着几名法兰使者笑道。 潦草坐着的卡萨尼立刻挺起腰背,连肚子都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烤圣孙鸭是什么?” 对于生性好美食华服的法兰人来说,对新食物和新服装的好奇不亚于对新开拓地的渴求。 “这是冕下亲自研制的烤鸭,使用麦芽糖刷浆,风干半天后,用砖炉果木烘烤,吃的时候要用蜂蜜和红面包酱,贼讲究。” “红面包酱,这我还没吃过呢。”本来就饿了一天了,经凯瑟琳这么一说,卡萨尼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要是之前还没签订协议,为了防止耽误大事,他肯定不会做什么。 但如今事都做成了,那股子懒散劲又上来了,如果那烤鸭好吃酒好喝,稍微让点利又如何。 “吉加农,别看了,跟个莱亚人似的,小气死了。” 夺过吉加农的位置,被这一天商议搞得烦死了的卡萨尼拿起那协定:“霍恩阁下,咱们先把主要协议念一遍,大差不差,我就把协定寄出去了。” 原本还是一一确定的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样更好,你念吧。” “第一,贸易协定签订期间,法兰人承诺拒绝接受任何与他国共同进攻千河谷的提议。” “赞同。”这就是在对帝国宣布,救世军这三个郡,我们法兰人罩着的。 “第二,金盏花商会将分多批,在一年内从美格第商会手中认购价值5万金镑的圣战债券,至于利率,我听说你们的利率是10%?” “对。”霍恩点点头,直言不讳。 凯瑟琳马上在后面补充道:“但那是为了筹备战争的债券,这新的对外债券,我们会有专人来计算具体的利率……” “不用算了,按4%算吧,这点利息分红,富饶的法兰人看不上。”卡萨尼大大咧咧地摆手道。 4%的利率在这个普遍高利贷的帝国中,算是几乎无息的贷款了。 “第三,美格第商会与法兰王家商会合资建立一个法兰千河谷投资银行,并发行债券。 我们会号召法兰市民与贵族购买该银行的债券,银行每年付给利息。 但具体有多少人会购买,我们并不保证,所以我们购买圣战债券的三分之一需要注入投资银行作为股份。” “同意。” 这个银行和那个金盏花商会就是法兰人给霍恩支援的通道,主要就是几个千河谷本地的法兰商会组成。 通过这个投资银行,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从富饶的法兰王国流入救世教皇国。 “第四,法兰会迁移一批移民,其中包括失业破产的工匠,信仰异端异教的市民,被法王流放的劳工无裤汉,和十几个意见激进或决斗杀人而不得不外出避风头的大学生。 他们的人数大约在一万,会分五到六批进入,以无裤汉和破产工匠为主。 这些人千河谷投资银行会投钱给他们在本地建立工坊,他们会在救世教皇国的范围内开商铺,并且开放边境,允许法兰移民进入。” “同意,但他们的身份不能再是法兰人,而是本地人,必须进入户口册。” “可以接受。”卡萨尼拿起笔划了两下,“但你不能强迫他们入籍。” “当然不会。” “那好,第五条秘密条款,假如救世军驱逐了千河谷教会,那么就要加入法兰王国的市场,双方协商统一关税,并互相宣称友好关系,最好能是联姻。” “别的都可以,联姻恐怕不行,我是教皇,不能娶妻生子。” “怕什么?”卡萨尼诧异地看着霍恩,没想到他在这个上面居然如此纯真,“哪个教皇的私生子不是一大堆?你给个第一情妇的身份就行,这都有人上赶着呢。” “到时候再看吧,不要讨论还没发生的事情。”霍恩揉着太阳穴,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双方将最后几条细则,比如交付时间,互相尊重的原则等等细枝末节读完,这份《协定》就算是彻底敲定了。 只要蒙特亚克同意,那么就能够直接签署了。 “签署的当天,我们会一次性认购8000金镑,其中2000金镑会用半身胸甲和单手武器来抵,记得把你们那个盔甲和刀剑的图纸送到我住的别墅。”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卡萨尼还是得做一做面子工作。 要不然等救世军穿着一水的法兰制式半身甲上战场,那莱亚人就是傻子都知道是法兰人在捣鬼了。 虽然他们现在就能猜到,但他们没有证据啊,制式盔甲就有点过分了。 卡萨尼看着正在重新誊抄的僧侣,笑着对霍恩问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确定不允许商会直接进驻,他们愿意一次性为您提供超过2万金镑的献金,且每年给您个人900金镑的收益。” “我当然愿意大小商会进驻,但那要等到救世军完全击败千河谷教会并独立,到那时我会建立一个证券交易所,保证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我等着那一天。” 在确定了协定的签署后,吉加农就匆匆带着协议草稿去找蒙特亚克了。 他临走前还留给霍恩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已经确认孔岱亲王带兵返回了飞流堡。 这就意味着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了。 外出作战多日,很多士兵都累了想家了,正好狗狐乡的贵族们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霍恩便准备回贞德堡。 在8月中旬,留下了十几个军官训练和招募本地士兵,霍恩与两个军团,带上第一批2000人移民,向着快乐老家进发。 第四百四十四章 洗衣工坊、猪肉与单肩披风 用篮子提着一筐衣服,波纳托和同伴走在贞德堡的大街上。 大军得胜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贞德堡,人们在最初的狂欢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不过就从市民们红润的脸颊来说,他们可是靠着圣战债券狠狠吃了一笔。 波纳托本来想买的,但是由于没有登记身份,以至于没有买成。 来到外围的菜市街,小摊小贩早就支起了棚子,将水果蔬菜和新鲜的鸡蛋肉食放到木框中,摆得满满当当。 由于菜市街有守夜人与护教军把守,很少有人敢搞事情,所以周边的菜农们在摆摊时第一选择都是菜市街。 只有菜市街位置满了,才会去别的地方叫卖。 “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橘子!” “卷心菜,贱卖!卷心菜,贱卖!” “阿妈,我要吃烤薯根!” “这不是饼干,这是炼金产品,遇水变大变高……诶,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没有资格证就不许卖洗礼产品了,我不服……” 一名贩卖假货的骗子在众人的嘘声中,被几名守夜人强行拖到了街角,一脚踢在屁股上,将他踹出了街外。 “买几斤猪肉吧?叫那家做鸡蛋肉饼的大婶做一点吃,塞奥多拉大人好像很喜欢。” “多买几斤吧,风干成腊肉路上吃。”同伴赞同了波纳托的说法,“别处的猪肉指不定就不止这个价格了。” 在霍恩放开了山林,并实行了分田计划后,为了保障肉食,对畜牧业进行了免税,普通农户到集市贩卖牲畜时,不需要缴税。 由于薯根祛毒的方法普及,农夫们普遍开始使用薯根喂猪,四磅薯根配猪草能长一磅猪肉,一亩山地能出上千磅的薯根,净产量大概900-1200磅之间。 一亩山地或荒地大约能养两三头猪,外加还免税,平原地区还好一些,森林和山地地区养猪都养疯了。 今年的猪肉的价格比前年低了三成还多,这还是教皇宫大量收购猪肉强行维持价格的结果。 来到肉铺边,波纳托看到百户长们正站在马车旁,围着一头魔物田鼠尸体。 这应该是几个百户长合资购买的,因为他们正为了如何分割而吵得面红耳赤。 要知道,根据枢机会议下发的文件,护教军队长们的政绩考核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超凡率。 而护教军队长们政绩考核结果,也是百户长们政绩考核评级的一部分。 这些百户长们甚至会自己贴点钱多买猪肉,让护教军能快点练出超凡来,在秋收的大会中好好露一次脸。 毕竟根据马夫和技女们的小道消息,秋收后就有可能要开始实行科层改革了。 谁当孙子谁当爷,就看这一下了。 两人刚掀起肉铺门帘,一位屠夫正将边角料碎打包送给一对母子,见波纳托两人来了,摊手道:“来晚了,刚刚是最后一点,不新鲜的肉还有,你们要吗?” “那当然不要。”同伴不死心地问道,“下一批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看车子什么时候来,一般是正午。” 看着天上的太阳,那同伴对波纳托说:“你先去把衣服送到洗衣工坊,我在这等着,等会去河边会合。” 和同伴告别,波纳托提着一筐衣物来到河边。 一间一层多高被分成一个个小格子的房屋出现在眼前,漫天的水蒸气遮蔽了视线,蜂窝煤炉上水开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在朦胧的水蒸气中,来来往往都是些身穿单薄衣服的穷苦女子。 在神艾帝国境内,在城市里洗衣是一件相当耗时耗力的事情。 因为这个时候的衣服质量都很差,洗衣服之前需要先检查衣服把破口缝好,否则洗完后小口马上变大口。 检查完破口还要根据脏污类型和布料类型再分类,尤其是呢绒衣服,浣洗方法不对,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洗之前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来浸泡,让脏污自然溶解,然后才能继续清洗。 由于没有室内排污设施,需要先把脏水桶提到外面倒掉,然后再去井边河边排队打水。 然后就是搓洗环节了,不同的衣物要倾倒不同的清洁药剂,有时候在第二次清洗时还要添加少许蓝色染料作为增色剂去掩盖清洁药剂对衣物的腐蚀。 最重要的是,这个活需要大量的热水,而城镇中的木柴价格不菲,所以正常家庭是一周一洗,很多单身汉或者劳工的衣物甚至是半年一洗。 不过随着蜂窝煤的出现,燃料价格骤降,洗衣的成本总算是打下来了。 可它耗时还是过长,所以很多单身工匠就会委托一些寡妇或老奶奶帮忙洗。 这些寡妇和穷苦妇人一合计,发现居然能赚不少钱,就开始收费。 一些脑子机灵的市民发现商机后光速入场,开起了洗衣工坊,成功挤掉了那些寡妇和老奶奶的业务。 于是,在霍恩不知道的角落,洗衣工坊这项生意悄然普及开。 由于是统一浣洗,大批量购买清洁药剂与蜂窝煤,且地址就在河边,甚至还有专门的洗衣女工,所以洗一件衣服的成本比普通家庭要低得多。 很多市民和工匠发现,他们洗一次衣服的钱比原先买木柴的钱多不了多少,马上就用脚投票。 他们的妻子很满意,因为洗衣服的热水需要在炉灶上加热,这无疑会破坏她们的日常烹饪和其他家务计划。 很多寡妇和穷苦妇人都会到洗衣房打工,不过由于社会风气的保守,她们必须系上头巾,满头大汗地在漫天水蒸气中工作。 波纳托看到几个妇人正在咳嗽,想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肯定相当不容易。 把衣服交给洗衣坊的人,拿了号牌,盖了印章,波纳托就闲庭信步地去了河边。 同伴早已在河边等待,手中还提着几磅猪肉。 “怎么了?”见同伴看见自己却不走,波纳托好奇地凑了上去问道。 “封路了,走不出去,救世军回城了。” 在急促的笛声和鼓声中,欢呼声和孩子追逐的声音依次响起。 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一排整齐的救世军战争修士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们在城外就换好了衣服,作为仪仗队率先入城。 这礼服由伊索德夫人的成衣工坊设计并缝制,上衣是棕黑色的立领茄肯外套,肩膀上用扣子连着外面的袖子。 袖口探出了一圈白色的修米兹衬衫内搭,他们在行走时挥动手臂,与红色的绶带和腰间的圆弧护手剑摩擦着。 下半身则是束腿长裤,与这个时代常见的灯笼裤不同,它直溜溜的形制瞬间让每个士兵都拥有了直而长的腿。 与帝国常见军服最不同的,就是他们有一件单肩半披风,这披风仅在左肩,下摆刚好遮到了屁股的位置。 这是伊索德根据古库什人斜披半袖设计而来,由于库什河草原昼夜温差大,而且骑马时寒风很容易带走热量。 所以当时的古库什骑兵都会在衣服上多穿一件,然后只穿一个袖子,冷了就穿上,热了就脱掉。 伊索德根据这个记载以及民间常用的斗剑斗篷设计出了这种半肩短披风,并附加了大量的编绳设置同时在肩膀的纽扣处增加了齿轮纽扣。 这无疑让这披风显得精悍灵活又华丽。 呆呆地看着眼前走过的黑衣士兵,波纳托忽然有些羡慕他们,如果自己能得胜归来,并在这多人的欢呼声穿上这衣服走过。 那就是断手断脚他都愿意啊。 这么想的不止是波纳托,旁边的那些其他市民和劳工有不少人都看呆了。 这么漂亮的衣服,恐怕连骑士都会羡慕吧。 可以预计的是,今年下半年的征兵将会变得异常火爆。 羡慕到面目扭曲的波纳托紧盯着走过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从港口处,坐着敞篷马车驶来的圣孙霍恩。 霍恩还在乐呵呵地与民众们挥手致意。 “诶。”同伴拍了拍波纳托的肩膀,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看那船上,那不是卡萨尼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百四十五章 对贞德堡的规划 霍恩坐着敞篷马车,被左右两名圣女夹着在圣临厅前下了马车。 回到了熟悉的圣临厅书房,让娜轻车熟路地去书房里间的卧室洗脸换衣服,反倒是凯瑟琳有些局促地坐在了一张麦秸垫的椅子上。 霍恩将帽子挂到衣帽架上,对着凯瑟琳歉意一笑:“我去洗把脸,你先等等……让娜你好了没,我要进来喽。” “穿裤子呢,马上。” 换上了一身清爽男装的让娜从里间走出,学着凯瑟琳朝着窗外眺望:“你在看什么?” 凯瑟琳目光炯炯:“外面的广场周围,那些房子都是完好的,为什么要拆掉呢?”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在凯瑟琳面前显摆的机会,让娜叉着腰高扬着下巴道:“这是我们救世军对贞德堡的改建计划,告诉你,以后我就是贞德堡的主保圣女了。” “真厉害。”摆着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凯瑟琳像是逗小狗般夸赞道,“那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让娜不觉有异:“因为贞德堡要增加城市人口,进行原工业化,提升劳动力水平和效率……诶,是你问我的,为什么不好好听人说话?” “抱歉,我在观赏这座城市。”凯瑟琳指着那数百飘起的黑烟问道,“这不是在中午吗?他们为什么就开火了。” “因为今天是周日啊。” 在帝国一般都是早上九点多以及下午四五点吃饭,午饭一般都只有干体力活的弄点黑面包对付一口。 不过在蜂窝煤普及与粮价恢复正常且取消了苛捐杂税后,不少市民和工匠家庭在霍恩的倡导下,开始慢慢推行三餐制。 一些城镇的家庭会在周日休息时全家团聚吃午饭,并进行餐前祈祷,他们将其视作带有宗教仪式性质的聚餐。 “你知道要怎么改建吗?”凯瑟琳继续发问。 让娜挺直了胸膛,大声道:“不知道。” 那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凯瑟琳无语靠在了椅子上。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计划。”从里间走出,霍恩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他用手帕擦着手上的水迹,同样走到了窗户边,“等会马德兰会把相关的计划书发给你,不过得等到你的第一次枢机会议之后。” “第一次枢机会议?这么快?”凯瑟琳可是刚从船上下来,这一刻不停就要去参加会议吗? “对,我们救世军上下都是快铳手,适应不了可不怪我们。”来到自己家的地盘,让娜显然底气足了很多。 “本来应该是周五开的,但为了忙活我们进城的事情耽搁了,拖到了周日,正好要把你介绍给其他枢机们。”霍恩看看房间中的发条钟,“咱们先去吃午饭,休息一下就开会。” “那我能去洗漱一下吗?” “当然可以,让娜,你带她去。” 自己一个人靠在窗边,霍恩看着被杠杆滑轮起重机吊起的房梁,以及周边指挥的建筑工,陷入了沉思。 他目前计划在贞德堡建立出两个城区,分别位于贞急(贞德堡-急流市)运河的两侧。 北岸将会是工业区和港口区,南岸则是主城区。 主城区就是居民区和商业区,霍恩计划拆除部分住宅,将胜利广场的区域扩大两倍。 然后中间装上急流市那种喷泉和花圃形成城市环岛,侧面则是用作集会的广场本体。 然后将官方建筑集中到广场附近,形成官邸区,这样集中管理和进行安保,比原先那种分散式要好得多。 居民街区则在原先基础上拓宽街道改建,不过那样会扩大城市面积。 为了解决通勤问题,要么就是建设楼房,要么就是发展公共马车。 在主城区东侧靠近河流的菜市街区域,则会扩张成商业区,用于和外来商人和乡民进行商品交换,以及普通平民的娱乐。 与南岸主城区遥相呼应的就是北岸的工业区,所有工坊都必须搬迁到北岸工业区,霍恩计划再挖几条沟渠,方便工坊排污和治理。 原先的贞德堡是有四五千人居住在城内,上万人居住在城外郊区,或多或少地形成了城郊集市和参与城市运行。 换句话说,整个贞德堡本身带上附近的城郊大概有一万四五千人。 经过先前的几场战事,情况则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人口增减过后,贞德堡附近的总人口大概只有9500人。 其中服务于第一产业的,带上其家属大约有2000人,主要从事的就是水果蔬菜种植、养鱼业以及畜牧业。 而第二产业就是各种作坊,包括织布工、铁匠、制鞋匠、面包师、陶工、木匠等等,估计有5000人以此谋生。 至于第三产业就是商业和服务业,大概有2500人,主要职业包括小店主、会计、代理人(中介)、伙计、抄写员和公证人等。 这服务于商业,城内有名有姓的那部分商人,经过前前后后一通清理后,还剩商人家庭40户,贷款代理人12户。 所谓的贷款代理人,其实就是原先的放贷人,不过被霍恩收编到了贞德堡圣庭银行中罢了。 按照霍恩的规划,要把城内城外连成一体,将大量居住在城外的民众迁入城内,将人口提升到至少12000人。 这样先将一部分乡民变成市民,否则接下来贞德堡的产业转型,将会出现不小的劳动力短缺。 作为郎桑德郡首府的贞德堡,霍恩对它未来的期许在于两个行业,第一个是工具制造,包括木材加工和金属冶炼,第二个就是造纸与印刷行业。 前者自然是很好理解,郎桑德郡是农业郡,附近的环境中没有大的矿山森林,无法规模化地大批量进行木材加工或冶金。 那么靠这种简单的基础加工业混饭吃就没可能了,那么就必须走高附加值的加工行业,但本地工匠的技术水平又不太过关。 于是霍恩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工具制造上,锄头、草叉、牛马犁、锤子、工艺装备…… 尤其在接下来的原工业化中,霍恩将大幅推动工坊建立,对制造工具本身的需求量并不小,且技术含量并不算高,正好能慢慢拿来练手。 别的地方,这么练手可能是要亏惨了的,但在郎桑德郡就不一样了。 因为朗桑德郡作为一个农业郡,他治下的农民居然有钱! 简直是神迹! 在这样的一个农业郡,农夫对土地改良和高效率生产的渴望是掩盖不住的,对于良好农具的需求是极大的。 农夫卖粮换钱买农具提升生产效率,工匠卖农具换钱买粮练技术。 如果说在贞德堡,工具制造这个市场本来就有,霍恩只是将其扩大了,那么造纸业与印刷行业就是完全的市场空白。 这是因为随着霍恩救世军政府管理的精细化,对纸和墨水的需求越来越大,各个部门普遍出现了抄写员与纸张不够用的情况。 尤其是给每个百户区的告示,时常需要抄写员加班加点地重复抄写,制作印刷凸版却常常是用一次就不会用第二次。 所以很多时候,抄写员和印刷工会将凸版裁剪下来,然后重新拼接印刷,最后在无法重复的地方留下空白,手动抄写。 这种活句印刷,就隐隐有活字印刷的雏形了。 后期随着救世军规模的扩大,尤其是后面霍恩还想建立档案系统和报纸,对纸和抄写员的需求更大。 相对于雇佣一个抄写员,霍恩认为制作一台活字印刷设备更加划算,因为抄写员没法007加24小时连轴转。 况且贞德堡没有那么多抄写员可供霍恩挥霍。 所以他已经对境内悬赏100金镑,让工匠尽量在年前设计出一种可用的黏性油墨。 甚至材料霍恩都给好了,灯黑、烟灰、亚麻油、松节油,历史上的古登堡就是靠着这几样东西,研制出了能够用于活字印刷的油墨。 只不过霍恩不知道具体的配比和制作流程,就只能靠工匠们自己去试了,反正霍恩把控制变量和实验法交给他们了,能节省很多时间。 活字印刷下,印刷质量不如雕版,但反正都是些一次性的告示和文书,不需要太好的质量。 除此之外,还有螺旋式手板印刷机、铅锡锑活字套件霍恩都向各个行会和工匠团体悬赏了,并承诺将拿出3%的收益给予发明人。 他们能不能拿出来像样的产品,霍恩只能是看命了。 “我洗漱好了,现在去吃午饭吗?”重新梳了一遍头发,补了妆的凯瑟琳光彩照人地走出。 身后不着粉黛的让娜虽然水嫩到根本不需要化妆,但却还是不满地撅起了嘴。 “走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弗里克文理中学 当霍恩和凯瑟琳进入这间会议室时,长桌上已经坐满了,几位枢机们都在。 霍恩先是介绍了凯瑟琳的身份以及其事迹,枢机们马上下意识地鼓掌欢迎。 只不过作为首席枢机的马德兰鼓掌时相当真诚,其余的人眼中对凯瑟琳都是一种审视的态度。 他们这些枢机都是从古拉格时期走过来的,对初来乍到就登上高位的凯瑟琳肯定是不太信任。 “马德兰,你来念一下目前情况的报告。”这种事情霍恩知道没法解决,只能慢慢来,便直接让马德兰念起了报告。 “按照乡来划分的话,目前教皇宫已经控制了六个乡。 在郎桑德郡的分别有四个,大泽乡、库什领、伊贝乡和金河乡。 在下瑞佛郡的有两个,狗狐乡和孨河乡(急流市所在的乡)。 还有小池城还在请求我们驻军,他们所在的多克乡,目前算是我们的盟友地位。” 在帝国境内给乡郡起名都是两种,第一种就是以古代称谓的地理特色做名字,如狗狐乡的狗狐都被捕杀光了,可还是被称作狗狐乡。 第二种就是长久以来都是某个贵族的领地,以至于过去的古代称谓都忘了,就会以贵族家族名来命名,例如库什领和多克乡。 霍恩摸起了下巴,救世军是靠着干掉库什公爵起义成功的,如今核心领地还挂着库什领的名字,应该改个名字才对。 回头让那群无所事事的元老去干吧。 “人口方面,我们主要的核心领地有三块,大泽乡、库什领以及伊贝乡,三个乡加起来人口大约在34万人。 更南边的金河乡大概还有28万人,但这个数字是阿尔科家族那个老祖母报的,所以不太可信。 至于狗狐乡和孨河乡目前还没能进行《圣国田亩制度》改革,无法确定具体的人口,以纸面来计算则有25万人。 根据这些数据,整个郎桑德郡大概有62万人,半个下瑞佛郡有25万人,咱们名义控制的人口有87万人,实控人口约有34万人。” 这个数字看着不少了,但其实和帝国一比算是挺少的,就这34万人硬生生靠着离谱的组织度和圣铳赢下了一场场胜利,才能走到现在。 但凡是输掉哪怕一次战役,对于整个教皇国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想起了那南方的金河乡,霍恩等到马德兰说完这一段,便敲敲桌子:“那位老妇人,黑山堡条约执行得怎么样?” 马德兰一伸手,旁边的僧侣就递上了一叠文书,他翻看着说道:“在税收上,尽管我们要求降到三成五,他们倒是挺听话,甚至降到了三成……额,对库什人降到了两成,剩余的莱亚移民来补。” “那贵族子嗣到达贞德堡了吗?”让娜跟着发问道。 “还没有,他们目前还在黑山堡附近集结。”读到这,马德兰的神色微动,“这些贵族子嗣将在这个月下旬前往秋暮岛,在秋暮岛的弗里克文理中学上学。” 弗里克学校计划是由马德兰提出的教育计划,但凡是冠以弗里克名字的学校,都是元老院出资建立,对本地学生是免学费的。 但是名额有限,收完即止,这个算是霍恩小规模试点义务教育。 目前教皇国在贞德堡和秋暮岛各有一所弗里克小学,由原先被困在修道院中的修女担任老师。 其中大多是没钱送去正经识字,但又渴望读书的普通平民孩子。 至于秋暮岛的弗里克文理中学同样是教皇国出资,面向12到16岁的青少年建设的学校,类似于这个时代的廷臣学院或骑士学校。 不过他们学习的并非马术或者剑术,而是自然神学、法律、数学、古典文学等等,其中高年级还会有专门的军官班。 这些军官班就是预备役军官,他们加入军队就可以先从战团长哨兵干起,然后直接下放成旅队长接着就是师队长。 就算没能进入军官班或者没有拿到推荐信,他们还可以退而求其次去救世军政府寻求机会。 有弗里克文理中学这个背景,不管是当文书僧侣还是加入守夜人亦或者护教军都是相当方便的。 该学校目前采取推荐制,霍恩给元老、军团长、一部分亲善商人、部分百户长以及行会会首都给出了推荐的名额。 第一批弗里克文理中学的学生仅招收400人,霍恩给他们提供了200个名额,还有50个名额给了孩儿军的孤儿们,50个名额给了两个弗里克小学。 剩余的100个名额就给了金河乡的库什人小贵族子嗣们,当然,他们每年的学费是4金镑,大差不差正好能覆盖其他人的学习成本。 “我先说好哈。”让娜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些贵族的孩子,在踏入我们土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有贵族身份,只能算是小地主家的孩子。” “这是当然,他们本来过的就是小地主的日子。”布萨克点头应承的同时话锋一转,“我敢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贵族子弟’欺负人的情况,但也不会有咱们欺负‘贵族子弟’。” “希望如此。”让娜对于黑山堡的和约本就不太满意,认为是形势所逼吃了个大亏,闷闷不乐地坐回原位。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指示马德兰继续说下去。 当初签订这个和约的确有些赶,毕竟战争在即,在霍恩消化掉手上的34万人之前,这些库什贵族只能先放一放。 对于这些库什贵族,霍恩是接触过不少的,单从他认识的一些库什贵族青年来看,居然没有多少贵族的陋习。 由于外界的压迫,伊贝的库什骑士们有着与山地五郡其实类似的习惯,他们居然得和他们的子民站在一起! 领地的缩减和司法的不公,使得库什骑士们不得不亲自参与劳动,考虑平民们的意见。 外乡移民贵族对本地库什骑士的通婚,要求极高的嫁妆,逼迫库什人不得不内部通婚,甚至和领地内平民通婚。 一个庄园内的库什骑士与其说是领主,反倒更像是大家长的角色,因为庄园内大小农夫全是亲戚。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他们有特权。 当库什贵族打死一个农夫居然会被外乡骑士和教会找茬,无法免罪甚至要判处高额赔偿时,库什贵族和库什农夫在教会面前都是一样的绵羊。 只不过前者还得服一项名为战争的劳役罢了。 教会试图用这个方式软刀子割肉,把库什贵族一点点割死,结果给霍恩割出来了意外收获。 那就是这群库什人有着强烈的恐惧感,极端的压迫下诞生了库什骑士极端的团结和身份认同。 尤其是纯血老库什人霍恩在黑山堡干翻了教会军队后,大量欺压他们的外乡贵族被霍恩处死或被老祖母处死。 原先的外乡骑士抢着改为库什姓氏,库什血脉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种变化给库什骑士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灵震撼,以至于花钱交付质子当冤大头都是抢着来。 这一代库什骑士的习惯可能改变不了,等到二代三代可能就又要变回贵族老样子了。 对于这种相对开明的势力,霍恩需要在他们因为恐惧而诞生的开明性消散之前,包容这批可靠兵源的同时彻底将贵族革掉。 “经济方面的事情,先跳过吧,我想先听听军队的情况。”霍恩抬起头,对着马德兰说道。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军队支出与军队收获 “……军队方面,目前我们在册士兵与军官7200人,在册护教军6300人,在册预备役护教军12800人。 在册士兵中,圣眷者约有3210人,圣军士(呼吸法)约有3450人,总超凡率63%。 给在册士兵支出的每月薪水为4814金镑,非战时薪水为2500金镑,目前已支出13628金镑,本年度士兵薪水支出预估在25942金镑。 目前军队装备分三块,近战武器类、盔甲与圣铳。 两座圣铳工坊:秋暮岛圣铳工坊每月能产出120杆,灰炉镇圣铳工坊每月能产出300杆。 一座盔甲工坊:每月80-100套。 目前共产出1500杆圣铳花费2250金镑,400套盔甲3330金镑,配套的近战武器、衣物等杂物5500金镑,还有带上训练支出920金镑。 目前已支出25620余金镑,年度预计支出37940余金镑,还好尚未超过4万金镑的预算。” 一支几乎是纯步兵的军队,不到一万人,不不,应该是8个月就需要花费接近4万金镑。 凯瑟琳被这个财政报告说得都有些发愣,她不是没有买过雇佣兵,要知道一个帝国雇佣兵的普通步兵周薪就5第纳尔。 她之前打包雇佣了一支2000人的雇佣步兵团,一年的支出都没有3000金镑,因为她花的这3000金镑是不包含伙食费与武器装备的。 甚至不打仗仅驻扎的时候,凯瑟琳都可以借口不发薪水或只发低薪,就算是老雇佣兵首领都找不出错处来。 如果按照雇佣兵价格来,霍恩一年8000人,支出应该不到12000金镑,可具体的支出居然是三倍都不止。 在这一瞬间,凯瑟琳忽然觉得救世军能打败敕令连并非那么不合理了。 和凯瑟琳的惊叹感慨不同,坐在主位上,霍恩扶住了额头慢慢揉动起来,圣铳一响,黄金万磅啊。 当初霍恩在库什领抄出了近10万金镑的财货,其中近4万都投入了基础设施建设与城市重建的过程,并大量下发订单用来维持贞德堡的经济不破产。 期间还有分田和圣锄圣镰修道院的投资,以及一大笔给退役老兵分配的住房和荣军院外加各种行政设施。 通过圣战债券收拢资金后,目前圣库中还有3万金镑左右的流动资金。 但霍恩计划在下半年将近卫军团扩充至8个形成近卫战团,那无疑会再次增加军事方面的支出。 可如果不扩军的话,假如孔岱亲王带着剩余的5个敕令连杀过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尽管霍恩目前已经带着救世军两次击败了敕令连,但这不意味着救世军已经对敕令连形成了完全的压制。 第一次初出茅庐,他是靠着地形天气优势和生死置之度外的超强士气击败了对手,伤亡极其惨重。 第二次急流市之战,靠着训练过的战争修士与红龙息火球术,才以较小的代价击败了敕令连,可如今红龙息都不足二十枚了。 而且霍恩他们目前面对的都是本地的卫兵和乡下骑士,孔岱亲王身边可有着莱亚王国最精锐的两个雇佣兵团——死亡之团与雄鹰之团。 作为薪水几乎能与救世军齐平的精英军队,他们内部可是有着不少国土佣仆和大剑士的。 这些人可没有普通卫兵那么好打,经过哈库托与杰什卡的分析,目前双方的胜率大概是三七开。 而且那七成胜率还是人家的。 如今孔岱亲王撤回霍塔姆郡,尽管本地教会军还在围攻高堡市,但千河谷起义的第二阶段已经进入低谷期,不管是哪一方都要继续舔舐伤口。 霍恩必须在这个难能可贵的和平时期,尽可能地再次扩充自身的实力,把军队的实力起码堆到五五开。 “这次救世军查抄的魔鬼财富有多少?” 对于查抄修道院和城堡,救世军内部统一口径,不叫掠夺,而是叫收缴魔鬼的不义之财。 “目前从伊贝乡查抄城堡和修道院共获取25920金镑。 金河乡的库什骑士们在查抄了境内城堡、教堂与修道院后,上缴了18888金镑整。 狗狐乡查抄了15000金镑,外加两次作战骑士们手中获得的战利品和赎金有8800金镑,总计68000余金镑。” 这回一口气搞出来68000金镑,起码把明年的军事支出的预算给抄出来了 要不是为了防止激起修会体系的反应,应该还有更多。 人家修会体系和教廷集权不同,是地方分权的态度,各地都有不同的修会,大多都是对蓝血孤儿事件持同情态度。 尽管目的可能是为了反对教廷,但毕竟是友军,霍恩没有像在库什领那样吃干抹净。 所以救世军放了境内很多名声不错的修道院一马,但要求他们到贞德堡来登记财产、土地和人数。 目前即将进入圣库和已经存入圣库的金镑又增加到了10万金镑左右。 贞德堡明明被经济封锁却相当繁荣的原因就在于此,南千河谷各地原先埋藏在地下的钱,被霍恩从四面八方掏了出来。 而且霍恩并没有藏着,而是一股脑投入了朗桑德郡本地的市场,导致建筑行业与服务业市场火热。 光一个军服的订单就够十几二十家纺织工坊和裁缝铺吃饱了,更别提还有可怕的圣战债券来收拢资金。 服务业的旅馆酒馆基本都被高工资的战争修士们包圆了,在贞德堡外围和秋暮岛上到处都有战争修士们新建的小院。 当然,这么一大笔钱投入市场进行消费,而本地生产不出那么多商品,钱多东西少,必然造成物价暴涨。 为了维持物价稳定,霍恩对奢侈品收取高额消费税,例如酒水、糖和高档家具,对生活必需品强制规定价格并叫契卡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那么民众,尤其是老兵们就会出现有钱花不了的情况,霍恩就会鼓励他们不要把钱投入赌场和技院,而是投入工坊产业中。 至于一些既没有少到应该存起来,又没有多到可以创业的资金,教皇国就能靠投放圣战债券来收回闲散资金,并投入国营工坊。 战时体制并不长久,霍恩总不能一直靠掠夺他人来代替生产,用这笔热钱投入生产端才是正途。 这也是霍恩要对贞德堡进行转型、对秋暮岛开发并且和法兰人签订协定的主要原因。 当年的欧洲诸国就是靠着从民众手中借贷,去大洋外的各个殖民地掠夺汲取财富,运回国内,才有足够的资金完成早期工业化。 霍恩目前的行为就是靠着从民众手中借贷,在千河谷内打击上层富裕群体掠夺财富,运回郎桑德郡,试图完成早期工业化。 要知道工业是重资产创业,没大钱谁玩的转啊。 “抽出5万金镑作为明年的军队预算,剩余的继续投入市场。”霍恩放下了揉脑袋的手。 “其中2万金镑用圣战债券来募?”布萨克抬头道,“不然明年的基建计划有点捉襟见肘啊。” “少放点吧,到时候再看。”霍恩苦恼地挠着头皮,“各位,不是我说,咱们不能老是靠着打仗啊,光分配不生产可不行。” “发展一个工坊到收回成本有收益,起码要三到五年,有点来不及啊。”格兰普文忍不住苦笑起来。 “冕下,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原先坐着旁听了好久的凯瑟琳忽然举手开口道。 霍恩扭过头先是一愣,随后微笑道:“说吧,没事。” “圣战债券是一种战争债券,如果您想要让民众将兴趣从战争转回到实业上,就不能单纯只用这一种债券,因为那会让民众产生依赖与狂热。 但长久的胜利下,一次战争的小小失利就会造成市场信心的崩塌,随之而来就是这套走钢丝系统的崩溃。 简单点说,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仅有一种债券结构是不合理的。 这种高利率的圣战债券本质就是高风险给出的高回报,所以应该还要再发行一种工业债券和国债。 前者以国营工坊的收益为担保,后者以国家税收为担保,复合投资对于民众和国家都是更加保险的。 目前我建议推出工业券,专项用于工坊行业,利率放低,周期拉长,单次购买额度提高。 如果有的话,我个人愿意认购5000金镑。” 个人愿意认购5000金镑的言论一出,在场的几位枢机都愣住了,随即不由地坐直了身体。 要知道目前贞德堡最大的商人家庭都没有5000金镑的资产,更别提流动资金,在场的各个枢机的资产都不过200-300金镑。 这位新枢机怎么一上来就能认购5000金镑了。 “这是一项不错的动议。”霍恩思考了半晌,缓缓地说道,“这样吧,你回头写一份动议书和一份相关的计划书,在例会中提交,到时候我们再讨论。” “好。”凯瑟琳点点头。 等马德兰把具体的情况报告念完,在场的众人一一汇报了工作后,这场例会就接近了尾声。 在散会前,霍恩最后问道:“税收方案都制定好了吗?” “只剩一些细枝末节了,正好跟着科层改革一起宣布,预定在九月初吧。” “那好,这中间我正好去一趟秋暮岛,等我回来,就把那些百户长召集起来,开一次大会。” “是,冕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嗜魔菌 秋暮岛,机械宫。 在偏殿二楼的一间实验室内,希洛芙坐在轮椅上,手持木质垫纸平板,按照时间记录在实验记录上书写着。 实验室的四周都刷上了白色的石灰,正中央则是一张厚实的铁板床,床的边缘却有不少带着暗红血迹的抓痕。 此刻,被几根皮带锁链与铁钉牢牢固定在床上的男子,面容狰狞地扭动着身躯,他的肌肉颤抖着,浑身上下都是病态的红晕。 这位曾经残忍地屠杀了一家十四口农夫的骑士老爷,被束缚在铁床上,被塞住嘴巴,哀求般地看着希洛芙,口中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但坐在一旁的希洛芙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摇动着尾巴,看着他皮肤上增生的组织和瘤球,暴起的血管撑破了皮肤。 鲜血如细小的喷泉般飚射出来,骑士老爷双目圆瞪终于忍受不住,停止了呼吸。 旁边的阿福走上前,将脑袋伏在他的胸口听了好久,才对着希洛芙摇了摇头。 “唉,第九个了。”这段时间以来,希洛芙那种古典发音的拿腔作调消散了不少,只有在句尾能听出一些古怪的音调。 在第九个实验体的报告上划了一下,希洛芙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这已经是第九个死刑犯了,但她减轻魔女病毒性的努力还是没能成功。 自霍恩走后,希洛芙一直思考圣眷感染之谜,要不是吉尔丝天天逼希洛芙去院子活动活动,她都没打算下楼。 对于圣眷者的感染,希洛芙在有了霍恩给出的水晶盖片和微生物理论后,对此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展。 打了个响指,门口的几名契卡就自动推门走入,将那名死刑犯的尸体扛出了房间。 背对着收拾房间的侍女和阿福,希洛芙转着轮椅来到木桌旁。 在她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个灯台。 这灯台是用柏木木筒制成,木筒内塞满了荧石,而在木筒上方则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莹白色的光线正从那洞口射出。 在水晶盖片中滴了两滴被史莱姆液混合的皮屑,又添加了一滴旁边的浑浊液体,希洛芙将盖片合好,放在了那灯台之上。 拿起眼药水在眼睛上滴了两下,希洛芙身体后倾,昂起头,将后脑垫在靠背的呢绒软垫上,无神地看向天花板。 可仅仅一个眨眼,原先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射出了幽幽的白光,她猛地低头看向了桌子上的水晶盖片。 死死地盯住了一个焦点,在她原本的视界中,焦点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模糊了。 下一秒,她明明静止坐在原地,可在她的眼中,周围的环境像是飞速驶过,眼前的焦点却在不断放大,就好像她本人在无限缩小。 直到那模糊渐渐褪去,希洛芙还能感觉到双手扶着那水晶盖片,可灵魂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海洋之中。 在她的周围,无数幽灵海怪正在肆意游动扭动着身躯,它们有的呈椭圆形有着章鱼般的触须,有的呈长方形长着螃蟹式的钳子。 无一例外,它们全都如幽灵般有着半透明泛着幽蓝光线的躯体,希洛芙能够清晰地透过皮肤看到他们空阔的五脏六腑。 尽管他们的五脏六腑与任何正常的生物都不一样。 而在这无数幽灵海怪后,有一块类似于浮岛般的东西,上面则长着几截如同互相交缠的透明肉树。 按照霍恩在信中的解释,这个东西是人的皮肤下的周围神经细胞。 此刻这群神经细胞,正在被一群蜘蛛般的微生物进攻。 和周围的那些幽灵海怪相比,这种蜘蛛般的微生物如同普通海鱼般大小,可却比普通的微生物更加凶狠。 它们疯狂地扑到那些神经细胞上,将半透明体内红色的毒素注入,那些神经细胞在被毒素注入体内后就开始不断抽搐抖动。 这群蜘蛛般的微生物,就是魔女病传染的源头,一种只在魔女体内存在且在低魔环境下会代际退化的微生物——魔女嗜魔菌。 希洛芙之所以将其命名为嗜魔菌,是因为它是一种只能在丰富法力环境中才能生存的细菌。 用传统巫师学说外加霍恩的微生物说法来解释,就是这是一种微生魔物。 这种嗜魔菌在接触外界低魔环境后会迅速死亡,但在接触人体尤其是皮肤下组织后,有一定概率存活。 在普通凡人低法力的环境下,嗜魔菌会有自救的原始冲动。 他们会释放一种毒素,注入生物的神经细胞。 尽管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但就是这个行动导致了魔女病患者的各种畸变,并产生更多的法力。 这嗜魔菌自身也会随之分裂繁殖,诞生需要更少法力环境就能存活的下一代。 这就是魔女病传染的全过程。 不可否认的是,其中还有不少没有解决的难题。 为什么只有魔女体内会出现这种嗜魔菌? 毒素为什么仅改变神经细胞就能改变整个人体? 畸变后的患者为什么会产生更多的法力? 到目前为止,这些问题仍然无从知晓。 但起码魔女病如何传染这个千年的谜题,在希洛芙这个有罕见占卜法术的魔女的手中揭晓了。 这三个月来希洛芙最大的成就,就是发现了能够稳定传播魔女病的方式方法。 甚至这两周来,希洛芙还有新的发现。 那就是嗜魔菌和一种淡金色的球状菌混合在一起后,能大幅提高嗜魔菌的存活率。 一举解决了魔女病致命性强但传播性弱的缺陷。 由于这项研究是让娜和霍恩走之后才开始的,所以希洛芙暂时还没有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希洛芙有一个猜想,可能每个魔女体内的嗜魔菌都是不同的,导致了被她们感染的魔女病患者出现了不同性质的魔力。 那霍恩是男魔女,他的魔女病患者,也就是圣眷者的病症反应很小。 这是否说明,他的法力更加温和还是说他的嗜魔菌是少见的低毒性嗜魔菌呢? 要是霍恩回来就好了,希洛芙左手撑住脸蛋,手中的羽毛笔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滑动着。 当然,这不是希洛芙期盼见到霍恩,只不过是研究进入了瓶颈罢了。 “咚咚——” “有什么事吗?我不是说做实验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希洛芙清冷的声音让门口的契卡都打了个寒颤。 他可是亲眼见到多少硬汉在进入了这间小屋子后,痛哭流涕或吓到失禁,到目前为止,一个存活下来的人都没有。 死去的兔子猪羊老鼠的尸体更是难以计数。 “并不,并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契卡咽了口口水,将恐惧吞入腹中,“前方哨站传来消息,圣孙冕下不日将抵达秋暮岛视察。” “什么时候?” 原本垂下的尾巴如螺旋桨般转动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新秋暮里 “以后,看清我们六个的脸,我们走了你们就要跟上,看好脖子上的工牌,除了我们六个谁管你们都不好使,明白了吗?” 鲍里茨站在码头的木桩子上,丝毫不顾摔下的风险,大声地朝着眼前的急流市难民们吼道。 在他身后,则是其余五个引导的市政厅小吏,他们六个人每人负责40户,就是每个负责200人的引导工作。 “明白了。”和人群混在一起的沙雷特跟着在场的一千来人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作为第一批登上秋暮岛的难民,沙雷特的心中当然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在新生桥桥头的那个村子。 当他看到一群兽化人举着三头邪神塑像跑来的时候,他差点吓得掉头就跑。 要知道,那可是向来以野蛮混乱而闻名的兽化人啊。 现在回想起来,沙雷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三头邪神中的一个头看起来异常熟悉。 走过新生桥,在码头下来的时候,这股恐惧才稍好一些。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粮食和原材料的运输,作为临时市长的维特加固了原先的码头区,延长了栈道,并清理了地砖中的杂草。 在不远处锯木场中,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兽化人正扛着锯子,踩着踏板,将一颗颗原木切削成想要的形状。 这边沙雷特还在朝着锯木场张望,那边的鲍里茨跳下了木桩,四处检查,换了另一个人在训话:“你们在贞德堡都是登记了姓名,进行了检疫的人,我代表秋暮岛无名小镇欢迎你们……” “沙雷特。”旧日的邻居阿斯莱偷偷肘了一下沙雷特的肋骨,“就这?这里是救世教皇国的首府吗?连个名字都没有?” 沙雷特刚要回话,那边的鲍里茨就板着脸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来:“你这比话挺多啊,不是说了训话不准聊天吗?” “诶,哪还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沙雷特马上就去扒拉阿斯莱的手臂,他知道这人平时就是个不服管的刺头,不然凭他的技艺,老东家死后不会被排挤得只能迁移。 “规矩就是规矩!” “干嘛,那教皇国自己说了自由,我要自由怎么了?” 鲍里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阿斯莱!” “卫兵,拖走,检疫不合格,去隔离房观察七天。”手中的羽毛笔在纸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鲍里茨吹了声口哨,就有两个兽化人卫兵朝这边走来。 “凭什么,你个死肥猪,你当你是什么,你不过是那圣孙手下的一条狗……唔唔……” 被几名粗大的兽化人卫兵勒住脖子,那阿斯莱被强行拖出了队伍,朝着废墟中的一堆黑屋子走去。 “别怕。”鲍里茨笑眯眯地拍了拍沙雷特僵硬的肩膀,“尊重都是互相的,你守规矩,我就欢迎你。” 看到鲍里茨走远,沙雷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在六名引导的小吏中,鲍里茨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在另外几个刺头被揪出来惩罚后,剩余的人老实了许多,很快,这一千多难民就被分好了队。 沙雷特运气不错,是第一批离开关卡,朝着那岛上小镇出发的难民。 走出了横木与拒马组成的关卡,沙雷特就是一愣,他本以为这岛上的小镇会很荒凉,但这码头看起来却算不上寒碜。 眼前是一条长百十来米,宽二十来米的码头广场,广场边有几间新建的木质仓库,街头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又有兽化人。 越过扛着干鱼走过的兽化人肩头,沙雷特看到在广场的另一边,就是一条t型的道路。 道路的两边有十几间兽化人住的民居,还有四五间商铺,既有旅馆还有酒馆。 甚至还有一个挂着裁缝铺、杂货铺、理发铺、草药铺和铁匠铺牌子的商铺,让沙雷特摸不着头脑。 “跟进了,不要掉队,小孩子和老人上马车,先到先得,不许争抢。”鲍里茨在队伍前来回走动,见人齐了,便满意地喊了一声出发。 出乎沙雷特预料的是,前往小镇的道路比他想象中要好走得多。 刚刚那个新生桥倒罢了,眼前的这条几公里的长路都是铺设有地砖的好路。 想起这里曾经是古艾尔的军营城市,沙雷特不免释然了一些,古艾尔科技天下无敌啊。 在这条道路的两边,曾经的水洼和小型湿地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亚麻田。 亚麻作为一种喜湿喜爱酸性土壤的作物,在这整体偏酸的岛屿上正是适合的作物。 而且亚麻籽能榨油,亚麻茎还能制作衣服,如今岛上正好有不少纺织工坊,就是拿着这些亚麻来纺织布匹。 “看到那些亚麻田了吗?”鲍里茨站在行进队伍的一侧,不无感慨地说道,“这都是战争修士们的田地,当初在秋暮岛时,冕下只发得出半薪,就拿土地来抵。 当年第一批入伍的战争修士,每个人都分了几十亩地,更别提第一批上岛的农夫,人人都有上百亩田地。 ……你们就别想了,维特市长目前已经禁止开放市区周边的土地了,想要买,就只能去买南边的土地自己开拓喽。” 走过被森林包围的断门教堂废墟,在阳光之下,它仿佛披上了光影组成的薄雾。 几只蝴蝶与蜜蜂正在交叉起舞,从墙壁缝隙与藤蔓上伸出的花朵汲取蜂蜜。 和上岛前的紧张不同,沙雷特见到这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场景,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这湖心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荒凉,自己这场豪赌并没有赌错。 “好,现在看你们的右手边。”听到鲍里茨的话语,沙雷特朝着右边看去。 在山坡之上,被高耸围墙围起的宫殿园林出现在眼前,一座尖塔从围墙后伸出,黄铜的塔尖仿佛能触及到天空。 “那是机械宫,教皇与圣女的行宫,附近有卫兵把守,别给自己找麻烦,听见没有?” 沙雷特匆忙点头,这种大人物金屋藏娇聚众银帕的地方,他当然不能去,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踏着鱼骨纹的地面,在机械宫的正对着的西边,便是一条哗啦啦流动的小河。 这河道被灌木与落羽杉包裹,烈日之下,在摇曳摆动的波光之中,仿佛流动的长廊。 沙雷特看了眼河边的标牌,上面有一种古怪、简单但偏偏能让人看懂的文字写着:帕拉河。 河水清澈得可怕,仿佛把整个天空都倒映了进去。 鱼和鸟在树冠上追逐,各色鹅卵石仿佛是白天的黑色群星,镶嵌在碧水洗过的蓝天一般。 “看什么呢?跟上队伍。”鲍里茨朝着落在最后的沙雷特喊道。 “来了来了。”扶着软毡帽,沙雷特一路小跑,来到了拱形木桥上,而在那落羽杉之后,便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 第四百五十章 崭新的小镇 被阳光加热的暖风吹拂在脸上,沙雷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可他睁开的刹那,一整个小镇便映入眼帘。 站在拱形的木桥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被鱼骨纹地砖铺满的圆形广场。 圆形广场的中心还有一片工地,如今修了有三米多高。 这工地是为了建造小镇未来的地标性建筑之一,根据霍恩的意思,命名为劳动钟。 这劳动钟采用星铸齿轮驱动,每天整点报时,这是因为工坊生产需要一天内准确的时间,而不能如同农村农业生产那么随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有了这座钟楼。 防摔的渔网和绳索间,是一排排三米多高的脚手架上,劳工们爬上爬下,用绳子提着砂浆,通过滑轮吃力地将建材提到顶上。 扛着木板,提着水桶的兽化人劳工,在烈日下光着膀子,将粗壮的臂膀照得油光水滑。 要不是她们穿了胸衣,沙雷特都没有无法分辨那浓密棕红黄白色胸毛下的女性第二性征。 这广场长宽百五十米左右,广场的四周则是一条约有十米宽的环形道路,围绕着环形的广场,还种着一圈银杏树的树苗。 帕拉河上的小桥的延长线刚好能正对着圆形广场的中心,将两者形成的直线再次向前推,便能看到一条十米宽的大街被一排楼房夹在中间。 “喏。”鲍里茨指着眼前的这条大街道,“这就是中央大街,大街的尽头,就是官邸广场。” 与前两者形成的直线连接,这一路向前延伸。 直到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一个广场,沙雷特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广场上正在修建一座两层楼高的大理石雕像。 最令他惊奇的,就是在道路的两边是两层楼的商铺以及商铺的后面则是四层楼的公寓。 每一间商铺每一间公寓都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形制,淡橘色的墙壁,暗灰色的屋顶。 每栋建筑的屋檐、木框阳台、道路的线脚都能连成一条直线,无数直线的相交之处便是那座远处广场上的雕像。 当沙雷特回首望去,正好能看到远处机械宫的露台,与小桥、与环形广场、与雕像正成一条直线。 这种秩序与直线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沙雷特此前从未想过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很少有城市规划的概念,城市大多是自由野蛮发展,城市的形状的建筑看起来都很恶心。 就算有些学者与石匠已经有了城市规划的概念,也是在黄金之地的领地上有相关的雏形。 哪怕是规划比较好的急流市,都是各种不规则形状,街道时宽时窄,各个街区交错复杂。 像眼前这个小镇这般地规整清楚是极为少见的。 这就归功于秋暮岛小镇的临时市长,维特。 霍恩交给维特的《建筑十书》,其实就是他上网云来的很多概念,有的部分甚至只有提纲和概念,没有例子。 维特则奇迹般地根据提纲残篇逆练,参考自己从黄金之地留学时的经验,外加复兴派石匠的主张,总结出了一套近代早期欧洲的城市规划和建筑风格。 既要求古艾尔式的复古秩序,又要求帝国式古典的华丽与装饰。 眼前焕然一新的镇子,便是维特设计的杰作。 机械宫的露台、环形广场的钟楼、官邸广场的雕像呈一条直线,两侧对称。 如果霍恩住在机械宫,每天早上起床来到露台,就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仿佛是这座城市在举起右手打招呼说: “教皇,早上好!” 不知道维特设计这套方案时具体的想法,但这套拍马屁的方案得到了所有元老以及圣女希洛芙的一致赞同。 不过,目前维特的规划仅实践于眼前的两个街区和官邸广场。 外围的其余废墟部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着废墟和垃圾场。 就这么一路看着,沙雷特一路向西,走到了那圆形广场之中。 由于现在正是下午时分,人们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做家务。 中央大街的街道旁还有不少打闹的少年人和倒水的店铺伙计,而圆形广场上却没有多少行人。 烈日的树荫下,只剩几个蔫了吧唧的男性兽化人坐在地上。 他们拿着几块破布垫在地上,正在摆摊卖一些精致的工艺品与蔬菜瓜果。 “这个地方叫做集会广场,发布告示啊,绞死犯人啊,都在这里。”鲍里茨指着广场上的一列列简易棚子,“每天早上都会有早市,一般九点结束,想要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得早点去。” “那我们来的这么晚,岂不是吃不上饭了?”一个急流市的难民忧虑地说道。 “放心,镇子里有现成的酒馆,还能饿着你不成。”鲍里茨翻了个白眼,“而且机械宫圣女开恩,给你们每人房子里的橱柜里塞满了面包,瓶子里放足了盐。” “房子?”难民们睁大的眼睛,有免费的房子?他们还以为要住帐篷或营地呢。 “在我们秋暮岛,入籍以后,只要你在教皇宫下属工坊或在市政厅合作项目下工作,就能分配住房。”另一名带路的市政厅小吏插嘴道。 鲍里茨指着商铺后四层楼的因苏拉公寓说道:“根据你收入水平的不同,会从你的薪水中扣除不同比例的房租或购房款。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去租或买房子,相信我,除非你是什么大富豪,否则你绝对买不起租不起更好的房间。” 这是为了保证不同收入水平的人,都能住得起差不多的房子。 目前秋暮岛小镇还是待开发的状态,维特的主要精力都用来满足最基本的居住需求,哪有精力建造更好的房子。 修缮后能住的古艾尔贵族庭院本来就不多,还基本都被战争修士们买走了,岛上物价本就贵,这些难民肯定是买不起的。 那里就是他们未来要住的地方吗? 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因苏拉公寓,沙雷特在上岛后第一次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从小镇干净整洁的外表来看,他不得不承认,尽管规模比不上急流市,但未来发展的前景并不比急流市小。 站在圆形广场的中央,鲍里茨像个指针一样,右手食指前指,转着圈地指了一遍:“把路记好了,站在钟楼广场,朝西是中央大街,尽头是官邸广场,朝北走是仓库区,朝南走是废墟。” “那朝东走呢?” 鲍里茨一脸无语地看着那问话的人:“那不是我们刚刚才来的地方吗?你是不是傻?” 默默记下了眼前的道路,沙雷特沉默地跟在鲍里茨的身后。 前面的鲍里茨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忽然从褡裢里抽出了一面三角小旗子举起:“看准我的旗帜啊,跟着旗帜走,我带你们去新公寓。” 第四百五十一章 劳动最高贵 沙雷特的运气不错,所在的因苏拉公寓正邻着官邸街,也就是与中央大街垂直的一条街道。 抬头看着这个古艾尔风味的因苏拉公寓,他有种恍惚间回到了千年前的感觉。 和那些老旧的因苏拉不同,附近几个街区的因苏拉公寓都是后来新建的,从那米黄色的墙壁就能分出区别。 使用了白砂岩溶解的砂浆就是与旧日的火山灰泥浆不同,更别提那颇具特色的暗橘色条瓦屋顶了。 急流市也有三四层楼的房屋,可与这却不同,是独门独户,这种回字形中间留庭院的做法,沙雷特还是第一次见。 穿着木底皮鞋的脚踏在坚硬的地砖上,沙雷特下意识地朝脚下看去,便又是一次惊讶。 和急流市或贞德堡,甚至与沙雷特所见过的任何城市都不同,这里的道路分为人行道和马行道,总宽度约有三寻(6米)左右。 两边的人行道约在三肘左右(1.5米),而中央还有一寻半(3米)的马行道。 两边的人行道是可以摆摊走路的,中间的马行道则是给畜生走的,而畜生是不允许上人行道的。 人行道铺了石砖,而马行道就是常见的夯土路,不过中间会微微隆起,方便雨水和污水流入排水沟之中。 土路两边就是石块边角料砌成的露天排水道,半米来深,盖着临时的杉木镂空板。 这就是维特对因苏拉排水系统的改建,应该是为了接下来8、9月份的暴雨季节做好准备。 在每个因苏拉公寓的外围,都有一个修建好的对外旱厕,会有专门的掏粪工来掏粪,加工成农肥后卖到乡下。 在人行道上随地大小便被抓住不仅要罚款,甚至要鞭刑。 这些露天排水道,会一路顺着因苏拉的大门进入庭院内,同样是一道沿着回形庭院的排水沟。 居住在因苏拉公寓里的市民们,他们所产生的生活污水,例如洗澡洗脸的水,都是要倒入排水道中。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雨污分离的说法,向来都是直接一起排入污水池,然后直接排入旁边的帕拉河,最后流入外面的沼泽湖中。 按照鲍里茨所说,这里的一个街区共有九座因苏拉,居住着80-100户人家,百户长或者叫街区长居住在最中间的因苏拉。 据说是为了体现圣道中的“平等”,尽管大家可能不是一个阶层,但住得都差不多。 保证不管收入如何,教皇宫都让人有一席容身之地。 当然,教皇住在机械宫,看起来不那么符合“平等”的观念,但背后是有着深刻的道理的。 机械宫的所有权是圣父和全体信民的,大家平等地拥有机械宫,只是霍恩和圣女们享有使用权。 虽是豪宅,终归信民,圣孙高风亮节不留资产,令人佩服。 “说起来,鲍里茨大人,我一直有个疑问,那个圣道究竟是什么啊?”沙雷特想起这一路的种种迥然不同的见闻,忍不住朝鲍里茨发问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鲍里茨竖起一根手指,“在外面,你喊我大人,我不挑你的理,但进了秋暮岛,你喊我什么?” 想起了先前在贞德堡时,那几名僧侣说的规矩,沙雷特恍然大悟:“教友,啊不,先生。” “你小子还不傻,教友先生随便你,大人我可担不起。”鲍里茨慢悠悠地引着一群人来到门口,在其他市民好奇的眼神中转过身,“圣道,究竟是什么?也是教皇宫目前在讨论的问题,那是普通信民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但圣道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救世。 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深渊,是千年劫难的来临,圣道的目的就是拯救她,拯救咱们的世界,延缓末日审判的降临。 圣道,你们可以看作是《前福音书》《后福音书》中诞生的《真福音书》,具体的体现,你们转身往后看。” 在场的二百来个急流市难民纷纷转身,眼前便是那座官邸广场。 官邸广场此刻也是一个大工地,真理大教堂、市政厅、守夜人厅以及红磨坊大剧场都被淹没在扬起的灰尘中。甚至广场本身都还在进行建设。 但从雏形大致就能看出,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而广场的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雕像,沙雷特猜测是圣孙本人。 雕像附近铺着红色的地砖,形成了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四个角上竖着四根金漆石柱。 “喏,那就是圣道四柱:文明、博爱、平等、自由,最中间的就是圣道核心中的核心——劳动。 我们认为只有劳动能创造价值,只有劳动能改变世界,劳动是一个人的天职与本能。 只不过魔鬼的巧取豪夺,使得劳动被扭曲了,才会痛苦。 来到秋暮岛,你就记住一句话,和那些不劳而获巧取豪夺的贵族不同,在救世教皇国的领地内,劳动最高贵!” 劳动最高贵吗? 眨着眼睛,看着那四根石柱,沙雷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长久以来,在帝国的疆域内一直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这世界上有三种人,持剑者、捧书者与耕种者。 不管是持剑者还是捧书者向来都认为劳动是最低贱的,主要目的都是供养前两者。 不管是持剑者还是捧书者都认为,一个男人,要么巧取,要么强夺,老老实实耕地是最笨最懦弱的人才干的事情。 而工匠们被视为耕种者的一种,尽管他们为自己的劳动成果和付出的心血而感到自豪。 他们平常也在暗自议论骑士们卑鄙,不能远谋,看不懂他们的成果和付出。 可这种想法并没有得到贵族们的认可,反而被视为理所当然,仿佛就是工匠们欠他们的一般。 明明创造了社会上的多数财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这是工匠们心底最不甘的地方。 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劳动最高贵的地方吗? 就在沙雷特愣神之际,鲍里茨就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因苏拉大门边,并从褡裢里掏出了一圈钥匙。 “看好钥匙上的数字和图案,你们的十户长会带你们一一认房间,钥匙不要弄丢了,换门锁自费。” 站在鲍里茨身后,这位满脸横肉的瘸腿老兵十户长撑着拐杖,露出领子上的齿轮勋章,绷着脸朝着在场的难民们点了点头。 “鲍里茨先生。”一名难民举手喊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工作啊?” “别急,这三天你们先适应一下本地的气候和氛围,然后就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鲍里茨一边和那十户长交代这什么,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鲍里茨先生,这里有行会吗?” “都说了到时候会有人找你们的?去行会做什么?”鲍里茨扭过头,“秋暮岛是有行会的,不过行会的会长不是你们推选,而是市政厅的市长负责任命。 目前镇子里房屋紧张,根本没有地方给你们组建行会大厅,别动什么歪脑筋啊。” 将名册和事项与老兵好言好色地交代完,鲍里茨吹了声口哨,点出了8个家庭和几个单身汉,就包括沙雷特在内。 “你们就住这间吧。”和沙雷特等人交代完,鲍里茨朝着剩余的难民招手,“剩下的别动,等会带你们去下一个地方。” 再次扭过头,鲍里茨清了清嗓子,最后说道:“这几天,把规矩和法律都看看,认识清楚。 记得明天下午不要出门乱逛,教皇预计明天到达,说不定要视察和接见,千万不要忘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二章 圣械廷 车轮骨碌碌地碾过砂浆地面上的毛毛虫,将其拦脖斩断,爆出了一地的绿浆。 可还没等毛毛虫反应过来,又是几十只马蹄轰隆隆踩了过去,将绿浆踩成了无法分辨的一坨,彻底失去了断头复活的可能。 被数十骠骑兵和圣铳骑兵保卫在中间,代表着教皇的旗帜和座驾沿着曾经的血汗长路一路前进。 霍恩坐在凯瑟琳给他买的高级敞篷马车上,头顶则是代表教皇的垂帘大伞,带着水汽的风吹在脸上,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尽管敞篷马车的速度并不慢,可这毕竟是高级马车,经过能工巧匠的神奇设计,颠簸感比普通马车小了不少。 加之马车轮上覆盖了硬化史莱姆凝胶,地上还是平整的砂浆路,所以才会平稳得如同后世的汽车。 这座古艾尔时期的小道是第一批铺设砂浆路的,但到现在都还没有铺设完。 按照维特原本的设计,想要满足应有的运力要求,要把路面扩宽三到四倍,也就是十二米,并申请将血汗长路改名为湖上长路。 不过这个设计被元老院否了。 第一是不切实际,拓宽一两米得了,先满足当下的需求。 第二就是“这乱改圣孙的光辉岁月是谁给你的权限!?” 所以目前只是按照两边各拓宽一米来设计并建造,先铺满砂浆石子路再说。 霍恩手肘搭在车门上,脑袋微偏,望着走在血汗长路上为教皇车驾避让的难民们。 他们仍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面色却比之前多了几抹红晕,更别提那股挺直腰板的精气神。 毕竟一年不纳税的休克疗法,以及今年的粮食大丰收,让不少流民不仅能吃饱,甚至都吃上了人生第一口猪肉。 这段时间以来,大泽乡的移民计划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根据现有报告,半年来至少有上万移民从郎桑德郡甚至是诺斯郡移民到了大泽乡。 报告不用仔细看,霍恩都能猜到,他们必然都是未被分到足够土地的流民。 要知道,贞德堡附近本身是吸引了不少非本地流民的。 尽管霍恩大幅分割了领主们的土地,可还是满足不了所有流民的需求。 后期霍恩大兴土木,到处搭桥铺路修建基础设施,就是因为建筑行业能容纳大量低技术力的劳工。 但一部分雇农出身的流民更是觉得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打工的,只有种地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正好,由于秋暮岛的物产难以自给自足,就给出了“五年内开荒,三年不收税,低价租借牛马,开出多少算自己。”的《秋暮岛开垦法案》。 目前大泽乡的总人口已经达到了5万人的大关了,其中三万人都居住在湖泊和沼泽的两岸,而两万人则居住在秋暮岛。 这和库什领的20万在册人口自然是没法比,但比之过去肯定是要好太多。 望着沿途的自然风光,凯瑟琳扶了扶水晶眼镜, 从环湖砂浆路下来,骑马走了一段,等到上了新生桥,霍恩和凯瑟琳等人才又一次坐上马车。 等到了降临码头的时候,还没等靠近,就看到一群全脸涂得煞白,只在脸蛋上扑了橙红色妆粉的一群大膀子兽化人少女。 见到霍恩的车架出现,马上翻身一跃,跳到了兽人皮蒙鼓上,用毛茸茸的肉垫有韵律地蹦跳敲击起来。 这就是本地兽化人独特的欢迎仪式,元老院的大老粗们不懂古艾尔仪式,只能硬着头皮用了。 敞篷马车缓缓驶到众多元老的面前,霍恩自然是下了马车,一一握手问好,陪他们过了一遍礼仪才又重新上车。 “我会经常回秋暮岛的,下次不要搞了。”霍恩摆摆手,“咱们直接去机械宫住下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终于能放个假了。” 望着眼前的码头,霍恩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微笑。这座曾经荒凉无人的鬼城,目前终于欣欣向荣起来。 秋暮岛上目前仅有一座暂未命名的小镇,小镇人口目前约有11000人。 全岛总人口约有21000人,剩余的非城市人口都在经营岛上的农场。 秋暮岛总面积约在110平方公里,地势北高南低,中部有隆起的山脉,南岛大多是无法开发的滩涂与沼泽。 如果通过河道项目将淤积的湖水排出,那么南岛起码还能再扩张个10平方公里。 目前秋暮岛一共就两个区,城区和郊区,市政厅的主要领导者就是元老院和维特市长,郊区则采用了百户区制度。 目前郊区的农田约16000亩,每年能产出720吨食物,但目前全岛人口粮食所需大概在6000吨,十成甚至是九成都要靠外界运输和渔获。 至于亚麻田有3000多亩,每年能产出600吨的亚麻,如果完全投产的话,大概能产出120吨亚麻纤维,也就是7万码亚麻布。 这7万码亚麻布大概能产出12000成套衣物,由于衣服是可以长久保存的,而且亚麻布基本不会在寒冷季节穿,所以基本能满足全岛的衣物需求。 至于同样产出的95吨亚麻油,堪堪能满足全岛人的用油需求,至于那些蔬菜瓜果,都是兽化人和小菜农来提供。 盐更是不用提了,不仅能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对外输出个几十吨,兽化人女王们都准备开采第二第三口盐井了。 随着敞篷马车逐渐靠近了机械宫,那闪烁着黄铜光芒的尖塔便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那是什么?”凯瑟琳指着那尖塔问道。 霍恩抬眼一看,却笑着摇头道:“过两天,我带你亲自见识一下,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这么神秘?凯瑟琳盯着那明晃晃的尖塔,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玩意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可从来没有到秋暮岛来过啊。 刚刚抬头的时候,霍恩却在山头看到了一群在修建一个什么东西,他转头朝着身边的维特问道:“那个又是什么?” “啊,那个是希洛芙殿下设计的高塔储水站,用转轮圣机抽水,准备先在机械宫里安装上自来水系统,看看效果如何,积累一下施工经验。” “哦?”霍恩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镇,“以目前小镇的发展水平和星铸齿轮的数量,现在就开始弄自来水,有点太冒进了。” “毕竟希洛芙殿下有四分之一的星铸齿轮的掌控权,她可能就是想要生活方便一点吧。”维特苦笑起来。 星铸齿轮是希洛芙的私人财产,能无偿给霍恩提供四分之三就不错了。 至于剩下的,那她想干什么,霍恩的确管不着,毕竟星铸齿轮充能就得靠人家,况且人家还经常用私有的星铸齿轮当车床办公务呢。 “你们一直在说小镇小镇的,这小镇到底叫什么名字?”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凯瑟琳终于忍不住问道。 得到书面通知和画像的维特自然认得眼前的美艳女子是什么人,躬身道:“目前元老院暂时没有吵明白,不过希洛芙殿下给出了一个名字,还挺受欢迎的。” “她也有想法?叫什么名字?” 霍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当初他防止元老们斗争外溢,强行压制了这件事,却让希洛芙想出了一个名字。 不过仔细想来,这里是希洛芙的家乡,全市基本都是在维特和她的规划下建成,肯定有自己取名的想法。 她起的名字如果不是太离谱的话,那么霍恩也没什么意见。 “叫做,圣械廷。”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欢迎回家 坐在轮椅上,转动着皮革包裹的轮子,希洛芙没有让阿福推着,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四处打转。 烈日中的朵反射着晶莹的光,经过修复的铜像小天使继续小鸟转转转地喷洒着水雾,用来浇。 机械宫的园林广场上,在几位老兵教官的带领下,二十来个十二到十七岁的少年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跑着步。 自从霍恩走后,或许是怕希洛芙孤单,以仆从之名调来了不少孩儿军和希洛芙作伴。 有了这么多人加入后,虽然大多是少年,可整个机械宫的园林却是被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碎砖和杂草全部都收拾了个干净。 掉漆的铜像重新上了漆,斑驳的墙壁刷了一遍石浆,更不用提那破损缺角的圃都被这些孩儿军们用砂浆砖块填补。 这些孩儿军都是霍恩特意挑选出来的,是具有圣眷者体质且聪颖有毅力的忠嗣孤儿。 回报他们的,则是由希洛芙亲自讲解的数学、历史、哲学和逻辑学。 尤其是自然神学,其中还包含了不少力学知识,也就是加拉尔力学三定律。 帝国的天才们仿佛都有逆练残篇自行推导的能力。 霍恩把云来的建筑学知识和城市规划理念告诉了维特,他发明了《新·建筑十书》。 霍恩把中学物理和数学的残羹剩饭教给希洛芙后,她同样逆练出了《自然神学的数学原理》的第一稿。 和历史上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不同,这本书没那么多复杂的哲学推理和数学论证。 因为很多好用的数学工具还没有发明,强行塞到一本书里,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希洛芙以后可能要单独写几本《代数方法》《几何方法》一类的基础书籍。 尽管还是有不少错漏,可教给这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已经足够了,文化先和地球的中学生同步再说吧。 如果说弗里克文理中学是打开救世军政府大门的钥匙,那么希洛芙的这个小小研讨班,就是救世军御前会议与元老院的大门。 这里上课可都是重量级,比如孩儿军的两位名义话事人,守夜人长官杜瓦隆和宪兵队队长拉费尔理论上都该在这上课。 更别提其余大大小小的地位高,但没有实际权力的孩儿军了。 “学院长。”此次出征没有跟随,而是留在机械宫上了一个月课的拉费尔无奈地说道,“冕下说下午到,但并不一定,这道路上说不定会遇到巨蛛,那可能就得耽搁一下。” “谁说我在等霍恩了?”冷面如寒霜的希洛芙扭过头,漂亮的绿色瞳孔紧盯着拉费尔,将他吓得一个寒颤。 要知道希洛芙可是采用的古典式教育,这些孩儿军们没少被希洛芙打过掌心。 “我只是出来逛逛,不行吗?” 话刚说完,希洛芙忽然挺直了后背,原先垂下炸毛的尾巴忽然竖起,她紧盯着机械宫的大门,尖尖的狼耳竖起好像听到了什么。 作为狼女,希洛芙能听到人听不到的东西。 下一秒她猛地一个机灵,迅速转动了轮椅的手把,朝着门口冲刺而去,那螺旋桨般转动的尾巴仿佛在推风加速。 没等希洛芙靠近,那机械宫的镶铁大门就在嘎吱声与齿轮拨动声中,朝着两边打开。 在缓缓打开的门缝间,身披旧日教皇圣衣的霍恩打着哈欠的懒散的脸。 希洛芙的尾巴转出了破空之声。 转动手把,她就要朝着霍恩冲刺过去,可却又忽然停住了手,连摇动的尾巴都急停了。 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目光炯炯地盯着尚未完全打开的门后。 一方面是出于矜持,另一方面就是她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果不其然,随着大门彻底打开,霍恩迈步走入时,身后则是两名头戴修女帽的女子。 其实这并非修女服,而是伊索德夫人定制的圣女礼服。 外形就是根据黑色修女服改编,但将上臂改为了更加宽松的泡泡袖,前臂则是贴身的束臂。 但伊索德增加了很多的裂口设计,能够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和蕾丝边。 此外,伊索德还将长裙削减成了仅能覆盖住臀部的短裙,短裙下则是一条黑色短裤。 她更是用白色蛛丝长袜,代替了长裤,长袜从脚底一路穿到大腿根,用一根大腿带子系好。 金色的胸针做成了蜡印的形状,蜡印下则是一条黄皮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圣道经文。 由于是合身裁剪,而且腰线内埋了兽筋带,所以细长的腰带和齿轮只起一个武装带的作用 在腰带的中间则是前后两条纯黑色金绣边蔽膝,这是一种类似于围裙的设计。 这蔽膝是本世界没有的产物,而是霍恩老家古代诸侯天子所用的装饰品。 让凯瑟琳和让娜这么穿,不是因为霍恩是超级老保,连女人的一丝肌肤都不想露出,而是魔女的特质导致的。????从原理上说,修女服是最适合魔女的,因为它不会露出太多肌肤,减少了魔女病传播的可能性。 不过如果是在机械宫里就可以随便一点,唯有圣眷者能入机械宫,不会二次感染。 穿上了衣服,希洛芙都有点认不出来让娜,但气味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另外一个带着魔女气味的女人是谁? 望着那张成熟明艳的面庞,希洛芙的视线逐渐左移,瞄向了微笑着走来的霍恩。 随着霍恩越走越近,希洛芙的尾巴竖得笔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耳朵扑闪着,双手娴静地放在大腿上交叉,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势,直到霍恩走到眼前两三米的位置。 张开嘴,希洛芙刚要说话,却见一个黑影从一旁扑了过来,一把抱着了希洛芙。 闻到熟悉的气味,希洛芙无奈地拍了拍让娜的手臂:“好久不见啊,让娜。” “希洛芙,我好想你啊。”见到了亲近的人,让娜咧着嘴一下子贴了上去,“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 除茜茜外,作为让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性朋友,让娜有太多话想和希洛芙说了。 尽管每天晚上她都要烦霍恩半个多小时,但显然这并不能让她过话痨瘾。 有些小心思和小秘密肯定是不能跟霍恩说的。 抱住了希洛芙,让娜甚至没有给霍恩打招呼和介绍凯瑟琳的机会,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看着她压着希洛芙的狼耳,凑在上面,一边用眼神瞄着凯瑟琳和霍恩,一边张牙舞爪。 不用听,霍恩都能猜到她和好闺蜜在说些什么内容了。 没有自找没趣地凑上去,他便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凯瑟琳。 不过凯瑟琳现在同样忙得很,以罗伯特为首的一批白山隐修会占星术士早已等待在一旁。 此刻凯瑟琳漫步走到了占星术士们身边,将带着手套的右手伸出。 罗伯特则在一旁给凯瑟琳引荐,而占星术士们则是一个个走上去介绍自己,并虚吻中指指节。 目前凯瑟琳极有可能兼任白山隐修会会首,在急流市一战虽然城破,但耗空了半个敕令连,这个表现得到了很多党内元老的支持。 霍恩也是不能去打扰的,他还指望着凯瑟琳能给他捞来一批合格的占星术士呢。 以太尖塔的充能就是靠希洛芙这个半吊子占星术士来计算,要是有了这么一批精英占星术士帮忙,说不定能提升以太尖塔的充能频率。 让娜和希洛芙要叙旧,凯瑟琳要和白山隐修会的人见面,站在园子门口,霍恩豁然发现自己突然成外人了。 不过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希洛芙和让娜最后说了两声后,还是转着轮椅来到了霍恩的面前。 “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抬着头,希洛芙盯着霍恩的双眼。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有没有生病受伤?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那些让娜都和我说完了,你精力充沛得很。”希洛芙微笑着瞥了一眼凯瑟琳。 微微一笑,霍恩丝滑地转过了话题:“我准备先待上半个月,给自己放几天假,然后可能会在贞德堡过冬临节。” “不在秋暮岛吗?”希洛芙的狼耳垂了下去。 “毕竟贞德堡才落入咱们手中,在这个重要的节日,我肯定是得和贞德堡市民一起欢庆的,或者明年再在秋暮岛过?” “我已经可以把右手手肘伸出去了。”希洛芙答非所问,两手伸直,像是小僵尸一般探出了双手,“后年,我就能去看看你说的伊贝河,还有瑙安河,还有,我想看大海。” “我保证你一定能看到的。”嬉笑着,霍恩伸手撸了一下希洛芙毛茸茸的狼耳朵。 阳光照在灰紫色的毛上,居然有种半透明红玉的质感。 尽管霍恩摸的是希洛芙的狼耳,可她的人类的耳朵却如同烧火一般红透了半边。 僵硬着身体,希洛芙佯装生气地夹起了软绵绵的尾巴:“都告诉过你,未经我同意,不许碰我的耳朵……还有尾巴。” “好。”霍恩一口答应。 希洛芙知道他不可能听的,只是憋着气,用力地转着轮椅的手把朝机械宫主殿驶去。 不过没走几米,她又没有再转,而是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差点忘了,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和你说。” 转动轮椅,希洛芙身体微摆,短距冲刺后一个漂移,以超绝的轮椅操纵技术,转成了面对霍恩的方向。 用两根食指,搭在嘴角上提,希洛芙努力地张开下巴,做出了一个僵硬但灿烂的笑容:“欢迎回家。”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四章 皇家军械制造所与机械宫工程研究院 睁开双眼,仍然是那张床幔。 后脑勺垫在软绒的枕头上,霍恩扭动脖子,朝着左右各看了一眼,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很好,今天的床上并没有女人,他还以为让娜和嘉莉会一左一右躺在两边呢…… 霍恩忽然一愣,又自嘲地一笑,他并不在古拉格修道院,而是在机械宫。 至于血汗长路,都已经过去了快有一年的时间了。 轻叹一声,他摇了摇头,每次宿醉醒来,他都会觉得世界太过于陌生。 在刚刚的那个刹那,他居然以为还是在1444年的9月。 他还记得,在小泥沟之战后,他同样喝了个大醉,第二天,茜茜就给他们带来了毁灭性的消息——孔岱亲王的到来。 当时的那个霍恩,那个谨小慎微闻风而动的霍恩,失心疯地决定带着近千国民逃离上瑞佛郡。 他们要绕过围追堵截,走过高台群山和黑骨沼泽,前往当时的贞德堡。 相比于攻下贞德堡后那烦琐的政务和军务,反倒是这段荒唐幼稚的时光霍恩记得最清晰。 嘉莉如何了呢?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要知道,狄亚每个月还会和奇尔维斯通信,不过由于道路的阻隔,她至今没能通过红铜要塞回到郎桑德郡。 说起来,自己这次回来都还没有去祭拜弗里克的坟墓。 霍恩忽然有些莫名的宿命感。 在血汗长路的开头,高台群山之中埋葬了他的好兄弟丹吉。 在血汗长路的中间,他又埋葬了一位好朋友弗里克。 在血汗长路的最后,他埋葬了一位好人和一群孤儿,相同点是,他们基本都没有名字。 当时的圣孙子教皇国,还是被敕令连撵得狼狈鼠窜的愚昧起义军,可如今却已经是千河谷东南的重量级势力。 在胜利以后,支持霍恩成为千河谷大主教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布拉戈修道院院长路德维克。 尤其是小池城这个胡安诺派的铁杆支持者,为了得到救世军驻军的保护,已经单方面宣布霍恩为千河谷大主教了。 不过令霍恩感到无奈的是,千河谷人相比于神权共和或立宪自治的制度,还是更倾向于一位开明君主。 马德兰之前发起了一次抽样调查,发现就连救世教皇国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最佳局面是千河谷关起门来,圣孙当教皇,墨莉雅提大公来当亲王。 反正头上得有一个大君主。 历史惯性之强大,还真不是一年时间就能扭转的。 在霍恩家乡地历史上,近代欧洲都是来回封建势力与资产势力来回拉扯,搞了几百年,有的国家还有王室。 自己这边才兴起一年的时间,想要就这么扭转几百上千年的传统,除非霍恩真的和教会的宣传一样,能控制人的心灵。 救世军自己都得容忍一部分贵族势力的遗老遗少,争取把敌人变得少少的,先活下来,然后再拉清单谈清算。 1444年9月的霍恩,能想到现在自己的模样吗? 当时的他,还想着快点跑路去黑蛇湾呢,可一年之后,他都成为千河谷东南三郡的话事人了。 马丁那边传信过来说,路德维克院长将于九月中旬亲自上门拜访。 按照信中透露的意思来看,布拉戈修道院大概是想要三家或四家结成同盟。 也就是凯瑟琳的下瑞佛郡急流市,路德维克的卡夏郡,霍恩的郎桑德郡与黑蛇湾的秘党。 如果同盟能够结成,那么面对教会可能的十字军以及孔岱亲王的敕令连就更有了几分把握。????撑着柔顺的蛛丝混纺被单坐起,霍恩靠在床架上,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的哈欠打到一半,忽然丝滑地转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胡椒味的饱嗝。 很显然,这是昨夜那场宴会的余韵。 尽管他对自己的餐标设置的是普通中产餐标,不过凯瑟琳私人出钱,自带了两头牛,临时购买了十几只羊,给宴会狠狠加了餐。 或许是因为两次大战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异常紧绷,为了放松一下,霍恩少有地没有苦着脸,而是喝了两杯。 这一喝可算松了弦,霍恩一觉从昨晚十点睡到上午十一点,看着那摆钟上的黑橡木指针,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才挠着肚皮从床上下来。 拉开窗帘,炽烈的阳光就照射在床脚。 不知道这机械宫采用了什么设计和材质,在这种炎热的天气,房间内居然还有凉丝丝的感觉。 自己推开门,尽管门口有两个忠嗣孤儿等候,可霍恩向来不喜欢别人服侍他刷牙洗脸,自己动动手的事情,又不是没有手。 但穿衣服是例外,这个世界的圣衣与其说是圣衣,不如说是不同部件拼接起来的软布盔甲。 除非霍恩背后和胯下再各长两只手臂,说不定能自己穿一下衣服。 将口中的洁牙药剂吐出,霍恩对着清水看了一下淡黄的牙齿,又随意套上了一件清凉的亚麻立领衬衫,就走出了房间。 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霍恩可以直接看到机械剧场旁的大厅。 笔尖在纸上滑过发出沙沙声,孤儿军们面容扭曲,趴在桌面上。 在他们的面前,希洛芙端坐在轮椅上,捧着一本书,时不时就抬头看看身侧的摆钟。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霍恩听了都有些回到过去的恐惧感。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楼的厨房,偷拿了一些冷掉的面包和牛肉以及一壶温热的红茶,便又返回了二楼。 嚼着冷牛肉,喝着温红茶,霍恩趴在露台栏杆上,朝着眼前的展望。 不得不说,维特的设计还挺有艺术感,从自己这里能看到远处的官邸广场以及修建中的雕像。 中央大街上人流不少,既有买粮油的,又有买卖皮革的。 视野放近,如今机械宫的山丘上树木几乎都被砍伐光,露出了青葱的草地和灌木。 在山丘到帕拉河的这半月形空地上,让娜正带着米特涅和卡特等人进行例行的军训。 这些美格第商会的议员和高层跑得气喘吁吁,甚至还没从宿醉中复苏,一旁骑在树上的十几个元老们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 在半月形的两端,则是两座新起的建筑。 南端的那一座是教皇国皇家军械制造所,主要就是将先前在机械宫中冶炼的圣铳工坊搬运到了那里。 但军械制造所除了制造圣铳外,还有研发新式发条武器和改进圣铳的职能。 北端的那一座,则是机械宫工程研究院,主要是负责研发星铸齿轮相关的机械,例如发条切石机、发条锯木机、发条榨油机…… 为了防止星铸齿轮的泄漏,这些物件对外都是宣称由发条驱动,普通人可分不清发条能否释放那么大的动能。 三口两口将冷面包吞入腹中,霍恩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朝着内间走去:“杜瓦隆,来帮我换衣服,拉费尔,去通知军械制造所和工程研究院,我等会就去视察。” 本来说今天休息,多练几遍呼吸法,争取早日突破呼吸法三段,或者干脆躺床上看看猎魔人的。 可在能够祭拜那无名僧侣和蓝血孤儿前,他终究是闲不下来。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安培式螺线发条铳原型 军械制造所原先是一处古艾尔贵族乡间别墅的遗址,由于有现成的地基,整个军械制造所都是干脆在遗址上建立的。 在军械所外大约几十亩地都被建起了两米来高的木头围墙,而在木围墙的后头,则是一座座临时的工棚。 工棚下升起滚滚的白色蒸汽,新鲜的基态泥煤被加工成了松散的干煤,冒出淡蓝色的火焰。 铁匠们抡着铁锤,将白色的荧光砸得四处飞溅,炼金神甫们挥舞双手,在烈火中将一磅又一磅精铁化为山铜。 在军械制造所周围,终日都是叮当乱响和火热的风。 穿过工棚组成的狭小通道,便是军械所的大门,有专门的卫兵和宪兵在把守。 军械制造所的外围是一圈高高的砂浆围墙,用的都是一米长半米宽的方石石材,再用砂浆粘合到一起。 内里除了一个二层的临时木质办公室,和几个研究用的药缸和炼金反应釜外,就是一个宽阔的靶场。 在靶场的遮阴棚下,穿着简便无袖茄肯的霍恩低着头,手腕扭动,正在给自己手中的新式发条铳上发条。 齿轮啮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霍恩拧了四五下,就把手中发条铳的发条上紧。 他掂量了一下那磨光油浸后的枪把,散发着琥珀色的光泽,斜l型的枪托上更是装饰了银丝玫瑰。 单手举起这发条铳,霍恩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沉重,只是手中有略微的压实感。 毕竟和重型发条铳不同,这种发条铳只有短短35厘米,握起来自然是轻便的。 对准十米外的靶子,霍恩随意地扣下扳机,在靶子的边缘留下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感觉威力不如……重型发条铳。”闻了闻发条盒中传来的亚麻籽油味,霍恩掂量着手铳道,“但留给军官防身倒是不错。” 海茉汀叉着腰,都要把鼻子翘到天上去了:“毕竟是只有这么短的击发杆,能打出这种威力已经很不俗了。” 这种手铳是霍恩到达军械制造所后,海茉汀赠给他的一件礼物。 先前霍恩从秘党还有本地贵族家中获得了一批秘银和精金。, 在金属中掺入秘银,可以神奇地减轻一部分重量,但会降低硬度,常用于减轻盔甲重量。 在金属中掺入精金,则可以提升硬度和韧度,在骑士们手中则就变成了超凡骑士剑。 这种秘银是熔炉高原的产物,十分稀有,且只有矮人们掌握了打造的技艺。 于是霍恩就突发奇想,能不能将秘银和精金掺入击发杆,变成一个合金,不就能解决发条铳击发杆长度的问题了吗? 至于秘银技艺的问题,不是有布罗克吗? 布罗克还叫来了拖家带口十几个矮人呢,秘银数量本就不多,让他们帮忙做些试验品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教皇国一切政府机构大统领的霍恩,马上就把这个想法写给了海茉汀,要求他们尝试制作。 但别说,还真别说,居然真让他们搞成了。 这把由海茉汀设计的手铳就是其中之一,不仅缩小了体系,只需要拧转五下,就能够瞬时发射。 海茉汀还在发条盒与击发杆上做了文章,平时霍恩可以先把铅子塞入,卡在针头上,要用的时候,只需要临时拧动五下发条就行了。 不过由于这种击发杆既要精金又要秘银,所以一共只制作了这一把,准备给教皇冕下防身。 毕竟前几次教皇老是撸起袖子自己打,经常把军官和枢机们吓得尿飞三丈高。 “很不错的礼物,爱来自教皇宫。”霍恩满意地将手铳插在了后腰的腰带上,“餐前点心不错,我的正餐呢?” 所谓的正餐,就是海茉汀告诉他的新式线膛枪,或者按照海茉汀的说法——螺线铳的原型已经设计完成了。 “喏,”海茉汀一努嘴,身穿灰色罩袍的青年工匠便走上前,紧张地递上了一把与重型发条铳没什么两样的圣铳。 感觉到肩膀一沉,将这螺线铳夹在枪架上,霍恩对准了远处的靶子,又一次扣下了扳机。 但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铳打在了五环的位置,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一时间,旁边的工匠们立刻递上了赞美之词。 “不愧是元帅中的元帅,元帅中的总司令,这铳法实在太准了。” “虔!诚!向太阳致敬。” 工匠们在夸,霍恩心里却清楚,他是在相同瞄位和靠位打出的一铳。 他的铳法没有一丝精进,可子弹却变准了。 没有管那些人声鼎沸的工匠,霍恩皱着眉将发条铳横在手中。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圣孙冕下居然将发条铳倒转,将铳口对准自己的右眼,朝着里面看去。 这可把宪兵们吓坏了,甚至都以为是有魔女控制了圣孙的心灵,他们连忙扑上去,准备从圣孙手中抢走那螺线铳。????为首的宪兵更是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那螺线铳上,将它踹地飞了出去。 这一下踹的,给击发杆都踹掉了。 推开了那些环在霍恩周围询问他“您没事吧”的宪兵,他疑惑地朝着海茉汀问道:“你不是说解决了膛线的工艺吗?这杆螺线铳分明是没有膛线的。” 没好气地瞪了那飞起一脚的宪兵一眼,海茉汀小跑两步,从地上捡起了螺线铳与击发杆。 将那闪着暗淡银灰光泽的击发杆递到霍恩眼前,海茉汀道:“秘密就在这击发杆上,你一看就知道了。” 拿起击发杆,霍恩愕然地眨起了眼睛,与平常的击发杆不同,这次的击发杆是沿轴线向前的螺旋直线。 外形类似于那种旋转楼梯。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霍恩打开了那螺线铳的发条盒,果不其然,其中的齿轮是斜纹齿轮。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就说得通了。 之前教皇宫给海茉汀下命令的时候,是让他们研究出一种打得更准更远的圣铳。 他们想出了很多法子,例如在子弹后头加尾翼、延长铳管甚至在一把圣铳上加了七个齿轮和链条,但都没有成功。 于是霍恩写信来说,“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在枪膛中刻线,螺旋形的线,就能发射出更准更远的铅子。” 分析膛线的根本原理,就知道是靠火药气体爆炸膨胀,推动子弹在螺旋膛线中旋转,使得子弹不偏离轨道。 但发条铳不是气体推动,而是击发杆推动。 那想要有等同于膛线的效果,直接在击发杆上做文章不就好了 所以眼前的击发杆是螺旋形的,配合上斜纹齿轮,它一边前进,还在一边转动,同时带动着铅子也能转动。 这个的缺陷是会打滑,所以添加了纸包、木屑与软木塞增加铅子和击发杆推头之间的摩擦力。 “太好了。” 尽管铳管被踹歪,但霍恩还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螺线铳。 要知道这可是散兵战的利器啊,可能它目前无法完全代替圣铳(重型发条铳)。 