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皇后(男穿女)》 2重生吧,咸鱼! 祁国,京城,皇宫,御花园。 丝竹声声,水袖翩飞,在一片花团锦簇,奇花异草之中,谢敏予正满身冷汗的对着眼前的琉璃杯、御赐酒入定。 在坐满皇亲国戚的御花园烟雨亭一侧的广场,谢敏予深刻的感到自己渺小卑微的就如站在他身后持着酒瓶,随时准备上前伺候的小太监没什么两样。 若不是这一年一度的百花节,皇上洪恩浩荡,心血来潮特邀众卿家进宫赏花,谢敏予恐怕想都不敢想有天就凭自己这样的身份风评也能坐在这里。 大祁皇帝拓跋铎仁在龙椅上支着头,晃着酒杯,眯着眼漫不经心的看着中庭精心编排的歌舞。虽然早已换下了隆重的朝服,却仍是丰神俊朗,英武非凡,一派不怒自威的庄严之感,帝王的雍容气魄显露无遗。 谢敏予坐在离皇帝数十丈之外最偏僻的角落,偷偷的抬眼痴迷的望了拓跋铎仁一刻,又忙满脸羞红的低下头去,脸上热气腾腾往外冒,再也不敢看拓跋铎仁一眼。 坐在拓跋铎仁左首与他交杯的正是谢敏予的妹妹,当朝国母,大祁的正宫皇后娘娘,谢娴妤。而在皇后身侧,臣子间首位的便是谢敏予的父亲,当朝太师,一品大元。 谢家代代为官,家世显赫,到了谢候昌一代更是父凭女贵,太师国丈,一时之间权倾朝野。谢候昌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谢家却人丁稀薄,谢国丈府上七房妻妾,时至年过花甲,膝下仍旧只有谢敏予、谢娴妤这一儿一女。 谢敏予正是大祁如假包换、独一无二的国舅爷,有权势在握的父亲和妹妹撑腰,想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按理说不是件难事。但谢敏予二十有四,也只是被赐了个三品侍郎的闲职,专司看守书库典籍。 堂堂国舅爷不受待见的原因有二: 其一,谢敏予原名梁敏予,乃是镇守边关英年早逝的梁将军的遗孤,谢候昌与梁将军乃是结拜兄弟,敏予当年仅有三岁,谢候昌又膝下无子,便将敏予过继了来,将他抚养成人。毕竟血缘上差了一层,谢敏予又不是野心勃勃,能够钻营的孩子,因此谢候昌对他总是恩义大过父爱,并未对他寄予厚望,反而一门心思培养女儿,全力将女儿推上了皇后的宝座。 其二……谢敏予是个断袖,还断的彻底,断的京城上下尽人皆知。起初谢敏予还想藏着他这不光彩的一面,只是一同念私塾的相好结亲时,谢敏予没忍住写了封信去寥表相思,岂料不幸被相好新婚的娘子发现,那姑娘是个烈性女子,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于是大祁的国舅爷是个断袖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天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那时谢敏予刚刚过了殿试,本是个榜眼的好成绩,加之又有父亲妹妹托着,定能封个朝中重职,更加巩固谢家在朝堂的势力。但此事一出,皇帝龙颜大怒,又碍于皇后国丈的面子不好发作,最后只得封了谢敏予一个无关轻重的闲职,打发他每日去整理书库。 国丈老爹每日拿白眼翻他,皇后妹妹见面也是一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谢敏予做人没有别的优点,就剩下个有自知之名。他知道在朝廷也罢,在谢府也罢,根本无他容身之处,做人便越发低调,不敢再招惹是非,更是跟原先的契兄契弟都断了联系,也不再与男子有过密的交往。 只是国舅爷是个断袖的念头已根深蒂固,谢敏予无论多么规矩做人,也无法将那顶断袖的帽子摘下去了。他人的白眼谢敏予已然习惯了,但仍然让他心中隐隐难过的是,原本对他青睐有佳的拓跋铎仁也对他换了副面孔,冷淡轻蔑的眼神每次都将他刮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若是拓跋铎仁再发现了他不仅是个断袖,还胆大包天、痴心妄想的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意,恐怕盛怒之下,会立刻下令摘了他的脑袋去点天灯。 谢敏予正独自低着头胡思乱想,拓跋铎仁突然间举起了杯,示意众臣齐饮此杯。谢敏予也忙慌慌张张的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却因气息不顺,甘冽的酒汁一下呛进喉管,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敏予动静过大,立刻惊动了拓跋铎仁,他顺着声音寻过去,一眼便看见他的国舅在百花丛中缩着身子,咳得满脸涨红,狼狈不堪,实在有损身份。 “谢爱卿……为何不坐到国丈身边?”拓跋铎仁冷冷开口。 谢敏予缓了口气,忍着喉咙的不适呆望了拓跋铎仁一眼。不是刚刚皇上您让臣坐到一边儿去的吗? 谢敏予委屈万分,但又不敢和喜怒无常的皇上争执,只能略微颔首,谢恩道:“敏予惶恐,谢皇上赐坐。”说完,便低着头蹭到了父亲身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谢候昌的脸色黑青,明显被他刚刚不争气的表现气得不轻。他再去看座上年纪尚轻却母仪天下的妹妹,发现妹妹的一双美目也蒙上了一层寒霜,虽美艳夺目,艳冠群芳,但目光中隐含的戾气,仍让他觉得心中一颤。 谢敏予不禁暗叹妹妹娴妤进宫三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缠着他玩耍的灵巧聪颖的小丫头,俨然与那些日日囚在深宫中只剩勾心斗角的其他嫔妃毫无不同。仿佛是戴着一张工匠精心雕琢的完美面具,面具虽有着绝世惊人之容,然而却隔开了心,心中满是外人窥不到的险恶心机。真是可惜了天赐的芙蓉粉面,水剪双眸。 拓跋铎仁的另一侧坐着淑贤二妃。淑妃如今已有孕在身,拓跋铎仁更是宠她,当着众嫔妃臣子的面对淑妃呵护备至,关爱有加。淑妃即兴吟诗一首,拓跋铎仁便哈哈大笑,拍手豪爽的赏赐了她数枚番