但螺线铳一普及,在远距射准的前提下,霍恩就能安排一批轻型发条铳手和螺线铳手作为散兵。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却意味着他离线式战术的时代又近了一步,对付教会和孔岱亲王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每个月能打造多少杆?”霍恩满怀希望地问道。 海茉汀回想了几秒:“一个月四五杆吧。” “这么少吗?”霍恩刚刚涌起的热情便被海茉汀泼了一头冷水。 “这种螺旋击发杆是要先将窄秘银锻铁板扭成螺旋型,然后再在中间钻孔,插入铁棍焊接,一不小心就扭歪了。 由于螺旋击发杆比普通击发杆粗,所以没法做击发杆安置膛,除非每个人在肩膀上打个孔,所以必须用秘银。 以咱们秘银的存量,顶多打造个三四十杆,这个还只是原型机,真正要实装,明年都不一定成。” 海茉汀翻着白眼,将一盆又一盆冷水倾倒在了霍恩的脑袋上。 不舍地抚摸着螺线铳,霍恩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反正已经解决了有无的问题,至于未来的发展还长着呢,哪儿能一蹴而就呢。 “行,这把螺线铳就叫海茉汀螺线铳,登记好了,来年给你再加经费。” 听到经费,海茉汀两眼几乎要泛起金光。 可她毕竟不是那种能抢夺学生同事研究成果的大初生,只是挠着头艰难地说:“这不是我设计制作的,我只制作了手铳,这种又远又准的铳是安培制作的。” 霍恩这才将视线转回那个穿着灰衣的腼腆青年。 他的存在感低得离谱,刚刚明明就站在霍恩的身后很近的地方,霍恩硬是没有发现他。 见到霍恩注意到自己,他有些拘谨地行了一个礼:“午安冕下,我是来自伊贝乡的钟表匠安培,见到您是我至高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军械制造所能有你这么一位奇才。”走上前,霍恩亲热地拍了拍安培的肩,“你叫安培是吗?既然是你设计制造的,那就叫安培螺线铳吧。” 与当年的安坎和尼克狄两名传奇铳匠一般,霍恩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这把螺线铳。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度量衡与矮人工匠 这样一来,救世军中就有了三类发条铳。 第一类就是轻重型发条铳,也就是圣铳或叫海茉汀步铳,是目前战场的主力步铳。 第二类则是霰弹铳和手炮,主要用于治安和镇压暴乱,也就是坎尼狄铳的铳系。 第三类就是目前尚未投产的安培铳,霍恩可能会把它用于散兵战或者伏击狙击敌方高阶骑士。 如果按照这个战术职能来划分,那么大抬铳勉强可以算作这一类。 说清楚了安培铳的事情,和几位工匠又聊了几句。 走一下“家里几口人,吃得好不好,有没有需要修会上帮助的地方啊”一类的套话,霍恩便告别了铳匠们,去寻找铁匠的锻造总监凯尔根。 在军械研究所中,海茉汀是发条总监,而凯尔根就是地位第二的锻造总监。 这凯尔根同样是拜龙教矮人,他是布罗克的表弟,不过技术并不如他,先前一直在芒德郡开铺子。 不过后来战乱起了,很多当地拜龙教矮人被军队捉走,强行逼迫他们打造武器,所以凯尔根这才逃到了郎桑德郡。 顺带着还带了十几个老少矮人呢,目前秘银击发杆都是这群矮人在打造。 越过二层楼的办公室,霍恩绕了一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那名为凯尔根的老矮人。 站在被黑白烟气熏成棕黑色的棚顶,在铁水流淌间,七八个仅穿着围裙和裤子的矮人们在烟雾中穿梭。 他们拿着钳子、锤子和铆钉,冷眼看着走过来的霍恩一行人,只是淡淡打了一个招呼。 得知霍恩等人是来找凯尔根,他们只是漠然朝着工棚中央一指:“在那里。” 如梦幻轻纱般的蒸汽从红发老矮人的胡子下透过,将他半个身体都笼罩进去。 这滚烫的蒸汽能把人的皮肤烫出一个个水泡,可这矮人铜橡木色的肌肤上,居然只是被烫红罢了。 对于常年生活在火山地区的矮人来说,这点温度算什么,凯尔根手持铁锤一下下地敲击着秘银板条。 见霍恩来了,他抬头瞥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闷闷地敲着铁板。 “见到冕下,为何不拜?”从霍恩身后大跨步迈出,杜瓦隆义正词严地朝着凯尔根喝道。 霍恩则把杜瓦隆拉到自己身后,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对着凯尔根问道:“您吃了吗?” “…………” “没吃的话,我想请您吃一餐午饭,就在机械宫。” 那凯尔根抬起头,与脖子同宽的脑袋上,浓密的眉毛和络腮胡间,一对红豆般的眼睛看着霍恩:“想要我走就直说吧,不必假惺惺的。” 霍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谁告诉你我要你走了。” 凯尔根满是怨气地抬起头:“学会了矮人的技术,再把矮人赶走,这不就是你们人类的惯用招数吗?” “我何时要赶你走了?”霍恩这回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我对你们不差吧,甚至允许你们公开自己的拜龙教信仰呢。” “哼。”一边说着,手中打铁的动作却不停,凯尔根垂着脑袋说道,“那我问你,那我问你,你说零件不匹配,这几天会和我谈这个问题对吗?” “这也没赶你走的意思啊。” “零件不匹配?我告诉你,不可能!”挥舞着手中沉重的铁锤,周围的人害怕地下意识躲闪,凯尔根倔强地抬起脑袋。 “所有的零件尽管是手工打造的,都是一样的,我们每个都测了,一个一个测,都一样,矮人不说假话!” 听完了凯尔根颇具被迫害妄想症的话语,霍恩哭笑不得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慢慢解释。” 所谓的零件不匹配,并不是矮人们打造的零件不匹配,而是灰炉镇和秋暮岛两地的零件不匹配。????很多战争修士都在抱怨,说备用齿轮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棘爪有时候第一个插不进去,用小刀改大了口子,第二个棘爪又宽了。 造成这种问题的主要原因就是度量衡。 灰炉镇用的人类度量衡,而秋暮岛用的是矮人度量衡,尽管是差不多的图纸和数据,可做出来的零件就是不一样。 现在救世军还好,等以后规模大了,就不好改了。 典型的例子就是被自己祖国抛弃的逆天英制单位。 见凯尔根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霍恩微笑道:“你们平常都是怎么确定度量衡的?” 对着霍恩真诚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裤裆里掏出一把油乎乎的尺子:“喏,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我们世世代代都用这个。” 看着眼前这把油乎乎的尺子,霍恩微微退后了一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后世市制和公制单位都经常有人搞混,那还只是两套度量衡,而这个世界是一个行会,甚至是一个工坊共用一个度量衡。 为什么不用正常的度量衡,要搞出来一堆一肘、一足、一布罗克之类的单位呢? 目的就是制定标准量具和标准体系,在行会建立技术壁垒,防止有人偷师自学。 这个时候的大部分工匠都是经验传承,你拿着量具就按照配方图纸打造,嗯记嗯背嗯造。 他们的图纸都是在自己的单位下来设计和画图,那上面的一肘对于人类可能是50厘米,对于矮人可能只有30厘米。 拿到一张图纸,上面的正方体是50布罗克,另一个长方体是20哈尔金。 看着好像正方体比长方体大,可“布罗克”这个单位说不定是1厘米,而“哈尔金”却是1毫米。 这样造出来的东西,怎么组装都组装不对。 就算有人学会了技艺,偷到了图纸,没有标准的祖传量具,还是造不出东西。 这种标准模具和度量衡的核心技术,对于工匠来说都是父子相传的绝密,很多行会工匠甚至要当一辈子的帮工才能摸到一些边。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造出来了,也得不到行会承认,甚至会被行会起诉。 敢不服标准体系乱造? 那下场就和塞西一样,被吊销凭证,赶出药剂师行会,没法正常售卖药剂。 所以霍恩此行找凯尔根的目的,就是要说一说度量衡的问题。 行会内不是统一标准度量衡吗? 他要做的,他要在全救世教皇国内统一标准度量衡! 彻底打破行会对度量衡的话语权垄断,否则不仅仅是工匠技艺无法发展,甚至于霍恩的理性自然神学都无法发展。 听完了霍恩的陈述,凯尔根却还是将信将疑。 霍恩没有把话说全,只是谈到了度量衡不一样导致的零件不统一的问题,可他总感觉背后不简单。 人类鼠辈,不会自己研究技艺,非要走歪门邪道来偷来骗。 “你不是用这个方法来骗我们矮人的技艺的?” “当然不是。”霍恩镇定自若地摇头,到时候,等统一的度量衡和数理方法推广开,他们的技艺就是旧时代的余晖而已。 就他们那点小技技,霍恩还看不上呢。 “那你发誓,就以你阿妈发誓。” “我发誓,我要是撒谎,我和我阿妈都遭受断头之难。”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 矮人的未来该往何处去? “不用去用餐了,我们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叫来了另一个矮人接手,凯尔根围裙擦着身上脸上的汗,随便拽了一个木墩子坐下,“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度量衡造成的混乱,你刚刚都听我说了。”霍恩没有多少讲究,随便搬来了另一个木墩子坐下。 “我知道了,但你这套方法很容易就会把矮人的工艺泄露出去,我不想当罪人。” 由于帝国多次窃取矮人工艺的光辉事迹,他们对于人类偷科技这件事上,有病态的防备心理和创伤后应激。 霍恩马上摇头道:“你这就想错了,我问你,为什么你们会怕工艺被偷呢?” 由于临近中午,好几个矮人都在休息,听到这个穿着无袖茄肯的大人物在和老叔凯尔根聊天,自然要围拢上来。 凯尔根没有驱散矮人,而是板着脸说道:“你们人类学会了技艺就会忘了师傅,抢走了矮人的工作。 原本我们矮人都是富翁,靠着锻铁的工艺就能吃饱穿暖,都是你们人类导致我们不得不住进深山,如此贫穷。” 霍恩则缓慢摇摇头:“那些人类的工艺中有多少是矮人发明的呢? 你们知道,有些技巧可以靠日积月累总结出来。 很多时候,一些工艺都是人类自己发现总结的,并非矮人发现的。 在人类的工艺中,从矮人那里偷来的技术虽然关键,却并非没矮人就不行,人类多一百年也能研究出来。 至于你说的那个学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难道在矮人中就不会发生吗? 我可是听哈尔金说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比如您的弟弟博加。” “这吉巴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凯尔根老脸有些挂不住,嘴中嘟囔起来。 这博加是凯尔根的弟弟,也就是哈尔金的二表叔,当初凯尔根的父亲本该只将家族的工艺传给了凯尔根一个人的。 但看在博加既努力又孝顺的份上,他的老父亲心软,最终还是将一部分核心技艺传承给了博加。 然后博加就带着这些技术投靠了法兰人,弄得凯尔根的家族在龙眠山脉的矮人群体中颜面尽失,老父亲更是郁郁而终。 “那又如何?你想证明什么?”一个看不过去的青年矮人站出来问道。 霍恩耸了耸肩:“不说别的,我们可以认定在贪婪和背叛这件事上,人类和矮人都一样,没有区别。 至于泄露,靠矮人自己几乎无法避免,凯尔根大师,你同意吗?” “给我拿杯蜜酒过来。”凯尔根苦闷地对着一旁的小学徒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尽量暂缓矮人技艺的流失。” “好,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矮人的工艺目前领先人类多少呢?”霍恩朝着在场的矮人们问道。 “二百年。” “三百年。” “五百年,最低五百年。” 在场的矮人们纷纷自信地叫嚷起来,喊出的数字此起彼伏。 只有在古老性和工艺上,他们目前能够踩在帝国人类的头上。 “大师,您觉得呢?”霍恩仍然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 “不足一百年了。”喝了满满一口蜜酒,凯尔根沉默了好久,才用厚重的弹舌音回答道。 原先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瞬间一滞,矮人们都错愕起来,他们没想到这话居然会从凯尔根嘴里说出来。 一名矮人缓步走上前,伸出粗短的手在凯尔根头上摸了一下。 凯尔根一脚闪电般踢出,踢翻了眼前的青年矮人。 那矮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起,讪笑道:“我还以为您感染风寒了。” “大热天的,谁会感染风寒?”见周围的矮人们都是不解的神色,凯尔根这才叹息一声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杜纳克长老说的。” “杜纳克大宗师?!” 那可是拜龙矮人中唯一的一位大宗师,一个人发明了数十种新工艺,给拜龙矮人们扩张了数万金镑的市场。????“小子们,凡人的工艺发展速度和矮人持平了,甚至还略快。”用手帕擦着胡子上的酒沫,凯尔根思忖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以目前的形势,再过一百年,矮人除了去当重甲雇佣兵,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这沉重的话题一下子就把现场炎热的气氛给打压了下去,那些矮人们甚至还未从恍神中醒来。 如果是凯尔根说的,那说不定还是酒后的醉话牢骚,可从杜纳克这位矮人工匠最高峰的口中说出,可信度就不一样了。 时代变了?矮人的荣光就要消失了?这怎么可能?上千年传承的矮人怎么会消亡? “凯尔根大师,这是真的吗?” “那我们矮人该怎么办?我的孩子才五岁,到我孙子那一辈,岂不是就要……” “大师,你说句话啊。” “和矮人同时代的纯血艾尔人都死光了,凭什么矮人不会遭遇相同的命运呢?”凯尔根低着头,看着蜜酒中的自己,眼神中的迷茫清晰可见。 “你以为长老们为什么要和高个女人合作,不就是因为她承诺让矮人下山定居并垄断一个地区的钢铁行业吗?” 与熔炉高原的矮人们不同,他们还有火山和矿脉可以依靠,实在不行还能回老家。 人类不可能把火山和矿脉搬回家。 但拜龙矮人就不同了,他们是被熔炉矮人驱逐的异端群体。 如果他们的技艺流失干净,又不被允许在平原定居买地,他们恐怕就只能困在深山中等死,甚至被抓为奴隶了。 拜龙教长老们怎么可能就因为几个人质而和女大公合作,人质只是引出与长老们见面的环境。 真正的合作,就是墨莉雅提给了矮人们一个机会。 一个融入人类社会的机会,一个曾经矮人们不屑去做的机会。 可目前的形势,确实逼得他们不得不低头。 “所以我们有两个结论,第一,你们的技艺没有人类偷也有矮人偷,第二,就算不偷,矮人的工艺优势都在慢慢缩小对吗?”坐在凯尔根对面,霍恩有些眼馋地看着凯尔根手中的矮人蜜酒。 “……是。” “那我能提几个意见吗?” 凯尔根没有说话,霍恩就当他默许了:“第一个问题,小偷在所有族群都有,对他们有很成熟的应对方式,那就是专门派人惩罚。 当然有可能抓不到,但却能将此类事件的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矮人之所以无法实施,是因为人类国度站在小偷这边。 矮人国度在武力上不是人类国度的对手,所以才只能坐视被偷,你们矮人国度内部呢,也是亲缘联系众多,无法有效惩处。 小偷偷东西,除非被失主抓住才会被一顿毒打,跑远点失主抓不住,就彻底没办法了。” 凯尔根一开始还是在自怨自艾,但听着听着却抬起了头,紧紧盯着霍恩。 这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矮人对偷工艺无可奈何的原因就是没法有效处罚。 因为所有人都觊觎他们的技术,而且矮人脾气臭,几乎没有人愿意帮他们说话。 “第二个问题,矮人的技艺被人类赶上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除非你们和人类一样能生。 否则以目前人类的文明水平和人口数量,诞生足够数量的工匠和天才并不是问题。 人才是推进工艺的主要因素,人类并不比矮人笨多少,只是缺少时间去将文明发酵成技艺。 除非你们祭拜的远古巨龙降世,否则,我认为恐怕是没法解决。” “你两个问题都没法解决,你提什么意见?” “我还没说完呢。”霍恩朝那说话的青年矮人颔首,将脸转向面色逐渐凝重的凯尔根,“您现在有时间听吗?” “你说吧,我今天一下午都会有时间。”搓着膝盖,凯尔根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回答道。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工匠大师来了都得站起来敬酒 “第一,你们长老和女大公合作是绝对愚蠢的,不灵性的,没有大脑的,错误的。” 霍恩的第一句话就让旁边的矮人们纷纷捋起了袖子,不过却被凯尔根用眼神逼退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对矮人的侮辱。”尽管是凯尔根让矮人们推开,可眼中的愤怒却是瞒不过霍恩的,“我需要理由。” “首先,你们的拜龙教矮人之所以受到歧视,就是因为帝国发下了驱逐令,人为规定了你们的地位。 他们之所以不彻底消灭你们,只是垂涎于你们的技艺。 如今拜龙矮人在上瑞佛郡的领地上,所谓的垄断一个郡,还是由女大公制定的法令来保证,和帝国的法令一样都是人为规定。 她可以这么制定,同样可以找个由头取消,等你们在上瑞佛郡发展好了,再把你们赶走不是轻轻松松。 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没有人愿意为你们主持公道。” 霍恩对着凯尔根侃侃而谈,不断地抹黑着同为名誉盟友的女大公:“相信我,以女大公之前的事迹来看,她真的敢这么做。” 原先还在聒噪的矮人们在霍恩不急不慢的叙述中,慢慢地集体沉默下来。 霍恩的话语并不深奥,但讲出来的道理相当简单,而且以现有情况来说,是真的有可能发生。 “第二点,矮人工艺水平被人类追平目前是不可抗力,面对不可抗力的潜在损失,你知道最佳的做法是什么?” “是什么?”凯尔根马上追问。 “及时止损,趁早转型。”霍恩一词一顿地说道,“把技艺早些转化成别的产业,买地或者去投资,继续待在原地只能是慢性死亡。” “这不是哈尔金那些维新派拜龙矮人的说法吗?”围过来的矮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旁边的几名正在打铁的维新派矮人却是放缓了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朝着这边倾听。 “我们这不是已经和那个高个女人合作了吗?”矮人们叫喊道。 “我都说了,合作垄断行不通,只会从你们垄断,变成她自己垄断。”霍恩解释的同时还不忘黑一把竞争对手墨莉雅提。 她是凯瑟琳的好闺蜜,但就是凯瑟琳五次三番提醒霍恩一定要小心。 “那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一名青年矮人端着凉掉的蜜酒,期望又凄凉地问道。 “你们要获取的不是垄断权,那太短视了,你们要获取国民身份,要么你们自己成立一个矮人国度,要么加入一个能给你们国民身份的国度。” 霍恩一针见血地对着凯尔根说道:“这个国度要能维护你们的利益,承认你们的身份,站在你们这边为你们讨回公道。” “而且要在武力上与帝国抗衡。”拉费尔淡淡地补充道。 “对,还要有武力。”霍恩回过头,欣赏地看了拉费尔一眼。 “拜龙矮人太少了,我们无法独立建国。”凯尔根闷闷地说道。 “是啊,哪儿有一个能够平等对待所有国民,尊重工匠和技术,并且能有与帝国抗衡的武力呢?”霍恩含着笑,低垂的眼皮下闪着精光。 “你是说,救世军?” “救世军吗?多谢你们的欣赏啊。”霍恩翘起了二郎腿,两手抱在膝盖上,“救世军目前还在发展中,很多东西都还没有确定……” “你还真在说救世军!”看着四周的围墙和工棚,凯尔根呢喃起来,“救世军……” “可这样,不还是用人为规定的身份吗?和墨莉雅提有什么区别?”矮人中不知道是谁喊道。 “那广场上的石柱看到了吗?”霍恩朝身后指了指,“文明、博爱、自由、平等,还有劳动,是救世教皇国的立国之本。????假如,我是说假如拜龙教矮人成为了救世军的一分子,根据平等的理念,矮人和人类都是平等的。 我们甚至能接受兽化人成为我们的国民,多你们一个矮人怎么了?别的地方你能找到这种古艾尔式的多元普世帝国吗?” “假如,假如拜龙矮人成为了救世军的一部分,你们会强迫我们改信吗?”凯尔根反问道。 “不会,有兽化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宗教我都没取缔,为什么要取缔你们的,我们的立国之本其一就是自由。” “我们可不是兽化人。”矮人们嘟囔起来,只不过却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不知怎么的,他们居然在眼前幻视起了将家人接来秋暮岛居住的场景。 温暖的天气,富饶的平原湖泊,还有喝不完的酒,这样的日子可比苦寒的龙眠山脉要好得多。 “不需要我们改信,那你们就这么白白接纳我们?”凯尔根试探性地问道。 “我常对孩儿军们说。”霍恩转过头对着孩儿军们笑道,“一切制度边界的建立,都一定程度基于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所以与其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你对国家做了什么?”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霍恩淡淡笑道:“承认并使用我的新度量衡,然后把你们的部分工艺变成我的度量衡,然后应用在工坊之中。”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偷取矮人技艺的陷阱?”凯尔根对着霍恩反问道,“比如虽然你没偷技艺,但你手下的人偷呢?” “我会颁布一项法律,确定专利和法律层面的师徒关系。”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霍恩敛去了笑容,“到时候,如果再有偷师和未经允许使用专利技术,都会被处罚和监禁。 只要你们拜龙矮人愿意在真理大教堂发下誓约,成为救世军的国民。” 所有矮人都沉默下来,没有一个说话的。 和熔炉高原的矮人不同,他们还抱有矮人国度的幻想,可拜龙教矮人则没有这份心理负担。 他们唯一惧怕的,就是食言或陷阱。 只是在场的矮人都得承认,这份陷阱上的奶酪过于香甜了。 霍恩没有催促他们,而是笑眯眯地继续坐在那里,十指交叉抱着膝盖,像个小学生般来回摇晃着身体。 过去了起码十几分钟,直到凯尔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所谓的‘你的度量衡’拿出来?” “不用着急,你们至少有两个月时间考虑。”霍恩的眼睛又扫了一眼那矮人蜜酒,“我会尽快准备好度量衡与矮人加入救世军的仪式。” “您以母亲的名义起誓,希望您没有骗我。”深深地望了霍恩一眼,凯尔根扭过头大喊起来,“拿一杯矮人蜜酒过来。” 左右手各端着一杯蜜酒,凯尔根大师走到霍恩的面前,将其中一杯新的递给了霍恩。 霍恩刚想站起来,却被凯尔根摁着膝盖坐了下去。 将蜜酒举过头顶,凯尔根缓缓弓起身体,将杯子的下沿在霍恩的杯子底部撞了一下。 “祝您一直健康,教皇冕下。” 凯尔根将满满一大杯蜜酒一饮而尽。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兽化人与人类的联姻 从军械制造所离开,由于霍恩吃得晚,并不感觉到饿。 于是便带着十几个宪兵,便沿着帕拉河一路朝南。 靴底踩着潮湿的杉木板,棕黑色铺成的木板小道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三个扛着包或推着小车的兽化人走过。 在河边的树荫下,还能看到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冕下,您看。”跟在一旁的拉费尔朝着霍恩提醒道。 原本还在欣赏波光粼粼河流美景的霍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便是一惊。 他们穿着人类的亚麻罩袍,互相耳鬓厮磨,或者去挑逗情人耳朵里的绒毛。 是的,霍恩这一路走来,但凡看到情侣,十对有五对是人类和兽化人。 在霍恩建设秋暮岛这个大本营的过程中,这里渐渐变成了兽化人诸王国的实际首都。 兽化人联合王国的国王议会就在秋暮岛,平时兽化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基本都是在元老院的调解下解决。 况且相比于乡下地方,这处破败的小镇对于他们来说是比迦大基王都还大的国际都市了。 很多兽化人小国的国王干脆采用了君主离线制,把全家都搬到了岛上,国务全部交给宰相。 霍恩也履行了当初的诺言,给了不少兽化人贵族宅地,允许他们自行在宅基地上修筑房屋。 他们迁移的行为除了还于旧都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 对比阴盛阳衰的大泽乡兽化人,秋暮岛有大量的男性单身汉。 那些原先娶不到丈夫的女性兽化人在当劳工的人类一同工作时,经常发生“兄弟你好香”的事情。 兽化人作为人类的亚种,双方是没有生殖隔离的,生下来的小孩也不会混合遗传,而是要么是兽化人,要么是人类。 不像矮人,和人类有一定程度的生殖隔离。 女性矮人和男性人类通婚怀孕大概率会因为婴儿太大而难产,男性矮人则极难让女性人类怀孕,不过如果成功,则大概率能诞下健康的混血矮人。 所以兽化人和人类通婚在客观上没有多少障碍。 对于这些流民出身单身汉来说,他们找老婆的标准是真正的“女的,活的。”两个标准。 虽然面容粗犷了一点,但有就不错了,唯一的争端就是男性人类和女性兽化人都试图朝对方索要嫁妆。 这是古艾尔帝国流传下来的习俗,娶媳妇要嫁妆。 不过介于双方都是一穷二白,很多时候都是先欠着,去教堂把婚结了再说。 先得有这个结婚的证明,才能开始申请分配住房,早结婚早排队。 目前但凡是在教皇宫名下的国有工坊,其内部的正式工在结婚时,都能申请更换成一套更大的因苏拉套间。 只不过目前新一批的公寓还在修建中,所以哪怕是娶了老婆都还得居住在狭小低矮的单身汉阁楼里。 在这条漂浮在泥泞中的木板小路上走了不久,霍恩就到达了帕拉河东岸南边的工程研究院。 和军械制造所不同,由于星铸齿轮的特殊性,他们并没有像军械制造所那样大肆保密。 不过由于工程研究院还是具有一定的保密性,所以霍恩还在外围看到了高而厚的围墙。 作为工程研究院院长的希洛芙肯定是不会到场的,而作为副院长的维特还兼着无名小镇市长的职务,也没有到场。 工程研究院的反而是与工程几乎不搭边的药剂师塞西在管理。 不过由于工程研究院八成的设计任务都是希洛芙一个人完成,研究院的任务反而主要是维修和改进。 所以这个研究院其实并非自己研究设计,而是研究希洛芙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研究院基本起不到多少研究的作用,霍恩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找点真正要研究的活。 “不要搞那些繁文缛节了,我这次只是巡视。”叫住了塞西,霍恩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摆放着几台带着原型锯片的锯木机,在星铸齿轮和皮带的带动下,正将一根短粗的圆木锯成一块块木板。 抛洒的木屑带着淡淡的温热,如瀑布般从豁口流下,在地上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与人数众多浓烟滚滚的军械制造所比起来,工程研究院倒是显得分外清净。 在一间木匠棚子外,霍恩拖来一个小板凳坐下,塞西等几个研究院的负责人都围拢了过来。 塞西将他们一一给霍恩介绍了一遍,霍恩这才叫他们坐下训话:“我来找你们是为了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是度量衡的事情。” 塞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您要求既不能用人体或旧长度,又不能用专用量具,我们这些工程研究院的人太过愚钝,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规定。” “所以叫你们去研究吗?我称呼你们为研究院,并不是叫你们去研究希洛芙的设计,而是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研究啊。” 看着这群无所事事的钟表匠、水车风车木匠、玩具匠,霍恩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如把这个当作是你们的第一个研究项目如何?” 几个负责人互相看看,却是为难:“但这也太难了,我们实在想不出来啊。” “平时的自然神学课,你们都去上了吗?” “上了,那个课博大精深,但我们只学了一两个月,实在是想不出来啊。” 一个钟表匠举起了手:“冕下,您能说说为什么不能用人体、专用尺或旧制吗?” 看着他们清澈未知的眼睛,霍恩思忖再三,还是叹了一口气。 要是给他们自己想,不知道得想到什么时候,就眼下的这个法子还是希洛芙提出的。 总不能一直耗着啊,在目前没有配套教育体系的前提下,除了霍恩给他们尤里卡外,没别的法子了。 “不用人体或旧制的原因很简单,比如一肘,你的胳膊长,一肘就很长,你胳膊短,一肘就很短。 旧制的一寻同样不可取,山地郡的一寻比平原郡的一寻短了足足半肘。 也不能用行会专用尺,如果是基于某个特定的人工物品,那么它容易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形、磨损或丢失。 即使当时制造的标准器具经过非常精确的工艺,随着时间气候变化或意外事故,其本身可能都会受到影响,从而导致标准的不精确性。 需要是到处都有,不会因为时间气候等大环境改变而改变的东西。” “那是什么?”塞西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霍恩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 “自然本身,这就是圣父创造的最好最标准的度量,不管到哪儿都一样。” 所以在霍恩看来,最好就是以自然现象来定义。 因为自然现象是普遍存在的,适用于所有国家和地区。 “那么选取什么自然现象呢?”霍恩故意朝着这些工程神甫发问。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树的高度?” “那不和一肘没区别吗?”霍恩还没回答,旁边的同伴就抢答反驳了。 “那是什么?或者我们按秋暮岛的长度来算?这总不会变吧?” “那可是湖水啊。”同样是这群工程神甫在自我反驳,“夏天涨,冬天退,一年四季都不一样长。” “那就用沙漏来算时间,然后用重量?” “还是不行,都说了用量具是不符合要求的……” 见他们终于开始讨论起来,霍恩欣慰地点了点头。 尽管一个月的自然神学和数学教育没能让他们自主研发,但好歹逻辑能力和思辨能力是上来了。 不过这个问题,霍恩之前和希洛芙都讨论过了。 有一个东西,霍恩不确定它的表现形式如何,但各地应该是差不多一致且能忽略微小差异的,那就是——重力。 第四百六十章 消失的闰年 在确定了重力为锚点后,唯一的问题,就成了如何将重力的数字转化成长度。 而且最好不管用什么重量的器皿来测,结果都不会变。 工程神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渐渐停止,他们抓着头皮,皱着鼻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却仍然没能想出来。 霍恩微笑着打断了工程神甫们的讨论:“实际上,不受测量仪器干扰的自然现场就是存在的。” “是什么?” 霍恩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面前不远处的办公小楼的角落指了指。 在那方墁石和木板铺就的地面上,一座一人多高的大摆钟正静静地靠在墙角。 “啊,我明白了。”在疑惑和思索后,一个前钟表匠猛地一拍脑袋,“钟摆!” “哈哈哈哈。”霍恩大笑起来,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也是希洛芙和他商量出来的答案。 利用单摆效应。 帝国的文明虽然衰退,但艾尔人还是慢慢发现了单摆效应,只不过还没有做出总结。 可霍恩知道,单摆在做往返的周期运动时,一次来回的时间跟摆长与重力加速度有关,跟幅度和摆球的质量无关。 换句话说,不管摆球多重,幅度多大,摆动的时间只和摆长与重力有关。 忽略掉不同地区重力的细小差异,那么只要规定了摆动一次的相同时间,那么摆长就一定是一样的。 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摆球,什么样的幅度,只要一次来回的时间一致,那么摆长就一定一致。 尽管还是存在一部分误差,但肯定是比目前的这些旧制的误差要小得多得多。 “那这样就简单了。”那名钟表匠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不过注意到霍恩在看他,声音又马上小了下去。 “哟,你害羞了?”霍恩朝着他招招手,“你有什么想法,让我看看?” 在其他工程神甫的注视下,那钟表匠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我的一点愚见是,您定的一天24小时,86400秒。 我们选定一个摆钟,当它每天正好摆动86400下时,记录它的摆长,就定为一个标准的长度单位。” “我们以古艾尔帝国长度单位的莱亚音译,暂时称其为涅马米特,简称米吧。”霍恩沿着他的想法说了下去。 “可冕下,那这样岂不是每次都要摆一天?” “笨啊。”那人刚说完,旁边的同伴就开始反驳他,“自己带个正常摆钟,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那假如没有正常摆钟呢,或者正常摆钟刚好坏了呢?” “村子里没摆钟就去镇子里呗,镇子里摆钟坏了,就去城里呗。” 这些人都是最聪明的那一批市民,甚至有不少是上过大学的,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要不以后各个城市都调整统一时间,每个月调整一次,就以咱们的秋暮岛劳动钟为基础。” “这样,我们以秋暮岛一年中的某一天24小时来确定长度不就行了,然后每年更新一次标准量尺。” 看到他们兴奋,霍恩没有跟着一起兴奋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有冬临这种类似于冬至日的节庆,而且还有着四季,那就一定意味着大陆和太阳存在角度偏差。 那么第一天日出和第二天日出之间并不完全一定是24小时,有个几秒的误差很正常。 这些小误差累计起来,就会变成了一个极大的误差,就是闰月。 那么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世界应该是有闰年和平年的。 但神奇的点在于,在远古七丘时期甚至是艾尔帝国早期,都是有闰平年记载的。 反倒在帝国东迁时,闰平年就已经神奇地消失了。 甚至当时的学者们还把闰平年当作是古艾尔历书的缺陷大加嘲笑,“每四年生造不存在的一天。” 至于艾尔帝国早期到帝国东迁这期间,历书发生了什么改变,霍恩找不到任何史料。 直到现在,不管哪个历书上都没有闰平年的设置。 最令霍恩难以理解的是,尽管没有闰平年,可历书上的农时却是一点都不耽搁。 如果没有闰平年的话,那么千年下来历书早就应该乱得不成样子了。 可如今教会出版的千年历书仍在正常地运行。 考虑到这是一个有着魔法和魔女的世界,霍恩合理怀疑是否是魔法造成了这些异常。 所以他希望这些工程研究院的神甫,能够与巫师们合作,开启一个真正的科研项目。 他们需要拿着单摆钟去各地测量时间,搞明白那“消失的闰年”到底是真正地消失了,还是只是在历书上消失了。 “冕下。”在其他人讨论之际,刚刚那个提出测时定长的工程神甫悄悄走到了霍恩身边,“这长度单位确定了,那么重量和容量呢?” 霍恩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霍克·康普诺。”那工程神甫低头回应道。 “康普诺?罗伯特是你什么人。”这是个罕见的姓氏,霍恩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山隐修会的那个罗伯特·康普诺,“站直了和我说话。” “正是家兄。”霍克赶紧挺起腰板,“不过我法力太低微,天赋很差,平时都是给显贵们雕刻和制作水钟讨生活。 去年被同行举报了是巫师,才回家帮罗伯特做事。” “好,好小子,放心,在这,你的成就不会比罗伯特小。”霍恩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到了那群争论的工程神甫们身边。 “肃静!”宪兵们齐齐喊道,那些神甫们马上停下了交谈。 “当我们以摆长计算出米后,将长宽高皆为一米定为一立方米,一立方米水定为一吨,这样的话,有了长度,容积,重量的度量衡都出来了。”霍恩向着这些神甫们解释道。 “以后各个市集都要用标准度量衡,市集小吏要定期检查,杜绝靠度量衡来骗,来缺磅少盎司的情况。” “这比杀了那群艾尔人亲爹还难受……”不知道是谁偷偷说了一句,工程神甫纷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但塞西却揉着脑袋发出了质疑:“这么推行,大家一下子都乱了,怕有人会趁乱牟利啊。” “没关系,咱们可以公制和旧制并行嘛,反正教皇宫收税和做生意都用公制。”霍恩大手一挥,就确定了未来的度量衡制度。 “所以,我给你们的任务是,先去各地测试摆长与时间,测试好以后,尽快建立出一套标准度量衡模具。 后期的调整要尽量在明年秋收前完成,具体的事宜,你们自己开会确定,然后给我一个时间表和里程碑表。 这趟任务的主要负责人就是,嗯,我的秘书僧侣波讷德和这位霍克神甫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物价与赎罪券 一脚踏在摇晃不稳的木桥上,脚下立刻传来咔咔的扭曲声,甚至还有什么零件绳索落入水中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又走了一步,头发如鸟窝般乱糟糟的阿斯莱抱怨起来:“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在帝国境内吗?我都以为还在三百年前。” “咱们又不是没走过更差的路桥。”提了件行李跟在他身后的沙雷特翻了个白眼。 阿斯莱睁大了凹陷的双眼:“我可没在任何一座城市里走过这么烂的木桥,我不喜欢这里。” “得了吧,那说明是你去的城市太少了。”沙雷特没好气地回击道,“明明是你被关了三天,所以不喜欢这里,却要倒果为因,可悲可笑。” 站在桥中间的阿斯莱缓缓转过身,皱起眉头,侧着脸严肃地看向沙雷特:“你收了他们50金镑了?这么维护他们?” “我的朋友,除了这里,我们还能往何处去?”沙雷特无可奈何地拍了拍阿斯莱的肩膀,“反抗不了,你就好好享受吧。” 阿斯莱犹自嘴硬:“以我的手艺,到哪儿都有饭吃。” 嘴上这么说着,阿斯莱的身体倒是诚实地向着小镇里走去。 沙雷特说得不错,他们这些胡安诺派,甚至参与过反叛的工匠市民,很难到非同一阵营的城市找到工作。 他们没有行会的推荐信,边境又被封锁着,就算想要去诺恩人的地盘找饭吃都难上加难。 望着阿斯莱吊儿郎当的背影,沙雷特摇摇头,便快步跟了上去。 昨天傍晚的时候,百户长来通知沙雷特,让他去降临码头处接回他的朋友阿斯莱。 鲍里茨说是要关阿斯莱七天,可最终只是关了三天。 毕竟鲍里茨是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可以罚,但得有理且有度。 如果阿斯莱真的被检测出了什么疫病或虱子,关个七天自然是可行的。 可他的确没有疫病和虱子,关三天用于检测还说得过去,再多关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冕下说不定就会来过问急流市移民的问题,要是那时候还有人关在小黑屋里,就不太好交代了。 被释放前,码头管理神甫问阿斯莱有没有什么朋友来接,可以提前通知。 阿斯莱给出的名字就是沙雷特·加隆多。 尽管沙雷特和阿斯莱在战争前没有多少交集,不过战争中一起当民兵和搬运物资倒是积累了不少情谊。 沙雷特在秋暮岛上没什么朋友,阿斯莱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再说了,两人都是老乡,能帮肯定要帮一把。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他去乡间找农夫租了一头小毛驴,便牵着它去降临码头接回了阿斯莱。 将毛驴还给了农夫,两人自己扛着行李就沿着河边的道路一路走了过来。 走在木桥上,阿斯莱每一步都在用力地跺着桥面,仿佛在发泄对那个卑鄙僧吏的怒火,可刚跺了两脚就停了。 “怎么,把脚跺麻了?”沙雷特站到与他并肩而立的位置,顺着目光朝前看去。 果不其然,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看到这整齐的广场与一条轴线对称的街道,阿斯莱跟着愣住了。 “好,好工整啊。”阿斯莱下意识地说道。 在维特精准地测算下,所有大街两侧的商铺和因苏拉公寓都是等高有着相同的外形和颜色。 尤其是双层的商铺,在四个角上还有白石岩的角隅,红色砖墙中的一抹白色,既不惹眼,又协调。 此时帝国内的任一城市,向来都是自由发展的产物。 除了法兰王国花丘新城还能保持整齐外,就连莱亚王国的长歌城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所以所有外来移民站到这座桥上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一切都好整齐。 “工整吧?”沙雷特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看多了就熟悉了,我听说以后会在这座旧桥两边修建新石桥,到那时站在桥上就看不到了。 这里可没有你讨厌的制帽、手套等行会,你会喜欢这里的。” 阿斯莱没有继续抱怨,他拍拍干瘪的肚子:“要是它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好了。 走吧,去酒馆吃点东西,吃了三天薯根糊我嘴巴都要烂了。” “去什么酒馆啊。”沙雷特赶紧一把拉住了阿斯莱的胳膊,“我刚刚在那农夫手上买了几个鸡蛋和三分之一磅的肉,我们回因苏拉去做吧。” 阿斯莱甩开了沙雷特的手,就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好啊你啊,沙雷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不就一餐饭吗?” “这里跟急流市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了,能不一样到哪里去。”阿斯莱的牛性子上来了,甩开胳膊就朝着一家酒馆冲去,“反正我就要去酒馆,都坐了一次牢了,还不让我吃点好的吗?” “你听我说完啊……你先等等。” “我请你吃总成了吧,走走走,别墨迹了。” 沙雷特带着沉甸甸的行李,根本走不过阿斯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入那酒馆之中。 他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在门外站着等待,果然没过多久,阿斯莱暴躁的喊声就从里面传来。 “我囸你全家的山羊,半磅肉要三个第纳尔,你沟槽的抢钱呢?” “什么哦?我凭什么走嘛?那你去找守夜人啊?” “你动一下试试呢……小心我叫三辆马车的人来……唔唔唔。” 没过多久,脸上带着两个巨大红掌印的阿斯莱被两个壮实的兽化人,硬生生拖出了酒馆。 那兽化人一脚踢在了阿斯莱的屁股上,将他踢得整个人朝前一趴,滚了两圈才停下。 抬起头,刚好是满脸无奈,摆着“早就告诉你了”的沙雷特:“我早就告诉你了。” “我恨这个鬼地方。”拍拍屁股上的灰,阿斯莱爬了起来,满含怨念地说道,“一磅肉六个第纳尔,五条香肠半个第纳尔,这简直就是在抢钱。” “秋暮岛居,大不易啊。”沙雷特拍着阿斯莱的肩膀,“你以为我没经历过吗?” 想到这,沙雷特才明白那位神秘的希洛芙殿下为什么给他们准备好了面包、咸菜、盐和一点奶酪亚麻油。 他一开始觉得,他们这些急流市市民虽然是难民,但多少都有了几十第纳尔的保命钱,支撑到找到新工作完全不是问题。 直到他第一次走入酒馆,看到菜单的那一刹那。 面包和点心比外面价格贵四五成多,这甚至算是便宜的。 去裁缝铺做一顶帽子的价格比外面贵三成多,更别提肉和水果蔬菜了。 大泽乡地处深山沼泽,秋暮岛又刚开发,物资匮乏。 而士兵们的家属都非常有钱,钱币数量远超市场需求,导致物价贵得可怕。 “不应该啊。”听完了沙雷特的介绍,阿斯莱抓着头发里的灰尘,“我明明看到几个帮工打扮的人在那里吃饭,他们能承受得起吗?” “那些都是国营工坊的帮工,他们有赎罪券和用餐券,教皇宫会给他们补贴,自然能吃得起了。” “赎罪券?你是说他们吃白食,然后用赎罪券来抵吗?” 第四百六十二章 200金镑的宅院 “当然不是。”沙雷特哭笑不得地说道,“赎罪券是用来抵扣税务的。” 所谓的赎罪券,其实早就在救世军内部流行过。 当年在血汗长路时,霍恩就曾经一手拿着遥领地契,一手拿着赎罪券来激励士兵们。 当时的古拉格教皇国是没有钱但是有物资,所以才会拿赎罪券作为临时货币。 这些地契基本变成了年金补贴和免费住房,而赎罪券基本被教皇国以现金的形式购回。 尤其是在查抄了那些修道院获得大量现金后,一波回购让当初古拉格的上千开服老玩家们一夜暴富。 随着物价的上涨,从贞德堡迁移来的数千工匠虽然也因为战争沾了点光,但还没有老玩家那么恐怖。 为了保证工坊能够顺利运行,希洛芙便提出了翻新赎罪券的制度,并得到了元老院的一致通过。 赎罪券就是明码标价从1第纳尔、5第纳尔、20第纳尔,然后还有1金镑面值的,不过那就是最大面值了。 市政厅会对酒馆收取单价高于制定标准的商品,收取高额的消费税,尤其是奢侈品。 赎罪券的作用则是用来抵税。 按照元老们的说法,就是圣道提倡节俭,这些商品单价这么高,铺张浪费,自然要赎罪。 那么从劳工们手中获得赎罪券了,你的罪没有了,自然就不用缴纳惩罚性的消费税了。 这样商人和店主们,就有动力收取足够的赎罪券,来抵扣高额的消费税。 这样商品标价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国营工坊的工匠和劳工们的生活成本就降低了。 相当于隐秘地完成了一次富裕阶层和教皇宫用消费税对中间与下面阶层的补贴。 就是苦了外来和旅居人口了,但反正他们也住不长久。 在码头附近还有乡村物价是不高的,再不行就住在乡下呗,只是小镇的核心地区物价高罢了。 外来人能找到工作,工坊就会给他们发赎罪券,找不到就不用每天在城市里上工,高物价自然没有影响。 “原来如此。”阿斯莱恍然大悟,可他又疑惑了,“那假如收到了许多赎罪券,都能够抵扣所有税了怎么办?拒收吗?” “那可不行,拒收赎罪券,你想大半夜被契卡敲开门问你虔不虔诚吗?”学着那几个地道老秋暮岛人的语气,沙雷特绘声绘色地说道。 “那不就白白吃亏吗?” “不白吃,不行就拿着赎罪券去供货商卖货呗,再不行,还能留到明年用或者卖给别的商家用。” 根据希洛芙制定的政策,教皇宫对赎罪券的发行都有保证金,如果市场上赎罪券太多,还会进行回购稳定。 每年下发的赎罪券额度都会根据上一年的消费税来增减,且严格把控大面值赎罪券的印发。 听完了沙雷特的解释,阿斯莱不甘地看着眼前的酒馆,恨恨地说道:“等我有了自己的工坊,这鬼酒馆休想从我手中拿到一分钱。” “知道了,知道了。”沙雷特催促着阿斯莱,“咱们赶紧回去吧,天气这么热,肉别变质了。” 两人返回了因苏拉,阿斯莱正被安排和沙雷特住一间。 阿斯莱在百户长那边登记,沙雷特则找到了食堂的婶婶,把鸡蛋豌豆和肉交给了她,拜托她帮忙加工一下。 食堂还有因苏拉庭院以及整体的清洁工作,都是这些孤寡老人在操持,或者是一些找不到工作的困难人群。 一般来说,每个因苏拉在一楼,都有一个共用的食堂和几个露天炉灶。 自夺下贞德堡,缓解了物资紧缺后,教皇宫就不再强行要求一起用餐。 既可以在炉灶上自己烧,也可以交点餐费给食堂,让他们帮忙做饭,反正肯定比外面的酒馆是要便宜的。 但味道嘛,只能说一般般了。 等阿斯莱按下手印,一切处置完毕,早就帮他把行李运上楼的沙雷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我让撒丽婶婶帮咱们炖肉汤了,但得要等一会儿,趁这功夫,咱们去官邸广场的公共浴室洗个澡。”沙雷特笑着掏出了一枚第纳尔,“我请客,给你接风洗尘。” “洗澡?去河里冲一下得了。”自从得知秋暮岛物价高,他们那三瓜俩枣用不了多久后,阿斯莱跟着小气起来。 “不能这么说啊。”沙雷特将银币塞入口袋,“你刚出来,多少洗个热水澡,去去坏运气。 我告诉你,那澡堂可是古艾尔时期遗留下来的,咱们也体验一下古艾尔人的生活。 再说了,明天冕下要在真理大教堂召开集会,说一说咱们这些难民的工作问题,你总不想蓬头露面地过去吧。” 几番劝说下,阿斯莱有些心动,他轻咳两声:“那古艾尔澡堂里,有没有,那个,有技术的女子……” “那可没有,法律明文禁止的。”沙雷特赶忙摇手,“就是有,咱们都消费不起…… 你要是想,穿件清凉点的衣服,去兽化人劳工的营地转两圈,一分钱都不用花,人家说不定要给你钱。” “去你的。”锤了沙雷特一拳,阿斯莱挠着发痒的后背,“爷可不是随便的人,那澡堂在哪儿,洗快点,肉别炖糊了。” 带上阿斯莱,和门口坐着打盹的十户长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出门右拐,朝着官邸广场的方向走去。 由于官邸广场目前还在整修,他们只能从两侧的街道走过去,从后侧的小巷走进去。 “好臭啊。”刚刚走到小巷附近,阿斯莱就忍不住捂起鼻子来。 沙雷特则同样捂住了鼻子,他四处查看,才看到了几个污水工,正掀开了一块杉木板,拿着木棍在鼓捣着什么。 强忍着恶心走上前,沙雷特一张嘴,差点被恶臭冲闭过气去,和几个污水工简单询问几句,他才重新走回来。 “史莱姆从湖里爬到污水沟,逆流而上,把排水沟堵了,咱们这块暂时过不去,得多绕一段路。” “这里史莱姆很多吗?”跟着沙雷特后面,阿斯莱捏着鼻子问道。 “这里原本就是沼泽,你说史莱姆多不多?”沙雷特郁闷地说道,“知道这里为什么不住第一层吗?一下雨,那小史莱姆到处跑。 但百户长昨天在餐桌上闲聊的时候,跟大家说过了,说是以后可能要建立环岛的拦湖坝,防止雨季湖水上岛……阿斯莱?” 沙雷特这边还在给阿斯莱解说着,可说着说着,他便感觉不到身边有脚步声了。 回头一看,在四五米开外,阿斯莱怔怔地站着,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沙雷特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了阿斯莱的后脑勺上:“你看你马呢?再不去,澡堂要换水了。” 阿斯莱摸着疼痛的后脑勺,怒瞪了沙雷特一眼,才指着眼前的房屋问道:“咱们为什么不能住这些宅子?” 和他们所住的因苏拉不同,眼前是十几间联排的三层别墅。 烧制良好的小黑瓦紧密排列着,能够良好地防护雨水,应对每年八九月份多雨的季节。 这些黑瓦从两侧斜坡延伸至墙顶,构成了经典的双坡屋顶,正面则是装饰性山墙,带有齿轮或圣人石刻的雕塑。 外墙多采用红砖砌成,四角还有白色石料组成的角隅,使用了不同颜色的砂浆和砖石,有些房屋会呈现出较深的棕色或带有纹理的黄褐色。 在门窗框和拱形入口等关键部分,还会用白色或浅灰色的石材来装饰。 这些联排别墅窗户大多为大窗格,多为竖向长方形设计,采用通常是6x6或8x8的格子布局。 窗框则是木材制作,涂有深色油漆,如黑色或墨绿色。 橡木组成的前门会刷上黑红或墨绿色的油漆,这一般与屋主人的身份有关,门上还会配有精美的铁制门环或铜质门饰。 “住这些房子,你疯了吗?”沙雷特硬拖着阿斯莱向前走,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这可是官邸广场北边的居住区,是烈士家属、军官和高级神甫们住的地方,咱们怎么可能住得起?” “多少钱?”阿斯莱不依不饶地问道。 “无价。”沙雷特鼓着眼睛看着他,“这里只分配,不卖。 你要真想要,在官邸广场南边还有一处住宅区,只比这里差一点点,你知道多少钱吗?” “不知道,多少?” “最便宜的一座,200金镑,这你还买不着呢,还没开始建就被贞德堡的富商买下了。”沙雷特掐着他的后脖颈,推着他向前,试图打消他的想法。 “迟早有一天……” “行了行了,白天就别说梦话了。” 那可是200金镑啊,不吃不喝都要挣个五六十年,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群普通工匠能玩得起的。 不过,沙雷特站在阿斯莱的身后,并没有看见他低垂头颅上那死倔的目光。 第四百六十三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上) “快点,快点,不要迟到了。”一向急性子的阿斯莱朝着身后的沙雷特喊道。 沙雷特脚步加快,却没有像他那样小跑起来,这敲锣的守夜人刚才更新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所谓的工匠碰头会,却是在七点半才召开,这么早到这里有什么用呢。 可等沙雷特真的站上元老院大厦前厅的平台时,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数百名来自急流市的工匠以及劳工早就堵在门前,在莨苕叶雕石柱与波浪形云纹的大理石屋檐下避暑。 他们大多穿着简单的麻布长袖衫,有钱点的就穿亚麻或混纺布,外套一件坎肩。 但凡是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工匠,哪些人是劳工。 身上是灰、棕黄、白色衣服,戴着皮革风帽或草帽的,那基本就是劳工。 而穿着黑色、深蓝色、暗橘色哑光布料,脑袋上戴着僭越贵族但是没有宝石装饰的翻檐帽的基本就是商人或工匠。 至于戴着黑色皮革钉帽的,那就只有守夜人,他们拿着t型包铁警棍,在平台上来回走着,维持秩序。 他们腰间悬挂的,不是页锤就是铁钩,甚至还有闪着寒光的单手战斧,好像小偷的刑罚就是斩首一般。 在那黄铜门环的红漆橡木大门前,站着两名穿蓝衣的宪兵,他们是穿着皮甲,腰间甚至还挂着统一制式的军刀。 这个算是救世军战争的遗留了,那些用不上的单手或淘汰的兵器基本都流到了守夜人、宪兵和护教军手里。 沙雷特还记得在十户长的祷告室里,就在那圣主木像的背后,挂着一把猎弓一壶箭以及两面圆盾,墙角还靠着两根钩矛。 “我就说来晚了吧,你还不信。”阿斯莱瞪着沙雷特,“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提前来。” “这次算是我想错了。”沙雷特他们的因苏拉就在官邸广场边上,本来以为不用太着急,哪里想得到这些难民如此心急。 阿斯莱在平台上转了一圈,口中略带鄙夷地低声道:“咱们这些有手艺的人来了就算了,这群黑劳工是来做什么的?” “别这么说啊。”沙雷特知道阿斯莱管不住,赶紧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他们还在这呢。” “在这又怎么了?”推开了沙雷特的手,阿斯莱不屑地说道,“他们还能反了天吗?” “这可是冕下的命令,他们虽然没有资格,可确实是冕下把他们喊来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把他们赶走吗?” “他们偷偷仿造咱们布料和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呢。” “我可听说了,这次咱们说不定有自己经营工坊的机会,你把他们惹火了,就没人来应咱们的工了。” 听了这话,阿斯莱才总算是停了嘴,毕竟人手紧张是事实。 本岛的军属大爷们可看不上他们三瓜俩枣,可靠的劳动力就只有这些外地劳工了。 不过阿斯莱还是不屑一顾,扭头便找到一处青铜饰柱旁坐下。 两人的这种优越感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们虽然不是大师,但却也是正式工匠。 这次来到秋暮岛,是霍恩答应他们给他们的身份升到正式工匠,他们才肯来的。 在一个行会内部,一般是分为学徒、帮工、师傅(正式工匠)和大师四个等级。 沙雷特和阿斯莱先前都是帮工,从属于不同的工坊。 沙雷特的师傅,同时也是他的叔叔死了,没了担保人,转投他门后再升到正式工匠的机会就太少了。 在战争中,阿斯莱的师傅倒是没死,只是摔了一跤晕倒了。 但不明所以的阿斯莱看到后,以为他已经死了,就马上四处宣扬师傅死了,最后成功被暴怒的师傅逐出师门。 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在行会有着注册身份的工匠,哪怕是学徒,都比这些偷师打杂的流民黑劳工强。 臭外地的,上我们急流市要饭来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阿斯莱肯定要骂上几句,不过考虑目前他自己也是臭外地的,所以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在没等他憋多久,见面会就开始了,八名守夜人在门前站成两排,约束着工匠与劳工们的队伍。 “肃静!肃静!” “保持秩序,站好,不要推搡拥挤!” 排着整齐的队伍,数百名工匠和流民缓缓走入了这宽阔的大厅,也是元老们平日里议事和宣布政策的地方。 所以在墙面、柱子甚至是青铜瓶上,都能看到一些没有洗去的血迹以及碎裂和凹陷。 同时由于才修葺不久,很多地方都是草草用木板甚至是草帘子挡上,倒是保留了当初古拉格时期的精神面貌。 从大门走入,沙雷特和阿斯莱四处打量着元老院大厦的前厅。 这座元老院大厦就是古艾尔时期的贵族行宫改建而来,颇具复古主义的风范。????内部空间开阔,粗大的柱子支撑起了高高的拱顶,炽热的阳光通过窗格投射在宽敞的中庭。 中庭的两侧则是临时搭建的阶梯式木台,几十个元老正坐在木台上,斜着眼看着这些面露胆怯之色的急流市难民。 通过两条贴着墙面弧形的台阶向上,便是一个能俯瞰第一层的露台,而尊贵的教皇冕下,圣孙霍恩目前正站在那露台上。 “欢迎,欢迎大家。”霍恩展开双臂,“请不要拘束,这里将会是你们的第二家乡。 我常说,来了秋暮岛,就是秋暮岛人。” 待难民工匠们稍微平静了一些,霍恩再次开口便是一通老生常谈地介绍,询问他们这几天的吃得好不好,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尽管霍恩自己都很想直入主题,但这些都是必要的东西。 等稍微把开场白走了过场,他才又一次开口。 “好,那我就不多废话了。 我相信你们这几天已经有所耳闻,那就是秋暮岛目前暂时还没有组建行会的消息。” 涉及到切身利益,这些工匠们都精神起来了。 他们有的更是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好像下一秒就要举手询问了。 霍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很急,但请先别急,我还有话要说。 你们会觉得,原先的行会有着很大的问题吗?” 说到这个,一些工匠们开始低声讨论起来,要说有意见,他们当然对行会有意见,这不许那不准的。 可真要让他们取消行会,他们又不愿意,因为行会同样是工匠们保护自己的组织。 要是没了它,这些有钱没有武器的人,不知道要被贵族们怎么拿捏呢。 “我们的确对行会的高层有些意见,可那不至于取消行会吧?”一名胆子大的工匠举手发问道。 那些贞德堡来的工匠早就熟悉了秋暮岛的没有行会的氛围,霍恩推动这项政策,他们是肯定愿意执行的。 可这些急流市都是十几年的牢工匠,传统的惯性不是几句话能消除的。 霍恩还是得一点点消除他们的戒备心理,让他们彻底加入,这才有了眼下的这个会议。 “不不不,你们理解错了,我要整治的并非行会本身,而是行会的垄断问题。” 霍恩斩钉截铁地对着这些工匠们说道:“就以服装行业为例,居然有裁剪、毛皮、手套、制鞋和补鞋五个行会。 我可以给你做一双新鞋,却不允许给老鞋换个鞋底。 我有权给一件旧茄肯外套换两条新袖子,或者给两条旧袖子加一件新茄肯,但我却不允许制造一件新的带袖茄肯。 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情,硬生生被分给了两个人去做,这难道就合理了吗?” 这话说完,反倒是工匠们面面相觑起来。 “这不是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吗?”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就一定对吗?”霍恩缓缓摇头,“明明有的人手艺更好或手艺相同,就因为所在行会的不同,赚不到相同的薪水,这太不公平了。 就是因为行会的高层垄断并从中谋私利,人为树立技术壁垒,小院高墙,竖立薪资阶梯,无形中阻碍了技术的发展啊。” 站在露台上,霍恩扫过眼前这些工匠的眼神,大都是不理解不明白,甚至是恐惧。 霍恩深知他们已经待在行会建起的温水池中走不出去了,这也是为什么诺恩王国作为原本的蛮族能够在工艺发展上逐渐与帝国持平。 那些诺恩蛮子的行会都是黑社会形式,基本不讲什么规则。 在激烈的商业对抗和暴力肉体竞争中,工艺的水平反而得到了大幅提升。 对于霍恩自己来说,这种行会的形式跟不上他对于产品旺盛的渴求,严重阻碍了社会进步。 所以,在秋暮岛这个试验场,霍恩要先尝试一下一点点剥离行会。 “诸位,目前元老院已经通过了《秋暮岛行会法案》,从即日起,工匠不允许自行组建行会,所有行会由教皇宫牵头设立。 行会的会首由元老担任,执事由工匠们自行选举,会首四年一届,执事十年一届。 取消行会法庭,并入审判庭的商业或民事法庭。 它的职能仅有制定行业标准,监督产品质量,杜绝恶性竞争等等……”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 《秋暮岛行会法案》(下) 站在露台上的圣孙身侧,几名僧侣正在一项项地朗读着《行会法案》的条目。 一张张法案简述也在人群中互相传递着,而接到的工匠们则是既有欢喜又有忧愁。 “这算是什么?咱们要同意吗?”阿斯莱低声询问沙雷特。 沙雷特却诧异地看了阿斯莱一眼:“这又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该死的,咱们根基太浅了,没有元老替咱们说话啊。”阿斯莱嗟叹起来。 沙雷特此刻跟着泛起嘀咕来,要知道一件工作分给五个人做,还有不少工匠要四处巡游找活干。 可圣孙这么一放开,那一件工作一个人做就行,那不就有更多的工匠要失业吗? 那必定是就是为了招揽顾客而打价格战,只留下几个技艺最好价格最低的,挣走了所有的钱。 但那样就意味着他们闲暇的日子结束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其他年轻的工匠赶超。 尽管挣的钱多了,可这日子还不如行会呢。 “放心,到时候等工匠大批流失,咱们的冕下就老实了。”阿斯莱嘿嘿笑了两声,“再说了,这样正好,咱俩联手,就肯定是留下来挣大钱的那批。” 没有理会阿斯莱,沙雷特确实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传到他手中的法案简报,不过看着看着他就惊叫起来,“师徒时限,这是什么意思?” “好问题。”不知何时,霍恩居然从露台上走了下来,在几个宪兵的保护下,来到这群工匠与劳工之间。 他环顾四周恭恭敬敬躬下身躯的工匠与劳工们,微笑道:“意思就是师傅肆无忌惮剥削徒弟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在霍恩的《行会法案》中,规定了师傅在招收学徒时,必须有一个固定的学徒期。 在现如今的帝国行会内部,一个12岁的学徒拜了师傅,可能30岁了还是学徒,要一直给师傅白打工,只能领取一些微薄的薪水。 沙雷特仍还记得有一个四十岁的学徒在他叔叔死后,请求他的叔母从学徒变成帮工。 结果他的叔母哐当一声就给那老学徒跪下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学徒还是学徒,甚至差点被行会的管事师傅开除。 而圣孙冕下的《秋暮岛行会法案》则规定了学徒期的时间,一般是两年,制帽工需四年,锯木工只需半年就行。 跟着师傅学习两年后,学徒就要去参加行会组织的统一工匠技艺考试,如果考试通过,那么晋升帮工。 如果没有通过,那么两年后就再来参加一次,三次学徒考试后,如果仍旧没有通过,那么学徒就允许转投其他工匠师傅。 帮工三年后,再次进行第二轮工匠技艺考试,如果通过了就成为正式工匠,不成功每三年还能再考一次。 成为正式工匠后,需要留在师傅的工坊工作三年,用来支付学艺期间的伙食费与学费。 三年后出师,找到工作后每个月薪水的十分之一都要交给师傅,或者双方商议一次买断。 不用担心这个工匠去了别的地方,因为但凡是在救世教皇国境内,所有行会都会统一管理。 以后在圣库庭之下,说不定还会有一个行会司的部门。 不论这些学徒在哪儿工作,本地行会都会朝这些工匠收取学徒费,然后存入银行,最后在秋暮岛取出给这些工匠师傅。 这样的话,一个工匠师傅的正式工匠徒弟越多,他每月的收益就越多。 同时霍恩还对帮工的最低工资作出了限制,要是有人一直无法通过,那就一直在各个工坊间当帮工也不错。 帮工其实就是跟着师傅做工的工匠,只不过他没有独立开设工坊的资格而已。 尽管这种方式还是会导致一个学徒可能还是无法出师,但却有了行会这个相对官方的组织,而且还有了脱离师傅的机会。 起码不会被一个坏师傅拖一辈子, 这法案虽不尽如人意,但能一定程度上解决工艺传承问题和创新的问题。 霍恩期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尽量挖掘出可靠的工匠人才。????毕竟在霍恩的“自然神学”发育起来之前,大多数地方发明家和工程师都是从工匠中来。 不过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 能否有那么多的就业岗位去等待这些工匠?信民们的消费能否覆盖这些工匠们的产品? 但这个就是救世军政府甚至是战争修士们的问题了。 听完了霍恩的解释,在场的工匠们面色各异,既有皱着眉沉思的,又有愤愤不平的。 从理性上来说,他们简直要为这个决定拍手叫好,当初他们都是蹉跎了多少时光,才得以出师。 可从感性上来说,他们又觉得心理不平衡。 为一个正式工匠的位置,他们可是吃尽了苦头才上来的。 那以后的人就不用再吃这些苦,而且数量还会大幅增加,那他们吃的苦算什么? 可就是再不满,以他们当前无处可去的处境,也只能硬生生憋着了。 “最后一件事。”寻常一周,和工匠们一一解答后,站到露台的下面,霍恩再次朝着他们说道,“就是你们一直等待的工作的事情。” 在场的工匠们纷纷挤过来,肩靠着肩地屏住呼吸,生怕遗漏了什么。 他们从急流市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来,不就是因为找不到工作,而霍恩不仅正式工匠资格包分配,甚至连工作都包分配吗? 先前的那些法令能忍受,主要就是在等着最后的戏肉啊。 “你们都是手艺人,肯定是以手艺的优异决定高下,所以我们会进行统一工匠职业考试。 考试结束后,我们会根据成绩,将你们分配到不同的工坊,哪怕你倒数最后一名,都有地方去。 不过我提前说好,我们这工资上不封顶,下也不封底。 如果你不想明明是工匠却拿最低工资,请尽量考得高一些。 还有,这场考试,哪怕是劳工都可以参与,如果通过了,就只可以直接颁发帮工的证明。” “给劳工颁发帮工证明?”在安静了一瞬后,工匠中传来了尖啸一般的声音,“这,这太离谱了。” “是啊,冕下。” “我们无法证明他们有足够的道德,来制造一件合格的商品。”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顾身边劳工们愤恨的眼神,工匠们跳着脚地对霍恩抗议起来。 出乎霍恩的意料,之前的几道法令,在场的工匠们从未有胆反对过,在这件小事上却开始反对了。 “好了好了,目前各个工坊都缺人手,特事特办。”霍恩摆着手,几名宪兵就上前推开了众人,“你们不是老乡吗?反对什么啊?” “那能一样吗?” “冕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这项法令是和《行会法案》一起的。”霍恩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开口解说剩下的部分。 “这场考试中前二十或有独家工艺的人,就能够得到教皇宫的投资和扶持。 教皇宫会为其提供场地、原材料和贷款,让其自己开设工坊,但盈利后,场地价格和贷款要折换成股份。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从教皇宫中一次买断股份,我并不制止你们这样做。” “最后,考试的时间是一周以后,考试前三天报名截止,如果想要报名的话,请快点去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神秘的面具人 “还是走昨天那条路吧。” 站在元老院的外面,阿斯莱叉着腰:“咱们再去看看那里的好房子,选一座得我意的。” 目前圣意已决,阿斯莱和沙雷特对于秋暮岛的新行会尽管既有反对的部分,又有支持的部分,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他们还指望着圣孙给他们提供工作呢,既然无法改变,那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接下来的工匠考试中获得一个好成绩。 尽管沙雷特还不太明白这所谓的“考试”到底是什么,但应该和师傅的“考校记忆”差不多吧。 阿斯莱见沙雷特不说话,嘿嘿笑道:“放心,你以后要是买不起房子,我会给你留一间阁楼,你可以和我的女仆一起住在那。” “咱们的友谊就值一间阁楼吗?”嘴中这么说着,沙雷特还是跟着阿斯莱向那条小路走去,“都说了你别想了,那联排别墅咱们要不吃不喝干三四十年才买得起。” “谁说的,你今天没听那些元老说吗?一间收益好的工坊,一年能有20金镑的净收益,咱们十年就攒出来了。” “不是,哥们,这工匠考试还没开始呢,你就先贷一个第一了?” 两人互相挖苦着,转了个弯,踏着鱼骨纹的地砖,朝昨日走的那条路行去。 由于联排别墅大多尚未建好,此时只有寥寥两三座住了人,所以这片地区虽然在官邸广场的最北边,平日却没有多少人来。 此时临近中午,烈日穿过屋顶,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拉出了一条与屋檐平行的黑影长路。 这条阴影组成的道路上,除了趴在墙头休憩的黑猫,居然只有沙雷特和阿斯莱两个人。 “嗯?”走得好好的,沙雷特的鼻子动了动,又接着嗅了两下。 “怎么了?”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那边看看,有血腥味。”没等阿斯莱回复,沙雷特就朝着那个小巷走去,阿斯莱则将哨子含在嘴中警戒。 两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向前走了十几米,沙雷特便感觉到熟悉,这不是昨天在清理下水道的地方吗? 此时的小巷外围正竖着一圈临时的基座木篱笆,用绳索系起,还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 当时这里还有几个污水工拿着木棍在鼓捣史莱姆,说是要修一天才能修好,可现在却不见他们的人影。 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恶臭,但已经清新了不少,却比昨日多出了一股带着铁锈的甜腥味。 从地上捡起一根用来通下水的尖头木棍,沙雷特慢慢朝着昨日几个污水工通下水的偏僻小巷踱去。 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沙雷特瞳孔微缩。 这是? 在拐角后的小巷中,那几具灰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应该就是昨天的那几个污水工。 阴影中,沙雷特看不清具体的样貌,也看不清伤口,可他确定这些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谋杀案?在秋暮岛这个救世军的核心领地? 沙雷特向前迈了两步,刚想要走过去仔细看看,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记得,昨天明明只有四个污水工在通下水,为什么这里有五具尸体? “噌——” 金属在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响起,沙雷特下意识举起木棍格挡,战争中锻炼出的身手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向后仰去。 闪着黑色光泽的剑尖从鼻尖划过,将沙雷特的鼻头切成了左右两瓣。 咬着牙,他一脚朝着从地上跳起的“尸体”腹部踢去,那戴着面具的人轻易地闪身避开。 后仰着身体,沙雷特连退两步,扶住了墙壁,好歹没有摔倒。 他抬头看去,在肮脏的小巷中,一个大热天戴着兜帽和白色全脸面具的男子正站在小巷里。 宽大的斗篷内,一截寒芒从暗影中探出,上面还沾染着零星的血迹。 这是刺客?还是帮派分子?抑或者家族仇杀? 沙雷特不明白他的身份,但却知道人家对他出手就是希望杀人灭口。 该死的,他今天没有配剑。 秋暮岛对刀剑有一定程度的管制,但还不至于禁止佩戴。 在这个人均素质低下的时代,随身携带武器是常有且必要的事情。 秋暮岛居民很大一部分群体是士兵,教皇国从一开始就挺武德充沛的,所以是允许佩戴刀剑。????按照元老们的说法,人人有剑他才不乱嘛。 但教皇宫还是要求市民,如果佩戴刀剑武器的话,必须放在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不允许使用衣物和斗篷掩盖武器,且禁止私藏或持有弓弩、盔甲和长柄武器。 沙雷特先前是在急流市带来一把刺剑的。 偏偏今天要去元老院,进入前要搜身和收缴武器,他嫌麻烦就没带。 被秋暮岛看起来过于良好的治安给骗了啊,这不是还有坏人嘛! “吹哨,吹哨!”强忍鼻头的疼痛,沙雷特满脸是血地朝着身后的阿斯莱吼道。 “嘟嘟嘟——” 鼓起两颊,阿斯莱一边使劲吹着,一边抄起挂在腰间的包铁短杖就朝着那个带着白色面具的人冲去。 这俩人都是参加过急流市守城战的民兵,甚至接受过一个月的剑术训练,和普通市民自然是不一样。 沙雷特拿着木棍横挡竖拨,撇开了那面具人的两次刺击,随后弓起身体后跳,躲过了那面具人的横扫。 面具人踩着坚硬的地面,从斗篷下抓出一把飞刀,朝着沙雷特两人猛掷过去。 “躲避箭矢!”喊着守城时的口令,两人同时朝两边扑倒,但飞刀还是刺入了沙雷特的大腿与阿斯莱的肩膀。 “圣主在上!去死吧,谋杀犯!” 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站起,高举着铁头手杖,阿斯莱不顾肩膀流血疼痛,圆瞪着双眼朝着那面具人砸下。 “叮——” 阿斯莱的铁头杖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居然没能击中那面具人。 那面具人刚刚脚下仿佛安了弹簧,原地一蹬,在溅起的碎石飞尘中居然跳上了一旁的围墙。 蹲在围墙上,他扶着一旁的屋檐,面具下的双眼眯起,盯着眼前的这俩工匠。 不知为何,沙雷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面具人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杀掉他们。 不过阿斯莱吹响的哨子,终于在此刻起了作用。 “有抢劫的吗?谁?” “谁在吹哨?” 不远处联排别墅中出现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战争修士,他们撞开了房门冲出庭院,蛮牛般朝着这边赶来。 “这边,这边,这里有谋杀案。”喜出望外的沙雷特对着那几个战争修士大喊道。 看到修士们腰间的页锤与手中的圣铳后,那面具人动作明显一滞,随后掉头就跑。 他的速度奇快,在屋檐与墙壁间跳跃着,身后追逐的铅子在他的腋下和肩头飞过,转眼间就要消失在视线中。 “这能让他跑了?” “追!” 两名战争修士将圣铳背在背上,沿着街道,迈开长腿朝着那兔起鹘落在房屋间跳跃的人影跑去。 而那两名战争修士显然有呼吸法在身,两腿带着残影,死死咬着那面具人的背影跑去。 直到这几人都消失在视野中,阿斯莱和沙雷特才像脱力一般放松了身体。 他们摸着身上的血迹,苦笑着对望了一眼。 “刚刚发生什么了?两位市民。” 两人对望之际,一个年轻而严肃的声音从沙雷特二人身后传来。 他们转过身,却见领口别着金齿轮勋章的金发青年,坐在软垫轮椅上,从刚刚的那栋别墅中驶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纳尔,是宪兵队秘书僧侣。”乔纳尔抬起手将宪兵徽章递到他们眼前,等他们看清楚,便从屁股下抽出一个迭纸木板。 “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教皇国第一起恶性凶杀案 “死了几个?” 坐在雕窗台前,霍恩放下了手中的《猎魔人故事集》,轻叹一声,坐回到了书桌前。 这才刚休息两个小时,甚至中饭都还没吃呢,马上又来活了。 从秋暮岛建镇以来,这还是第一起恶性谋杀案。 霍恩知道出现人一多,出现这种事是迟早的,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四个污水工,两个兽化人,两个人类,都是外地来的。”拉费尔将一份简报推到霍恩面前,他身后维特捏着帽子捂在胸前,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这四个人都是1445年5月开关后第二批迁移来的居民,也就是拉费尔口中的外地人。 尽管所谓“本地人”只比“外地人”早半年到,但他们毕竟算是老玩家。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与圣孙站在了一起,自觉高人一等。 对内治安本该是守夜人和宪兵的活,不过看到契卡的负责人勒内就站在边上,霍恩就知道不可能简单。 “那个神秘的面具人抓到了吗?”翻了几页,霍恩没有抬头,随口问道,“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吗?” “当时布吕讷军团长和鲁迪洛军团长正好在场,他们追了一段路,还是让人跑了,不过那人被铅子击中了手臂和后背,受伤不轻。” 拉费尔顿了顿:“我们认为,尽管那面具人袭击了目击者,但可能并非真正的谋杀犯。” “为什么?” “巫医对四名死者都进行了解剖,他们并非死于刀剑外伤,而是死于电击……” “电击?”霍恩猛地抬起头,“你是说闪电?他们是被闪电劈死的?” “内脏几乎是半熟的状态。”勒内在旁边补充道,“巫医们还说,其中一人的内脏出现了奇异的畸变,他的心脏比常人大三到五成。” “器官有畸变?是巫师吗?”霍恩皱起了眉头,领地上出现了没有登记身份的巫师? “不,巫师的畸变很少涉及内脏器官,而是集中在感官和身体控制上。 根据我们契卡的教官,前猎魔人吉洛的分析,那名死者可能是猎魔人,而且极有可能是狮派。” “你是说,那四名污水工中有一人是猎魔人,已经有猎魔人潜入秋暮岛了?”镇长维特面色刷的就变成了白色。 和霍恩这群见惯了血腥的战场老吊不同,维特可以说是蜜罐子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那可是猎魔人啊,连魔女和魔物都能猎杀的顶级猎人和刺客。 多少教会的敌人死于猎魔人的暗杀,百年战争时期,甚至有吸血鬼亲王被猎魔人暗杀的案例。 秋暮岛上的这座小镇,人口拢共不足11000人,一共只有55名守夜人以及25名宪兵负责最基础的治安和司法。 每个街区只常驻两到三名守夜人,日夜轮班并实行宵禁,官邸广场和各个重要建筑都只分配了两到四个宪兵站岗放哨。 毕竟这里地处深山沼泽,本来就很难通过。 想要抵达秋暮岛,还要先在野蛛林和马约镇的层层关卡审核身份。 此外,岛上还有不少在役休假或退役务农的战争修士,城市和乡间起码驻扎了一个军团的士兵。 小将不如狗,元帅满地走在秋暮岛可不是空话。????可就这样安保实力,这群猎魔人居然还能通过层层盘查进入,甚至成功杀死了四名污水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镇上的治安力量太少了。 与维特的慌张不同,霍恩是老神在在。 在吉洛和格鲁什身上,他基本完成了对猎魔人群体的祛魅。 本来就是一个文明程度相对低下的世界,怎么可能诞生那种领先于文明水平那么多的严密组织。 要是猎魔人能有这种组织度和战斗力,他们怎么可能还是目前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走狗状态。 霍恩却不想小瞧了他们,因为就比烂来说,猎魔人还真算是不太烂的那一批。 从简报中抽出了一页,霍恩和勒内确认道:“这死掉的猎魔人是从7月就进入秋暮岛了是吗?然后他干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污水工?” “对。” “四名污水工中,有一名猎魔人,都是死于电击,出现在现场的神秘人可能也是猎魔人。”霍恩沉默了半晌,“会不会是岛上的那几个塑能巫师干的?” “我们去询问过那几个闪电法术的巫师,他们自愿饮下吐真药水并接受催眠后,白山隐修会的心灵巫师对其进行了审讯。 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确没有杀人的行为或意愿。 而且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啊,如果是为了杀死猎魔人而误杀普通人,他们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这个闪电是怎么来的?”维特忽然惊呼一声,“难不成是让娜殿下出的手?” 勒内和拉费尔等人一把子无语地看着心慌意乱的维特,让娜根本就是高配版闪电塑能巫师啊,之前的理由不一样通用吗? “说不定,说不定真和让娜有关……”沉默了许久,霍恩这第一句话一出口,就吓了勒内与拉费尔一跳。 “冕下,您在说什么呢?这不可能与让娜姐有关啊。”勒内赶忙三两步上前低声说道,“您想要剥夺让娜姐的军权,我有更好的法子……” “你想什么呢?”霍恩伸手就在勒内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和让娜有关,不代表就是让娜干的啊。” 见众人还是没反应过来,霍恩便干脆挑明了:“这要么就是有外来的闪电塑能巫师,要么就是秋暮岛出现了一位隐藏起来的……让娜的新眷属。” 房间的几人这才恍然大悟。 魔女病嘛,本来就有潜伏期,尽管让娜在外面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总有漏网之鱼。 问题是理由呢?那个新眷属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圣孙对于巫师的宽容是有目共睹的啊,他或者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房间内又一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霍恩慢悠悠削着羽毛笔的声音。 削好了一支羽毛笔,蘸了蘸墨水,霍恩在白纸上写下了一连串的调令。 “这样吧,先把消息封锁起来,不要造成恐慌,维特这件事你能办好吧?” “拉费尔和勒内两个人,带上那些白山隐修会的巫师,进行秘密调查,分两拨,一拨调查逃跑的猎魔人,一拨调查凶手,我会给予你们搜查权。” “把这封信寄出去,让吉洛跟着新入学的库什贵族青年一起到秋暮岛,这段时间加强盘查,不要再让其他可疑人员跑进来了。” “是,冕下。” 看着这几批人离开了书房,霍恩拿起那本《猎魔人故事集》重新坐回了窗台下,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下去。 望着窗外河边的一座座工地和新鲜建筑,霍恩忍不住摇头叹息,自从秋暮岛开放后,混进来不少老鼠啊。 没有办法,窗户打开了新鲜空气会进来,可老鼠也会跟着溜进来啊。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 秋暮岛的月亮格外圆 秋暮岛南端的湖滩边,高耸的岩壁上是一座城堡的废墟。 在布满蛛网和蚊虫的断壁残垣间,升起了一簇小小的火堆,在晚夏的星夜中,空气中还包含着潮湿的水汽。 跳跃的篝火散发着光和热,逐渐照亮了五张疲惫的人脸。 其中一人捂着肩膀,鲜血绑住伤口的灰色布带中缓缓渗出。 为了能清理掉身体里残存的弹片,他将原先的伤口几乎扩大了两倍,可还是有一些碎裂的残片卡在了肌肉与骨骼中无法取出。 “诅咒这魔鬼闪电棒!”名为艾加朗的面色惨白,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低度数的米果酒来压制伤痛。 “都告诉你看到那尖叫的闪电棒棒就赶紧跑,否则就会被邪灵吞噬肉身,看,应验了。”作为这伙猎魔人首领的法瓦莱里有声没气地收起草药包坐下。 艾加朗挪动身体,给法瓦莱里让开了位置:“我怎么知道旁边的院子里会有好几个老兵?” “阿瓦尔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明早还要上工呢,有事赶紧说吧。” 与全副武装的艾加朗不同,连带着法瓦莱里在内,剩余的几个猎魔人都是一身轻短打扮。 他们的指甲里都是泥巴,一个个更是捂着腰坐在烂掉的横木上。 “你们都不关心阿瓦尔是谁杀的吗?”艾加朗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个同伴。 “干咱们这行,死人是经常的,不死人才值得惊奇。”一个猎魔人捶着腰,“告诉你别不服气,咱们猎魔人就是今天活明天死的职业,瞎几把给谁挣啊?无儿无女,玩命呢。” “死于天灾的,死于黑帮打手的,死于领主践踏的,死于农夫草叉的都有……这才死一个,回去报备一声就行,关心什么?” “这?”艾加朗无法理解地看向法瓦莱里。 法瓦莱里驱赶着蝇虫,假咳一声:“阿瓦尔毕竟是咱们的同伴,还是要关心一下的,艾加朗,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昨天晚上,我回到建筑工小屋,准备和阿瓦尔碰头,但阿瓦尔不在。”艾加朗挠着头皮,“我听他同屋子的人说,是去捅史莱姆堵塞的下水口了。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起床,又去问了问,结果还是没有回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假装去上工后,从工地围墙翻了出来,换了身衣服,去阿瓦尔所在的那个小巷找他。 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人残忍地用闪电法术给电熟了内脏,衣服棍子头发,全部电黑了。 还有三个无辜者,都跟着一起被电死了。” 尽管对阿瓦尔的死因不甚感兴趣,但这些猎魔人为了尽快回去,还是利用在猎魔人城堡里所学不多的知识问道。 “有闪电法术的塑能巫师干涉?” 艾加朗摇摇头:“我感觉是,但要真是他们,教皇宫肯定早就贴出告示了,不可能封锁消息后,还要暗自调查。” “你是说,还有第三方?” “可能吧,说不定是黑蛇湾的秘党也潜入进来了。” “不可能。”法瓦莱里立刻摇头道,“北边芒德在打仗把路封着,沿途还有关卡。 南边进大泽乡只有一条路野蛛林的路,还要层层盘查,像咱们进来的那条路,估计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想到那条诡异的地道,还有那累累白骨与阴森的双子雕像,几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猎魔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后面要是走,咱们还是走水路,或者从野蛛林走。” “同意。” “我也支持。” “是啊,是得考虑怎么逃跑了。”艾加朗无奈地试图伸直胳膊,但却疼得一个激灵。 “等等。”坐在艾加朗对面的猎魔人,摇晃的身体忽然一停,“你说的考虑逃跑是什么意思?” “法瓦莱里没告诉你们吗?”艾加朗眨着眼睛,“镇子上的巫医解剖了尸体,岛上有猎魔人已经暴露了,如今正在排查,再不出手,估计都要排查到咱们头上了。” “什么?!” “不是,你们两个年轻人,能不能管管老前辈的死活? “年轻人就不能好好上工吗?非要多管闲事?” 猎魔人们纷纷情绪激动地站起,压低了声音,却丝毫无法掩饰其中的愤怒。????“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艾加朗还在疑惑,“咱们本来就不该在这待多久啊。” “哎呀,你这是第一,还是第二次出来,你不懂!” 按照猎魔人潜入的规则,他们在进入后会假扮流民在当地找一份兼职,暗地搜集情报或搞破坏。 不过等他们真正开始找兼职工作后,便发现情况不对。 这地方日薪有点高啊,他们仔细一算,兼职工作居然本职的要高! 最重要的是——日结!没有尾款! 城里的建筑工,把每日的计件任务完成了,日薪1.5第纳尔,日结,只要不怕尿血,一个月能干出45第纳尔。 城外一个收割工,收割和捆扎一亩地亚麻的计件工资大约在一又四分之三第纳尔。 而开垦工如果愿意以工资支付的话,在圣锄修道院开垦一亩地能拿6-9第纳尔。 正巧亚麻是每年的4月播种,每年的8月收割,如今正是收割季。 这些猎魔人身体强壮,动作敏捷,干起活来比苦刑犯积极的多,巅峰状态下一天能收割4亩地或开垦1.5亩地。 相当于每天7到9第纳尔的高工资! 当然,普通人肯定是干不到这么高的,但猎魔人们可是有超凡力量在身。 岛上的农场主们甚至会免费提供晚餐,居然偶尔还有肉和干鱼。 虽然那个肉味道怪怪的,像鸡肉却没有鸡骨头,但不妨碍它是肉啊。 由于不是每天都有活,粗粗估算一下,他们每个人一个月居然能赚1金镑多。 他们这次任务才给每人4金镑,而且每人只有1金镑的定金,剩余的尾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呢。 他们又不是没在外面当过苦工,那些神甫和骑士收割一亩地都给不到1第纳尔,饭里更是一点油水都没有。 甚至大多数领主还不管饭呢。 这些猎魔人最终决定,把次要的事情先放一放,刺杀和搜集情报什么时候不能干? 要把精力放到最主要的事情上,搞钱! 不就是收割吗?又不是没做过。 不就是苦点累点嘛,又不会死人。 起码能把过新元节的钱给攒出来啊,就不用苦哈哈的,别人在过节,他们还要在林子找该死的魔物了。 他们也想在所有人都在团聚的时候,不用在黑暗与寒冷中啃黑面包。 他们也想喝热鸡汤,与同一个城堡的老兄弟们一起畅饮啤酒和打纸牌。 说不定连身上的暗伤和病痛都能找机会治一治,尽管猎魔人寿命都不长,但他们还是想多活几年。 发现这一点后,情况瞬间就不一样了。 本来应该是乡间2个人,城里4个人各自打探情报,最后变成了大家争着抢着去乡下“打探消息”。 也就是死脑筋的阿瓦尔和年轻的艾加朗愿意留在镇子上,其余的猎魔人全部都去下乡收亚麻开田地去了。 由于猎魔人动作快体力好,打架斗殴抢活更有一手,把原先的兽化人劳工帮都从帕拉河东岸赶去西岸了。 猎魔人们和外来人类劳工小弟们基本把东岸这边农场的活给包了,新劳工来了,甚至还得给法瓦莱里拜码头送咸鱼呢。 可这下好了,一旦全岛开始排查搜捕,对身份信息进行验证,那他们这几个黑工肯定是要暴露了。 他们可是准备一直干到11月的,还指望着靠这一波把新元节的钱给挣出来呢。 要知道,就算收割季节过去了,他们还能去当开垦工啊,一个月也有小100第纳尔。 这一下起码要少一多半了,这些猎魔人当然急了。 “你个蠢货,那我缺的金镑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我这趟本来应该挣3金镑,挣得饱饱的,就因为你,等于说我新元节还得挨饿!” 面对着几个猎魔人老前辈的群起而攻之,艾加朗几乎是手足无措,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最终,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对准了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法瓦莱里。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 猎魔人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说实话,法瓦莱里对于艾加朗的行动也是颇为恼怒的。 和别的猎魔人不同,法瓦莱里自从成为人类劳工帮头子后,农场主基本都是通过他这个中间人来接活。 由于黑身份的问题,法瓦莱里还不能搞的太过分,这反而让不少劳工觉得他更公平。 虽然那只是一点小小的分配派遣的权力,可还是得到了劳工们的讨好奉承。 这对于向来处于被鄙视状态的法瓦莱里都有些飘飘然了。 不过他还算清醒,知道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没法挽回。 尽管对现如今生活的不舍,可说到底他们还要给贵族老爷们干活,这里毕竟是魔鬼异端的地盘。 “好了,你们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法瓦莱里冷声打断了其他猎魔人的声讨。 “法瓦莱里老大,这咱们干的好好的,就因为这俩人,收入至少少一半呢。” 法瓦莱里站起身,带着寒意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干活?想掉脑袋吗?你们真准备一直干到新元节?” 几个老猎魔人都沉默下来,除非他们永远待在秋暮岛,否则忤逆教会的下场就是,整个帝国再无立足之地。 想到这一点,几名老猎魔人又有些悲哀。 如同故事集中的猎魔人那般,四处游走接单猎杀魔物的事情,在这个先进的15世纪是不再会出现的了。 随着猎魔人数量的增多,以及与教会贵族官方的合作,一种类似猎魔人行会的东西渐渐出现。 1355年大公会议上,在当时的教皇英诺森(实则是若安)的牵头下,建立了猎魔人城堡。 此后,每个行省都会有一到两座猎魔人城堡,每个城堡大概有数十到数百名猎魔人不等,由当地都主教拨款补贴。 每当什么地方发生魔物事件后,当地领主如果没有办法独立解决,那么就可以上报给当地教会。 这些“订单”通过教会汇总到猎魔人城堡,由教会与贵族一起出钱请猎魔人猎杀魔物。 当然如果猎杀到了魔物,那么魔物的材料,如肉、血甚至是骨骼甚至是大脑晶体都要与教会按比例分割。 但到了法瓦莱里的这个年代,就变成了出现魔物后先等着,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再派一批猎魔人巡回猎杀。 第一是为了效率,第二就是给魔物们生长繁衍和诞生的机会。 要是一次性把魔物清理光了,那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或者魔物还没长大就被杀了,那材料的战利品不就少了许多? 至于那些被魔物祸害的平民,那只能说随便了,被咬死那就是命运使然,怪不得别人。 在这种模式下,猎魔人团这种集体接任务的组织就出现了,教会内部专门的魔物订单承包人跟着出现了。 由于魔物数量减少和效率的提高,任务成功率更高,猎魔人死亡率变低。 如此一来,猎魔人数量比不上订单量了,就要开始请客吃饭,互相压价,甚至拖欠尾款。 猎魔人是高危职业,说不定拖着拖着被欠薪的人就死了呢? 于是落魄的猎魔人就不得不去接暗杀、间谍、偷窃配方、买卖情报的活来维持生计。 猎魔人名声的败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以前的猎魔人虽然也会干这种事,但毕竟数量很少而且要价很高。 法瓦莱里的团队算是比较好的,起码每年都还有猎杀魔物的单子能接。 他们一年下来才只有10金镑上下的收入,如果没有猎杀魔物的单子,这收入只会更少。 而且很多时候,一份单子的尾款,居然要分十几二十年才能到账,他们只有账面上的10金镑。 实际上,一年到手的总收入也就7、8金镑,除非被其他贵族雇佣为保镖。 但那是狮派猎魔人的专利,因为狮派猎魔人只接受贵族次子与私生子作为猎魔人。 狮派猎魔人和他们这些狼派、蛇派猎魔人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他们是秋暮岛上的一个劳工的话,不需要打生打死,不需要刀头舔血,更不需要付出绝育和病痛的代价。????有儿有女,有家有妻,一年下来居然能有四五金镑。 而他们就为了多拿3金镑,要付出这么多代价,这真的值得吗? “这次是欧斯拉家族下的单子。”法瓦莱里见其他人都冷静下来,跟着坐在了横木上,用木棍拨旺了火堆,“公爵大人给钱很爽快,咱们回去就能拿到剩下的钱,不差秋暮岛打工这点。” 其余的猎魔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这话虽好听,可问题就在于事情并没有那么好办。 欧斯拉家族的要求是给救世军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杀欧斯拉家族的后果,并且让他们知道这不过是利息。 教会那边的说法,则希望他们顺带搜集一些情报,并且尽量破坏救世军内部团结,最好还要杀几个高层见见血。 就这个任务量,老猎魔人们还以为自己是猎魔人团合成人呢,一个猎魔人顶十个呗。 “阿瓦尔的事情先别管了。”拿起烧硬的树枝,法瓦莱里在地上画着,“咱们得在暴露前,赶紧策划一次大动作。” “咱们也杀不到霍恩身边去啊,那些宪兵经过了叛徒的培训,对咱们的伎俩十分熟悉。”一位老猎魔人揉着腰,在地图上比比划划起来。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猎魔人们能隐藏至今,并不是因为他们伪装或潜伏的技术有多好,而是他们一点动作都没有。 就连他们和兽化人劳工抢地盘的时候,都没有打死过人。 “要是能有一把重弩就好了。”一个鹰派的猎魔人低声哑气地开口,“那教皇守备森严,我去杀几个劳什子元老还是没问题的。” “我们有几把猎弩,但射不穿锁子甲。”法瓦莱里指着藏在树木空洞里的油纸包说道。 “或者毒药,我的毒烈性太重的味道太明显,味道不明显的毒性又太低。” “没有。” “有神圣捕网球吗?”艾加朗反问道,“咱们可以绑架一个元老带走。” 法瓦莱里从怀里摸出几个拳头大的铁框皮球:“教会给了我们一些圣水手榴弹,但他们说对这些魔鬼收效甚微……” “圣水对这些魔鬼走狗没有用?那他们到底是不是魔鬼啊?” “异端嘛,圣水没用倒也正常。” “这个也没有,那个也没有,这不是欧斯拉家族的单子吗?这么小气的吗?什么都不给?”一名猎魔人恼火地将几枚石子砸在火堆中。 “我也是从老福万那里接到的单子,但我想肯定不止咱们一伙人,那可是欧斯拉家族啊,不是一笔小单子,就是到咱们手里就只剩这50金镑了。” “50金镑?等等!”艾加朗猛地抬起头,“你给我们每人5金镑,你自己10金镑,35金镑啊,还有15金镑呢?” 说漏了嘴,法瓦莱里丝毫不慌:“上下关系不要打点吗?榆木脑袋,我抽三成算良心了,说不好还要倒贴呢。” 艾加朗这才恍然大悟,可他接受了,其余猎魔人的视线却是越来越不对劲。 法瓦莱里朝他们使了个认栽的眼色,才让其余猎魔人没有揭穿他。 “情报方面,咱们发现救世军有一个新魔女,然后魔女能力随便编一编糊弄过去。 刺杀的话,杀俩兽化人带走就说是与异端合作的兽化人高层,反正他们国王一堆。” 经验丰富的老猎魔人将任务拆解了一下,随后朝着法瓦莱里发问:“最后就是这个破坏内部团结的事情……” “这样吧。”法瓦莱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大家把行李提前收拾一下,兽化人一死一活带走送去洞那边。 我听说这段时间,金河乡的库什贵族青年要来秋暮岛,咱们射三发,就算破坏金河乡库什贵族和救世军的关系,对得起主教老爷了……如何?” “行吧,多点钱打点,糊弄一天是一天吧。” 事情商议定了,几个老猎魔人缓缓站起,半是怨恨半是留恋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渐渐隐去在森林之中。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九章 圣弗里克宫立小学 随着敲钟人敲响代表正午的钟声,小镇上几个工地的劳工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和斧头,勾肩搭背地朝着树荫和草棚下走去。 和过去的田间生活不同,秋暮岛上的时间有着严格而清晰的划分。 对于大部分的农夫而言,他们只有清晨、正午和晚上三个时间点。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不是空言。 而修道院的僧侣们则要严格遵守诵经时间点,来进行每日的晨祷,午祷,晚祷,睡前祷告。 反正不祷就是不舒服。 对时间的清晰遵守,在旧时代是僧侣的特有福利,而在救世教皇国这个修士之国,每个人都享有僧侣的待遇。 虽然都是僧侣,但坐在书房里写文件和在大太阳下敲石头都是为圣父作出贡献嘛,没有区别。 几点开工,几点吃饭,几点下工,都是要根据市政厅的临时敲钟人来提示。 毕竟有了清晰的时间,才会有清晰的工时,才会有公平的工资支付,才会有高效工作模式和生产效率。 救世军的土木工程项目进度快,和霍恩本人来自后世精准的时间效率有着很大的关系。 今天是周六,正常来讲是可以休息的。 但由于各个工地都是日结,为了早点在雨季前完成主要建设,大家都是小雨大干,大雨小干,晴天日夜连轴干。 要知道很多工程都是维特外包给了本地兽化人国王,人家拉来一大批国民干活,延期一天都是不小的开销。 所以在弗里克小学的边上,霍恩仍能看到把尾巴毛和耳朵毛剃短的兽化人,躲在屋檐的阴影下狂造薯根面包,然后倒头就睡。 “以后得在真理庭下面组建一个劳工司了。”霍恩喃喃自语,“目前人数不算多,还好管理,等以后地盘大了,保不齐我要成恶龙了。” “冕下?” “没什么。”霍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弗里克小学牌子,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两天后金河乡的库什贵族青年们还有新入学的中学生就要到了,霍恩便准备到弗里克文理中学来看看情况。 路过弗里克小学,霍恩便想着来都来了,顺道也看一眼小学如何。 眼前的小学占地面积不大,基本都是两三层的木头房子,一共五座,中间一座三层的主教学楼,两边都是两层的木头楼房。 在房子的前面,是一片被一人高栅栏围起来的荒草地,旁边挖了一个沙坑,弄了几个木头单杠做体育器材。 行走在砖瓦废墟和荒草之间,霍恩还以为到了那个山区农村小学了。 不过和人丁零落的乡村小学不同,这里可容纳了五百多8-10岁的本地孩子。 因为再大一点,他们就要被父母逼着一起去干活了。 目前弗里克小学只教两门科目,语文和数学,提供免费午餐,教学时间大概是三年。 反正尽量保证离开学校后,这些孩子能够独立地阅读告示并且计算应缴税额和费用,让他们少被小吏蒙骗。 当然说是只教语文数学,但其中还是有不少隐藏科目的。 比如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带着他们去荒草地上锻炼军姿,或者是带着他们学合唱。 在语文中还会教授一些神学与历史的知识,而数学中则还要教授一部分自然相关的知识。 “这里的老师都是从哪儿来的?”霍恩朝着一旁的拉费尔问道。????由于在秋暮岛待了很长的时间,拉费尔算是地道老秋暮岛人了,对此十分熟悉:“教语文的多是旧日修女,教数学的则多是巫师或炼金术士。” “课本都是根据我编写的教案大纲来的吗?” “对,希洛芙冕下把您的大纲编写出了两个年级的课本,看反馈再调整第三个年级的。” “又是希洛芙?”霍恩愕然一阵,忽然发现维特虽然是小镇的镇长,但只负责建造方面。 大多数具体的事务,包括文教、政治、法律、治安甚至是科学研究都是希洛芙一手包办。 怪不得那些元老服服帖帖的呢,找到当年被霍恩管着的感觉了。 走入一间教室,霍恩看着这逼仄的房间和墙壁上镶嵌的荧石,伸手在带着毛刺的课桌上抚摸着:“拿本课本我看看。” 识字课本拿到手,霍恩第一页便能看到“在伟大的太阳,我们的霍恩教友领导下……创造了加拉尔字母!” 感觉到脸上发烫,霍恩赶紧翻了一页,便是几页硕大的加拉尔字母。 所谓的加拉尔字母,就是霍恩在血汗长路行军时简化的法兰字母,然后将其交给了俘虏的僧侣和教士们继续改进。 霍恩让他们尽量缩减字母数量和单词长度,尽量让语音和字母能匹配。 总结一下就是把所有多笔字母改成了两笔以内,把软硬同音字母合并到一个字母内。 如果用英语来类比,例如一个发“c”音的分软硬,软“c”发“s”的音,硬“c”发“k”的音。 在霍恩简化的法兰字母中,就是把“ice”和“clean”变成了“ise”和“klean”,然后消除c的存在。 其余的就是把一大批古艾尔时期和本地语言混合,导致无理演变的顽疾给消除。 基本就是进行了一次中古英语到现代英语式的转变,只不过更加激进罢了。 而数学则是最基本的小学数学,从最基本的加减乘除,到交换律结合律到小数乘除和计算面积以及部分简单逻辑学。 “平时的夜课与周日学院怎么办?他们会自己买课本吗?”霍恩翻阅着识字课本问道。 所谓的夜课与周日学院就是成人扫盲教育。 每天夜间的时候,工匠、士兵和有空的平民都会到弗里克小学,或者是附近百户教堂识字。 不过积极性并不高,很多人只是把这种活动当成是消遣。 常常是老师在上面讲课,下面一群人在谈天说地聊八卦。 要不是维特严令禁止携带酒食入场,他们都要把夜课当聚会了。 拉费尔无奈的摇头:“当然不会买,态度好点的买点纸笔,态度一般的,都是拿根树枝在地上比划。” “夜课老师不管一管吗?” “他们的老师,都是几次战争中的贵族俘虏,包括一些管家和商人,下面的学生,说不定就是当初俘虏自己的人,哪儿敢管啊。” “好吧。”放下了课本,霍恩站起身,“咱们再去弗里克中学视察一下,就回去吧。”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章 超凡苦弱,圣眷飞升! 弗里克文理学院作为重点工程项目,当然都是砖瓦结构,坐落于军营旁边。 视察完弗里克文理中学,没有发现问题后,霍恩便想着回机械宫睡个午觉了。 走过帕拉河上的木桥,霍恩余光却瞥见岸边的几个机械宫的工作人员正在河边鼓捣着什么。 “那是在干嘛?” “在清理史莱姆呢。”一旁的拉费尔望了一眼,“马上就是雨季了,空气潮湿,冒出来许多史莱姆。 而且希洛芙殿下天天窝在机械宫里做实验,废水中有很多碎片,而史莱姆刚好有食腐的属性,所以就喜欢在排水口聚集。 不过没什么大的影响,每隔两三天清理一次就好,我们都习惯了。” “哦,这样啊。”霍恩点点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拉费尔笑道,“这几天希洛芙天天叫我去实验室,这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没什么事,我们就去一趟看看吧。” 希洛芙今早才抽了几滴自己的血液去做所谓的嗜魔菌实验,不知道目前效果如何。 “是,冕下。” 走入机械宫,到了希洛芙的实验室门外,霍恩可以看到沉重的粗大铁门。 门口的两名契卡看到是霍恩来了,自然没有阻拦,顺滑地打开大门让霍恩走了进去。 “啊,霍恩,你来的正好。”希洛芙刚刚将皮革护目镜从眼睛上摘下,余光瞟到霍恩的一瞬间,耳朵和脑袋同时抬了起来。 “来的正好?为什么?”霍恩随便扯了一把椅子坐下,这样便能直视希洛芙的脸。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我快要解决圣眷者的谜团了,你还记得吗?” 霍恩硬着头皮回答道:“记得。” “撒谎。”希洛芙伸出雪白的手指,在霍恩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我说的话,你永远记不住。” “没办法,跟让娜练出来的被动技能,我也没法取消。” “被动技能……你又在说什么怪话?”希洛芙转着轮椅,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文件夹子,递到了霍恩的面前。 “关于圣眷者嗜魔菌,经过几次实验后,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其中的规律……” 听着希洛芙的现场解释,看着手中的实验简报,霍恩面色逐渐严肃,渐渐理解了圣眷者嗜魔菌的运作机理。 第一,身上要有伤口方便嗜魔菌同化和进入,先前通过饮用和涂抹的方式,嗜魔菌无法存活太久。 第二,霍恩本人要在现场,最好他自己也得受伤,方便嗜魔菌的传播感染。 第三,霍恩嗜魔菌毒性太低,还没发挥作用就被人体本身绞杀,最好配合其他病菌一起使用,也就是最好要感染伤口。 “还记得第一批感染者吗?大多都是因为在高台群山受伤或生病,本来就有伤病,所以感染迅速。 还记得有不少人明明得了你的魔女病却没有觉醒成为圣眷者吗? 就是因为他们本身生命力太强,把你的嗜魔菌给消灭了。 先前的帕维亚之战中,圣眷者陡然增多,是因为伤患够多,身体要应付的病菌太多,而让嗜魔菌有机可乘浑水摸鱼,才诞生了很多圣眷者。 而后面几战圣眷者少,是因为超凡人数增多和大蒜素药剂普及后,对你的嗜魔菌绞杀力度强。” 由于没有足够的生物和医疗知识,希洛芙没有免疫力和病毒等概念,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古艾尔时期的医学和生物知识在讲解。 但从报告来看,描述不准确,但规律却是总结正确的。 “那这是否意味着……”屁股离开了坐垫,霍恩身体前倾,满怀期待等待着希洛芙的回话。 “是的,在解决了这个问题后,从原理上来说,我们已经能批量制造圣眷者了。”希洛芙脸颊的肌肉此刻在微微抽动,尾巴更是骄傲地翘起。 批量制造圣眷者……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霍恩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他还以为这个词要等他死前才能听到呢。 “好啊,希洛芙,你做的好啊!” 霍恩冲到希洛芙的身边,将她从轮椅上抱起,将她的脸蛋转得红扑扑了,才托着她的腋下将她放回轮椅上。 没想到这几个月的时间就让希洛芙弄出来了,天下兽化人智商一石,希洛芙独占一石二啊。????不怪霍恩激动,这可是他消解教会超凡霸权的撒手锏之一。 当超凡是一种自然现象一般的存在时,所谓消灭超凡就是一个笑话。 霍恩可以杀掉所有会呼吸法的人,烧毁一切与呼吸法和神术有关的书。 它们就存在于自然界的表皮之下,总会有人重新把他发掘出来,然后再次对其进行利用。 难不成霍恩的法令能够命令自然吗? 霍恩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凡人对超凡的看法,不是因为他是超凡者,屁股决定脑袋,而是他不可能消灭超凡。 他认为,要认识和利用超凡,再然后普及超凡,就像是火会灼烧人,但人们要利用火而不是消灭和不承认火一样。 让希洛芙去研究,设立了自然神学的体系,普及了科学的研究方法论……甚至激进到允许用死刑犯进行人体实验。 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去寻找和发现超凡的规律。 这份付出终于在此时结出了第一个苞——嗜魔菌。 或许其他人一时半会还没有看出它的潜力,可霍恩却已经看到了。 如果能把嗜魔菌大量培育,制作成类似疫苗的东西,然后广泛给救世军旗下的所有凡人注射,会如何? 五百万千河谷人,五百万巫师,五百万炼金术士和圣铳手! 甚至是以后将其作为一项义务,世世代代给所有新生儿注射嗜魔菌,把整个国度变成巫师的国度。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魔女都无法将魔女病传播给普通人,那么一切对魔女的污名化与审判都成了泡影。 所有的魔女都能健康地生活在阳光下的土地上,不再需要东躲西藏。 这就是霍恩对教会超凡霸权和超凡对人的异化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案—— 把所有人都变成超凡者,强行拉低个人武力的上下限。 机械苦弱,血肉飞升,当所有人都变成超凡的时候,那“超凡异化”这个命题就不存在了。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淘汰掉呼吸法本身,甚至将其变成一种类似于体育活动甚至健体操般的存在。 不过,霍恩的这股狂想,很快就被希洛芙泼了一盆冷水。 “不行,暂时无法大批量制作,更达不到你说的那个数量。” “为什么?”霍恩仍旧不解地反问,“你拿个培养基,把圣眷者的嗜魔菌批量培养出一大批,不就好了吗?” “培养不出来,你忘了吗?嗜魔菌只有在富魔环境中才能繁衍,低魔环境时他会消除一切活动,用来保存自身延续。”希洛芙拽着尾巴尖,将上面被油粘在一起的毛搓开。 霍恩醒悟过来,但凡是有魔力的环境,都会与活体生物绑定,无法用培养基批量生产。 活体培养基则就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活体本身与圣眷嗜魔菌同时改造,变成失去扭曲神经能力的二代嗜魔菌。 简单来说,一代嗜魔菌是食物,二代嗜魔菌是吃完食物拉出来的屎,没有足够的营养。 那就意味着霍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是圣眷者嗜魔菌的唯一生产工坊。 不过既然已经解决了有无的问题了,剩下就只有慢慢发展到能用了,霍恩等得起。 “那你做那些实验是怎么做的?”霍恩想起了希洛芙的那些实验。 “随用随取啊,需要做实验的时候,我就弄点血或者刮点舌苔来做呗。”希洛芙的狼尾忽然扫动起来,这是她感觉快乐时的标志动作。 “霍恩,如果你想要把谁变成圣眷者,只需要往他的伤口上吐口痰就行了。” “啊?”霍恩被说得一脸莫名其妙。 “你想啊,痰里既有作为辅助的病菌,还有鼻腔咽喉里有嗜魔菌,吐到别人伤口上,效果不比我们后天配置好吗?” 往别人伤口上吐痰来感染新圣眷者……说的什么玩意儿这是?! 可思考一番后,霍恩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谬感,因为他发现希洛芙说得居然真有几分道理与可行性。 嗜魔菌需要别的病菌打掩护,而鼻腔里正好有其他病菌,喉咙里又有嗜魔菌。 这么混合一下,甚至不用像希洛芙那样临时配置。 可霍恩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那别人发展手下都是“加入光荣的进化吧!”,自己发展圣眷者就是“喝……忒!” 淦逆粮嘞,本以为跳大神就够埋汰了,怎么还有高手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库什少年、猎魔人与奇迹神甫 踩着码头坚实的地砖上,德拉万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跳了两下。 地砖出人意料的牢固,没有任何的松动,不愧是圣孙的居所,就是不一般。 在这处降临码头上,一箱箱货物如同矮墙般竖起在湖岸边,近百名搬运工正驮着箱子与麻袋,运送到马车或板车上。 这些货物会走陆路到内河(帕拉河)边,然后走水路运往城镇中。 从木箱子里漏出的干草可以看出,这一箱里大概是酒水或陶瓷。 救世军虽然有原教旨主义的倾向,但却没有执行得那么严格,只是提倡不要喝酒,然后给奢侈酒水加重税而已。 所以很多刚刚接纳救世军统治的地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看似极端保守的政权,居然比正常宗教国度都要松弛与开放。 看着码头后面零零散散的黑顶白墙房屋,德拉万朝着从桥上下来的佩里尼问道:“佩里尼叔叔,从这到镇上要多久啊?” “五六里路吧,把行李背好,咱们走过去。”带队的佩里尼牵着马,同样站在拴马桩旁休息。 “又走啊?”麦高恩才从桥上下来便听到了这一噩耗。 “走一段怎么了?”德拉万看着码头上飘扬的齿轮太阳旗,心潮澎湃,“圣孙可是走了七百里路呢,他们甚至还要面对敕令连的追杀。” 这是近来在金河乡与伊贝乡盛行的《圣孙远征记》中的叙述,很多拜圣父会的神甫都喜欢拿这个讲故事。 相对于那些平淡繁杂的笔记与训令,这些少年显然喜欢更具传奇色彩的《圣孙远征记》。 “你在这拍什么马屁啊,圣孙又听不到。”拍着肚子上的肥肉,麦高恩面色发沉。 “我爱戴霍恩冕下发自真心,听不到又如何?”德拉万叉着腰,看着从码头上走下的同伴们,“还有最后一段路就到了,咱们就能见到我们的太阳,天选的教皇了。” “喔——”少年们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这些来自郎桑德郡南方伊贝平原的库什少年,大多在十二岁到十五岁。 他们大多身穿带着短荷叶边的轻薄羊毛长袖,并把长袖捋起,露出毛茸茸的手臂。 下半身多是土黄色或淡灰色的宽松短裤,脚下踩着的则是覆盖到脚踝的皮革短靴。 从衣着上来看,他们反倒没有贵族的感觉,更像是那种城市周边小地主富农家的孩子。 仔细看看那粗壮的小臂和满是老茧的手掌,都知道这群人肯定是干过不少农活的。 其中既有原汁原味的纯血库什人,也有不少混血乃至是霍恩胜利后改成库什姓名的外来贵族。 在如何判定库什人这件事上,老祖母相当开明。 愿意改族谱并赞同她的外乡贵族,那就是库什人,不赞同她的纯血库什人,那就是外乡人。 所以这些库什少年年轻的眸子中,既有不切实际的狂热,也有怀疑恐惧与不信任。 100个来自伊贝平原的库什少年们踏上码头,休息了一会儿,便在佩里尼的呼喊声中再次上路。 等出了码头,附近没什么人了,佩里尼才对大家喊道:“记得把盾牌拿好,岛上潜伏了一些猎魔人,可能要对咱们发起袭击。” “为什么?” “不想咱们和冕下合流呗,教会怕了。” “别是贼喊抓贼吧。” 听了佩里尼的话,这些少年们扯着公鸭嗓子大声议论,形色各异,不过却没有多少恐惧。 骑士毕竟是勇武起家,这些库什人的少年们从小就学会了掩盖恐惧。 背着大包小包的库什少年们排成一条长队,拖着脚步,在通往镇上的道路上缓缓前行。 他们到底年轻有活力,一边行军还能一边叽叽喳喳地谈论。 “哎,我听说冕下喜欢任用年轻人,咱们能加入那个孩儿军或者忠嗣军吗?”德拉万精气神满满地走在路上,还在与身边的几个好兄弟聊天。 “忠嗣军只有为国战死者的子女能进,你做不到忠嗣军,但你可以当忠嗣军他老爹。” “去你的,老子要做元帅。” “我听说咱们要是成绩优异,可以去圣丹吉战争学院就读?” “不不不,毕业后要先参军,表现优异才能进圣丹吉战争学院,那里是深造的地方,不是打基础的地方。”走在前面的佩里尼赶紧纠正他们,“等把你们送到,我就要去那边上学了。” “您要走啊?”麦高恩向前猛窜了几步,“就这么把我们丢在岛上了?” “什么话?”佩里尼瞪了他一眼,“你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当人质的。” “就是,就是。”德拉万在一旁跟着帮腔,把麦高恩憋红了脸。 前面引路的僧侣放缓了脚步,咧着大牙笑道:“几位别担心,学校里还有别的学生,大家都和蔼友善……” 这僧侣话说一半,佩里尼忽然脸色猛变,零帧起脚猛踹在了那僧侣的脸上。 霎时间,那僧侣脸庞肿起,发黄的牙齿从嘴中飞出,疼得他“哎哟”尖叫一声坐倒。 几个少年还在疑惑佩里尼翻脸速度的时候,却听到耳旁嗡嗡几声。 “弓箭,注意躲避。”佩里尼喊话的瞬间,几支带着残影的短箭接连从身周飞过,扎入地面和路旁的树上。 看着那上下颤抖的箭尾,德拉万恍然大悟:“盾阵,盾阵,敌袭!” “真有猎魔人啊!” “我圆盾呢?谁偷我圆盾了!” 少年们迅速丢下行李,掏出圆盾,七八人一组,肩靠肩背靠背,将圆盾举至胸前,机警地朝四周扫视。 当然,也有落单趴在地上,把脑袋埋到膝盖下面,撅着屁股瑟瑟发抖的。 德拉万本以为麦高恩会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他却站得笔直,靠在德拉万背上,左右查找敌人方位。 “东南方,那个草丛,水塘边上那个草丛。”麦高恩喊叫起来。 众人果然看到了那处草丛在抖动,甚至露出了半个衣角。 “是猎魔人,发信号!” 龇牙咧嘴的僧侣恶狠狠掏出了信号铳,朝着天空发射,红烟的颜料染红了长烟,出现在天空之中。 佩里尼翻身上马,掏出骑士剑,便驭马朝着那草丛杀去,可没冲出去几步,草丛后就滚出了四五颗铁皮圆球。 “嘣——” 浓烈的雾气从圆球中喷薄而出,瞬间将佩里尼包裹进去,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佩里尼叔!”德拉万下意识就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身后的麦高恩扯住了衣角。 “别乱动,那是圣水手雷,对佩里尼叔起不到作用。”转过头,麦高恩踢了一脚趴伏在地上的少年,“快进盾阵啊,想被猎魔人抓走吗?” 果不其然,在圣水水雾后头很快便传来了两人的搏杀声,就在信号发出两三秒后,地面又传来震动之声。 在视野的尽头,七八个圣铳骑兵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出现,冲入了烟雾中。 随后便是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起了血腥的气味。 “这个开学典礼倒是好,拿咱们当诱饵抓猎魔人来了。”麦高恩侧着头,瞧着那边的景象,口中含糊道。 这次的德拉万倒是没有反驳,而是看着不远处骑着马赶来的一名老者。 “那是巫师吗?” 他话音刚落,那高壮老者便踩着马镫站起身,开始挥舞手中的木杖,嘴唇微动间,一股清风突兀地吹起。 这股子清风拂过圣水组成的烟雾,迅速将那禁法的水雾吹散,仅留下一个双手背缚身后,被几个大汉用膝盖压在身下的猎魔人。 少年们神色纷纷变了,这是魔法吧,这绝对就是魔法啊! “圣主在上啊,还真是巫师啊。” “怎么没人把他抓起来,那可是巫师啊。” “他会用火球术把咱们炸飞吗?” “他跟咱们是一伙的,要炸也是把猎魔人炸飞啊。” 组成盾阵的库什少年们古怪地对视一眼:“怎么感觉我们反倒成了猎魔人故事里的反派了?” “主教在猎魔人故事里还是大好人呢?你看看飞流鸨大主教都做了什么?教会写的故事,不可信。”德拉万大摇其头。 “可这样的话,咱们难道不算是和异教合作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理论娴熟的德拉万笑了起来,“有圣孙在呢,咱们库什人就是天选的族群。 别的族群怕和异教合作上不了天国,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 咱们库什人是生来的虔信者,所以被说是不洁者,哪怕和异教徒合作,只要真心祈祷,都能上天国。 甚至咱们使用法术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生来圣洁……” 这边德拉万还在和他们普及神学知识,那边的帕斯里克就已经走到了近前。 看到旧日诡秘莫测的巫师出现在眼前,哪怕是假装不害怕的德拉万都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般哑了声。 巨大身形的阴影投射在少年们脑袋上,他们甚至不敢抬头。 面对着可怖的巫师,尽管头发已经花白,可他们还是不由得害怕地挤在了一起。 “哼,一群小鬼头”帕斯里克对着唯一挺起胸膛装镇定的德拉万嘱咐道,“好了,刚刚是有猎魔人试图伏击你们,犯人已经被抓获,你们可以安心去学校了。” 说完,帕斯里克扯着缰绳便准备要走。 确认了没有危险的德拉万却上前一步:“老先生……” “嗯?” 看着那带着杀气的面庞,德拉万咽了一口口水:“您,您是巫师吗?” “小子,注意你的言辞。”帕斯里克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在救世教皇国,没有巫师只有自然神甫。 在自然神甫下分为炼金神甫与奇迹神甫,我就是一名主教级别的奇迹神甫。” “我们会跟着您学习魔法,哦不,奇迹吗?” “哈哈哈哈哈。”帕斯里克用马鞭挑起了德拉万的下巴,“别急,你在弗里克文理中学的老师里,可有不少都是你们所谓的‘巫师’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让猎魔人去查猎魔人 狭小而昏暗的审讯室内,青苔上的水珠顺着潮湿的墙壁滑落,正如同艾加朗额头上滴落的汗。 此时此刻,他的手脚都被捆缚在了椅子上,而椅子则被钉在了地上。 他已经挣扎了许久,可除了牛皮绳捆缚摩擦肌肤的痛感再没有任何效果。 皮肤上火辣辣的痛感,让艾加朗忍不住轻哼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约定袭击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那群该死的懦夫,到底去哪儿了? 答案很简单,除了那位法瓦莱里老大,他的同伙全部都被抓了。 在库什少年们到达之前,吉洛提前日夜兼程,骑着马赶到了秋暮岛,用了两天的时间,把三名猎魔人全部揪了出来。 透过艾加朗背后的小窗暗孔,霍恩能看到他焦灼地扭动着身躯。 “这次你做得不错啊。”霍恩像是第一次认识吉洛一般,绕着他转了一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靠谱了。” “全靠了圣孙您的正确领导,如果没有您的正确领导,我……” “哎哎哎,好了好了,你跟谁学的?”霍恩赶紧打断了吉洛的话,他看着吉洛默笑不语的表情,立刻就知道了。 “布萨克和阿尔芒在搞什么玩意儿……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查日结雇农的?” “冕下,对于别人来说,想辨别猎魔人就好像要在麦粒里找一粒米果,可对于猎魔人来说,一个伪装的猎魔人比红豆堆里的绿豆还要显眼。” 吉洛望着审讯室内仍在百思不得其解的艾加朗笑道:“您已经确定岛上有猎魔人了,那就好办多了。 只要找到岛上人数最多、人员流动最快的职业群体。 然后找到该群体中日薪最高的工作,并从中排查最能打、干活最勤快、最抠门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太了解他们了,以岛上的工资,他们能忍住不干兼职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小子,居然在干日薪较低的建筑工,这才有今天的袭击。 还有那个老大,反应居然那么迅速,先提前跑路,然后把这小子推出挡刀,真让他逃出秋暮岛了。” “他们是怎么跑进来的?”负责这方面的拉费尔赶紧问道。 “这其实和关卡那边没什么关系。”吉洛摸着后脑勺,“按照供词,他们是从一条山间的地道过来的,据说可以从库什领直通大泽乡,绕过血汗长路。” 霍恩和一旁的让娜对视了一眼,瞬间想起了希洛芙之前提过的,岛上忽然闯入了一群猎魔人带走了所有资料的事情。 当初那群猎魔人应该就是从这条小道进来的。 “我们已经押着他们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好。”霍恩合上了小窗,坐回了桌边,“找到了以后和我报告,我亲自主持查探。” “是。” “那些库什子弟都到弗里克文理中学了吗?”解决了猎魔人的问题,让娜想起了那些孩子的遭遇。 “都到了,目前正在办理入住,没有伤亡。”帕斯里克正巧走进来,听到了让娜的话,马上就回答了。 “他们来刺杀这些库什子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让娜朝着一旁的吉洛问道。 吉洛赶紧转过身行了一个躬身礼才说:“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次的幕后主使是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他们花了50金镑来雇佣他们,目的是破坏您和库什贵族的关系。” “破坏我和库什骑士的关系?欧斯拉家族?”霍恩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旁边的波讷德见霍恩疑惑,马上站出来解释:“欧斯拉家族是北方贵族的领袖,封地虽然只有荆棘园的两个郡,但势力范围横跨荆棘园与碎石原两地。 蓝蜂王朝给了他们很多特权,北方人几乎都以他马首是瞻。” 在帝国的统治下,行省下的行政单位叫“领地”。 如霍恩所在的铠木行省就有千河谷、碎石原与黑蛇湾三个领地。 霍恩甚至连两个郡的实力都没有,欧斯拉家族的势力范围却能横跨两个领地。 如果带上西北的鹰脚湾,那么北方贵族的势力就全部划分出来了。 目前莱亚王国内部大体可以划分为三股,长歌贵族、北方贵族、庄园贵族。 蓝蜂王室和长歌贵族控制的就是最富饶的黎明岛与河上屿两地,而庄园贵族就是不属于双方势力贵族的统称。 包括风车地、仙石甸、千河谷都属于是庄园贵族的群体范围,不过他们远没有前两者那么密切和团结。 “那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是教宗的铁杆支持者?”霍恩莫名其妙地反问。 “您忘了您在战场上杀死的玛丽卡女伯爵了吗?”波讷德在纸上画出了欧斯拉家族的断角牛家徽递给霍恩,“欧斯拉家族的家谚就是有债必还,有仇必报。” “意思就是我和他们家的人打仗,就不准杀他们家的人了呗,这是什么道理?”一旁的跟着的让娜忍不住骂道。 “不杀的话,他们会自己投降,然后给赎金的。”波讷德耸耸肩,“这也是有债必还的一部分。” “看起来欧斯拉家族和蓝蜂家族关系很不错啊。”霍恩捻动手中的弩箭箭杆,仿佛是无心地问道。 “不,截然相反,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算是敌人。”虽然是法兰低级骑士家族出身,可波讷德毕竟在教会里混过秘书修士,对于莱亚各贵族间的恩怨相当了解。 “为什么?” “这就要从当初的王位继承战争说起了。”抱着怀中的书卷,波讷德娓娓道来。 “当年蓝蜂公爵,也就是弗吉纽曼国王的领地位于黎明岛北端,和欧斯拉家族接壤。 他发起叛乱时,得到了欧斯拉家族的鼎力资助与联姻。 所以弗吉纽曼国王曾经许诺,假如他登上王位,就封欧斯拉家族的佛雷礼希公爵为宫相。” “但是他食言了。”霍恩跟着接话道。 波讷德惊异地看着霍恩:“对,您猜对了,那位老国王上台后就食言了……您怎么猜到的?” 这不废话吗? 单从这段叙述,霍恩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蓝蜂家族势力本就薄弱,要靠其他贵族合力以及欧斯拉家族资助才得以上台。 要是让欧斯拉家族的人当了宫相,双方还联姻,王室还欠人情,甚至还掌握财政。 两代以后,长歌城到底是姓布鲁比(蓝蜂)还是姓欧斯拉啊? “别管我怎么猜到的,你继续说。” 看了霍恩好几眼,波讷德才继续说道:“被拒绝后,欧斯拉家族的公爵退而求其次,希望在河上屿获得一块封地,成为长歌贵族的一员。 此举被河上屿的长歌贵族们反对,最终他们给了欧斯拉家族一块河底的土地,不包括河水与鱼。 当时欧斯拉家族的族长佛雷礼希公爵感觉受到了戏弄和羞辱,他一气之下,甚至拒绝了王室财政大臣的任命,跑回了家族封地。 因为此事,蓝蜂家也做出了一系列补偿与让步,给了欧斯拉家族很多封地和特权,甚至是一部分王室铸币权,允许他们铸造金镑。 不过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两者一直是貌合神离的关系。 否则,这场莱亚内战中,欧斯拉家族也不会中立,看着蓝蜂王室打得血流成河。” 霍恩明白了。 就是地方豪强资助代理人入主中枢,成功后以为能一举飞升的老故事呗。 蓝蜂新王室害怕欧斯拉家族染指君主的权力,中枢老金雀旗贵族害怕他带着北方贵族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新君主与旧臣一拍即合,把这个地方豪强又给踢出核心统治圈子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不论如何,既然是这位富有的公爵出手,怎么可能只有50金镑,大概他们抓住的只是其中一支。 霍恩认为就不可能只有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必须得继续把其余隐藏的或者正在偷偷潜入的猎魔人给彻底抓出来。 “对外宣布猎魔人已经抓获,然后继续秘密调查,加强警戒。”在审讯室外转了四五圈,霍恩再次抬头。 “调拨契卡与一个近卫军团进驻秋暮岛。” “加快守夜人培训,将秋暮岛原有守夜人数量扩大三倍,优先从护教军中征募。” “宪兵数量也扩大两倍,优先从军属中征募。” “是,冕下。” 第四百七十三章 2000金镑 “这2000金镑砸下去,都一个月了,猎魔人那边怎么连点响声都没有?” 一边拆着家族情报主管递上来的火漆信件,普茨里奥·欧斯拉朝着书桌后头的父亲抱怨道。 “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奥梅斯公爵沉着脸,一封接着一封地阅读着手中的信件,时不时地还要相互对比一下,“别着急,虽然犯了点小错误,但会有结果的。” 坐在豪华的雕花书桌旁,普茨里奥正在帮着父亲整理各地贵族和亲戚的信件。 见父亲不悦,普茨里奥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整理手中的信件。 “他们两个长歌贵族的后裔,要求我们北方人的支援?”拆开一封新信件,奥梅斯公爵冷哼一声,“痴心妄想,让那个使者好吃好喝一顿,然后把他送走。” 尽管说不想给两位王室公爵提供支援,但奥梅斯暗地里还是以“礼金”和名下商会的形式,在偷偷给两位公爵输血。 都是蓝蜂家族和长歌贵族的事情,他很乐意看他们多流一点血。 “父亲,要不然我们给这些使者一个教训,替表叔爷报仇。” “和使者计较什么,只会让别人以为你胆怯,不要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奥梅斯公爵手中的鹅毛笔在纸张上重重点了一下:“你安点心,现在还不是上赌桌的时候。” “那群可耻的混蛋,欧斯拉家族有仇必报,他们等着吧。”尽管带有在父亲面前表演的形式,但普茨里奥是真的有几分真心。 他们和王室的恩怨,可不止波讷德说得那么简单。 当初莱亚开国的弗吉纽曼国王去世后,将王位头衔和最富饶的封地都传给了前妻所生的次子托蒙德吉斯,和次妻所生的两个小儿子卢埃尔和奈德巴赫。 出身欧斯拉家族的正妻所生的大儿子,也就是托蒙德吉斯的大哥安达吉斯,居然只在这场遗产分割中获得了一个空公爵头衔和一块与伯爵领差不多大的土地。 理由是他曾经因为离婚而被教会绝罚了三年。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这位安达吉斯郁郁而终,连子嗣都没留下来,欧斯拉家族在王室中的血脉彻底断绝。 在此事件后,两个家族仍然保持着表面的友好,但私下里都清楚,双方已经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但安达吉斯之死还真不是王室故意要杀死王室中唯一的欧斯拉血脉,他是死于1414年的风车地大瘟疫。 当时连老国王托蒙德吉斯都差点病死,何况是封地就在风车地的安达吉斯呢? 安达吉斯的两个儿子都死于瘟疫,只有一个留在族地探亲的女儿加布里埃尔。 这就导致在这场莱亚的内战中,欧斯拉家族居然没有能提供足够法理的支持者。 除非有继承权的成年男性死绝,否则这位加布里埃尔·布鲁比就没有上桌的资格。 这位奥梅斯公爵的表妹如今还生活在族地,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仍然没有结婚。 想起了加布里埃尔姑姑那副丰腴火热的柔软躯体以及毫无节制的疯狂索取,普茨里奥忍不住弓下了腰,合拢了双腿。 “普尼(普茨里奥亲昵称呼),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千河谷救世军的问题。”普茨里奥赶紧抬起了脸,解释道。 奥梅斯公爵倒是没有怀疑,他看着小儿子的脸缓缓说道:“对于一个欧斯拉来说,一定要记住,我们用钱解决问题,但钱永远不是问题。 那2000金镑你委托教会去雇佣猎魔人,我猜测只有500金镑能落到底层猎魔人手中。 可那又如何,钱花出去就是花出去了,不要后悔不要纠结。” “是的,父亲。”普茨里奥赶紧应承,接着咳嗽一声道,“我是在想,千河谷那边咱们要不要借机掺和一手?毕竟,孔岱亲王都已经表态了。” “现在吗?我暂时不想掺和。”奥梅斯公爵站起身,来到茶台边,用精致的骨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醒红茶。 “你和玛丽卡很熟吗?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 普茨里奥感觉后脖颈冒出了几滴冷汗,哪儿是他与玛丽卡女伯爵熟悉啊,是加布里埃尔表姑和玛丽卡女伯爵熟悉。 昨天夜里两个人一起洗澡的时候,他都答应加布里埃尔表姑了,说出去话,射出去的水,他只能艰难且坚持地回复道: “主要是我听到一些风声,碎石原的牧羊人们因为依诺森大坝的事情有点意见,正好能借机消耗一波当地贵族的实力。” “他们有意见,我怎么不知道?把情报主管和财政大臣叫来……” “不不不……不用叫两位叔叔了……” 皱着眉看着眼前局促的小儿子,奥梅斯公爵有些疑惑,和他的几个哥哥不同,这位小儿子向来沉稳干练,今天是怎么了? 被父亲刺刀般的目光盯着,普茨里奥面色不变心跳如鼓,口不择言地说道:“父亲,我今年已经24岁了,我的孩子都8岁了,那位救世军的霍恩今年才19岁……” 奥梅斯公爵眨了眨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明白过来。 这位小儿子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心底居然有这么一丝傲气。 奥梅斯公爵认为普茨里奥最大的缺点就是小富即安,耳根太软,容易失去主见。 他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同龄人中没有激励他的存在啊。 大儿子是个连马都不会骑的肥胖懦夫,二儿子天天花枝招展穿着五颜六色的露背裙跑来跑去,三儿子除了打架跟个猪一样。 要是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废物,自然没有向上的动力。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霍恩会激励到普茨里奥,但从来不想着主动进攻的普茨里奥真的发生改变了。 虽然仍然有唯唯诺诺的迹象,可为了能独立领导,居然能顶撞自己来坚持,这还是让奥梅斯公爵老怀大慰。 “不错,不错。” 看着眼前露出欣慰笑容的奥梅斯公爵,普茨里奥有些发懵,自己不就是为了表达霍恩太年轻潜力很大,需要及早压制吗? 哪里不错了? “既然你想要在战场上扬名,我奥梅斯有这个魄力。”奥梅斯公爵从橱柜中掏出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普茨里奥倒了一杯。 普茨里奥茫然地双手接过酒杯:“父亲,我……” “喝吧,你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我真的很开心。”奥梅斯公爵一种孩子长大了的目光盯着普茨里奥,逼得普茨里奥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你想做的事情,我得和你的几个叔伯商量,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奥梅斯拍拍普茨里奥的肩膀,“多努力啊,你的几位哥哥身体都不太好。” 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普茨里奥听明白了,奥梅斯话里话外还是要向千河谷用兵了。 但他也清楚,父亲是不可能对千河谷展开大规模攻势的,那会破坏原本的计划。 估计只是派一批碎石原贵族军队南下,从霍塔姆郡借道,去进攻一波郎桑德郡的救世军。 至于主帅,大概率是他的三哥。 无论如何,加布里埃尔表姑的任务他是完成了。 合上父亲书房的大门,普茨里奥如释重负般对着仆人说道:“走,去拜访一下亲爱的加布里埃尔表姑。” 第四百七十四章 金雀孤儿 “喂,看什么呢?小心老爷我抽你。”满头大汗的老骑士刚刚将破旧的箱子推上马车,扭头就朝着路边的看热闹的平民怒骂道。 在这条通往霍塔姆郡的国王大道上,此刻排列出了一条一里多长的队伍。 飞起的尘土落入眼睛,牛马牲畜交错一片,孩童在车轮和茅草间乱跑,身后则是大人们焦急的怒吼声。 “快走,快走!”穿着金雀刺绣蓝斗篷的骑士在队伍两边甩动响鞭,催促着这些人继续前进。 这些的主体是来自孔岱领的平民与工匠,还有一部分则是于王国内战中逃亡的平民。 在王国内战爆发后,陆陆续续有数千的难民逃入了千河谷中,这里是少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虽然依诺森大坝还未修好,仍有洪水的风险,但总比留在交战区被士兵割脑袋要强。 这些移民的领队,是边境骑士团的前任大团长拉库尼奥,去年他刚刚辞去了大团长的位置,准备归隐山林。 在做客孔岱领的期间,他听说了夏尔这位旧日骑士长目前的遭遇,才决定带队保护移民,顺带拜访孔岱亲王。 “拉库尼奥!”孔岱热情地张开了臂膀,狠狠地拥抱着这位亦师亦友的老朋友,“团长,你的胡子都白了。” “哈哈哈哈。”一身粗布罩袍的拉库尼奥,大笑着捶了一下孔岱亲王的后心,“我都八十了,不白才怪了。” “走走走,到里面说话,我这还有上好的葡萄酒。”拽着拉库尼奥的手臂,孔岱亲王几乎是拖着拉库尼奥,朝着宅院的花园里走去。 “你以后就准备在这里驻扎下来了?”抿了一口葡萄酒,拉库尼奥和孔岱亲王一起走在花园之中。 “当然,不过目前只有霍塔姆郡,有霍塔姆郡就够了。” 在千河谷境内,霍塔姆郡是最富庶最繁荣的地区,哪怕是商业金融发达的下瑞佛郡都与之无法比拟。 一个霍塔姆郡接近三万平方公里,其中居然有12000多平方公里的耕地,有着发达的水利和灌溉系统。 走在霍塔姆郡的国王大道上,在河流与支流之间,灌溉水渠如同蜘蛛网一样分布在城镇与庄园之中。 河边的水车翻动白色水花,拦河坝的闸门阻拦腾跃的水浪。 当地领主只要控制住闸门与水车,就能轻松控制住一整个地区的农业生活。 除却农业,借着千河谷本身发达的水系,货运流通速度极快,沿着瑙安河等河流分布着一连串零星的小镇。 与南方三郡大城市配卫星镇的情况不同,霍塔姆郡只有一个大城市那就是飞流堡。 在剩余的土地上,以领主城堡和教堂的基础上,分布着数十个不超过两千人的小镇。 这些小镇大多从事食品加工、染料制取、榨油与基础纺织业,就这一个郡每年能给莱亚王室贡献18000金镑的贡赋与收入。 当初米扎姆还在的时候,就曾经替孔岱亲王计算过霍塔姆郡的潜在税收。 他发现如果不给教会与莱亚王国上缴税赋的话,本地年税收可以达到近20万金镑。 虽然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实物税收而不是钱币,但对于孔岱亲王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当然这20万金镑起码有一半都流到当地贵族手中去了,但如果孔岱亲王能够理顺霍塔姆郡的税收系统,起码每年能到手7-9万金镑。 这样,孔岱亲王不需要再借钱,就能维持住现有的六个敕令连,并且只需要四到六年就能还掉大部分的外债。 单一个霍塔姆郡就是如此了,如果能拿下整个千河谷,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然而就这么一个千河谷,在莱亚王国境内只是中上水平,他真正的家乡,河上屿才是全莱亚最富有的地区。 要知道,莱亚王国一共有鹰脚湾、荆棘园、碎石原、风车地、河上屿、黎明岛、千河谷、仙石甸八块领地。 河上屿地区只有千河谷的一半大,却给莱亚王室提供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税收。 它更是瑙安河河北的纺织业与商业中心,光城市包税都有小20万金镑的收入,是千河谷整个领地上缴税款的三倍还多。 “有没有兴趣听听我这个老东西的想法?” “您请说。”孔岱亲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色道。 “老教皇死后,你身上的束缚就不多了,趁着这次内战,你正好能对一块土地实施统治。 我的想法就是,起码别让金雀家族绝后,等发展两三代后,等先前的贵族们几乎都要忘却仇恨之后,我们未必没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听完拉库尼奥老团长的话,走在小花园中的孔岱亲王却沉默不语起来。 对于莱亚王国的大贵族们来说,当初金雀家族试图收拢地方财政的行为实在越了界。 可当时的金雀王朝手握百年战争后的最强超凡骑士们,汹涌的铁骑用闪电战在三个月内剿灭了两个公爵。 当时所有的境外势力都在内部动荡,无暇干涉莱亚的内政。 如果不是长歌贵族们爆出了“长生酒”事件,金雀们几乎就要在教皇的扶保下成功了。 对此事件的应激创伤,使得莱亚贵族们上上下下对于金雀十分抵触。 孔岱亲王心底不是没有复国的想法,可形势所逼,他又能如何呢? “您说得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这句话,孔岱亲王既有不甘,却又有了几分自嘲般的释然。 “我有一个想法。”拉库尼奥老团长在水池边坐下,他拍拍身边的雕刻着海马拳打屎壳郎的大理石凳子,“夏尔,你也坐下吧。” “团长,您想要说什么?” “夏尔,你是否想过与千河谷本土的势力和解?” “和解?此时此刻?您怕不是在说笑吧?”孔岱亲王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都打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和解? 他都退让到在这个犄角旮旯当亲王了,难道还要退让吗? 拉库尼奥却摇头:“目前的情况就是,你来到了千河谷,却始终没有在千河谷站稳脚跟,应该先与本土势力和解,然后再一点点蚕食。” “怎么没有?目前整个霍塔姆郡都在我的统治下,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信民安居乐业。”孔岱亲王狐疑迷茫地皱着眉头,“怎么不算站稳脚跟了呢?”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税交到了谁的手里?” “当然是我的手里。”看着拉库尼奥似笑非笑的眼神,孔岱亲王却是哈哈一笑,“平时保管在巴尼福斯那里,我要的时候,就找他去取,总不能让我的小伙子们去村庄里和那些乡巴佬一个个要钱吧?” “借用教会的体系无可厚非,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拉库尼奥看着眼前的这位好徒弟,“可你确定管钱的这位巴尼福斯主教……” “所以我才把孔岱领的那些老廷臣和老贵族都叫来了,等他们在霍塔姆郡的土地上扎下脚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拉库尼奥抓着孔岱亲王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夏尔叫来了大批工匠与平民,拉库尼奥很赞同。 毕竟他们都是孔岱的领民,又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肯定更听从孔岱亲王的命令。 但他把那些骑士的家属以及旧朝老臣都喊过来就不对了,因为这些贵族要的是土地。 那些霍塔姆骑士前脚刚刚死在与救世军的战场上,后脚领地就要被分给新来的骑士们。 虽然这是发不出军饷的无奈之举,但对本地贵族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你哪怕赎买或贷款呢?花点钱,花不了多少钱。 在米扎姆以及老教皇这俩孔岱亲王的外置大脑被爆了以后,拉库尼奥感觉到孔岱亲王政治水平大幅下滑。 孔岱亲王或许是个果断的决策家,却不是一个谨慎细致的策划家。 到目前为止,拉库尼奥都没能在孔岱亲王身边找到第二个米扎姆。 或者说,在内战爆发和老教皇去世后,孔岱亲王就像是一朝解开了脖子上的铁项圈,非要把曾经压抑在心中的狂乱发尽才算完。 “夏尔,我有些话你不喜欢听,可我仍旧得告诉你。 我当了一辈子的边境骑士团的大团长才明白,骑士剑没法获得所有的东西。 千河谷人对教会的抵制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蓝血孤儿这事做得确实过了一些。 你不该那么旗帜鲜明地站在教会一方,那是一道枷锁。 真正聪明的人,应该学会模糊和犹豫,只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作出决策。” 孔岱亲王的口气中隐隐带上了不耐烦:“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拉库尼奥当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可仍旧耐心道:“你能动用的只有几万人,可千河谷有几百万人,他们背后还站着法兰与诺恩等境外势力。 你要做的不是同时与他们对敌,而是与其中之一和解,然后去打击另外一派。 考虑到救世军是平民出身的匪军,你最方便的做法就是与那位墨莉雅提大公联姻。 你是外来的最大势力,她是本地的最大势力,两者联姻,你占据平原,她占据山地,这是最好的局面。” “和那个言而无信的老处女结婚?”孔岱亲王撇着嘴,“那恐怕金雀家就要绝后了,墨莉雅提……我发过誓,一定要杀死她。” “……好吧。”拉库尼奥看着孔岱亲王灰色的瞳孔,沉默了好一阵才站起,“既然你不愿意在千河谷找,那么就向外找吧,我们这些前朝的老东西没法给你提供多少助力了。” “我目前也在考虑,但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去找情妇,目前金雀家就你一个独苗。”拉库尼奥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的府邸里居然一个情妇都没有,太可怕了。”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嘴里嘟囔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刀锋跳舞的孔岱亲王站起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时疑惑和迷茫的背影,拉库尼奥老团长重重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白云密布的天空,那云朵是多么像他的父亲死前嘱咐他的那张脸。 金雀孤儿啊,金雀孤儿…… 难不成真的是圣主想要灭亡金雀的血脉吗? 第四百七十五章 石人一只眼 “你们在疏浚的河道中挖出了只有一只眼的天使雕像?” 穿着蛛丝睡衣吃早饭的霍恩,差点把牛奶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找着手帕,试图擦去嘴角的牛奶。 而坐在餐桌对面的希洛芙歪着脑袋,奇怪霍恩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和前几日的晴空万里不同,从尖拱木窗的窗格朝外张望,便可以看到笼罩在阴影下的群山以及铅云密布的天空。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屋檐上,发出奇特的滴答响声。 自从抓住猎魔人后,霍恩一时间闲了下来,尤其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更是让他的行程范围缩减到了小镇的镇子内。 9月就在眼前,每年的大雨如期降临在千河谷,只不过比去年要好的是,1445年的秋雨没有1444年的大。 所以从目前的雨势和雨季到来时间计算,就算没有依诺森大坝,恐怕都不会暴发洪水。 只不过那依诺森大坝也不能放着不管,它同样也会影响上游的碎石原。 如今为了修筑那依诺森大坝,碎石原的牧羊人不得不顶着寒雨饿着肚子为老爷们擦屁股。 霍恩眼下的大泽乡面临着差不多的问题,只不过碎石原的牧羊人们需要堵,而霍恩则需要疏浚那条淤积的河道。 “挖河道的劳工们怎么看?”霍恩好不容易压下了咳嗽,一边擦着嘴巴一边问道。 “劳工们将此视为圣父保佑的神迹祥瑞,他们申请将这位独眼天使作为新河的主保圣人。”阿尔芒招手叫来女仆,撤走餐盘,“他们想要在工地上修一座临时小教堂,供奉这尊天使雕像。” 千河谷人典中典的祥瑞崇拜啊,霍恩揉着太阳穴。 但凡地里挖出个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千河谷人都试图把它供起来。 当然,教会大多数时候都以禁止偶像崇拜给拒绝了。 这种供奉神迹方式其实是早期弥赛拉教的老扩张手段了。 具体就是看上哪块土地就往里埋个祥瑞神迹,然后宣布用这块土地的收益来建立教堂和供奉神。 当时遍地都是异教徒和东大陆本土诺恩人,主要起一个伪造宣称的作用。 “他们有没有传什么谚语或歌谣啊?” “您怎么知道?”阿尔芒惊异地看了眼霍恩神秘莫测的脸,朗声将劳工间的歌谣说了出来,“天使一只眼,守护信民千河安。” 霍恩一时语塞,半天才挥挥手:“由他们去吧,只要不影响施工进度就行。” 其实在河道中挖出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次的石人天使比较显眼罢了。 霍恩忽然想起了那些猎魔人口中的地下暗道,根据他们所说,那暗道中就有着不少这种诡异的天使雕像。 说不定这河道中的雕像正来源于那地下暗道呢。 “目前南泽湖水位如何?” 放下手帕,脱掉睡衣,霍恩边穿黑色的亚麻衬衫,边向一旁的阿尔芒发问。 阿尔芒站在一旁,微笑着回答:“暂且还没有达到水位线,但很多兽化人王国已经示警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多久能开闸放水?”希洛芙紧跟着问道。 “估计下周吧,十天以内。”阿尔芒将查普报给他的五天又扩大了一番。 霍恩与希洛芙对水位的关心,就是因为新河疏浚工程,那是降低南泽湖水位,打通外出新道路的重点工程。 就是在这个疏浚工程上,霍恩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按照原计划,单单第一期疏浚工程就要疏通20公里长最宽上百米,最窄不下八十米的淤积河道。 目前在这个疏浚工程中劳作的有两千多人,可仍旧无法在雨季到来前将河道给疏浚完成。 而且一旦到了雨季,如果建坝拦水,南泽湖水位就会升高,甚至影响到两边的兽化人村庄。 不这样做,又会带来一堆淤泥,要多做很多的无用功。 如果事真不可为,霍恩并不会强求,最多等雨季过去再施工。 但此时希洛芙却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既然无法完成,那就先开凿出一条30米宽的河道排水,好歹做出点成绩。 这个点子一下就给霍恩带来了灵感。 哪怕他当时正忙着剿灭洞窟密林的土匪,还是给希洛芙写去信件,介绍了束水冲沙法的原理。 经过和石匠们的讨论,以及维特与他爷爷法恩特,以及后期从郎桑德郡各贵族城堡中抓出的水利工程师们的设计,他们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方案。 具体来说就是先在湖泊入河口建造一座200米长5米宽的砖石砂浆堤坝桥,然后用双层夹土木板做闸门。 接着将入河口闸门前后的淤积河道给清理干净,并在后方河道中只清淤中间20米宽的区域。 两边则用简易的笼石木框建起一次性的简易拦河坝。 等到雨季水位上涨的时候,就开闸放水。 正常情况下,湖水带有大量的淤泥,导致尽管河道有水,但还是排出不了多少。 等湖水从河道中经过时,又会带来新的淤积和泥沙。 可经过先前那番设计后,压强导致的汹涌水流就会从更狭窄的中央区域流过。 由于两边的简易拦河坝,水流无法漫到外面去,后方又是水位节节攀升的湖泊。 如此一来,水流量将会暴增,而能供水流通过的横截面却变窄了,水流速度自然要变快,这就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 不仅能带走沉重的淤泥,还顺便能把原本的泥沙冲走不少。 相当于用自然的水力,代替了人力去进行疏浚的工作。 如果霍恩想的话,拦河坝后头甚至不耽误继续施工。 根据那几个从仙石甸克莱登大学毕业的水利工程师计算,如果河道疏浚能完成,大泽乡湖泊沼泽整体水位预计下降五到十二米,甚至更多。 到那时,预计能多出900平方公里可耕种的肥沃土地,尤其是北泽地区。 听完阿尔芒说出了大致的时间,换上了简易马裤的霍恩,扣上了衣领的扣子从屏风墙后走出:“等下周开闸后,我就要回贞德堡了,马德兰那边在催了,说是税收方案总算是弄出来了。” “哦,是该去了。”希洛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尾巴软趴趴地耷拉在了椅子上。 霍恩走上前,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我会时不时写信来的,等以后你能从机械宫里出来了,我带你去看大海。” “大海……”希洛芙甩动脑袋,晃掉了霍恩的手,“我可当真了哦。” 霍恩还没来得及回答,书房的大门便被急促地敲响:“冕下,是我,拉费尔,现在您方便吗?” “进来。”霍恩歉意地对着希洛芙笑了笑,“什么事?” “地道口终于撬开了。”拉费尔的头发被雨水淋得紧贴头皮,“有些东西,您可能得亲自去看看。” 第四百七十六章 山中宫殿 将雨披斗篷摘下,霍恩接过手帕擦掉了脸上和脖子上雨水。 让娜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感觉,她眼泡微肿,瞪着不远处山壁藤蔓后的岩洞:“确定安全吗?” “当然,我们提前派出了人手,对整个暗道和山洞都进行了搜查。”拉费尔回头望了眼被押着的两名猎魔人,“但这条地道是死路,不会有袭击者。” “死路?”被铁铐和脚镣锁住的艾加朗抬起脑袋,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站在洞口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霍恩朝着四周张望。 这处地道的洞口正是先前巨蛛盘踞之地,目前大泽乡的大多数巨蛛都被赶到了山区。 直到如今,疏浚工程旁边还有哨所站岗,以防巨蛛下山袭击。 而哈尔金的巨蛛养殖场目前还没有多少进展,每个月产出的蛛丝布不过一两百码。 这甚至不是奢侈品,而是特供,只给救世军决策层以及元老们分配。 秋暮岛上的纺织业,还是以亚麻与羊毛为主,勉强自产自销罢了。 “冕下。”给霍恩行了一个扶帽军礼,临时被征发的布吕讷提着圣铳,“我们又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安全的。” “有发现那个法瓦莱里的踪迹吗?” “没有。”布吕讷身侧的吉洛接话道,“他很小心,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吧。”霍恩牵起了让娜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沿着木梯从岩洞边缘下来,霍恩一转头便看到了悬挂在洞顶的一排排钟乳石。 火把的光照射到钟乳石上时,反射出淡淡的晶莹的黄绿色彩,那是矿物的自然结晶在闪烁。 伸手在岩壁上摸了一把,霍恩好像抚摸到了青蛙带着黏液的表面,湿滑黏腻。 松脂火把的焰光在潮湿的岩壁上跳动,映照着波浪起伏的暗影,仿佛洞穴本身在呼吸。 霍恩抽了抽鼻子,这里的空气意外地冰冷而沉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朽木气味。 难不成这群人就是从这个钟乳石洞里跑出来的吗?那这处钟乳石洞得多长啊。 况且,他们是怎么防止巨蛛入侵的呢? 那些巨蛛可是穴居动物,没理由放着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地洞不用啊。 “冕下,请跟我来。” 踩着脚下冷硬的石头,在圣铳手的带领与护卫下,霍恩一行人继续向前,很快便见到一个明显是人工切凿的洞口。 “是这吗?”一个近卫圣铳手捏着艾加朗后脖,让他抬头去看眼前的人工洞。 “你们不是走过好几次了吗?再问我,难道他还会变吗?”艾加朗挣扎地咬牙怒视。 那本想在冕下面前露脸的圣铳手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抽耳光:“呀,俘虏神气什么?” “好了。”旁边的阿尔芒喝止了他,“冕下面前不要失礼。” “艾加朗先生是吗?”此刻的霍恩走到了那猎魔人面前,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就麻烦你带路了。” 举起了手中的荧石提灯,白昼般的光芒照射在黑黢黢的长洞,艾加朗和老猎魔人以及几个手持火把的近卫圣铳手走在了最前列。 再然后便是契卡与宪兵,跟着霍恩身后还有七八个宪兵护卫。 走在霍恩的身侧,让娜与霍恩十指相扣,时刻准备“让娜助我”。 这洞中洞初极狭,甚至能一个人侧肩通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可后面却越来越宽阔。 让娜洁白的鼻子动了动,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草腥味。 从剑柄配重球上的凝珠来看,气温在降低,空气中的水汽在增加。 “冕下,这边走。”最前面的近卫圣铳手,弓着腰,谄媚地对霍恩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看着前方蓝幽幽的光芒,霍恩高举荧石灯,牵着让娜迈出了洞中洞。 身后的维特、阿尔芒与拉费尔跟着鱼贯而出,纷纷在洞口站定。 站了大概十几秒,转过身,阿尔芒朝着指路的老猎魔人和艾加朗问道:“你们管这个叫地道?” 眼前“地道”的大小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高逾十米的山壁穹顶,看不到边界的洞中空地。 以目前展现出来的面积,甚至能把贞德堡的那座城堡都放进去。 耳畔传来哗啦啦地下暗河的水声,闪着幽蓝光芒的苔藓组成了一片海洋。 岩壁上的晶体反射着荧光苔藓、火光与荧石光,视野内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轻纱。 感觉就好像是月光,让娜四处打量,心中忍不住暗想。 没等拉费尔向霍恩提示,身后的维特却忽然大叫起来。 “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宫殿?” 顺着维特的目光,霍恩都跟着惊讶起来。 在那高耸的岩壁下,居然有一座建立甚至可以说是镶嵌在岩壁上的半截宫殿。 这座宫殿的风格很奇特,既不是古艾尔式,也不是现在的古典哥特式。 但这种形制,却和霍恩看过的一些古老经书中的插画类似,但却想不起是什么了。 只不过,为什么他总感觉它不是在岩壁上建造起来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整齐地切掉了一半然后粘在了岩壁上的。 或者这座宫殿还有一半隐藏在岩壁中? 否则没法解释,它为什么要建这种只有一半的柱子。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霍恩,让娜同样昂着头注视着宫殿,尽管已经被检查过了,可她还是感觉一阵心悸。 “…………” 茫然间,耳边好像又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絮语。 就像那天霍恩被圣父降临时,她听到的絮语一样,当时她还以为是圣主和她传话呢…… 不对! 让娜面色一变,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安神药剂喝了一口,闭上眼等待了一会儿,那絮语果然不见了。 睁开眼,看着霍恩的背影,让娜马上就意识到得给霍恩提个醒。 “哥……哥,哥?”推着霍恩的肩膀,让娜居然在霍恩的脸上看到了刚刚和她一样的茫然。 “没什么,走神了。”霍恩摇摇头,将脑中的杂念排空,“拉费尔,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我想上去看看。” “没有一个活物,冕下,但我怕有什么万一。”拉费尔看着跃跃欲试的霍恩,“这教皇国三郡十一乡还在您肩上担着,要不是那些壁画没法拓印或撬走,我都不想您来冒险。” “那些壁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座宫殿我们确定是古代的,宫殿的壁画内容是圣主的生平介绍……” “啊嚏!啊嚏!啊嚏!”被潮湿寒冷的空气一激,阿尔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拿着手帕擦了擦鼻涕,“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是因为只有一半宫殿所有少了什么吗?” 拉费尔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少了,是多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西←?弥赛拉?→东 跟随着引路的艾加朗与近卫圣铳手们,霍恩一行人来到了岩壁旁。 渗水的岩缝旁,一条来回曲折的“之”字形石阶一路往上。 水滴声与脚步声合流,火光与荧光弹奏交响乐曲,将众人脸上的光影弹得左摇右晃。 随着荧光苔藓的蓝光越来越密集,霍恩等人终于踏上了宫殿旁人工凿出的平台。 维特第一个朝着不远处的宫殿跑去,他举着火把跑来跑去,之前在猎魔人事件中的胆怯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牧光者氏族,不对不对……” “哦对的对的,诺恩邪神的风格,不对不对,他们哪儿有这技术。” “对,对吗?” “这到底是什么建筑啊?” 听着耳边维特崩溃的大叫,霍恩牵着让娜来到了宫殿的门前。 面前是雕刻着螺旋羊角花纹的青铜大门,霍恩放开让娜的手,迈步上前,伸手推了一下,但却没有推动。 “冕下,这青铜大门时间太久,已经锈在一起了,无法从这一侧打开,我们只能从墙上的洞进去。” 手指拂过倒塌墙壁裸露出的石材,霍恩弓腰迈步走过跨过,后背与墙体摩擦,却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粗糙的质感。 “冕下,这就是我们发现的壁画了。” 走入宫殿内部,没等霍恩好好打量这古老的宫殿,拉费尔就站到了一排整齐的廊柱旁,指着对面的方向说道。 随着松脂火把被一盏盏点亮,刺鼻的烟气中,出现了一条目测30来米的长廊,一直通往黑暗。 暗淡的火光中,带着神龛的大理石廊柱一侧,的确出现了一墙卷轴般的壁画。 这壁画相当暗淡,但色彩却有一种质朴的暖色底子。 流畅而蜿蜒的线条下,一个个小人行走在精美的建筑与草木山川中,各种细节栩栩如生。 古艾尔时期的壁画一般都使用红赭、蓝铜与铅黄制作,一般三四百年就开始褪色干净。 但眼前的壁画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技术,色彩并没有褪去多少,甚至霍恩还能看清壁画上小人模糊的表情。 “冕下,我带您去看看奇怪的地方……” “不用。”霍恩仔细观摩着第一幅壁画,“我们从走廊走过去,正好重温一下《福音书》上的内容。” 可能是限于篇幅,这壁画的并不是从创世开始,而是直接跳到了《后福音书》的第二个篇章,传道行。 这个篇章主要是讲述弥赛拉的出生、生平、学艺和顿悟。 壁画上的内容与《福音书》记载的完全一致,包括圣主在艾尔帝国首都烈日城被驱逐,然后去南方大城隶末得传道,被当地的总督逮捕。 到了这幅壁画前,霍恩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方,壁画终于和《福音书》出现了出入。 《福音书》中对于弥赛拉断头的描述是,弥赛拉被砍掉头颅后,伸手将脑袋提起,重新安在脖子上。 刹那间,血肉凝实,圣主复活并杀出了罪恶的城市隶末得。 而这壁画中,那利斧小人砍去金发小人的脑袋后,地上的无头尸体确如《福音书》中站起。 可不同的地方在于,下一幅画,那无头尸体居然只是自己挥舞锁链逃出城市,徒留金发小人的脑袋留在原地! 什么意思?掉头就跑? 踏在阴冷潮湿的地板上,霍恩沿着大理石神龛柱继续向前,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上一幅画中,金发小人的无头尸体才逃跑,这一幅画中却没了后续。 由于没有画背景,霍恩只能看到金发小人莫名其妙地立正在圆桌之上。 尽管戴着红筒帽的总督小人面孔模糊,但霍恩仍旧能看出他的惊恐。 再下一幅画,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误会解除一般,金发小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赶着马车离开了隶末得。 不是,那你脑袋到底是怎么接起来的啊? 霍恩摸着脖子上的环形疤痕,他至少还有个“飞头蛮”呢,阿妈啊,你是怎么复活的? “中间是缺了一部分吗?”阿尔芒同样发现了异常,总感觉着中间好像省略了什么玩意儿,“怎么连不上呢?” “没有,这是卷轴画,看似随意,但对于画幅要求严格。”将脑袋凑在壁画边,经受过不少艺术训练的维特瞪着眼道,“没有重绘或缺画的痕迹。” 不是重绘或缺画吗?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沿着长廊向前继续向前。 按照《福音书》,后面的故事就是弥赛拉逃出隶末得后,觉得西大陆的罪恶太多,在贤人的指引下去东大陆传教。 这就是到了《福音书·东巡记》的篇章,在这个篇章里,大概就是弥赛拉立即暴增狂增劲增,对着东大陆土著杀杀杀杀杀! 矮人被弥赛拉赶到高山之上,原本统治东大陆的巨龙被弥赛拉尽数杀灭在龙眠山脉,邪神更是被杀得逃亡草原。 在此功绩下,更加贫穷和纯洁的东大陆艾尔人很快就皈依了弥赛拉教。 当时霍恩看了就感觉不对劲,因为《福音书》向来是说理大于叙事,讲道多于杀戮。 日常情况下,弥赛拉还是很克制的,一般不听教法才有拳法。 怎么《东巡记》里道理都不讲就光杀了? 在教会的解释中,这被理解为对于罪孽深重的异教徒,只能采取消灭的方式,所以才会大肆杀戮。 可眼下的壁画内容,代表着弥赛拉的金发小人在离开隶末得后并没有东渡,而是朝西走的! 那可是帝国的核心腹地啊。 与《东巡记》的杀杀杀不同,这个金发小人很少动手,一路传教治病,招募追随者。 三幅画的内容,就是治理了洪灾、旱灾与匪盗,收服了三名追随者以及无数新信徒…… “冕下,怎么了?”跟在霍恩的身后,拉费尔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霍恩询问道。 看着壁画上的内容,霍恩眉心的肌肉抽搐起来。 溺水的蓝发女人,砍树的绿衣游侠,大笑的红鼻小丑。 这三个后脑带光圈的追随者,与历史上任何一名圣徒都对不上号,却能和《福音书·渡海篇》中的三位邪神都对应的上! 湖中女妖、绿衣客、小丑神,分别代表着色欲、瘟疫与贪婪。 在弥赛拉带领遗民东归的道路上,三位邪神奉魔鬼之命令阻拦移民,双方斗智斗勇,最后被弥赛拉一一反杀。 这三位邪神,也被认为是魔女、食人魔、吸血鬼的鼻祖。 可在这壁画上,金发小人弥赛拉与她的三位死敌居然在围着篝火讲道。 黑暗的长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望着眼前的壁画,让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 和霍恩这个圣孙每天钱财手中过,圣主舌尖坐不同,让娜可要虔诚得多,这一点哪怕她都成魔女了都未曾改变。 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某位圣孙的存在,让娜自认为就算出现再离谱的事情,她都不会惊讶了。 可眼前的这一幕幕壁画,还是让她合不上嘴巴。 这太荒谬了。 从修道院出来,对《福音书》无比了解的阿尔芒更是张目结舌,咯咯咯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主在上,圣主在上……这简直就是亵渎!” 手中握着屮字架,好几个资深信徒都哆哆嗦嗦地现场祈祷起来。 跟随霍恩的步伐,一行人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好在后续的壁画却回归了正常。 带着三名追随者,到达繁华的帝国腹地后,金发小人开始向穷人传道,教导他们耕种与呼吸法。 这一幕与《东巡记》最后一节惊人相似,书中的弥赛拉就是这么在东大陆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 然后就是经典的剧情,帝国的总督又一次抓住了弥赛拉,将她送往了帝都永夏城。 到这里,壁画又神奇地和《东巡记》的最后一节接上了。 如果霍恩所料不错,壁画的后续部分就是《后福音书》弥赛拉传记最长的一个篇章,渡海篇了。 “后面呢?”当墙壁上不再有那暗淡的色彩与丝滑的线条时,看入了神的霍恩不由得一愣。 “后面,后面怎么没有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喜欢开玩笑 望着长廊尽头的石壁与门洞,霍恩并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消化着长廊壁画中的内容。 这个长廊应该是个回字形的长廊,还有半截应该是埋藏在了石壁中,或者是彻底消失于时间中。 “你确定这是千年前的宫殿?”让娜看着那名负责勘测的僧侣问道。 “千真万确。”负责勘测的僧侣擦着额头的汗珠,“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了,这里的有些材料只有古艾尔帝国有,而且随着吸血鬼和西大陆的沙漠化,已经消失了。” “会不会是从别的古迹上拆下来的?”让娜不死心地追问道。 “是有这个可能,但问题是以刚刚那条窄得只能走一个人的道路,根本不可能让这些巨大的材料通过。”那僧侣咬紧牙关,“这有可能就是本地的宫殿,然后因为地震陷入了山体之中。” “谁会在这个犄角旮旯修建宫殿啊?”维特难以置信地在长廊里转来转去,他还是没找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风格。 “这些壁画,你们都看过了吗?”转过身,霍恩朝着身后的两名猎魔人问道。 “看过了啊。” “你们的看法如何?” “这又不一定是真的。”艾加朗满脸无所谓地说道,“这种古迹遗迹我见得多了,这故意造假或扭曲事实的邪神还少吗?” 霍恩与阿尔芒对视一眼,这倒不假。 目前虽然有这壁画,但孤证不立,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一定就是真的。 而且要说到古迹和圣遗物造假,那早期教会确实是有黑历史的。 例如艾尔学者佩鲁齐奥尼曾经计算过,法兰王国全境各个教堂和城堡收藏的弥赛拉经布缝在一起能横跨西兰海。 光鲜花丘一地的教堂城堡就藏有上万条,有的贵族家里还有近千条,号称可以赎五十万年的罪。 虽然教会三番五次申明弥赛拉是纯洁的无性处女,没有例假,但拦不住各地领主的热情。 一部分领主甚至会重绘古迹壁画,甚至是把自己的家族改写到古籍之中。 最经典的就是古艾尔典籍《对谈录》中说烈阳城的权贵家族一共有13家。 但根据艾尔学者们对现如今各地文献的分析,发现有近500家。 当然,各地的贵族们还是厚着脸皮给自己贴上千年古族的标签。 至于当年只有穷苦人随着弥赛拉渡海的事情,他们就当作完全不知道。 “所以说,原先的长廊上说不定没有壁画,眼前这个壁画就是当地邪神信徒画上去用来污蔑弥赛拉的。”阿尔芒咳嗽了一声,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 “维特不是说……啊,是的。”说到一半,霍恩猛地反应过来,“咱们不能妄下定论啊各位。” 举着火把站在霍恩的身侧,让娜没有说任何话,似乎是一种默认。 是吗?原来是邪神在乱画啊。 在这三位救世军的重量级人物下了论断后,周围的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自我催眠地做着祷告。 或许他们心中清楚这有些不对劲,可有三位高层的背书,他们还是接受了“这是假的”的事实。 以目前救世军面临的高压局势,以及不知道何时结束的黄金发展期,救世军内部首要的就是稳定。 至于辩经的内容,只能以后慢慢溯本清源了。 但这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 “我们再去旁边的大厅看看吧。”霍恩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身旁的拉费尔说道。 艾加朗等猎魔人转过身,佝偻着背,通过圆弧形的大门走入了大厅内。 “嘶——” 进入大厅内的众人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猎魔人说这里诡异还真是如此。 阴森的螺旋几何图样的穹顶之下,是一座摆放着石棺的祭坛。 祭坛前则是已经20米长宽的祈祷大厅,它保持着早期弥赛拉教的传统,没有椅子而是跪在地上。 最奇特的点在于它整个大厅只有一半,仿佛被什么东西从中整齐切开一般。 黑白相间的花砖之上,大厅过道的左右两边各有十几二十个用不知名石材雕刻的天使石像。 霍恩走到了一个天使雕像的背后,将脑袋从它的肩头伸过去,试图去看它的脸。 “我测你的……咳咳……”饶是成天见多识广谈笑风生的霍恩,都被吓得差点低素质了一下。 这些石像与正常教堂中的石像不同,表情和动作都是异常地可怕狰狞。 他们或是嘴中探出獠牙,或是多长了一颗脑袋,或是背后有着畸形的无毛羽翼,面部肌肉虬结满是痛苦与愤怒。 要不是他们脑后雕刻着光圈,能证明他们的天使身份,霍恩都以为这群玩意儿是魔鬼了。 这个时代的雕像大多都很阴间,但它们只是丑,还不至于到眼前这种纯火狱风。 绕着祷告大厅走了好几圈,霍恩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甚至探头在那空石棺中看了好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你们没有发现法瓦莱里的踪迹吗?”转过身,霍恩回到门口向拉费尔问道。 “没有。”拉费尔无奈道,“我们的确在洞口附近发现了法瓦莱里的踪迹,但确实追到这里就消失了。” “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让娜转头问那两个猎魔人,尤其那个艾加朗,“我记得你,你在洞口听说是死路的时候特别惊讶。” 那名老猎魔人率先摇头:“我们过来的时候是蒙着眼,法瓦莱里带队,阿瓦尔在最后。 每个人都拉着前面人的衣角走,等我们扯下蒙眼布的时候,就在宫殿外了。” “我也一样。”艾加朗摇头,“我还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是死路呢,不过我是狼学派,鼻子特别灵,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哦?”让娜走到了艾加朗的面前,低头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他,“你愿意为我们做事?” “我有一个条件。”艾加朗挣扎昂头,“如果我找到了那条路,你就放我走。” “异想天开,圣女叫你帮忙,那是看得起你,你……” “等等,你叫艾加朗是吗?”让娜打量着这个猎魔人,“不怕我把你反叛的事情说出去吗?” “简单,我逃亡诺恩就是了。”艾加朗无所谓道,“我才不要留在异端的土地上,为异端工作。” 让娜看了霍恩一眼,早就关注这边的霍恩则笑道:“让他在大厅里逛逛吧,如果真有线索,放他一次又何妨?” 两名圣铳手的跟随下,艾加朗匍匐在地上,鼻子灵活地抽动着,开始在大厅里爬来爬去。 霍恩则又思考起了这座宫殿的来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所谓的地震陷落说不太靠谱。 因为就从这大厅中的石壁来说,那分明是山体的石壁,却是被人工切割过一般。 这种整齐度,虽说不排除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可能性,那这未免太巧了吧。 况且千年以前还是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千河谷还是兽化人与异教徒的领地。 哪儿来的需求,要在这高山之中修建一座如此精美豪华的宫殿啊? 就在霍恩思考接下来如何掩盖这座宫殿的存在时,大厅内忽然传来了惨叫声。 “等等,猎魔人!你!额——” 霍恩扭头,却看到那个名为艾加朗的猎魔人匆匆爬起,身边则是两名软软倒下的近卫圣铳手。 他一边拿钥匙解开了手铐,一边朝着大厅的祭坛方向跑去。 尽管脚上戴着脚铐,可艾加朗的速度却比普通人慢不了多少。 在明暗交错之中,踩着黑白相间的地砖上,他奔跑在神态狰狞可怖的石像天使之间。 “抓住他。”气急败坏的拉费尔抽出t型铁棍,就亲自冲了上去。 此刻的艾加朗已经跑到了祭坛前,他一跃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顺滑地跳入了祭坛的石棺之中。 “机关,启动!” 回忆着阿瓦尔的描述,艾加朗躺在石棺中,将手指一一拂过那石棺内部的特定琉璃碎块,并用手肘重重按了下去。 “轰隆——” 下一秒,原先沉重的石棺盖子猛地合上。 兴奋地蜷缩起了身体,艾加朗还在因为刺激与喜悦而颤抖。 他帮着霍恩等人带路为的就是这一刻,不像那些老猎魔人,他可没有叛变屈服。 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们没有发现那条地道时,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当初他还不明白阿瓦尔为什么要告诉他地道的密辛,甚至发毒誓保证不说出去。 但此刻他才明白阿瓦尔的良苦用心,就是预料到了法瓦莱里有可能抛弃他们逃跑。 这几个鼠目寸光的猎魔人,有你们好看的,尤其是那个法瓦莱里。 那些老猎魔人天天抱怨怎么怎么苦怎么怎么样,他才不觉得,这点苦都受不了,干别的肯定也不行。 现在苦点累点不怕,过个几年就能当猎魔人大师! 被俘虏后,仍然可以从可怕的异端手中逃跑,这样写出来的《艾加朗大师猎魔人故事集》才有戏剧性啊。 美滋滋地背靠着石棺底部,艾加朗吐出了一口浊气,微笑着等待……等待…… 等了两秒,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变成了疑惑。 预想中的失重感始终没有传来,等来的反而是急剧响起的脚步声。 难不成是按错了?不可能啊,他记得清清楚楚啊。 不信邪的艾加朗又按了一遍,但背后的石棺底部仍旧没有打开。 这么慢的吗?还是按错了? 当火光从石棺盖的缝隙中射入时,艾加朗彻底慌了,他手忙脚乱地疯狂按着那些琉璃碎块。 “机关,启动,启动……你倒是启动啊。” 在艾加朗的怒吼和石材的摩擦声中,石棺的棺盖被铁杆缓缓撬开。 原本还在疯狂按着琉璃碎块的艾加朗动作渐渐停止,他僵硬着身体侧过脑袋。 在棺材四周围成的方形视野中,左右两侧是霍恩、阿尔芒、拉费尔以及让娜四人面无表情的脸。 火光照耀在艾加朗的脸上,将他额头上的汗珠照得闪闪发光。 “哎呀,我开玩笑的,我这个人就喜欢开玩笑……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湿石室视死尸 “咚!” 在巨响和扬起的尘雾中,石棺下的台阶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捏着鼻子用手扇去灰尘,霍恩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不知道石棺的机关是怎么样的,但他知道石棺下面有通道,这就够了。 叫人拿大锤砸裂了大厅中的祭坛,眼前便是艾加朗口中神秘的地道。 湿滑的灰砖墙壁上,还挂着铁黑色的火把支架,黑洞洞地看不清下面的场景。 在墙壁的两边,隐隐约约有壁龛,台阶的两边还有腐烂的木头工具与各种杂物。 看样子,这地道是有些年头了。 只是从形制与石材的开凿来看,大概不是宫殿本身就有的,而是后来修筑起来的。 霍恩能猜到,这大概就是法瓦莱里逃跑的地道了。 虽然现在抓他有点来不及,但起码把这处地道给弄塌,防止再有猎魔人跑过来。 一个近卫圣铳手拿起火把,在洞口处探了两下,看到火把熄灭,他马上朝身后喊道:“来个奇迹神甫,我们需要风。” 两名奇迹神甫来回折腾了半小时,才终于将眼前的石室中的可疑气体给吹散。 几名腰间系着绳索的近卫圣铳手举着火把朝下面小心地踱去,霍恩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才能在楼梯口附近转一转。 闲着无聊,霍恩便在楼梯口四处察看抚摸,试图找出一条新的机关道路。 只可惜他摸了半天,除了摸出一手灰,什么都没有得到。 无聊地低下头,霍恩在台阶旁看到了一叠粘在墙根处的规整方形污渍。 单从这个外形,霍恩就能推断出—— 那应该本来是几张散落的纸,一不小心贴在墙上,久而久之就被灰尘覆盖,渐渐变成了方形污渍。 嗯……方形污渍旁好像还有一条白色的划痕? 举起荧石提灯,霍恩开始对墙上的损伤做起了鉴定。 墙壁上尖锐的划痕从楼梯口一路向下,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划过了墙体。 蹲在地上,霍恩伸出手指从台阶上和划痕上都摸了一下。 指腹上闪耀着光芒,那是细小的黑色粉末和碎屑,霍恩脑中灵光一闪,这会不会是当初那块黑曜石方尖碑留下的? 当初那群猎魔人,如果不是通过正路走的,大概就是从这条路走的,留下了什么痕迹说不定。 提着荧石灯,霍恩的心跳急剧跳动着,他马上站起身:“去,去周围四处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宪兵们立刻散开,沿着台阶两侧的神龛以及地缝中搜寻起来。 壁龛堆积有很多的纸张,但要么是白纸,要么就是抄写的经文草稿。 这些纸张过于潮湿粘在一起,字迹模糊根本看不清,宪兵们翻了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几本羊皮书。 这些书还保存完好吧,毕竟是羊皮纸。 拿起第一本羊皮纸书,霍恩甚至不等走上去,就在阶梯上借着火光迫不及待地翻开。 在摇晃的火光与荧石灯光中,阅读书籍的霍恩频频点头。 泛黄的书页中倒是有几幅带着奇异几何形状的插图,其余的,他就一点都看不懂了。 霍恩的文化造纸不算低,尽管不理解意思,但他能分辨大多帝国境内的语言文字。 可眼前书本上的文字他却一点都不认识,它是从左往右横着写的表音文字,字母都是竖着的。 这些文字蜿蜒扭曲,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小蛇爬行在书本上,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应该是某种暗语或者诺恩小部落的文字,不过这如果是希洛芙阿妈留下的,那她应该能翻译出来或者有点线索吧。 希望这真是当初希洛芙阿妈留下的线索吧。 “把这几本书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给希洛芙送去,让她看看认不认识。” 和宪兵吩咐完,底下石室的人终于爬上台阶报告:“确认安全了,冕下。” 跟在那近卫圣铳手身后的拉费尔更是兴奋地说道:“我们发现那个法瓦莱里和兽化人女王的尸体了,就在下面。” 霍恩赶忙拽着让娜下了石阶,来到最底层的石室。 这间石室不大,二三十平米的大小,与其说是石室,不如说是一条过道走廊。 让娜抽了抽鼻子,空气果然有一股腐臭的尸体味道。 踏上石室的地砖,霍恩一低头,便是台阶口附近兽化人趴伏在地上的死尸。 而在台阶对面更远处,是另一具人类的尸体。 鬓角花白的中年猎魔人倒在湿冷的石砖上,他靠坐在墙壁上,身体以不自然的扭曲姿势着,指甲里满是石屑与泥土。 他圆瞪着双眼,眼窝深陷,嘴巴张大如一个o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在他的面前不远处,是一个布满抓痕的石门,石门中间有一个硬生生被敲碎掏出来的洞。 洞中松散的泥土倾泻而出,覆盖在他的腿上,将原先干净整洁的长裤弄得全是泥浆。 这就是那位法瓦莱里吗? “他是怎么死的?” “冕下,是窒息而死的。”和查探的宪兵低语一阵,拉费尔走到霍恩身边报告。 窒息而死吗?这才两天,氧气耗尽有那么快吗?他为什么不打开上面的石棺呢? “把那两个猎魔人叫来,看看是不是他。”霍恩朝身后打了个响指,两名猎魔人出现在了台阶口。 老猎魔人幸灾乐祸地走在最前面,身后则是两眼肿得睁不开,袖口领子嘴唇全是血点的艾加朗。 他的脚上了三道脚镣,手上了两道手铐,脖子还被铁项圈箍住,只能半步半步地移动。 拉费尔让开身躯,指着墙边那中年人的尸体问道:“认识他吗?” 看到法瓦莱里的尸体,老猎魔人先是一愣,随后自嘲地摇摇头:“认识,他就是法瓦莱里,哈,我就知道……” 此时的艾加朗艰难地从身后走来,不过与老猎魔人的平静相比,他的情绪就激动了很多。 “不可能,这,法瓦莱里,这里原先有路的,有个地道的。”艾加朗半步半步向前,却被两名宪兵拦住。 他看着那地上的尸体,眼中全是难以相信,法瓦莱里,就这么死了? “这里有路的,这里有路的。”瞪着双眼看向石门后头,艾加朗语无伦次地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还在往那里走。 “发什么癫呢?”旁边的圣铳手一棍子抽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抽得一屁股坐倒。 可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仍旧不敢相信现实:“为什么没有路?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有路的,对吧?” 被艾加朗注视的老猎魔人冷笑一声:“估计石棺的机关做了手脚,然后外面教会把地道的支撑物给拆了,里面的人就出不来了。” “为什么呢?” 老猎魔人想要嘲讽一般,却在那含泪的肿眼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叹息一声:“教会不希望我们回来,咱们是运气好,要是跟着法瓦莱里一起走,就全部死在这了。” “皮埃尔大师也在啊,他怎么能允许教会这么做呢?他是担保人啊。”艾加朗仍旧不敢相信,“就因为这几十金镑的尾款?” 皮埃尔作为碎石原狼堡猎魔人大师,几乎是年轻一代猎魔人父亲兼偶像的存在,甚至有一本自己的《猎魔人故事集》。 甚至连艾加朗加入法瓦莱里的专业队伍,都是皮埃尔给介绍的。 “谁知道有多少金镑,几十,几百,还是上千?”老猎魔人望着那被泥土封堵的地道和绝望而死的法瓦莱里,苦笑起来,“皮埃尔大师要是真的好心,何必把你介绍来干暗杀的任务而不是猎杀魔物? 说实话,在我们这行发生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奇怪,反倒是你,艾加朗,你是第一天来到帝国吗?” 瘫坐在地上,看着那面目狰狞的尸体,艾加朗一言不发。 第四百八十章 《翠玉录》与《群星录》 在霍恩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垂头丧气的艾加朗和自怜自艾的另外几个猎魔人被送去了圣三一教育队。 以这几个猎魔人的态度,未来霍恩的队伍里说不定就能多几个猎魔人。 目前霍恩的团队中虽有吉洛了,但他毕竟没喝魔药。 猎魔人追踪、暗杀、伪装、保护四门技艺,他占一个忠。 吉洛是跟着霍恩走血汗之路的老玩家,当初长桥血战他更是参与了。 所以吉洛本事或许没有那么大,但他的确可靠,霍恩认为他阳奉阴违的概率还是很低的。 契卡团队要是有了猎魔人的加入,估计会比现在更加高效吧。 叫人封锁住这处地下宫殿的进出洞口,并且在外面建上巨蛛实验养殖场做掩护。 霍恩让众人封口后,便坐上小船,冒着细雨,驶过南泽湖布满涟漪的湖面,带着让娜返回秋暮岛的机械宫。 换了一身衣服到书房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希洛芙。 反倒是凯瑟琳坐在圆几前,皱着眉翻着从地下宫殿带来的书。 不像卡尔和米特涅他们需要先集训,然后由拜圣父会修士教导。 由于凯瑟琳身份特殊,她到秋暮岛上课,是直接跟着希洛芙以及霍恩一对一学的。 单从目前的造诣,她的自然神学和《圣道救世训》水平都快超越让娜了。 “希洛芙呢?”霍恩敲了敲凯瑟琳面前的圆几。 “希洛芙在睡觉,我让吉尔丝去通知她了,得先等一会儿。”皱着眉,凯瑟琳放下手中的书,似乎是不满霍恩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些文字你看得懂吗?”霍恩带着希冀问道。 凯瑟琳毕竟也是巫师学大佬,经受过完整的魔女与巫师训练,说不定她也会读呢? “这是蛇文,十分晦涩,我认识的不多,只能连蒙带猜。”凯瑟琳合上了手中的书,露出了下面写了几个单词的纸。 “蛇文,是小部落的文字吗?难道是黑蛇湾本土土著的文字?”霍恩坐在了凯瑟琳身侧,看着纸上的单词。 “怎么可能?蛇文脱胎于原始艾尔语,是司秤隐修会生造出来的文字。”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凯瑟琳用扇子捂住嘴巴笑道:“他们坚称这就是‘正统’艾尔文字,但很快就被秘党从血肉王庭买来的古籍打了脸。 他们还是嘴硬说那是血肉王庭伪造的,自己这个才是正统,一直用到现在。” 霍恩看着十几个单词:“这是你翻译出来的书名?” “对。”拿起笔,敛去笑容,凯瑟琳在两个名字上画了一下,“说不定你找得没错,这还真是希洛芙阿妈留下的遗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翻译错了。” 纸上那两个被圈出的名字,分别是《翠玉录注(瑟法叶·希洛芙校)》与《群星录注(瑟法叶·希洛芙校)》。 瑟法叶,这个就是希洛芙阿妈的名字吗? 所以说希洛芙实际是姓氏,她这个所谓的阿妈,甚至没有给她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霍恩一时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些书给希洛芙看。 如果让她知道她阿妈这个态度,她会很难过吗?他并不确定。 霍恩并不想让希洛芙伤心,可这毕竟与星铸齿轮以及先前的种种隐秘有关,无法瞒她一辈子。 有这么一个病态的母亲,早认清现实总比晚认清现实要好。 “其余几本呢?” “这不是正在翻译吗?”凯瑟琳娇嗔道,“要不是你进来打断我,我都翻译出来了。” “行行行,那你继续翻,我不打扰。” 坐在凯瑟琳的对面,霍恩拿起那本被称为《翠玉录》的书,看着里面崎岖的文字,陷入了沉默。 这种谁都不认识的蛇文,估计就是猎魔人们把它当杂书丢弃的原因。 希洛芙阿妈署名的书籍,秋暮岛上奇异的机械宫,发达的以太研究,血奴阿福,长毛僵尸…… 把一切线索串联起来,霍恩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那瑟法叶要么就是司秤隐修会的魔女,要么就是和司秤隐修会合作的吸血鬼。 线索说不定得从司秤隐修会那边找吗?这情况是越来越复杂了啊。 “霍恩,你在看什么?” 专注思考之际,耳边希洛芙的声音把霍恩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书都落到了地上。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推着希洛芙轮椅的让娜,她面无表情地歪着脑袋看霍恩的脸,身后的狼尾巴像狗一样卷成了卷。 看来她今天的心情很好。 “没什么,没什么。”霍恩弯下腰便准备去捡书,可希洛芙上半身身手非常灵活,出手敏捷,抢在霍恩前面捡起了地上的书。 “这是什么?翠玉录?瑟法叶……希洛芙!” 卷曲的尾巴猛地绷直,头顶的狼耳竖起,霍恩清晰地看见,她尾巴上原先柔顺的毛全部炸开,变得蓬松起来。 原先还在翻译的凯瑟琳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你懂得这上面的文字吗?” “啊?”希洛芙如梦初醒般抬头,“我为什么会读得懂?这是什么文字,我为什么读得懂?” 霍恩站起身,轻轻抚摸起了希洛芙的脑袋。 “不用安慰我。”扬起脑袋,希洛芙的尾巴渐渐放下,“我只是过于震惊,抱歉,我失态了,我现在就翻译给你们。” 霍恩与凯瑟琳对视了一眼,轻轻地揉着希洛芙的耳朵:“不用勉强,你可以先休息,我们过几天再说。”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放到心上,希洛芙翻开了手中的书籍,不顾霍恩的建议,开始默读起来。 霍恩没有办法,只好蹲在希洛芙身旁等待。 差不多过去了十几分钟,可希洛芙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睁开翡翠色的瞳孔凝视着书页上的文字,眼神丝毫不起波澜。 只是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慢,有时候甚至要往回翻。 这和看书一目十行的希洛芙可不一样,以她的大脑,居然需要往回翻? 直到打瞌睡的让娜不小心在书桌上磕到了脑袋,那清脆的响声才让希洛芙惊醒。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入迷了。”希洛芙长出一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这里面到底在说什么?”凯瑟琳忍不住问道。 “你们知道什么是翠玉录吗?” 见凯瑟琳沉思,霍恩茫然,让娜昏睡,希洛芙转着轮椅来到圆几边将书放下。 “翠玉录是一本七丘王国时期的炼金术典籍,主要是介绍炼金的原理。”双手放在膝盖前,压住尾巴,希洛芙缓声介绍起来。 “和咱们现在的炼金术不同,那个时候还没有魔女,所以就是正常的技艺,炼金师,被认为是现如今药剂师的鼻祖。 由于《翠玉录》为了保密,使用了大量暗语和比喻,这本《翠玉录注》就是的注解,解析各个意象都分别代表着什么。 而阿妈……则是对这本书进行了翻译与校正,并且自己增添了很多新的内容。 它旨在发掘《翠玉录》的本质,将整个世界讲述为一次炼金的过程,描述了各种转换与前后的不同。 说实话,如果这些内容流传出去,一定会在对《翠玉录》的解读上出现新流派的。” “所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哲学书籍?与星铸齿轮和你的身世无关?”霍恩直视着希洛芙的眼睛。 希洛芙抚摸着书的封皮:“这里面有大量的手写笔记,我猜测阿妈应该是经常翻阅并在书上做笔记,说不定与星铸齿轮之秘有关。 这本书里有很多晦涩难懂的东西,我尽量在两个月内全部翻译出来。” 见希洛芙故意不提身世问题,霍恩便赶忙扯开了话题,笑着对凯瑟琳道:“好了,那咱们的古代大图书馆就更像是真……” “不行,这本书恐怕不能放进图书馆里。”希洛芙打断了霍恩的话。 “为什么?” “阿妈只是对《注》进行了校,而《注》本人的身份有点问题。”希洛芙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翠玉录注》的作者叫索瑞多氏族。”希洛芙顿了顿,“吸血鬼十三氏族的那个索瑞多氏族。” 第四百八十一章 救世教皇国未来的工业中心 瓢泼的大雨连着下了三天,连排污道里的污水都从杉木板中漫了出来。 湿滑泥泞的街道上,每天打开大门,都能看到成群的史莱姆在石砖上爬来爬去,撒着欢地打滚。 不过很快就会有专门的工匠带着临时雇佣的劳工赶来,将这些史莱姆全部逮捕,剥皮抽筋后制作成砂浆的原料之一。 直到第四天,雨势才渐渐小了一点,如雾的雨丝轻描淡写地拥抱着长堤,那青灰石块上好像长了一层透明的雨丝绒毛。 披着油布斗篷,打着聊胜于无的油纸伞,霍恩站在堤坝顶上,望着如海浪般一波波拍击长堤的湖水。 尽管他打着伞,可身上脸上满是湿漉漉的雨水,将黑色的头发都粘在了嘴角。 由于千河谷特殊的气候,这里的雨并不是江南那般直落而是斜吹甚至横飞出去。 霍恩本以为本地人喜欢穿斗篷而不是打伞是因为造不出来伞。 可当他打起伞发现雨停了,没打伞发现雨下了,伞撑开后被横飞的雨水吹了一脸后,他发现小丑居然是自己。 悻悻地把手中的伞交给一旁的阿尔芒,霍恩戴起兜帽,踩着湿滑的地砖,继续向前。 自从霍恩从地下宫殿归来已经过去五天了,目前有关地下宫殿的消息,只是在高层中小范围流传。 至于地下宫殿的壁画,霍恩叫人大致描摹了一遍,而那两本书,希洛芙目前仍在破解。 这两项资料,将会作为救世军内部参考资料,必须要有一定权限的人才能看到。 猎魔人引发的事件,到此就结束了。 唯一疑惑的是,那个暗中出手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他们排查了好几次都没有排查出可靠的结果。 但霍恩并不在意,先前是没有防备,如今秋暮岛上警备力量增加了两三倍。 要是那人真抱着恶意而来,霍恩保管他/她吃不了兜着走。 此后的瓢泼大雨中,霍恩很多的日常行动不得不停止。 这下雨的两三天,才是他真正休息的时间,直到今天阿尔芒带来消息,预定开闸放水的日子终于到了。 “几点开闸?”背着双手,霍恩望着眼前浑浊青黑色的湖水,水草碎石污泥在水下翻涌,其中还有不少鱼骨以及树枝在翻滚。 “大概一小时以后,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阿尔芒站在霍恩身后两尺左右的距离。 霍恩转过身,面向原本干涸的河道。 几天大雨下来,河道中的污泥更加粘稠潮湿。 就在这粘稠潮湿的烂泥巴中,还有数百人赤着脚在来回奔走,他们的裤脚和脸颊上都是黄黑色的泥点。 霍恩有时甚至看到有些人的手臂上漂浮着几块泥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粘在手臂汗毛上的河泥。 根据那些被霍恩挖来的水利人才(其中不少是俘虏,甚至还有骑士)所说,判断一个河道劳工有没有用心干活的标准就是看小腿。 因为但凡是用心干活的河工,小腿上会被泥巴扯得一根毛都没有。 但他们也在惊叹,相比于他们服役劳工,这些拿钱劳工的效率居然高得多。 甚至有人仔细一计算,发现薪水越多,劳工干活越卖力,效率就越高。 效率高了,完成项目的总时长就低,然后花费的钱就少,花费的总薪水就少。 所以薪水越多,薪水越少。 但说实话,霍恩认为他们的推理过程就是从无推导到无,因为真正起效果的两个东西——发条机械和集体意识他们根本就没算。 发条机械不说,这种从古拉格时期传下来的原始集体意识,让救世教皇国管理劳工的难度下降了好几个级别。 谈到这个,霍恩就不由地想起了前几天的工匠考试。 秋暮岛工匠考试分两场,第一场就是笔试。 不过由于工匠中大老粗挺多,所以很多人交的都是白卷,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所有人一样烂就等于都还行。 第二场则是重中之重的实操考试。 锯木的去锯木头,纺织的去纺织,印染的就现场印染,根据成品的工时,每个种类的时间都不一样。 印染工考试能够持续三五天,而锯木工半天就结束了。 比如制衣工匠考试,就是根据霍恩的需求在规定时间内,根据现有材料设计并制作一件穿在内衣和外套间的防寒衣物。 出人意料的是,被艾加朗袭击的两名工匠中,有一名叫做阿斯莱的,居然还真是一个上好的全能裁缝。 他的设计出来的改良茄肯成功被选为第一,既符合霍恩的要求又符合现有材料特质。 从外形上看,他的设计和霍恩记忆中维多利亚时代的呢绒马甲很相似,说明阿斯莱基本就是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霍恩如此设立秋暮岛的工匠考试,自然是有原因的。 阿斯莱设计的第一款产品,将会是霍恩给他工坊的第一笔订单。 500件呢绒马甲,教皇宫预付货款,冬季前交付。 这些呢绒马甲不会按照原先裁缝铺子的那种量身定制,而是统一按照型号大小来制作。 这批马甲以及其他服装将会先期投放到教皇宫名下的各个商铺、杂货铺中,价格比量身定制更低。 如果销量好的话,霍恩还会继续追加订单,要是销量不好的话,那么阿斯莱就得自己去找订单了。 霍恩对秋暮岛的发展目标之一,就是重点发展纺织与服装业。 在当前的文明水平下,帝国各地衣食住行中唯一存在大量缺口,且能够发展和盈利的只有纺织业了。 他老家的历史证明了,尼德兰与英格兰都是靠着纺织轻工业起的家。 前者赶上了宗教改革的红利,后者赶上了蒸汽机的红利并把尼德兰作为红利本身。 秋暮岛或者说大泽乡就全是发条机械和炼金术的红利。 前者可以摆脱水力和畜力,稳定而快速地制作出大量的标准纺织工业品。 后者则带来了各类奇异的炼金产品,包括史莱姆凝胶,砂浆,山铜和各类炼金药剂。 单以史莱姆凝胶为例,它作为染色固定剂,具有极强的布匹吸附力,能让染料牢牢固定在纤维上。 将史莱姆凝胶作为辅料的印染效果,甚至能够让老印染工世界观崩塌。 要是这里是一个高魔世界,这些老印染工说不定都要因为接受不了新知识而爆头了。 秋暮岛最离谱的地方在于,这两条红利基本就是和它本身绑定的。 由于政治环境的因素,很多教皇国内部的巫师们都更加愿意居住在大泽乡,而非外界的城市。 因为这个地方居民最虔诚,民风比较开放且自然神甫们数量多,不会受到太多的歧视。 至于发条机械,由于星铸齿轮每隔15到20天都要充能,所以星铸齿轮无法离以太尖塔太远。 否则很有可能就来不及充能,导致效率低下。 这就意味着很多强力的发条机械无法离开秋暮岛的范围,只能在秋暮岛上建立工坊。 霍恩计划将统治中心放到秋暮岛,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老虔诚根据地,更是有现实的因素存在。 如果说让霍恩猜测一个教皇国未来的工业中心,他敢打包票,必定是眼前的这座湖中小岛。 “说起来,前几天刚刚统计了星铸齿轮的分配情况,您要听一听吗?”阿尔芒听着霍恩的话语,忽然开口道。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霍恩看着迷茫的阿尔芒,忽然想起是自己下令,让非紧急事务不要打扰自己的。 他咳嗽一声才说道:“那你就说一说吧。” 第四百八十二章 我宣布,此地名为圣械廷 尽管机械宫内有近百个星铸齿轮,可真正能够用于工业生产的合适齿轮,只有六十个。 四个用于发条切石机,每个月都能产出60到80立方的石砖,大概能铺设40到50米长的街道。 六个变成了发条锯木机,每个月能产出500到600立方的木材。 目前秋暮岛上的地砖都是石材切割机切割出来的,而那些劳工的临时木板房以及乡下农舍的建材都是发条锯木机切割出来的。 七个用作发条纺织机,基本就是当初的卷轴纺纱机改成了发条转轮的机械动力。 这种发条卷轴纺纱机经过希洛芙改造,有500-800个纱锭,每小时都能产生上百码的亚麻布。 这些纺织工坊每个月总计能纺织出7000到9000码的亚麻布,将整个秋暮岛亚麻产量吞下去还有两个月空转剩余。 霍恩计算过,每个发条动力纺织工坊占地800平米左右,需要20到30名操作工来监控纱线质量、修复断纱和替换纱锭。 如果手工工坊想要达到同等效果,需要150台纺纱机,60台织机,230名纺织工,占地面积倒是差不多。 但是这是近乎十倍的人员差距啊。 它们纺织出的这7万多码的亚麻布,刚好能填补秋暮岛今年的服装市场。 由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向来是一件衣服穿十年,既然已经有了,那明年秋暮岛的市场需求估计将会降低一半。 大泽乡的兽化人王国还在改种亚麻,导致明年亚麻的供应端还要上涨。 多出来的除了给兽化人们内部消化,就只能向外输出到郎桑德郡的市场了。 霍恩能想到明年亚麻服装的市场价格估计会压到原先的八成左右。 这还只是三个发条纺织工坊。 如果能解决原材料供应端的问题,霍恩咬咬牙扩建到三十个,在保持原价的情况下,一个秋暮岛的纺织业就能满足整个千河谷的市场需求。 到那时,就真的是秋暮岛一条街震撼整个千河谷了。 只可惜,目前星铸齿轮的制造方式还是成谜。 剩下星铸齿轮中,十个变成了转轮抽水机,九个变成了旋臂起重机。 “这一套三样东西,基本就是用作于疏浚河道。” 扶着堤坝桥面的木头栏杆,霍恩朝着面前泥泞的河道观望,便能现场看到这三样发条机械。 转轮抽水机自然不用多说,霍恩的目光主要集中在旋臂起重机上。 它大概有8到12米高,成排坐落在河道的两侧。 这些旋臂起重机通体由橡木和杉木组成,l型的金属部件和黑铁铆钉哪怕是半阴雨天都闪着暗淡的光泽。 旋臂起重机整体外形如同一个塔架,头顶则伸出一只独臂,独臂上装着滑轮组,通过绳索和铰链与转轮圣机相连。 这玩意儿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起重机塔架顶端的恐猛霍三位一体木雕,转臂上则挂着白色兽骨组成的屮字架。 木材配金属皮构件,甚至还用皮革包裹,而皮革上居然还有血红的炼金符号。 就这外形,霍恩有时候都怕它突然塌了。 这种独特的破烂与荒蛮交融的审美,让他第一次目睹的时候,震撼就不亚于霍哥人面像—— 完啦!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黑蛇湾人和兽化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后来,霍恩每次在街边遇到都说不出任何话语,只会黑着脸躲避。 外形观感虽差,可他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确实非常靠谱。 此刻的炼金神甫正在用大号发条匙摇把启动转轮圣机,随着轰鸣的转轮声响起,绳索和铰链全部绷直。 乘坐在木筐里的劳工们,则晃晃悠悠有说有笑地被起重机从河道提到地面。 以往霍恩来视察的时候,他们提起的并不是人,而是一筐筐泥土。 劳工们推着独轮小车,将这些肥沃的淤泥运送到大泽乡的湖岸上,兽化人们就会用这些淤泥来填补沼泽,连接道路。 如果没有这旋臂起重机,他们甚至连入河口的淤泥都清不干净。 剩余的二十四个星铸齿轮中,有七个用于发条动力锻锤,负责锻造板甲和击发杆。 还有九个则被安装到了发条车床上。 轮式车床用于制造发条盒的零部件。 丝杠车床则用来车削螺纹制作螺线击发杆。 木石工车床则用于制造高端家具。 最后八个则被留在了机械宫,一方面负责机械宫本身的运转,一方面则留给希洛芙研究和设计机械。 回想着这段时间在秋暮岛的所见所闻,霍恩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希洛芙会提议把秋暮岛的小镇叫做圣械廷了。 发条咔嗒,齿轮轰鸣,圣父拨动转轮,带来的就是一个机械取代人力的城市。 这座城市不叫圣械廷,那又该叫什么呢? 漫步在雨中,霍恩颇为感慨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查普打断了: “冕下,开闸仪式已经准备好了。” 阿尔芒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霍恩的眼睛,霍恩挥挥手:“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别让大家多等了。” 从堤坝返回岸边高地,此刻大泽乡的重要人物们都在等待。 在场的不仅仅有秋暮岛上的各级官员,大小元老,军官们以及学生们,还有农夫代表、兽化人女王等都来了。 当霍恩出现的那一刹那,在场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霍恩一边挥手打着招呼,一边迈步走上了提前搭建的演讲台。 “用时接近一年,我们付出了无数的汗水与鲜血,修建了这座堤坝,开始了疏浚工程。” “为了感谢在此期间付出劳动的所有人们,我想邀请诸位一起鼓掌一分钟,为河道上辛苦工作的人们喝彩。” 在人们的叫好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手举过头顶,不断鼓动起来,啪啪的响声连成一片。 至于那些劳工们则是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既有大红脸的,也有跟着叫好的。 “好好……”霍恩双手虚压,“付出了劳动值得敬佩,但这劳动成果如何,还是得检验,是骡子是马,咱们都得拉出来遛一遛啊。” “没错。”阿尔芒安排的托立刻接起了话茬。 “现在,我们进行一次集体祈祷,然后请圣父来作出裁决。” 霍恩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胸前,中规中矩地做了一次祈祷。 等所有人都停止后,他才对查普点点头,然后用木锤敲了一下桌子: “正式开闸!” 夹着沉重泥土的木闸门缓缓升起,升到一半的时候,众人用肉眼都能看清木闸门正在抖动。 尽管劳工们十分小心,可还是有一扇木闸门被汹涌而出的湖水冲歪,无法收回,只能看着它碎裂离去。 仿佛战车行走在天空之上,霍恩听到车轮碾过空气的声音。 原本水位就很高的南泽湖震动起来,庞大的水压通过洞口,将水挤得都爆裂开来。 甚至于整座场地都开始抖动,几个眼尖的甚至看到堤坝上出现了大量的裂纹。 但好在,这座砂浆加固的堤坝终究是撑了下来,至少顶过了这一次的冲击。 湖水裹挟着泥沙汹涌向前,沉积百年的泥土在无处可躲的浪潮下尖叫着推滚消散。 南泽湖积蓄百年的苦闷与痛楚,正沿着石堤宣泄而出,将那些仿佛能堵塞压抑她到永远的黑泥给冲走。 黑泥们永远不会想到沉静的湖水居然有这么暴烈的一天,劳工们仿佛用发条机械在湖水中点着了火焰。 在白色浪花杀入黑色的淤泥中,水流两边摇摆,冲刷着河道。 原先腌臜的河道一点点流失,浑浊的湖水跟着清澈起来。 那股子鱼腥味和泥腥味随风散去,霍恩能闻到的只有清新的水汽味道。 南泽湖,不,大泽乡即将迎来新生。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霍恩站上了一块黝黑大岩石。 在身后湖水的咆哮声中,他张开了双臂,风将后背的衣服吹得紧贴住身体,两袖哗啦啦地发出如流水般的声响。 “尽管有些突然,但我宣布,正式在秋暮岛小镇改名提议中,在‘圣械廷’这个名字上,投下我的一万一千五百三十七票!” “从现在开始,秋暮岛小镇正式改名为——” “圣械廷!” 第四百八十三章 塞奥多拉与贞德堡医院 手指拂过沾着铜绿的墙壁,感受到粗糙的质感,塞奥多拉收回了手,她以为那是青苔。 屋外的雨水刷刷地冲在屋檐上,晃悠着这间联排别墅的风铃。 望着沾满油腻的壁炉,塞奥多拉嫌弃地提起裙摆,轻巧地从缺了一个角的地板旁跳过。 她拉起木片制作的百叶窗,窗外是有些荒芜的圃与庭院。 再远一点,便能看到贞德堡医院的塔楼。 据修女们所说,那里是传染病患者的病房。 医院让他们尽量与外界隔离,病好了才允许离开。 站在门口,一身管家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中年房屋代理人激烈地争吵着。 “三个月起租,这是我的底线了。” “或许我们一个月就走了,要么你降价。” “这么好的房子,一个月60第纳尔很贵吗?” “要不是我们有女眷,谁会看上你这个犄角旮旯的房子啊。” 为了治病,塞奥多拉一行人来到郎桑德郡一个多月了。 住了这么长时间的低矮旅舍,她连续两场大病初愈,自然想换一处开阔通风的屋子居住。 只不过这两人争吵起来,实在是聒噪。 塞奥多拉皱起了眉毛,她的面纱被内部的微风吹得晃动,露出了精致小巧的下巴:“波纳托,和摩恩施泰因说,让他问问还有别的商铺房产吗?能不能购买?” “遵命,塞奥多拉小姐。” 塞奥多拉的意思很快就传达到摩恩施泰因口中和代理人耳中。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你们不在教皇国户籍册上,所以无法在本地购买房产,只能租赁。” 摩恩施泰因指了指身旁的波纳托:“那我们现在入籍来得及吗?比如先让这位同伴入籍。” “抱歉,那得先提交申请,然后在本地工作一年并无任何犯罪记录,就能入籍了。”房屋代理人推了推脑袋上的毡帽,遗憾道,“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卖出一间房屋的佣金提成,可比租出去一间房屋多多了。 只可惜目前他们估计是买不成了。 “我们又不是要成为本地市民,只是想要在本地买一间房子罢了,你们这种户籍制度,还有什么商人愿意来这里开设商会?”波纳托不满地瞪着眼睛。 “抱歉,我们自有国情在此,无能为力。”那房屋代理人耸了耸肩。 “一个月内能够办理吗?比如顶替一下别人,或者在户籍册上改几个字?”摩恩施泰因缓步走上前,悄悄将几枚索拉金币塞入房屋代理人口袋中。 那代理人一愣,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两下,眼神就变了。 他咳嗽一声,恋恋不舍地把金币掏出,扭头递给摩恩施泰因:“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屋代理人,救世军和以往不同了,我哪儿有操作户籍册的能力。” 摩恩施泰因微笑着,将金币推了回去:“我们家小姐的钱送出去就不会要回来,您拿着吧…… 您能再想想办法吗?给我们一些建议,不用违背您高尚的良心。” 看着金灿灿的钱币,代理人犹豫了几秒:“想要加户籍的确有特事特办的渠道,对于有这个权限的人来说,就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肯定是大富商吧,你们购买足够多的圣战债券显示一下财力,我想我估计能找到一位元老接待你们。 你们只要说想要在本地置办产业,到那时就方便多了。 至于你们到底要不要置办产业,说实话,挂个名头拖一拖,没人敢动用武力催促你们。 他们顶多每隔几个月来拜访,然后等一段时间,再把债券略微低价卖掉就好了,费不了多少。” 摩恩施泰因看向身后的赛奥多拉,赛奥多拉略微思考后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他马上就懂了,转过身对代理人说道:“那这房子我们先租着,其余的事情,日后再说。” “好。”代理人摸着口袋里的金镑,“明天我休假,可以带你们去圣女银行。 至于现在这座房屋,如果你们不介意这里有些脏乱的话,现在就可以入住签合同,50第纳尔一个月。” “那就现在签吧,先租一个月吧。”????摩恩施泰因带着那位房屋代理人前往隔壁屋子签订契约,塞奥多拉则掀起了帽子上的面纱,开始四处打量起这座屋子。 她试图购买房产或商铺是有原因的。 体验过贞德堡首席医院后,塞奥多拉便准备在此处待到战争结束,道路畅通。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把藏匿的金钱拿出来,在本地置办点小产业试试水。 未来如果千河谷真的从莱亚王国独立,那么提前在此地建立蟹黄堡家族的商业据点也不错。 这段时间,贞德堡给塞奥多拉留下了太多深刻的印象。 不仅仅是坚硬的道路、有序的乡村体制和良好的治安,还有相当自由开放的风气。 一座修道院外形的建筑,居然有黑市巫医在光明正大地行医。 这里的黑市巫医们技术出奇地好,比正常的黑市巫医都好。 塞奥多拉不仅把先前的寄生虫病给治好了,顺带还把这些年来的背疮给治好了。 这背疮是塞奥多拉的父亲在狩猎时无意中射中了女儿造成的,后续因为感染等种种原因,变成了陈疾。 要知道,就算是司祭级别的修士都没法治好塞奥多拉的背疮。 塞奥多拉的父亲,找到了所谓的“鳕鱼堡神医”来医治。 对方说是需要先饮昏睡药剂,再用利斧砍开脊背,取出受损的脊骨便能高枕无忧。 塞奥多拉的父亲马上下令把这位“名医”的儿子叫过来,让他先演示一遍,成功了再给塞奥多拉做。 后续是儿子被利斧砍开了脊背,父亲被利斧砍开了头颅。 她本都想与疾病共存了,到了这里,在她治疗寄生虫病的时候,那几名巫医发现了她的背疮。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塞奥多拉询问他们是否能医治。 结果这些巫医告诉她,这种病他们在战场上见得多了,绝对能治就是费用不菲。 这个问题对于塞奥多拉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贞德堡首席医院出动了四名奇迹神甫,不断使用冰霜术、催眠术和炙热射线。 三名巫医一齐出手,将腐烂的肉从塞奥多拉的背后取出。 然后他们给塞奥多拉喝下了炼金药剂,并且请来了一位修士使用神术治好了修复了她的外伤。 神术赐福与巫术魔法在同一间屋子里使用,并没有让天使和魔鬼大战,效果反而好得出奇。 仅仅一个月,她就能下床,撑着拐杖到处行走了。 虽然背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痕,并且有亵渎圣主的嫌疑,但她终于能躺着睡觉了! 就这35金镑的价格,还要什么驷马车? 35金镑可能是一名劳工五年的薪水总额,对于塞奥多拉这种贵族来说,不过是两个月的零钱。 相比于鳕鱼堡教堂缓解一次上百金镑的价格来说,简直便宜到家了。 要知道,诺恩贵族中得病难以医治的人数不胜数。 他们大多数人只能到教堂使用神术,只能将病痛还原到初始状态,无法治本,甚至只能缓解疼痛,有时候还会加剧病情。 很多贵族给教会捐赠,除了本身政治立场和信仰外,就是支付给教会的疗养费用。 像救世军医院这种一次性治好,生怕你第二次来的态度,塞奥多拉是真的难见。 就是不知道,这些巫医和奇迹神甫能不能在父亲的偏头痛上创造奇迹呢? “奇迹神甫……炼金药剂……”伸手将墙上的画框翻过来,塞奥多拉吹去灰尘,房屋的前主人一位骑士的画像就显露出来,“有意思……” “塞奥多拉小姐,公证人已经把契约签订好了。”摩恩施泰因将右手抚在胸前,给塞奥多拉行了一个礼,“我们接下来是去银行吗?” “何必舍近求远呢?”塞奥多拉放下了面纱,“哈尔金先生给我们介绍了医院,我们还没有登门去感谢过他呢。”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教皇国的行政体制 “阿嚏!” 哈尔金一声巨大的喷嚏,打断了霍恩说到一半的发言。 看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哈尔金讪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 霍恩则是哈哈一笑:“这都九月份,天气的确转凉,大家记得都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从秋暮岛返回贞德堡后,这是霍恩的第一次例会。 而这次例会将宣布新税收体系,已经成为了这两天救世教皇国最大的话题。 “那么库什领改名红枫乡的提议,大家都同意了吧?”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霍恩抬起头询问道。 “同意。” “我第一个同意。” “我特么太同意了!” 看着圣女让娜傻笑的脸,估计没人敢在这个时刻提出一个不同意。 “好的,那么这个提议结束,我们就来到下一个议题:《1445年教会修会科层制改造方案》” 开场如往常一样,都是一些无所谓的小议题,到压轴的往往在最后。 排在倒数第二的科层改造方案,绝对是重量级之一。 以目前的内外形势,霍恩深知他们无法建立一个宪政主义体制,只能选择绝对主义中央集权的体制。 他本来自认为才疏学浅,想把如何建立中央集权交给专门学者的。 但霍恩发现学者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中央集权,提出来的建议乱七八糟。 什么地方议会,或者每个村都任命村长管理,或者开倒车让百户长世袭的都有。 到最后,霍恩愕然发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体制。 哪怕是号称君主专制的法兰王国,到目前都没有完全完成中央集权的体制。 这下好了,霍恩一个送外卖的变成政治学者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懂中央集权了。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来,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套方案。 霍恩一向认为,任何所谓的政治改革第一步都是治吏。 不论再好的法令落到下面去,如果执行者不行,那只会导致三种结果: 形式主义,阳奉阴违与过度执行。 救世军目前能够进行有效行政,第一是因为地盘小,第二就是因为霍恩有一批无脑听命的小将。 当然,还有他本人巨大的威望和阿尔芒真理部的宣传效果。 可这就意味着霍恩是克里斯玛型的领袖,就像是草原上的大汗。 整个国家都是被他黏合起来的,如果他死了或失去政治能力,那么救世军要不了几年就会崩溃。 这其实是大多数农夫起义军的通病。 所以霍恩搬出来的就是这套特殊改版的科层制,政府变成机器而非某个人的映射。 “这套新的方案,第一点就是行政区划的划分,与我们新推出的科层制有很大关系。”坐在圆桌的后头,两边的各级政府代表坐在长凳上洗耳恭听。 “这套科层制度说起来很简单,我们以库什领,呃,红枫乡为例……” 根据目前的户籍册调查,每个百户区大概有450-600人,红枫乡目前有512个百户区,约有20万人上下。 原先这些百户区都是贞德堡直接管理,百户区与市镇都是平级的存在。 可随着霍恩目前领地的增加,政府班子有些承担不过来了。 红枫乡20万人,伊贝乡18万人,金河乡25万人,狗狐乡15万人,孨河乡32万人,大泽乡5万人。 目前归属于救世军的领土有32000平方公里,人口有近120万人。 红枫乡20万人都快把霍恩累成狗了,这一下翻了六倍,绝对超出目前救世军政府的行政容量了。 所以这项《1445年科层改造方案》的第一步,就是细分行政区划,设立司铎修会。 所谓司铎修会,就是由几个百户区的巡游修士组成执事修会,负责这一整个地区的政治经济工作,并推举一个修士长。 例如一个司铎修会下辖70个百户区和1个市镇,那就是8个巡游修士。 上级修会从8个巡游修士中提拔1个修士长,被提拔的修士长不再巡游各个百户区,而是常驻执事修会,主持日常工作。 他所在的10个百户区,则重新推举或由教皇宫任命新的巡游修士。 这样的9个人,组成一个执事修会的主要行政力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只靠他们9个人去完成霍恩的法令,毕竟一个司铎修会下面管三五万人呢。 司铎修会将设置一个用于行政的教堂,一般在市镇并自己雇佣助理。 修士长除了主持日常工作外,还能向上级修会提名事务官,如文书官、财务官、司法官等。 这些事务官只负责辅助日常行政工作,属于是助理。 实际的决策,由巡游修士们的会议来表决,且任何决策都必须在会议上表决。 每个司铎修会还会派驻两三名拜圣父会的秘书僧侣。????他们不参与任何行政工作,只干一件事,那就是记录每一场会议并制作成副本送到教皇宫和上级修会去。 日后要是出了岔子,这会议记录就是分锅大会的重要凭证。 如此一来,红枫乡的512个百户区就变成了7个司铎修会,伊贝乡的18万人变成了487个百户区,6个司铎修会。 霍恩要管的就从999个百户区变成了13个司铎修会。 然而这还不算完,一个乡的所有司铎修会还要组成乡修会。 以伊贝乡为例,6个司铎修会的修士长以及1名任命的司铎长将会组成一个乡修会。 司铎修会向乡修会负责,但乡修会无法任命修士长,只能任命巡游修士和事务官。 御前枢机会议可以任命修士长。 乡修会向御前枢机会议负责,但御前枢机会议无法任命司铎长,只能任命修士长和乡事务官。 霍恩可以任命司铎长。 此外,拜圣父会、圣女、御前枢机会议、契卡以及所有军队,全部都只向霍恩一个人负责。 未来如果霍恩不得不管理多个郡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郡一级的修会。 “……这样一来科层的划分就明显了。”在众人聚精会神的眼神中,霍恩依次举起了自己的手指,“巡游修士——修士长——司铎长——御前神甫——枢机。” 由于科层只由救世军政府任命形成,所以底下选举出来的百户长或者市镇长不在科层内。 如果这些基层官吏以及事务官如果表现出色的话,可以被上级提名,进入秋暮岛拜圣父学院。 毕业后自动授予长袍修士的身份,与军官们持剑修士的身份类似。 他们和其他救世军国民一样,都是修士。 只不过前者负责行政工作,后者负责军队工作而已。 “冕下,但我想问一下,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呢?”哈库托忍不住举起手问道。 这同样是在场大多数人的问题,原先的救世军政府体制蛮好的,把他换了做什么? 霍恩微微一笑:“咱们以前的都是我提出一个说法,比如要在全乡修建运河,哪个地区修什么,哪个地区造什么。 好了,大家各自领了任务,然后去干吧……你们觉得如何?” “有什么不好吗?” 反倒是在场的其他与会者惊讶起来。 “那样就太僵化了,一个乡还好,假如是一个郡呢?假如是整个千河谷呢?”霍恩指节敲着桌子,“到那个时候,我光听报告都得听一天,光下发命令都得发一天!” “可以给各个乡任命总督啊。”不知是哪个机灵鬼大声提议道,“让他决定这些事不就好了。” “foetentessoni,stultaverba(古艾尔语)。”凯瑟琳忍不住在一旁低声窃语道。 “你不怕他背叛,跟咱们打内战啊?”布萨克站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喝骂道。 “咱们派人去监督他不就好了吗?” “那怎么保证监督他的人不被策反呢?” “或者我们多派几个人,让他们互相掣肘好了。” 人群又有人乱糟糟地提着意见,但这些问题霍恩大多在御前枢机会议上都讨论过了,所以一一被枢机们驳斥回去。 “肃静!肃静!”托马斯用木锤敲着桌子,以圣曾孙的身份大喊起来,逼迫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霍恩不紧不慢地跟着继续开口: “旧有的弊端你们都发现了,现在听听新流程吧。 我提出一个战略,御前枢机会议认为可行就通过,下发到各个部门去制定具体的可行法令。 法令出台后,御前枢机会议拆解成对乡修会的任务目标和考核指标并下发,乡修会再次拆解并下发到司铎修会。 比如说我年初提出发展农业,御前枢机会议觉得应该三年完成。 那么第一年先发展水利,并将水利作为考核指标下发乡修会。 乡修会则提出要全乡修建一条灌溉渠,向司铎修会发布任务和指标。 然后司铎修会的巡游修士们再次拆解,到每个百户长头上的时候,任务就变成了一小段由他们修建的灌溉渠。 年尾,御前枢机会议检验乡修会成果,乡修会检验司铎修会成果,巡游修士检验百户长成果。 这样,将具体的决策权,也就是‘怎么办?’下放到地方,我们只负责决定‘办什么?’就行了,大大减少了决策错误和工作量。 事办得好,升。事办不好,降。 就这么简单。” “宗座高见!”在场的诸多高层们在思考一阵后,才陆陆续续纷纷点头起来。 可就在一片赞美之声中,茜茜却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发现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 他看向一旁的凯瑟琳,却发现凯瑟琳正在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茜茜踌躇了一会儿,站起了身: “可是冕下,人从何来呢?钱如何管理呢?”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人从何来?钱从何来? 人和钱的确是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首先按照目前的这套编制,目前霍恩能收得上税的地区只有红枫乡与伊贝乡。 两地大概要设置13个司铎修会,与2个乡修会。 按照人员配置,霍恩需要100到150名巡游修士,60到90名事务官,200到300名修士助理,30到40名拜圣父会是记录僧侣。 霍恩目前手上可靠的人手,最多只能满足红枫乡,而南边的伊贝乡几乎就是百户长们自治。 这空缺出来的一半人手,该从何而来呢? “人的问题还不好解决吗?”在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中,霍恩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我们有布拉戈修道院的僧侣,我们有各个夜间学校与扫盲班,而美格第商会同样能提供一批可靠的人才。 而奇迹神甫们同样可以担当职位,我们内部还可以提拔一部分百户长成为巡游修士。 这些人足以填补我们的空缺。” 胡安诺给霍恩他们留下的最大的财富,并不是声望或者土地,而是思想和人。 霍恩拉拢凯瑟琳的一大缘由,就是她被视为胡安诺的第二继承人。 虽然魔女身份被曝光了,但霍恩不是马上给她封了圣吗? 这就是为了维系住凯瑟琳在胡安诺派内部的影响力。 布拉戈修道院中上千名神甫,在胡安诺重实务思想的影响下,都有过地方治理的经验。 虽然这献祭了教会在卡夏郡的统治,但却锻炼出了大量有基层经验甚至是军事经验的僧侣神甫。 而且由于教会火烧胡安诺的行为,所有胡安诺派都是教会坚定的反对派。 不仅仅是胡安诺派,巫师,美格第商会,被欺负过的工匠市民与农夫,被高级主教压迫过的低级僧侣…… 感谢教会开源,让霍恩不用多费心思就能弄到一批合格且可靠的人来填补行政上的空缺。 当帝国与孔岱亲王是敌人的时候,他们绝对是不可能背叛的。 霍恩打出反对教会旗帜的瞬间,尽管会遭到教会一等一的敌视,但一旦他们获得一些对教会的战果,就会立刻成为教会反对者的汇集之地。 当初胡安诺派势力扩大,就吸收了一大批对教会不满者。 在急流市之战后,救世教皇国的各个边境都涌入了数量不少的投奔者。 他们都是背着绝望的血仇来的,唯一的目的就只有反抗教会。 这样的汇集效应目前还只是发生在千河谷,如果哪天霍恩能在整个帝国内把名声打响。 那么千河谷就会像黑蛇湾一样,成为反抗者们的汇集之地。 “布拉戈修道院月末会由院长亲自带领五十名僧侣来访问。”凯瑟琳适时开口,认领了这份功劳。 “咱们境内各个修道院还有低级僧侣出逃来投奔,每个月都有十几二十个。”阿尔芒跟着说道。 马德兰跟着开口道:“至于那些助理的职位,找不到工作的会计和小市民会自动将其填满的,前几天公证人行会的会首锡德还在向我抱怨找不到工作呢。” 如此一来,人的问题基本就解决了,只剩下钱的问题了。 “那这样的话,这就要说到咱们的新税收该如何收的问题了。” 听到霍恩的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打盹的军官们都抬起了脑袋。 这意味着他们下一年的军费,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新的税收制度将完全推翻旧有的税收体系,废除所有贡赋与苛捐杂税,统称虔诚税。”霍恩翻开手中的小册子,“请大家把《方案》翻到29页。” 所谓的虔诚税,就是根据田亩统一收取25%的税。 这25%中有10%要转化成货币税款上缴到御前枢机会议,剩下的15%则存入乡修会的仓库。 在缴税之前,御前枢机会议会给出一个粮食指导价,然后按粮食指导价统购一批粮食。 此后的粮商购买粮食时,不得低于此指导价。 在理想情况下,假设每个司铎修会有75个百户区,每个百户区有4000亩地,能产出36万磅的谷物。 那么每个百户长就要向司铎修会上缴9万磅粮食,其中有36000磅要变成货币税收。 此时的粮食指导价是一加仑(9磅)半个第纳尔,那就是2000第纳尔。 一个司铎修会75个百户区就是15万第纳尔,也就是1250金镑。 那么御前枢机会议就会找红枫乡司铎长索要7个司铎修会的税款,总计8750金镑现金。 至于剩下的税款与粮食,就全部是乡修会自己的小金库。 要是乡修会运作得好,收取的谷物变成了更多的货币,那么多余的部分就是乡修会自己的。 换句话说,御前枢机会议只要货币税款,不要实物税款。 “这只是粮食税相关的部分吧?”茜茜扶了扶金丝的水晶眼镜,接过了凯瑟琳递过来的,在画了红圈的部分上扫了一眼,“那像果林、鱼塘、经济作物、小型矿等等如何收税呢?” 看到茜茜与凯瑟琳的小动作,霍恩忍不住一笑,也没有揭穿。 他知道凯瑟琳目前刚刚加入,虽然地位高于茜茜,但话语权实则还不如茜茜。 有些话茜茜可以直接开口说,她却不可以。 哪怕她说的是对的,可有多少人愿意听是个大问题。 在她做出实际的成就前,只能多表决少说话。 凯瑟琳与其说是商人,不如说是财阀,对一些政治上的沟壑看得相当清楚。 “很简单,收取这些税的成本抵不上咱们的行政成本,所以放给地方作为圣库。”霍恩笑着解释道。 “圣库?”茜茜愕然抬起头,这个词汇他好久没听到了。 当初的圣库制度只是战时制度,强行消除了私有财富,并将所有战利品不分你我地收集起来。 这在他们的逃亡之路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等到秋暮岛建制后,这套制度就被大家默契地给抛弃了。 事实上,除了出现在《圣孙远征记》里起一个宣传的作用,基本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但现在,霍恩准备传承圣洁基因,重拾圣库制度。 具体来说就是,但凡中央难以监管的地方税种,假如收益还抵不上中央行政成本,那就放给地方。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对于这些税,修士长和百户长收起来可比御前枢机会议收起来简单多了。 毕竟都算作自己的可支配财政收入,收起来肯定是更加积极的。 中央难以监管的税收,包括本地经济作物产出、乡间小作坊、果林鱼塘等百户区的税,抽十分之一进入圣库。 毕竟百户长修士长们对百户区内有什么产出,谁搞了什么产业是一清二楚。 此外,由于这部分由地方直接收取的税款来自于非农矿之外的产业,修士长们肯定是乐意去发展的,毕竟能给自己增加财政收入,何乐不为呢? “可是这样的话,御前枢机会议的收入会不会太少了一点?”刚刚加入的米特涅忍不住发问道。 相对于古拉格出身对军事方面的关注,这些来自美格第商会势力出身的对经济方面更加热心。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这套行政体制的本质 “其实并不少,我们除了农业税,还有消费税以及种种关税。” 关于御前枢机的收入,圣库部其实有过估算。 教皇国中央必须要有每年5万金镑的收入,才能保证财政的收支平衡。 尽管霍恩一直在宣扬良性赤字的概念,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观念都只认为应该收支平衡,量入为出。 教皇的权力虽然是无限的,但霍恩还是尽量少用这种权威去强行压服。 每一次他使用个人权威,都是对政府权威的损耗。 在关键的时刻可以用,不关键的地方还是少用为好。 至于中央的收入除了农业税之外,还来自于其他几个方面。 第一个就是宫营工坊,对于之前富商以及领主们遗留下来的工坊产业,霍恩采取了两种策略。 要么就是按照原先的上贡体系,每年给救世军一部分利润,但救世军会参与运营。 要么就是赎买,一次性凑一笔钱给救世军,买断这间工坊的所有权。 两者的主要目的都是筹集军费。 尤其是后面那一点,让不少领主的城市管事人成为了工坊主,同时也让不少乡间的小地主变成了工坊主。 第二个就是关税、印花税、消费税。 这就不得不提到即将实行的对集市和城市商业区的监管。 这个时候的人们进行物资交换,并不像后世那样有专门的商人去乡下收,收完了放到菜市场或者超市里卖。 但在乡村的某个区域有专门的集市,甚至不是每天召开而是每隔十天召开一次。 来往的小商小贩以及农夫都会带着粮食、经济作物、农副产品到集市上售卖。 原先的集市基本就是被教士与无赖混混所掌控,很多时候都不得不交保护费。 就算是私下里的交易,第一是跑那么远卖俩鸡蛋不划算,第二是害怕被诈骗或者偷奸耍滑比较少。 霍恩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司铎修会必须派出守夜人和护教军监管集市,带着公称维持秩序,但必须根据入场货物缴纳消费税和摊位费。 而市镇地区则划有专门的菜市街与商业区,通过对原材料的监管来收取消费税与关税。 也就是政府提供公共服务和治安,给商户、农夫、菜贩们上保险,以换取他们上缴消费税。 至于大宗货物交易,霍恩会在贞德堡等郡一级的首府城市设立交易所。 交易所内同样要向双方收取印花税,并在交易达成中收取 霍恩相信商人们会很容易接受印花税,这属于花小钱办大事。 因为救世军政府即将立法确认,任何契约上无印花,法庭不受理,只能由公证人庭外调解。 当然,还有一笔来自炼金产品的洗礼开光税。 洗礼税本质就是把黑市的玩意儿洗白,教皇冕下开个光,就能自由售卖了。 由于目前霍恩仅在几个大市镇,例如贞德堡、酸瓜镇、圣械廷进行了城市消费税的收取。 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在所有市镇与乡村都实行大概能获得多少税,但根据茜茜的保守估计,带上农业税,一年大约能收取1万金镑以上。 “那百户区该如何运作呢?我是说,百户区的圣库我们仍旧不懂。”此时,一名百户长代表站起身,忍不住询问道。 百户长对这件事糊涂是有理由的。 霍恩在进行土地划分的时候,对山林湖泊无主荒地等都进行了划分。 但这些土地的使用权一直是归百户区所有,归百户区内的所有信民们自由使用。 照理来说,如果村民们在土地上赚了钱,应该归他们自己所有啊。 “我们举个具体的例子,来打个比方……你叫什么名字?” 那百户长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帽子:“我叫贡塔雷,冕下,来自于莫托涅百户区。” “很好,你那里有什么特产的土地资源吗?”霍恩打了个响指问道。 “我们百户区内有一个树林,能产出很好的硬木,很多家具木工都会来购买我们百户区内的硬木。”贡塔雷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您是否想过在百户区内开设一个锯木场呢?”霍恩见贡塔雷满头大汗不知道说什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假设,我们在您的百户区土地上开设一个锯木场,第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那就是向司铎修会申请租用或购买该土地的使用权,用来建造锯木场,这笔钱由修会和你们共享。 不要惊讶,因为在那个地区修建一个锯木场,可能不是你们一个百户区的事情,而是整个司铎修会的事情。 好了,锯木场开好了,准备找木头去锯了,那是不是得承包一片林场? 找谁承包呢?那不就是你们吗?你们百户区的所有人。 承包费多少由你们自己决定,这就是第二笔资金,完全归你们所有。 那么这笔资金归谁呢?平分以后发下去吗? 那显然是不对的,因为这笔钱对有些人是杯水车薪,并不需要,对有些人却是救命稻草。 这笔钱应该放入圣库之中,由大家共有,主要用于接济贫苦人家、兴修水利、开垦田地、修建道路等等能分润到所有人的地方上。” 看着贡塔雷恍然大悟的神色,霍恩微笑起来。 这只是这套方案在微观层面的行动,这套方案既赋予了地方一定的自治权又保证了中央的权威。 至于为什么要建立这种制度,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外部的军事压力下,符合目前时代的邦联或联邦制是走不通的了。 霍恩需要快速调集资源,集中发展产业,配备职业官僚与常备军,用来防备潜在的战争威胁。 这就意味着代议机构(元老院)的权力,不允许压过教皇的权力,霍恩需要同时掌握行政权与立法权。 那么如果救世军正式建制,就必须得是绝对主义官僚制的国家,那就意味着这必然是一个大政府。 但大政府的通病就是官僚主义,而且官僚们僵化和腐化起来比八旗子弟还快。 霍恩并不奢望他们能够不僵化不腐化,那是官僚制先天的缺陷。 他只求不要僵化和腐化得那么快,先保证存活再说。 所以霍恩必须引入竞争与类市场环境,在保证中央权威的同时,把政府变成一个个行政包工头。 要说灵活性和不死板,谁能比得上包工头? 各个司铎修会和乡修会之间就变成了类似大公司带着子公司参与市场竞争。 只不过他们竞争的指标叫政绩,得到的利润叫权力。 霍恩发布一个任务给总包(乡修会),总包把任务给分包(司铎修会)。 教皇不在乎他们是怎么完成的,只在乎他们有没有完成。 极端情况下,霍恩甚至可以不需要给钱,只给政令和时间。 只要修会中的修士们还想进步,就必须利用手中的财政把事情办好。 霍恩甚至不在乎他们手中的钱到底是怎么花的,贪污一些都没关系,但必须把事情给办好。 贪污与否只决定着在事情没办好后,到底是撤职还是绞首。 “具体的情况,你们都了解了。”霍恩整理了一些手中的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诸位就要按照《方案》在贞德堡附近的23个百户区开始试点了。” 在场的人们互相望望,发现没有人再出声。 随后,在阿尔芒的带领下,所有人齐齐站起,整齐划一地躬身回答道:“是,冕下。” 第四百八十七章 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随着钟声敲响,原先瓢泼的雨水跟着越来越大起来。 雨水打在圣临厅木头齿轮镶板上,与彩色琉璃撞击,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贞德堡圣临厅的门洞中,成群结队的高级黑衣僧侣涌出。 抬头看着从屋檐垂下的雨线,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屋檐下站成了黑压压的一排。 这些高级僧侣们戴着兜帽,披着斗篷,露出脚下的皮靴,手中的手提红色漆皮箱里便是《方案》和其他文件。 这种棕红色的手提漆皮箱还有制式文件柜,是霍恩统一给这些高级僧侣配发的,要求文件看完后不准随意乱放。 因为他上次去马德兰家拜访的时候,发现他把机密文件放在了自家别墅的厕所里。 而他隔壁的杰什卡,则把机密文件放在了庭院的狗窝里。 霍恩忍无可忍,才下达了这条指令。 屋檐下站成一排的高级僧侣们,看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水犯了愁,不过让娜很快就从里屋走出,宣布道:“诸位稍等,冕下已经叫人去通知车马行了,等会儿会派马车送大家回去的。” “冕下英明!”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入雨中的僧侣们纷纷叫好起来。 叫好之后,这群闲着没事的人就聚在一起开始聊起天来。 可就在这闲聊的人中,哈尔金却一咬牙,举起红色漆皮箱子,顶在脑袋上,就准备冲入雨中。 “诶诶诶。”格兰普文一把拉住了哈尔金的后脖领,将他拽了回来,“你急什么,冕下不是说了,派人来接吗?小心感染风寒啊。” “你当然不急,你住在豪华的别墅区,等会有固定路线的马车接送。”哈尔金扯着斗篷的领子,又失去了冲入雨中的勇气,“我回去晚了,军队的那群畜生一块肉都不会给我留啊。” 按照霍恩当前立下的分配原则,给每一位枢机都是配备了一套联排别墅的。 这种待遇的差别早就显现出来了,只不过《方案》将其从水下提到了水面而已。 在《方案》中从巡游修士开始都是有职级区别,从低到高分别是侍从、诵读、驱魔、司门、宗徒五级,每级分上中下三等。 在《方案》中,格兰普文属于下等宗徒僧侣,可以分配一套联排别墅。 而哈尔金则是上等驱魔僧侣,从道理上来说可以分配一套单人公寓。 不过目前联排别墅有很多,而承诺中的单人公寓还在建。 所以哈尔金仍旧得和吉洛、达斯等人居住在领主宫殿卧室隔成的集体宿舍[僧侣宫]中。 虽然僧侣宫里就有食堂,饭可以无限畅吃,但过了时候,厨房是不会再多做菜的。 此外,哈尔金、奇尔维斯以及科莱博等人约了牌局,每天吃完饭他们都会玩纸牌到九点。 哈尔金这么急匆匆地,就是不想错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急什么,难道你还有马车跑得快吗?”格兰普文笑着说道,“要不等会你上我的车,我顺道在僧侣宫给你放下来。” 格兰普文和哈尔金算是老相识了,当年长桥之战两人也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虽然哈尔金资历上不如格兰普文,但两人的私交向来不错。 “那好啊。”哈尔金站住了脚,“我晚上有牌局,你要一起来吗?” “你们还玩牌呢?”格兰普文惊讶道,“不是说不准僧侣赌博吗?” “一把几个铜子,这算什么赌,逗乐子嘛……”看到格兰普文眉间隐藏的忧郁,哈尔金敛去笑容,“还在想狄亚的事情吗?” “你说呢,这都要临产了,我还叭叭在外面演戏呢。”格兰普文瞪了哈尔金一眼,自从一别,夫妻俩都过去十个月了。 狄亚当初被送到了若安党的根据地,长堤城,就在池沼镇边上。 妻子眼下都到了临产期了,双方却不能团聚。 格兰普文好几次带着剧团在红铜要塞边缘转悠,却还是没能过去。 前段时间局势复杂,各种战乱和九死一生,格兰普文没敢把狄亚叫回来。 现在局势暂时安定,狄亚又大着肚子,舟车劳顿容易流产,更是没法过来。 这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飞到狄亚的身边陪着她。 哈尔金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看在冕下的面子上,长堤城一定会拿出最好的巫医接生,没事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是狄亚生产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圣主啊,求您保佑……” “别想了,我跟您说个内部消息。”哈尔金压低了嗓门,“金河乡与卡夏郡断了红铜要塞的粮食,目前它又被救世军势力四面包围。 阿尔科家族的老太太不日就将带着库什贵族们到贞德堡,帕斯里克枢机已经去引路了。 你信不信,在老太太的使团中必定有黑蛇湾秘党分子,她们说是与路德维克院长会晤,但肯定会谈红铜要塞的问题。 你提前带剧团到那边等着,红铜要塞一陷落,你就骑马过去,我觉得八成能赶得上。” 格兰普文盯着哈尔金的脸看了好几秒,才苦笑道:“谢谢你,哈尔金。” “没事,咱们是朋友,朋友不求回报……咳咳,但以后我要是安排什么人到你的剧团里,你可不准拒绝。”哈尔金嬉笑开着玩笑。 “行,以后我的马戏团里一定给你留一个侏儒的位置。” 哈尔金整个人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周围其余年轻黑衣神甫的窃笑声中,他才气得原地跳起:“我不是侏儒,我是矮人,人类才有侏儒,我们矮人没有侏儒。 亏我还好心安慰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朋友的安慰的吗?”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格兰普文侧过身躲避哈尔金气急败坏地捶打。 在众多僧侣的嬉笑叫好与拱火声中,两人打闹了一阵才又闲聊起来。 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格兰普文揉着后腰:“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每次都是帕斯里克枢机接待金河乡的库什人?” “你不知道吗?”哈尔金反而诧异起来,“帕斯里克和老祖母是情人关系啊。” “什么?!”这下换成格兰普文大惊失色了,他赶忙捂住了哈尔金的嘴,“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庭广众说呢?” 要知道,从地位上来说,这两位都是救世教皇国的高官,而且两人身份都挺敏感,两人关系不是能随便说的事情。 “格兰普文阁下,您大概是在外面巡演久了。”另一位青年僧侣笑道,“这事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推开格兰普文的手,哈尔金往地上呸呸呸了几下才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老头上次喝醉的时候说漏了嘴,金河乡南边和黑蛇湾的粮食贸易就是他在操持,对接的贵女叫薇薇安。 后面我们跟佩里尼以及多梅尼科聊过了,上次给咱们通风报信的,那位和帕斯里克有过一段私情的贵女就是老祖母,老祖母大名就叫薇薇安。 俩人三十多岁就好上了,我说句实话,就阿尔科家族这几个小辈,指不定是谁的血脉呢。” “我的圣主啊。”格兰普文还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雨中谈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爆炸的八卦新闻。 不过就周围这圈僧侣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是人尽皆知,只有帕斯里克嘴硬脸厚强说不是。 “你脑子里只有未出生的孩子了。”哈尔金拍着格兰普文的手臂,“不要太封闭了,出来走走嘛。” “我哪儿有那个心思……你倒是挺关心的,你今年都三十了吧,还不结婚吗?”格兰普文看着雨水中来往的马车,问道。 “你怎么跟我老爹似的。”哈尔金粗俗地拍了拍胯下,“矮人的吊五十岁都能是硬的,三十岁? 别说三十岁,像我爹六十五了,都还是闯的时候呢。” 格兰普文刚要说话,却动作却一顿,他拦住哈尔金的肩膀:“好小子,我还真以为你不顾儿女私情呢,可以啊,这是哪个富商的女儿?” “什么富商的女儿。”哈尔金还在茫然间,一扭头,却看到圣临厅旁停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 马车大门打开,露出里面温暖柔软的装饰,而一个蒙面女子正侧坐着,朝着他招手示意。 哈尔金两眼一亮,赶紧打掉了格兰普文揽住他的手:“别乱说,这可是以后咱们的大客户,这哪是女人啊,这是一堆金子。” 第四百八十八章 前途无量 吭哧吭哧地合上了马车车窗的帘子,哈尔金坐回了座位,镇定地与饶有兴趣的塞奥多拉对视。 “圣临厅是救世军在贞德堡的领主据点吗?”用灰纱蒙住了头脸,塞奥多拉近在面纱下摆露出一截洁白的下巴。 “看你怎么定义了。”哈尔金耸了耸肩,“圣孙在这里工作,档案室和会计室也在这里,如果你想要咨询什么事,还是在这里。” “我刚刚看到有很多穿着相同服饰的僧侣在这里,不介意的话……你们是有什么重大事项吗?” “我们都是来参加御前枢机会议的。” 塞奥多拉惊奇地眨了眨眼睛:“看来我们的矮人先生在救世军里的地位不低啊。” “哈哈哈哈。”哈尔金笑着摇摇头,“我加入得早,在帕维亚之战前就加入了,所以和很多人都认识,塞奥多拉小姐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您之前帮我介绍了医院,还给医院打了招呼给我治疗背疮,我想请您吃饭,感谢一下您。”塞奥多拉将一袋子钱币推给了哈尔金。 哈尔金笑容微微一僵,但马上恢复过来:“饭可以吃,钱就免了。” 塞奥多拉看了哈尔金半晌,确认他不是在虚伪才收回了那袋子钱币:“那倒是我俗气了。” “钱我也喜欢,但这种方式我可不能收。”哈尔金在心中默默补上了后半句,尤其不能在接下来的谈话前。 到了地方,哈尔金跳下马车,一抬头便看到了硕大的“公爵之家”四个大字。 优雅地踩着小板凳,扶着摩恩施泰因的手,塞奥多拉同样走下马车。 踏在湿漉漉的石砖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标牌,她笑道:“口气虽大,但这里的厨师手艺却是不错。 他们做出来的味道,的确有公爵厨师的感觉,起码在别的餐厅,我从没有吃到过这种口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开放第三层的包厢房间。” 哈尔金咳嗽了一声:“因为这里的厨子就是库什公爵家的厨子,库什公爵被斩首后,他就到外面来开了这小店。 第三层不开放,是因为第三层是专门接待御前枢机主教和外宾的地方。” 塞奥多拉走路的步伐明显一顿:“就因为一道政令,厨师就得一直空着第三层吗?” “不是政令。”迈着小短腿跟在塞奥多拉的后头,哈尔金和门口的侍者点了点头,“这酒馆里有教皇国的股份,冕下是大股东。” “那他为什么不把厨师留在自己家里,反倒要放到外面来?”赛奥多拉难以理解。 “万票爷节俭啊,他能吃些什么呢?无非是馅饼红茶之类的。”低着头,不去看塞奥多拉的屁股,哈尔金闷声道,“冕下说,与其放家里吃灰,不如放到外面创收,馅饼挺好吃的,你把它换了干什么?” 走在前面的塞奥多拉不由得莞尔一笑。 都说这圣孙霍恩是农夫出身,她还不信。 一个农夫怎么可能半年间席卷千河谷东南,把敕令连、教会、尼德萨尔打得溃不成军。 可就这么一个餐馆,却让赛奥多拉有些信了,不顾一切挣钱的样子很有老农的风范。 在侍者的带领下,两人上了二楼,入了座,各点了一份胡椒牛排和红酒。 波纳托等人则坐在旁边的另一桌,点了不少面包、肉卷与奶酪。 “说实话,我邀请您吃饭,除了感谢您,还有一点就是希望您能再帮帮我们。”系上了餐巾,塞奥多拉优雅地将双手摆放在膝前。 “帮什么?直接说吧,我送神送到西。”哈尔金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们想在本地置办产业,但却要一年入籍,您有什么办法吗?” “简单。”哈尔金打了个响指,“只有你表现出投资的实力,户籍那边会给你通过的,我明天带你去打个招呼就行。” “怎么样才算是投资的实力呢?买你们的圣战债券吗?” 哈尔金眼珠子轱辘一转:“实力……哈,我告诉您,只要您愿意参与冕下的新产业,有我担保,不需要买圣战债券都可以。” “新产业?什么新产业?”诺恩人对于工匠的歧视没有西边这么高,他们很乐意参与到所谓的“贱业”之中。 “印刷行业。” 向塞奥多拉推荐印刷行业,并不是哈尔金信口胡说。 他说这话的依据,就是在手中的漆皮箱子中。 根据这一次例会的报告,颜料行会和印刷行会都给出了他们的报告成果。 印刷行会根据圣孙的简化字母,设计出了一套活字印铸技术。 准确来说,这套印铸技术并非某位凸版工匠发明的,而是一位名叫阿克尤的铸币工发明的。 这种方法曾经被用于铸币厂铸造印压模具。 至于为什么那群经验老道的凸版雕刻师没能弄出来,哈尔金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毕竟要是活字印刷推广开,他们的收入估计得少一大截,竞争将会变得无比激烈。 只不过他们打不过圣孙的军队,这才老老实实地阳奉阴违。 这种方法简单点说,就是将刻好的铜板垫在下面,外层竖起一圈拳头厚度的泥坯。 然后将熔化的铅锡水倒入,就变成了一块长约20厘米的字模。 然后稍微打磨一下毛边和剌子就能使用了。 由于帝国使用的文字都是表音文字,不是二维结构而是一维结构。 所以码字工不需要认字,只需要将字母一个个排序插好就行了,大大提升了可行性。 那么活字印刷的可行性的第一步就完成了,剩下的三块拼图就只剩纸、油墨与螺旋压印机。 只有四者齐备,活字印刷才有替代凸版印刷的可能性。 油墨目前已经研制出来了,圣孙子当初给的配方大致正确,但是少了一个蛋清。 灯黑、亚麻油、蛋清混合产出的油墨,与铅字配合相当完美。 当然由于技术的缺陷,它字母会有微小的不对齐,字迹会有些模糊,印刷的稳定性不如凸版。 但它胜在方便量大啊,一套活字印刷能用数千上万次,一套凸版顶多上千次就不行了。 雕刻一个完整的凸版需要数天到数周时间,这种活动字母排版仅需数小时。 尤其是在印刷多种书籍或大批量生产时,减少了大量的重复劳动。 至于纸和螺旋压印机,前者先用旧技术顶一顶,后者圣孙子冕下只记得它应用了榨油机的原理,具体怎么造还是不知道。 螺旋压印机到目前还没有设计出来,但全人工的情况下,虽然麻烦点但已经能用了。 目前圣孙冕下正准备建立一个活字印铸坊和一个印刷工坊。 前者制作活字油墨与印刷机,后者大批量地印制课本、圣道救世训、来往公文手册、年鉴、时报等需要大规模印制且不断更新的书籍。 不过这有一个问题,一套有标点符号能印制的活字的造价,大概在60到80金镑之间。 想要收回成本,得印刷上千次,之后才真正开始有收益。 这是新工艺,目前没人看好,所以除了霍恩自己,一个敢投钱的富商都没有。 尤其是印刷行会的那些雕刻师,阳奉阴违暗暗阻挠。 救世军政府在活字印刷代替这群雕刻师之前,都没法对他们下死手,只能先拖着。 所以除了官营的印刷工坊外,霍恩希望还能有一些民营的作补充,这样就可以节省很多钱和人力。 对于哈尔金来说,在巨蛛蛛丝项目耗费数百金镑没有任何成果后,他亟需新的成就来证明自己。 哈尔金太想进步了,他也想住上联排别墅的大房子,每天专车接收啊。 眼前的这几位,他走南闯北,一眼就认出他们必定是诺恩的有钱傻狍子。 对于这些诺恩人来说,他们才不怕什么本地的印刷行会。 诺恩人的行会可是有军队的! 这种黑社会形式手段无下限的行会组织,使得诺恩人对于盗窃技术和破坏市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重信诺的矮人们,被诺恩人整破防好几次。 但对于维新派矮人哈尔金来说,尽管塞奥多拉是诺恩人,可他们也是最好的投资者。 外地人,不怕行会。 书商,有相关行业经验。 简直不要太完美了,当初他陪着笑脸,打了招呼,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听完了哈尔金的讲述,塞奥多拉没有继续讲话,而是沉浸式地切着黑椒牛排。 将口中的牛排咽下后,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巴,才开口道:“这些消息属于内幕消息吗?” “您等个三五天,能够在城市的公告栏看到。”哈尔金嘴巴大口嚼着牛肉,碎屑横飞,“说不定公告栏上的公报还是用活字印刷印的呢。” 新的印刷技术吗?塞奥多拉默默吃完了剩下的半截牛排才放下了刀叉。 这项技术听起来不错,只不过,这工艺真如眼前矮人说的那么可靠吗? “我可以给您做担保,您只需要付一套的钱,就能拿到两套活字。” 哈尔金马上摸清了塞奥多拉的心思:“我可以给您弄来一些识字课本的订单,您甚至不需要什么场地,我可以在灰炉镇给您找一个免费车间。 您说的房子问题,我敢保证,您要是把印刷工坊放在灰炉镇,镇长会免费给您整一处上好的住处。” “哈尔金阁下,我很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且愿意付诸一试。”塞奥多拉抿了一口红酒,“但您又能获得什么呢?” 作为福音庭商业部工业寺主管,哈尔金咧嘴笑道:“您能来参与其中,我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了,这是双赢,来,我提一杯。” 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尔金的脸上浮现了红晕。 接招吧,同僚们! 你们这群不知道打探消息,没有人脉的榆木脑袋。 指标还没下来,我就提前把指标完成了。 什么叫资历啊,什么叫表忠心啊,什么叫贯彻落实啊,哈尔金一个后仰靠在了软垫上。 失败者,你们拿什么跟我斗?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吃饭就会饿,饿多了就会死 咆哮的雨水旋卷着黑云,在黛色的山丘高坡上,雨雾朦胧着降落在红铜要塞的墙头。 要塞外的农地此刻已经被水淹没,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小水洼,而无数双穿着短裤和草鞋的腿正在水洼中划行。 他们大多有些偏黑的肤色,满身满脸的刺青,仅仅穿着藤蔓制成的木甲,朝着城头攀附而去。 时不时地,在攻城的人群中还会有暴起的冰霜射线、浓绿色的酸液球,最显眼的,则是横穿城头的明黄色闪电。 尽管比不上让娜可怕的折线电蟒,但却足以让好几个黑甲骑士惨叫着跪倒。 横扫的暴雨撞击在城头骑士们的盔甲上,每个人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们早已分不清那是兵器还是雨滴的声音。 在挥出手中长剑时,血水和雨水几乎让人无法挥动手中的长剑。 尽管呼吸法赋予了骑士们超常的耐力和续航能力,但人不吃饭就会饿。 饿多了,就会死。 黑山之战后,他们已经断粮整整一个月了。 尼德萨尔带走了周边小堡垒的大批守军与粮食,一仗尽数湮灭在黑山之战。 高层的贵族与指挥官不是在战场上战死,就是被阿尔科家族囚禁。 在群龙无首、主力尽丧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强行顶到现在。 不知道该说是他们太精锐,还是攻城的黑蛇湾人太孱弱呢? 红铜要塞三里外,便是黑蛇湾人层层叠叠的大营。 在一间间临时搭建的锥型茅草屋里,垫着木板与草席,这些黑蛇湾士兵们平日里就睡在草席和木板上。 这茅草屋是如此之小,以至于根本没法把他们全部装下。 可这些习惯了潮湿天气的黑蛇湾人毫不在意,直接把脚踝以下全部露在了帐篷外面。 对于他们来说,哪有黑蛇湾人不睡泥地的。 从营地内走过,还能看到一条黑脚板组成的走廊。 而在走廊的尽头,抬头便是一间杉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房间内甚至还有特制的火炕。 圆木铺就的地板上,热气驱散了湿寒之气,一个扎着白发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书桌旁。 她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圆溜溜的眼睛,脸颊带着婴儿肥的痕迹,肌肤白里透红。 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她两条莲藕似的小腿无意识地晃悠着。 纤细洁白的手指夹着一根羽毛笔,她昂着头撅着嘴仿佛在思考什么。 思考了半天,她才大人般长叹一声。 拿起一旁的烟杆,小女孩捻了几撮狮鹫角的上好烟叶放到铜头管里,熟练地用火炕里的火焰点燃。 将樱桃般粉嫩的小嘴凑在烟杆上,白发双马尾的小女孩猛吸了一大口,在肺里憋了一两秒才从口腔和鼻腔中喷出。 放下烟杆,举起手中的信,她清了清嗓子,一张口却是沙哑的烟嗓女中音。 “希望这封信找到你好,圣孙教皇霍恩·加拉尔冕下。” “对于您的立场,我已经了解了,您在对抗教会上,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绝对是值得敬佩的。” “我得感谢您,踢爆了那群该死的主教们的蛋,我得说,您完成了很多年来,我们所不能及的成就。” “在这一点上,我由衷地对您感到钦佩。” “您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深表认同,我想若安党和救世军可以成为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 “我不想说假话,但我们都是秘党。” “这种使用宗教掩盖巫师本质的方法您不是第一个,但您确实是第一个成功的。” “要我说,司秤隐修会的那群疯子应该来看看。” “看看真正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而不是整日躲在下水道里,沉浸在他们疯狂的世界中,去做那些恶心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联系他们,但我会尽我所能地去联系。” “至于您所说的嗜魔菌、炼金工业以及发条工业的事情,我很感兴趣,或者等我到达后,咱们再进行深入的交流。” “您的邀请,我已经知悉了,通过帕斯里克爷和嘉莉(抱歉,这并非她的真名,但她拒绝由我告诉您),我对您已经足够了解。” “对于您同盟的邀请,我想说,我们都需要彼此。” “您需要巫师来帮助您完成您的炼金工业化,而我们巫师同样渴求一片能行走在光明中的土地。”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互补的资源,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您。” “按照您信中所说,卡夏郡的布拉戈修道院,下瑞佛郡的美格第商会,以及您所在郎桑德郡的库什骑士,我们五方将同时会晤于贞德堡。” “您对我们若安党的来历已经了解,但我需要再次向您重申,若安女教皇并非邪淫的魔女,反而是纯洁的圣女。” “所谓若安是淫邪魔女的印象,完全就是教会的污蔑!” “那些所谓叛变的主教,都是被若安的真心与善良感化的,当时的教廷里都是好人。” “我们承认若安可能与一两位主教有情感纠葛,是的,有一位主教自杀了,但那是正常恋爱,根本就不是魅惑。” “无论如何,正如您所说,教会已经被魔鬼占据了,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必须能承认若安的清白,我们才能够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以若安党为首的六个秘党,包括火焰玫瑰会、白山隐修会、光头社、苦痛僧侣团、龙语学者联盟都将会加入联盟。” “随信附上了六个秘党的法术专精,这六个秘党会派出三名魔女随同我一起前往。” “我们会尽快前往贞德堡与您会晤,您不需要接应,我们自己就能过来。” “如果你们真的能战胜教会,我们真心希望与你们,黑蛇湾与千河谷组成一个邦联制的国家,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请原谅我的遐想,我们距离胜利从来就没有如此之近。” “如果您没有战胜孔岱亲王,请不要过于恐惧,黑蛇湾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收容教会的敌人,尤其是强大的敌人是黑蛇湾人最爱做的事情,我们会庇护你,因为这让教会感到痛苦。” “每当他们痛苦,我们都会发自内心的快乐。” “来自若安党党魁,露乐丝·普罗克比。” 将信重新诵读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露乐丝重新誊写了一遍,然后才叫来了一名黑肤巫师。 “信写好了,送到贞德堡去吧。” 那黑肤巫师沉默地点点头,将信放入防水的袋子里,便准备离开。 “等等。”露乐丝叫住了这信使,“墨莉雅提那边有信寄过来吗?” “没有。”那信使言简意赅地摇头。 “这孩子……”露乐丝不满地撅起了嘴巴,将两边的发绳撸下,重新在后脑扎了一个丸子头。 站在木屋门前,看着道路两边一溜的黑脚板,露乐丝不满地喊道:“你们这群猪草皮炎的梅毒狗,把腿都收起来,老娘要去杀人。” 原先还散漫地躺在地上的黑蛇湾人们迅速收回了双脚,茅草棚子下,一双双畏惧的眼神直视着这小小的人。 他们仿佛在俯视,但又像是在仰望。 在暴雨之中,露乐丝的身体开始膨胀。 柔嫩雪白的肌肤中一簇簇黑毛伸出,坚硬的肌肉顷刻间胀破了脆弱的麻布衣裳。 两米三米四米……在骨骼与肌肉的摩擦声中,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脑袋上。 一头人立而起,大约四米来高的猩猩,或者说如同猩猩般的人类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裂开的嘴角与尖利的牙齿,就算说这个怪物把刚刚那个小女孩活吞了都有人信。 活动了一下肩膀,露乐丝口鼻中喷出两股炙热的蒸汽。 与骑士们不同,肉体向的魔女在使用超凡力量时,大多无法保持自身的人形形态。 她弯下腰,猩红的双眼扫视了一圈,才在木屋旁捡起了一把双手斧头和一柄双手战锤。 “吼——” 吼声震散了雨水,传到了红铜要塞的城墙之上,墙头的骑士们脸色剧变,大声呼喊起修士来。 大地震颤着,一手握着一柄双手武器的黑毛巨人疯狂地朝着城墙冲锋而来。 “聚集兵力,拿起盾牌,神甫!神甫!” 第四百九十章 进攻鹿角乡! 北芒德郡,冷泉堡。 青条石铺就的训练场上,三名骑士闪转腾挪,手中的长剑溅出无数火花,但凡砸落在地,都能敲碎一块地砖。 那位高大的女骑士明明是最年轻的,但却几乎是压着两名壮年男骑士打。 尽管两名骑士才是进攻的一方,可高大女骑士却是游刃有余。 她每一次仿佛预知未来般,将长剑提前格挡在两者进攻的方向。 “叮——”随着一声脆响,黑马骑士赫曼愕然看向手中,却发现手中的剑只剩半截了。 “我认输了。”他随手将剑丢在地上,转过身两步坐在了小马扎上,“你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冠军封号骑士。” 另一名骑士莫若则丧气地收起了长剑,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压制墨莉雅提。 尽管两人的呼吸法造诣远超墨莉雅提,可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呼吸法的作用其实是增加耐力与恢复力。 在近战杀过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是一项非常耗体力的工作。 双方每次全力互殴,可能五分钟就会体力不支了。 而呼吸法的作用除了募集肌肉外,就是仿佛给人体增加了一个虚空人工肺和虚空人工心脏。 有了呼吸法后,可能一个小时才会体力不支,延长的是战斗力的巅峰状态。 但这就意味着,一些天生神力、天生个高或者运动神经好的人,哪怕是同等呼吸法,都能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同样百分比的增益,基数更大,收益才更大。 这就是为什么帝国不以呼吸法给骑士定阶,而是要开设竞技场,以实际战斗表现来给骑士划分等级。 虽然纯肉体向魔女几乎是无法练习呼吸法的,教会称之为“弥赛拉的惩罚”。 可墨莉雅提是心灵向的魔女啊,她虽然有着半个肉体向魔女的肉身,她的强悍肉身是不靠法力去维持的。 所以在呼吸法的加持下,墨莉雅提虽然达不到纯肉体向魔女的程度,可配合上呼吸法,几乎能在一对一中压制大多数封号骑士。 “我不得不说,我老了。”黑马骑士赫曼将一杯薯根酒灌入口中,“我甚至无法对你完成一次双杀。” 所谓的双杀,就是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会同时重伤或杀死对方,在对决中属于是搏命的下策。 “你没老,不仅没老甚至很健康。”墨莉雅提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健康到我昨天不得不去技院把你赎出来。” “哦,怪不得有些人连剑都抓不稳。” 赫曼抓起小圆盾就朝着莫若砸了过去,莫若随手就将那圆盾抓到了手中,放在手指上转悠起来。 “动作再快点,出击再突然一点,你甚至可以在一杯酒凉之前杀死一个那个劳什子伶牙骑士。”坐在训练场的边上,斯皮罗特楚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米果酒。 “是啊。”擦着汗,赫曼随声附和道,“咱们明明干掉了一个半的敕令连,急流市干掉了半个,救世军只打败了两个。 这下好了,都在说救世军干掉了三个,咱们的半个,急流市的半个全归到救世军头上去了。” 情报主管菲利则笑着说:“人嘛,总是猎奇的,一群骑士打败敕令连不是稀奇事,一群农夫打败敕令连才是稀奇事。 千河谷的消息现在都传到法兰以及诺恩去了,他们都在讨论那支打败了三支敕令连的农夫军队。 根据来往的商队所说,最近法兰王国的赌坊都疯了,莱亚内战胜负,千河谷起义什么时候被镇压,连法兰王太子殿下的大婚都没多少人关注了。” 墨莉雅提没有说话,法兰王国几十年来国泰民安,国力日渐鼎盛,正是富强的时候。 他们从不担心法兰内战波及他们,因为他们自信法兰足够强大。 说不定,他们还在想正好趁此机会将风车地重新夺回来呢。 莱亚王国的地方贵族势力太强大,几次改革全部失败,外加老教皇去世后教会内部的分裂。 明眼人都能看出,莱亚王国已经渐渐从棋手变成了棋盘上的鱼肉。 孔岱亲王躲在千河谷自保,恐怕就有躲避这场分食风暴的嫌疑。 自从上次孔岱亲王退兵了,除了东南的蜂蜜河乡,整个上瑞佛郡都重归于墨莉雅提手中。 带着士兵们换防和返乡的机会,墨莉雅提回到了老家冷泉堡休整兼养伤。 灰马骑士维恩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着训练场:“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训练?” “训练场有太多骑士了,所以我决定到这里来怀怀旧。”双手环抱双肩,墨莉雅提游刃有余地练习着呼吸法。 自从墨莉雅提击退孔岱亲王后,原先各地不服墨莉雅提的骑士们纷纷献上忠诚,争先恐后地到墨莉雅提领地上刷脸。 她几乎每天都能在训练场看到年轻而英俊的骑士,试图成为未来的千河谷亲王或公爵丈夫。 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训练的木人上看到鲜花,或者被人追着念诗,亦或者是与那些油头粉面的骑士各种巧合偶遇了。 在不厌其烦后,她不得不将训练的场地搬迁到这个旧训练场。 “我有点怀念这个地方。”牵着马拴在马桩上,维恩靠在墙壁上,满是怀念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就总是在这里练习剑术。” “你是指我想留下来训练,然后你老是拽着我陪你去马戏团吗?” “陶冶情操嘛,况且你那个年纪难道不该喜欢看马戏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墨莉雅提不满地哼道。 “我答应过你的父亲,让你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无忧无虑地长大,你变成这样,我已经很后悔了。” 爹味骑士维恩走到墨莉雅提身侧,苦着脸说道:“但起码我希望你能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结婚生子……” “我会结婚生子,但不会像普通女孩那样。”墨莉雅提又练了两个抡锤,补充了一句,“更不会和那些骑士,你们不要再乱塞人了。” 维恩没有继续动作,只是靠在墙壁上,看着墨莉雅提练习完一整段的呼吸法,才开口:“你妈妈写信来说,说你已经挑选好公爵夫人了?” “什么?”另外三名封号骑士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墨莉雅提面无表情地提起一把铁锤,开始练习起了单手左右抡锤:“我的千河谷大公国需要一位继承人。” “我要当教父,我先说了。”莫若高高举起了右手。 赫曼瞪着眼睛:“凭什么是你呢?” “我先说了!” 斯皮罗特楚白了他一眼:“这不是谁先说好吗,和谁先说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先说了,诶,我先说了,现在连我先说了都没有含金量了吗?” 铁锤落地的刺耳声音砸在人们耳畔,墨莉雅提侧过脑袋,冷冷地说道:“我甚至还没结婚,你们都把谁当我孩子的教父安排好了?” 尽管墨莉雅提话语没什么怒气,可那寒冷语气下的隐怒,还是让四名骑士齐齐打了个寒颤,都没有说话。 没有去管他们,墨莉雅提继续练习着单手抡锤,而几名封号骑士对视一眼,提着酒和火腿,陆陆续续退出了训练场。 “咚!” 铁锤又一次砸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墨莉雅提看着沾染着血迹的铁锤。 结婚?应该叫做联姻吧,要说谁未来有可能在千河谷成事,除了她就只有霍恩了。 只是为了有继承人而已,她一丝真感情都没有动。 当然,如果霍恩需要,她也不介意去扮演嘉莉的样子去换取利益与资源。 只要道路打通,双方领土连接在一起,两人就能连接在一起。 一旦南北合流,墨莉雅提的精锐骑兵配上霍恩的精锐步兵,双方都是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战斗力的存在。 将孔岱亲王赶出千河谷后,自己就任千河谷大公,霍恩就任千河谷大主教或牧首。 他们的子嗣就能政教合一。 背后有诺恩、法兰、黑蛇湾支持,说不定在前两者趁机瓜分莱亚王国的时候,千河谷还能分一杯羹。 最后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大势便成了。 千河谷,她父亲的故乡,那个他最思念的地方,终究要像梦想中的那样,摆脱五百年的枷锁了。 “维恩叔。”墨莉雅提抬起头,对着空荡荡的训练场说道,“我已写信至救世军,要求他们配合,希望您在十月进攻蜂蜜河乡与鹿角乡。” “遵命,公主殿下!”维恩从围墙的后头探出了脑袋。 如墨莉雅提预料地,维恩还是如同小时候那样,等在门口没有离去。 墨莉雅提皱起眉头:“不要提这个称呼,我不喜欢。” 维恩嘿嘿一笑:“在进攻之前,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等我打赢后,你能亲口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墨莉雅提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睛,面部居然微微有些发热:“该死的,那老娘们已经告诉你了……你何必再问我呢?” 墨莉雅提不用去听心声,从维恩的表情,她都能猜出他猜到了。 露乐丝的资料一过来,随便一想,就知道是谁了。 “我想亲口听你说。” “不要打扰我,我要训练了。”墨莉雅提别过了脑袋,再次拿起了铁锤,“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三屎择一而食(上) 飞流堡,作为霍塔姆郡的首府,以及整个千河谷的中心城市,坐落在瑙安河最繁华的河道边。 同时,这里也是通往莱亚的唯一河口关隘。 只要控制了这里,不管是向外打还是向内打都能依靠河流建立方便的运输线。 五百年前,一群来自西北库什草原的游牧民迁移到了这里,不得不跟着本地的土著学习耕种。 此后二百年间,以此为中心,这些游牧民慢慢向周围扩散,靠着通婚与战争一点点将族群范围扩张至整个千河谷地区。 当诺斯郡最后的一个土著部落向游牧民之王献上代表臣服的水与土后,那位以库什为名的公爵就在此定都。 为了纪念引导他们来到千河谷的圣人贞德,并将此地定名为贞德堡。 从此开始,千河谷人才终于有了库什人的概念。 它不仅仅包含着当初的那批库什草原的游牧民,更包含着本地土著血脉和文化的融合。 在百年战争期间前期,为了得到内陆千河谷的支持,教会主动向他妥协。 库什公爵的势力到达顶峰,甚至差一点就能戴上王冠。 那时的贞德堡,从一个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人口15万的大城,这个数字直到今天都没恢复。 只可惜,等到百年战争后期,教会开始了对千河谷这片人格派异端的围剿。 在战争中统一了宗教,弥合了修会教会分裂的弥赛拉教廷迅速孤立了千河谷。 四面楚歌之下,几代库什公爵抗争过妥协过,还是从贞德堡搬迁到了运河镇,最终又重新“搬迁”回了贞德堡。 而飞流堡几经改建、迁徙、洪水后,已经完全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贞德堡。 这位库什公爵家族,在飞流堡留下的唯一遗产,恐怕就只有城市东南的避暑行宫。 如果当初封王的事情顺利的话,那么这里将会是千河谷王国未来的王宫。 今天,这里却成了莱亚人孔岱亲王召唤她莱亚和法兰封臣的地点。 匍匐在紫狐猎场旁边的库什行宫,由无数根细柱组成的墙壁与拱顶,很有百年战争前期的哥特式风格。 盖里农伯爵迈步从门廊走过,镶嵌着翡翠与红宝石的青铜兽面挂在墙壁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每次他从这里经过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走入议事厅,围坐在长桌前的是霍塔姆郡各地的重量级人物。 包括四位乡堂主教,三位都主教座堂教士,七位大修道院的院长,两名本地封号骑士,以及五位本地伯爵。 盖里农就是其中之一。 “盖里农,你来了。”坐在上首的孔岱亲王金发披肩,用一根形似王冠的带子将头发捋在耳后,“到这边来坐。” 作为距离飞流堡最远的领主,盖里农进场入座后,便如老僧侣般垂下脑袋,注视着眼前百年橡木的雕花桌面。 脚下的青绿色金纹边的贝洛地毯,应该就是诺恩王国贝洛家族的杰作。 整间房屋嗡嗡低鸣,女仆男仆们进进出出,为权贵们递上了一杯又一杯的红茶和酒水。 “这都快要中午了,两位修道院的院长还没有来吗?”等了两位院长这么长时间,孔岱亲王却没有多少生气的表情。 这头战场上的血狮,在平时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平静与宽容。 但没有人敢于触及他的权威,因为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时不时咬人一口,一口就能咬死人。 上一秒还在和人嘻嘻哈哈,下一秒说不定就叫人拖出去绞首。 这种情况从他自高堡返回后,就表现得异常明显。 “崔安尼院长至今没有回信,而瓦雷里奥院长则当面撕毁了那封信,说绝不与刽子手同流合污。”巴尼福斯低声提醒了一句。 在场的权贵们超过七成顶着经典的法兰名字或莱亚名字,尽管他们超半数的血管里都流着库什人的血。 对于库什人有组织的驱逐和灭绝,是近百年才兴起的,真正要完成血脉的替换,估计再来个百八十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但要说精神文化上的灭绝,估计再有五十年,换了两代就完成了。 真正愿意为库什人发声的恐怕就只有这位库什人的瓦雷里奥院长了,像崔安尼院长,则是典型的大门一关,谁都不沾的状态。 “那我想,他们大概是不会来了。”孔岱亲王没有做太多表示,只是微微点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权贵们马上停止了私下交谈,正襟危坐,等着孔岱亲王的发言。 “根据教皇的册封与承认,将我的包税权转化成了世袭制,所以我以后可能会常驻千河谷。”孔岱亲王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您能留在千河谷真是太好了。” 马上便有两名修道院长拍起了马屁,其余的权贵们则是默然不语。 他们的确需要孔岱亲王。 不管是南边的救世军,还是北边的赫玛石公爵军,甚至是境内的圣孙义军,他们都有些处理不来。 如果孔岱亲王没有来到千河谷的话,估计今天的飞流堡都要被赫玛石公爵围攻了。 他们洪水般的军队,几乎是顷刻间冲掉了上瑞佛郡,直逼霍塔姆郡,否则米扎姆不会建议孔岱亲王先北上的。 救世军与霍塔姆郡还隔着下瑞佛郡与卡夏郡,上瑞佛郡的赫玛石公爵军不先处理掉,恐怕南边还没开打,北边就要失守了。 但目前的战绩来看,孔岱亲王两次失利,前后送掉了四个敕令连,并不算好。 虽然将北边的赫玛石军打得重伤龟缩,可卡夏郡与下瑞佛郡却失了守,一半的领土都归了救世军。 单现在就有近千名两地骑士围在飞流堡城外,靠着抢劫商旅和接单镇压圣孙义军过活呢。 按照目前的形势,紧要之处还是保证下瑞佛郡隔断救世军与公爵军,防止双方合流。 目前摆在千河谷贵族面前的是三坨屎,孔岱亲王、赫玛石女公爵与圣孙伪皇。 赫玛石女公爵向来是恐怖统治与血腥杀戮闻名,尤其是对蓝血孤儿事件的清算,他们绝对不能允许。 圣孙伪皇更是不可能,就他们那清扫贵族火烧教堂的样子,就绝不可能。 他们又不是没被残暴的领主统治过,无非就是忍一忍,忍到他死了,然后继续歌舞升平。 但救世军就不同了,残暴公爵只不过要钱要命,救世军是掘他们的根啊。 算来算去,孔岱亲王算是这三者里比较香的那个了,稍微使点劲,还是能咽下去的。 盖里农在心中把局势分析了一通,大致可以确定,接下来就是经典的伸手要钱。 毕竟没有钱没有人,怎么反攻? 没办法,捏着鼻子给吧。 “由于莱亚目前还在内战,所以我决定将一批领民和骑士们的家属迁移过来。”孔岱亲王面不改色地说道,“大概有两万的莱亚与法兰裔移民,包括那些骑士,所以我可能需要大约21万公顷的土地。” “轰——” 窗外雷声乍响,盖里农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一滩可怖的污渍。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三屎择一而食(下) 孔岱亲王轻飘飘一句话,便让整个议事大厅只剩下窗外电闪雷鸣的声音。 21万公顷。 那可不是2000公顷,或者2万公顷,而是整整21万公顷。 整个霍塔姆郡一共只有100万公顷出头的田地,而他一开口就要走了五分之一。 在场的大多数权贵反应过来后,都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巴尼福斯。 可是他只是苦笑着摇头,脸上同样尽是苦涩。 自从米扎姆死后,他根本控制不住孔岱亲王,准确来说米扎姆也办不到。 他只是代表了教皇的意见,能控制孔岱亲王的只有前任老教皇。 可老教皇已经死了。 新任教皇普利亚诺还在和法兰新教皇格兰迪瓦打口水仗,地位并不稳固。 如今莱亚大多数贵族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内战当中,相当于给孔岱亲王松了绑,他必须得在内战这个黄金空档期形成事实统治。 相比于本土的贵族,孔岱亲王更加相信他领地上的前朝老臣以及这些敕令连中同生共死的骑士们。 “不好意思,雷声太大,我失态了。”盖里农咳嗽了一声,将地上的酒杯捡起,递给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男仆。 “我斗胆问一下,您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的土地?”马泰奥主教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21万公顷相当于300万亩地,平均每个移民能分到157亩,那么一户老小算在一起,估计都有700亩地。 这都快能赶上半个骑士领了,哪有这样分地的。 孔岱亲王大大咧咧地一笑:“五个敕令连,三个雇佣兵团,原先的军费一部分是从王室出,一部分教会出,一部分我自己出。 目前教会分裂,王室内战,两边的资金来源都断了,你们给的钱杯水车薪,根本填不饱敕令骑士的肚子。 所以,除了金钱之外,我们只能拿出不动产来激励他们,否则断了粮饷,他们跑回去给几位公爵作战,谁来保护你们呢? 并不是每户移民几百亩地,而是每个枪骑队5000亩地,移民只是作为帮手迁入而已。 至于雇佣兵团的雇佣费用,就由各个城镇来承担,我计算过了,不需要加税,去年的城市税就能囊括雇佣兵团的费用了。” 如果换成别人来说这个话,在场的贵族们估计就是经典的阳奉阴违。 靠着非暴力不合作,光靠孔岱亲王自己想要把事情推行下去简直千难万难。 可目前的形势下,他们一不是孔岱亲王敕令连的对手,二不是千河谷南北两军的对手。 可就这么白白给出去吗?那就相当于每个人都要割掉五分之一的肉啊。 “可是这土地都是有主的,哪儿来的21万公顷的土地呢?”石墙岭伯爵桑波利咳嗽了一声。 “没关系啊。”孔岱亲王早有准备地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了桌面上,看起来早有准备。 “首先,那些战死无后的骑士,没有成年的直系男性继承人的话,就找个女性亲属和我们的骑士联姻,连带着照顾一家老小。 以婚代继,两难自解。 否则这些土地白养了那些小屁孩或没有战斗力的贵女,实在是浪费了。 这样差不多就有小50万亩的土地了,这部分土地呢,就迁入法兰和莱亚裔的移民。 然后,还剩260万亩的土地,就由按照5000亩一份让我的枪骑队去就食。 你们知道,钱粮过一遍手总是要损失很多,反正我的这些骑士待着没什么用,干脆就让他们去收税,把自己的军饷收出来,如何? 别担心,只是暂借,等明年我打回了下瑞佛郡以及郎桑德郡,我就把我的骑士们迁移到那里去。 我知道你们会遭受损失,但只要我拿下了整个千河谷,我还你们双倍42万公顷的土地,把整个金河乡还给你们。” 反正目前金河乡的态势是与救世军合作,等未来拿下整个千河谷后,这些该死的库什人最后的血脉,都得流放或杀死。 这些肥沃的土地自然要空出来,甚至还能让他们帮着守卫一下和黑蛇湾的边疆。 孔岱亲王的心思,几位权贵都大体能猜出一二。 只是这派枪骑队去收税,那还是收税吗?那不就是抢劫吗? 搞起来了诺恩人的老本行,开始巡行索贡了是吧? 不管是宗教贵族和世俗贵族们的面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这些田地都是他们祖祖辈辈经营起来的。 那些重要的水井、沟渠、小型堤坝和牧场都是一只只下金蛋的鸡,让这些野蛮的骑士走过一遭,恐怕就只剩满地疮痍了。 最重要的是,税可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谁才是领民主人的问题。 这几乎是所有权贵的逆鳞。 “可是亲王殿下,我们真的能占领整个千河谷吗?”马泰奥主教仍旧耿直地询问道。 “我已经邀请到了荆棘园的欧斯拉家族,他们会派兵相助。”孔岱亲王将一封信甩到了桌子上,“前次失利,主要就在于兵力分散,顾此失彼,导致无法发挥全力。 有了欧斯拉家族的国土佣仆和荆棘骑士,就能拖住南边的救世军,而我将率领五个敕令连直接杀入北芒德,配合碎石原军队夹击,必能取胜。” 站起身,孔岱亲王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待到所有权贵们都离去后,拉库尼奥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同意了你的意见?” “嗯。”端着酒杯,观赏天上飞驰的闪电,孔岱亲王重重点头,“同意了,一切如愿以偿。” “不会那么简单的。”拉库尼奥更加担心了,在他到达千河谷后,一种笼罩在心头的危机感,让他总是难以离去。 孔岱亲王低头看着红酒倒影中的自己:“那又如何?王国在内战,唯一有能力支援他们的,就是支持了我的奥梅斯公爵。 这些千河谷的贵族们都是待宰的鱼肉,他们比我都清楚,否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接受?” 长叹了一声,拉库尼奥没有多劝什么,反正孔岱亲王听不进去,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一定要进攻北边吗?” “在杀死那群背叛者之前,我绝不会更改。”孔岱亲王手中的铜杯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线与凹陷。 被高堡人背叛后,孔岱亲王的偏执来到了巅峰,几乎看不出曾经他叱咤风云的豪爽样子,非得攻下高堡,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看着那张阴狠的脸,拉库尼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老了,无儿无女。 老死与战死都是死,何必为了多那几年的寿命而挣扎呢? “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恐怕没法再上马杀人,如果你一定要先进攻北方的话,顶替那个小米扎姆,给你当个谋士还是可以的。” 猛地转过身,孔岱亲王愣了好几秒,才惊喜地迎了上去,给了这位曾经的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那就太好了。” 虽然学艺在千河谷,可真正授业的,还是这位拉库尼奥,孔岱亲王能重返莱亚王国,这位老师居功至伟。 “有了您的帮助,我肯定能成为千河谷公爵,千河谷亲王!” 与孔岱亲王的惊喜不同,拉库尼奥只是面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老盖尔啊老盖尔,这次我是真不欠你的了。 ……………… “雨下大了啊。” 站在屋檐下,盖里农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桑波利伯爵。 这个坐镇石墙岭的伯爵,有几分帝国艾尔人的血统,在五位伯爵中算是资历最老的一批。 “没有去年的大,如果没有去年那场大雨,今天我们恐怕都不会聚集在这里。”桑波利从口中吐出一圈白烟。 看着盖里农好奇的目光,桑波利笑着拿出了一个烟杆:“这是狮鹫角新出的玩意儿,叫烟叶,晒干了点燃可以吸。 原先是西兰的水手们在抽,最近在法兰境内才流行开,据说能增强心肺功能。” 盖里农试着吸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哈哈。”桑波利笑了起来,抽了一口,吐出了一层烟圈,“既然雨下这么大,一时半会回不去,我在附近有一座别墅,要不然来坐坐?” 盖里农揉了揉鼻子正想要婉拒,却看到了桑波利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几个都来。” 盖里农心领神会地摘下了帽子:“既然是您的邀请,我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敕令骑士所到之处 “伊巴米诺!伊巴米诺!” 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伊巴米诺停下了大步迈出的步伐。 “怎么了?” 一身麻布罩袍的蒜头鼻青年,撑着膝盖大喘气:“掉队了,有人掉队了。” “谁,谁掉队了?” “司凯文家的。” “该死的。”推开拥挤的逃难人群,伊巴米诺向队伍的最后走去。 这要是让枪骑队抓住了,那可就完了。 十月初,雨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频繁。 九月的雨下完,彻底带走了热气。 天空寒阳普照,却没有多少暖意,反倒被凉风刮过单薄的麻衣,叫人止不住地打寒战。 泥泞水洼反射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唯有青绿树叶上滴落的雨水才能看出前段时间曾经落下了不少雨水。 在水洼遍布的土路上,却不是往日凄清的样子。 放在以往,两侧的农田中必定是穿着紧身短上衣的农夫,弯腰在农田中耕作。 可此时在农田中看不到人影,反而是大路上满是惶恐麻木迁移的平民。 他们用麻袋装着行李,将满满当当的行李和牲畜放到驴车上,沿着土路缓缓向前。 从客观上来说,他们只是在缓缓向前,可从主观上来说,这些迁移的平民恨不得现在就飞起来。 道路两侧偶有民居茅舍,也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在朝非骑士区前进。 所谓的骑士区,就是孔岱亲王要求管理的那21万公顷的土地。 在孔岱亲王的分地大会开完后,各个宗教贵族和世俗贵族们的确认了栽,满足了孔岱亲王的要求。 各家纷纷割肉献血,东一块西一块的,真就凑出了20万公顷的土地。 由于孔岱亲王没钱了,养不起这样的一支大军,更找不到人借钱,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搞钱。 虽然三令五申不要肆意抢劫勒索,可这些骑士哪儿有那些说法,这不就是包税吗? 只不过包的是自己的税。 而且孔岱亲王说了是租借,那就更加不需要珍惜了,又不是真的是他们的领地。 在撤出前捞足了油水,保证接下来三五个月的军饷才是要务。 在这种情况下,敕令连会使出什么手段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这就轮到敕令连中的各个枪骑队了,他们倒是聪明,首先拉拢了一批本地的骑士填补不满编的敕令连,然后再开始行动。 枪骑队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巡行索供。 沿着大路四散而出,找到一个村子就向其索要军饷。 没有军饷就拿东西来抵,瓷器不嫌多,陶瓷也不嫌少。 要是没钱没东西,那签个卖身契和借条,骑士老爷们仁慈得很,先欠着也没关系。 别以为这些骑士会搞什么量出为入,先计算好需要多少,然后再征收多少。 枪骑队的行为是尽可能地多弄钱,然后再找地方给它花完。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枪骑队所到之处,民众皆成幻影。 但凡是被归于骑士区之下的农夫们,但凡听闻枪骑队的老爷们赶到,都会拖家带口,提着行李去附近骑士们没法掠夺的地方。 毕竟所谓的“骑士区”是一块块飞地,想要离开领地的范围并不算难。 对于这些逃奴,枪骑队们虽有《逃奴法》但他们却没有追捕的权力,一旦逃出骑士区范围,他们只能干瞪眼。 因为他们对土地只是暂借,而没有所有权,真正的所有权在原来的领主手里。 原来的领主不计较,他们就没法追捕。 这种逃跑行为,骑士区原本的骑士们则是当作没看到。 除了自家的隶农,别的领民跑了就跑了,反正田地还在,城镇不让他们进,他们迟早得回来。 这期间他的领民必定得损失不少,可双输好过对面单赢。 也就那领主死亡的五十万亩地勉强能收上税,别的骑士区反而是一片鸡飞狗跳。 “不要看热闹,继续走,走快点。”一边走,伊巴米诺还在一边让他们走快点。 伊巴米诺是逃难的领民之一,同时也是这群难民的首领。 不过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胡安诺派的信徒。 他好几次跟领主与庄园管家对着干过,在领民群体中威望很高。 尤其是今年以来,有了圣孙义军的存在,在双方对抗中,他甚至可以召唤圣孙义军进行暗杀和袭击。 虽然对于骑士不管用,可对于骑士城堡的仆从却十分管用。 看在圣孙义军以及救世军的兵锋上,领主最终退了一步免除了今年的贡赋。 还没等伊巴米诺庆祝呢,便又是一个坏消息——枪骑队来了。 马不停蹄地,伊巴米诺再次带着庄园里的人们逃跑,目标倒是不远,就在十几里外的石墙镇。 “到哪儿去了?” “是不是去路边拉屎没跟上啊。” “咱们去找找,你们继续走。” 擦了擦额头的汗,伊巴米诺带着几个青壮便脱离了队伍,沿着走来的道路沿途寻找。 凉风习习,吹拂在身体表面,既凉爽又寒冷,可一点都压不下他心中的焦急与怒气。 “这到哪儿去了这是?”找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是一无所获,只是口中骂骂咧咧。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伊巴米诺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群野鸟从林中飞起。 跟着伊巴米诺的青壮们纷纷止步,朝着那个方向张望,他则立刻不顾地面的肮脏,将脑袋贴在了地上。 马蹄的声音?伊巴米诺不敢置信地又听了一阵,确认了,就是马蹄的声音。 “走,咱们回去!”伊巴米诺转过头,连滚带爬,连衣服上的脏污都来不及清理,朝着难民队伍狂奔。 有一群野鸟从林子中飞起,手持木棍的伊巴米诺等人惊慌失措地在泥路上狂奔着。 裤子被蓟草划出一道大口子,草鞋被震烂,泥水侵入将其变成了一团无序的杂草。 但伊巴米诺却一刻都没停,他感觉到心脏在怦怦跳动,肺都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 远处的马蹄声渐渐清晰,而眼前的难民队伍同样渐渐清晰。 “枪骑队来了,快跑啊。”伊巴米诺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枪骑队,快跑啊!”身旁的其他青壮跟着一起大叫起来。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背后一凉,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胸口流到肚脐眼。 低头看去,一截投矛的矛尖正从胸口探出,鲜红的血液一股一股地流出。 他借着惯性又跑了几步,便彻底失去了力气,控制不住地趴倒在地上。 “啊——” “逃奴!死!” “你们背叛了亲王的信任!” 带着浓重风车地口音的莱亚语响起,十数只马蹄从脸庞边上踏过,踏碎了伊巴米诺的脊骨与手臂。 高举着骑士剑的敕令连黑甲骑士,杀入了混乱的人群中。 长剑划过,一个个昔日的同村好友僵直着身体倒下。 马蹄踏碎孩童的头颅,甚至将一名孕妇撞得凌空飞起,如雾的鲜血如雨水般落在路旁的鲜花上。 “别管行李了,别管了,往林子里跑,往山里跑,不要在路上跑。”瞪大的双目,伊巴米诺绝望地朝着那些难民的背影大喊。 可难民们的耳朵都被恐惧与尖叫填满,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们下意识地就在大路上狂奔,直到被长剑刺穿身躯。 “不——不——”伊巴米诺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甚至有几个骑士将少女的人头丢来丢去地逗乐子。 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上百名难民就被不到十个人的枪骑队给绞杀。 随从而来的扈从骑士们看着这些曾经在领地上向他恭敬行礼的平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确看不起平民,甚至厌恶伊巴米诺,但他从没想过这样屠杀他们。 “哟,这里还有一个。”一名敕令骑士发现了在践踏中只剩一口气的伊巴米诺,“还能说话吗?” “草你妈逼!我草你妈逼!”伊巴米诺状若癫狂地吼叫着,他已经是半疯的状态,“你们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圣父显灵,圣孙降世,要把这个世界的罪恶焚尽,你们……” 从伊巴米诺的脖子上抬起马蹄,战马优雅地昂起脑袋,带着满载的战利品朝着来路离去。 第四百九十四章 拉库尼奥的分析 “收手吧夏尔,外面都是抗议的骑士。” 合上了碉楼的窗户,拉库尼奥语重心长地对着孔岱亲王说道。 “怕什么,这打仗的钱还没筹集完,现在怂了,他们还以为我怕了。”孔岱亲王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拉库尼奥摇了摇头。 他知道以夏尔的性格,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没有再做无用功,而是在这间不大的书房里,继续说起了刚刚的话题:“我们接下来的重心除了军资,就是南边的卡夏郡了。” “卡夏郡这段时间修了好多城堡,要是年初打还有说法,这都十月份了,打什么?”孔岱亲王对卡夏郡的形势也是做了不少了解的。 “你先闭嘴,听我跟你分析。” 拉库尼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三番五次被打断了,火气也上来了。 尤其是这种关键的事情上,当了这么多年团长自有一份威严在。 孔岱亲王噎了一下,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搞的枪骑兵就食,粗暴了点,但搞了就搞了,毕竟能快速筹集军资。 只要咱们能赢,这些都属于细枝末节,问题就在于怎么才能赢?” “我攻北,欧斯拉家族的军队攻南,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孔岱亲王张口就来,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教皇在时,有什么需要他出手的事情,都是教皇提出目标,孔岱亲王提出想法,由米扎姆提出计划,然后与本地军队配合。 如今米扎姆和教皇都死了,在战略和实施上都出了问题,只剩孔岱亲王的战术了。 “大方向正确,但小方向一塌糊涂。”拉库尼奥无奈地摇头,从身后取出了一张地图。 他深知孔岱亲王起于微末,小的时候没有经受过太多教育,向来都是按勇将培养。 问孔岱亲王临战如何冲锋,如何控制行军速度,如何察觉敌军意图他都是一把好手。 问他大战略的问题,他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阿巴阿巴了。 “目前千河谷的主要起义势力分为两股,南有霍恩救世军,北有墨莉雅提公爵军。 北方的墨莉雅提经营许久,内部几乎没有漏洞,很难分裂他们,他们是主要敌人是正确的,这个你的确猜对了。” 但你主动进攻他们的行为,却不一定正确。 只不过拉库尼奥却没有把这半句说出口,孔岱亲王钻了牛角尖,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改变的。 以必须进攻北方为基准,拉库尼奥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和谋划,大致已经理清了接下来的计划。 “北方既然必攻,就要想想如何压制南方的不确定性,我们需要他们内部混乱起来。 南方救世军看似浑然一体,但实则由四个部分组成,急流市商贾市民、大泽乡救世军本部、金河乡库什骑士、卡夏郡布拉戈修道院。 基本都是胡安诺派和圣道派的基本盘。 胡安诺派与圣道派一出同门,最大的区分点就是,对于贵族与田地的态度。 胡安诺派倡议【教产归公,定赋不涨】,也就是将教会的田产归公,每亩田地收取定额税,具体额度由教会替民众与领主谈判。 圣道派更加激进,他们实行【圣父直管,贵族无用】,也就是剥夺所有宗教和世俗贵族的地位权力。 换句话说,骑士改信胡安诺派,虽然失去了一部分田地,但还能保留骑士的爵位。 而骑士改信圣道派,他就会失去爵位,只能保留一部分的田地,抵抗的话,甚至会被逮捕绞死。 前三者都是在战争中锤炼出来的,我们难以分裂,可布拉戈修道院却不同,他是唯一和平联合的。 无影人调查过了,布拉戈修道院内部对于救世军和教会的态度都有点暧昧,准确来说,救世军大量分田的行为吓到他们了。 布拉戈修道院是修会体系的,内部同样存在一部分胡安诺派的宗教贵族,而世俗贵族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在现有的体系中打破无形的晋升上限,而不是为了打破现有的体系。 急流市之战后救世军势大,携两战之威,甚至派兵驻守卡夏郡重要城市小池城。 为了自身的安危,他们才会允许那位路德维克院长去访问救世军,试图巩固同盟关系。 那位农夫出身的霍恩是个少有的天才,如果他不起义而是选择加入教会的话,估计都能混到红衣主教的位置……可惜了……哎,怎么跑题了…… 那位霍恩此时召见路德维克院长,我想大概就是他看出了这一点。 我想以他在救世军领地内搞的一地一制,以及对库什骑士的手段,他应该会搞出来个什么一军三制,暂时安抚布拉戈修道院。 倒不是说那时候就迟了,而是那时候就会困难很多。” 孔岱亲王坐在靠椅上,眼神清澈得像是一个小学生:“啊?” 拉库尼奥深吸一口气,摸了摸鼻子下面:“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拉拢卡夏郡。”孔岱亲王咂摸了一回,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他并不是傻,只是看不清大局,“可我们能拿出什么来拉拢他们呢?” “满足他们胡安诺派的要求呗?给胡安诺平反,允许卡夏郡教产归公,免除赋税,这还不好想吗?”拉库尼奥随口就说了一大堆。 “这不会惹怒教会吗?” “你原先维持与教会的关系,是怕变成出头鸟,让其他贵族想起你前朝王室的身份,而针对你。 莱亚内战,教会本来就分裂了,军权财权都分裂,势力大减。 其他贵族困于内战,有欧斯拉家族背后做靠山,你还要和教会交好做什么? 米扎姆还算有点用,不知道怎么就让老奥梅斯公爵支持你,但那老东西不是吃亏的主,应该还带着点条件。 反正不管什么条件,他要多少你就给多少。” 在孔岱亲王故作深沉的点头中,拉库尼奥伸出了两个手指: “你做好两件事就行。 第一和欧斯拉家族联姻,趁机定下同盟关系。 第二把所有猎魔人无影人都派出去,软的硬的都用上,告诉他们我们愿意给他们自治权,税收、军队…… 一切都由他们自理,且发誓不在卡夏郡的土地上用兵,救世军给不出这种条件。 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战争中保持中立,并且给予我们军事通行权……” “然后我们趁机灭了他们?”孔岱亲王兴致勃勃地反问。 “当王的,出言就要说一不二。”拉库尼奥瞪着眼睛道,“这样你的话才有影响力,通行权就是通行权。” 孔岱亲王拉长了人中,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出走半生,归来怎么还是一副出生样子,拉库尼奥揉了揉额角: “我们不求卡夏郡立刻归降,但只要它一乱,救世军匪军防线一下子就多了一倍,甚至我们还有了和库什骑士们接触的机会。” 手中拿起一块炭石,拉库尼奥沿着伊贝河画了一条黑线: “到那时,救世军将会失去进攻的余力,只能防守,南方动不了,北方的仗就好打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批量转化圣铳手 “赞美圣风!” 在齐声的呼喊中,远处的标靶如被狂风骤雨吹过般抖动。 在呼啸而过的无数铅子中,上百名身穿茄肯紧身短上衣的长枪手排着整齐的队列,迈步前行。 从天空鸟瞰,涌动的人头与摆动的长枪混合在一起,贞德堡外的土黄色的演练场上进行了日常的操练。 大病初愈的佩蒂埃披着厚实的袍子,掏了掏耳朵,他还是没能适应这连续不断的开铳声。 而他身旁一身黑色半披肩教士袍的霍恩则面不改色地开口笑道:“不适应吧?你生病才好,多休息休息。” 上次的急流市守城战中,佩蒂埃病一好就开打,积劳成疾旧病复发,最后还是运到贞德堡医院疗养。 养了两个月,顺带把老家的妻子儿女都接来了,他才重新出山。 佩蒂埃看着这位昔日的好友,忍不住苦笑起来:“霍利(好友间昵称),你做得好大事啊。” “哈哈哈,因缘际会而已。” 其实佩蒂埃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霍恩的圣父显灵,比如他的军事知识从哪儿来,比如他的小习惯为什么变了。 但他没有得寸进尺去问这些问题,霍恩也默契地没有去提。 双方都是聪明人,不会戳破那层欲盖弥彰的窗户纸。 佩蒂埃惊讶于这个当初找他求职的窝囊穷小子会一朝势起,霍恩也惊讶于这路人小会计居然能把一座城市守得固若金汤。 在城中大火的情况下,硬是把急流市的破城日向后推延了一周不止。 天生参谋圣体啊。 最巧的是,他还是霍恩的故旧,知根知底的好友,来历上绝对没有问题。 可以料想,未来俩人居住的阁楼必定成为高堡著名旅游景点。 说不定导游还要说俩人再次讨论军事政治的话题,互相学习探讨。 但俩人平时说得最多的话题是“晚上吃什么?”以及“最新的《修女落难记》你买了吗?”。 想到这霍恩忍不住笑了起来。 佩蒂埃看到霍恩笑,一脸的莫名其妙,直到霍恩忍着笑意跟他解释一遍,他才捧腹大笑起来。 “怎么样?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吗?”敛去笑意,霍恩边走边询问。 “习惯,离圣丹吉军校还近,我平时没事就去听听课。” 在《方案》实行后,霍恩第一步就是给军官以及僧侣分配房屋。 先前贞德堡以及各个小镇大量修建的房屋终于有了用处,经过对魔鬼房产的改建以及新房的建设后,基本容纳了军官与僧侣们。 像佩蒂埃作为霍恩室友,而且还有一大家子,自然是分配了一套不错的乡间庭院,带花圃、院子、马厩的二层砖石房屋。 分房的僧侣自称是铁面无私,丝毫没有看霍恩的关系,分配得绝对公平公正。 不过由于和住双人间的其他军官差距太大,还是嘱咐了佩蒂埃不要乱声张。 “习惯就好。”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空气中飘着炊烟的柴香味,霍恩与佩蒂埃继续在乡间的小路上前行。 与俩人先前吃完晚饭沿着街道散步去杂货铺子算白天的帐颇为相似。 距离那段时光已经是一年半的时间。 从8月中旬结束战争到如今10月中旬,匆匆又是两个月过去。 在这两个月间,黑帽战团基本扫清了狗狐乡,大批来自美格第商会的伙计与来自救世军的拜圣父神甫投入,开始统管。 由于人才不足,狗狐乡采取的仍然是之前的圣战区策略。 也就是只针对教会进行清算,对贵族地主剥夺身份,小地主保留其土地,不进行过于激进的土地分配制度。 由军队,即黑帽战团接管狗狐乡,不选举百户长,而是直接与管家与庄头对接,由这些前地头蛇暂时接管地方。 狗狐乡算是运气好的,没到秋后纳税就被救世军攻占了,也享受到了1445年的免税一年政策。 在郎桑德郡的西北方向,基本就是杰什卡和缪拉带领着黑帽军,与鹿角乡以及胡桃溪乡的守军对峙。 随着战线的拉长,面临孔岱亲王五个敕令连的威胁,霍恩就得再次扩军。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缓缓开口介绍: “如今救世军有两个兵营,一个是圣械廷兵营,一个是贞德堡兵营……喏,就是你眼前这个。 如今贞德堡兵营有1000黑帽军新兵重训,有七成都是上过急流市战场的,不是普通的新兵,是有功的新兵,封过圣小将的新兵。 此外,贞德堡兵营还有500名近卫军新兵在训,圣械廷兵营还有1500名近卫军在训,大约在十一月中旬就能进入战斗序列。 这样的话,我们大概就能在年前拥有9000精锐步兵,500圣铳骑兵,800兽人骠骑兵以及800名近战骑兵。” 说到这,霍恩忍不住在演练场的栅栏边停下,在平整的草场上,一溜新兵站得笔直。 其中很多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左手上裹着绷带,但凡是有这个标识的,那都是圣铳手或者说圣铳手预备。 自从发现了嗜魔菌的存在,霍恩就尝试给圣铳手接种。 主要做法就是让药剂师将金黄色脓液与霍恩的血液与唾液混合,制作成一种圣油。 霍恩以洗礼之名,要求士兵割开手心,然后将圣油涂抹在其上。 一次大概能洗礼个百十来人,其中大约只有五成能够成功感染圣眷症。 在这五成之中,还有两三成会因为病症过于剧烈,而必须服用大蒜素,强制掐停转换的过程。 也就是一次最多转化个三五十人,转化失败的话,得再等一个月才能进行第二次,防止士兵不顾身体安危急功近利强行接种。 霍恩一个月下来,带上自带的感染,才勉强转化出600名圣铳手。 但这种方法还是不太行,血液太剧烈,唾液效果不足,混合稀释才行,这就导致霍恩每隔一周都要取血。 若不是要快速发展圣眷者,他才不干这事呢。 “未来救世军中会有两个战团,一个黑帽战团,一个近卫战团。”霍恩此时与佩蒂埃已经走出了兵营,来到了大路上。 “你有什么想法?” “那我就去做一个军团文书吧,都是这么起来的。”佩蒂埃思考了一会儿,才平和地说道。 霍恩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故意照顾你,你先前在急流市之战中证明了能力,军团文书,屈才了。” “救世军不是没有基层历练,不准就任师队长以上官职吗?” “你这身体,哪里经得起哦。”霍恩摇摇头,“你要到基层,不如去驱魔庭,到让娜手下做个参谋得了,你说呢?” “参谋?计划作战的人吗?” “是啊,你先读读战史,把身体养好,就你在急流市之战中的统筹调配能力,当个参谋长都绰绰有余。” “好吧,我相信你的推荐。”佩蒂埃感慨地一笑,“当初你还找我推荐入商会,现在反倒是你给我找工作了。” “哎,当会计没什么不好,只是参谋可以更加海阔天空嘛!”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三区制与1453 告别了佩蒂埃,霍恩便返回了贞德堡。 进入城区后,他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沿着运河缓步前行。 拉拢了佩蒂埃后,霍恩就要考虑下一步的领地发展问题。 和家乡不同,他接手的并非一个大的统一势力,也并非深陷敌区的一个个飞地。 他是一个深陷敌区的统一势力,只是因为敌人内部纠纷而暂时安全,却也无力向外输出圣道派。 和前者相比,他却有着得天独厚的两项优势——圣力与以太。 不像他老家那样,霍恩才是一开始就掌握先进生产力的一方,只不过没有规模和市场去兑现红利。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以自发地去完成工业化,只要敌人搬不走秋暮岛,他就永远走在工业革命的第一梯队。 他不需要像刚开国那时一样抢时间。 教会和土地封建势力的确难除,这是一项超越个人寿命的长久项目。 假如慢慢来的话,一旦领袖去世,如果政权交接不好,或者继承人乏力,极有可能形成典中典的左右拉锯战。 也就是英法两国保皇派与共和派轮流上台的情况,历史的车轮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倒车。 这个革新的过程,得有足够威望能力的人镇住,才能保证革新的顺利进行。 可寿命总有穷尽的时候,为了保证革新的成果,免不了各种急躁和冒进。 在耳畔震天的喊杀声中,霍恩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一丝伤疤的双手,露出了半是无奈半是满意的笑容。 先前在战争中受到的伤,居然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 除了脖子上的疤痕和先前就有的疤痕,他就像被固定在这个时间一样。 自从复活后,他的身体就出现了这种特殊的变化。 会不会他能和别的魔女一样,拥有超越凡人的寿命呢? 作为魔女男的霍恩,甚至还比大多数势力领袖都要年轻,他才19岁。 改革家们恐惧的人亡政息对于霍恩来说不是问题,他可以保证第一代反对派死了,他都还没死。 不仅他还没死,作为他主要班底的魔女们甚至也还没死。 甚至第一代班底如杰什卡、马德兰等老人嗝屁后,第二代孩儿军马上就能接班。 所以霍恩可以仔细一点慢慢来,把五十年的革新进程拖成一百年,他承担得起。 不是说霍恩追求不流血的革命,革命一定会流血。 如果有必要用机枪镇压暴动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命令,他只是期望减少内耗与工业化的阵痛。 毕竟作为先驱者,他除了开辟救世军的进程,也要开辟世界的进程。 想起了说是九月中旬来,最终被势力内部纠缠得十月中旬都还没来的路德维克以及黑蛇湾的秘党势力。 霍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就是这块肉里藏着玻璃渣子都得咽下去啊,三区制还是得实行啊。” 所谓三区制,就是为了减少这种内耗而诞生的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在教皇国一个国家内实行三种法律制度。 在打下一片领地后,如果能进行土地圣有化那就进行土地圣有化,如果无法进行就不强行推进而是实行简单改革政策。 这样救世军手中的土地就有三种状态。 第一种就是虔诚区,完全遵从《圣国田亩诏书》和一切相关法律,典型就是大泽乡与红枫乡(库什领)。 第二种则是圣战区,部分遵从《圣国田亩诏书》,进行类似于胡安诺派的改革,剥夺领主的收税权,由军队收税,从中给领主分配地租。 这个的典型就是南方的伊贝乡以及接下来的卡夏郡东边两个乡。 第三种则是传教区,交出外交权与宣战权,减租减息且不准阻拦圣道派传教,其余保持原样。 传教区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最南边的金河乡。 以后的发展进程,就是传教区慢慢转成圣战区,最后变成虔诚区的过程。 虽然这个过程有点慢,但没关系,霍恩年轻命还长啊。 就算男魔女寿命与正常人一样,但他还有让娜啊,完全等得起。 未来要是墨莉雅提双方愿意谈判联合的话,山地五郡和霍塔姆郡都可以作为传教区。 千河谷人力本就不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封锁,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最好能少死人就少死人。 不然打完和孔岱亲王的外战打和墨莉雅提的内战,打完内战屮字军又来了,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都没有。 墨莉雅提与霍恩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关系,霍恩就是摸不准,这位赫玛石公爵到底能不能按下唯我的性子来联合呢? 希望她能理智一点吧。 别看孔岱亲王在千河谷耀武扬威,在整个帝国之中不过是个中喽啰的地位。 一旦千河谷真正独立,迎接千河谷的估计就是屮字军。 千河谷又是四战之地,虽然有诺恩与法兰暗中的支持与保证独立,可国家间哪有承诺只有利益。 不说战术上,以目前的战略形势,赶走孔岱亲王虽然难,但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情。 未来双方之间能不打最好不要打,防止境外势力趁虚而入。 实在不行,等个十年八年的,让霍恩工业化机器驱动起来,再找个机会撕毁条约打内战嘛。 到那时,救世军十年生聚的第一批人才也应该涌现出来了,接管整个千河谷,顺带抗击外敌一点问题都没有。 对于出尔反尔撕条约,霍恩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不就是史书上多个污点吗? 他有低道德优势,一路走来污点多了去了,不怕。 “四年啊,四年。” 走在坚硬的砂浆路上,霍恩垂下头颅,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呢喃的声音。 目前由于千河谷地方较小,而霍恩的地盘更小,所以对于经济发展只是按照四年备战计划来进行。 小小的,也很好掌控。 从1446年开始,霍恩就要正式开始备战计划了。 这也就是1445年这一年,霍恩要建立起初级行政网络,建立基本的道路基础设施,恢复战乱后的农业,保证城镇地区的手工业与商业恢复正常状态。 这是要为了接下来的经济发展计划打下基础。 结果就是现在的救世军政府以及各级百户区,以及重振的乡村经济与城镇经济。 次年,就进入了四年计划的第一年,开始谋求发展。 当前的主要目标是建立可靠有秩序的政府体系,并保证农业增产、发展农牧林矿等第一产业。 并且在城市地区开始发展扶持轻工业,继续延长砂浆路的里程,将目前救世军的几个乡连为一线。 等到第一个四年计划完成,救世军就能在领地内完成农业改革与原工业化,保证城乡之间形成基础的产品交换。 这样救世军的工业品就能向外贸易,以攫取足够的利润。 第二个四年计划时,就要开始逐步发展重工业,也就是钢铁、炼金、化肥等产业,形成一个体系框架。 在秋暮岛地区建立第一批工厂,并将整个救世军的手工工场发展到顶峰。 有了足够的资金,足够的粮食,足够的武器装备,以及这八年下来的政治经济思想改造,霍恩自信以救世军体制能够抗下屮字军的进攻。 “小心!冕下!” 身边的护卫忽然拦住了霍恩,霍恩愕然一抬头,便见到了眼前的狮身霍哥像。 要不是护卫阻拦,他差点因为走神而撞上去。 拍拍护卫的肩膀,霍恩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圣临厅内走去。 八年的时间啊,撑过这八年,未来就是救世教皇国的。 等等,这么一计算的话,从1445年开始,两个四年备战就是8年…… 那完成计划的时间岂不是——1453年? 第四百九十七章 路德维克的态度 帝国历1445年10月25日。 秋日的风终于吹散了贞德堡上空的炊烟,霍恩刚刚将佩蒂埃的工作安排好,没多久就接到了急流市的消息。 布拉戈修道院现任院长,胡安诺派元老级修道士路德维克终于在10月25日抵达了他虔诚的贞德堡。 在两岸带着燃烧麦秆的浓郁烟气中,三艘排水量约50吨的驳船缓缓驶来。 这种平底船是内陆河流最常见的商船,船宽大约5-7米,还没靠近,霍恩就能看到船体上涂抹的黑色沥青与松焦油。 白帆卷起,长桨收回,长板从船舷探出,搭在了码头的栈道上。 先下来的是三五个身穿粗布及膝武装衣的僧侣,他们腰间挂着匕首断刺与短柄连吹。 再然后被两位手持鸦啄战锤围在中间的,是三名整齐地剃着保罗式地中海发型的黑衣长袍僧侣。 左边的自然是霍恩的老朋友马丁,正在朝着招手的阿尔芒微笑点头。 右边的则是一名矮胖的鹰钩鼻苍老僧侣,宽松的僧侣袍子都被肥肉撑起,紧绷绷的,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洋葱。 他有些嫌弃地提起袍子,害怕踩到码头的粪便屎尿,虽然在霍恩的公厕法令下,码头上的屎尿粪便基本绝迹了。 中间的那位老者,看上去七十多了,枯槁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体态比旁边两个僧侣都要健壮。 他生着一双倒三角眼,眉毛上有一道细疤,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一名胡安诺派双花红棍级别的人物。 只不过现在老了,耸眉搭眼,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欢迎诸位来到贞德堡。” 霍恩连忙带着让娜、阿尔芒以及凯瑟琳迎了上去,开始互相介绍和打招呼。 路德维克显然是跟马丁做过功课了,知道圣道派的握手礼,当先就用粗大的右手握住了霍恩的手。 “我想过您会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拍着霍恩的手,路德维克扭过头,口齿不清地对着身后的僧侣们笑道:“真是自古本地出少年啊。” 僧侣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 霍恩不知道他是老糊涂了还是在开玩笑,只是跟着尬笑:“救世军向来尊崇贤者,路德维克老院长到来,我们今天算是见到了。” “实在抱歉,布拉戈修道院里事情繁忙,本来约定了九月中旬,居然拖到了现在。”路德维克老院长紧紧握着霍恩的手,颇为歉意地说道。 “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长堤修道院院长已抵达黑陶镇,明日就能到达贞德堡。” 所谓的长堤修道院院长,其实就是露乐丝。 早在多年前,黑蛇湾的修会系统大多都被本地秘党架空了。 而教会基本就是视而不见,因为有时候他们还需要通过这些中间人去找秘党帮忙。 黑蛇湾秘党是不和教会合作的,但他们可以是和修会合作的。 尽管有掩耳盗铃之嫌,但却得到了双方的一致默许。 毕竟教义哪有生意大,差不多得了。 “那就太好了,我们起码有十年,额,二十年没有见面了。”看到路德维克差点说漏嘴,马丁差点出口“纠正”。 老路德维克此时终于松开了霍恩被捏得通红的手,向他介绍起了左右两位护法。 “马丁,你见过的,这位是让布洛,我们布拉戈修道院的礼拜司铎。” “愿圣主保佑您。”霍恩和他握手行礼。 “愿圣主赐福您。”矮胖的让布洛直视着霍恩的眼睛,挂上了职业性的假笑,握住霍恩的手摇了摇。 霍恩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话,而是转过身继续向路德维克介绍他身后的几名重要人物。 包括马德兰、阿尔芒和让娜,凯瑟琳与米特涅这些老熟人自然是和路德维克闲谈起来。 此时另外两艘驳船跟着靠岸,每艘驳船上都走下来了十几二十个胡安诺派的僧侣。 他们大多是一个中年老练僧侣,带着两三个青年僧侣或者修女的经典热血漫三人组合。 霍恩立刻就明白,这大概就是随同路德维克一起到来支援的第一批五十名僧侣。 如果路德维克这场会晤顺利的话,那么还会有第二批五十名僧侣,前后大约有三批共150人。 这是胡安诺几十年如一日收养孤儿和无偿教育的成果,却被霍恩给摘走了。 “路德维克院长是准备先参观游览呢,还是先休息呢?正好我给您准备了晚宴的食材。” 路德维克院长则慈祥地搂着阿尔芒的肩膀:“今天一场,明天一场,太浪费了,既然长堤修道院院长来了,那就合在一起吧。” “咳嗯嗯嗯……”凑到路德维克身边,让布洛咳嗽起来。 路德维克像是没听到一般,搂着阿尔芒,一边和霍恩交谈,一边朝着马车走去。 在马丁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让布洛冷哼一声,费力地扒着马车的门爬入了马车之中。 将路德维克送去城郊的乡间别墅,而不是留在城市自然是有原因的。 以安保来说,最好是送到库什城堡里,但那里湿寒阴冷,除了夏天,全年都要点炉子取暖。 把路德维克送进去,霍恩怕他一大把年纪,感染风寒死了。 单从那位让布洛僧侣的神情来看,他就大致能猜到布拉戈修道院内部对霍恩同样有分歧。 从小池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表明,先前几次战争,大量的贵族与骑士家属逃亡卡夏郡。 这些逃亡贵族自然是不可能说霍恩什么好话,成天地抹黑污蔑,搞出各种离谱的谣言。 在胡安诺的整治下,卡夏郡以富农与小地主为主,贫民数量并不多,但也能享受类似于转移支付的减税。 这就使得卡夏郡虽然是胡安诺改革的先锋实验地,封建结构居然比其余几个郡都要合理和牢固。 在面对霍恩时,当地人的幻想尚未破灭,居然隐隐有向骑士和教会靠拢的意思。 他们都是有家有室有田有业的老保,他们出生前的一切秩序就是绝对的真理。 对于这些富农小地主来说,他们还有成为扈从骑士、骑士甚至是伯爵的机会,为什么要去让“人人平等”的救世军来统治呢? 可他们却看不到,这些富农小地主的地位都是建立在对教会与世俗贵族的压制上的。 主要靠的是胡安诺整合的修会势力,背后的秘党支持以及凯瑟琳与墨莉雅提的经济政治和武力上的支持。 胡安诺一死,凯瑟琳和墨莉雅提一反,他们必定成为贵族们的主要目标。 这都不是肉食者鄙的时代,而是上下都鄙的时代。 战略思维和眼界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珍稀品,很多大贵族都不一定有。 好在眼前的这位路德维克算是聪明人,主动提出向这边靠拢。 不管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是一步绝对正确的棋。 “城市喧闹拥挤,送几位乡间别墅休息,我更衣后再来拜访。”站在马车一侧,霍恩朝着路德维克画了一个屮字。 “好好好,别来早了,我得睡个午觉。”路德维克朝着霍恩摆了摆手,就将脑袋从马车窗子里收了回去。 望着离去的马车,霍恩转过头,对着吉洛与拉费尔吩咐道:“这几天加强警卫,有不少重要人物要来,知道了吗?” “明白,冕下。” 第四百九十八章 让布洛的态度 在十来名圣铳骑兵的保护下,三辆朴素的马车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 让布洛抚摸着呢绒软垫,时不时探头出去看看地面,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马车会如此平稳。 马丁则手捧一卷《圣道救世训》,拿着羽毛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与先前和霍恩在码头上的热情不同,窝坐在座位上的路德维克显得有些沉郁。 他靠在坚硬的木板上,用带着剑茧的手指抚摸着凸起的粗糙指骨。 仿佛在回忆那段偷偷翻越围墙,站在马车上与强盗骑士对峙的时节。 胡安诺派发展到今天,针对他的领主数不胜数,可不是简简单单靠传教就能走到今天。 布拉戈修道院的武装僧侣以及富农兵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尽管无法正面与骑士抗衡,可却能抵抗大多数暗中对抗。 比如当初曾有猎魔人试图刺杀胡安诺,就是路德维克一拳打折了刺客的鼻子,并将他从二楼丢了下去。 但此时,这股子血腥气仿佛全部被那慈祥的面目给掩盖下去。 “嗯?”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让路德维克张开了眼睛。 “吵到您了吗?”马丁立刻试图去拉上马车的帘子,却被路德维克拉住了手。 将脑袋凑到车帘边上,路德维克问道:“那是在演什么?蓝血孤儿吗?” 马丁算是和救世军厮混最久,地位最高的人了,路德维克知道他肯定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在《方案》实行后,马丁被授予了真理庭启示司的司长一职,下等司门僧侣御前神甫。 救世军政府中,他算是一个中高层,部门隶属于真理长马德兰。 他把耳朵凑到窗边听了一会儿,才笃定地说道:“这是救世军的新戏,叫《长桥之夜》,讲得是先前霍恩阁下夺下贞德堡的故事。” “取材自《圣孙远征记》?我还以为他们只会演那出蓝血孤儿的戏呢?”路德维克饶有兴趣地说道,颇有点想去看看的冲动。 “最近他们添了三场新戏,分别是两则取材自《圣孙远征记》的剧目,《长桥之夜》和《风雨古拉格》,还有一部爱情剧《笑面人》。” 掀起帘子,让外面冷风与阳光一齐照入,马丁笑道:“他们最近还在排一部《伪君子》,以那位古拉格神甫杜尔达弗为名。 不过文艺司的司长格兰普文最近请了产假,跑到黑蛇湾去了,所以现在一直耽搁着。” 看着砂浆道路边奋力挖掘沟渠的劳工,路德维克的视线却放远,投到了那芦苇丛后头,那竖立在河滩边的草台上。 之前从急流市坐船过来时,他一路上就看到了不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路德维克还十分惊奇,这些农夫居然有钱请得起马戏团和剧团表演吗? 后来才知道,这些剧团的表演都是免费的,目的是向农夫们传播教义与法律。 将严肃的教义放到马戏和戏剧中去表演,这让路德维克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种行为不够尊重高尚的真理。 但考虑到这位圣孙霍恩本人的种种行径,对于他们来说,估计就没有什么所谓真理的严肃性了吧。 “真是丢我们胡安诺派的脸。”让布洛不满地说道。 皱着眉头,马丁看了让布洛一眼,欲言又止。 他并不想和这位礼拜司铎争吵。 看着马丁纠结的表情,让布洛轻哼一声,靠在车厢的木板上。 “叛徒!”他以一种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 这就是让布洛对马丁的评价! 让布洛僧侣作为礼拜司铎,负责保管布拉戈修道院所有圣器,举办弥撒及宗教庆典,管理祈祷活动。 或许是太长时间沉醉于教义经文,他的品德堪称高尚,决不搞一丝贪腐,把修道院的财政管理得井井有条,却在经文上锱铢必较。 相比于其他僧侣模糊的态度,这位让布洛僧侣对于霍恩的称呼和出身非常不满。 尤其是他假装圣父降临和冒充教皇的事情,让这位正统派的僧侣感觉到荒谬和无法忍耐。 这不就是个愚昧的走运农夫吗?居然要他们这些正规僧侣来低头俯首了? 让布洛同样是布拉戈修道院的元老级人物,他实际上代表了一部分老僧侣的意见。 他们不同意教会如今的统治体系,同样不同意霍恩所谓的圣道派。 作为一名神学家,让布洛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位“圣孙”看似是在推动一个神权宗教国家,但实际却是打着宗教的幌子世俗化。 要是真让救世军成了,那才是末日呢。 只是形势比人强,外加要防止路德维克“变卖修道院”,否则他才不想过来呢。 “他们只是胡安诺派的分支,我们只是来合作。” 路德维克倒是不惧怕让布洛,直截了当道:“起码看看人家的出价,再说了,那小池城还是人家救的,你要是能,你怎么不去救呢?” “院长,您这是什么话?”让布洛憋紫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神学家的事,那能叫不救吗……圣主会替我惩罚他们的…… 准确来说,那些叛军之所以会被救世军剿灭,就是因为我祈祷了,所以圣主才会派他们来剿灭……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圣主,他们只是圣主的工具,我们才是圣主的发言人……” “好了好了,你知道我经文不如你,不要再唠叨了。”路德维克烦躁地摆摆手,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知道,要是不制止的话,这位矮胖的僧侣能和你一路辩经辩到乡间别墅去。 只有胡安诺能把他辩得哑口无言,路德维克武装僧侣出身,可没这个本事…… 路德维克看着马丁现在坐的那个位置,就是胡安诺最常坐的位置。 原先他们出去传教或者坐马车到外地的时候,胡安诺、让布洛、路德维克三人就像现在这样坐着。 路德维克赶着马车警戒,胡安诺与让布洛面对面辩经,动辄有几名学徒僧侣跟着帮腔或者开玩笑。 一个小型的车队就这么在千河谷转来转去地传教,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如今马丁长大了,凯瑟琳长大了,墨莉雅提也长大了,路德维克与让布洛都老了…… 胡安诺已经不在了。 “呜呜呜——” 正在伤感间,路德维克忽然抬起头,眉头紧锁:“又是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马丁立刻敲了敲车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哭声?” “没什么。”马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几个孩童调皮拦路,被圣铳骑兵们驱赶了,有一个脚滑摔了一跤。” “先停一下,我下车看看。”路德维克朝着马夫喊道。 “那可不行。”马夫被路德维克的话吓了一跳,“老僧侣,行行好,要是我停了,可就要被责骂了。” 路德维克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在哭泣声中甚至有些烦躁。 “啧。”路德维克忽然打开了车门。 “诶——”马丁被吓了一跳,正要阻拦,却看到他掏出一包蜜饯朝着路旁的几个孩子丢去。 “吃糖就不痛了,甜。” “接住,都是蜂蜜裹的果脯,好吃!” 路德维克撅着屁股,以一种不雅的姿态丢着蜜饯,马丁抱住他的腰哭笑不得。 “路德维克院长还是这么疼爱孩子。” 看着将装满蜜饯的包裹丢向孩子的路德维克,马丁试图与让布洛缓和关系,笑着对他说道。 让布洛此刻没了先前那埋怨的神态,他眼神复杂地叹息一声:“当初的路多(好友昵称),就是因为独生子被路过骑士踏死才加入胡安诺派的。” 马丁的笑容一下噎住了。 “陈年旧事,提它干嘛?”笑着和那些孩子挥手道别,路德维克拍拍手,“我只是忍受不了哭声……咱们到别墅了吗?”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五方会盟的前夜 从位于河堤旁的莫尔庄园走出,霍恩看了眼火烛摇动的窗户,默然不语。 在到达这座府邸后,他与两位胡安诺派的元老谈论了很多,可现在一回想,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冕下,下雨了,快上马车吧。”一名侍从僧凑了过来。 霍恩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登上了马车。 车轮骨碌碌地转动,扬起了泥点与雨水,两侧的杂草晃动着,仿佛在为他送行。 在安顿好了路德维克等人后,他便如先前所说的那样上门拜访。 按照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要事开私会的原则,霍恩本想就后天的会议内容通个气。 包括卡夏郡皈依后的地位,布拉戈修道院僧侣的待遇,以及一些双方争议的法理内容。 毕竟真正重要的事情,总不能放到大庭广众下来说吧。 但席间路德维克与那位胖僧侣总是教义谈论得多,实际谈论得少。 每次一说到相关的内容,要么就是耳背要么就是头晕走神,再不然就当作没听到,神态自若地说起先前的教义话题。 要知道,霍恩的政策可是相当惠的,甚至给了卡夏郡一部分自治权,将福音庭福音长的位置都拿了出来。 可他们仍旧顾左右而言他,两三次后,霍恩就明白了,这俩人是暂时不想现在谈。 要说这俩人都是什么迂腐老教士,只知道经文教义,霍恩肯定是不信的。 老狐狸装猪,当人眼瞎啊? 摩擦着下巴上的胡渣,身体随着马车而摇晃,霍恩心中渐渐有了猜想。 他们这个态度,大概是因为内部意见不合,就算是私会都不愿意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 布拉戈修道院内部的阻力比他想象中要大。 要不然这次先退而求其次,不定具体的盟约,而是组成名义上的松散同盟。 等路德维克带着霍恩的惠卡夏政策回去,进行宣传。 到时候把卡夏郡的重要人物都带过来参观,让他们看看领地内的繁荣,再顺带施以武力统一的胁迫。 多花点时间,就多花点吧。 有小池城这个据点在,就算他们暴起发难都攻不破伊贝河防线。 “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霍恩望着马车上订着的地图,“那就只好请你们吃黑手了。” 想了想,霍恩对着一旁的侍从僧道:“等会儿,去我书房取一本书来,送给马丁。” 马丁肯定是识字的,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坐着马车回到自家宅邸庭院,霍恩草草吃了晚饭,看了会儿书便睡下了。 毕竟明天说不定还得早起去欢迎黑蛇湾的使团呢。 半天前,黑陶镇镇长就发来信件。 说有一支来历不明人数高达300的人正停留在镇子上,说是“望之不似人”,观看过后“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霍恩大致就能猜到这必定就是黑蛇湾的使团了,毕竟黑蛇湾向来以自由奔放闻名,对审美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不过这黑陶镇镇长也是有点少见多怪了,什么玩意儿还就两股战战了。 吹熄了蜡烛,霍恩躺在呢绒床垫上,后脑靠着柔软的羽毛枕,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中午。 贞德堡城南郊外。 放下瞭望镜,霍恩皱起了眉头,他朝着那个方向眺望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又一次举起了瞭望镜。 “那是人吗?”放下瞭望镜,霍恩沉默了好久,才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布萨克确认道。 “是吧……应该。”作为接待人员的布萨克脑门沁出了汗水。 举起瞭望镜,在四周黑暗的视野中,霍恩可以看到麦田芦苇与茅草间,巨蟒般的长路蜿蜒至山丘后。 绕过山丘,便是数十名开道的库什骑士与阿尔科老祖母的马车。 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霍恩还可以确定是人,并且确定他们身后的就是黑蛇湾来的使团。 但看到那使团的时候,他又有些怀疑了。 黑蛇湾人的使团由车队组成,共有七八辆大车,拉车的驮兽是一种类似于河马,但体型更小更敏捷的生物。 围绕着这些大车的,是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黑蛇湾……人? 霍恩拿起瞭望镜,再次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由于印染工艺的落后,所有有颜色的布料尤其是多个鲜艳颜色的布料,是神艾帝国非常高端的产品。 所以,骑士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是常态。 在现代看来简约好看的服饰,在霍恩所处的时代看来就是过于朴素,像是下人穿的。 比如霍恩给士兵们配发的纯色带相近花纹颜色的衣服,就被骑士们批判老土。 对于贵族们来说,红蓝白格子外套配上骚紫色灯笼裤与绿色羊毛连裤袜才是比较常见的时尚穿搭。 在霍恩看来比较流线型贴身的单色衣服,在他们看来就是符合对老农的刻板印象。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都以为他已经适应这个时代的辣眼穿搭了。 可当黑蛇湾一坨人出现在面前时,霍恩还是被震撼了。 放眼望去,大红色的头发,紫蓝色的嘴唇,莹绿色的皮肤…… 别的不说,就这一身莹绿色,他一开始都以为是贴身合体的衣服,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涂上去的。 换句话说,他们除了腰间的布裙裤子以及草鞋外,全身上下不着片缕。 可走近了再一看,霍恩发现他们不少都佩戴了类似胸针的装饰品。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敢去思考那些胸针是别在哪里的。 “是穿在汝头上的哦。”帕斯里克认真地对着霍恩道,“您一定很想知道。” “谢,我谢谢你啊!”霍恩对着帕斯里克挤出了一个仇恨的笑容。 见到身旁霍恩惊愕的神色,凯瑟琳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解释道:“这是黑蛇湾的土著部落,他们在非雨季有在身上涂抹颜料的习俗。 面见越重要的人,涂抹的颜料就越重,他们只在重要场合这么做,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他们的礼服。” 意思是特意在过场动画前换上奇装异服? 看着那一步步逼近的车队,霍恩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黑陶镇镇长会说望之不似人了。 车队缓缓在路边停下,豪华的马车上伸出一截小腿,阿尔科家的薇薇安老祖母探出了脑袋。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直到看见了帕斯里克才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啊,老夫人。”霍恩扯着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帕斯里克,向着阿尔科家族的女族长迎了上去。 第五百章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呢? 熟练地放帕斯里克与老祖母去拉扯,霍恩转身朝着正在向自己挥手的格兰普文走去。 “好小子,一声不吭就跑到黑蛇湾去了。”走到咧嘴大笑的格兰普文面前,霍恩给了他一锤,“契卡都说你叛逃了,准备把整个剧团都羁押起来。 要不是弗采娃说话拖延了时间,你的这点小班底差点被逮到大牢里面去。” “事出紧急嘛,狄亚十月怀胎,眼瞅着就要生了,我怎么能不急?”格兰普文这时才从旁边的紫色奶妈手中抱过了一个孩子。 “冕下,看看我的儿子,健康又漂亮。” 惊喜地接过了格兰普文手中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婴儿,霍恩伸手逗弄了一下他皱巴巴的小脸。 不得不说,对于格兰普文两口子来说,漂亮倒在其次,主要还是健康。 毕竟狄亚的身体情况以及魔女后遗症,谁知道会不会遗传到子嗣身上。 “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分别用了各自父亲的名字来为他命名,叫朱里欧·莱蒙多·马萨里诺,或者您可以叫他,儒勒·马萨里诺。”格兰普文颇为感慨地抚摸着婴孩柔顺的毛发。 “儒勒,好名字。” 霍恩这边刚说完,便看到裹着厚实羊毛斗篷的狄亚,坐在轮椅上,在一名光头刺青僧侣的推动下来到近前。 “一年没见了,狄亚。” 相比于仍旧干瘦的格兰普文,狄亚整个人稍微胖了一点,但却是那种虚胖或者说肿了起来。 从她纤细的手腕和苍白的面孔就能看出一二,生下这个孩子肯定是让狄亚脱了一层皮。 “是啊,一年没见了。” 狄亚睁着空洞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精准地从霍恩手中接过婴儿:“谁能想到一年间您能先夺贞德堡,再破黑山堡,驰援小池城,扫破急流市,四战四捷,黑蛇湾可到处都在传你的名字呢。” 与狄亚等人又叙了一会儿旧,老祖母才和神色别扭的帕斯里克一道走来。 老祖母和霍恩闲谈几句后,便开始向他介绍到来的几位秘党元老。 “这位是光头社的代表,施林曼。” 霍恩的嘴角颤了颤,用力地憋住防止出现v字难绷脸。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洁白的荷叶边衬衫,穿着优雅的小马甲。 可是在袖口与领口,七八寸的汗毛从缝隙中疯狂钻出,脖子上脸上手背上脚踝上。 黑粗的汗毛淹没了他的面孔,霍恩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看清他反射着闪耀光泽的天灵盖。 是的,他全身都是毛,却只有脑门上没有。 “你,你好。”霍恩绷直了嘴唇,与这位优雅的巫师握了握手。 “久闻大名了,霍恩阁下。”优雅地行了一礼,施林曼毛茸茸的手覆盖了霍恩的手背,“您居然这么年轻,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您,您也很,额——英俊!” 帕斯里克提前给霍恩做过功课,他自然知道光头社的情况。 光头社原先只是一群由脱发贵族雇佣的炼金术士,本来只是为了研究生发的炼金药剂。 所以它本质并非光头的秘党,而是研究光头生发的秘党。 只是后来在一位魔女的帮助下,脱离了贵族们的赞助,开始搞起了魔物驯养相关的炼金药剂与法术。 很奇特的是,他们只研究如何驯养毛茸茸的兽类魔物,像黑蛇湾最常见的蛇类魔物,他们是一点都不关心。 但霍恩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光头社巫师居然是只有头上没头发,剩余全都是头发。 生怕自己笑出声导致外交事故,霍恩和施林曼拥抱了一下,便道一声歉,去见下一位秘党领袖了。 “这位是火焰玫瑰会的元老,翁肯巫师。” 看到翁肯巫师的第一眼,霍恩就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帕斯里克或茜茜这种非典型的巫师,这位火焰玫瑰会的老巫师就颇有他印象中巫师的模样。 头戴柔软的尖顶巫师帽,深眼鹰钩鼻,白色的大胡子垂到胸口,穿着一体的黑色长袍,手中还拿着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法杖。 “非常高兴能见到您。”翁肯眼中还闪着怀疑的光芒,或者只是不善言辞,他下一句就问道,“我徒弟呢?” 有了茜茜和帕斯里克打底,霍恩对于黑蛇湾人的奇特性格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知道他并非故意为之。 “莫尔蒙等人都在大泽乡的秋暮岛,准确来说,先前从红铜要塞拯救的,从小池城收集的,从急流市归降的巫师,都聚集在秋暮岛。” 说到后面,霍恩特意放大的声线,这些车队中,他看到了不少拖儿带女的人,应该就是来投奔家属的。 在救世军的领地中,大泽乡以外的地方都是弥赛拉教老区,风气比较封闭,对于巫师很抗拒。 而在大泽乡,风气比较开放,而且是新城,对于外来者与巫师没太大的抗拒意向。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 “你们需要到秋暮岛先登记,我们给你们自由奇迹神甫的身份,然后你们就能在领地内自由行动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翁肯向着霍恩行了一礼,便退到了一边。 薇薇安老祖母则给霍恩介绍起下一位来访的秘党首领。 “这位是龙语学者会的克尔本学士。” 克尔本学士四十出头,满口歪歪扭扭的黑牙,穿着绸缎学者袍子,却打着麻布补丁。 这龙语学者会创始人其实是一群研究魔法的艾尔学者与医师。 在到来的五个秘党之中,龙语学者会是唯一的完全魔力学派。 以热衷于解剖魔物,查探魔法起源而闻名,同时对于法律与实务也颇有研究,很多黑蛇湾城市都会雇佣龙语学者作为顾问。 霍恩向着他伸出了手:“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克尔本握住了霍恩的手,“我听说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魔女男?” “啊,可以这么说……”看着不断抚摸自己手的克尔本学士,霍恩使了好大的劲才把手抽出来。 “那你会法术吗?您可以演示一下吗?能不能现场给我演示一下感染圣眷者? 或者您可以给我一管您的血吗?或者您可以把头发,哦不,您可以给我一截您的手指吗?或者小肠? 您是男魔女,岂不是既有╰╯又有({})?您和正常魔女做过爱吗?凯瑟琳阁下,你们两个有没有做过爱……” 克尔本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几个浑身刺青的光头僧侣便捂着他的嘴,拖到了一旁。 虽然被捂住了嘴,可他还是在不断挣扎,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站在一边,面庞红的快要滴血的凯瑟琳与面庞红的快要滴血的让娜同时狠狠地瞪向了克尔本学士。 “哈哈,克尔本学士说话直接了一点,请不要见怪。”老祖母摆摆手,那几位刺青僧侣自觉地拖着他离开现场。 “哈哈哈,当然不会。”霍恩悲哀地发现,正常来说,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尴尬或者愤怒。 但他此刻无比平和,甚至有一些熟悉,他甚至在这群人身上看到了一些旧日的影子。 “好了。”老祖母咳嗽一声,“每个人会面的时间有限,克尔本学士说完了,请允许我介绍苦痛僧侣团的团长赛菲。 至于露乐丝阁下,她在先前的攻城战中受了伤,与苦痛僧侣团团长共乘一辆马车而来……” 没等老祖母说完,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车门打开,露出一位白发的女子。 她大约一米九有余,女生男相,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嬷嬷袍子,却依旧能看出隆起的肌肉。 坚毅而凝重的面孔上,还有不少大小疤痕,甚至有着带着湿血的新伤疤。 霍恩回想了一下情报,单枪匹马、先登夺城、高大健壮…… 不会错了,这位就是若安党的党魁,露乐丝。 不等老祖母介绍,霍恩就主动迎了上去,朝着那高大健壮的女子伸出了手。 “您一定是露乐丝阁下吧。” 那女子看了他一两秒,却不说话,只是郑重地握了握,便转身从马车里抱出了一个小女孩。 正要放到地上,霍恩却抢先一步,将那小女孩抱在怀中,亲昵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蛋:“这位是您的女儿吗?” 那白发嬷嬷仍然不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霍恩。 “露乐丝阁下?” 霍恩此刻才感觉到不对劲,他凑近了,仔细地看着那白发嬷嬷的嘴巴,却发现居然是被针线缝起来的。 她不能说话,所以刚刚的握手不是默认吗? 霍恩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马车,后背忽然浮现了一层冷汗。 老祖母古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您面前的这位,是苦痛僧侣团的团长赛菲。” 这是赛菲,那露乐丝呢?马车里没有别人了啊。 霍恩忽然感觉周边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尤其是那些土著都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您怀里的那位,就是若安党党魁,露乐丝阁下。” “哦诶。” 沙哑的烟嗓从怀中响起,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一开口,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烟草味。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呢?” 第五百零一章 晚宴 黑蛇湾使团的众人走入库什城堡,这里便是晚宴举办的地方。 当秘党首领和他们的随从们迈步走入黑色砖石砌成的城堡,粗糙的木底鞋踏在华贵的羊毛地毯上时,都齐齐发出了惊叹。 主厅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明亮的蜡烛和镶嵌在墙壁上的荧石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两排雕刻着圣人天使的立柱支撑起了多重重 机甲驾驶舱内,费达德脸色苍白,一只腿不停的哆嗦,他在后怕,之前战斗的时候,虽然也害怕,但是绷紧的神经,高度的专注抑制了心中的害怕。 但凡换上一个颜值过关,嘴里没蒜味儿的妹子,他都愿意与对方开心一乐。 王子墨摇了摇头,他也要去云岚国,只是上次因为越楚儿的事情耽搁了,现在正好要去云岚国他怎会放弃这个机会。 为了不流失生意,北岂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八八折的一次性优惠卡。 张苹和张果乖巧的齐声喊了句“秋姨”,顿时,彭翠秋十分高兴,拉着张苹和张果的手,聊了半晌,看的出来,她很喜欢张苹和张果。 吃饱喝足后,三人乔装打扮,默默的等到电影院暗下来了才溜进去,坐到了最后一排。 佘柒柒弯眸:“过来,你现在可是我的东西,要当抱枕的责任了,能让我抱着睡觉的人,出了母后,可就只有你了。 “你做的?”叶念安有些好奇,傅若琛十指不沾阳春水,苹果都不会削,油瓶倒了都不会扶。 蒋依在s组织里面的游泳池,这里的人不仅仅只训练,救生也是他们必备的。 反正不用太久,她终究会醒,等她一醒,没什么问题了,自己就赶她走。 电光火石毕竟是爆发速度的秘术,完全可以和其他两招搭配使用。 萧厉看着自己这个在贾家埋伏多年都活了下来的儿子,竟然刚刚回来就死了,本来还想着让他凭借本事建功立业了,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伤口对杨业并无什么,什么样的硬仗他都经历过,但对方碰触到自己时,那穿透身体的强大电流却着实让他差点叫出来。 这次,他发现酆都杀戮大阵面临这么多敌人,竟然和上次一样,给他带来的压力丝毫不见少。 这里温度极低,已经达到了极寒状态,总之要是一般人来这的话恐怕还真受不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越往前走,这种寒冷的现象就越严重,冰层就越厚。 但从仙灵一族公主口中说出,不管是叶纯还是叶舒歌等,都着实震惊了一把。 转头一看,叶纯发现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耐克运动服的光头男子。 叶纯听后也很同情他们的遭遇,甚至对田中真希这位冰冷绝伦的美人胚子少了那么一丝反感,反而多了一丝同情与怜悯。 “你个混蛋!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手丢了?如果母后发现了,肯定要惩罚我们的。”苏凉急了眼。 对于轩辕青阳提出的这个建议,龙傲雪并不怎么看好,甚至当听到天知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觉得空谈不实际。 将头朝前微微移动,好让自己的目光可以更加接近对方,近到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毛孔。艾米莉亚留意到自己此刻的举动,莫名的想起前面的岚是不是也在这样看着她? 然而如今的情况是,张辽急于脱身,无心恋战,所以两人只是战到了十几回合,张辽便找准机会拨马就走。田复好不容易逮到一条“大鱼”,又岂能那么轻易放他离开。 万蛇是可以钻进去,但是也就堪堪可以,在这样的山洞里面,如果万蛇钻进去,将会没有蠕动空间,随后造成的就是进退不得,将自己困在那里。 白副市长再度望向石磊,偏偏宋淼淼似乎很吃石磊这一套,当即说道:“行了,坐吧。”白副市长如蒙大赦,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却不敢坐实,屁股只沾了半张椅子。 明月他们一听,心中一紧,沈侯爷这是要讲条件,天灵七叶草,六品灵草,极其稀罕,在隐修界的市场都无法买到,可以说有价无市。 此树人“呜咽”一声倒下,断裂的根径处掉落出一枚鹅卵石状的碧绿晶体,浓郁的生命力从中溢出。 娇娇慵懒地躺在黄花梨木床上,与沈浪说了几句,很困倦就睡着了。 “什么,你说我家三少爷通过甄选了,这怎么可能。”秦武听闻测试结果,直呼不可能。 虞半之说的语焉不详,可石磊却全部都听懂了,但这是因为石磊窃听到了他和白远的全部谈话的缘故。 “有上位飞行种正在接近!”数秒后,指挥舱内的沙明海也接通了船体各处的传声筒。驾驶员的声音在鸣袋的作用下变得尖细刺耳,紧张的语气让舱内的一众船员的心脏都骤然提了起来。 五郎叔则是背后响起了超绝的吃饭战歌,大口大口的搭配白饭吃着。 第五百零二章 不仅是共同的敌人,更有共同的利益 走进二楼的茶歇室,露乐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麦色皮肤的黑发库什青年。 他看上去大概一米七,或者不到一米七,因为他穿着厚底的靴子。 站在窗前,这位名震千河谷的圣孙妖人手中端着一个雕花波浪纹铜杯,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半披肩教士服,似笑非笑。 在他对面的胡桃木软凳上,则是一位坐着的老人,骨架 经过医护人员的一番照料,杨义终于在第二天醒来。他挣扎的爬起来,但突然扯动了伤口,痛得他冷汗直流。 柯蓝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雨轩不是这种人,是!失恋很伤人,但是这种国际大比赛,就算她想放弃了,她奶奶也肯定不会给她轻易的放弃,一定有什么原因,难道是梁露雪? 看你那邪恶的表情我就害怕,好好我去,我需要只需要一首歌的时间。 林冲这种真性情实在是难得,但米田队长这样的真汉子也是值得尊敬的,可是梶尾队长是怎么了,让稻城队长这么干,难道也是爱上了乌鸦队的另一个队员,始乱终弃。 新世界居然不声不响的做了一部电影!好吧,这做事风格确实很“新世界”。 “阿姐说的不错,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不为你死去的父亲着想?你再这样沉沦下去,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杨婕妤见杨妃开口了,她也上前一步规劝杨义。 没有李飞的配合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才李儒非要先找到李飞的原因。 藤宫这是要干什么,我梦也是很疑惑,不过这不代表我梦就放过了克拉摩斯,要知道这家伙差点就把浅野未来吃了,于公于私都得干掉这家伙。 出来后,尸海道人直接向自己的位置走去,正对着骨台,显示着他的特殊地位,张志平自然还没有骨座,所以只能无奈的找了个靠前的蒲团,直接坐了下去。 而苏林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没有办法,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巍拐了一段路,到一条狭长通道,这里距离他回上一层大概是100米。而要去怪物老巢,大概需要20里。不过没关系,有捷径。 “好吧,你们观看用舰船征服埃及的男子凯撒的功业,我要去应付坐着舰船来反噬罗马的克莱奥帕特拉了。”李必达自嘲着说到,坐在了肩舆之上,朝着那不勒斯海湾慢慢走去。 因为多了一人的开支,柳岩原本宽裕的手头也是日益的有些捉襟见肘,原本每日抽五块钱一包烟的档次再次噌噌噌的回到了原先的起点,两块钱一包。 黑夜之王、月之王之后。屠夫之前,则是做为预备队的巨槌死神。 若是韩风没有升到二级,这一剑想必削落的不是头发,而是半个脑袋。 灵剑立即被火焰所吞没,倾刻间灵力顿失,一声哀鸣摔落在地上,与张操的神识联系立即中断。 秦嫣然低着头,脸红娇羞地,不敢看苏林,也不敢看自己的妈妈。 火灵道人此番表态大出韩风预料,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轻声再。 亡阴代表体内大热,这是懂中医都知道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伤阴亡阴。 他把江飞折腾到县里面,就是因为魏宏的交代,以及江飞爷爷江连海的事情。 新来乞丐,须找巡头拜山,由巡头带去各大街面巡讨,若是敢去私讨,轻则挑断手脚,重则当场打死。 关羽浑身疲惫的看着关平,这几日,他一直没有闭眼,头发和长须全都白了。 “既如此,我让妙才回去向将军汇报。”夏侯惇最后还是决定派夏侯渊向张墨汇报战场的情况。 他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徐梅玉一个医仙为什么会和杀手榜单上面的人混在一起。 萧沐凡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滴晶莹滴在了自己手背上,有些温热。 老实说吧,刚才在厕所里,苏然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挺多管闲事的,现在细细想一下,看着柳飘飘那么爱单震天,真觉得还能在挽救一下? 说句不好听的,就3号玩家这发言一出来,哪怕7这局真是预言家,好人也一定会盘他在打倒钩。 到了一片树林的跟前,看自己周身没有人,宋可欣才接了唐沐的电话。 她一点开,就看到一张动图:一只白色的玄凤鹦鹉翻滚,跳跃,旋转,千方百计地躲避着镜头,仿佛在跳着一场华丽动人的舞蹈。 梁善在昊天的转生河中修炼了两日,初步掌握了功法中的地煞三十六变,从昊天中出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地上自已的尸体,心念一动,化成一股轻烟像山谷外飞去。 沈从安只能按捺下自己自己心头的怒气,抿起了唇瓣,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王翠花接下来的话。 顾勋还记住了每一个首领的名字,只是很多都对不上脸,他不知道王亚楠的哥哥是第几个首领。 夜色中的湖边景色很好看,岸边的路灯犹如一条蜿蜒明亮的玉带盘旋在湖畔。 “我,那我走了。”顾雪泠还是抽抽搭搭的,但是就是没有眼泪下来,诡异的是,眼睛竟然是红的,应该是哭过了。 男人一身西装,赫然就是那天出现在系统之内的男人,不过这次,是活生生的人了。 他是故意先买的,还专门拜托了售票员等一下一定要把藤原丽和夏川和柚安排在他附近的座位。 “莫不是平日里老问些刁钻的问题,这位蒋先生早就恨他恨得牙痒痒了吧?”云之幽茶杯掩唇,眼神古怪地低低嘟哝了句。 幻不经意的扫了眼翎手上戴着的可以号令外面那些‘异形’的戒指。 林涛好奇的将那张贴在怪物胸前的拿了过来,入手之后感觉这张纸还挺厚实的,怪不得那么久没有坏。 首先,面对对方这道剑气,剑鬼是懒得动手,脚步微微一开,身体稍稍一倾,如此近的距离,居然还能轻松躲过这道剑气;接着,他才将破剑轻轻一抬,毫不费力地就拦下了轻云剑的去路。 只是想要击断这根若隐若现的丝线谈何容易,这根丝线比头丝还要细,若不是肖云瞳力惊人,肯定难以根丝线,而且随着炎魔的移动,这根丝线也同样在不停的摆动,位置捉摸不定。 第五百零三章 糖! “这是糖?这味不对啊。”露乐丝又一次捏了一撮撒到了嘴里,“这味道,嘶,够纯的啊。” 傍晚的风吹拂着窗帘,在这间二楼的茶歇室中,郎桑德郡附近的三个话事人齐聚在圆几前。 他们各自捏了一撮放到嘴中细细品味,几人的神色中都涌现出惊喜的表情。 这太甜了,要知道,市面上纯度最高的红糖,都带着一 所以在她的记忆深处,也肯定是沈浪给了父母十倍的双色球彩票。 而努尔哈赤出征的时候,往往把八旗有头有脸的武将、额真主子带在身边,只留沈阳留守的阿敏和镶蓝旗的一些部众,而阿敏是个没脑子的李逵式武将,除非有军事调动,否则老奴不会派人向阿敏通报前线战况。 其实许进距离标准还差了一点,但她跟宗肇考虑后,还是决定将他留下。 他没见过清风道长,但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这么神仙的人物闻之已经让人起了敬畏之心,更别说怀疑,他是连想都不敢想。 柏晟神色不变,他的目光在在场环视了一周,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 临睡前,程月娟过来关风扇的时候,依旧大惊失色地收起那瓶酒,放在床头。 作为最大的受益者,曦春每天吃饱了中饭,就想着往乔玉燕家跑。 两人梳洗完毕,又是端庄大方的当家人,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方才却悄悄做了多少不得体的事。 黄亚娟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反正要睡罗永浩一辈子,当然是越早越好,嘿嘿嘿。 直升机扫射了一阵后,落下垂降索,吴俊和赵越迅速落在了渔船上面。 楼汐心里一暖,窝在池瞑的怀里蹭了蹭。这种有大神罩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了。 宅子里并没有过多的仆役,平日里只有一对老夫妻守着。这种地方帮忙看家的一般都是百里敬或百里敦手下带过的伤残老兵。这一处也不例外。 陈倩把张秀推到床的里面,掀开被子起身拉开床帘,天窗的柔和的光线照了进来。 这次任务他其实还有些别的发现,原本只是他自己的一些臆测,但李思薇的举动反而证实了她的一些猜测,只是有些地方还需要向首长证实。 洛凝璇低头瞧着那匕首似是没有了半点力气,如今到底是一动也不动。 刚才管事已经说过梳云的身份,两人明明听到,却故意这么问,实则想给梳云一个下马威,也想转移龙天行的注意力。 掌柜的亲自捧着茶盏前来,瞧见孟璟玄与秦蓁之后,恭敬地行礼。 要是展云歌听到千菊城城主夫人的话定然会知道为何千菊城城主这么如珠如宝的宠着他夫人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睿智。 不管因为啥,总之,奏效了总是好的,戴青在微微惊愕之后,也是秉承了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持着竹仗冲了过去,干脆利落的将那名月落修士捅了个洞穿。 她都已经那么凄惨了,为什么宋月还不死呢?而她之前买通的那个清洁员工,甚至还对她说,听到医生们在谈论,宋月的情况还不错,醒来的几率很大。 “权夫人。”家庭医生走进权家大门后,第一个问候的便是位高权重的权夫人。 穆暖曦怔怔的看着眼前楚临所做好的两份牛排,心中却是如波涛起伏。是了,在重生前,楚临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独自出国,因此并没有那样的经历需要自己独自里做料理。 第五百零四章 钱! 4200吨黑糖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大问题,对于霍恩来说,这并非难题。 霍恩这种史莱姆汁淋糖法操作极其简单。 将黑糖用石灰水化开后,倒入史莱姆凝胶粉末,静置后不断刮取糖霜就能获得白糖。 他甚至计算过,一个20人的白糖工坊,每天都能提纯近八百磅也就是400千克的白糖。 一个月的时 青霜只觉得浑身发冷,只觉得呼吸都难受。落雨见青霜久久不动,只当她不愿意。既然青霜不愿,她便勉强的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一打开门的出路变成了炼狱,现在他们想要离开都是不可能的事,又再一次被关进了这个房间,万俟凉这下是真得哭笑不得了。 宜宁郡主过来看崔翎时说,悦儿是因为太累了贪睡,一睡就睡了好久,没法过来。 林锋看着这里布置的非常高档,只是再高档的地方,配上不高档的人,看起来也是‘浪’费资源。 当然她们着重修炼医术,不需要在对敌功法上下功夫,自也不需炼化多么深厚的灵力,但话说回来,若没有足够的灵力,又如何突破五感呢。 “我这就去找皇后,不准再打她们。”荆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警示着。 “唉!”扈辄原地摇头长叹。舌墉却听得上了心,听出彭越于扈辄说的话关于谋逆,舌墉便试探着问扈辄谋逆之事,扈辄却一声不吭的未理会舌墉,径自徒步回去了。舌墉却徒有一种不被重视的讽刺感似的冷面看着扈辄离去。 比试还在继续,落雨却是黑着脸将自家妹妹拉到自己身旁坐着。身后,上官晔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灼热目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姚芊羽听到赫连云杰的声音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看去,可是赫连云杰根本就没有看她,她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和之前完全没有办法比,赫连云杰怎么可能还会注意到她? “我还没告诉你,顶替刘振东的人是谁呢,你知道是谁吗?”薛桂昌问道。 这里有单独的刻录室的话到也不错,新人约那里,大家都不是单独的刻录是彼此之间只是用玻璃挡着的刻录桌。 5%的销售量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卡牌创意大赛的卡牌销售十几个公司,每个公司都推出七八张卡牌,而且都是质量不低的卡牌。 看着眼前面色绯红,一脸极度害怕之后又欣喜激动表情的柳梦佳,若尘脱口而出一句后世很流行的话语。 是谁让他进来的?纪梵希问跟在他后面的管家,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怒气和威。 瞬时间,在场上的众人都是眼瞳一缩,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行动力竟然受到了限制,整体实力大降。 五十方黄柏脂最少要配上十队掌士,十倍的三等以上甲士,以及不少于十分之一的五等甲士。 比如面粉、豆腐、薯条,饮料有橙汁和可乐,都是没有牌子的产品,不过来自系统,完全不用考虑三不三无产品。 这里一般都是谈情说爱的场所,一般会去玉佛寺求得菩萨慈悲,祈愿天下的美好都有自己的一份,然后借着林子的遮掩卿卿我我。 夏波目光闪烁,看样子他们了两个在公路上其实就已经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三人狂奔,疯狂撤退,忽然,后方黑烟四起,一道道从极远处的惨叫声,传入林鸣的耳朵中。 第五百零五章 逐渐熟络的三方势力 谈完了最重要的利益分割问题后,其余的关键小问题就迅速通过了。 例如双方互相开放边境和道路,巫师的登记,双方的司法范围(属地管辖,入乡随俗),统一关税等等。 露乐丝还问起了霍恩的婚姻问题,但被他用“从魔女寿命的角度,我还未成年”打发过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霍恩才突然意识到,怪不得嘉莉 顷刻间,乌云四起。十几道闪电贯彻耳鸣。云中,一条巨大的水龙若影若现。水龙身上发出呲呲的电流声。场面异常宏大。 这人果然是大皇子说的死囚,被关进这个空间生活了将近三十年,是资格比较老的囚徒。 夜阳掐住两人的脖子,把他们缓缓提起来,面无表情,然后在两人惊恐的表情里,咔嚓两声把他们脖子扭断。 他们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一个照面,就被直接打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话语说完,云星龙手掌一震,一股力量注入令牌之中,顿时他手掌中的令牌也开始震颤起来,之后一道道流光开始从其中飞出,直接分为了九道,分别进入了这九大高手的身体内。 总部两位最重lru负责人共赴天国了,吴用却由于穿着防弹衣生存了下来,人们不禁有些怀疑:为什么独独他穿了防弹衣,两位长官却没穿?他是不是有谋杀长官嫌疑? 通常,这种级别的猛兽,自然会由真人出现解决,当然,可以比拟真人的,已经不叫猛兽,而是称之为灵兽,也算是区分两者。 “呃,刘少根,你负责打探清楚这个家伙的行踪,我们则准备好动手,一旦发现他出现在预定的地方,我们马上动手。”胡蝶道,她说话时,高耸的胸脯一惊一乍的,让人欣然神往。 “你能不能专心点先把所谓的赌约说完再说其它的呀?你越说我倒越糊涂了,不知道你这个赌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用不耐烦地道。 那就是凝聚力,面对倭寇侵袭的凝聚力,这种凝聚力,一旦成形,无往不利。 在古龙的地面则是遍布了密集的同样变得焦黑的鳞片,这些坚硬的龙鳞已经因为闪电的高温而从古龙的身上脱落。 “七杀破军,斩!诛邪灭魔雷,落!”宋灵云双手各持一柄长刀,分别斩向左慈和南华老仙。同时口吐真言,催动雷霆神通,百余道金色的诛邪灭魔雷向着化身四色锁链的阴阳道人落下。 不过他也是攒了一肚子的苦水,可惜的是一直无人倾诉,就算是他的好友,方华的老舅他都不敢随意在其面前吐槽杨广。 而那艘自成空间的宇宙飞船,则是被成为高天原,东瀛神界之所在。 血雾中传来一声惊讶呢喃,显然乌鸦子也未想到紫电剑如此坚硬,竟未当时折断。 “时机未到,无法亲自动手,杀人还需要什么时机?”菲力暗想。 话音未落,看似重伤的易寰天竟拔然而起,一跃纵向空中,同时脚下一朵蓝色莲花闪现,花瓣纷落的瞬间,易寰天的身形已经消失。 “我……好亮的光芒。”赫拉克用手遮了遮眼睛,柔和的星芒让他避免了刚刚复明的双眼被日光刺激。 其实她说的不错……本就以婚订盟,连盟约都违背了,那婚约还在吗? “对,就是因为我们是校队的,所以说这个学校的乒乓球台都要听我的!”张通继续说道。 第五百零六章 同盟的名字是—— 在晚宴过后,休息了一天,便是三方会谈的正式开始。 在原先的贞德堡教堂大厅,坐满了各方使团和救世军僧侣。 在立柱组成的大厅下,长凳上都是穿着蓝染织布的,织锦缎的,破烂麻布甚至不穿衣服用毛遮蔽身体的。 作为这场会谈的主持人,马德兰一项一项地宣布着决议。 大部分都是三五分钟就得到了 思罢,叶逸直接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一本武技,正是轻灵指,随意的翻看了起来:轻灵指,橙阶七品武技,修炼到大成,汇全身之力于左手无名指指尖,一指点出,可断钢碎石! 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测试结果表明。 更刺痛花想蓉眼睛的是,宫无邪害怕茶水温度太高会烫到云子衿,用内力降温之后,才递给了云子衿。 所以,玄黄金焱对器石本身存在着极大的认知能力,而林辰鉴定器石的品级高低也是很简单,暗暗转运几分玄黄金焱,指间如丝滑般轻轻滑过每一块器石。 “现在你的身边能有着这么一个爱你的人,你现在就真的是要好好的修炼和珍惜了,这些,你可一定是要放在心上了,这些很好的,不是吗?“云落仙子既然都是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了,那么自己自然也是不能说再多了。 海川皇帝如今也已经六旬,只是看上去却如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般。 “前辈是什么人?这一战我也是丝毫不惧的,难道前辈和这个归藏山也是有着渊源的吗?“红妆此刻当真是不错的,它再面对这么强悍的威压的时候,竟然是真的可以做到丝毫不惧的。 杨浩见拳头受阻,下意识甩出一对银环,正是之前绞杀殷如墨时得到的,现在他还没来得及祭炼。可是银环的品质不凡,不差于任何半神品阶的武器,杨浩全力一赴,其带的冲击力也让夏杰够呛。 黑影却是根本懒得多看他一眼,在他眼中,孙悟本甚至连狗都不如,只是一件工具罢了,而这件工具的利用价值也终于要到尽头了。 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能够感觉到车在继续前行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车里也极其的安静,安静到了我都能够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可那辆车在靠近之后,我们才发现,这辆车并不是陈志彬开的那一辆。 “走了。”看着离开的苍狼卫,被卡塔勉强团结起来的奴隶们和伤兵们当即就有不少人疲软的坐倒在地上扩散喘气了。 死人唯一能带走的,只有一样:秘密——杨天是不是也带走了什么秘密? 下一刻,空间一阵波动,一颗阿修罗的头颅出现在大家面前——金角的那种。 虽然因为才是清晨,到处浓雾弥漫,地面湿润光滑,但却胜在因为是白天,因此调查的工作也非常顺利。 把哲熙哥很大白比,一点都不过分,真的是暖的不要不要的,长得帅气,人又温柔,又很体贴,现实中还真的有样的男生,一点缺点都没有,完美至极,真的是便宜了露雪那家伙。 启动五台盟誓,十方台就已经付出了很多,说服天通又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现在居然还有余力赔偿冯君两千中灵,不得不承认,土豪果然是土豪。 周糖糖也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看电影,舒服躺着,躺到眼皮都有些重了。 第五百零七章 神圣轴心阵营 帝国历1445年11月1日,神圣轴心阵营正式在贞德堡宣布成立。 除了黑蛇湾北部郡的六个秘党外,还有布拉戈修道院以特邀观察员的身份加入。 看着手中刚刚印刷好的神圣轴心协议书,霍恩一时间五味杂陈。 如今已经是秋末时节,带着寒意的风从四瓣齿轮型花窗中吹入,将桌子上堆积的文件吹得摇摇欲坠。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仅位置没有被取代,还被任命成为厂长。 当今世界,最强的疗伤类武功,除了九阴真经的疗伤章之外,就是一阳指。 你们别忘了,最开始他们都只是期待有个妹妹!都曾经舔着脸说要疼妹妹宠着妹妹的。 苏逸服下的是一滴玉露,同时也是凝聚了上百载的纯净太阴月华。 那人还记得康悦然,只简单盘问了几句,康悦然交了五两银子就进了城。 除了身体素质的全方面提升,生机强大,对剑道领悟力变强外,他还能隐藏自身的特殊气息,感知能力也远超以往。 冷枫想了想,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不都是因为太过于相信你?没有想到,你竟然把我带到周副局长的家里?不对,一个副局长的家,怎么感觉比自己的出租屋还要简陋? 但陆宇不知道的是,这些半兽人其实也有着自己的通讯机制的,但是那些通讯机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陆宇的领域或者剑气一扫而空了。 只是可惜,绝灵秘境这种可以获得灵药的秘境只有筑基天才存在,且修士终生只能进入一次。 对此高继伟就当做没看到,毕竟是非常大的事情,商量一下很有必要。 多功用挂钩:可附加挂斗、背包、骑乘位等多种载运设备,可运载总重不超过1200千克的物品/人员。 已近深秋,现下除了午后日头尚带着点暖意的味道,早起夜间外头都必须再一层衣衫来抵挡寒意。 “嗤嗤……!”匕首要刺入星阳心脏之时,一阵白色的光芒从稻草人的胸口冒出,白光像是具有生命一样。 “你不能走!”贞德定着双眸,对着法王说道,现在法王已经开始不讲道理,所以贞德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了,只能策马靠近法王身边,硬生生地开口说道。 而黄兰花则嫁给了‘正乙派’掌门‘陈儿远’的大儿子‘陈泉光’,生有一子,名叫‘陈仙留’。陈仙留比黄紫倩大一岁,正是黄紫倩的表哥。 叶华别过了华丽进击,骑上由莉亚2000式返回了骨头镇,直接跑到研究所里,向巴巴托询问由莉亚2000式身上衣服的事。 “我说怎么都没人扶一下。真可恶……难道那些家伙的数据还没有恢复……”严煌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走了下来,准备穿着拖鞋出去看看,这时候清幽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话音未落,那些人突然“嘭”的一声炸开,化作一团血雾,喷溅得到处都是。 这样说来,乌尔里希的即位,不是柏舟所希望看到的。因为西秦需要的,是一个相对和平的成长环境,需要一个强盛但又有自知之明的神圣罗马帝国,而不是一个如野兽般,全力开动战争发条的神圣罗马帝国。 一名华衣中年男子满脸央求跪在伯清绫面前,头如捣蒜,不断地向着伯清绫磕头,似乎在乞求原谅。 陆明丞紧接着就像火箭升空一样势不可挡,宋沁哪里受过这样猛烈的攻势,呜呜咽咽地抽泣着。 第五百零八章 停止呼吸 在急流市城郊的大道上,被三队骑兵和武装僧侣前后护卫着,一辆加装了防弩草席和网布的坚固马车缓缓行驶着。 这自然是路德维克和让布洛一行人,只不过他们将马丁留在了贞德堡作为联络人。 他们刚刚从急流市出来,要在太阳落山前,到达码头,坐船前往小池城。 路德维克预计要在那里举办修道院大会,来解 天下善良者,能像蔡邕这样,也算是绝无仅有。骗人能骗到王允这一步,也算是少见。 “大胆奴才!你想作甚!”华贵人怒叱着,可是这会儿刘安双眼通红,哪里听得进去。 林青瑶听到夏天这句话,倒是红了一下脸,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刚才因为慌‘乱’却是没有想到。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赵子龙强,似乎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自己安排的援兵到来,上官云飞虽然此刻态度十分的强硬,但是暂时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看到何韵诗笑的跟一朵花儿一样,赵子龙看向何韵诗的眼神绝对称不得善良和蔼。他把她掐死的心思都有了。 能力者的等级越高,战斗也就越加的凶险,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因为力量会变得很大,一个控制不好,就会是让人作呕的解剖现场。 如今两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们最多可以向着这无尽海域东方前行六七月的时间。若是还没有发现,那么我们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舒沧一抬手,门外中年男子顿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大手将自己扶了起来。 巨大的吸力从那几个洞中传来,气压的不对等让空气向外奔涌而出。 宁昊下不下面子过去喊,摇头径直往红翡缘走,也不想管着两个傻逼干什么了。 马武巴抬起头,眼眶通红。队友没有责怪他,范毕庄更是给他鼓励,给他减压,就连主教练,这番话里也依然表达了对他的信任。 自从二人统帅西凉军攻占了长安之后,类似的情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二人在长安更是达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如今往昔重现,两人都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黑将军”见“野人”来者不善,振翅即奔着他扑了过去,凌空伸出两只利爪朝着他的面门便抓了过来。 “不用怕,我来教你,你看着。”林伟铭见他又返回来将兔肉刷上一层油,放在火上烤,柴火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深刻的觉得,能娶到如仪这样通情达理,温柔似水的宗师,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谁要是娶了田老这样一位脾气暴躁的,还不得天天挨揍? 吴千重心生疑问,今天沪市顶级的大少几乎都来了,再说来人姓唐,脑子搜索一番还真不知道来者何人。 如此全面的一个前锋,却被自己认为是不足畏惧的货色,乔治自然会感到面上无光。 “吴总,你没有通知我们突然到访,大股东林总产业较多,平时是不再雅琳工作的,我已经电话告诉他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到的。”叶子琳荣辱不惊淡然的说道。 队长劳尔带着古蒂和卡西利亚斯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们几个私底下和范毕庄一直都有着不错的交情,上个赛季,劳尔就曾强烈建议俱乐部将范毕庄收入囊中,但最终因范毕庄的拒绝而无法实现。 还原后的赭石变黑,投入到酸米汤中,在池子上覆盖上一层草帘,如同饲养硝化细菌那样,泥瓦匠们轻车熟路,而科学的解释是亚铁离子遇到紫外线会变为三价铁。 第五百零九章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躺在床上,霍恩看了床帏的花幔布看了快十分钟了。 这是他每天早上起床时的习惯,回忆和复盘一下最近的得失。 距离路德维克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如果没出错的话,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坐上了去卡夏郡的船。 如果更顺利的话,那么在新元节之前,他们内部的表决就可以完成。 作为联络人的马丁在 范敬身为范家族人,虽然不是本家,而只是支脉。然而,以后却就少不了一个皇族身份。再加上立着一点功勋,虽然不大。 “真是我的好老婆。”赵冬搂着周芷韵,真是说不出来的开心,一想到今天晚上就可以一尝夙愿,更是意气风发。 对于王霸前来寻仇,林云根本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王霸只是一名后天高级武者,而他的修为因为穿越的缘故,直接突破到了后天巅峰,两者之间有着一定差距,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这个王八打的连妈妈都不认识他。 可刘基接下来提出来的要求,令莫啜有些猝不及防,也感觉到丧气。 看到程可淑的表情,中田雅子自知失言,马上吐了一下舌头,嘻嘻一笑,道:“我累了,我先睡了。”然后一溜烟的就跑回了别墅。 战神大笑,他说完这些话,身影便彻底消失,金光散去,灵符也彻底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当然,老贺这么说并无恶意,就自然年龄而言,他给30出头的项羽当个干爹绝对合适。再说人家身份那么高,也没必要到处认干儿子来暗爽,主要是鼓励后进的意思。 叶家四名弟子,除了叶猛是中级武师之外,其余的三人都是初级武师,而林云却是货真价实的巅峰武师,双方的境界差距太大。 苏天成点点头,看样子孙传庭这几个月,还是仔细观察了锦州四处的地形。 其实当顾满武刚一见到宫余色的时候就得了个激灵,至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眼泪是敌人的兴奋剂,只有自己强大才能解决问题。”李阳安慰道。 抓违停,最关键是拍违停的视频和照片,按照公安部的执法标准,像违停要求拍摄时长起码要12秒以上,这不就得赶紧拍。 眼下,金时代已经被抓了,代表也换了人,不如索性为自己谋取一些福利。 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芒。简约的白色墙壁与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相互映衬,大厅和厨房非常宽敞,节目组布置的装饰品也颇具艺术气息。 宴锦若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她还是不适应和她母亲这么亲密接触。 卡蜜拉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震惊,因为之前的危机卡蜜拉不是没有想过希特拉会败。 他看向车后座,等着顾明珠下车好好和她沟通,让她不要被乔深城的人模狗样给糊弄了。 这他查了查市面上确实如赵凯旋所说,主要有几个培训机构的教材,而不同培训机构的老师都完全不一样,有些机构是民法强,有些机构是程序法又强一些,单独选择一家机构,并不能选中最好的那几个老师。 “感谢您,一共消费十二万七千元,这是发票,请收好。”工作人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湛罗虽面色温和,但声音却出奇的冷,不同于普通的寒冷,而是无情的冷。 第五百一十章 原来是我啊 “这薯根米果粥怎么好像糊了?”嗅了嗅放在桌子上的陶盆,霍恩站起身,“我去拿点蜂蜜盖一盖。” “爱吃吃,不吃滚。” 霍恩看着满脸通红逃回厨房的让娜,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狐狸笑的凯瑟琳。 “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不是你说的,叫我和让娜搞好关系吗?”凯瑟琳两手一摊,“我就这 他又到知名的游戏装备交易网站搜索,最低价格的裂创,也要200块钱。 姜芸姝想都没想,直接就把另一外一个白子给吃掉了,这是皇帝从未想过的,因为一开始注意力都在如何走出生机,从未想过要去以死相搏。 暗黑城这边的玩家也不少,而且都是做到刷无头深渊任务这个步骤的。 这还没完,网络上各种以他名义创建的专用贴和网页,更是多到数不过来。 “所以才说你们系统不懂人情世故的嘛,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即使是最弱封号斗罗他也是封号斗罗,代表这个世界的最高战力之一。 之前方源跟陈嘉琪细细地谈过类似的发展方向,所以这一次来跟任杨仁美提前建立联系,主要目的还是有可能的立项问题。 “你不如说我们是出来卖的,怪不得你的眼神不对劲,这是对你的惩罚。”夏青青松开手说道。 “夫君,你来吧,我准备好了!”她媚眼如丝的看着苏千羽说道。 手里把玩着洁白骷髅头骨的温斯蒂默默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还以一个关怀智障的微笑。 因为事发突然,陆承轩也不敢逗留,更不敢休息,跟众人道别后离开。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对于一位公众人物来说,发生在夏洛特公主身上的事情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我要你记住清清楚楚的记着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我。这段身子是第一次给心爱的人看,也是最后一次了。”赵瑶儿背对着他缓缓的浸入到冰凉的水里,可她面上的泪水却如火一般的炙热。 他闯进来的时候正如一只被猎人退逐的野兽,咽喉里发出一声喘息与嘶喊。 哭泣声终于完全消失了,棺材也停止了抖动,就在夜祭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 自他突破到筑基期后,张川就相信世俗中的那些飞机大炮早已对他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了。如果这个时候真想在世俗之中谋图什么,可想而知,若是任其放开手脚大肆折腾,挥手之间血流千里也是轻而易举了。 看到这些家伙开始思考,夜祭笑了笑,他证实了一些自己的猜测,同时,这也让夜祭发现了这些家伙的命脉。。。 长依依道:“我看清楚了,他的身后跟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马车车厢里没有人,只有一口棺材,青铜打造,长一丈三尺、宽约三尺,样式极为古朴,棺上雕刻九条狰狞煞气的青蛟。”她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也很肯定。 “叮”一声突兀响声,两剑终于相交,黏缠不放、白雪暗下借彼力为我力,推移吞吐,将剑锋化为绕指绵柔,思索着要将麻衣老人之剑引得由锐而钝、由钝而无,再慢慢卸下。 到英国第一年,她想,或许言谈是在开玩笑呢,他真的追来的话,她可以原谅他。 秋风看了看我,想什么,却没有,只是头,和衣靠躺了下去,这一夜,我确实没有睡,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脑袋里太乱了,又不敢睡,因为不清楚这个猪妖对我们到底有没有危险。 第五百一十一章 诺斯郡与塞钦格 从柜子里翻出拆信刀,霍恩坐在餐桌前,将信封外面的蜡印拆开,伸手一掏,从信封里面掏出来一个信封。 霍恩眨眨眼,挥动拆信刀,又继续拆开了里面的信封,然后从信封里又掏出了一个小信封。 要不是阿尔芒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这是哪个黑蛇湾老哥又来给他整活了。 还好这次除了小信封外,外层的信封里还 等到她笑够了捂着肚子在那儿喘着气,仟堇才把握好了时机,惩罚似的低下头,在她的唇上狠狠啃了一口。 “哈哈哈,不过哥几个可是全力支持你将这纯洁的友谊发展出不纯洁的感情来。”金多贵大笑道。 好,很好,非常好,相当之好!这下子,萧采芙心里的那一口郁结之气终于全部的纾解了。 在济州岛的几天里,瑞雅和奉灿一之间的关系变得缓和很多,在去济州岛之前,奉灿一是不理瑞雅的,现在也会跟瑞雅聊聊天,也会对她微笑。 凌枭不懂,究竟有多爱,他才会刻意压抑情绪,明知会伤了自己,还是不曾迁怒于他人。 “你。你自己做错事情还要來怪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太可恶了。”说完就冲上去给了萱萱一个耳光。 “没什么。”秦惊羽扁嘴,心中暗忖,从今晚开始,不能再由着他滚床单了。 “这是怎么回事!”青音疑惑着用眼神询问无影,无影摇摇头,表示他也很疑惑。 虽然头颅已经不见。但是那带着鲜血的胸前肉球。却让人不难判断出尸身的主人。 周仓听完后朝着孙翁点了点头便拉动缰绳开始调转马头朝着身后慢慢的前去了,这样是为了留给他们第一次冲锋的距离好让他们可以更好的发挥,接着便是孙翁也学着周仓的样子开始调转马头后退过去了。 杰西卡再三嘱咐韩东之后才走进浴室。听杰西卡的意思外面有警卫把守,韩东没办法去打探地理位置。他等杰西卡进入浴室之后,这才在房间里四处搜索。 相比较起来,公子仓稍显稚嫩,但是胜在为人处世圆滑,讷于言行,但是心思缜密,轻易不言,但是所言又每每必中。 台下,五百儿郎大吼三声,然后齐刷刷抬头,手中旌旗猎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了台上那道挺拔身影。 在座的独立团营以上干部,听到陈司令对雷剑的褒扬,心中稍安了一些,可当分析到雷剑的生与死,尤其是罗金川说出自己的判断,大家再也忍不住,悲痛的嚎啕大哭。 虽然天气尚早,但是他还是担心胖子等人刚有些恢复,能不能经得起劳累。 稷下学宫是临淄非常著名的场所,经常有当世大学问者来此宣讲,是以临淄人人引以为傲。即使贩夫走卒,也在空暇之间,去学宫听课宣讲。 转眼间,两个长老就被打翻在地,这是慧仁根本没有想到的。他估计两位长老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了。其实,慧仁只估计对了一半:三长老被踢中心脏,他已经永远爬不起来了。 王晓亮发现鬼子的主力部队都集中在正面,他马上调整阵地布防,最有战斗力的七排部署在正面迎敌,六、八排各分出一个班,策应左翼和右翼,牵制敌人火力,掩护主力从正面打击敌人的强势进攻。 说是要找修·伊拉白本体的藏身之所,但是这个世界广阔无比,翔龙他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寻找。 第五百一十二章 圣油与神术 解决了圣临厅那些琐碎的事情后,霍恩休息了十分钟,便再次启程前往卢比扬卡修道院。 经过半年多的研究,契卡们总算是成功研制出了第一批的圣油。 坐在马车中,霍恩看着土丘上卢比扬卡修道院的墙壁越来越近,旁边的几个圣铳骑兵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霍恩不由得好笑,在大多数贞德堡人眼中卢比扬卡显然 上一章是二百五十四错发成了一百五十四!请原谅!这几天有些事儿所以都是半夜才开写可能是有点困得糊涂了。 闻言,宁嘉禾更加庆幸自己没有上前,在她的心里,任何人的命都没有自己的值钱,包括她这个亲妹妹。 罗睺本来也是准备按照修复面板上所说的,支付金币,派遣平民就好了。 此刻,被误会的花心男主角龙天昱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恒身上的气势愈发的可怕,生机澎湃如海,每一寸肌体都熠熠生辉,秦恒有种错觉,感觉自己仿佛是不死之身一般。 瞧着那新的守桥人,纪东发现此守桥人与被杀的守桥人气息一模一样,根本是同一人。 倒地的声音传来,无线电戛然而止,这让剩下的所有佣兵立马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干什么?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蒲红玉脸上挂着冰冷妖异的笑容,缓缓走到了秦恒身边。 秦恒身上的衣衫已在雷劫中破碎,经过雷霆的淬炼,他身上的肌肉虽不爆炸,但看上去却更为隆实,原本略显白皙的皮肤也呈现出古铜色,充满了力感。 当陈凡将其他人都招出,看着身前一座座神秘殿堂,感受到极其浓郁的天地之气,众人都有些傻眼了。 宫人不知何时都离开,朱翊钧自己连喝了几杯果子酒,虽然甜到底还是酒,有些上头,微醺时才发现殿内的摆设竟然和之前出去不同。 “选在哪里呢?”侍者站在沙丘之巅,遥望无边无际反射着烈日阳光的沙丘,层峦起伏,似金色的海浪拥向远方。 那张银行卡,诸葛琅琊只是给了秦起一个神秘的笑容,其他啥也没说。 唐枫有心试探这中年人武功招式来路,并未一招格杀中年人,而是并指为剑、轻点中年人持刃的手腕。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当真的看到之后,却还是傻了眼,因为某人正一脸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周围还围了几个丫鬟。 舒暖沉默的打开布包,今天一上午的收益就清清楚楚的摆放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两人就这么看着,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便是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便是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如此对看着,眼神间的默契流动,依然让人心动。 在黑雾狼帝被神农鼎吞噬的同时,李天辰也施展出了龙凤合体的神之战技,将那一名狼帝轰杀。 片刻之后,在林迪他们紧张的注视下,马努埃尔身形一晃,闷哼一声,两道血线缓缓的从鼻孔中流了出来。 可惜,殊明的实力,虽然没有秦岳那般的强横无敌,却也是可怕异常,不是一般人可以力敌的。 “不会,肯定不会,史密斯?约翰?乔治?不然威尔逊……”高勋在转移高世美的注意力,他说的那些名字自然是猜测照片里男人的名字了。 既然知道了开菊兽的血肉可以炼丹,李成龙立即联系彭蒂科斯将军,请求他将开菊兽天钩的血肉全部运回来。 镇上就一家医馆,坐堂行医的是父子两人,在这种地方的大夫那就是全能的了,头痛脑热找他,跌打损伤找他,就连家里的大牲畜得了病怎么都不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时候也是找他。 略一凝思,回想起前几天用武魂监视多隆的军营时发生的那一幕,便想出了原因所在。 退一万步,就算落缘对她有感觉,他们也不会成为神仙眷侣,白娇没有这样的想法,这一次,她不需要满意度,这要白十分就够了,已经要别的任务者送来的那么多灵魂,她很知足。 “看我?我看你是来吓我的吧?大半夜的,你就一声不吭地出现,你,你……真是……我咬死你的心都有了。”颜若玖还有惊魂未定地郁闷道。 林迪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明悟,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没有骑士种子的见习骑士有可能会在生死关头突破,为什么那些大家族的巫师学徒,各种资源都不缺少,却依然要经常出去冒险。 这些念头在钱青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也无暇多想,只因此时形势已是危急万分,钱财被洗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两个妻子即将遭到凌辱,这还有脸在人世间活下去么? 不用凌飞催动,阵图的灵魄,便主动操控着整个阵图,吸收着图内山山水水中,遍布的血肉尸骸,化作了养料精华,让这山水墨画阵图,变得底蕴更加深厚,有越来越多的积累。 她心想,反正不久后就会和好,而且他们吵架的原因,自己要干涉的话,结果只会秀自己一脸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普茨里奥抵达飞流堡 秋日的正午,虽有浑浊的阳光落下,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丝干冷的气息。 阳光下,飞流堡高耸的城墙拖出厚实的阴影幕布,覆盖在城郊的土地上。 宽阔的大道上尘土飞扬,马蹄的低鸣混杂着金属甲胄的撞击声。 成群精英雇佣军和国土佣仆列队而行,两侧则是不断游走的高阶骑士,带上他们的扈从骑士,足足近千名 她也是第一次和苍井天翔正面战斗,以前松岛大雄为了培养她的生存能力,把她扔给了苍井天翔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恶魔训练,松岛菜菜子在那次试炼中辛苦地活了下来。 妖殿还觉得,等虞蛛这位遗地主人归来,兴许能够将那些以前桀骜的妖族、妖兽,一一驯服收拢。 沈林也很惊奇,在古地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及,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 林琅疑惑的皱眉,莫非这软枕是为夫人制的?可是庄主怎么突然对夫人这么上心了? “算了,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就是他经常来找我,本来也说要来的。可能是有什么事吧,我们不用等他了。”王珍珍道。 不过对生意人来说,这初五还有另一个讲究,就是送穷,迎财神。 柯柔挣扎着起身,她还没坐起来就被拉住手腕带到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里。 杜苼说完之后,方槿衣沉默了很久,她看着有些紧张的杜苼,眼神坚定的摇了摇头。 楚轻婵也用出了九阴白骨爪,天地间刮起了腥风血雨,阴气弥漫,但血雨刚刚凝聚,天边就浮现出九轮大日,普照天下,将血雨破掉。 就在这时,只见十八镇诸候营中杀出一员大将,来人身披大叶青铜甲,胯下一匹雪白色战马,手持一柄开山钺,战马疾驰间,身后的大红披风随风飘摆,无论战斗力如何,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 “姐姐,茗儿知道错了,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是茗儿求你,不要再作贱自己的身子……”茗儿哭着跪到地上,一碗茶全洒在了她自己身上。 皇宫内倒是还好,毕竟他们当日有不少人都在现场,知道是怎么回事。八公子这样做,明显就是要让杜子辕损失不止两件下品灵器,还要把他的名誉都给毁了。 再到城市边缘地区,洛塔将要寻找的目标告诉了邱莉雅特。之后就在这附近搜索了起来,试图寻找到那个盗版的自己的影子。但是事与愿违,寻找了半个晚上,一无所获。 唐拓虽然已经猜到了那里出了古怪,却也不知道竟然会是这样诡谲的情形,不由失声叫道。 莉亚丝心里清楚,身为上级恶魔,她现在要做的正是想把面前这人转生为自己的恶魔眷属,成为自己的奴仆,但是尽管面前这人看起来好像是死了一样,但其实还是活着的,只不过是昏迷了而已。 一个休赛期过去,凯飒的身体都没有变形,在夏季集训的时候,就已经展示了良好的训练状态,似乎整个休赛期都没有休息。 仙鹤门上一次的开门大典,鸣人的各位师兄们一共收下了两千名有潜力的弟子,作为扩从门派的实力。 “你,你不可理喻。”我本气恼,兼着惊吓,喉头不觉竟有些哽咽起来。 古悠然暗自庆幸他们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忧寒恢复了人形的样子了,不然的话,若是让他们看到忧寒那可怕的手臂,怕是以后真的不能再毫无芥蒂的生活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定计(上) 听到孔岱亲王的话,普茨里奥甚至都想苦笑。 他来到这几乎就没什么目的和诉求,本来只是帮他的姑姑一个小忙,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和救世军,或者千河谷的战局没有任何看法和想法,他只想按部就班地接任公爵的位子。 要不是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和姑姑的关系,他才不会答应下来,否则这个连环谎言就 两个男孩子叹了一口气。其实想吃面包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妈妈了。 【时光请求加为好友,验证消息:金耀。是否】游戏就系统发来消息。 虽然眼下已经身在几十米外,但身体还是被火焰所侵袭,苏烨匆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见体表微微泛动金色星光,刚才的火焰显然没有对苏烨造成半点的伤害。 刚才想比比东时,林桀心中就有些火气,现在朱竹云这妖精这样来诱惑自己,林桀这么忍的住。 然而殊不知,ljz战队之所以在前期开局就这么凶的反野,就是为了针对露娜。 在知道林桀来到这里后,唐月华便打算,带着孩子,来找林桀,再试机报仇。 仅剩中间的赞德拉见状脸色一变,看了眼身前的苏烨,哪里还敢继续攻击,当即飞到空中的身体便是一转,正是准备逃去。 “古风的吧。我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听隔壁班的人说,她们选的是现代舞。 危险?那些等级比我低的人又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呢?难不成他们就一辈子都不踏出去了?再说没有危险,又哪来的成长呢?”哥哥也不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管她是管的严了点。 如果一开始他没答应夏倾月喊他来学校看演唱会的,那他就不会遇到这么多倒霉事,先是被人堵截,其次是夏倾月的暴力对待,再到现在的身份暴露,简直是霉神上身,挡都挡不住。 像他这样的修行之人,到达炼气阶段,已经不需要入眠来休息了,一夜的吐纳修行,足以让自己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一夜的功夫就修炼出了一道后天剑气,还是让凌云很兴奋的。 然而,当他靠近关阳之时,那强横的灵气气流,竟然阻拦了他的脚步。 凌风一边清点妖兽数量,一边在账簿上记录,排队的队伍渐渐变短。 杨逸影见扉哥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系统时间紧张,考虑到比赛机制,干脆撩下这厮,向海边赶去。 凌云人都傻了,这洛芷欣跟洛芷涵姐妹俩可真是两个极端,一个热情似火,另一个冷若臻冰,而且,这洛芷欣怎么好像也认识自己,可是他完全没印象。 如今的情形尚好,大家公平竞争嘛,至少自己不会成为首要针对目标。 “玄华,研易,给你们两人个惊喜,好好打磨自身。”声音过后,场中出现了两位听涛境高手。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无人处,皇帝出声让韩光蜀带他们离开去往另一处地方,韩光蜀微笑一下,带着四人就这么直上九天,破风而行。 而关阳,则是从二人的面前走过,随后停在了位于楼道墙内一人高的配电箱前。 防御法器自己已经有一件了,红绫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攻守兼备也还得用,那自己现在最缺的是一个能提升自己攻击力的中品法器。 看到教授都这样,二十来岁的学生们哪个会落于人后,然后掌声震天。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定计(下) 看着地图上的线条,普茨里奥都不得不赞叹一声不愧是边境骑士团的大团长。 在数十年和吸血鬼的作战中,这位拉库尼奥老团长培养出了敏锐的战略直觉和规划能力。 虽然他本人没有取得大的战果,但却将吸血鬼挡在库什河之后不得寸进三十年。 普茨里奥原先以为拉库尼奥只不过是一个不好不差的庸将,但他现在 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团队的人也是同时走出了包间,碰到了一起。 只是,如今的强烈的阴风,在叶剑感受中却是宛如微风拂面一般,轻柔而又带有一丝灵性。 她之前自然有去找过雅尔江阿说及兄长的事。虽然他们夫妻感情淡薄,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但是毕竟涉及到同胞兄长之生死,她还是温言相求。 两年后,叶萱终于不负众望,正式成为南罗宗外门弟子,叶剑也跟着沾光,虽然每天依旧有不少工作量,可是,相较于之前却是少多了。 在他准备将虫子踩死的时候,吴傲月本可以无动于衷,让苏羽与上古灵虫失之交臂。 想起那曰太后的失态,再想起之前与丈夫的猜测,初瑜叹了口气,将礼单拿了,叫喜彩带着婆子们将这几样抬到李氏处。 近到联盟城,任何一个神明的洞府,远到西联盟,荒无人烟的角落,都有西门世家族人的痕迹。 就伊都立来说,虽然念在其父伊桑阿份上,康熙不会迁怒于他,但是也不愿意使他整曰御前当差。 好吧,原来这空间的真正用处是这个,是用来装巨龙身体物质的。不过之前艾欧娜将这空间转移给他的时候,罗林却没发现这些物质,罗林估计应该是在转移过程中丢失了。 正好这个时候,交警已经慢慢疏通了这条路上的拥堵,原本完全被堵住的道路,已经慢慢开始通行。 冷不丁的传过来一声吼叫,竟然使得心虚的石子魁受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差点就滚到河里去了。 “家传绝学,这世界上就没我开不了的锁。你这套房子我挣定了。”对李老头这种瞧不起人的眼光,宁昊觉得心里十分不爽,直接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还在惊讶之中,只听见“啪”的一声响,冷不防就又感觉身上挨了重重的一鞭子,疼痛钻心,就连骨头都似乎被那鞭子勒断了。 而风莫岁,风莫赌,却是神色震惊的望着巨棺之中背着黑色长剑,盘膝在其中的狂徒无相。 出了大殿,景川双手抱于脑后,一脸惬意悠闲的样子,这里的环境倒是不错,空气很清新,树木花草林立,就是没有什么太惹眼的建筑。 门上的金属结构还在继续的从门的表面上上升,直到其整个竖长的整体已经完全的露了出来,然后剩下了结实的连接处,其大部分与门的表面留出来了一定的空隙。 景川自然很欣喜,对着夜刃不住的感谢,后者挥挥手,自己还有太多事情要忙,哪有空听他在这说感谢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杀一只普通的七阶妖兽,也许不值十万聚气丹,但七叶红婴属于特殊类的妖兽,攻击,防御,都是同阶妖兽中的佼佼者,生命力更是惊人,如果不是玉阳林碎灭了它的灵魂意识,想要强行镇杀,还得费一翻手脚。 赵子龙看到董连珠一脸的担忧的样子看着自己,他伸手悄悄的将董连珠拉向自己的身后。 第五百一十六章 圣孙义军与贵族使者 “咔!” 卷发青年沙哑着嗓子,一瘸一拐地从树荫下走出,他将那铁皮卷成的喇叭怼在中年市民的脸上: “你扮演的是一个改过自新的小偷,这意味着他一开始的时候是坏人,你不能这么友善慈祥,你要阴险狡诈,这样被孤儿们感化时才令人感动。 你言语无力,动作不精,步伐松散,表情迟钝,没一处是像样的, 楚牧的话刚落下,玉无情已经忍不住先动手了,一掌直接朝楚牧拍过来。 吴少突然刷出的价值一百万的宇宙飞船,使得齐妙的直播间热度瞬间暴涨。 他瞭望阴阳家深处,仿佛看到了手持天问剑的东皇太一,喃喃自语。 “等下,我还有件事要做。”江凡说着,看向了一旁的金针菇凶兽的尸体。 眨眼间,不少内院弟子都加入进来,但是基本所有人都压凌云打不动风离月。 宫本可是武神境的高手,这林凡虽然很强,但武神境可不是儿戏。 每间厢房前都有一棵古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凳,供人休憩。厢房之间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芳香四溢,令人陶醉。 此时的她穿着一件酒红色蕾丝吊带睡裙,大片白皙的皮肤露在外面。 陈龙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母亲齐香兰,只觉得自己的母亲修炼成灵神后变傻了,心中暗叹,若是修炼成灵神后智商会降低,那么,自己是否还要修炼呢? 萦绕于齐妙周遭的空气愈发稀薄,那些气运之子们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如此露脸的英雄壮举怎么能让你们几个专美呢?也算我一个吧。”第五长刀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眨眼间就到了我们的身边。 张辽看到马在阵中银袍晃动,手下无一合之敌,瞬间连杀三十余人,晓得西凉锦马不是浪得虚名,只好抽出身来,带着两千人马,奔上城头。 我的眼里亮起了红光,破虚之眼已经启用,斩向灵魂的锋芒瞬间被破虚之眼压溃,同时我还看到了隐遁于虚无中的凯撤兰特。我再次一斧击飞了圣剑,圣剑瞬间就回到了凯撤兰特的手中。 王密自认为自己的鼻子还算利索,所以现在他果断的和李光元站在了一条战线上。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蓝允与展昭华各带领着一只队伍,真的像他们预先想象的,一座一座的城镇在施救。 “说的不错,正好王上现在不在宫中,我们还有时间。”太后点了点头。 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防备素素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眼中的雾气已经凝结成了水珠。 可是,太多的遗憾让他心有不甘,太多的过往让他牵挂不已,前世的仇、今世的情,还有雄心和使命,看来只能变成遗憾,化为乌有了。 于是舆论一边倒,虽然邵安救了孙敕一命,但还是被正义人士诟病。然而身处暴风雨中心的邵安依然岿然不动,对外界评价完全不理会。 “但是今日她同我表明心意,我的心里也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欢喜……约莫是魔障了吧……”他有些头疼的伸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可不是魔障了吗? 苏娇娇这一次的话刚说了一半,便捂着自己的头皮,尖叫了一声。 顾恩恩依旧望着顾阑珊,可是,她还是望不出半点结果,她只是觉得顾阑珊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世界里最上好的那种黑‘色’宝石,明明亮亮的,里面闪着一抹娇纵神气的光彩。 第五百一十七章 霍塔姆郡的风向,改变了 “这是我们桑波利伯爵大人给出的最好的条件了,你们考虑清楚……” 贵族使者的声音被关在门后,而安德烈和瓦伦泰勒则并肩走在了帐篷遍地的小路上。 他们都在低着头思考,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进行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会谈后,双方各自都基本弄明白了立场和要求。 对于贵族们所谓的“议和”,作为 有好多人也不愿用水泥棺材,因为那水泥棺材埋在地下千万年不朽不烂。人不能托生,有时打开多年后的水泥棺材人尸竟没腐烂,所以都认为不好。不腐烂其实跟埋的土质有好大关系,密封的好尽不去细菌就有可能是不朽尸。 修罗天网是超大范围型攻击。像刚才融合尸人之所以会产生那么强烈的疼痛感,就是因为雷电传遍了每一只d级尸人,由此引发了d级尸人们的骚动。 严乐马上打电话给魏振华,将这个事同他说了,他说这是黑客在搞鬼,当时如果有经验的话,应该在手机上操作,故意将密码输错,银行会锁死账号,余下的金额也许能保住。 等到乔安媛再抬头的时候,对面早已没有了顾谨苒和乔安晴的身影了。 三道剑气同时爆发,残影凝聚成型,化作明庄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三人的身后。 奥尔加玛丽抱着手冷哼一声,偏过头不说话,显然是认了刘远这个面子。 跟林颖通完电话,我就回到了养殖场,养殖场里几个老人还在聊天,旺财忙着给牛拌饲料。 我与旺财看着表,只要十二点到马上出殡,因为十二点正是阳光最炽热最明亮的时候。阴物怕见阳光,所以我们选择这个时候比较安全。 “前辈,你太酷了,我想拜你为师行吗。”青年看着风凌天道满脸的崇拜之意,乘蛟龙而行,简直帅呆了。 昨晚的钱总算没有白花,那几个公会的主事人都很上道,大部分都已经在线,正各自带领着各自的公会成员在邑地里准备。 杨妄打定主意,保护好北宫曦月是第一要务,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帮帮李青灵,青木湖水多,杨妄还是有发挥的余地的。 唐健苦笑了一声,就算自己提前告诉了邓世昌,恐怕按照自己这半年来对他的了解,他依然会义无反顾的驱舰去撞“吉野”号,与舰同沉,这个结拜的大哥可不是一般的固执。 哼,朱紫萱想过日子?那是想也不要想。平四丫怨毒的看着紫萱,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录了紫萱的人皮下来。 卓一帆曾经想过要四项全修,可是长久的游戏体验告诉他,全高就意味的全低,那样只会让这个职业成为垃圾,于是卓一帆便改变了思路。 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我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车厢中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尴尬起来。 车辆在高速路上飞速的行进着,一切表现的如此的平静,没有一点要发生什么的预兆,但是卓一帆知道老者不会骗自己,在这平静之下一定埋藏着危机。 陈浩的目光,一直放在苏静雯的身上,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的坐下,等待着苏静雯下来。 其实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必然是来安县的张贤跟贼人有所勾结而为了保持自己的政绩他没有让人在他的管辖内动手。 “那你又为什么认为这里应该有鸟呢?”紫萱微微一愕后反问道:“不会王爷也是寂寞了吧?”最后一句只是玩笑而已,她不想和人讨论她的心是不是寂寞她真得寂寞吗?她自己也不清楚。 第五百一十八章 集市、教堂与伯爵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中瓦伦泰勒寄来的信,霍恩的眉毛皱起却又无奈的舒展开。 这局势还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消停,前脚路德维克被刺杀,神圣轴心的糖粮贸易协定悬而未决。 在卡夏郡内部的僧侣和修士们,还在激烈地争吵着下一届修道院长,和调查刺杀者身份。 要霍恩说,这还用调查吗?除了教会还能有谁呢?不 “晴儿,孩子黏腻着你也是好事,日后你带着孩子也不会那么辛苦了。”陈丹青轻声说道,可以看得出来,陈丹青是不舍得的。 所以,巴洛特里也学着他们飞起了一脚,直接踹到了对方的肚子上。 “过来坐。”夜子轩的嘴角稍稍弯起,漆黑的双眸中蕴藏着点点笑意。看着沈云悠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来,夜子轩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让她过来。 李欣茹愣住了,她只觉脑袋突然一阵空白,陆尘喊了那么多句话,她唯一听到的就是那句“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 虽然沈锋努力调息,但此时的心境却偏偏无法平静下来,脑海中一连串的滑过刚才一幕一幕的情景上。 我‘挺’着个大肚子坐在虎皮榻上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可惜我不能泡温泉,要不然下着大雪泡着温泉,别提多有意境了。 “你就不怕我在这茶里下了毒?”姜镜红见暗影毫无防备的喝下茶,轻声一笑,问道。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自从上次之后,我就对延英殿有些畏惧,逃避了大半个月,没想到他又招了我去。 替洛水白将“雪麒麟”的血液祭炼之后,沈锋又特意将本身一大团半仙之气融炼进她的体内,更助她的修为。 虽然这样直白的问题难免会让对方看出一些端倪,但他不想浪费时间。 期间刘卫过来看望了一下叶枫,神色中充满了恭敬,而后秦韵也过来了一下,情绪很细欣喜,不过待了没多久就因为事情比较繁忙而离开了。 甘凉咻的一声飞到火烧鬼的身边,然后将八卦镜一把罩在了他的身上。 虎岩面目凶恶一闪而逝,当然不是对凤舞的话有所不满,而是同样看着陈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上官彩月和夜如冰两人都是相处了很久的关系,夜如冰虽然是言语之中十分不客气,但是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甘凉四下扫了一圈,然后足下轻轻一点,“嗖”的一声就往那洞口处飞了上去。 凤舞垂头丧气,摸着正在惨嚎的肚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了不起的舞仙子,居然会幻想着前方能出现一桌好菜,让人觉着挺可笑的。 “好了,你先下去找个位置坐下吧。”赵婉妍微微一笑,把甘凉请了下去。 那他不是又要被囚禁起来,就像当初,当当初那样,失去自由身,要是没了价值,对方会不会还要抢夺他的身体。 树朝陆明移来,每移一下,地就颤抖几下,还会发出打雷般的声音,可见这树的力量有多大?一根枝朝陆明挥来,像鞭子,要是被打到,普通人会当场晕倒,没有打到。 也就是程师,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稳当的挡住了一只怪物。易一,楚辰,这两位琴皇门的高足也挡住了一只,只可惜却是被怪物蹂躏的份。而另一处高含露和两名探宝者也挡住了一只。 第五百一十九章 集市与交易所 12月1日,在贞德堡圣临厅内,每周一次的御前枢机会议正式召开。 参会的人员有真理长马德兰、圣库长茜茜、驱魔长让娜、福音长布萨克、审判长马夏尔、圣锄圣镰修道院院长奇尔维斯六人。 在行政方面,这六个人基本就是救世军高层的核心。 在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上,带上霍恩七个人围坐一圈,而两边则是一排条形的长桌,有十来个枢密僧侣记录会议内容。 “最后一次,举手表决。” 在霍恩的提醒声中,枢机们纷纷举手以四赞成两弃权的票型通过了《集市与交易所法案》 叮嘱拜圣父会的枢密僧侣书写会议记录后,霍恩用小木锤锤击了两下桌面:“那么《1445年集市与交易所法案》两项议题正式通过。” 如霍恩所料,这项议题没经过什么讨论就顺利通过了。 圣库长茜茜喜气洋洋地将文件收拢起来,叫身边的枢密僧侣整理好。 毕竟这可是继续奠定了圣库庭的权责基础。 这项法案最主要的就是解决了如何收税和大宗商品贸易的问题。 前者用集市定额摊位费解决,后者用集中交易所来解决。 集市摊位费自然好理解,就是不按货物而是按摊位和种类来收定额税。 比如是卖农产品的小摊位,那就收取较少的摊位费,如果是卖牲畜的大摊位,那就要收取比较多的摊位费。 如果货物中包含高档酒水与高档皮货等奢侈品,摊位费还要再涨几个百分点。 摊位本身是免费的,摊位费是包含了消费税和基建维护税在其中的。 货物种类在消费税率表上排名越高,摊位面积越大,那么收取的摊位费就越贵。 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都得去租小摊位了,因为摊位越大,能容纳和贩卖的东西就越多,收入就越高。 如何在成本和收益之间达到一个平衡,就是商贩们自己的事情了。 他们自己做的决定,就是赔了,都怪不到霍恩头上。 按照这个方法实施,大概能把消费税漏税率压到三成以下。 至于民间直接的私下交易,其数量和份额太小,收这种税属于是成本大于收益,就当作是霍恩给普通信民的免税政策吧。 至于大宗商品贸易的问题,凯瑟琳先前就提出过建立交易所,不过其他枢机都是观望态度,霍恩就没有强行推行。 如今大宗商品贸易出了问题,他再次把交易所捡出来,这回自然就没有人反对了。 交易所制度的前身其实就是商人行会或者说杂货商行会,算是霍恩的老朋友了。 要不是天父点将,说不定霍恩现在还在杂货商行会当会计呢。 所以霍恩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取缔杂货商行会,外人都说这是为了隐藏他当过杂货商会计的历史。 交易所和集市本质上都是贸易的场所,但集市是一个c2c(个人卖家对个人买家)的模式,而交易所则是一个b2b(企业卖家到企业买家)的模式。 简单点说,集市是某宝,而交易所则是某里巴巴。 一般进行大额商品交易,资金流动动辄上百金镑,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资金链断裂。 集市上遇到骗子,顶多被骗个十几二十第纳尔,大宗商品遇上骗子,那血本无归都算好的,破产才是常态。 所以大多商人们大多都是靠行会来贸易,但霍恩又取消了行会的司法权,于是才有了大宗商品贸易无处可去的情况。 《集市与交易所方案》规定的交易所为唯一合法大宗商品贸易场所,双方都必须签订契约和进行公证。 涉及超过200金镑的贸易时,双方还得缴纳保证金,以确保贸易的顺利进行。 一旦违约,宪兵和护教军马上到你家门口。 商人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成本,流转速度更快,那么给圣孙冕下多分点印花税就没问题了吧。 至于印花税的税率,那就是有钱的交易打百分比伤害,但不会超过1%。 没钱的交易就收定额税,大概就是几个第纳尔的小钱。 随着霍恩小木锤砸下,各个枢机在会议记录上签字盖章,消费税以及印花税等问题终于研究决定了。 手中整理归类着相关的文件,霍恩心中忍不住感叹。 如此一来,地方的税务系统已经搭建完成,而御前中央的税务系统也总算是实验完成。 如果将未来救世军政府的收入划分为税收和宫有资产收入两个大类,那么税收系统在这三个月里,总算是理顺了。 按照茜茜的估算,税收大概能为霍恩提供近2万多金镑的财政预算。 而宫有资产收入,由于目前的救世军的银行体系还没来得及建立,所以还是只能像原先那样模糊管理。 这部分资产收入,预估也能提供1万金镑上下的财政预算。 两者相加,勉勉强强能够供给军事上的支出,这还得建立在明年不扩军的前提下。 等到明年秋后,就知道这套系统能给霍恩带来多少财源了。 霍恩目前暂时还不着急,两次战争后,他又搜罗了7、8万金镑,带上原来的也有10万金镑上下。 由于当前救世军几乎没有收入,都得靠这些战争缴获和债券支撑政府的运转。 “那么下一个议题。”将手中的议题文件翻到第二页,霍恩清了清嗓子,“也就是建筑新部门的议题,由谁来负责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议一议吧。” 正如霍恩所料,和先前那个权责比较鲜明的《集市法案》相比,几名枢机对于新部门该归谁管开始了冲突。 而最终的结果不出所料,变成了归属于整个御前枢机会议,日常管理职务则交由元老担任。 于是救世军圣拱门工程修道院正式上马,预计招收十五名石匠,三队工程队,负责市政建筑的设计和修建任务。 “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们先进行试点,在灰炉镇先进行招募和第一批市政改建如何?”掏笔在纸上做了几个标识,霍恩抬起头继续问道。 让娜则摇了摇头:“最好不要,灰炉镇目前的武器盔甲打造任务很重,在灰炉镇试点容易打扰生产。” “那就放在酸瓜镇吧,怎么样?” 几名枢机频频点头同意,酸瓜镇在贞德堡西南边,而且先前为了打黑山之战,已经修建好了砂浆道路,运送建材相对容易。 确定了这两个议题后,便是一连串的小议题,例如驳回黑帽战团改名黑冠战团的申请,通过对粮食的又一次收购计划…… 打头的两项重要议题后,最后的两项便是压轴的议题。 “从霍塔姆郡寄来的信件你们都看了吧?圣孙义军们将这个问题交到了我的手中,咱们得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此外,那位诺斯伯爵塞钦格即将于本月中旬到来,这也得商量出一个应对。 我认为这两件事算是同一件事,应该放在一起讨论,因为这涉及了一个重要的悬而未决的话题,对于墨莉雅提的态度。” 第五百二十章 对墨莉雅提的态度 对墨莉雅提的态度在救世军内部一直是个模糊地带。 一般来说,对于某个势力的态度,可以从《真理报》上枢机或者圣孙冕下的评论文章中体现。 当然,这些文章都得经过拜圣父会枢密僧侣的润色。 毕竟这些拜圣父会的僧侣,是霍恩亲自教导出来的圣道派,对于救世军的目标、所处的位置和未来的发展都有着比较深刻的认知。 在前几期的报纸中,霍恩几乎每次都要发表文章,分别对教会、千河谷教会与孔岱亲王、黑蛇湾与若安党以及胡安诺派修道院表明了态度。 教会,本意是好的,但被奸人把持导致路走歪了,千河谷不能学习他们,要信仰具有千河谷特色的弥赛拉教。 千河谷教会和孔岱亲王,魔鬼中的魔鬼,魔鬼中的终结者,由于教会失察导致的魔鬼掌控教会。 黑蛇湾与若安党,虽然不信教,但是具有智慧,属于迷途的贤人,可传教和发展的对象。 胡安诺派修道院,具有相同信仰的兄弟,就是有点太保守了。 迄今为止,霍恩与墨莉雅提都没有进行多少沟通,双方互相的态度都是表面上的模糊盟友。 而诺斯伯爵塞钦格作为墨莉雅提的封臣,和圣孙义军一样有着对墨莉雅提的态度问题。 要是双方未来是朋友,那么改换旗帜又如何? 但问题是,霍恩只能确定他们现在是盟友,但不确定未来是不是。 目前双方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盟友条约,但不管是霍恩攻取急流市,还是墨莉雅提硬抗敕令连,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甚至霍恩有时候都觉得有点过于默契了。 仅有的两次信件往来,都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题,但他总感觉这位墨莉雅提女大公好像文字间有几分熟悉和暧昧在里面。 可他们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啊,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普信了? 将脑中胡思乱想丢出,霍恩继续听着议事厅内的讨论。 “一伙打着咱们旗号的乱军,他们中很多都是土匪,干的事不比强盗好多少?咱们何必为他们站台呢?”布萨克皱着眉头说道。 “可要是真让圣孙义军们打出墨莉雅提的旗号,咱们在霍塔姆郡最后的支持者都没了。”在议事厅中,马德兰少见地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是啊,流民群体本来站在我们这边的。”让娜跟着附和道。 在霍塔姆郡地界,或者说,除了郎桑德郡以外的地界,千河谷人都是推崇墨莉雅提胜过霍恩。 在不少千河谷人眼里,尤其是富农和僧侣群体中,救世军游而不击,赫玛石公爵才是抗敌主力。 唯有流民和公簿农群体,才会赞成救世军成为领主。 只是他们没什么实力,所以没什么话语权。 在这场起义战争中,墨莉雅提的意见不是想不想考虑,而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只可惜墨莉雅提到现在和他们的关系都颇为模糊,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真诚地进行对话。 那位圣孙义军的领袖安德烈是聪明人,他虽然控制着实权,可瓦伦泰勒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双方一旦发生冲突,除了给敌人增加笑料外,捞不到任何好处。 将麻烦转移给救世军后,这麻烦就成了救世军的了。 如果救世军能够解决圣孙军过冬的问题,那么他是完全可以听从瓦伦泰勒意见的。 如果救世军既要又要,那就是强人所难,安德烈在分裂或者劝说瓦伦泰勒就没有什么压力了。 在圣孙义军这件事上,霍恩既想要贵族们支援,因为可以扩大圣孙义军的实力,为接下来的夏季大反攻打基础。 可接受的话,义军们就有被墨莉雅提趁机摘桃子的可能。 但谁摘了这桃子真的重要吗?就必须得是自己攻下霍塔姆郡吗? 好像没有说过先入霍塔姆郡者为千河谷王的约定吧。 “他们不同意,会有别的义军同意,那咱们的意见还有什么用呢?” “那不如说,咱们本就对他们没有控制力啊。” “目的是千河谷战争的胜利,而不是咱们夺下霍塔姆郡。” “你就不怕那墨莉雅提来偷取咱们的胜利果实吗?” 在两轮的争吵后,霍恩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他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定:“好了,别吵了,还是让他们同意贵族的请求吧。” 反正他暂时没有掌控整个千河谷的能力,未来肯定是要和墨莉雅提各占一隅的。 这些贵族虽然从长期来看是敌人,可目前的主要目标是消灭千河谷教会。 不能主次不分,把所有人推到对立面去。 该虚伪的时候,霍恩是不介意虚伪的。 就像和法兰王国的联合,后世大概会给他背个法兰间谍的骂名,但他也不在乎。 以后要是发起对霍塔姆郡的进攻,如果这些贵族能够倒戈,能够少死多少信仰坚定的好小伙啊。 至于这些贵族,可以像霍恩在伊贝乡和金河乡所做的那样,杀死一批,打压一批,拉拢一批。 至于蛰伏起来再反叛,那他们肯定活得不如霍恩长,也不如让娜和凯瑟琳等魔女长。 所谓的蛰伏传到第二代,恐怕就再也没有起的机会了。 就像弗里克中学的库什贵族少年们,等他们长大了,在反叛和虔诚之间选择,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虔诚。 至于圣孙义军的归属问题,说句有些冷血的话,霍恩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东南三郡的改革成果能不能保留?教会势力能不能从千河谷驱赶出去?墨莉雅提有没有能力持有独立战争的胜利果实? 如果这三者都能得到满足,那么千河谷独立的第一阶段就胜利了,所谓信民的福祉是胜利以后再考虑的问题。 得先生存再求发展啊。 就算是墨莉雅提成为了千河谷亲王,霍恩也不会反对。 只要以太尖塔在手,给发条工业以时间,三郡之地就足以爆出抵抗帝国屮字军的军队了。 他有这个底气。 至于那些圣孙义军中不愿意屈服的流民们,退出义军送到郎桑德郡来就是了。 “我有一个提议。”布萨克忽然举手道,“要不然这样如何?那位塞钦格伯爵不是要从大泽乡绕到芒德郡,然后走山路去蜂蜜河乡会见那位灰马骑士和墨莉雅提女公爵吗? 既然如此,干脆把这封信交给他,送给墨莉雅提。 当然,我们是同步进行的,一边同意安德烈的意见,一边把信送过去,试探一下她的诚意和态度到底如何。” “好吧,就这么办,这位塞钦格伯爵,就如这议题的第二处理意见所写,尽力展现咱们的友好,消除他们的偏见吧,毕竟他是要去面见墨莉雅提的。”霍恩最后定了调子,敲了敲木锤。 “那这件事交给谁来做呢?” 霍恩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议题文件旁边写下了布萨克的名字:“由布萨克和缪拉来安排吧。” 第五百二十一章 娜格米的疑惑(上)(免费章节) 在苍茫的平原上,秋风卷集着火烧云,在火烧云与田野之间,一队数十人的骑士正沿着道路北行。 他们穿着脏兮兮的皮甲,每人骑着一匹矮小的山地马甚至是骡子,皮甲下的武装衣打着补丁。 甚至于有些人脸上还有吃不饱的饿殍颜色。 那是才从芒德战场回来的骑士,以他们在战场上的运动量和提供的军粮,他们的确是吃不饱。 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分别是胡须上系着小辫,穿着油腻皮袍子的塞钦格,以及一身干练呢绒茄肯的缪拉。 “距离酸瓜镇还有多远?”塞钦格朝引路的缪拉问道。 缪拉看了看附近的地标和房屋,指了指更前面:“那边就是原先的汤顿庄园,现在叫做汤顿百户区了,翻过那座土丘,就接近酸瓜镇了。” “你们把那些栅栏都拆了,森林都砍了,我都认不出这里是哪里了。”塞钦格忍不住叹息道。 缪拉被塞钦格说得一愣:“那还不至于吧,变化没有那么大。” 对于缪拉来说变化当然不大,对塞钦格却不是如此。 三年前他到酸瓜镇的时候,沿途还能看见各种庄园的标牌和篱笆,庄头们会提前得到消息,在每个路口迎接,送上水与礼物。 虽然可能只是一些简单的土特产,可多少算是一份心意与尊重。 可现在,他们就像一伙普通的商旅一般,漫步在土路上,那些劳作的农夫们甚至连头都不会抬一下。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塞钦格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这膈应一方面来自伯爵的名头不再管用,一方面则是对救世军的羡慕嫉妒恨。 作为诺斯郡最重要的领主,救世军居然到目前为止对他没有任何联系,反倒是得他自己去联系救世军。 这些农夫军队可是拿走了原属于他的战利品——半个伊贝乡,这是墨莉雅提许诺过他的。 按照原先和墨莉雅提的承诺,他们这些山民伯爵都会把领地迁移到平原郡,而将外来人都迁移到山里面去做矿工和伐木工。 只要他们能够击溃芒德郡的教会军,那么郎桑德郡迟早还是诺斯山民的。 可如今这诺斯贵族们餐盘上烤熟的猪肉,却被一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农夫抢走了。 如果是击败了库什公爵,或者仅盘踞于贞德堡一处,那塞钦格还有些说法。 只是现如今,这群农夫和小市民连破三个敕令连,把尼德萨尔和金河乡联军打得大败而归。 塞钦格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这群种地和鞣皮子的农夫市民到底是怎么打败骑士们的。 事实就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两方势力中,前者自不用说,后者他更是交过几次手,对于他们的实力非常清楚。 连他们都被救世军打败了,那自己再想争也没什么机会了。 好在平原四郡土地够多够富饶,以后在其他几个郡找一处封地倒是不难。 不过在此之前,他倒要看看这救世军到底有几分成色,看看是不是真跟吹得那样神乎其神。 数十名骑士在柴烟味的风中,翻过了那座光秃秃的土丘,酸瓜镇笼罩在炊烟中暗橘色的屋顶就映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父亲,看那边,好多大豆啊。”塞钦格的小女儿娜格米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 朝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小镇外围的田地上,成片高大的豆秸随风摇晃,暗黄色的豆荚相互碰撞,发出海浪般的歘歘声。 8月末种植的大豆经过180天的生育终于来到了成熟期,夕阳下仍然有大量的农夫弓着腰紧张地收割着大豆。 人工灌溉河与引水渠反射着夕阳的红光,跳跃的波光几乎能点燃那清澈的河水。 河水的流淌声,农夫干活时的歌声,大豆豆秸的相撞声,明明身在几里外,可塞钦格却仿佛仍能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一片好田地啊。”塞钦格不知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的家乡,只有一片高冷干旱的土地和一条时有时无的涓涓细流,勉强用来放牧和耕种。 在山地五郡,但凡有块平坦适合种田的土地,都会被密密麻麻的农田占据。 可他们的每年的净亩产只有70多磅,差的时候,天气太冷或者河流一断马上就有可能绝收。 大量的山民去当雇佣军,不是不爱家乡,不是因为天生的好勇斗狠,而是待在山里吃不饱饭。 哪怕是前几年领地丰收,还是有大量的山民在过冬时被饿死冻死。 在这一点上,塞钦格必须承一下霍恩的人情。 要不是他发现了薯根的食用方法,外加山里草木雪水众多,估计去年洪水粮食暴涨时,要饿死一大批人,更别提有余力对芒德郡开战了。 “是啊。”缪拉的眼神跟着迷离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片田地是试验田,由圣锄修道院农业主管进行规划,如果他确定能增产的话,那么他将有望进入元老院,您猜猜那个人是谁?” 塞钦格被缪拉的话问得愣了半天:“谁?我认识吗?” “哈哈哈,您当然认识,那名农业主管的名字叫做恩里科·阿尔科。” “小恩里科?” “恩里科叔叔?!” 塞钦格父女俩同时惊叫出声,恩里科的母亲是塞钦格的姑姑,双方应该算是表亲关系。 先前塞钦格偶尔到郎桑德郡来过冬,基本都是待在恩里科的庄园里。 但恩里科不是伯爵吗?按照救世军的政策,就算没有蹲大牢也该变成平民了,怎么还让你当上农业主管了? “恩里科叔叔不是平民吗?”娜格米忍不住发问道。 “难不成平民就不能当农业主管了吗?” “我能问问他的种植计划是什么样的吗?”塞钦格对于农业上的事情同样上心。 娜格米则跟着询问道:“那他的家人还在吗?” 缪拉忽视了娜格米张牙舞爪的询问,直接回答了塞钦格伯爵的疑问: “我了解不多,但恩里科阁下好像是将这些田地以米果、小麦间种,然后8月末种植大豆,12月收割后,再焚烧草木灰铺一层。 明年开春种植苕子花,耕种时把苕子花一起耕到土里去……。” “哦,淦他吗的!”塞钦格粗俗的叫声打断了缪拉的叙述。 缪拉惊异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塞钦格,不明白他这是闹哪一出。 “恩里科!你个掏粪佬!”那些缪拉的讲述,塞钦格是越听越熟悉,直到苕子花出现的一瞬间他彻底绷不住了,“沟槽的学了我的苕子花种植法,倒说成自己的了!” 苕子花是山地特有作物,原先只是一种野草,是后来被人工培育出来的。 由于山地耕地珍惜,不连续种植很有可能饥荒,除了抢水和抢鸟粪外,就是要尽量保证肥力不流失。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和实验,山民终于发现和培育出了一种保证地力不流失的绿肥——苕子花。 塞钦格向来以这个秘诀自豪,却没想到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恩里科学得真本事,卖与教皇家了。 “这是您的种植法吗?他说这是他的独家秘诀……” “独他吗的头,就他能做农业主管?那我也能做农业主管!” “额,恩里科阁下说,看着简单做起来难,步骤和细节很多,除了他目前谁都玩不转。”缪拉有些尴尬地摩挲着腰间华丽的宝剑。 “他在酸瓜镇吗?” “今天应该是在的,本来他被命令和我一起来接待您,但他说他头疼所以就没来。”说到一半,缪拉恍然大悟。 “咱们快点走,去酸瓜镇!” 行进了两周多,塞钦格一行人终于在12月5日这天到达了酸瓜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娜格米的疑惑(中) “这里是酸瓜镇,你确定没有走错吗?” 平复了原先愤怒心情的塞钦格,看着眼前整齐的砖石房屋陷入了沉思,不对劲,十分乃至九分的不对劲。 他不是没来过酸瓜镇,可眼前的城镇明显和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当初的酸瓜镇,不过是一个坐落在田野中的小型市镇,不过千余人口,遍地木屋茅舍,甚至还比不过马约镇。 原先的低矮茅舍被木板房所替代,坑坑洼洼的土路被黑色的煤渣与碎石填平,塞钦格用力跺了跺,既不会松散也不没有太坚硬。 “这是什么材料,砂浆吗?”塞钦格忍不住朝着缪拉问道。 缪拉与有荣焉地介绍:“这个是泥煤的煤渣,将泥煤从黏土中提取过后,剩余的泥土就会变得异常干硬,配合上化泥为石奇迹,就有这个效果。 不过这只是当初南下攻打金河乡遗留的临时道路,真正的道路应该是砂浆铺成的道路。” “用砂浆铺成道路?那是什么样的?” 清脆的女声响起,缪拉无奈地向后看了一眼娜格米:“就像是拿石板铺成的道路一样,平整坚硬。” 塞钦格看着脚下的道路,这临时道路都这么快了,走那种石板路还不得飞起来啊? “跟石板铺路一样。”身穿皮甲的娜格米忍不住叫道,“那得多大一笔钱啊,教皇都没有这么富庶吧。” 缪拉无奈地看了这位贵族大小姐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喂,你听到我话没有?” “…………” “你刚刚就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听见没有?”见缪拉不搭理自己,娜格米冷哼一声,晃荡着那七八根小发辫,打马就要追上去质问,“你真的很装你知不知……” “娜格米·安道尔·乌里诺茨!” 听到父亲叫自己的全名,娜格米绷紧了嘴唇,却是不再说话了。 塞钦格反倒催马上前,准备替小女儿道歉。 别看缪拉好像只是区区一个骑士,他背后可站着那位起义以来全战全胜的圣孙冕下。 塞钦格虽然不怕事,但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到圣孙。 缪拉没等塞钦格开口,就主动笑着对他解释起来:“伯爵大人看那边,冒烟的那个房子,那就是乡下的砂浆作坊和砖窑。 先前的帕维亚之战中,大量战争修士因残疾而退役去当护教军,他们很多都是炼金神甫,就会在村子里自制砂浆。 况且,大泽乡是砂浆和泥煤产地,距离近,运费和价格都很便宜。 目前市场上的砂浆价格是每吨40第纳尔,修建1公里砂浆路大概是650多吨,大概220多金镑就行了。” 每吨40第纳尔,这么便宜吗?诺恩王国那边每吨要65第纳尔呢! 塞钦格下意识就要说出口,却硬生生止住了,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有见识。 “哦,原来是这样啊。”塞钦格点点头装作很懂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尽管他装成了很懂的样子,但身后的数十名诺斯山猪骑士们则是一副“完全不懂哦”的表情。 可他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刚进入城镇的居民核心区,却看到原先镇子上正在拆除房屋。 劳工们抡着大锤将房屋锤倒,泥瓦工们将方钉和构件拆除,七八匹驽马勾住骨架,一声令下,一座房屋就倒塌在尘埃之中。 而将行李堆在一边的居民们则在房屋倒塌的一瞬间,又哭又笑地鼓起掌来。 这些房屋虽然都是木骨泥墙的屋子,但从外观来看保养良好,再用上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远没有到拆除的程度。 塞钦格身体前行,头颅却对着拆除的房屋转动,终于他忍不住问道:“这些居民怎么了?这房子都被拆了,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您说这个啊?”缪拉勒停了骑乘马,“这是冕下要进行的市政改造运动,每个市镇要建立教堂、市政厅等建筑,还要余出位置修建作坊。 作坊可以放到郊区,可市政建筑得放到城镇中心,所以就会对居民区进行拆迁。 他们会笑,是因为除了补偿新砖石房屋外,救世军还会根据地价差异,每亩地给予3-5金镑的补偿款……” “那不就是白拿一座好房子,还能补2、3金镑的钱?”娜格米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 “这圣孙太有钱了吧。”娜格米看到那些笑容洋溢的平民,“金灿灿的金镑白给了平民,造孽啊。” “也不能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娜格米的错觉,缪拉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如果不新建房屋和小镇,哪有那么多空间容纳外来劳工呢?” 听到这里,塞钦格心神一动,他假装咳嗽了一声:“那些新建的房屋是严格按照迁走居民来计算的吗?” “那倒不是,我们清理了酸瓜镇北部的村庄废墟,准备把那里和小镇连起来,作坊区也设在那块,所以大概会新建更多。” “咳嗯,大概要几年建成?价格如何呢?” “看情况吧,大概两到三年建成。”缪拉带着塞钦格等人绕过灰尘扑天盖地的工地,向着一处幽静的地方行去,“至于价格,我的确不清楚,回头我翻翻《真理报》,那上面应该有写。” 塞钦格强行止住了开口询问《真理报》是什么的欲望,满脸轻松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您费心了,如果需要有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吝啬开口。” 对于这种内幕消息,应该是需要花点钱的,就算不需要花钱,这肯定得欠个人情,塞钦格宁愿花点。 “您是贵客,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不需要多少钱,哦不,根本就不需要钱。”缪拉倒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跟在塞钦格等人背后,一名诺斯山猪骑士看着缪拉腰间的宝剑,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发问:“缪拉阁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问问您的收入吗?” 塞钦格看着缪拉的脸色,准备缪拉一发怒,他就骂那骑士,护一下犊子,但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 “我吗?我是每个月月结2金镑,先前的战利品收入大概有十个多金镑吧,还有个急流市的工坊的股份,不过我给卖了。” 缪拉并没有真把完全的收入说出口,他一年下来,战马、房屋、战利品等不动产都有30多金镑,现金更是有20多金镑的存款和债券。 但这不是普遍情况,他说出来给了诺斯骑士们太高的预期就不好了。 “这都快比得上平原地区骑士的年收入了,比那还要多。”一名山猪骑士羡慕地说道。 “这挺正常的,红枫乡这边日薪普遍比较高,就拿劳工说吧,一般非熟练工每天1第纳尔,熟练工是1.5个第纳尔,包中饭。 如果有机会通过选拔进入军队的话,新兵是2第纳尔起步,有军功的老兵是4第纳尔,军官是6-8第纳尔,骑兵还有2第纳尔的补贴……” 见缪拉还要继续说下去,塞钦格面子都不顾了,赶紧打断了他:“哎,那是我们住的屋子吗?” “嗯咳咳咳咳——”塞钦格身后的骑兵护卫们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了,其中还带着几分呼之欲出的焦急。 还是娜格米转过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低下了脑袋。 “抚恤是……哦,对,那是你们住的院子。”领着塞钦格一行人站在一座半亩地的院子前,缪拉向塞钦格点点头,“今晚您先在此休息,我就住在您隔壁,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那就麻烦您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娜格米的疑惑(下) “咚咚咚!” “恩里科,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偷苕子花,你有本事就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站在一座别墅的院门外,被七八个骑士护卫着,塞钦格硕大的拳头疯狂地敲击着院门。 很快,脚步声传来,随着门闩抬起的声音,一个身穿黑白两色修女服的少女怯生生地打开了门。 辨认了一会,确定这是恩里科的女儿而不是他的新情妇后,塞钦格粗声问道:“库丝瓦妮娅,你父亲呢?” 小修女似乎被塞钦格没头没脑一句问的有些发懵,她侧过身,指了指小院后头的花园。 “借过。”塞钦格侧过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去,捋起袖子,迈开步伐,就朝着院子后头的后花园跑去。 “恩里科——” “库丝瓦妮娅!哇,你长高了好多啊!”没等库丝瓦妮娅明白塞钦格伯伯这是在干什么,便被爆冲进来的娜格米一把抱住。 她们两个算是表姊妹关系,小的时候几乎每年的冬天都要见一面,自然是好友。 “娜格米姐姐。”库丝瓦妮娅被健壮的娜格米姐姐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久……不见了……” 娜格米见库丝瓦妮娅脸色发紫,这才松开了手:“怎么是你来开门的?仆人呢?” “之前的那些男仆女仆都遣散了,我们就留了三个仆人、一个嬷嬷和一个厨师,看门的老汤姆年纪大了,耳背听不着。” “你那几个废物哥哥呢?” “不是在服役,就是在上学。” “瞧瞧我们的小瓦妮娅,真是太坚强了。” 姐妹两个在门前说了一阵话,娜格米便扯着库丝瓦妮娅,想要看看她住的地方。 库丝瓦妮娅自然不会拒绝,嘱咐老仆人为山地骑士们牵马后,便带着娜格米向二楼的房间走去。 打开卧室的门,一股子花香就溢了出来。 二楼的山墙上开着四瓣花的圆窗,娜格米走近后,从这里还能看到整个城镇升起的炊烟。 她环视整个房间,发现意外地干净和舒适,坚固的家具,宽大的衣柜,还有一个书架上面一排排的都是书。 库丝瓦妮娅的房间大概五六十平,装饰朴素,墙壁上则是一副裱起来的青年教皇的画像。 在画像旁边,马赛克玻璃花窗的侧面,是一扇方形的尖拱窗。 宽阔的栗木桌子放在拱窗前,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铁烛台、书本、纸张、羽毛笔和墨水瓶。 这座别墅先前是一名主教的寓所,砖石结构,装饰朴素,后来被分配给了恩里科。 虽然他的级别在贞德堡或圣械廷只是小卡拉米,但在酸瓜镇地位可不低。 这里不仅是他的居所,更是他的办公地点。 在露天走廊另一边的仓库的看门室,就被改造成了他的办公室,开了一个侧门,每天人员来往进进出出。 这屋子虽然不如庄园别墅大和华丽,但的确是既舒适又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娜格米胸口有些发闷,她伸手打开了拱窗,想要透透气。 “恩里科,你个剽窃者,枉我这么信任你!” “苕子花是你培育的吗?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囸……” 娜格米哐当一声合上了窗户,将父亲粗俗的话语关在窗外。 “你赶紧和我说说,你怎么变成修女了?”牵起库丝瓦妮娅的手,娜格米怜惜地摸着她的脑袋。 一般来说,只有女儿嫁不出去,或者女儿太多付不起嫁妆才会送进修道院当修女。 恩里科有好几个儿子和私生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原先嫁妆肯定掏得起。 如今把女儿送进修道院,八成是有什么困难了。 “临时的,叔伯们反对自家女儿进学校,觉得有失身份。”库丝瓦妮娅羞赧地细声道,“所以冕下就把修道院作为学校,让我们这些贵族次女以修女的身份进入学习。 三年后再还俗毕业,到时候还能嫁人。” “然后那些老东西就同意了?”这个答案和娜格米想得有点出入,她反而奇怪起来。 那群老顽固怎么指责她抛头露面的,她可是熟悉的很。 库丝瓦妮娅摇摇头:“叔伯们一开始还是不愿女儿出门,后来传出一个谣言,说是冕下要从这些修女中选妻,然后他们就愿意了。” “啧。”娜格米轻蔑地冷哼一声,“那你们都学什么,女工?管理仆人?算账?仪态?”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主母的贴身嬷嬷来教导这些小姐,或者是主母自己亲自教。 主母早逝或者没有这种嬷嬷的,就要到外面去雇佣懂行的嬷嬷,那样的嬷嬷费用相当高。 法兰王国花丘城大贵族家的主事嬷嬷,一年的收入甚至比骑士还要高。 “我们学数学、诗歌、哲学、法律和自然神学,还要学骑马、竖琴和骑士呼吸法。” 娜格米懵了:“你再说一遍?” 于是库丝瓦妮娅掰着手指头又说了一遍,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娜格米打断了:“这不是教士们该学的东西吗?” “冕下崇尚知识。”说到那位圣械廷的年轻教皇,小修女的眼睛里都要泛起小星星了,“他希望不论男女,都成为品德高尚的修道士。” 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娜格米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诺斯郡由于人口稀缺,向来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没有什么抛头露面的忌讳。 恩里科经常在库丝瓦妮娅面前蛐蛐塞钦格是“你的蛮族伯伯”。 但诺斯郡的贵族们并不是没有文化,没上过学。 从上一代赫玛石公爵开始,冷泉堡会专门雇佣学者,派他们到各个山地郡驻扎。 这些学者会以低廉的价格教学山地骑士的子女,教导他们识字和算术,其中有能力的人还会被推荐到冷泉堡去。 在这一点上,诸多诺斯骑士们还是非常感激的。 在缪拉每月2金镑的薪水威压下,这份感激虽然有点变质的意思,起码没有倒闭。 这种学校,娜格米不是没有去过,可她只是学了读写和算术,就被打发去学女红和管理仆人了。 像哲学、诗歌、法律这些高大上的内容,她更是碰都没碰过。 当看到她的胞兄弟们站在一起讨论诗歌哲学时,她一个字都听不懂,最后只能在剑术上把场子找回来。 一时之间,她居然有些羡慕。 走到小修女桌子旁,拿起上面的自然神学小论文,娜格米就像是看天书一样。 她才比自己小两岁啊! 放下那小论文,娜格米看着库丝瓦妮娅,忽然就感觉她们隔着一层厚壁障了。 “这学校你要上几年?” “我之前学过读写和算术了,所以学三年,如果先前没学过的话,就是学六年。”小修女不好意思地藏起那没写完的小论文,“我宁愿自己没学过读写算术,低年级可比高年级好玩多了。” “是吗?修女学校那么好啊?” “要不然你留下来陪我吧?”似乎是感觉到了娜格米的情绪变化,库丝瓦妮娅抱着娜格米的胳膊撒娇道,“我带你见几个新朋友,她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娜格米看着库丝瓦妮娅娇嫩的脸,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本来以为恩里科叔叔被俘,又被剥夺了贵族的身份,日子肯定不好过。 这次她来到酸瓜镇,就有着把库丝瓦妮娅带回老家的意思。 虽然不如原先当平原郡的贵族小姐,可好过平民水深火热地生活。 只是现在看来,她不仅过得不错,甚至比以前还要开心许多。 或许把小修女带回那苦寒的山地,才会让她水深火热吧。 “再说吧。” 娜格米的笑容既是苦涩又是迷茫。 第五百二十四章 盐与火腿(二合一) 自从离开恩里科的家后,娜格米显然就比之前要沉默寡言了许多。 塞钦格倒是没当一回事,只以为她是被贞德堡繁华的景象给吓到了。 在塞钦格眼里,别说飞流堡,就是贞德堡都算是比较大的城市了。 对于常年在郎桑德郡这片混迹的诺斯山民们来说,贞德堡大概都算是世界的尽头。 在酸瓜镇换上了马车,塞钦格等人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就来到了贞德堡。 霍恩自然是带着几个关键人物亲自迎接,不过为防止骚乱,他们是在城郊地区举行的欢迎仪式。 在砂浆铺成的坚实道路上,彩色的三角旗帜插在路边,随着秋风起舞,偶尔有市民或乡民路过,都会惊讶地看着这边。 塞钦格下了马车,在感叹马车和道路的速度后,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道路两头的临时门梁。 门梁的两侧挂着黑红相间的竖旗,而中间则是一块长条红布,上面用白色的标准莱亚字母写着“欢迎诺斯郡友好人士塞钦格·乌里诺茨”。 这套在霍恩看来土的不行的迎接仪式,显然让土的不行的塞钦格异常满意。 见到塞钦格走来,穿着一身去掉繁乱花纹主教圣衣的霍恩,正面迎着塞钦格走了上去。 “欢迎来到贞德堡,塞钦格阁下,我想见您很久了。” “很荣幸见到您,霍恩阁下。” 先是为这位农夫领袖的年纪一惊,随后塞钦格爽朗地笑着,给霍恩来一个熊抱。 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式后,塞钦格与霍恩等人兵分两路,塞钦格的侍从和女儿去专门的乡间别墅驻扎,而塞钦格本人则是与霍恩到圣临厅详谈。 拉着这位塞钦格伯爵坐下,从橱柜里取出一套骨瓷茶杯,霍恩倒了一杯红茶给他。 尽管红茶是帝国中产,尤其是贵族与市民们最爱的饮品,可塞钦格却不喜欢,他宁愿选择一杯薯根酒。 为表礼貌,他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感谢您的红茶……好了,咱们能谈一谈那些诺斯劳工的问题了吗?” “当然可以。”霍恩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红茶,淡淡地回复道,“您的子民可以来郎桑德郡务工,但我希望和您签订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塞钦格警惕起来。 在他的概念里,这些高薪的工作肯定是有本地人来抢着干,被他们这些诺斯山民抢走了。 换成是普通的领主大概率会将他们驱逐,一来收买本地人的人心,二来防止钱财外流。 但霍恩却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这不免让他感觉会有什么陷阱。 “第一,正常入境的人员需要登记,并配发劳工证明。 第二,非法入境和打黑工的人员会被驱逐,且不保证权益。 第三,入乡随俗,进入郎桑德郡务工就必须遵守郎桑德郡的法律,如果违反,我们有权利将其驱逐。如果犯罪,则由双方共同审判。” “没了?”塞钦格等了一会儿才问道。 “没了,就这几点要求。”霍恩笑着给红茶里加了点牛奶,“诺斯郡和朗桑德郡,都是库什人,一家人嘛。” 塞钦格盯着霍恩看了十几秒,才放下了戒备,甚至端起不喜欢的红茶畅饮一杯。 他还以为霍恩会要求塞钦格赔偿,或约束人员数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晚饭什么时候开始?”塞钦格放下茶杯,摸着肚子问道。 “不急,咱们先聊聊别的,比如诺斯郡。” “诺斯郡?您想聊什么?那可是个苦地方,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到郎桑德郡来的。” “哈哈,我想谈的,是解决诺斯郡几百年来贫穷的方案。” “是‘想要富,多生孩子多修路’吗?”这是塞钦格在路过一些百户区看到的标语,便半带讥讽半带玩笑地说道。 要知道,诺斯郡的贫穷是整个诺斯郡山民们亘古不变的议题。 诺斯郡就是没有珍惜的矿山,就是没有肥沃的土地,好不容易有个草甸能放牧,还得跟隔壁的诺恩王国抢。 可这个年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就敢大言不惭地说出给他解决诺斯郡几百年来贫穷的方案。 那岂不是说,这几百年的诺斯郡一代代贤人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您知道什么能够带来财富吗?” “农田与矿山。” “不。”霍恩摇摇头,“是劳动与交换。” 看着塞钦格迷茫的脸,霍恩就知道他没有上过拜圣父会学院中经典的伊甸经济学。 不过两人谈话的时间不会长,霍恩不准备在现场教学伊甸经济学,而是将其简单地概括。 “种子攥在手里不会发芽,矿石埋在山里一文不值,是耕种和挖掘才使得其具有价值,耕种和挖掘的行为就是劳动。 一样的,粮食和铁锭放在仓库里不会凭空变出钱,而是需要交换,放到市场上去卖,才有钱到手。” 拿起红茶润了润嗓子,霍恩继续说道: “如何有效率地劳动和交换,才是获得财富的关键,诺斯郡穷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地理气候不行,被验证的传统高效劳动例如耕种和采矿都不成功。 第二是交换条件不行,不仅处在恶劣的高地,还没有什么商贾文化。 但这不意味着就彻底没救了,第一产业不行,不还有第二第三产业,道路状况差还可以修路。” 千河谷说是地势高,可就从《帝国地理图册》来计算,霍恩预估平原四郡的海拔不过二百来米,山地五郡的海拔也不过一千米上下。 就这平均海拔说不定还没有晋陕地区高,它主要吃亏在中间的高台群山和东侧的龙眠山脉。 前者把南边翡翠海的暖流给挡了,后者把东边漾海的暖流给挡了,导致这片地区的贫瘠。 这几个山地郡看似大,但恐怕一半以上的面积都是无人区,谁知道里面有多少宝藏。 北芒德、芒德、诺斯三个郡,勉强算是龙眠山脉的山麓地区,属于同一座山脉同一个板块。 没道理前两者有丰富的矿藏,而后面的却只有森林树木吧? “没有,我们那到处都是盐碱地和毒水池子,虽然有铜矿,但都很深,根本无法开采。” “那可不一定……”看着塞钦格不服气的神色,霍恩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就算没有这些,你们还可以搞畜牧业啊,那么大地方呢,养不了牛羊马,还可以养驴骡猪啊。”霍恩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纸笔,“我给你算一笔简单的帐,在贞德堡,1第纳尔只能买3磅猪肉,而在诺斯郡却可以买5磅甚至7磅。 在诺斯郡,1第纳尔只能买1加仑或者10磅谷物,而在贞德堡1第纳尔可以买16甚至是18磅谷物。 我们先忽视运费和物价变化,在一个理想环境中,你们在诺斯郡花1第纳尔买6磅猪肉,运到贞德堡卖掉是2第纳尔。 再用这2第纳尔买36磅谷物,运回诺斯郡卖掉就是3.6第纳尔,往返6次,1第纳尔就能变成超过2000第纳尔。” “在梦里可行!”说到这个话题,塞钦格明显额头青筋涨起,“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话语间,塞钦格的怨气计划要化为实体:“一路关卡吃拿卡要,还有运费,我们带太多饲料运费就涨,不带饲料活猪会掉秤。 如果预先切割好,除非是冬天,否则死猪就发臭发瘟。 当初我,我父亲和我祖父赶了300头猪去贞德堡贩卖,一路不是猪瘟就是掉秤。 沿途的教堂和领主私设关卡,一头猪收我15第纳尔,我成本就300第纳尔了,日魔鬼的主教,我每到一地他就要收一次,反复收。 好不容易运到贞德堡卖掉,带上贿赂的费用,一算账发现不仅没挣还亏了1500第纳尔。 而且买粮回去卖亏得更多,因为回去也要交钱,一路交的过关过桥税都抵得上粮食本金了。 我们一次就亏了10金镑,祖父回去就病倒了,死前还说以后卖猪只卖三天可达的地区。 三天!我们甚至都还没从山里走出来呢,最近的山猪牧场到离最近的郎桑德郡的庄园都有五六天的路程。 我们强行把猪送过去,沿途的路费和成本正好填平差价,运气好能每头能赚个七八第纳尔,运气差还要倒贴。” “那为什么不做成火腿或者风干猪肉呢?”霍恩摊手道,“你们的木材那么多,拿来烧火做风干猪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盐啊。”塞钦格烦躁地回答道。 带着奇怪的笑容,霍恩转过身,从旁边的架子上面拿下了一卷报纸,翻了一会儿,才将一页放到桌面上。 塞钦格看着报纸上《真理报》这个单词,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缪拉所说的是什么。 视线从真理报的标题下移,塞钦格便一眼看到了红枫乡的物价表,米果0.6第纳尔每加仑,小麦0.7第纳尔每加仑,盐每蒲式耳(56磅)18第纳尔…… “嗯?”塞钦格像个伸头乌龟一般,猛地把脑袋凑到了真理报边上,好像不认识上面的字了。 相当于1第纳尔3磅盐,要知道他们从诺恩人手里购买1磅咸鱼都要半个第纳尔。 一般腌制10磅咸鱼需要用1磅的盐,霍恩这里1第纳尔能腌30磅咸鱼。 “你哪儿来那么多盐?” “秘密。”霍恩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他对着天空张开双臂,“是圣父无形之手拨动的结果。” 这是比较宗教意义的说法,准确来说,是霍恩的转轮圣机抽水机中有4座用于抽取卤水。 为了能够开采得更久,霍恩只是保持了满足市场需求的低限度开采。 真要马力全开的话,平均每月能抽取近360万升的卤水,一口小盐井一个月就能被抽空了。 360万升的卤水,大概能产出约700吨的盐,需要1万吨左右的泥煤。 1万吨泥煤也就是600名炼金神甫90个工时的产物,这放在以前还真不好说。 但现在有了口水飞升法,能成规模转化圣眷者和炼金神甫,那就不成问题了。 有时候霍恩真的不得不感慨,工业机器的轰鸣声实在是震耳欲聋,一个发条转轮抽水机就足以打垮整个千河谷的咸鱼行业。 不知为何,看着霍恩神棍般的举动,塞钦格心中居然莫名多出了几分畏惧。 “那些税卡目前都不存在了,活猪可以用风干肉与火腿来代替,至于运费,巧了,我们的砂浆正好需要市场,就用来修建道路。”霍恩绕到塞钦格身后,扶住他的座椅后背,“您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但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塞钦格还是不明白,“没有了我们的火腿,难不成大家都过不下去了吗?” “当然不是,首先是餐桌上的食物多了,这是生活水平的改善,其次是配套行业会需要大量人手和消费,这就能扩大税基。” 这套说辞塞钦格明显没有听懂,霍恩只好接着换成了简单版: “原理就在于我花得越多,钱流动得越快,市场就越繁荣,愿意消费的人就越多,我收到税就越多。” 当人们感觉到市场繁荣时,对未来的期望就越高,获得更多资金时,他们更有可能增加支出。 这种支出会通过市场中的各种渠道循环,带动更多的消费和投资,形成“乘数效应”,导致每一单位的支出能够产生多于一单位的经济产出。 这就意味着更多的交易量、更多的企业增长和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导致更多的税基。 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比如法兰人,看到郎桑德郡的市场火热,没有不投资的道理。 只要霍恩能及时防止通货膨胀,就足以使经济进入高速发展期。 至于生产力匹配的问题,霍恩只能说帝国的生产力本就高于其发展水平,只是被超凡强行压制了。 如果没有超凡,以帝国目前的人口和水平,把文明从中世纪晚期到文艺复兴的水平,推进到17世纪中后期不成问题。 就算没有发条工业,单纯解除帝国与教会的枷锁,都能让经济发展起来。 “钱只有流动起来才叫钱,一个小建筑工我都给他每月30第纳尔,那以后收税收上来就是几个亿了。”霍恩强行把“听懂掌声”咽回了肚子里,微笑看着塞钦格。 只不过塞钦格没有说话,他看着桌子上物价表,忽然体会到了娜格米的心情。 那种迷茫嫉妒与不安混合着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新的时代,新的主张,新的模样。”霍恩的声音比魔鬼还具有诱惑力,“诺斯的山民们不用离开家园,也能睡上温暖的房子,吃上饱饭,您的子民和亲友再也不用羡慕别人!” 圣孙画的几个大饼砸在塞钦格的头上,将他砸得头晕眼花。 第五百二十五章 砂浆道路工程 用小刀削下了一片晶莹剔透的火腿,架在用大蒜和欧芹煎过的金黄色面包片上,再撒上细碎的奶酪。 看着眼前这香气扑鼻的简单三明治,霍恩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火腿的咸润、奶酪的浓郁以及面包片的淡淡甜味混合在一起。 霍恩甚至能感觉到,火腿片的肉不是被牙齿切开的,而不是被挤开的。 这种复合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荡,甚至还带着一点奇特的橡果的香味。 或许是山猪吃不来山猪,霍恩除了牛比居然说不出什么好的描述词。 不得不说,这诺斯郡虽然没有矿产,但这山猪的味道确实有点东西。 得想想办法,找一个帝国的知名人士,最好是以吃闻名的,好好宣传包装一番。 1条20第纳尔的九九新塞钦格自用火腿,霍恩不给它卖出2金镑的价格都算他输。 塞钦格给霍恩准备的礼物就是这条诺斯火腿。 虽然诺斯郡少盐,但对于他这个伯爵来说,匀点盐出来腌几条火腿还是可以的。 本来这几条火腿是要带给墨莉雅提的,给霍恩的礼物原本是几块琥珀吊坠。 可先前的几条协议签订后,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塞钦格从两条火腿中拿出来一条大的送给霍恩作为礼物。 对于塞钦格来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火腿,是忠义两全虔诚似锦之大腿。 因为在收下这条大腿后,霍恩给出的回应是贷款。 这笔贷款高达25000金镑,用于修筑40公里的砂浆路,就在山麓地区到平原最难走的那段路——泥喉小径。 由于水流会从山麓汇集到低洼地带,泥喉小径上存在着大量起伏的陡坡和松软的湿地。 一旦修成,从山麓地区到平原的时间几乎能缩短一倍。 如果是如贞德堡附近这样的平整土地,估计三个月就修好了,但以当地的地形和效率,估计得等到明年夏初才能看到成果。 至于正在从塞钦格伯爵领地上出发的劳工们,就不用走那么远了,到黑山堡附近就可以停下。 他们会和金河乡本地的劳工们一起,将这条道路修筑起来。 毕竟从红枫乡这边调集人手过去,未免不太必要,只要确定了石匠和包工头班子就行,还能让金河乡的库什贵族跟着一起赚赚钱。 这就让人心脏停跳的金额,要不是怕墨莉雅提有意见,塞钦格都恨不得把两条都给了。 想到这,霍恩身后的书柜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字迹细小模糊的纸张,用黏胶牢牢地粘在一起。 这里面的内容,就是目前救世军正在进行的砂浆道路工程。 第一项就是大泽乡南端砂浆路工程,全长60公里,从秋暮岛新生桥到马约镇的砂浆路。 总共550名劳工,分成了沼泽、山地、森林和平原四个工程队并行施工。 由于期间涉及的地形比较复杂,工期定在6个月,预计明年1月份完工,花费约22000余金镑。 第二项就是贞德堡到酸瓜镇的西南向砂浆路工程,全长90公里。 总计1200名劳工,花费约32500余金镑,由于是在平原地区,虽然长度更长,但工期只有7个月,预计明年2月完工。 前者是为了炼金物资和军事物资方便调动,后者是为了粮食等物资的快速调集。 至于贞德堡到马约镇的这段西线路程,只在难行的区域建立了砂浆路,其余的道路还能用,就暂且先放了放。 从贞德堡到急流市的砂浆路,同样不需要着急。 有这么高速的运河进入贞德堡,战争修士们完全可以乘坐运兵船,快速机动到急流市上前线。 从今年6月开始,这两项工程就吸走了霍恩大部分的流动资金,带上军费等其他支出,导致原先超过10万金镑的圣库只剩下不到3万金镑。 好在这也同时养活了一大批相关的劳工和市民,如今贞德堡附近这片大兴土木的景象,就是这群靠着修路起家的包工头、劳工与市民们的杰作。 霍恩不是完全的赔本买卖。 第一是包工头们赚到的钱通过购买砂浆、消费税和圣战债券又流回了金库。 第二是靠着这些砂浆路,各地运输调集的速度变快,以及减少大量的物资浪费。 接下来,就是将塞钦格的这个工程继续添加到这本工程名录中。 霍恩看着厚实书册中密密麻麻的数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始考虑要不要设置一个交通主教了。 如今石匠们已经前往泥喉小径考察,等塞钦格从高堡市返回,布萨克就会和他一起前往诺斯郡。 靠着河流和砂浆路,郎桑德郡、下瑞佛郡、卡夏郡、诺斯郡以及黑蛇湾北部郡就能连为一体。 发展白糖、盐、泥煤、高档火腿等高价值商品以及快速发展的经济,霍恩就能防止货币外流。 亏了多少钱,他并不在意,毕竟内债不是债嘛,缺钱了不是有圣战债券和国债券吗? “咚咚咚。” 就在霍恩仔细查看着眼前的工程名录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外的枢密僧侣探进来一个脑袋:“冕下,塞钦格带着她的女儿娜格米想要见您?” “如果是联姻的事情,就不要再谈了,昨天晚上的宴席上都说过了,不破教会,无以家为。”说到这个话题,霍恩就有些头疼。 “不是不是,他说是有关于她女儿个人的问题,与联姻无关?” “哦?”霍恩挠了挠脑袋,“让他进来吧。” 让开身体,娜格米紧跟在父亲的背后,走入了这间不算豪华,但却堆满了纸张和墨水的房间。 从父亲背后看过去,娜格米又一次亲眼看到了那个被库丝瓦妮娅反复提及的天选教皇。 和库丝瓦妮娅自带的粉丝滤镜不同,她并没有觉得教皇很英俊,甚至很普通,就是那种常见的农夫。 和昨日酒席上和蔼的青年不同,现在的他端坐在宽大的书桌背后,几名持铳的守卫站在窗边。 这个时代的其他贵族和主教们,大多都是威严和肃穆的,在面对低于自己的人来拜访时,大多是严肃的神色。 可这位却是面带微笑,甚至还带着慵懒的书卷气,可当被他的视线扫过时,娜格米总是不自觉地就有了恐惧和紧张的感觉。 “你想要留在红枫乡求学?” 就在娜格米胡思乱讲之际,霍恩的话清晰地传入她耳畔。 “冕下,我真的只是想上学。”娜格米下意识挺起胸膛,“虽然我读过书,但其实我也没上过学。” “好吧,你确定这是你个人的意愿,而不是你的父亲强迫你,或者听信了什么谣言?”霍恩狐疑地看着她。 “并没有。”娜格米的牙齿不小心磕了一下,“我想学诗歌和自然神学,但是诺斯郡的学者不教。” 看着娜格米的脸,霍恩相信了她所说的话:“你还挺有志气,好,我会和那边说一声的,免除你的学杂费用,在贞德堡的这段时间,你先去办理手续。 等手续办理完,你就可以去女子学院上学了。” “那我就多叨扰几日了。”塞钦格哈哈笑道。 对于娜格米的决定,塞钦格向来是支持的,更何况这回还可以和这位圣孙教皇拉近关系。 至于女孩子读书这件事,他可没什么偏见,况且霍恩说“修女中选妃”是谣言就真是谣言了吗? 那可不一定,赌一下试试,万一呢? “哈哈哈,我们贞德堡粮食多,你一个人吃不垮的。”霍恩正想要继续说两句,却看到一名枢密僧侣急匆匆地跑到了门边。 “怎么了?”霍恩抱歉地摆了摆手,示意先停下对话。 “是从急流市那边寄来的信。” 虽然信上没署名,但是从这个狗爬一样的字迹,霍恩都能辨认出这是圣孙义军那边送来的。 而信的内容则很简单,总结起来一句话—— 12月1日,拉库尼奥率领7000大军突袭卡夏郡西北门户克莱斯堡。 第五百二十六章 奇袭圣拉万 “卷心菜,贱卖!卷心菜,贱卖!” “鸡蛋鸡蛋鸡蛋,鸡蛋跳崖了,卖啊!” 傍晚火烧似的天空与半边深蓝色的天空泾渭分明,数十间房屋组成的小镇冒起了一缕缕炊烟。 在小镇广场上,集市的人们大多散去,要么迎着夕阳走向家门,要么就是留下来在小镇的酒馆赌场里过上一通。 “穆迪埃修士,我们走了。” “圣主在上。”身穿一袭黑色僧侣兜帽长袍的穆迪埃在额头画了一个屮字,和这一家卖完了豌豆的五口人告别。 “穆迪埃修士,您吃了吗?要不来我家吃吧?”一个高大的壮汉朝着穆迪埃挥手。 “我在斋戒,这几天只吃黑面包和清水,就不去打扰你们了。”穆迪埃笑着拍拍那人粗壮多毛的臂膀,“可不要引导我犯错误啊。” “哈哈哈哈。”那壮汉笑着走了。 站在集市口,穆迪埃一一和这些参加完集市的菜农小贩们告别,下一次就是十天之后了。 看得出来,作为胡安诺派的僧侣,穆迪埃得到的尊敬,比每日龟缩在小教堂中的巡游修士多得多。 自从救世军与公爵军战胜后,借着这股东风,大量原本的胡安诺派僧侣趁机上位,几乎是架空了这些教会的教士。 “又要到钱了,穆迪埃修士,圣父保佑您!” “哎等等。”穆迪埃拽住了这乞丐闲汉的手腕,“你不会又要去赌场吧?” “嘿嘿,哪儿会呢?” 嘴上这样说着,可穆迪埃却亲眼看着他走入了小镇的赌场之中。 那是一个挂着帘子的棚子,骰子撞击骰盅和纸牌打击桌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穆迪埃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非常反对赌博和酗酒的,只可惜他没有什么力量去捣毁这些赌场。 多少次,他看到赌徒们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然后他们的女儿和妻子就出现在对面的妓院里。 他甚至有些羡慕救世军那边的法律,有酗酒罪和赌博罪,虽然只是关禁闭和罚款,可总比这边几乎不管来得强。 但还好这只是一隅,通过劝告和拜访,大多数青年人已经认识到了赌博的危害。 他们大概是不会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刚刚在集市里赚了钱,就全去赌场里输掉了。 走在泥泞的道路上,穆迪埃往小镇外走去,他的家算是在荒郊,或者说,这座小镇就在荒郊。 它位于卡夏郡西北的山区之中,向来封闭。 尽管如此,克莱斯堡被攻占的消息还是借着商贩们的嘴巴传到了这小镇上。 但这里的人们却丝毫没有战争的感觉,该卖鸡蛋的卖鸡蛋,该进赌场的进赌场,甚至还在举办集市。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紧张,可经过眼前这位穆迪埃僧侣的解释,外加这里甚至没有溃兵过来,他们这才放下戒备。 说白了,穆迪埃只笑那拉库尼奥少智,普茨里奥无谋。 从霍塔姆郡进入卡夏郡有多少道路?他们以骑士为主,自然要走宽阔的大道和平原。 以速度强袭攻略诸多城堡,这样才有入侵成功的可能。 如今他们偏要选择西北山地的克莱斯堡,走这遍地险要的山谷,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 而且他们一动,就失去了先机,僧侣们就有了准备,以后还想偷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走过啃食青草的绵羊,沿着陡峭的山道爬上山间塬地,在靠近树林和溪流的幽静之处,是一座猎人小屋。 穆迪埃就借住在此处。 回到屋子里,拿出准备好清水和面包,点起了油灯,穆迪埃就开始了日常的祈祷与忏悔。 很多被外派到农村的布拉戈僧侣们几乎都会放松这一项课业,甚至是和当地人一起喝酒吃肉。 或许是因为穆迪埃当了快四十年的僧侣才被外派,他已经忘了不这样做该如何生活。 祈祷完毕,穆迪埃掏出一本贵族的行军手札,一边嚼着面包,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相比于那些夸张荒诞的骑士和猎魔人故事,他反而更爱看这种真实的记录。 只是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仿佛有什么在分他的心,直到他终于停止了动作。 侧着耳朵,穆迪埃皱起了眉毛。 为什么会有马蹄的声音?难不成一个人住太久出现了幻觉吗? 连面包都来不及放下,穆迪埃冲到了门边,朝着山谷的方向眺望。 几秒后,他忽然将面包丢开,落到了泥地都不管,朝着塬地的小山坡冲去。 在夜色之中,穆迪埃跌跌撞撞地穿过刺人的灌木丛,荆刺划破了他昂贵的呢绒僧侣袍。 鲜血顺着手背和额头流淌下来,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可穆迪埃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在猛冲。 终于他喘着粗气,爬到了山坡的顶上。 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上,目光穿过夜色,穆迪埃抬起头望向山谷间。 他的脸被山谷中的火光照亮,明暗不定。 狭窄的谷道中,火把汇成了一道洪流,战马的喘息声就是这洪流蜿蜒穿过山谷时的声音。 在两侧陡峭的山崖之间,花花绿绿的燕尾战旗飘扬在月光之下。 盔甲在夜间组成的河流波光粼粼,铁蹄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钢铁铸成的洪水,残忍地碾过了先前的小镇。 这条少有人至的道路上,起码有上千的骑士正在趁着夜色行进,在其之后,还能看到数千的步兵。 为首的两名骑士,正是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 两位贵族老爷居然能够在攻下克莱斯堡后,不庆祝不狂欢,而是一刻不停地再次出发,又攻破了谷道前的哨卫城堡。 在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的强压下,骑士们衣不解甲,马不停蹄地继续狂奔。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走这条更险更窄,稍有不慎就会摔落山间的小道。 给他们的奖励则是,不用去理会大道沿途那些坚固的堡垒。 卡夏郡的修道院和领主们购买了那么多的砂浆,用来修葺了原先残破的城堡,可几乎起不到一点作用。 从这条道再往前,就是圣拉万修道院,那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 但是,连他们的小镇都没有做好敌军来袭的准备,圣拉万的僧侣们会有准备吗? 如果他们能再次攻破圣拉万修道院,那后面就是卡夏郡的小盆地。 出了山地,坐落在小盆地中的布拉戈修道院,几乎无险可守。 冬初的夜风吹起了呢绒僧侣袍,穆迪埃只感觉浑身冰冷。 “圣父啊!” 第五百二十七章 作战计划与兵力调动 “为什么卡夏郡的事情总是这么糟糕?!” 将手中的战报揉成一团,霍恩发泄般地将其丢入了壁炉之中。 火焰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纸张在火焰中蜷曲焦黑,随后化作了一团团灰烬。 原先还算嘈杂的会议室,即目前的临时参谋处,立刻安静了好几个维度。 甚至连抄阅战报消息的沙沙声都轻了不少。 站在窗边,霍恩深吸了一口冷气,试图将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 冬日的冷风终于在窗棂凝结霜花后吹入,还在工坊中劳作的劳工们不得不点起了炭盆取暖,多穿了几件衣服。 今年冬天的日子和过去的时日相比,要好上不少。 因为郎桑德郡本地的粮食供给是绰绰有余的,以往的领主们为了贸易赚钱,这才剥夺农夫的口粮去卖。 粮价下跌,农户们赚不到太多的钱,但却不会饿着更不会冻着。 有了蜂窝煤这种廉价的燃料,如今没多少人会再去用木炭了。 霍恩站在窗前,看着眼前城市中升起的蜂窝煤烟,先前躁动的情绪终于消散下来。 自从圣孙义军传来前边境骑士团团长拉库尼奥,带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军队突袭克莱斯堡后,卡夏郡就再也没传来好消息。 先是圣拉万修道院被破,布拉戈修道院门户大开。 又是西北部七座修道院联合反叛,加入教会军。 然后是布拉戈修道院五轮选举未能选出新院长,导致各地各自为政,被各个击破。 甚至连路德维克的尸体都还没能下葬,说是要调查,可那让布洛始终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 教会骑士们都在攻打圣拉万修道院了,他还在给帝国各大修道院写信,请求他们主持公道。 霍恩不知道那位老僧侣此刻的心情如何,但不管他是后悔还是不后悔都没有用了。 那个新来的老骑士拉库尼奥,还真让他玩了一手克莱斯谷奇谋。 居然能压着那些骑士和步兵,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战术,实属少见。 或者说,应该是这支忽然冒出的新军队才有这样的动力和实力,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许诺了什么。 以目前他们的速度,大概下周就能抵达布拉戈修道院。 如今是已经1445年12月22日,一周以后,大概是新元节前后。 本以为1445年的年末能好好过一个新元节的,没想到又得打仗,作为布拉戈修道院本部的雪莱城,到底能撑多久呢? “冕下,小池城传来消息,其西北方的灰岩堡传来消息,说有教会军轻骑的踪迹。” 没等霍恩休息多久,身后便又是一道急匆匆的报告。 转过身,嘴角起了燎泡的拉费尔扶着门框正在大喘气。 “知道了。”呼出一口白雾,合上会议室的窗户,霍恩走到墙边,将一枚挂着教会小旗的针插在了地图纸板上。 退后一步,霍恩看着地图上的卡夏郡。 卡夏郡地形西北高而东南低,西北的山区说是山区其实并不高,还没有诺斯郡相对高度一半高。 那边险峻只是因为陡峭,坡度高,而且道路狭窄。 这片山区呈半月形,围住了卡夏郡的西北方,在中部形成了一个气候湿润温暖的小盆地。 从这个盆地出来再往东走,就是霍恩熟悉的小池城。 小池城西北方有教会军轻骑,就意味着一部分教会军骑士在盆地中横穿了一条道路,甚至都到达了小池城附近。 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出重拳。 霍恩拿起软毛笔,在地图的南瑙安河上划过。 “守伊贝必守瑙安……”霍恩看着地图上墨迹,口中喃喃地说道。 这个结论是战前会议上,霍恩、帕斯里克、佩蒂埃等人讨论出来的重要结论。 东南四郡之所以肥沃,除了因为他们是平原外,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境内都有大河穿过。 来自熔炉高地的雪水穿过咆哮走廊,南下碎石原,就变成上瑙安河。 上瑙安河穿过了上瑞佛郡,在下瑞佛郡急流市附近分为两支。 一支西向变成了下瑙安河,与其他河流汇集,变成了下游富饶的黄金之地。 一支南向纵贯了卡夏郡,这就是南瑙安河。 与之几乎平行的,就是郎桑德郡的伊贝河。 伊贝河起源于千河谷东侧的龙眠山脉,穿过北芒德郡、芒德郡和南芒德郡,流入了郎桑德郡的黑骨沼泽。 这些沼泽中汇聚的湖水,一部分流入黑骨沼泽西面的群山,在鹿角乡形成了一段名为毒巫沼泽的湖泊群。 另一部分则南下通过山区到平原合流,变成了阶梯式的瀑布,在下游形成了如今的伊贝河。 而贞德堡运河,就是将伊贝河与南瑙安河的支流连接起来,从而使得郎桑德郡能够将物资运输到外面。 贞德堡因此得以成为郎桑德郡的核心首府与交通枢纽。 霍恩认为守伊贝河必守瑙安河,原因很简单,因为伊贝河是平分了郎桑德郡的,与南瑙安河之间一马平川。 如果教会军突破了南瑙安河,那么郎桑德郡起码有一半的领土暴露在教会军眼前,且无险可守。 凭借着南瑙安河相对湍急的水流,防止教会骑士进入伊贝平原,那么这场仗才不会变成泥地里的烂仗。 “急令,黑帽战团调集三个军团前往小池城,沿途烧毁南瑙安河渡口,收集船只。 近卫战团三四军团前往急流市,作为第一批增援,守住滞水坞与鹿角乡防线。 近卫战团一二五六军团作为第二批,乘船从贞德堡出发,通过急流市南下,辅助黑帽战团阻击敌军。 告诉杰什卡,他不是觉得黑帽不好听,想要改成黑冠战团吗?打赢这一仗,他叫黑王冠我都允许他改。” 在霍恩的口述中,十几名枢密僧侣飞快地抄写着修订着,一卷卷纸张垂落地面,墨水淡淡的臭气弥散在空气中。 会议室的大门被临时拆卸下来,脚步声和书写的沙沙声汇作一团,枢密僧侣和修士们进进出出,将报告和命令送进送出。 平时的时候,霍恩可以搞投票搞议会,可圣铳一响,全国都得听他的,没有异议可言。 不论如何,就算是做出了坏计划,都比做不出计划要好。 “此外,圣械廷的近卫第七第八军团,前往大泽乡北部,在山隘道口建立临时堡垒,防止芒德郡教会军趁机突袭。” “传信露乐丝,请求支援,如果来不及送具体的军队,就多送巫师来,只要能保住南瑙安河防线,有多少我要多少。” “责令金河乡库什骑士,征集500名游骑兵用于在河岸边侦查,随同第二批支援军队进发。” “传信鹿角乡,提醒攻打鹿角乡的灰马骑士,孔岱亲王极有可能突袭,要做好准备。” “即刻调集各地仓库中的粮食,运来贞德堡,军队出发后,马上开始运粮。” 几个枢密僧侣快速写下了命令,霍恩扫过一遍后签字下发。 “让娜携带三百圣铳骑兵与三百诺斯弓骑兵与第一批运兵船一起西进。” “在第二批军队集结完毕后,和我一起前往南瑙安河前线。” 第五百二十八章 在新年向晨曦进军 明明年关将近,可郎桑德郡的土地上却飘起了一片战争的阴霾。 从12月中旬开始,原本祥和的街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传令骑兵。 宪兵们更是宣布自27日起,贞德堡将会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宵禁。 贞德堡的居民们每天起床,打开玻璃彩窗或者油布窗之际,都能看到排着整齐队列行进的黑衣士兵。 这些士兵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茄肯外套,还会再披一件只到肘部的短披风,脚下踩着皮革短靴。 有时候,他们还能看到从南边来的库什骑士,成群结队的圣铳骑兵,甚至还有一些从圣械廷赶来的弗里克中学的学生。 原先救世军的军团中,大都是孩儿军在担任勤务兵,他们会在战场上长大,一边学习一边打仗,未来就是霍恩政府外的独立力量。 不过目前救世军十六个军团,孩儿军有点不够用了,所以霍恩就想到了弗里克中学的那些学生。 于是弗里克中学学期末的社会实践活动就成了上战场打仗。 当然霍恩不会让他们真上第一线的,他们只是负责战后打扫战场、搬运伤兵、统计战损战利品等杂务。 从25日以来,每天上午在码头,都能看到黑衣的战争修士们排队爬上运兵船,有的在哭,有的则满不在乎。 在叫醒城市的号角声中,满载着黑衣修士的运兵驳船缓缓前行,河道的两岸不是哭声就是欢呼声。 哭声来自于那些士兵的家属亲人,而欢呼声则是那群买了圣战债券的市民。 他们身穿黑蓝棕色齐膝粗布紧身衣,站在河道旁的石板路上,不断地向过往的士兵挥舞手中的圣战债券。 随着军队的调动,12月30日第一批的军队就已经全部调动完毕。 让娜率领的两个军团1125人以及六百名骑兵,已经全部按时抵达急流市。 而下瑞佛郡的三个黑帽军团则在同一天成功调动到了小池城。 不得不说,有河流就是方便,五天就能把小两千人的军队从贞德堡运到急流市一个来回。 等到运送黑帽军团去南瑙安河的驳船返回,剩下四个军团前往急流市和南瑙安河防线的时间会更短。 在新元节当天,第二批增援的救世军两个先头军团1200人就该出发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就是新元节之夜,第二天来送行的战争修士家属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不像黑帽军团都是流民,家里没什么人来送行,很多人户籍就一页。 这些近卫军团的战争修士们大多是本地人,而且需要身家清白的高个健壮青年。 就算没有父母,他们的人缘也不会差,来送行的人自然就多了。 码头之上冒着滚滚的热气,花花绿绿的三角彩旗挂满了屋檐和树木。 卖面包热汤的,送行的,看热闹的,急匆匆跑来归队的,将整个码头变成了一锅黑压压的乱炖。 到处都有“你踩我脚了”“你压我头发了”的喊叫声,与远处的吹哨声与号角声混在一起,刺人耳朵。 在宪兵和守夜人的压制下,他们才是好歹让出了一条道路,让排着整齐队列的战争修士们上船。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塞钦格颇为感慨地望着眼前哭哭啼啼,但还是迈着整齐的步伐上船的青年们。 尽管这样的场景看了好几次了,可他仍旧会感到一丝震撼。 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行动,甚至步幅都是差不多的。 尽管眼睛里含着泪水,可他们还是尽力挺起胸膛,将身上的救世军军装撑起。 当士兵们在船板上整整齐齐地站成一列的时候,那乌央乌央的黑影,光看着就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塞钦格先生,您什么时候上船?”一旁的军团长洛朗走了过来,朝着塞钦格行了一个抬帽礼。 塞钦格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的军团长,眼神复杂:“我有些晕船,什么时候船要开了,您再来通知吧。” “好的。”洛朗公事公办地点点头,转头就开始去点数到场的黑衣士兵。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酒囊,塞钦格往嘴巴里灌了一口橡果酒。 这是诺斯郡特有的酒,不过不蒸馏几乎没法喝。 度数在帝国绝对是偏高的,是那些生活在高寒地区的矮人才会喜欢的烈酒。 随着坚果味的酒水下肚,塞钦格的身体才逐渐暖和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此刻应该已经启程前往鹿角乡和灰马骑士维恩会合了。 无奈芒德郡的教会军有调动的迹象,所以救世军封锁了大泽乡的通道。 所以塞钦格只好选择先前往急流市,如果维恩的攻势顺利,再想办法接头。 塞钦格只好跟着霍恩,反正回诺斯郡也帮不了什么忙,正好跟着上战场,看看这些所谓的救世军到底是什么成色。 随着号角声吹响三遍,塞钦格塞好了酒囊的塞子,没等那个洛朗来问,就自己踏着木板上了驳船。 旌旗挥舞,在厚重的号角声中,二十八艘驳船依次解开铁锚和船索,顺着水流向前缓缓移动。 站在船舷两边的战争修士们,终于看到了两侧熟悉的景象在移动,低低的啜泣声时不时就会响起。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群近卫军的修士以新兵为主。 他们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恐惧是必然的,可总得有第一次吧。 “八十亩地的好田,还有个温柔的好公婆……” 塞钦格茫然地抬起头,在前面的那艘船上,不知道是谁忽然开口唱起了这救世军最耳熟能详的歌。 《天国梦》。 此刻,站在第一艘船船头的霍恩抬起了头,眼中都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他好久没唱过这首小曲了。 没有伴奏和和声,那沙哑而年轻的声音就这么孤零零地唱完了第一段。 在他唱第二段的时候,便开始有人加入进来,本来只是一个两个,后来满船的战争修士都唱了起来。 “自己的粮食自己种,多劳动就多收获……” 等唱到第三遍的时候,不仅仅是战争修士们,连岸边的平民们都跟着齐声唱了起来。 原先的叫卖声和嘈杂的哭声叫声都隐去了,在一遍遍的号角声中,只有这歌声仍然屹立。 河道与房屋之间,整座城市都在唱着这首对于救世军意义非凡的小曲。 人们在河道边站成一排,连屋顶上都站着人,他们静静地站立着,一遍遍唱着这首简单欢快的歌曲。 直到士兵们看不到贞德堡城堡的旗帜时,他们才渐渐停下了歌唱。 冬日的晨曦浮在河水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水面上漂满了上万条金线。 只不过这金线顷刻间就被黑色的船体切割开,散成一团团冰冷的散碎水花。 近三十艘运兵驳船排成直线,船上的士兵同样沿着船帮排成直线。 寒风吹动黑红色的剑铳交叉旗帜,船体在冰水中浮沉着,沉默地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行去。 在《天国梦》的歌声中,霍恩与近卫战团于1446年1月1日,驶向了急流市。 第五百二十九章 勤务兵麦高恩 虽然进入冬季后运河的水位和流速下降明显,但从贞德堡出发的船队速度依旧不慢,卡在傍晚进入了南瑙安河支流。 在河岸边小镇渔村袅袅的炊烟中,船队缓缓驶入了预定的停靠点。 这倒不是他们没法夜间行进,而是河面上有当地领主为了收税架设的桥梁。 这些桥梁还是重要的陆路通道,不能拆,所以只好换乘,正好顺带休息一下。 本地的镇民们早就提前搭建好了临时营地,在夕阳金红色的光芒下,一排排冷杉木屋顶的小屋矗立在河道边。 被小屋包围着的,是一个能容纳两三百人的小广场,中央插着的黑红双色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 作为勤务兵的弗里克中学的中学生们,端着一个个脸盆大小的木箱,正从双色旗下走过。 夕阳光洒在他们的肩头,仿佛给他们的剪影绣上了一层金边,随着他们的动作在身体的边缘晃动流淌。 咬着牙,憋红了脸,将木箱放在了屋檐下,麦高恩这才能抽出手,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不仅仅是他,周围的几个少年脑袋上都冒出了缥缈的热汽。 这箱子的一半都堆满麦秸,里面却排列着几个沉重的圆球,带上木箱子本身的重量还是相当重。 几名少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熟悉这刺挠的茄肯外套了。 茄肯,就是一种粗布及膝紧身衣,有点像马甲,中间用扣子扣住,腰间再系一条腰带防止下摆进风。 这种相对紧身的衣物通常是平民专属,他们从小到大都没穿过。 几名少年刚坐下,便看到一个干瘦的少年又一次迈步朝栈道走去。 “干什么去?” “还有最后一点,我去搬一下。” “歇歇吧,不用那么急。” “我搬完再歇。” “马屁精。”望着平民少年的背影,麦高恩不屑地冷哼一声。 冷哼完,闻到远处飘来的酸菜猪肉汤香气,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这些来自金河乡的骑士少年们不免都有些愤懑。 他们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圣孙冕下会让他们来当这个勤务兵? 就算当不了军官,起码可以作为士兵上战场啊,当个仆人算什么? 如果是主将仆人就算了,可他们居然是粗仆,全军团谁都能指使的那种。 这难道是在故意羞辱他们吗? 但这句话他们始终问不出口,弗里克中学军事课上老兵教官们的虔诚注入棒已经让他们学会了闭嘴。 肌肉的酸痛渐渐消失,远方的肉香越来越浓郁。 看到那平民学生吃力端着木箱子,几名库什少年还是没有继续袖手旁观。 “麦高恩,我们继续搬吧,早搬完早吃饭啊。” “我不搬。”麦高恩解开了领口,活动了一下脖子,“早吃饭吃的也是剩饭,有什么区别……算了,我去撒泡尿,回来再继续。” 和其他少年说了一声,他绕过那些木箱子,躲到了木屋子后头肆意地释放了一通。 他刚系好腰带,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正在解裤腰带的肥壮中年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揭穿对方违背了军律条令的行为。 “能让我喝一口吗?” 塞钦格被眼前这少年的话吓了一跳,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指着的其实是他腰间的酒囊。 “这酒烈,你喝得了吗?”塞钦格触电般抖了一下,随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就把酒囊递给了麦高恩。 弗里克中学有禁酒令,军队中战时更是严禁喝酒,他早就馋了:“我五岁就喝酒了,再烈能有多烈……咳咳咳!” “哈哈哈哈。”塞钦格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完了,他要回酒囊的时候,却一下子定住了。 “我好像在哪个宴会上见过你,你是拉路法骑士的什么人?” “拉路法骑士是我的父亲,我叫麦高恩·特拉西瓦,您是?” “哈哈哈,原来是拉路法的儿子。”塞钦格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我前年还在和你的父亲打猎,我是鹰落堡的领主塞钦格,你的父亲还好吗?” “他战死在黑山堡了,现在是我的母亲在操持家业。”麦高恩的母亲是阿尔科家族的人,但他的父亲则是法兰骑士。 在父亲死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库什人,居然也被送到了弗里克中学去上学。 塞钦格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愿他的灵魂能在上天得到安息,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个晚餐。”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麦高恩摇了摇头,“我接下来得去站岗了。” 作为勤务兵,第一课就是学会站岗。 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他们独立站岗,而是由一名老兵,两名新兵和一名勤务兵组成一个岗哨。 每次都保证有两个人醒着,四个人轮换入睡。 “你站岗还喝酒?不怕被那些狗屎宪兵抓吗?”今天早上的时候,塞钦格就因为在船上随地大小便被罚款二十第纳尔。 “我站后半夜的岗。”麦高恩抱怨起来:“剑术课成绩好的要站岗,不好的反而做杂务就行,哪儿有这个道理?” 弗里克中学除了读写、算术、法令等普通科目外,还有剑术、马术等体育课程。 由于库什少年们出身骑士之家,大多具有先天优势常常在体育课程上吊打平民。 这次出来,反而是文化课更好的平民们去统计战功、书写文书,让他们这些骑士之子端茶送水、站岗放哨。 塞钦格看着面色逐渐发红的麦高恩,小心提醒道:“你们的那位圣孙教皇,我也是说得上话的,他可是个大度仁慈的人,不会区别对待的。” “他只是看着大度仁慈。”果然橡果酒的后劲上来,麦高恩嘴里就开始没把门了,“没有他的允许,你以为那些契卡能绞死贵族,肆意将人丢入大牢吗? 骂名全部让契卡和宪兵背了,他自己站在高高的干岸上,一点污水都泼不到他身上。” 塞钦格摇摇头:“你貌似有些极端了。” “极端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帝国有勇敢的教皇,智慧的教皇,残暴的教皇甚至是贪财好色的教皇,却偏偏少了最常见的一种——仁慈的教皇。 所有人都希望有一个仁慈的教皇,希望能有一位慈父,所以他才会这样扮演。”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扮演呢?”塞钦格对霍恩的印象还不错,被麦高恩一通言论抢白,甚至有点好笑。 敏锐地察觉到了塞钦格的不信任,麦高恩红着脸道:“你别不信,你没见他对待士兵的样子。 他一周有三天待在兵营里,亲自给士兵盛饭、包扎伤口、嘘寒问暖、背着生病的士兵去找医师……比骑士追求贵妇都腻歪。 他每天和士兵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服,走一样的路,这是正常人吗?这不明显是收买吗? 那些士兵明明年纪比他大,恨不得把他当亲爹一样,还喊他‘我们的小教皇’。” “这难道不好吗?”见麦高恩冥顽不灵,塞钦格开始有些生气了,“我反倒希望有这么一位小教皇!” “可他们的小教皇,转眼就在战场上将他们抛弃诱敌,他们还要与有荣焉地去送死。 急流市之战,黑帽第七第八军团被骑士杀伤半数,血流成河,他们的小教皇还在慢悠悠地绕后。 什么仁慈,什么悲悯,什么爱兵如子,他只要胜利。” “既然他和你说的那样坏,那库什人为什么还要跟随他呢?”塞钦格瞪着这个愤世嫉俗的小胖子。 “因为他总是胜利……嗝……就这么简单……” 冷风吹过,小巷中一时安静下来。 被这冷风一吹,麦高恩的酒意也化作了细密的冷汗出现在额头上:“您这酒的确烈啊,咳咳,我还要搬东西,能走了吗?” “你走吧……还有,我在3号船上,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摆着张大红脸,麦高恩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 冬日的寒风中,塞钦格怒容渐渐消散,他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愕然。 第五百三十章 重建急流市从港口开始 1446年的1月3日上午,急流市。 瞭望台上吹响厚重的号声,被迫将船靠岸的船主们纷纷抬头。 一堵堵移动的黑影就占据了他们所有视线,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中,所有战争修士都已经提前在船板上站成一排。 寒风中,这些黑衣战争修士站得笔直,他们将银灰色长枪靠在肩头,黄铜色圣铳背在背后,腰间的军刀整齐佩戴在一侧。 从侧面看过去,简直就是一排整齐的古艾尔雕塑,视线不带丝毫感情地掠过眼前好奇又畏惧的市民们。 黑船船头铳剑交叉的图案,都是市民们前几天就在告示板和街道上看过的。 救世军,近卫战团。 在四个月后,这支可怕的军队又一次返回了他忠诚的急流市。 在水手们的呼喊声中,五六条船索从船上抛出,手脚麻利的泊船工们飞快地将船索绕在锚架上拉近。 船索在河岸的锚架上缠绕勒紧,甚至由于快速的摩擦都升起了一缕缕白烟与粉尘。 在船长高超的操船技巧下,1号驳船稳稳地停在了栈道组成的港湾之中。 七八个水手将长板带铁钩的一端卡在船舷上,先是几个宪兵和圣铳手下来,在路边排成两列。 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中,一身羊毛斜纹布教士袍的霍恩,戴着高筒皮帽,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长板上走下。 市民们“自发地”弄来了花瓣和彩旗,在商会和行会会首的催促下,不断地向着霍恩抛洒和挥舞。 说是万众瞩目,带上看热闹的、搬运工和船主,总共不到一千人。 凯瑟琳特地限制了人数,防止混进来无影人猎魔人之类的。 路德维克之死给了她一个悲恸的教训,甚至于在她的书房抽屉下都压了一封请求霍恩派契卡监管的信,只是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发出。 由于急流市的特殊性,霍恩在一定程度上是放松了对本地的监管力度的。 就从港口区的恢复程度来看,这项举措还是起了一点效果的。 和四个月前的一片废墟相比,眼前的景象早就不见了那些还燃着火焰的废墟。 半圆形的码头两边是林立的商铺,刻着剪刀、罐子、锤子的铁标牌挂在门前。 低矮的商铺后面则是一座宽大的砖石建筑,那里便是刚刚修复好的急流市交易所大厅。 在刻意洗刷后,还是掩盖不去其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在码头广场的中央则是一座在建的钟楼,模仿的就是圣械廷的那座钟楼。 “没想到还没隔多久,咱们就又见面了。”凯瑟琳戴着宽边的毡帽,言笑晏晏地望着缓步走来的霍恩。 她今天穿了一袭红色的长裙,上身却穿着商人们常穿的坎肩,只不过用得最好的黑哔叽材料。 “时间就像是一头野驴啊,跑起来就不停。”霍恩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和凯瑟琳拥抱了一下。 再与米特涅、卡尔等一众急流市高层见过面后,这群人就这么在码头上寒暄起来。 身后的枢密僧侣则立刻开始记录霍恩与凯瑟琳的谈话: “双方各自就贞德堡急流市两地的情况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并对双方身高和年龄充分交换了意见。 教皇冕下表示对急流市执政的年龄严重关切,而执政同样对教皇冕下的高度拭目以待……” 霍恩和凯瑟琳在码头谈天说地,不是不怕冷,而是要作出姿态。 要让急流市内部的势力知道,凯瑟琳背后是有人的,双方的关系非常好。 长板振动,上千名黑衣士兵整齐地走下船,在路边排好队伍,朝着码头外的营地快步行军。 霍恩与凯瑟琳的作秀终于停止,他搓了搓冰冷的脸颊:“怎么没有见到让娜?” 在前面引路的凯瑟琳耸了耸肩:“她带着六百骑兵去小池城了,昨天刚走。” “战局那么危急吗?” “那倒不至于,最新消息,那些教会的军队前几天在过新元节,暂停了攻势,今天才刚刚恢复进攻。” “那布拉戈有选出新的修道院长吗?” “没有,他们在新元节举行的第七轮投票票数仍然没有过三分之二,现在正在进行第八轮投票。” 沉默了许久,霍恩掰着车门踏入了温暖的马车:“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就一定非要投票吗?就不能学学拿皇直接解散议会,先把仗打了再说不行吗? 相比于外面寒冷的天气,马车内不仅点了火盆,还用呢绒和毛皮铺了一层保暖层。 虽然很暖和,但霍恩总感觉不安全。 掀起马车的布帘,看着外面缓缓流过的街景。 在驶离码头区域后,街道上的瓦砾和路边的废墟就多了起来,同样增多的还有聚集的工地和滚滚的烟尘。 在急流市之战结束后,急流市内部强烈要求放弃港口区,仅保留码头作为进出通道。 但凯瑟琳却拒绝了这一请求,反而要求重振港口区,因为一旦放弃这个区域,就会降低人们的预期。 急流市能有繁荣的商业和港口区绝对离不开关系。 一旦意识到港口区有可能再也无法重建,这些依靠港口区生活市民大多会选择离开。 他们移民的目标,大概就是如今新兴的贞德堡和圣械廷这两座城市。 当初的急流市移民早就将消息从贞德堡和急流市传回,四个月间,双方的粮食贸易往来,很多贞德堡和圣械廷的谣言不攻自破。 很多市民都更加看好圣械廷的趋势,尤其在《糖粮交换协议》签订后,起码有两百个市民家庭迁徙到了贞德堡和圣械廷。 为了及时扭转这一趋势,就算是没钱去建,也得作出姿态,让人们认为还有希望。 所以凯瑟琳学着救世军政府这边的习惯,宣布了《1448港口区愿景计划》,表示不仅要重建港口区,还要将港口区变得更加繁华。 凯瑟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码头区域这个门面给做好,然后将垃圾都清扫洗刷干净,最后修复了大多数的关键建筑。 例如大宗商品交易所、百花大教堂、圣座银行与美格第银行等等。 到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恢复到从前的繁华,急流市政府更是负债累累,但起码留住了人心。 “只不过……”凯瑟琳嘴角挂起一抹苦笑,“有些人还是不认可我的圣女身份,在我返回急流市后,出现了上百起叛逃的案例。 这还是抓到的,没抓到的估计更多,目前逃离咱们的救世军领地,跑到了霍塔姆郡或者鹿角乡的地盘上的人,都有三四千了。” “迂腐愚昧之徒,让他们去吧。”霍恩不在意地摆摆手,当初他占领贞德堡的时候,同样有大批人逃到了南面的金河乡。 然后呢,现在不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圣孙干活呢吗? “说到鹿角乡,那位灰马骑士的攻势如何?” “他前几天回信表示感谢,并放缓了攻势,转而先占领了哨岗堡,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听到这个消息,霍恩就像是冬天在裤裆里揣了热大粪一般舒坦。 终于有个听人话的队友了,不容易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枢密参谋 急流市乌菲兹宫的议事厅内。 冬日下午浑浊的阳光照在了黑檀木的桌子上,在这间宽阔的议事厅内,坐了五六十个当前急流市的重要人物。 其中有各个军团长、市民议员、行会会首、主要市政厅成员。 他们围坐在椭圆桌子边,或是坐在两侧的条形长桌后,各自分为一团,装作不在意地窥视着进进出出的枢密僧侣们。 这些枢密僧侣除了端茶送水,就是在一个大木板上张贴表格和地图。 当然地图是精准的,但上面各种军团和营垒的位置都是模糊化处理的。 可在旁听的塞钦格看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还是过于眼缭乱了。 不就打个仗吗?搞这么复杂做什么? 诺斯郡的贵族们也是经常要和卡拉山脉另一边的诺恩领主打仗的,开打之间不过是几个主要贵族碰个头。 然后在地上画上简易地图,大家依次上去插匕首,所插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战区,打完了事。 实际上,在目前帝国境内的各种战争都是这种模式,打之前先军议,分配完任务后就各打各的,各自负责调遣和征兵征粮。 如同敕令连这种集体分配粮食,一致规划和协调行军的军队,都算是战术先进了。 像救世军这种搞这么精密的计划塞钦格还是第一次见。 米特涅看到塞钦格疑惑,只是将一杯热红茶递上:“救世军以艾尔第三帝国自居,复兴了艾尔的很多传统和机制,就比如这个军事顾问的机制。 这部分职能,在艾尔帝国时期是归属于元老院临时军议处的,但冕下将其常设,形成了这种比较细致的作战风格。” 虽然目前没有明确的划分,但在枢密院中同样分为文职枢密和参谋枢密。 其中参谋枢密僧侣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霍恩制定作战计划和行军路线等。 目前参谋枢密人数不多,都是军团文书和随军牧师提拔上来的。 随着急流市和救世军高层与会人员到场,专门的礼仪官开始大声维护秩序,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霍恩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简单说了一下局势后,就将报告的任务给了佩蒂埃和贝纳尔多等几位参谋枢密。 按照霍恩引入的后世简化参谋制度,作战计划的制定分为敌我情报收集、战役目标设定、战术执行计划、应急预案和命令发布协调五个阶段。 而现在这场战前会议,就是在报告前两个阶段的结果。 “目前敌军总人数约有5000-9000人,主要兵力聚集在雪莱城附近围城,其余轻骑四处劫掠,已经攻陷雪莱城周边三座堡垒。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到1月中旬,雪莱城就会失守,目前已有部分轻骑抵达雪莱城盆地外。 而我们的目标,按照重要程度排序则是,保住南瑙安河防线、进逼盆地地区、恢复卡夏郡统治。” 面对着诸多高层和军团长,贝纳尔多神态自若,口若悬河地将当前的情况一一分解清楚。 他甚至有一种陶醉的感觉,这简直是太舒坦了,没有捣乱的骑士,没有进谗言的仆人,没有顽固不化不讲道理的贵族。 他的大部分意见和分析都能扎扎实实变成作战意图,清晰地写在纸上,向一个个愿意听令的军官们宣布。 “本次作战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目标是稳固南瑙安河防线,第二阶段是将战线推进至布拉戈盆地前,第三阶段是夺回布拉戈修道院。” 经过几名参谋枢密和霍恩自己的分析,目前救援布拉戈修道院绝对是来不及的。 与其去支援不如先巩固南瑙安河防线,保证敌军难以进攻本土核心区域,然后再步步向西挺进。 “那么接下来的具体作战计划,就由佩蒂埃来讲解。” 在贝纳尔多鞠了一躬离开主讲台后,霍恩就将佩蒂埃叫了上来。 和贝纳尔多喜欢分析局势和提出战役方向不同,佩蒂埃更擅长将庞大的战役拆解成一个个小任务。 “我方目前在南瑙安河防线有200多公里,而我们只有7个军团3950人,作战骑兵600人,游骑兵800人。 敌方军队大概是我方两倍,防线有这么长,且敌方以骑兵为主要战斗力,我方以步兵为主要战斗力。 所以敌军可以多点偷袭突破,截断我们的补给线,单纯固守是没有前途的。 我们反而要趁着对方没有完全入侵南瑙安河流域时,对其进行主动进攻。第一步,我们烧毁南瑙安河大多数渡口,仅留下最重要的几处,并修建临时棱堡,并让游骑兵沿河不断巡逻。 第二步,就是利用敌军补给获取困难方面的弱点,对敌军进行不断调动。 通过我们高机动和快速补给的优势,不断骚扰和消灭小股部队,迫使敌军分兵,然后再进行集中歼灭一部。 不断反复后,当敌军的兵力减少到一定程度时,我们就能够以雪莱城为目标,进行反击。 具体的作战方向,诸位阁下可以看我身后的这张作战地图……” 这张作战地图基本就是佩蒂埃手绘的,由于他是杂货商世家出身,从小就跟着父辈运输货物。 为了躲避税卡和减少货物运输损耗,佩蒂埃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画地图,而且越精准越好。 这项技能本来只是辅助技能,甚至只能算是兴趣爱好,没想到在这里起到了大作用。 “我有一个问题。”黑帽第三军军团长鲁迪洛举起了手。 “请说。” 鲁迪洛咳嗽一声,站起身:“拉库尼奥的教会军以骑兵为主,我们是步兵,怎么能跑得过他们呢?” “很简单,第一我们有南瑙安河,可以通过船运快速调派兵力,第二我们有主场优势,可以沿行军路线提前修筑补给点。” 拿起小木棍,佩蒂埃指着身后木刻地图上的一条道路。 “就比如这条路,从这到这,如果正常行军的话,大概要五到七天,但如果在这两个位置修建补给点,那么四天内就能到达。 我们英勇的步兵行军速度很快,几乎没有掉队和逃兵问题,正常行军速度在每日20公里左右。 在更换了制式军装和鞋袜后,只要能保证沿途军粮供给,近卫军团在急行军时,就可以做到每天30-35公里的行进速度。 而敌方骑兵部队难以抛弃辎重,行军速度反而略有不如,在战术上是骑兵快,但在战略上绝对是我们快。 不仅仅是步兵,甚至我们的骑兵都比他们的骑兵更快。 我都计算好了,只要能按时修建地图上的临时堡垒和补给点,那么我们的消息传递速度比他们要快一天左右。” 佩蒂埃讲着作战计划,但霍恩一点都不担心这份计划被传出去。 具体的作战细节都在脑子里,他们看到的是静态的地图,而在霍恩、佩蒂埃眼里地图是动态的。 知道了大致的作战计划又如何,教会军的缺陷和弱点都是改不了的,地形和制度也是改不了的。 建立在这两个短时间内不可更改的事实上,只要圣父不搞幺蛾子,各个军团都不用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就能获得胜利。 不过目前参谋制度还是第一次实践,霍恩仔细观察了那几个军团长和急流市的市议员,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和犹疑的模样。 在作出实际成绩前,就需要霍恩亲自将命令推行下去了。 “我邀请诸位来,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佩蒂埃下台后,霍恩站到主讲台上,视线环逼了一圈。 “仗我们来打,但这些修营垒、运输士兵、建造补给点的活,就得你们来干了。” 商人和船东们立刻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起来,毕竟这可是一项大工程。 虽然圣孙不会白嫖,但这种活,把自己玩破产还是小事,把命搭进去就不划算了。 反而是急流市的石匠行会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具体计划来,相比于贞德堡的同行,他们的日子可难过得多。 “诸位,这不是我的战争,是我们所有人的战争。” 在霍恩这句清晰入耳的话语后,议论声终于渐渐平息,他清了清嗓子:“我言尽于此,现在还有疑议吗?” 这些急流市市民的头头脑脑们都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无一人举手。 霍恩满意地拍了拍手:“那就这么办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二章 救世军会飞不成? 帝国历1446年1月7日,寒风中的千河谷终于降下大雪。 在飘飞的茫茫雪中,南瑙安河与伊贝河的河流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十几艘运兵运粮运人的帆船和驳船。 一些船流繁忙的河段上,甚至挤满了船只。 大家站在船舷上,拉着船索,隔着几米远互相辱骂,船体和船体间撞击出嘭嘭的闷响。 这些船流繁忙的窄河道,基本就是那三处没有被烧毁的渡口河段。 船东们喊着号子,水手在船板跑上跑下,跟在护教军队长们身后,护教军们哆哆嗦嗦地走下船。 踏在冰寒的土地上时,穿着木底鞋的护教军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从1月2日开始,历时5天的运输和准备,第一批修建营地的护教军工兵才带着工具终于抵达南瑙安河前线。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口饭或者喝口热汤,就被当地的胡安诺派僧侣急匆匆地装入了马车。 蓬顶马车挡不住飘飞的雪,数千名护教军工兵从各个渡口,像蜘蛛网一样,沿着支流与道路向预定目标行进。 数千名工兵显然是不能在半个月内修建好数十个补给点和营垒的,那些胡安诺派的僧侣还会喊上当地的富农与小地主。 安排这些工兵的主要目的就是提升效率和辅助守卫补给点,至于补给点的购买补给的所有消费由急流市富商和卡夏郡修道院买单。 这么做的好处很简单,也就是行军过程中不再需要携带军粮和扎营,到地方就吃喝睡,睡完了就起床行军。 每天起码能挤出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用于行军,而且不带辎重速度更快,能多走个6-9公里。 对于传信的骑兵更是如此,甚至可以换马不换人,一路从最前方把消息传递到最后方。 这些补给点不用太坚固,真正坚固的临时堡垒会在三处渡口以及河流险要处,用砂浆混凝土来建立。 就如同当年蒙克鲁斯庄园的三层角堡一样。 这些补给点和营地外围用木围墙围起,内部设立排水渠、马厩和木质营房,以及最重要的仓库。 一个补给点由少则10名守卫,多则40名守卫来看守,防的不是敌军骑兵,而是乡野强盗。 至于要是敌军杀到这些补给点,那就直接把仓库点了,然后跑到森林或村庄藏起来。 到那时不管是就地征粮还是自带辎重队,都会拖慢其行军速度。 这样的一个简陋营地,正规的军团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建好了。 对于本地的农夫和护教军来说,人数少了点,但两天建造,三天和附近的村庄签订粮食采购协议就够了。 从1月7日到1月17日这10天里,沿着预定好的行军路线和防线已有二十个补给营地和据点建立,还有二十几个营地在建。 至于围攻卡夏郡布拉戈修道院的教会军队,几乎毫无反应。 盆地外围巡逻的教会军骑士首领,派了十几个轻骑来看了看就回去喝酒了。 等到18日雪莱城城破的第三天,拉库尼奥才接到了消息。 “淦泥娘嘞个掏粪佬!”看清战报上文字的一刹那,拉库尼奥连边境那边的诺恩土话都忍不住骂了出口。 “怎么了?”骑在马上,镂空饰铁甲的普茨里奥被拉库尼奥一声暴喝吓了一跳。 拉库尼奥一言不发,将战报递给了旁边的普茨里奥。 由于骑在马背上,而且还刚下完雪,普茨里奥只能一边晃动身体,一边接着积雪反射出的光艰难阅读。 在雪莱城清冷的街头,空气中还弥散着血腥味与焦糊味。 街道两边的商铺和民居都紧闭大门,曾经繁华的街市寂静无声,仿佛一座空城。 只有当国土佣仆们猛烈砸门,砸得屋檐积雪都落下时,才能看到黑暗的屋子中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18日的攻城计划相当顺利,几十个猎魔人作为轻装敢死队杀上城头,然后就是双薪大剑士们爬上城头开无双。由于天气过于寒冷,而拉库尼奥等人来得过于突然,他们忙着吵架,根本没有准备足够的过冬衣物。 在雪下之后,哪怕有修士用神术维持士气,还是有不少人得风寒而死。 昨夜温度更是骤降,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倒下来,大多数士兵都躲到城门楼和箭楼的室内取暖去了,能坚持在城墙上巡逻的只有少数。 拉库尼奥更是亲自上阵,手持一把双手重剑一路杀入了绞盘室,单人清空了二十余名守卫,成功打开了城门。 布拉戈修道院的武装僧侣们试图以山上的布拉戈修道院为核心打巷战,可惜只支撑了一天就被如狼似虎的国土佣仆们打败了。 拉库尼奥更是生擒了让布洛等一众胡安诺派高阶僧侣,因为拉库尼奥杀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城内投票选新院长。 经过了两天的肃清,城内的残存力量不是逃跑了,就是被消灭了,普茨里奥和拉库尼奥这才能进城看看那座雄伟的布拉戈修道院。 “这真是太意外了。”读完了信,普茨里奥同样难以相信,“我调集军队和粮草,可是整整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啊。” 如果按照信中的时间线来推断,救世军12月22日前后,才知道他们攻破了克莱斯堡,然后才决定派兵救援。 等25日就有三个中队(帝国军制中队500人)近两千人跑到南瑙安河烧渡口了。 5天后的新元节,当天就又有骑兵来支援。 1月5日又有两个中队跑到小池城了,1月7日来了三个中队和上千民夫。 等到1月17日的时候,10天的时间他们就建立了大量的堡寨,还有库什游骑兵以及兽化人骠骑兵到场支援。 救世军甚至推进到盆地外围游骑兵们的视线内了。 普茨里奥调集自家军队到霍塔姆郡支援,只带了从荆棘园到千河谷的粮食,还了两个多月。 光等骑士们从各地到集结点就等了一个多月。 他11月下旬刚到霍塔姆郡,都没怎么歇就直接杀去卡夏郡了,为的就是一个突然,让救世军措手不及。 而救世军从12月22日决定出兵到1月7日总共15天时间,跨越200多公里,就把军队调集完毕了。 结果如今卡夏郡东部南瑙安河平原地区,聚集了至少5000救世军,甚至还有闲心修营地和堡垒。 这还奇袭个毛啊,这群农夫会飞不成? 本来想一鼓作气杀到郎桑德郡本土的,早知道就不该在新元节停战休息的。 就在普茨里奥懊恼之际,两人终于抵达了布拉戈修道院。 “那拉库尼奥阁下,我们还要继续进攻吗?”见计划失败,普茨里奥一边下马一边问道。 “可以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拉库尼奥拍拍战马的脖子,扫去了鬃毛上的浮雪。 既然通过进攻卡夏郡从而进取郎桑德郡的计划失败,那么就要转变战术目标,改为北方的墨莉雅提。 反正只要打败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支撑不了多久。 至于卡夏郡这边的主攻任务,就改为牵制救世军好了。 拉库尼奥仔细调查过了,这群农夫没有多少攻城的能力,向来都是以野战取胜。 就算野战打不过,只要舍得拉下脸,和这些农夫们打一打围城战,多拖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等到那时,他们再想救援墨莉雅提就来不及了。 两人并肩站在布拉戈修道院门前,而几名胡安诺派的高阶僧侣则被绳子捆着,嘴巴堵住,怒视这两个闲庭信步踏入布拉戈修道院最神圣祭坛的入侵者。 “这里还不错,以后就当作骑士们的餐厅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三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上) 铅云匍匐在天空,阴恻恻的光落在枪尖和军刀上甚至反射不出什么光。 德拉万穿着一身紧身的勤务兵粗布衣,寒风刮过他的额头,将刚刚渗出的热汗变成了冷汗,沿着脸颊滑下。 在被冻得干硬的泥路上,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身后四把鹤嘴锄和瓶瓶罐罐的撞击声。 每当他抬头之时都能看到眼前成排行进士兵的背影,再转头却能看到身边驴子那张拉长的臭脸。 “你多驮点行不?我快要走不动了。”德拉万几乎是讨好地对着驴子问道,而驴兄则是装作没听到地扭过头去。 由于进入冬日天气转冷,大多数原先泥泞难走的道路,在雪停之后都变得无比坚硬。 但等哪天太阳出来,简简单单一照,雪水就会化入草地之中,将道路变得更加泥泞。 在两侧草地的皑皑积雪之中,一支约六百人的黑衣队伍正排着整齐的队形加速通过。 按照霍恩的军队政策,每十个人分配一个勤务兵和一头驴子。 每个士兵携带胸甲、头盔与长枪圣铳等武器,干粮与清水等食物约15公斤。 而匕首、火绒、炊具、毯子、绷带等小型公共用具大概10公斤,由无甲勤务兵背负和携带。 至于驴子则负责携带帐篷、草料、备用口粮、铅子、钉锤、鹤嘴锄、伐木斧、战利品甚至是伤兵,负重大概80-100公斤。 正常来说,勤务兵主要负责辅助和照料驴子,自身负重不会太多,因为他们还肩负着接受军团长命令去传令的任务。 不过事实上,由于驴子背负太多就不愿意继续走,而德拉万则不得不帮它背一部分辎重,这才能赶得上行进速度。 “等我回去就把你阉了。”见驴子根本不搭理自己,德拉万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作为库什贵族出身的少年,德拉万倒是没麦高恩那么怨天尤人。 麦高恩和德拉万是朋友,但麦高恩的父亲是法兰骑士,所以他生存的环境更加优渥。 但德拉万是纯种库什人,作为库什骑士群体,他在自家庄园的时候,也没少干埋汰的农活。 端茶送水怎么了?照料牲畜怎么了?他父亲作为纯血库什骑士,在农忙收割的季节,照样要下地干活。 在德拉万家的那个小庄园里,端茶送水属于是轻省活,他一向认为,像麦高恩那种发配到农田里割两天麦子就老实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旁边的一位小五十岁的老勤务兵毫不费力地牵着自己的驴子,“前面就到补给点了,给你的驴子喂点鸡蛋胡萝卜,它就听话了。” 在德拉万所在的近卫第五军团中,大多数勤务兵都是少年,只有七八个老勤务兵。 这些老勤务兵实际就是少年勤务兵们的教官和老师。 “它吃得都要比我好了。”口中吐出一团团白雾,德拉万喘着粗气,“还得再坚持多久啊,我感觉我都走了快一年了。” “哈哈哈哈。”老勤务兵笑了起来,“你都快和我一样高了,还比我壮,还会呼吸法,怎么会累呢?” “可是我还是好累啊。”德拉万甚至有些委屈。 “不是你人累,而是你心累。”老勤务兵依旧毫不费力地迈着步子,“行军向来是枯燥的,重复地做同一件事,会把时间无限拉长,好像干了很久的样子,实际距离累还远着呢。” 德拉万的喘息声小了一些:“您这是第几次上战场了?” 那老勤务兵看着瘦,提着那些杂物却是毫不费力:“三四次吧,记不清了,我长桥之战就在了。” “那上战场的时候,咱们是什么样的?”德拉万虽然很羡慕其他士兵享受的战场荣光,可同样对战争惴惴不安。 那老勤务兵挠着头皮:“如果是计划好的野战或阻击战,就会先在五里外扎营,然后护教军待在营地里,让战争修士们轻装出击。 如果是遭遇战,我们就把十辆大车围成一圈,把伤兵和辎重放在里面,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见杀入车营的。” “为什么?” “战争修士们有底薪的,冲了车营顶多让他们同仇敌忾,不像雇佣兵或劳役兵,战利品没了等于一趟白来。 当初急流市之战,教会的骑士们就冲了车营,但我们的战争修士该打照样打,后来骑士们学乖了,都不来冲营了。” “那咱们这次能遇上打仗吗?” “当然。”老勤务兵也是闲着无聊,反正勤务兵不用像正规战争修士那么纪律森严,就给德拉万讲解起来。 1月20日反应过来的教会骑士就开始不断朝着南瑙安河进发,试图将立足未稳的救世军打回去。 他们分别在1月22日,23日和25日对瑙安河北线靠近小池城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由于敌众我寡,北线的两个军团一边阻击,一边向后撤离了大约20公里,在一座土丘上扎营。 根据游骑兵的侦察结果,随着这些教会骑士们的深入,他们的补给果然不够了,必须得沿途强征补给。 而如果想要进攻小池城,他们就面临了当初穆萨克伯爵征讨小池城时遭遇的困境—— 一条线路顶多补给一千多人,这一次的进攻是拉库尼奥谋划,由封号骑士马莱伯爵莱恩纳统领。 带上投靠来的卡夏郡武装僧侣们,总计约有四千人,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甚至是五路。 因为支线小道上的村庄更少,能征集的补给更少,另外两路内部必须得继续再分路行进。 骑士们的军队今天晚上扎营,明天早上就得起床,征募补给的范围和时间有限,只能边走边抢。 最后消息传出去,连路边的村庄都带着物资跑到森林里躲避去了,他们总不能继续追到森林里找村民们要吧。 他们不是不知道抢掠村庄会导致补给征调越来越难,只是不抢掠村庄,骑士老爷们都得饿肚子,不是他们刻意非要抢劫。 想要方便征集物资的方法有三个: 第一个是战前充分准备,对于教会军肯定是来不及了,第二个是走人烟稠密的大道,但已经被国土佣仆主力带走了,第三个就是继续分成一两百人的小队前进,然后晚间再集中扎营。 一开始他们追击救世军时,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但被圣铳骑兵屡屡袭击,最后只能结成最少四五百人的队伍前进,且必须包含骑士。 救世军能做到一条小路能走上千人,还不用抢劫,是因为有补给点。 补给点设立后,护教军有充裕的时间去更远的地方购买和运输物资。 “根据游骑兵的侦察,在这个补给点后,就有一条支流小河,我们渡河走一段草地,就会有游骑兵来接应我们。 接着我们只需要等游骑兵寻敌,然后在教会军的行军路线上伏击,打完立刻原路返回就行了。 不要担心我们能不能打得过,他们大概100多骑士,400多步兵,咱们带上护教军可是有600多人呢。 除非是敕令骑士,否则就是200骑士800步兵,咱们都有得打。” 德拉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地反问道:“那咱们打的是伏击战,岂不是看不到战场了?” 那老勤务兵诧异地看着他:“人家躲着上战场都来不及,你怎么还盼着上战场啊,再说了,谁说伏击就看不到战场了。 操典规定小规模战斗,勤务兵要待在100-200米的范围,如果看到伤兵,还要第一时间将其拉回,进行包扎或者送给外科医生医治。” “我当勤务兵只是暂时的,这叫提前适应战场。”德拉万感觉苦累都消散了几分,“走,我们走快点。” 德拉万精神起来了,却没看到老勤务兵脸上玩味的表情。 “希望你真的能适应它。” 第五百三十四章 德拉万的军营生活(下) “噌!” 一枚流弹扫过一名骑士的头盔,发出了尖锐的金属扭曲声。 那骑士吓得马上弓起了身体,将脑袋藏在马脖子后面,但一队长枪手已经冲杀了上来。 长戟勾住了他的胸口,几支长枪刺穿了他战马的脖子。 “唏律律!” 鲜血瀑布从伤口处倾泻下来,那战马痛苦地哀嚎着人立而起,踢飞了面前的两个长枪手后又甩飞了背上的骑士。 接着它慌不择路地朝着森林中跑了十几步,才因为失血腿软摔倒在地。 同样摔倒在地的骑士在一瞬间的晕眩后再次跳起,双手颤抖着握住骑士剑,他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 “该死的,我是骑士,滚开,农夫们!” 半月形包围上来的近卫长枪手们仿佛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般,七八支长枪上下抖动着,四面八方地朝他刺来。 这些刺击或许无法穿透厚重的胸甲,但穿透臂甲还是可行的。 一般来说,对于凡人想要用长矛穿透铁甲,就意味着其必须冲锋。 但对于同样有呼吸法的超凡人类,只要两步一跺脚刺出去就行了。 这些长枪手没有一个拥有两段以上的呼吸法,但联手起来对付三段的骑士绰绰有余了。 很快这名倒霉的骑士就被刺穿了大腿,然后就被连枷敲在脑门上,直接昏死过去。 在他昏死的前一刻,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赞美圣风!” 最后一轮圣风后,剩下的三十多名骑士夺路而逃,将身后400余步兵留给了救世军。 卫兵们握着手中的长矛,心中一个劲地怒骂拉库尼奥和普茨里奥,这是农夫叛军? 眼前的这些士兵很显然是某个伯爵的步兵私兵啊,就和那个欧斯拉公爵的国土佣仆一样。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身上是一模一样的盔甲,站在他们的前面看着,就好像是一群复制人。 “放平长枪!” 尖锐的口令声从黑色的阵列中响起,三排厚重的枪阵如刺猬般指向他们,而在枪阵之中,那些释放雷电的棒棒兵已经走入了枪阵之中。 在这被森林包围的林间道路中,浑厚的号角声不断回荡。 “别丢分,咱们可是马莱伯爵的卫兵,精神点!” “屮!圣主在上!” 为首的披甲军士们挥舞着武器,鼓励着手下的士兵们,还在试图发起战吼。 只可惜战吼才喊到一半,如雨的铅子扫过,第一排就有十几二十个卫兵胸口爆出浓稠的鲜血。 一轮轮吹动的圣风中,这些披甲军士和守夜卫兵成排成排地倒下。 他们甚至都看不到是谁刺穿了前方队友的身体,只有呼呼的风声和伤兵们哭爹喊娘的叫唤声。 这次近卫长枪手们甚至没来得及出击近战,这些士兵们就哭爹喊娘地逃跑了。 至此,这支五百多人的教会军在开战半小时后溃败了。 二十几名库什游骑兵发出欢呼声,开始追逐这群逃跑的士兵,防止他们再度集结,彻底杀散他们的编制。 而近卫军没有停下来搜刮战利品,而是越过地上的尸体,按照操典追击一里后返回。 至于搜刮战利品的事情,就是勤务兵们的活了。 “呕——”扶着路旁的树,几名新来的库什少年大口大口地吐着,连先前放下豪言的德拉万都不例外。 这些库什少年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从来没见识过战场真正的模样。 原先他们见过最大规模的战斗,不过是几个领主间的小规模械斗,最重的伤不过都是骨折。 在父辈们的口中,战场是荣耀,是马上的冲锋破阵,是凯旋时的欢呼与鲜花。 但他们从来没告诉过这些少年们,战场上还有满地的肠子,还有只剩下半截的脑袋,满地的鲜血和失禁的粪尿混在一起,臭得让人窒息。 甚至本来德拉万强忍着没吐的,被老勤务兵们拉去搜刮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把脑浆擦在脸上才忍不住吐了。 小勤务兵们吐得酸水都出来的时候,那群老勤务兵还在那儿笑得乐不可支。 “还喜欢战场不?”昨天和德拉万聊天的老勤务兵站在他的面前,面带笑意地问道。 德拉万咳嗽了一声,抓着树干站起,朝着战场扫视。 断裂的鸢形盾,镶嵌着琥珀的骑士剑,作为勤务兵的孩儿军们低着头在尸体中搜捡出可用的武器和高价值的战利品。 “他们怎么不怕?”擦着嘴角的脏污,德拉万分明看到三个平民出身的弗里克中学学生居然也混在孩儿军中搜刮。 “他们适应得可比你早,你们在家中练习骑术和剑术的时候,他们正在野外搜刮饥荒中饿死者的尸体。”老勤务兵叉着腰,“怎么样,要歇歇吗?你可以跟着大车回补给点,歇几天再回来。” 此战救世军轻伤21人,重伤3人,全都是在和骑士贴身肉搏受伤的长枪手。 死掉的七十多个骑士给军团贡献了价值四百多金镑的现金和战利品,算上步兵那些盔甲、戒指和皮革制品,估计能有二百多金镑。 目前还俘虏了三十多名骑士和上百名步兵。 步兵扒光了盔甲武器,给几个第纳尔路费走人,骑士们则要区别对待,送回去关押起来。 重伤员、战利品和战俘都得运回补给点,好在往返也就一天半的路程。 看看那些沉默的孩儿军,德拉万也沉默了。 差不多一分钟后,他才摇了摇头:“我继续跟你们走。” 夕阳之中,德拉万和两个库什贵族少年告别,继续跟在行进军团后头,只是这一次他的话少了很多。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这支军团配合着库什游骑兵和当地胡安诺派僧侣们,时而围堵,时而阻击,时而歼灭。 甚至最危险的时候,那位封号骑士莱恩纳率领的骑士,距离德拉万他们最近只有2里远。 但好在游骑兵们通知了附近的三个军团,他们友军有难,其疾如风,成功救援并逼退了对方的400名精锐骑士。 德拉万这两周的生活就是不断地行军,抬运伤员,去补给点运输粮草,然后搜刮尸体和搬运战利品。 起码对于他而言,一天二十公里的行程再也不会累了,脑浆和肠子渐渐不再恶心了。 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麻木地跟在军队的后头。 这样的生活仿佛永无尽头,直到游骑兵传来最新的命令。 在军团长的号令声中,德拉万再次麻木地背上行囊,但这一次当他到达时,才发现营地的规模异常庞大。 “这里聚集了六个军团,规模当然会庞大了。” 听完了德拉万的疑惑,老勤务兵打着哈欠地对他解释道。 “这里是拉珀河大营,之前的两支军团,就从是最前线撤到了这里,唉,小打小闹总算是结束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撤?还是战? 斜屋顶上的积雪哗啦啦地落下,在屋檐下摞成了一个个小雪堆。 在时断时续的十天大雪后,1446年初终于迎来了雪后的第一个晴天。 冰楞悬挂在屋檐上,亮闪闪地反射着刺目的雪光与阳光,落下的水滴积雪上打出了一个个深洞。 在苍茫的白雪之中,一座庄园像是一块白布上的黄色补丁,矗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 “死胖子,有你他妈这么说话的吗?”萧凌狠狠地瞪了王辉一眼,低声道。 赛莉亚摸着自己下巴思考,那个家伙下面穿的估计是纤维紧身衣,鞋子应该是气垫鞋,而且估计不是休闲向的。 “怎么还赖在这里不成?”张欢狠狠的瞪着杨伟,这家伙赖在这里,自己待会儿怎么直播? “只爆出一件?”程锋眉毛一挑,嘴里又是嘀咕了几句,然后将血脉抽取卡片的疑问暂时放在一旁。 偶尔他也会在家里电脑上稍微的上一下号,百无聊赖的玩几把,和阿秀陆瑶等老朋友保持着联系。 其他办公室的人听到了动静,全都纷纷跑出来观看。甚至其他楼层的人得到消息,也跑下来凑热闹。 而在很多情况下,持久是要比爆发更为重要的因素,这一点广大妹子应该是心知肚明。 omg那边的比赛室内,众人表情都很认真,甚至于能看出慎重和忌惮。 在能量爆发的漩涡之中,妖皇之前所召唤出的那些黑洞疯狂的吸收着爆发的能量,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将落在妖皇身上的冲击减弱了许多。 “我再说一遍,跪下道歉,我可以放过你们!”杨伟声音沙哑的说。 正当众人茫然无措之时,也不知是谁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一刻在天空中绽放的烟火。 谷主张了好一会的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直喘着粗气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 南陵芃低头垂眉一句话都不说,跟先前时的活跃完全不一样,这会少卿再木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家伟可是他们张家的独生儿子,张家伟现在可能还要落个残疾。 秦夜倚在后座,漆黑冰凉的眸子深沉如墨,眼神幽暗,薄唇紧闭。 “你找死!”跛姬怒喝一声,灵气直接外放,唤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掌印,虚空抓来。 做事就得斩草除根,至于言而无信嘛,反正客串反派的时候,就得没信用。 东陵九回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夏檀儿,眸子里透着实打实的不解。 “保安,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然后扔出去!”叶杨顿时嚣张起来,恶狠狠的说道。 苏甜的出现,就好像是他灰暗生命中的一道光,将一切黑暗照亮。 李杪说得风轻云淡,张副官却瞪大了眼,心说难道真的是因为流着李大元帅的血,所以李杪才可以这么自信满满说出这样不可能做到的事? 孟润林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仅人醒过来了,心也醒过来了,这样再好不过。互相折磨也没有个头,就不如好好的。 “皇嫂怎么了?”百里晴也被弄懵掉了,这说着说着就入了魔,到底怎么一回事? 霍瑜白心软了,抱着儿子,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祺祺,有些事娘亲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们有家人的。 苏梦从脸色苍白,变得面红耳赤,这副模样,又引得周围人偷笑。 “哥,你说什么?”米贝前一秒还在笑哈哈的,但是南宫姜说出这样的话之后,米贝好像突然发现什么信息一样。 第五百三十六章 拉珀河之战(上) 教会军出动得比霍恩预想的还要晚,按照枢密参谋们的推断,在他停下来的那一刻,就应该已经意识到非打即走了。 他走又不走,打又不打,磨蹭到现在,霍恩都有3000多军队聚集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决定开打。 枢密参谋们两套备案全都没用上,对面的指挥官每一步全部走在了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 2月1 道袍老者年轻的时候,在某个极大的组织里生活过,真实的修为远远不止妖尊,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叛逃,被其追杀了数百年之久,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话语说着,陈潇的手掌就是一挥,顿时喀拉拉的空间撕裂声出现,紧跟着两道人影就从空间中掉了出来,正是鬼魔,鬼狐两个鬼族青年。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试试!”就在阿彪话音刚落,这道幽密的丛林大道尽头传来一声豪放的吼声,放眼一看,一辆巨大的镖车也在朝着这边驶来,与那部分新来的死士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另外一个则是满脸血污,坐在一旁休息,头还被谁的黑丝袜包扎了起来,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这一次,火珠却不是之前平淡无奇的模样,而是腾的一声,燃起了熊熊火焰。 马娟没有回答苗野的问题,而是对着场内的夏冰问道:“你行不行”? 来到最近的一座有光亮的房舍前,燕云城上前去敲了敲门,可是半天毫无动静。燕云城又去敲其他的房舍,结果直到敲到只剩下最里面的一座房舍前也没人搭理他们,不过燕云城还是满怀希冀的上前去敲了敲。 “就冲你这句话,你的命我收了!”夜阳脸色冰冷,加上浑身的鲜血,越发显得冷静而可怕,也取出了三生寒戟。 燕云城挣脱盘古屠的摇晃,甩了甩被盘古屠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其实他也看到,不过因为狗蛋的存在,他对于眼前所见之景并没有盘古屠那般亢奋,反倒是平静如水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希柚身前的地面突然崩裂开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由下往上从破裂的土地里涌出。 至于贡献值阳显倒是给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结论,那就是按照修为进行排行。 “那边还有一个。”飞上办公旧伸翅膀指着墙角,即便被监视的人看到只会觉得鸟在同陈东玩,压根不去考虑摄像头已经被发现。 王盟主手贴在山洞的结界上,闭眼仔细感受着,整个构成禁制的力量,有些惊讶与诧异的说道。 “你现在知道了又怎样?”金玉儿看着桃花,见她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的火便腾腾的升了上来。 “第二个建议是不是以后晋级会很难,难道以后每次晋级都要经历五次普通修士一次晋级的雷劫?那好处是什么,只是比别人多几个元婴?”罗修的意思,明显是想选第二种。 说完又让嬷嬷感受了一下胎动,看着嬷嬷终于露出了泪中带笑的神情,李慕儿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在路上拐弯加速,忽然马路中央因红灯亮起停着的一辆熟悉的车吸引住韩云全部的注意力。 “我……唔……”不等他说完,幽亦页喝了一口情人酒,俯身堵住了他的唇,两人唇齿交缠,甘美的酒味在两人之间流转。 本来在古浩天等人的眼中,这种情况可能要等很久才会出现,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样子,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拉珀河之战(中) 这种名为“女妖之嚎”的音波榴弹是希洛芙这段时间新研究出来的,是一名军械制造所的炼金神甫提出来的。 碎龙骨笛最开始是教会研究出来的,用于安抚巨蛛和引诱小孩。 它最方便的一点是和荧石一样,具有低法力触发的炼金特性。 只要催化剂到位,哪怕是凡人甚至自然风都可以达到迷惑心神的效果。 管家一脸警惕,字斟句酌地问:“什么条件?”之前虽然态度强硬,但是他其实心中也清楚,如果少夫人发难,少爷这婚还真是离不掉。哺乳期除非协议离婚,不然哪怕闹到法院也不可能叛离。 李嘉玉没再上微博,但方勤却是关注的。当富豪一掷万金寻人的热搜把其他社会热点、明星消息的热搜压下去的时候,方勤差点喷了。她火速截图发给李嘉玉。 几乎没人看见,但是于忧的目光,一直在欧言身上,所以察觉了。 很清楚rex能够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如果看到这一页就放弃了,很容易让起疑。 他以前也在省城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里已经有了去处……郊区的西山风景又好又清静,随便找个民宅一住,面对着美丽的大自然,总比对着人省心。 叶妙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何方,自从她有记忆之后,她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其他人设计师们,纷纷准备拿手机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在比赛开始前就上交了,最早要到今晚九点半,才能拿到。 刘茂回到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看了看,把微信打开,看到那个对话,他把对话内容删掉了,又改了电脑的密码。 在盛明珠看来虽然冬青和叶暖夜的态度都能够说明,轩辕翊和安杰郡王都是有惊无险相安无事,可是仔细想想这才是离开的第一天,就已经折损了三个陈卢将军多年培养的护卫军,剩下的路程岂不是更让人心惊胆战。 不仅仅是因为救过他的『性』命,反而更多的是彼此之间能够坦然相待的情意。 蔡红国一个踉跄,差点就倒在地上,尼玛,顾飞和丁锋杰这两个家伙还有完没完呀?狗咬狗上瘾是不是? 子忠感受到时间不早了应该早些休息,他和衣躺在榻上,宝剑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有他在,庞老爷的吩咐就一定会完成。 生死漩涡一样爆掉,鲲鹏传承都废了,不论怎样,之前的杀招太过猛烈,对他伤害极大。 虽然不清楚是如何做到这个效果,可是不难看出,她的反应都是意料之中的,毫无波澜的眼底是他熟悉的冷静。 欧阳雪琪点了点头,她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旖旎的感觉,她和范炎炎这样互相珍惜,互相关心,让她产生了一种很简单却又很真实的幸福感。 听着站在自己面前表决心的警察,大光头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就用更大的力气打了一个大大的耳光过去。 “师娘早!”储伯颜甜甜唤了声,自从跟着他师兄成言习武,这孩子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不再怕生了。 他很想欺骗自己说这个消息是假的,但是他实在是想不起原因,皇甫柔已经成为了刑天耀的王妃,她身手敏捷,头脑清晰,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容易上当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人抓了去,怎么可能就跌落山崖呢。 德古拉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向帕克道一声别,立即带队准备出发。 第五百三十八章 拉珀河之战(下) 站在土丘上,德拉万下垂的双手渐渐握紧了衣角。 从山坡上奔流而下的教会军队队伍并不齐整,但每隔十几二十步都会有光球飞起,落在阵中。 作为最精锐部队的国土佣仆走在最后头,两翼则是压阵的骑士们。 走在最前头的,反而是那些征募来的卫兵和披甲军士。 他们脸庞红得发紫,双目中满是血丝,口 厉安有心,早就偷偷的记下颜落夕的电话号码,并且存在手机里,但他也记仇,当时没有写颜落夕的真实姓名。 午餐是洛加尔的妻子亲手准备的,看来出来花了不少的心思,这也是林涛到来的缘故。午餐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丰盛的许多,甚至能够和桑桑节那一天的伙食想比了。 “好的,接下来是五字游戏。让我们看看谁有好奇的吗?”刘逸寒一曲结束之后,刘在石再次主持了起来。 “老大,我就这些了,本来准备今晚去找个娘们去狠狠地干上一炮,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满脸胡须的大汉可怜巴巴的将手中的一个半金币逃了出来,有些不情愿的递给了罗宾,眼神满是留念。 “我觉得,进入欧美市场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最好不要单独行动,能联合其他的经纪公司,跟他们一起行动,整合所有的资源一起行动的话,会是一个更好的办法。”刘逸寒说道。 这一条街上的所有的建筑都显得有些破旧,即便是冒险者协会也不例外,有些破旧的大门半掩着,却丝毫阻止不了众多的冒险者们推门而入。 虽然他们沒有装腔作势的戴着墨镜,但是他们身形干练,眼神充满虚张声势的戒备。 “掌控神帝!神帝空间之门!开启吧!!”叶墨鉴定结束之后,永恒融入自己的右手之中,并在自己的右手手背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怪异而神秘的金色印记;而叶墨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展开了空间之门。 随后,就带着盛俊峰自顾自地进入了客厅,找地方坐下,不过,却没有人上来搭理他们。安东放之前已经跟他们客气了好几句,算是完成了任务,这时候也懒得再来招待。 “唉……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仙界同人世间没什么两样,也都是锦上添花的不胜枚举,雪中送炭的亘古难寻……”修罗刹略显失落地长叹道。 “二哥这一曲弹得妙至毫巅,俺也来凑个热闹!”魔礼海说着左手掐诀,右手挥动青锋宝剑,凭空划起了十字。 穆壹看着这个看什么都一派云淡风轻的人,直觉有什么变了,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他本身也不喜欢那些人,所以杀了也好。楚昭南看着顾陵歌的笑容,眉毛跳了跳,这不是他认识的妹妹。 毕竟自己穿越而来,对楚鹰的感情未必那么深厚。但楚洛儿不同,她可是在楚鹰的关怀下长大的。 “若是离开了,我就得想一想下一步我要做什么,若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就是拼上命也要救皇后娘娘。”虽然话说得暧昧,但欧阳的脸上都是正气,没有一点僭越。穆壹看着他决心已定的样子,心里有了主意。 林媚娩闻言,用内力把墨子云甩到安全的地方。趁林媚娩不注意,肩膀刺了一箭,林媚娩看着箭矢,心中一沉,折下箭身,功力大涨,飞向飞箭的方向。 第五百三十九章 新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出于战略目标的考虑,霍恩并没有乘势继续进军。 这一次战役仅仅是为了拒止布拉戈盆地的教会军进入南瑙安河流域,而不是进攻雪莱城。 如果贸然进攻的话,救世军同样会因为深入敌境陷入教会军类似的窘境。 因为盆地内修筑着大量的城堡,围城战不是不能打,只是耗时漫长。 别的不说,拉库尼奥对于 想通了这点,夏天也就咬牙继续坚持着,他的身体堪比五品法宝,可那也是身体外面,内部的构造比起一般的金丹高手强不到哪里去。 轰轰轰!!!无数的灵器爆发向着战阵砸去,可是都被悬空而挂的百剑抵挡回去。 周围数十里,哪怕是一只蚊子,都逃不过三浦大翔的神识,周围海峡数千公里的灵气只要稍微的‘波’动一下,也难逃过三浦大翔的监视。 “别先走。”林天还没走远,龙老就叫道:“你有10次去传承之地的机会,可以用一次机会问问有关六道的资料,这对你修炼六道神通有好处。”说完不待林天回答就消失。 叫包子的人很胖,笑起来眯着眼,一听这事大师兄安排自然乐意的走上前来,嘘寒问暖。 遥望那一个个熟悉的人此时已无生息,被曝尸于城墙上,潘莹莹她们实在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苍白,决定先行进入燕都,打听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钟声几响,所代表的意思不同,而此时,九声急促的钟声,急忙响起,回荡在整个终南山。 想想也是,夏天脑子里挂念住侯晓春的事情也就忘记了张勇,现在想來自己似乎见到了张勇的祖先,只不过夏天也不打算告诉他,反正张禹已经消失了,告诉了他只不过平添几分惋惜而已。 赫连诺的后背伤口实在太大,再加上一直在剧烈运动,将伤口撕扯的越来越大,因此鲜血始终没有止住,兰幽若心疼赫连诺,慌乱的用水系魂力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慢慢的帮赫连诺愈合伤口。 到了广场里面,豁然开朗,环形的巨大坐台围绕着整个广场,早已聚满了许许多多的修士,服色各异有些却不仅是青阳山的道士,想来也有许多道派乘着青阳道会的大选捡一些青阳吃剩下的残食以光大门楣。 本来一般来说,喜欢劫口的鱼,除了龙趸—龙胆石斑鱼,就是鲨鱼。 一整天,她都遵守承诺,和楚夜霖说了一声后,留在病房里照顾着温谦怀。 就像是一个阴物,摆在灵堂之前,纵然后面是金山银山,也没有人敢动心思。 而且,每次瞬移的距离都可以达到惊人的一万里之遥,若是连续瞬移九次,那就是九万里。 那个林浅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伤害姐姐那么深,她做为娘家人,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当看到严罗毫不在乎,而是认真观察着厂房时,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在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王宝禄,看着这个死到临头却还在放声高唱的细作。 而且厂里之前还表扬过我见义勇为,除此以外,还有一次在厂里有一个病人突发意外,我把他救了。 当说完这句话,她就好像放弃了毕生执念,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老躯缓缓倒下,倒在了这灵堂中,儿子的遗像前。 “东西我已经弄来了,而且国王已经答应了你的交换条件,是不是可以现在就交换?”凯嘉铜须问道。 第五百四十章 进军蜂蜜河乡 “败了?” 当巴尼福斯推开库什行宫大门时,进入耳朵的便是孔岱亲王难以遏制的咆哮声。 在看到巴尼福斯的那一刻,他先是下意识收声,反应过来后才更忍着怒火让巴尼福斯先站到一边。 “普茨里奥那边怎么说?” 拉库尼奥慢条斯理地用骨瓷杯喝着红茶:“短毛叛军进不去盆地,就算要强行进攻,没一 苏晓脸上浮现笑容,不是因为杀了血玫瑰而笑,他在笑能在轮回乐园内遇到各种各样的对手。 王定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却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王安邦的话。 伤病历来是体育竞技最让人窝火的事情,本赛季总是轮休的尼克斯其实是对球员保护最好的球队,但伤病就是来了,李卫也没有办法。 还想自己听他们的话,简直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可不是罗斯才尔德家族那样的走狗,趋炎附势一定不会有好的下场。 未知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再看,漱玉格格仍旧静静的躺在床上熟睡一般,而那双手,仍旧是骨骼粗大。 睢安侯虽然在尽力挽回局面,但因为手下兵士真的太弱,兵力二倍于敌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所以很难有所建树。 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前世的一些新闻,回想着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后,我党是怎么解决的,同时他在脑子里也开始出现百货公司周边的地形。 克肯希觉得自己可能得了尴尬癌。他请人吃饭什么时候等过人?不都是屁颠屁颠的提前来的么。现在好了,变成了自己等人不说,想通知都不知道人家住哪。 震动感顺着脚下的沙土传递而来,苏晓看着迎面冲来的索耶格,敌人的速度不慢,且力量方面强悍。 陪着康熙从青龙河回来,巴毅又接到了母亲的信函,说班迪回科尔沁时转道去了吉林乌拉,准备在四月初就给巴毅和漱玉格格完婚,同老太太商量个黄道吉日。 罗毅来到新城,望着这座比原云落城更加美丽的城市,罗毅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50~80亿的金币算是没有白花。 有了这件宝贝,说白了,杜奕就有了保命的手段,隐匿修为,更换面容轻而易举。 “反了你了。”尚惊天自然是生气的,自己的儿子居然嫌弃自己长的丑,还跑到那个家伙的怀里。 金在城也是在一旁附和道,他可以算是格莱明的忠实狗腿子了,靠着说格莱明的好话,一路从讲师混到了教授级别。 枪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冲在最前面的短吻鳄被一枪射的正着,但是他肉厚粗糙,手枪的威力也并不很大,显然没有击中他的要害,剩余的两只短吻鳄显然知道自己的同伴正在遭受攻击,一时之间,将头缩了下去。 “无耻!”陈曹虽然知道这时特工惯用的套路,但是却忍不住感觉心中一阵恶心,他又想上厕所了,而正在他转身之际,耳麦中传来的沙沙的声音。 所以那些嚣张的修士通常下场很惨,而三大势力也不会为其报仇,毕竟海滨城绝对是一块超级蛋糕,他们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 反正,这大早上的,建安一中的门口显得格外的热闹,人潮涌动,却是乐坏了门口的这些商贩们。 “别扯了,这里的媒体都不知道我是谁,报道我干嘛?”周白看了章紫怡一眼,平静的说道,这准时章紫怡的恶作剧。 第五百四十一章 春季大反攻? 2月18日,也就是1446年农书中的开春,即春季的第一天。 这一天,在55名胡安诺派高级僧侣的一致同意下,马丁·加尔文成为了新一任的布拉戈修道院院长。 毕竟胡安诺派大多数实力派都在雪莱城的地牢里,按照传序和资历来说,也该是马丁上位。 可人人心里都清楚,起到决定性因素的,并不是投票席 而且这尝试的前提是,他们得登上银盘,这银盘距离地面多高谁也不知道,说要登上它,这还真的有些梦幻,就像人类不依靠任何外物登上地球一般。 风元尘和司徒静他们都知道尺早会有这一天,可当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天是多么的让人痛得撕心裂肺;风元尘在棺材边站了很久,泪也流了很久,将他这些年的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 这里没有一棵草,也没有一棵树,只有一条河,河水浑浊至极,里面都是一些低级生物的尸体,尸体腐烂,散发着一股令人忍不住捏鼻的臭味。 “水下的战斗,我还从来没试过,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林明也拿着自己的黑龙剑,望着对面冲来的鱼人。 “那么楚大哥现在还相信杨大人是被诅咒所害的吗?”杨菲儿滴溜溜着眼珠儿调皮地问道。 “玉儿,來了”略带阴沉的声音响起,青儿方才注意到,这一刻她们已然來到了约定的地点。 季莫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体内魔力这么多,她反而有一些好的现象。 让王鹏只觉得,浑身忽然就有了使不完的气力,所以他专心致志,对着叶斓一味强攻,想要争取,如同香一样的好成绩。 那水土不服又该如何解决呢,谢都不用张嘴问,就知道,王鹏必定会提出,让他亲手给她做按摩推拿的治疗。 深宫中永远不会有平静,即使有,那也只是暂时,或者在那片刻的平静下掩藏着更大的波涛或者阴谋。杨菲儿已经不止一次的领略这安静背后的漩涡。 郑先生忽然大步向前,一只手挽住了苗苗的胳膊,带着人往里面转过去。 本来他第一遍唱的时候都是断断续续的,也是为了看这样的谱曲是否能够更加好的适应歌词,与歌词做到一个完美的融合。 “苏晴,你了解有钱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萧雨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问道。 还是晴岚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山区过去是红海,海人会不会把人远渡重洋,运送到更远的沙漠地带——阿拉伯半岛上呢? 裘老还在这,听到了程天明的话语,皱了皱眉头,他想提醒林云还程天明还有一张底牌,但是林云直接走远了。 “不急,他们到位一定放你的父母。你现在在我们手里,他们对我们毫无用处。”野岛一副欠揍的模样,说话时脸上一副无赖的表情,毫无节操。 手掌卷积起旋涡,卷裹着巨大的冲力,化为铁拳,直接朝着陈枫冲了过来。 张爷一脸淫笑的说道,看到柳梦璃的容貌,不禁一丝邪火又上来了。 就在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白鹭洲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那种感觉倒是熟悉得很,真的没想到,白鹭洲的亲戚会这个时间来造访,实在是猝不及防。 “都回座位上去!谁再多嘴就是谁的错!”陈津沪也开口了,并走过来分开了龚健和武云飞。 第五百四十二章 没条件谁投降啊? 望着那座满是火烧斧劈痕迹的城堡,盖里农咽了一口口水。 他伸手,刚想要勒住缰绳停下,却被身旁的两位侍从骑士一下子夹住。 “我只是喝口水都不行吗?”盖里农强硬语气中的怯懦,他自己都能听得出来。 两名侍从骑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然可以,您请便。” 但他们拉着盖里农战马缰绳的手没有 那东西显现出了轮廓,不是别的,正是那个黑色编织袋,此时,从拉链里伸出来的手臂,更加的多了。 “多谢云哥哥。”纳兰雪人美声甜,脸上洋溢着笑容,听闻云哥哥喊自己雪儿,止不住地欢喜;不知怎的,他的一声雪儿,自己今天所有的忙活,所有的累,都烟消云散了。 六千斩刀芒,配合五品岳阳刀,展露出的威力,超过一般的五品之术。 凌晨的时候,霍启阳推开病房的门,只看到好友坐在病窗前的背影,满是憔悴,是憔悴。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大人会处理好的!”林月申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尊敬左曹的。张云集有些好奇这个左曹究竟对林月申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的支持相信他呢?这样的林月申还是她自己吗? 与此同时,刚刚踏出杀阵的柯亦雪脚下一顿,急忙回头,眼神惊惧,瞳孔中那道诡异而又神秘的绿芒消散。 “带我们去十八层地狱!”我冲到了他的面前,双眼猩红似要喷出火一般看着他。 剩下的怪兽,除了属于头脑发热,不对,头脑简单的,其他的全都溜回光门。 周忆南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紧紧抱住,再紧一些。 说着,将手里已经拧开的矿泉水放在自己面前。起身拿起自己面前另一个没有开口的矿泉水,直直的朝肖董扔过去。 显然抓住这魔狐,这一队花费了很大的精力,领头男子一脸沉重。 结果这个节目一炮而红,一下子成为了今夏最火热的一档综艺节目。 “没事!到时候我们注意点,你在外围跟着她的方位变动吧!”尹苍魂拍拍他的肩头道。 被赋予抹杀指令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之前他在中东做出了针对天人的夸张计划。 人类真的是很有创造性,很聪明,想想宇宙创造一个智慧生命需要多少时间,地球形成四十多亿年才产生了人类。而人类不过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就制造出智慧生命,机器人一族。 “难道这就是生活在大家庭的代价??”季可欣不禁有几分同情的说道。 如果有能力的话,也可以选择多法同修。当然,这很难,需要很高的天赋和悟性。 邢杀尘莫名其妙的又变回了道宗弟子的身份,而且不知道师傅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和他服用弹药之后变成的样子一样的人,就连实力都是九灯巅峰。 第二是因为我需自己去考验那些人,之前我也和你说了,在这方面圣剑王大人不是特别的擅长。他都不擅长,就更别说是那个家伙了。所以这考验,只能由我自己来进行。 第八匹山上在李老那里已经得知有毒瘴之气,既然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攀爬,谁愿意以冒这个险?几人巴不得少走点路程呢!其实他们就是要去第八匹山后面,也没人会带他们去,谁活得不耐烦会去冒险? 回到地表,抬头看天空,天边露出一面鱼肚白,太阳缓缓从天边升起。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也有计 看着盖里农被吊篮运下城堡的身影,塞钦格转身一把捏住了维恩的手臂。 他声色俱厉地喝问:“你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维恩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塞钦格的眼睛。 看了不到三秒,塞钦格便不自觉自己松开了他的手臂。 “他们这么猛烈地攻城,没有围点打援的样子。 根据之前圣孙那边传 “走!去参加涅槃比武去!”大手一挥,顾长生一副破釜沉舟,豪气干云的道。 清羽知道这一切,却不能对外解释,毕竟这东西是要送给那人的,若是现在挑明,只怕会把那人逼着动手。 最重要就是她和她要有共同的目标,这样她们两个才能为了相同的原因而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让那位前班主任感到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她还是打电话过去,宽慰了张超几句,又说她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刘成双带着刘云阳匆匆赶来,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英国公,赶紧上前行了礼。 降香手法娴熟又不重不轻的为云拂晓按揉一会之后,就改为帮云拂晓捏捏手脚。 突然原本目光已经从一面挂着用各色绒线织造的一副河山图上滑过,但是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南宫擎又转了回来,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副河山图上。 梓锦听着这呛人的话倒有些像罗了,抬脚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当然,打着这种主意的不仅仅是赵欣,龙炙,金云也是如此,金云其实并没有想过顾青会赢,他只是想要借顾青的双手,来看看沐毅究竟会有多强。 “你觉得龙族能够压制住太帝吗?”叶蓁挑眉,关键是,他们根本找不到龙族。 随后他猛的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老人的身上,就在这一个瞬间,本来向前伸手的老人右手逐渐的恢复了原样。 除了林浩,其他人都愣了,蓝波在祥安村可是土霸王,加上老娘的袒护,整个祥安村没人敢反抗他,如今林浩让人当面打他,买他的面子,这不是找死么。 所以根据星月事先给的攻略战报,苏妃娅下达的指示是叠到一定层数时候,直接换坦嘲讽。 与郑凡丹田中的五面首石人不同,他后背肌肤上所显出的印记,还依旧是三面首。 好一会儿,体内光华缭绕的郑凡,才在地上尽量往‘荡’音林的深处爬。 我微笑着将舒叶青搂在自己的怀中,全然忘记了四周还有七双眼睛盯着我,经不住竟然就‘吻’住了她的额头。 看着一室的沉静,刘萌萌回到了自己房中,然后在衣柜最深处找到了上次买的所谓战衣,脸色不禁的红润了起来,脑海中飘荡着上次自己穿上战衣时发生过的画面,香艳而让人娇羞不已。 奈何,参谋长比他老道,烟都‘抽’完两根,第三根也点上了,可就是绕来绕去的跟他讲过去和未来,绝口不提关于张青山急于知道的消息。 距离下方的空场越近,我看到的确是一个圆形盆地的形状,逐渐地我的心中开始有些高兴。 独自冷静一番后走出酒店,此事的端木磊彻底明白,不管他还喜不喜欢刘萌萌,他都没有资格在去渴求她的感情,而对孟佳佳他亦有他该负的责任,从此以后,他和刘萌萌就真的在再无可能。 说着,叶凝转身朝门外走去,我拦都拦不住。瞬间,我只得一脸的无奈。恰在这时,母亲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我,那目光又复杂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怀疑与真相 “……按照您完美的谋略,灰马骑士自愿决定投降,因为不论如何都无法解开您的布下的战局…… 与其违背圣主的意思,为什么不顺从命运呢?这才是他投降的原因。 除了伯爵爵位,金银和美女外,灰马骑士还希望您能分批次放他的士兵离开,士兵是无辜的。 为此他提出交换,他掌握了一些消息和证据,能消除您 只是这么一句话,大概就可以让张良理解自己的意思了,藤原佐为对张良有着如此的自信,恐怕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匕首。”褒姒从短靴中拿出了那柄镶嵌着宝石的利刃,不解的看着虢石父。 爹娘死了,豫王死了,陈飞死了……我的亲舅舅是杀害我爹娘的主谋,而夜凌寒是他的羽翼,他们在我的心中,也死了……这世上所有对我重要的人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段叙初压根没有听裴言洁说完,迈开脚步就往黎傲开来的车子边走去。 当张巫的手指再次弹动,那一缕三世业火又再次飞了出来,本杰卡的灵魂火焰变得更加稀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了。 “皇上所谓的赏。不知为何……”张珺婉自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但是莫涟漪至少明白了一点,也许这位皇帝陛下筹谋这么久,为的,就是这剑拔弩张的一刻。而在场的所有人,不过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而已。 毕竟这次入宫的主要目的是宜妃要看看董鄂妙伊,只要圣旨没下来,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朱棣这才忍住怒气,走到担架前握住我的手,疾步跟着担架走着。 “这位是?”洛枫打断了宁如冰要和他说话,直接插嘴,问着此人。此人心术不正,洛枫才不想宁如冰和他有多少接触。 随着林天吐出一个冷淡的打字,雷金刚一巴掌抽在岩瑞天的脸上,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陛下招他去时,轻描淡写的问了他一句:苦栀花、零香粉的毒如何解? 什么人?你拍完我还怪我了!真是没见过你这样不讲理的,说着范科把自己的腿挪了挪,继续道:“我还有事,你先自己玩哈!但是可千万不要再拍别人大腿了,他们可没有我好说话”。 “你……”沐羽阳紧了紧腰间那柄刻着浩瀚宇宙星辰图的长剑,心中忿忿不平,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般。 让林天疑惑的是,在自己的识海中却没有发现劫灵的形态,尽管劫灵变异了,但它毕竟还是属于自己的,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劫灵,只是不知何在识海中却没有发现。 “你想怎样?!”吕修远不能让父亲多年的心血因自己而灰飞烟灭。 夏浩轩的一巴掌,直接煽掉了黑衣人的黑袍帽子,露出黑衣人,愤怒的神情,瞪着夏浩轩。 那就在此时,他们的,旁边来了另外一队车,他们开着五六辆特斯拉,停下之后,从车中走出了几个墨镜男,其中一个正是连天武。 温建天在这个年龄段,迷上了冥想和气功,成天在这后山上练太极,练剑,练气功来着。这功夫没练成,倒是养生工作做得非常好,别看他一头大花白头发的,身体可是健康得很。 更何况科里安诺城的贵族势力也不都是吃干饭的,他们的家族中也有强者坐镇,真要发生了魔兽暴动,贵族势力也肯定会出力的。 第五百四十五章 碎石原的蠢货们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 一切战争,都是在为政治目标而服务,并未为了战争而战争。 为什么而战,打到什么时候为止,这些问题的答案得在开战前就想好才行。 这是当初霍恩曾经跟墨莉雅提说过的话。 墨莉雅提虽然当时是以妹妹或者女儿形态跟在了霍恩身边,可她学到的东西,却 正常来说,一世帝命,也不过就是万年左右,如他这样结出两道轮回印,稳居天帝层次的强者,一世也不过是数万年。 包括魔王与另外九个种族在内,所有高层一致决定了对雪豹族的惩罚。 这个男人如果要谋害她们,也没必要弄这些东西,欺骗她们有什么好处? 甚至,在大战之中,何暮一度将四王压制,最后更是以同归于尽的决绝方式,让异域两死、两伤,损失极为惨重。 这时,一声轻轻的呻吟从密室那头传来。金妮开始动弹了。罗恩匆匆赶过去时,金妮却还在昏迷着。 特别是尚可喜手下将领掌控的战船中,已有几艘战船悄悄后退,准备借机逃遁。 “好,”周明白说完这句话,就去干活了,他把木桶里的热水提到洗浴间,然后又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热水都提了过来,再从院子里的井里打了两桶冷水掺合进去,林卿汐正好把换洗衣服拿过来,就开始泡澡了。 京城之外,一片死寂,无数武者恍惚的望着那具尸体,恍若在梦中。 而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何暮也就没有太在意,只是眼中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前方的清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真想处理林梦初的话,就只有暗下去了,做的就是不留有余地。 他们明明早都已经订婚了,结婚过日子早已经都是早晚的事情了。 其实,根本不用太篱感慨,谁特么不知道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牛逼的机关之一。 叹了口气,我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随后我就告别金大发,回到了姚记当铺。 对自己称赞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感谢自己之前帮他那么多,一方面是打好关系,希望自己各方面多帮携着黄广为一点,李一飞全是明白的,一片苦心。 自己平时也不怎么做饭,所以家里没有菜,又怕李一飞听到没菜就不做了,大喊一声:“我下去买菜。”说完就屁颠屁颠的下楼了。 左建此时大脑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他觉得现在自己仿佛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样,其中一个是迷糊的,而另外一个确实精神抖擞,十分兴奋。 而这一句里魏丹选择了复仇之矛而没有选择寒冰射手,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这就意味着,这俩刚刚有人在这里喝过酒,还带着酒瓶进了大海。 话刚说完,就看见,屏幕之上ig这边也是ban掉了一个锤石。而真龙战队办掉了打野雷克赛,可以说这一场的ban英雄反而是真龙战队的比赛当中相对正常的一局了。 转头看向虚拟界面,虎阳真人、耀阳、任沧天和浊清月四人眸子骤然一缩。 能够和乙道门这样的大门派抗衡地,也许只有那同样莫测的血域修罗门又以及芬灵宫了。 “好酒量!”白伯堂的几个儿子--年纪都在七十五岁以上、九十岁以下的老头儿同时比出了大拇指。 杨天问见到这一幕,想了一下,出手帮忙?得了,自己虽然有点慈悲之心,但并不是什么同情心犯滥的冤大头,这种情况下,杨天问才不想出手搭理这些家伙呢,只不过那洪战手里的东西确实让杨天问心动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最绝望的仗,又不是没有打过 急流市街头的黑衣士兵越来越多了。 原先一船船离开的黑衣士兵们,再一次一船船归来。 他们在急流市和港口间的废墟区,自行搭建了营房,还帮着清理了不少的杂物。 在帮忙的过程中,急流市市民们和这些士兵逐渐熟络起来,没有了之前的闭门不出的恐惧。 因为这些黑衣士兵和别的雇佣兵不一样,他们 “你都说我人品好了,那我就算是不想去,也是必须要去了。”子亦笑道。 我敢肯定这件事一定是谢峰所为,除了他就没有人会这么干,如果谢峰今天将周佳佳的魂魄招到了他的身边,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将周佳佳魂魄杀个魂飞魄灭。 叶陌并不知道秦英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也不担心找不着他,因为秦英是认识他的,自己只要等着就行了。 喧闹的大街上简直是人满为患,但由于轩辕天心他们一行人的马车上皆是带有善见城的图腾标志,所以前去万古商会这一路倒是十分的畅通。 “不行,我好不容易将头发留了这么长,我才不要剪”甄子琦说这话的时候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明的味道,许情深继续往前走,穿过一片空旷的场地,她看到了蒋远周的身影。 俗话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在狐妖一族的地盘上,那就是人家做主。 纵然心里委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不肯签字吗?”他一狠心,果断把变压器的控制旋钮拧到尽头。 “这位老大,您看这样实在不和规矩……”这么大的变故,由不得大口九不开口,不过他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却一点反驳的气势都没有。 火玫、玲珑她们还在震撼之中,久久无法自天界局面恶化的消息中冷静下来。 随着他命令下,这次抹杀近千万人数,百万赤鬼军团所得的四百多万自由经验点极速减少,在系统转化下化为磅礴能量冲刷他全身。 “你准备做什么,还没放弃当年的研究?”凉冰看着卡尔投影,眼眸微眯。 不是他不愿意全部传授给他,而是他如今的实力真的太弱了,就算全部给他也没用,能不能修习第二式都难说。 白亦剑也微微一笑:“这三头畜生是蕊蕊伴生神兽,不用管它们,走吧。”说着白亦剑带着阿尔托莉雅飞向了中央宫殿。 边说边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而经理也帮夜寒辰拉开了椅子,夜寒辰也不客气,坐下来。 崔立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所以早就在下面侯着,就看他自不自觉。 他说完,扬着下巴,那表情,其实也挺正常,可是看在白轩逸眼里,就是觉得他特傲娇,甚至还有些耻笑他的意思在里面,瞬间就风中凌乱了。 乔卿泽没有选择开车,而是慢慢的走在街上,这个点的外面,有些店关门了,但通宵营业的也不少,有在家陷入安眠的,也有像乔卿泽这样在外面游荡的,但谁也不认识谁,再热闹的场景,也都是一种繁华的失落。 乔卿泽这一个月一直在外面出差,所以也不知道谢瑾瑜最近的变化,直到看到这份行事日历,乔卿泽才明白,他原本以为网上的消息只是无良媒体的瞎编,现在看来也许其中,还是有几分真实的消息。 虽然一时没能搞懂,但她能感觉到魂元似乎很喜欢这东西,便静下心来细细感觉着,不多久,她诧异地发现已经可以“看”见一些淡淡的白点钻入身子里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安德烈的助攻 相对于甚至在返寒的上瑞佛郡,位于平原的霍塔姆吃尽了翡翠海暖流的福利。 在北芒德郡山地骑士们还在穿羊毛内衬和呢绒罩袍的时候,霍塔姆郡的人们已经换成了薄毛料的短上衣或者是连衣裙。 甚至有贪凉的,都已经穿上了亚麻衬衫和皮革坎肩。 放在往日,飞流堡在化冻后的春天必定是人流熙攘,踏春的市民, “碎!”青冰荷手中玄冰剑消失,一拳打在烈火魔蜥的双爪上,直接将后者双爪击得粉碎,之后玄冰剑再次出现在手中,凝聚灵力狠狠斩在其脖子上,将其头颅直接削飞。 好在此时顾诺西拿了麦克风唱歌,这诡异的气氛才稍稍消散了些。 就这一句话,比王成说什么甜言蜜语都好听,时雪筠的脸瞬间就红了,也不顾王动在场,直接就亲了王成一口。 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回答他。他疑惑的看了看对讲机,又看向已被吓的瘫倒在地的尹照南。 正当壮年的赵立冬当然知道什么能影响自己仕途,一个色,第二个就是这钱。 这时他才忽然明白,雍王对自己的帮助是多么的大,雍王不仅仅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更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赤濡将军,我们不是来探索这个……国皇皇子的问题吗?到这儿来作甚么?”苏枭不禁问道。 大公主冷冷的声音传来,顿时让梁安心里一震,深呼吸几口气,才问道:“大公主,我们明明可以隐藏身份去见宣武,为何,为何这么不加掩饰? 视频的时间又往前调了一段,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那道灰蒙蒙的身影又从视频中短暂地出现,随后顺着来路立刻消失掉,而他走后不到三分钟,视频中的代表火光的亮点就已经开始渐渐地变大了起来。 又是几道银光之雷落下,分别劈中了罗疤三人,这一次,他们三人都没有避开。 在视线的终端,是蓝色的天和青色的草相接成一线,犹如人间仙境。 “我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一诺千金的男人。”夏语嫣解释道。 没有一丝的兴奋与激情。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白结巴背靠在壕沟壁上,烟抽的很凶。 齐鸣对三家的纷争一直都是冷眼旁观,见大战一触即发,他正在计算着如何趁乱带着洛彩雨安然逃离邹城。 这种速度下的箭矢,若想改变其轨迹,必须事前判断箭矢的轨迹,让圣灵力集中于一点方有可能,当下齐鸣确实做到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白结巴往回走的时候绕了个弯,在山尖的另一面有一片竹林,不是修竹的那种,而是指粗杂驳不高的那种。 “休息一下吧。”太阳穴上突然有双手轻轻的按摩,淡淡的薄荷味道冲进鼻腔。叶帆顺势往后一倒,穆逸果然是在他背后的,他的脑袋靠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闭了眼,静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但是,他们之中,还是有人会进入的,因为他们可不想困死在这里。 雪静妤带媛媛和叶白去的地方是她的家,让人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住在平房里,不是别墅,更不是公寓,这与她鲜亮的外表成绝对反比。 许久,慕容倾冉挣开北冥寒轩的手臂,神色竟有些慌乱,甚至还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说完,别过头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 千河谷,我守住了 “第三批守城士兵放走了吗?” 坐在烛台下阅读的孔岱亲王一身睡袍,甚至还戴了一顶滑稽的尖顶睡帽。 可眼前的军士却没有半点好笑的表情:“都放走了,城内只剩最后一百来个士兵了。” 自从三天前和维恩商议投降,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今天是攻城的第六天。 按照那位灰马骑士的说法,每天早中晚 魔神萧华自然也放出魔识仔细探察,可四周魔氤如水,如同江河般朝着中央沙房流淌,根本没有任何空间缝隙存在。 毕竟漫画家们要专心于创作,自然是没时间去和生产商、销售渠道商等等打交道。 皇家七里钢的阵型,整体前压的非常厉害,比赛还有30分钟,七里钢需要在这30分钟里,将比分扳平。 李清明感觉,在教育领域这一块,自己这辈子都拍马赶不上了。人家老前辈,就是老前辈。管教学生,手段多着呢。 “先别戴高帽子,等事情搞定了再赞美我也不迟。”项灵二话不说走到了桌边,开始倒腾周大师的那台电脑。 自己怎么能去怪辰逸瞒着自己,自己瞒着辰逸的事情,难道还在少数吗? “本来不准备今天回来的,但是您老人家要抱孙子了,不得不回来呀。”萧毅看了看一旁的沐苒,满脸幸福的说道。 “秦总,午饭时间了!”李清明将这带来的两菜一汤,放在了桌子上。 “慢……”萧华急忙想要阻止,但魭穹穹主已经把尸骸翻了过来。 许多素不相识的客人,都在红星门口随便配对,然后一起去红星吃面。 但是现在,岳毅推掉了总裁的职位,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回到了苏家去。 这样一双美丽的眸子里,确是没有那一分灵动,如她所料,花媚晚是个瞎子。 龙啸云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李寻欢终于还是与梅花盗扯上了关系,而且此言从自己断臂的儿子口中说出,更令人信服。 “是,”万志伟的表情未变,尊敬的半弯腰身退两步才离去。那是对强者的尊重,不是妥协。只是转身离去的万志伟没有看见,拨完的龙虾盘子,被送到云茉雨身前。 既然决定了要出发了,那么肯定是要扎个筏子之类的东西,这具身体虽然天赋逆天,但他在拜师须菩提之前,可不敢让自己修炼道法,未免出了差错,被须菩提祖师拒之门外。 “不错,我就是你说的仙师,他是神师!”仙师指着神师点头笑道。 而甘煞身边的骑兵也是跟随了甘煞多年了,甘煞的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队长想下命令进攻了。毕竟,对于天狼军士兵,他们也是想屠杀一空,绝对不留任何的活口的。 叶沫和张艺兴两人闻声而去,在听了洪俊贤对第二幕详细的讲解后,两人会意的点了点头。 房内,林悠然望着天空,那星光稀疏的夜,几乎找不到几颗闪亮的星星,即便找到几颗,也是黯淡无光,其它的均被黑云遮挡。 治愈中等班的老师为一名约五十多岁的男性,眉头紧皱,看起来很容易发脾气的样子。 谷颜单手托着托盘慢慢的走进坐在床边上的美人儿,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她为了防止老癞头的骚扰每日都把家里的门放着严严实实,没想到今日只是在屋换衣服的时间她家的门就被老癞头打开,她的二牛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都被蒙骗了,何况您呢? 天色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灰蓝色的天空下大地上满是杂乱景象。 泥地中断裂的盾牌和满地的箭头都能看出这里在几天前还是一处战场。 在这片旧战场上,军帐错落有序地分布着,灰粗布帐篷顶上满是泥污和尘土,营地中心燃着几处篝火。 木柴在火堆中发出噼啪的脆响,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 四 叶天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确定只是普通的食用蘑菇之后,这才喝了下去。 但如果自己强行去转移,就会产生反噬力,自己会被目标反吸住。 安稳习惯性地在自己掌控牌局之后,第一局要输给别人一次,所以他并没有刻意给自己洗出好牌。 习惯了柳寒烟的高冷范,这突然切换成邻家姐姐,大家一时间都没适应过来。 几道光芒照射在郑云身上,使得士兵们看到了郑云的面庞,以及瘦弱的身躯。 “百步幽冥阵!是一叶渡江!”洛轻亭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了冷赫城,她已经很满足了,老天爷给了你一样东西,必然会让你失去一样东西。 宋国公写完这句,将宣纸揉成了一团,稍一用劲,那纸团立即化作了齑粉。 两个密封仓瞬间将两只狗禁锢住。而且没有像艾弗那样挣脱,而是被牢牢控制在里面。 洛阳眼神冷了下来,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眼神,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露出这种充满杀机的眼神。 他以前只知道金姑娘医术了得,却没有想到金姑娘的武功也这么了得,十个大汉也被她打趴了。 无数的人都开始讨论起来,这一场战斗,肯定会成为以后无数年,很多人谈论的话题。 那老者气的老脸通红,看着唐易的眼神,怒火熊熊,似乎恨不得要将唐易活生生烧死。 周天星宫也开始慢慢没落,甚至有人传言,上任宫主东方龙,就是因为败在唐易与庄太极之手,断了一臂,才会因此落寞下去。 “难道前面有火山?这就好办很多了。”徐峰感受空气里面狂暴的气息,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徐峰看向负责大明城的仙家的三品灵帝,说着,他的身体就消失在原地,朝着远处而去。 校长顿时一阵点头哈腰看的柳风只想笑,人又不在这里瞎瘠薄点头哈腰的做给谁看呢? “朴正东,我现在就给你最后的机会,要么按照夏轩说的去做,要么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巡警看着朴正东犹豫了起来,干脆开出了最后通牒。 “不矛盾,在我们前方的那四五个宗师,不是朝青山,是外来的!”叶轩肯定的道。 “你以为你的火蜂在找,我的体魄就不在看吗?他还没有死……”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蜂王看见面前人明显地在掩饰颤抖。 “我在他身上已经感知不到主神的气息,和普通任务者没有任何区别。”啾啾有点遗憾的叹口气,然后自动选择关机。他觉得这个事情要让顾淮景慢慢消化。 在藤蔓牢笼内待的时间长了也很无聊,恶犬趴在那边一脸生无可恋,戎镜靠着墙打瞌睡,阎天瑜着坐在那里发呆。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管他是谁生的,身体里都流着皇家的血脉,太傅不得不重视起来。 想到唐娆留下的号码,他急忙跑回vip客户接待室,拨响了合同上预留的手机号。 第五百五十章 希望破灭 和那些相对贫困的地区相比,霍塔姆郡的贵族们向来都是领主离线制。 他们的领地都是一块一块的飞地庄园,很难找到一个地理上的统治中心。 贵族们真正常驻的地方只有两个,第一个家族祖传的领地城堡,第二个就是城市附近甚至是内部的伯爵宫廷。 在几百年前,伯爵宫廷是相当礼崩乐坏的行为。 但如 一时间整个雏形世界,都知道有这么三个无法无天,修为强大的强盗,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 化龙鼎一被摆放出来,江寒便感觉到一股浩大的意志,在缓缓运转,流淌。 “我爱父母”这四个字,听着看着都很普通,但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里面却蕴含着非常浓厚的爱。 这魔眼十分巨大,大到江寒根本看不到它边际,魔眼扫过,下面的诸多战士双眼也随之变得血红,厮杀起来,也更加的疯狂。 在场在所有人听见他的话,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这家伙,刚才居然真的只是在睡觉? 主治医生愣了半天,转头对曾雅倩问道:“他肾功能是不是特别好”。 而后谢宫宝起身告辞,回到房间,盘坐在床,魂体出窍来到花秀纺。 而后扬仗朝金牙丙挥将过去,要知道空相一生只收了一心这么一个弟子,自然是悉心教授,由此一心的修为比轩仙流大多数弟子都要高强许多,他这一仗挥将过去,立时就解了邹奇之围,邹奇趁势抽身,驾羽投往双子峰去了。 整个镇子只有一家客栈,还是那种大通铺,燕云城没有办法,也只好在此凑合一晚。 众人坐在桌前,吃着碗里的食物。因为店长方村等人是零,所以吃的东西有所不同,他们吃的是水果沙拉。 唐守义也一脸深思,这一切真的太奇怪了,若是不是真的,他又找不到证据,因为萧锦宴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真的在帮他们。 好歹现在还有办法去收拾,这个可是半点都没有办法的,只能等着别人来收拾自己。 慕容熙跟百里辰对视了一眼,然后慕容熙将银针包打开,百里辰端了个圆凳过来,慕容熙将银针放到了圆凳上。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慕容熙的身边,百里辰将烛台也端了过来。 利用弹射的力量再加上瞬间高速的挥动,这一刀斩下里面的管道纹丝未动,韩韵刀尖一点顷刻间分崩离析。 而这边,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看着那人把那锤子抬起来,就要砸下去。 “来人,按照药方让人把药抓过来。还有,准备浴桶和热水。”北疆皇帝安排暗卫出来,让暗卫迅速去办事。 布置好蹦极绳,陆羽解开蹦极绳尾端的安全扣,系在了腿上试了试。 恐怕这些人是看上了崇拜者的特殊,毕竟任谁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生物,若是能有不错的的进度那必然是人类的重大突破。。 在没有极限运动的世界里,跑酷对于大众来说,自然是无比陌生的。 说话的时候,寒冷的哈气,染白了似有若无的胡茬,平添七分野性,三分不驯。 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将他炼制出来的东西,直接说成他自己的,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云昊天冷眼横扫,杀场上历练出来的煞气毕露无遗,狠厉得让人胆战心惊,多罗还想叫嚣两句被云昊天一眼就吓得闭上了嘴。 第五百五十一章 洛朗和滞水坞 春雨细密地洒在了苍绿的大地上,天空像是插着银针的轻纱,在起伏的春风中来回鼓荡。 进入3月以后,翡翠海的暖流与熔炉高地的寒流在千河谷相撞。 冰冷而磅礴的水汽就在春意的润滑下,变成了细雨落在了战争修士们的军帐上。 军团长还有10名师队长,以及随军牧师们都集中到了一顶帐篷内,聆听着军团文 既然如此,他也根本就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此事,在否认之后,罗平立刻话锋一转,询问起了有关牟鸣城的情况。 “呵呵!记起来一点,只是一点。奈何我现在实力不足,没办法带你去看看!唉!”说道此处,雷长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能坚持到第二节课。”吴桐笑着扔给张若风一瓶运动饮料。 不过这件事到底怎么做钟凌羽心里还没谱,最主要的原因是要不要相信鲁迪娅,万一她是龙胜男一伙的,那不是直接把襟送进了火坑,钟凌羽摇头没有说话。 “不能这样子耗下去,这个萧岳的元力要比我的还要雄厚!”白峰心里想到。 带着怀疑和震怒的目光,倪月面如寒霜的等待着罗平的回答和解释,罗平闻言之后,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似乎明白了一切。 图穷匕见,不太合适,就是彻底的把今晚这顿饭的意义说明白了,可是这样的生意绝对不是脑子一热就能答应的。 打定主意周后,韩部长就找到一套很多年都没穿过的西服换上,然后还挑了一根红色的领带系上,第一次去见孙子,他决定穿得正式一点,虽然孙子还在她妈肚子里,但也不能含糊。 “你说谎要挑日子,我和朱晓乐也是战友,却从没见过你号人。”军人蹲在了武放面前,干干脆脆的揭开了他的谎言。 五人围着圆圈坐在房屋中,铁木云细细打量着对面的龙雨灵,不知何时,他对龙雨灵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肖恩露出严肃的表情,声音低沉的喊了声吉姆。此时吉姆看到本那低落的表情后也意识到他表现的有些过分,顿时表情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友。 天劫的出现,林晨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每一次使出第一式,必然会引来天劫,可林晨不在乎,只要好用,为什么不用? 秦云飞与秦云良都认得姜九笙,也知道时瑾护短的性子,不敢得罪,只好松开秦萧潇,悻悻离开了。 试想一下,如果提议把“变形金刚”拍成电影的人,不是唐恩,而是其他的好莱坞制片人。 但是异虫统治者在享受了权利的同事,也有相应的义务。比如为了种族繁衍,异虫统治者可以牺牲掉他自己。 但这一点,须藤雾彦也知道,但他不在乎。只要他真的娶到了园咲伢子,那么那些妒忌自己的人都会闭嘴。如果不会闭嘴,那么自己让他们闭上嘴,永远的闭上。但现在不行,因为雾彦没有属于他的势力。 手机响,时瑾让她先吃饭,去一旁接了,只讲了几分钟便回来了。 “哈哈,看你们还不死?”王大星放了电话就哈哈大笑,那些天师道的王八蛋们,这次要惹大麻烦了。 “姿势?”齐天生也不能睁眼,只能靠着暗地里传递信息来判断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自然,圣人境和帝境是不需要的,但圣人境之下,任何人都要缴纳入城费。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临门一脚 在接到孔岱亲王突袭的消息后,霍恩虽然每日还是照常当值、写文章、批阅后方的政府构建。 但亲近的人都能感觉到,圣孙冕下急躁沉郁了不少。 平常的会议都是不苟言笑,很少有开玩笑活跃气氛的时候,甚至枢密僧侣们挨骂的频率都高了。 要知道教皇国万事系于霍恩一身,他本人一点点小举动,传导到末端时都 原本打算好好休息睡一觉的陈飞,此刻却来了兴奋劲,唾沫横飞的向李卓灌输他的想法。 “头”指被施法的个体,比如许初云,包含她的生日,姓名,照片、生活物品等等,关联之处,更需要身体的某一部分,比如毛发指甲等等。 原本在夏荣清等人眼中,不足为虑,视作儿子顽劣伙伴的少年,此刻犹如神明般。 淑云是董府安插的人,但淑兰会不会被董府收买呢?郑贤妃心里没底,干脆都放出去,董府怀疑让他们怀疑去,反正,郑贤妃一直和妙德妃不和,最多就是提防自己更甚而已。 “卧槽,还有这种套路?”林星辰以为这五大妖仙,还能和金光支把几下?这是什么意思,掉头就跑? 听着亲娘撕心裂肺的哭声和骂声,林星辰张大了嘴,看着一脸懵逼的连城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是么。”仅仅只是这个缓慢恢复体力的魔法的话,最多就是在体力消耗完之前多增加一次释放护盾的机会罢了,这种程度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麻痹你们可真会赚钱…等于说一个魔物你们还能掰成两瓣来挣…何夕也是无语,大天朝的工作室真是太会创收了。 瞧着他那摸样,华夏族的许多子弟,也纷纷的哄然大笑,低声嘲讽。 这种如今已经算是罕见的异术,在刚刚见识过红婆使毒的伎俩,徐帆心中已经定了下来。 尹碧蔚很是得瑟的拉着苏念安就往外冲。对于shopping。。什么牌子不牌子的也很不在意。可尹碧蔚是非名牌店不进。非贵的不挑。她的至理名言:贵肯定有它贵的道理。谁傻了吧唧的有便宜的不买买贵的。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叶轩却也心中微动,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神色,因为这股火焰的影响,使得他仙力运转,都是不由得一滞。 如果说沈航之是个阴狠的人,那么,顾北辰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蕊双目轻动,宝石般的眸子闪烁着灵动光泽,她修为不俗,能感知到真仙界来者之强。 叶轩冷哼了一声,此时却也再次一动,那身躯之上,便有着一股恐怖力量涌动而出,这些力量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是精神之力的显化,不过此时看起来,却也是恐怖无比。 “哥哥说那里话,臣妹请还请不到呢。”只是和宁看向宝春的眼神却有些担心。 “呵呵,怎么发怔了,不是被我堂姐的威名给吓到了吧?”宁秀婷一看程逸奔跟程逸新那逼惊愕的表情就好笑起来。 秋玄点了点头说道:“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只要把体内的毒素给清楚干净,就会好起来了。”但是想要找到解毒的药,却是很难,秋玄心里默道。 白芒穿透火焰,将紫神鼎包围,随着诗音的后退拉扯,紫神鼎骤然飘了过来。 等到玄天退走,黄泉妖圣又说了一番和他相差不多的话语……万宝大会在即,万一影响了前去大会的安排,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军议与进发 在会议室里临时对付了一口工作餐,这些军政高层连乌菲兹宫都没出,就又返回了会议室继续军议。 如今战局危急,显然不是可以拖拖拉拉的时候,所以这军议更是要连夜举行。 滞水坞城破,霍塔姆郡敞开了怀抱。 可大军并非说出征就出征,种种事宜都要安排好。 首先就要解决的,就是为什么打,打什么 在看到那个“夏”字后,蓝婉的神色不知为何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其二,紫阳城今日的变故迟早都会传出去,如若有多方势力一同到来,很是麻烦,远远没有一方势力提前加入,可以控制!”蓝婉道。 青云寨和林家村那边,用不着姜羽操心,老村长已经让人安排起来了,各家各户在不远处架锅煮粥。 载着辰星与剑闻道的马车穿过天尚平原一路往西来到了宋家管辖的地区,他们在半路上与辰修分开了没有直接返回天尚城,因为剑闻道想要入手一批稀有金属辰星便直接将他带到了这边。 怎么什么事都能和苏长风扯上关系,这个苏长风究竟知道些什么?还是他与司徒洛早已狼狈为奸。 一看到真凶,剑闻道震惊得合不拢嘴,那个正在拖拽尸体的人竟然是——修?? 上官克己默默地解除幻面的力量在这个上官家毁灭的夜晚他想要以最真实的相貌面对这一切。 科比摇了摇头,或许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也是王朝球队坍塌的根本原因,只怕芝加哥公牛那边,这种风气也不会少,这也是乔丹和科比都喜欢在训练中鞭策队友的原因。 南北对立,司马斗死了,又来个萧成业。这一回,和上次司马斗登基称帝还不一样。司马斗,那是反贼,这一点无可争辩。 养神丹比较珍贵,王青箐服下一瓶养神丹,神识比同阶修士强大一些,炼制傀儡兽的成功率要高一些。 而且刚才高兴之下,夹杂着一口榆林方言,勉强能让人听懂话里的意思,更是让人觉得他是个山里来的土包子。 身为丹圣,他没理由不认得那丹药,在八纹丹中,堪称上品中的上品,莫说其炼制过程,有多繁琐,就连炼丹所需的材料,就极难寻到,这等丹药,于老辈修士而言,堪称无价珍宝。 我蹲下身,探了探鼻息,确实死了,但我还是不放心,于是使出全身的力,紧握着匕首,沉闷却单调的切割着他的脑袋。 “叔叔您说笑了,这本来就是君子协定,是我现在的工作。”张扬也会了装逼,卢正义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看着张扬现在装逼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张扬彻底认怂了,把化妆台旁边的凳子搬来让许多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默默的为许多擦着不停流下来的眼泪。终于在擦了几分钟之后,许多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眼泪流得也不那么凶了。 就是这么个概念,铁头至今能活着,纯粹是运气好,从背部承受了剐蹭,如果是正面,结局不寒而栗。 就在许美琳的所有感官都被调动在张扬的双手上的时候,张扬却突然双手拍打起她的后背来,把缓缓踩着云彩向天上走的许美琳的思想再次拽回到人间。 下一刻,他们迅速抬起头来,一种无穷的恐惧,从他们的心头蔓延。 中年男人的脸顿时就红了大半边,刚才他还报了警来着,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真的是神医,一下子就把伤者的伤情给控制住,而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奇迹。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的命运,是一往无前 “圣主也拦不住,我说的!” 哐当一声,房门扫过拉库尼奥鼻尖,重重地砸在了门框上。 被拉库尼奥说得不耐烦的孔岱亲王留下这一句后,就钻入了这座乡村别墅的书房中。 被关在门外的拉库尼奥敲了好几次门,得到的回应只有—— “我有重要的事得做,不要打扰我了!” 也是没有办法,拉库尼 而且她也只是通过所来的毒性报告研究出的方子,那种毒在齐王子的体内有没有变异,她现在完全不清楚。 “怎么了?”贺哲在帐篷外面等她,看她走得如此匆忙,连忙问道。 紧接着,混沌源兽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它连忙松开大口,却是它那狰狞的獠牙绷断了好几颗,鲜血淋漓。 同时,也耗尽了四支卫的力量,如果再来一个半步圣祖,萧凡定然必死无疑。 当然,还有法医鉴定最后得出“自杀”结果时做出的尸检报告——起码聊胜于无。 “没事,我再唱一遍。”西门情接着她断掉的地方开始又唱了一遍。 这间卧室她经常进来,有的时候还会跟姐姐一起睡,因此她对于卧室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 明镜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院长,副院长,刚才叶帆确实有过来。 这一套家具要是旁落到别人家里,他手里的那套金丝楠木家具就会大幅度跳水贬值。但是如果他说再次将红木家具也弄到手里的话。不仅不用担心金丝楠木家具贬值,反而极有可能让这两套家具价值骤然翻倍。 结果手还没碰到常兴身上,常青身体一晃就拦在常青的身前,一脚踢出,直接将络腮胡须踢飞了起来,落入地里。等络腮胡须爬起来,嘴里含了一口稻草。 十大宗主都是枭雄级别的人物,做事果断,断然不会婆婆妈妈的。 但,不进攻便无法打败他。他握了握手中的重剑,在心中生出一道守计。 “公子,在最后时刻,我说起你们两人大婚的情景时,遥遥姑娘整个散乱的三魂七魄,终于开始聚集,现在,人事已尽,只能听天由命了。 本来就已经断裂的手腕,在被这一脚下去,黑子疼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就是如此重要的盛会,要是他办砸了,那他这个城主也当不下去了。 说着,神将再不给夏阳机会,大步上前,一脚踏过那道矮墙,直戳夏阳的眉心位置,下手毫不留情。 “够,够了!”经理拿着叶凡的卡刷了后,递给叶凡一张单子,脸颊不断抽搐,这家伙着实是太败家了,连手机都要黄金打造,钻石镶边,最气人的是手中的最新苹果7布拉斯,他只用一个星期就换了。 再一眨眼,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两个警察,而我周围也变回了我的房子。 只是,两人有些奇怪的是,眼前的叶谨萱,看着赵明哲,不言不语,好似陷入了沉思当中。 傅家夫妻俩还是不喜欢南疏的,傅希希这占了别人的身份还好意思不断攻击对方,哪来的脸认为傅家的一切都是她理所应当的? 最初落脚之处已碎为砾石向下方坠去,久久听不到回音。陆启明向下望去,只见烟云缭绕,看不出底下渊深几何。此刻他立足之处狭窄不足五寸,只能勉强侧身站立,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万丈高空。 上官云遥的额头之上露出的汗珠在瞬息间,便是凝固而来,上官云遥明白,方才自己的举动很显然已经彻底的激怒了那股寒气,如今自然开始疯狂的反击,反噬上官云遥的身体。 第五百五十五章 抵达碎米镇 拂晓的晨星点缀在暗蓝色的天空中,群山与森林的背后,一抹橙红色的光线刺破了春夜,迎来了黎明。 金红色的阳光落在瑙安河上,照出了一团燃金般的河雾。 “哗啦——” 坚硬的驳船穿透破开了河上翻滚的雾气。 稠密的黑红两色旗则在宛如河道上移动的森林,拽着数十艘驳船排成一长列,在宽阔的河道 “伯父别担心,就算他想要得到mbs国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路易斯安抚着叶振华,人前,他总是喊叶振华伯父。 其他那些木傀族主神,一个个都是感觉相当憋屈,但是,又无话可说。 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十来个持枪的杀手全被叶少一个个给枪杀了。 “无怪,你好狠!”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复活出来,随即又被瞬间坑杀,亡灵血煞的脸‘色’顿时变得酱紫‘色’,眼中,明显的可以看到一抹仇恨的火光。 这些长剑,让他想起了,以前和师父,还有四个师兄在一起,统治剑界的日子。 “所以,谷雨前采摘下来的茶叶,用来炼制龙井茶最为香醇甘厚了。有一句写得很形象: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 在接连扑杀了二十几名玩家之后,我和鬼哭已经进入了迷雾沼泽。我本以为,在迷雾沼泽滔滔的迷雾中,诡异复杂的地形下,索尔应该不会输给那些粗壮蠢笨的骑士和斗士。 这样的差别没有逃过楚风的耳朵,所以他很惊异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还说着三千多年前的通用语。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让心志强悍的阿尔萨斯感到了心跳加速,由人类玩家变身出来的暗黑帝巴尔,用了不到一分钟的光景,就粉碎了费而南多的灵魂。 一股荡尽八荒,灭杀一切的恐怖气息,从这道剑芒之中,释放出来。 能够从上古一直活到现在,无论是戮仙也好,绝仙也罢,其实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与行事准则。 当白乐以大乾王朝的名义上道凌山的时候,这一次七星宗实际上,就已经败的彻彻底底了。 “王晓亮,你、你混蛋。”耿院长听王晓亮说出这么没有原则的话,宁肯放弃马上就要执行的转移任务,也要留下来保护他的雷团长,这叫他实在忍无可忍。 只有在近距离才能直观的感受到这只如山一样巨大的怪兽的体积,虽然所说是怪兽,但是它的身上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其中还有疑似其他生物的各种部位,是一只就像一只岩石化的奇美拉。 接着她又拿起那瓶啤酒,一饮而尽。喝完的她又贴在这个神情有些看不透的少年。 可是也如萧麟所说,跟他说这个没用,他们的身体是有毒,可是想要对邢杀尘的身体起作用,那可真是想多了。而且这些家伙所谓的速度惊人,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什么的,在他面前全都只是个笑话而已。 等他留在神殿的分身力量耗尽,等他无法及时赶回去,找机会找破绽去抢夺世界之心。 “自己”是个牛人。可如果你自己都不成功,又谈何成为别人的人生导师呢? 一股股浓郁到极限的元气从四面八方汇聚,疯狂的涌入到了叶天的体内。 此时侦察连的十几骑,完成最后任务,从后面冲了上来,伴随着第一辆马车、辕马的屁股被宋铁蛋刺了一刀,正拼命拉着马车、后面还拴着四辆马车,沿着涞石公路冲向东南。 第五百五十六章 黑莴苣村之战(上) 飞流堡城郊,敕令连大营。 高耸的木头围墙后,是一坨坨拥挤的棚子与木屋。 拥挤的木棚中,火焰舔舐着药缸,铁匠们的炉子喷出滚滚的黑烟,将他们的脸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 在狭窄的泥巴路上,面黄肌瘦的“奴隶”们沿着屋檐麻木地行进。 在冬天前,他们还是在田地间劳作的公簿农甚至是武装农。 有留意到的林宁,没怎么犹豫,微笑,转身,一辆车,爱谁谁吧。 王跃回忆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地图,又根据自己手下找来的模糊境内堪舆图对比了一下,感觉自己主要防守的方向可能是图安国所在的方向。 联系的少,不但表感情淡,若不是心里有李森,张大国才懒得说这些。 结果今天王跃突然来了一手绝活助攻,让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王跃并不是那种得分狂魔,也是会把球传出去的。 可是这个时候,城墙上的倭军突然就慢竖起了白旗。这个场景让战士惊呆了,随后就怒骂起来,都到了这一步了,早干啥去了? 那身影看出了宋伯玉的意图,用力的将他扶起,贴心的用粗葛衣袖擦拭他额头的虚汗。 大铁锤顿时怒道:“那你呢?你这个混蛋!”谁要听着混蛋在这里鬼扯。 仿佛二月里一盆冰水泼下,宋伯玉感觉自己一股凉意从天灵盖瞬间蔓延到脚底板,一激灵,竟睁开了眼睛。 跟在后面的闫雨晴没想那么多,她一溜烟跑到对面坐了下来,一点儿做丫鬟的自觉都没有。 但在这个男子身上,却找不出任何一丝有慵懒之一,反倒使全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淡淡的飘然的味道,是本来就俊俏的他,更加吸引别人的目光。 剩下五名铠甲武士见状自然也坐不住了,立马就想要上去帮忙,却是被莫尘一枪给抖飞回了原地,个个目光惊愕的看向了莫尘。 在卢象升的身边,是他已经卸下来的盔甲,有两层,可如今一眼就能看到,盔甲上都是一个个洞。还有穿在里面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很显然,如果不是这两层盔甲的防护,估计卢象升肯定是战死了。 嘣一声巨响,金轮印倒飞出去,烈焰也跟着退开数步,一抹唇边溢出的一丝鲜血,竖手阻止大惊失色的慕天狂现身。 阿里刮不疑有他,带着大军前来相助。呼延通也很是客气,派人送来了粮草,牛羊犒赏三军。 虽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并不赞同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她没想到,竟会这么巧,何旭居然在公司门口堵住了她。就好像姐弟之间不用明说的默契一样,他只是看了一眼何柔,就猜到姐姐今天要干什么。 “新郎必须亲自喝,嫂子,你别拦着。我们也就这么一次机会!”霍彦辰很开心,什么都一口答应下来,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 爱尔莎闻言不由一颤,旋即颓然垂首,连一丝狡辩的念头不敢有。 说白了,烈焰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自然有些局促不安。 此时,蛟蛇独角之上金光大盛,在最尖端凝成了一个尺大的光球,就好像是一轮耀日,只是从光球中放射出来的并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实质一般的金属性能量,在光球的周围,甚至空间都被压迫出细微的裂痕。 宋子英的怒吼声传来,立刻就让孙耀祖变了颜色。他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李睿的替罪羊。 第五百五十七章 黑莴苣村之战(中) “谁说这路不能走的,这路太能走了。” 用马鞭抽打着踉踉跄跄的山猫,一名领头的神殿骑士忍不住夸耀道。 五百多名骑士排成一条长队,缓慢地在农田与沟渠夹着的道路上前行。 在长队的后头,斧枪和长戟摇晃着,身穿锁子甲或武装衣的卫兵们摇晃着身体,恹恹地跟在马尾巴后头。 作为敕令连连队长的 他们根本就躲不不及,还真的被砸到了,身上到处挂着蛋糕点心的印记。 只是软件加电脑价格不菲,这些单位的经费都不宽裕,而且还需要打报告申请,所以软件暂时没卖出去多少,他俩有点忐忑。 回府的路上,沈栖棠总记起千灯节画舫投毒一事,心中有些不安。 蒋蔓枝将自己的想法都一并说了出来,却还是遭到沈洛祺的拒绝。 在场的记者们本来隔着也不远,基本都是一个圈子内的,听到这样的事情,摄像机都不敢摆出来,赶紧踩在脚下。 “叫月儿不是更显得亲近嘛?”李玉见幻月对他这么温柔,就忍不住想调戏一下她。 哥哥满足不了,她自然就只能每天往外面跑,这样至少还能够有的地方玩。 谁人不喜欢听奉承话,而且还是一位上位者的赞誉之词,几句话下来,欧阳轩心中就对柳建德产生了一丝好感。 涮锅属于典型的行话,就是玩第二道,但是陆浩然这么有身份的人,不至于有这种爱好吧? 如果把x轴和y轴相交的平面当成一楼的话,林楼所指的位置则是在负一楼,而且是负一楼外沿的区域,在这种地方建造游泳池,可是够结构师头疼的,而且这么设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能不能换到其他地方? 总共宅了5个多月,强大的外星海盗船莫纳哥罗号第一航手长正在奋斗着,正在为侵略地球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听到陈高阳用轻松口吻简略说出的内幕,林辰隐约能感觉到背后的激烈斗争和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难道这是魔法印记?这六根石柱其实是一座古老的魔法阵?”看着这六根嵌刻着古老印记的石柱时,阿基琉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暗黑破坏神中的那一座尘封的魔法阵。 这几下就在电光火石间,令人目不暇接。稍有点目光的观众,心中都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倒不是因为云器灵招一个接一个往外砸,奢侈得一塌糊涂,而是这几记灵招间环环相扣,仿佛是一整套完整的动作。 白色的舍利子是骨骼的,黑色舍利子是属于头发的,红色的舍利子是肌肉的,也有绿色或五色班斓的舍利子。 医药类反倒不少,但是也都是平时常见的各种药剂,叶痕曾经将医院等地方所有的药品都扫描了一遍,由于医药属于连一品都不到的物品,所以扫描所需要的时间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雨绮,检查结果还好吧?这两天忙的要命,没去看你,不过听韩上校说,结果还不错。”平凡是没话找话,他自己的治疗结果不用仪器去测,什么情况多少时间心里都装着呢。 地甲刚在想应该不是要留自己在这里,又收到了传令,要求所有前锋军将士,随巨灵神出马,上前挑战。 一路无话,大家就到了李一刀的住所,没有人想着先回去洗漱换衣服之类的。 上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可以自行组队在公园里观光。下午则是统一活动,学生会牵头安排了各项活动。 第五百五十八章 黑莴苣村之战(下) “赞美圣风!” 领头的神殿骑士是第一个被击中的。 他原先还踩着马镫站起,呼喊着同伴们的名字。 随后便是一阵巨响,那神殿骑士胸前板甲忽然炸开,鲜血瞧着就像是不要命般飞射出去。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砸中,在胸口碎裂的甲片中,那骑士大吼一声,两脚朝天地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喂,我说最近这里是不是太火红了,干脆多收次钱,反正最近帮里钱缺得厉害。”正在叶辰平静的喝茶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从背后传了过来,听话里的意思是来收保护费的。 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在面临的该怎样去改变的时候,会以哪种方式进行,也是值得人们去深入思考的方向。 因为在这个时候真正在面临着这些特别的情况下,在真正做到这些某些事情的同时,他们会去真正的做到这些改变。 但是等级提高,必须要作出贡献,然后进行考核,只有经过综合的评估之后,才会提升等级和待遇。 这至少在这个时候会需要去怎么做,在现在对于任何事情的认知下还是会有着不一样的地步。 好在内殿伺候的人不多,我一个眼‘色’过去,都安静了下来,谷雨指挥人进来给我收拾了呕吐物,将我扶入寝室,脱了衣服上‘床’躺着,等沈七前来。 靳光衍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陌生的号码,靳光衍微微蹙眉,摁断,但手机铃声却不折不饶响个不停。 他的脚步还没碰到那些酸液,那些酸液就像有知觉一样,急速朝后退去,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以及极为惧怕的事情。 “当然,要不我怎么都不会出卖兄弟?”许翼立即义正言辞地表态。 应该不可能,现在中医部哪个不向着叶辰说话,倒不是因为叶辰人品怎么样,而是这件事直接干系着中医部的发展。 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双手在我身上爬,痒痒的,我用手拨开它又爬过来,我用手拨开它又爬过来,反反复复数次后我被活生生的弄醒了,但是心里却特烦躁。 几人寒暄中又有两名男子来到殿前广场。一人复姓欧阳,一人复姓诸葛。 雷雨还是有些稚嫩的声音传到若水耳朵里,语气虽然毫无波澜,但是若水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心酸。 不过有细心的媒体发现,上个赛季在利物浦后防线上表现让人惊艳的巴西中后卫马尔基尼奥斯并没有出现在球队的集训里面。 虽然我最近功力有所见长,可能在用药的时候效果会好一些,但毕竟这么久没有用过了,我也不知道吃下去会起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坑爹。 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也是让东方寒陷入了兴奋的状态,杀戮半步界神道,也是在不断的战斗中开始提升。 “你要干嘛?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我赶紧走到她面前,不让她下来。 一路无话,到达水家寨时,水全和并几名彪形大汉正守在一辆镖车焦急地等待。 同伴说完时若无其事地站站起身来,拿着一个餐盘放在烧烤架上的猪肉下面,接住不断往火堆里滴的猪油。当猪油在餐盘内已堆积了不少时,他又拿起一个毛刷蘸上一些餐盘内的猪油在猪肉表皮上来回刷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大义凛然的巴尼福斯 “全军覆没?!” 飞流堡,大教堂书房内传来一阵破音的惊呼声。 不管孔岱亲王有没有想到,反正巴尼福斯是万万没有想到。 “500多超凡骑士,全军覆没?”巴尼福斯复述了一遍马泰奥的话语。 “是的。” “五百多,你看着我的手,这是几?这是五,五百!”伸出五根手指,巴尼福斯清都说 蔓延充斥的极度爆炸性破坏能力波动,是威胁屠天境九品极致层次的。 说说笑笑着,俩人吃完早餐,起身走向门外,一台家政机器人立刻走上前来,把餐桌收拾干净。 散发出的恐怖惊悚力量气息,绝对堪比,天道九步,第九步大道境强者。 下一刻,只见大片大片的教众纷纷跪下了身子,脸上满是虔诚的模样,嘴里微微呢喃着什么。 这么不公平的战斗,吴易还真是第一次经历,连续十几次的冲锋之后,吴易全身的骨骼都碎裂了,血脉逆行,丹田之中元力横冲直撞,剧痛钻心,全身大汗淋漓,已经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有了这个压力,切磋的时候才能放得开,才有真心一搏的心思,敢死一战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体悟武术的真谛,也只能在死亡边缘上往返过一次的人,才能真正明白武术的真髓,突破自己的桎梏。 “额。”时易闻言一脑袋黑线,这主确实缺德,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每个赌台,都是有编号的。赌客赢钱在哪一张台子上赢的,录像带记录得很明白。 “怎么?现在想要质疑我说的话了不成?我让你们全部退下去!离开鑫苑!”青皮大汉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林卿馨却是眼中含媚地扭头朝青皮大汉看去。 洛杉矶时报:曾经,我们亲眼见证了欧洲旧大陆的衰落,现在,也许我们将亲眼见证美洲新大陆的衰落,崛起的只会是古老的亚洲,那个迷一样的国度。 于是两人在避开对方暗杀的同时,也在调查着对方行踪,在求飞掣的指点之下,两人多次往太极宫遗址附近调查,最终顺藤摸瓜之下,找到了对方一个临时的据点。 千里岩的温泉里,四个大老爷们坐在那里泡温泉,但是明显心情都不算很好。 韩飞一阵无语,在韩忠手下的排辈里面,陆阳年龄最大是大师兄,年龄第二的是韩影是二师姐,但是大家习惯喊韩影姐姐,所以,韩飞就变成了二师兄。 从左上切右下,西南方向的半边是山脉,西北方向的半边是靶场。 如今看来,她的伪装术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华曼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没有丝毫怀疑。 卫茆当即忍受不住,跳过来嚷嚷道,脸真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脑子也是个好东西,和脸是标配,你怎么就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毕竟雇佣兵做的很多任务,都是潜入,突袭这类的,面对这种情况,经验要比政府军丰富的多,最重要的是,之前学校的战斗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以这样滑稽讽刺的手法用一堆垃圾呈现,却是让杨航和咔哔好好的笑了一番。 楚飞的体质与修真完全没有一点关系,他要是选择修真的话,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筋脉尽断而亡。 他吹胡子瞪眼,看来对我打扰他恢复实力有些不满,但好歹没翻脸不认人。 第五百六十章 霍恩抵达他忠诚的飞流堡 “他这是尿裤子了吗?” 看着巴尼福斯袍子上逐渐浮现的暗色湿痕,霍恩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让娜瞪着眼睛:“要不是他,丹吉就不会死了,哥,你准备怎么处置?” “先关着吧,他脑子里有用的情报不少,咱们先审审。”霍恩嫌弃地挥挥手,示意宪兵将他送走,“以防逃跑,先用夹棍把他的腿折断吧。” 江仁抓住重点,他可不相信卓大志会那么圣母,前一天叫对方老畜牲,后一课就送对方礼物。 柳师长和八路军等各位首长哪一个不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但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惊心动魄的空战。 虽然游灵还不会霸王色,但这种类似的气场,她现在已经完全掌握。 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这是家具墙面老旧,空气又长时间不流通的原因。 48架俯冲轰炸机那就是12吨炸弹,还有那一个中队的p47雷电战机那也是很有对地攻击能力的,每架飞机能携带十枚火箭弹或是一吨的炸弹。 一大队不愧是八十六联队的主力,在接到命令后不到二十分钟整个大队一千多人就摆开架势朝着右翼阵地逼了过去。 她身上的每一根藤蔓都是她自己的本体,刚刚为言希西缝合伤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在言希西的身上感知到一点点属于不归海精魄的气息。 因为破坏力巨大,并且只在希普活动,所以赏金位于七大恶之首。 她原本还因为盛湛之前说没碰过许颜而稍感欣慰,她自己干干净净的,自然也希望遇到的男人干净一些。 他的见闻色霸气已经开启,并且看到了工厂内,所有的区域分布。 公孙谷主深深的看了眼沧‘浪’‘门’众人,“很好,今天的事情我无情谷记下了。”言罢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弟子把昏‘迷’的李堂主抬回去医治,而他自己也坐回了原位。 葬道河无尽头,傅阳遁行很久都没有看到边,简直永无止境的持续追逐下去。 “大师兄,我们该如何是好?”元始天尊面色有些担心,问老子道。 宛如受到挑衅一般,三尾摩羯发出一声怒吼,全身血色弥漫。磅礴的血芒化作了一团血雾扑向了星光凝聚成的一尾天蝎。 不知道什么时候。河中心出现了一排人。只露出上半身。各自手里举着一柄鱼骨钢刀。排列的十分整齐。如同一道人墙。 两个世界的人,都认识孔宣。孔宣此刻踏步而来,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在这里。他表情漠然,盯视着陆宁,挡在了其前进的途中。 “劳烦诸位镇压此地!”陆飞朝着张三丰三人拱手,若非三人在此,恐怕陆飞的布局同样会毁为一旦。 此后五十年,大燕移动在凉州走的镖一趟也没失过手,此事成为业内一段传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月上中弦,星辰光辉更加璀璨,给大地披上一层色彩斑斓的睡衣。 当然,这样的生灵虽强,毕竟比不上那种传承无数年的道统中的弟子,关于空间有着一种极为强大的生灵,全身充斥的无尽空间之力,掌控空间,无比强大。 像黑妖王这种野生的妖怪,能修炼到这一步,全凭体内觉醒的那一丝血脉。若是不能继续修行下去,就像华天所说,黑妖王终其一生都只能在灵兽品阶徘徊。 凌云说到最后,忽然眼睛一亮。豪火球虽然自己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但不用查克拉,只用内力和自然能量驱动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必要的步骤当然是越全越好。 第五百六十一章 抵达了吗?如达! 寒风吹过酒馆流莺们的裙摆,他/她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至于被顶到台前的市民代表、修道士和小贵族们,更是衣着整齐,硬着头皮早早地就在路边等待。 他们又是怕救世军现在砍他们的脑袋,又是怕孔岱亲王以后砍他们的脑袋。 与那些高级贵族不同,这些人可是跑得了和 “你是不是订错了?”乔暮闻到饭菜的香味受不了,先拿起筷子吃起来,刚吃了一口就觉得美味无比,比平常她吃的几十块钱的工作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陆衍薄唇冷冷,喉结微动,盯了言喻半晌,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 “是!”之前听她们两说话的婆子们怕受牵连,忙上前来,抬着婆子就跑了。 刚醒来他事情都还没说完,中间梁元随意提到了一句关言晏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聂南深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打了电话给了关言晏。 原来就连他也觉得是她做错了,关珩也好关言晏也好,甚至别人都可以这样认为,可为什么就连他也要这样想她? “墨馨,我说过,也许我不能够为你做点什么,但我也许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你可以把你的痛苦告诉我,或者哪怕你哭出来,那样的话,你的心里也会好过很多。”他的话听起来很温柔,就像蕴含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样。 “三!”他的面容僵了僵,眼光瞟在了她的身上。如果管墨香回来,见到她最疼爱的妹妹跟他结了婚,又怀了他的孩子,会怎么样呢。 赵训炎眉梢微扬:“替林家那位世子谋差事?”想起在寒山寺见过的林清愚,赵训炎眸光微冷,却是笑道。 而且她居然半点也没有意识到,刘婶担心到了极点,一边吩咐保镖们出去找,一边给严老太太打电话。 听到声音我回头一看,是那疯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慵懒地伸着懒腰。 不论如何,那个年轻的向导都是自己等人的同伴,哪怕只是相处了短短数日的时间。 最后,自然是刚刚逞威的尖峰系列武器中的另外一把在朴秀英那里,哪怕有人类恶意狙击朴老师,她也有强大的反制能力。 只是厨神岑清溪看来却是苦笑,这双筷子还是他当年亲自炼制的呢!乃是消耗了无数的万年纯净夜明砂才炼制而成,本来是解毒之用。 穆如意嘴角轻轻翘了起来,原来她没有选错人,师父心中也是中意蕊儿呢。 “讨厌,羽,你在干什么啦~”加百列红着脸,当着众人的面对白羽撒起了娇。 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全都是说凤凌月如何如何厉害。可是白展疾只相信他亲眼所见。于是疾声厉色地训斥这些人来。 铃音入耳,那山羊胡男修只觉眼前景色一变,他们好不容易找出的关于阵眼的线索立刻消失不见。 “噼里啪啦!”碎石跟瓦砾从白羽的头上落下,然而白羽却对这些熟视无睹,任由那些东西砸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长剑的拔出,楚少白再也站立不住,他身子一晃,仰天跌倒。 两个美丽的姑娘在车里面打打闹闹,倒是让五婶开怀一笑,她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来,方南衣的状态不太对。 “你这有电脑么!我先查明一下你以前的歌。看看有什么歌曲能适合你演唱的。”李琳琅内心留了个心眼,免得写出来的歌曲跟李荣昊以前创作的歌曲重复了,这样就十分的尴尬了。万一被怀疑了就不好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们不仅要自由 “以军营中士兵的士气,我们是不可能继续进攻的了。” 来自长锋堡的骑士克洛温掷地有声地说道。 在这间骑士训练场旁小小的石屋内点着热气腾腾的壁炉,寒风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这位克洛温骑士的话伴奏。 围绕着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的床前,红马骑士莫若、黑马骑士赫恩以及戴着铁面的墨莉雅提等高级指挥 她对于常桦,即使魂牵梦绕间依然痛彻心扉,但她每每回想起来她和常桦之间的点点滴滴,却没有想哭的冲动。 嘴上唉声叹气,脸上却难掩得意,应该说是他根本没想过要掩饰他的得意,他就是故意要沃琳看到他的春风得意,谁让沃琳选择不配合他呢。 “不过,我询问邵祖祥的事,真的不是为了挖出你的过去,我是想要确认邵祖祥对你是不是还有威胁,哪怕他还有一点点对你不利的苗头,我都要把这个苗头掐灭在尚未萌芽的时候。 鹿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桂木,如果不是这件事,他也不会赞同纲手要把桂木立作六代目候选人的决定,但是现在他不想那么早下结论。 不过,这厂房内明显是有人居住的,因为在院子里还有晾晒的衣服,而且那栋厂房也是的大门也是虚掩的。 而第七天堂这边,不动如山、酒鬼、酒徒、嗜血白菜都在其列,虽然自己用不上,但可以给其他人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这一瞬的事情,而这一瞬间之后,秦鱼、娇娇、雪微跟大长老等人全部动了。 “是昨天在餐厅晕倒的那个,说要请我吃顿饭表示下谢意。”梁葆光摊开手。 任务物品和骸骨板甲的掉落令吴起微微振奋了心情,他整理了心情,擎起龙炎法杖,锁定了下一波的亡者骸骨,继续开始吟唱咒语,开始新一波的刷怪。 烤肉派对搞起来的时候,梁葆光一边吃着略生的牛肉一边感慨,往蓝鲸城跑了一趟回来,朴智妍居然拉着好几个同行全去做卖饼idol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主播惊闻偶像跟他们抢生意的消息后会是什么想法。 “当然”付欣桐骄傲的挺起胸部,可惜胸前一片平坦,脸上不由一红。 “磨磨唧唧什么,怎么?连我你都不信了吗?”郑有道一脸着急道。 身为主子的他,如果在此时此刻连承认自己麾下客卿身份的勇气与讨究责任的胆魄也没有,那也无疑太令身后的南飞客座们失望了,又谈何争帝位谋大燕,而后谋天下? 第二天还没天亮,流云宗上钟声早早的响起,张天与杨少杰、刘明三人晚上睡得很晚,几乎没有睡多少时间,此刻听到钟声立刻就是起来,随着众多流云宗人达到宗门广场。 “多谢师兄教诲。”杨凡低着头,神情严肃,嘴角上扬,带着神秘笑意。 面对这么一位强者,与帝御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强者,他如何能不警惕。 羽皇军中唯有王飞羽让江峰在意,其他人江峰都不在意,过了没多久,周华带着羽皇军驻扎在纽约城的人来到海岸线,向江峰投降。 林峰眼尖,一眼便是见到了那巨大漩涡之下,静静盘坐的身形,正是庄坚。 一声巨响,蟒杀剑阵之余威在二十丈外的地面上砍出一个巨大土坑。土坑之中尽是纵横沟壑,好似被巨兽的利齿狠狠撕咬过一般。 第五百六十三章 决战与解脱 当孔岱亲王推进到霍塔姆郡外围时候,已经是帝国历1446年3月20日。 连续攻破了两个反叛的伯爵,洗劫了三座反叛的修道院后,孔岱亲王的大军在距离飞流堡110里外的查克修道院驻扎下来。 经过连续十天的奔波与急战,哪怕是耐力惊人的超凡骑士们都不得不暂时歇一歇。 一方面,他们需要等待后方步 鹰老七则是脸色大变,目光恐惧的盯着远处的那口棺材,嘴唇颤抖不已。 木梓飞双脚紧紧抓住大地,双拳大开大合与五只火魔鼠打得难分难解,与其说是木梓飞在打,倒不如说他是在体会鼠类的拳法,毕竟他的万兽拳也要开始着手体会了。 “唉,看来,只有请神王法旨了!”紫无锋的话让纳兰无双彻底死心,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现有的力量上。 明日,确切的说是今日辰时过后,他的大限随时可能到来,三人午时回返破庙,那时他已经走了。 老麦抱着双臂,浑身颤栗蜷缩躺在地板上,时不时左右翻滚着,紧咬着牙关不让声音发出来,他的心里还存有几分理智,自己今天的奇遇可不能给邻居知道,得谨防隔墙有耳。 而召唤出北狼虚影,冲破黑暗,咬碎那北狼之星,就是剑诀的第二式,也是真正发起攻击的第一式。 “你叫什么名字?”便是南风极力克制,说话声亦带着明显的颤音。 “那就好!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行!主攻有我跟你就够了。他们打个下手就行了。”我说道。 “啪啪啪——”几声极为响亮的声音过后,那道足以将伴生光门轻易一劈为二的蓝色到人竟然被这几道碧绿藤蔓抽击得粉碎,消失于无形。 阿金听得摇头一笑,他原本只想回乡一趟,了却些许俗务,便与阿黄离开宇凌星,前往中央星域找寻阿红和阿蓝的下落,如今叵料被困在宜都城中,还和当地豪强结成贩卖慑灵符的团伙,却不知几时才能脱身离去。 “我将之命名为……血之领域!”徐祖也是僵尸形态,瞳孔幽绿,声音变得浑厚低沉,但是却充满了骄傲。 林燃星握住她的手,抬眼看去,正迎上她蔼然含笑的眼神,脑子里忽然闪过昨天夜晚的一幕,忍不住心中一动。 正是有了这个,中国国家队才能够坚持到第一节打完,才勉强让克罗地亚队把分差扩大到两位数。 不过,这样一来,也要耗费他大量的气血,这种恐怖的消耗,就算他使用大量的丹药都难以弥补。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打,只不过是在生闷气,在场上的时候没有人给他手里传球,他一个中锋,总不能自已持球进攻吧,心里想着,反正我上场也是给你们当配角,还得跑来跑去呢,干脆我不玩了,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在这里看到贝克汉姆并不让人意外,离开“银河战舰”皇家马德里后,贝克汉姆就离开了足够的主流欧洲,选择了被称为“足球荒漠”的美国,跟职业足球大联盟的洛杉矶银河队签约。 打到第二节,主力阵容开始被换下,替补阵容来到场中,本场比赛迈克尔芬利火线复出,布伦特巴里仍然还在伤病名单之中,前两场发挥一般的马克斯和桑德斯也再度回到了伤病名单之中,虽然他们无比的健康。 这时的他已经实力不足巅峰的三分之二,要是没有人类的治疗技术根本撑不了太久。 第五百六十四章 小心啊团长! 温柔的阳光照在田野中,营寨附近的农田中,农夫们心惊胆战地拖家带口,钻入了自家茅舍和芦苇荡中。 当孔岱亲王的大军走过时,地面轰隆隆的响声甚至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 有胆大的,从门板的缝隙中眺望,却能见到排成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长队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农夫们看不清他们穿的衣服,但大多是黑 果不其然。托德把囚笼往水里一扔。云杰立刻进水了。开始,他还能憋一会儿,可是,不会水的他总有个限度。时间一到,窒息加上想呼吸的冲动让他不自主的张开嘴,瞬间,水就进了肺。 等找到人,就直接抓回去吧。唐洐撩了撩垂下来的头发,嘴角挂上温润如玉的笑容。 武帝仍惑然不解,下令张贴皇榜,悬赏重金,以招知蚁事真相者,以解其谜。重赏之下,有一白发老儒揭榜。此老儒乃刚战死斛律孝卿家一老管家也。老儒言其知晓蚁谜,然其不求重赏,只求武帝将被囚斛律孝卿家人释之。 闻言,龙星麟点点头,他知道劫为什么将分身劫留下来,再者,这次就司凌衍再加上劫就行了,没有必要再来一个分身劫,原本就不想司凌衍一起的,也想让司凌衍留下来的,可谁知司凌衍却出现他在身后,而他却全然不知。 龙星麟站起来清理衣服上贴上冰屑,之后,握了握拳,感觉到体内一会冰一会热的,这个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永恒之火与血灵寒泉的“杰作”。 以五行灵光为基,遮掩天机、隔断命里,至今已有五月有余,而林霄此刻做的,便是要收回五行灵光。 “您要我审问他?”云杰疑惑道。心说,这么大的任务交给我,不合适吧? “住手!肖恩他在利用你,我已经制服了他。千万不要喷火!”云杰身上的潘达彻底明白过来了。云杰是要故意刺激肖恩来喷火消灭他。云杰不怕火,可肖恩可怕,他急忙喊道。 于宜春搀扶下,厚山茫茫然归。数日后,厚山寻至金龙湖,于湖侧见一新坟,碑刻瞿晓玉之墓。其悲痛欲绝,抱坟痛哭流涕,久而不去。自此其茶食不思,卧病不起,一月之后,骨瘦如柴,只等入黄泉矣。 按着三叉戟的指引,云杰和萨尔娜在无人的沙海里行进了半夜,天明时分,二人来到一座干旱枯黄的山坳。在山坳的下方,有一个黑黑的洞口。洞口的前面,摆放着一些生活用的盆盆罐罐。显然,这里有生物居住。 除非叶星辰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不过这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普崇不愧是安德斯家族最年轻的族长,天纵之才,直接就抓住了无极之道的关键点。 “你最好别死了,你的命,是我的。”阳鼎天擦着叶无双的身体,停顿了一下,冷漠地吐出了一句话。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叶幻也不是那种空有一身蛮力的傻子,打不过自然就是逃,反正天界大型聚集地都已经没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和那个怪物死战什么。 林飞做完一切杂货以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夜死寂一片,只有一个巡夜的护卫打着哈欠靠在石柱上,偷懒睡觉。 悦耳的声音瞬间化作锋利的声浪,将那燎原箭雨、滚滚火浪,撞击的灰飞烟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双手握着镰刀狠狠地朝着尾兽炮一斩,粗壮的射线顿时被切割成两半,射向他身后的张烨四人。 第五百六十五章 河畔的先锋战(4k二合一) “殿下,在这里看就行了。”作为第三敕令连的连队长,阿尔福斯·泰勒拦住了迈步向前的孔岱亲王,“他们的魔鬼之风能吹很远。” 身边是砍伐灌木丛拓宽道路的卫兵,两侧是挥舞旗帜的号手与旗手。 站在一座土丘上,孔岱亲王裹着兽皮斗篷,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半圆形的战阵。 近百辆大车在河滩上形成了一 但默言知道这些都是错觉,作为能将众多联盟分部重新统一起来,又灭掉了不知道多少大型地下势力的总会会长,达马岚其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人畜无害。 段刀子一挥手,几名保安冲到高尔夫旁边,把已经昏迷的马忠实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毫发无损却已经吓傻了的马朵儿给拉了出来。 “滚,都是口水,恶不恶心。”顾南熙狠狠的瞪了萧然一眼,有些嫌弃的伸手擦了自己嘴上的水渍。 八点半说开会,八点二十人总算来齐,扎巴呼雷和老鬼当然没有参加,两人就在厂区内到处溜达。 萧然有些意外,但是生怕顾南熙反悔似的,立马就提着行李箱走进来了。 “连长,我不知是你!”那个士兵听出了长官的声音,连忙跑过来把自己的水葫芦递上。 “这是生石灰!”罗雨虹仿佛在进行产品推介,大方地抓起一把石灰,又缓缓将它们撒回箩筐,让郡王官员们看个清楚。 四是制作与火铳配套的套筒刺刀。只是由于时间太紧,套筒与铳管连接的紧密度不好。无奈之下,李立只好令工匠用铁水把刺刀焊在铳口处,所以没法取下来。 旁边的纪无双见此一幕,知道自己现在在苏铮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而且眼看洞穴要塌,他立刻跑了出去躲避。 白薇薇双眼直直地看着太一的身影,她的新婚丈夫,在她遇难之际竟连一眼都未曾施舍给她。 “咔——”夨哋摇摇晃牢,壹檤裂囗苁偂捯後蔓延洏汧,形宬壹条拾几丈哋宽阔沟壑,深吥见底,漆黑壹片,恏似深渊降临,令葰冇亼嘟朢洏泩畏。 秦娥为难的盯着她,许是被这样不吉利的梦给瞎住了,连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叩见陛下”这是洪武爷定下的规矩,大臣见到君王,必须三拜九叩,包括上朝奏事,也必须下跪。 “阿姨,你肯定知道什么办法吧?”陆子羽说道,他一眼就看出了教主的心事。 一声清脆的铜铃响起,一个道士左手摇着铃铛,右手执着松纹古剑,出现在松林内,他手中的剑闪电般刺出,两个黑衣人被刺中喉咙,翻身摔倒,鲜血渗透了松针。 天衣把金大牙叫了进来,吩咐去给孩子买点吃的,大牙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我杀了他们当家的,你现在自由了,这些应该都是你们的卖丶身契,拿着它……离开。”陆子羽说道。 山奈似能看清她心底的想法,瞥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你想多了。 壹缕缕啖啖哋银芒,透绌壹丝丝嶶弱哋威压,皆使苁這喉咙祌溢绌。 这乌鸦的飞行能力不用说了,能飞过这么高的城头,能力就弱不了。 只是这刘队长的心里头难免对于陆峰还有几分厌烦,感觉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家伙而起,若非是因为他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言语拼凑出了桃父桃母的样子,虽然依旧很模糊,但至少他们也不再是几行字那么单薄。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两场会议 在第一波敕令连的失利后,后续进攻的三个敕令连都收敛了很多。 他们虽然丢下了总计二十九具骑士的尸体,但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大多数骑士都是受的轻伤,神术吊命后,喝了药剂发动呼吸法,第二天还能继续上阵。 这也是超凡骑士们强大的基础之一。 只要不是致死重伤,都能抢救回来,甚至隔 却在这时,听到向晚阴恻恻地开口:“那她是真的该死!”最后那个死字咬得特别重,令我本能地慑缩了下。再看她隐在绿光下的脸,表情里多了一股狰狞。 或许是从前她总是用生病为借口推拒见我,以至于我对她这次传出病重的消息,并不是多敏感,也许几天之后,她就又好好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了,重新拾起掌管六宫的威风,到时候,还是会想整谁就整谁。 董鄂妙伊顿了下,她说的不是客套话,是真的不能要,这东西给出去其实就有点和直郡王等人两清的意思,九阿哥不搀和直郡王的事,他们也别搅和九阿哥的生意。 最后还是宜妃想皇上请旨让四福晋、十福晋、十二福晋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既然是一个班级,那就该团结一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叶凡冲前来恭喜的学员摆了摆手,随即就转身向附近的一个修炼室走去。 这些胤禟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的心意到了就好。刚过了十五,胤禟的府上就来了一位洋人。 宜妃面上冰冷冷,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这几日想了各种办法想将这宝石送回去,都行不通,这宝石在她手里时间越长她越说不清,好像她有意藏着似的,好在这两人总算是来她这翊坤宫了。 潘辰也不免感觉到一丝压力,这时他也略微感觉到抽到干拔跳投比防守技能要好的多,起码面对青峰大辉的防御并没有太大的压力,何况还有暴走模式可以与之匹敌。 九娘那一双眼睛从看到我开始,就一直盯在我身上未离开过,他们今年初添了一个孩子,我听说了,却并没有来贺喜。 宜妃回到寝殿里,恨恨的将红宝石扔在地上,对桃红道:“真是个孽障,你说他就找我要来,我还不会给他么?他到去直郡王、三阿哥那寻摸了,怎么就不找我来。”说完失魂落魄的坐下。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先告退了。”白子画朝叶振鞠了个躬,然后就起身起来了。 他乃是众神之王的势力老大,在掠夺者当中认识的领导者还是很多的。 常泰他们几个,这段时间也几次跟着叶刑天爬过白子画的墙,因为叶刑天的缘故,所以和白子画的关系也算不错。所以一听叶刑天说要他们过来白子画家玩,几人二话不说就全涌了过来,还带了礼物。 其实这两点,不仅聂风,任谁也都始料不及。所以聂风根本躲不过绝无神这一拳。 车内的维吾尔族和回族玩家,显然是听过夏擎枫的大名,亦看着夏擎枫点了点头。 颜沐沐的内心这一次是真的坍塌掉了,她的孩子还是死了,现在这个孩子又要离她而去。为什么她就这么的不幸?她只是想要跟自己的儿子在一起,老天爷连这点权利都不给她,她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吗? 我没有丝毫意外,预料之中。绿萼好歹跟了我两年,她是什么样子的脾性什么喜好厌恶我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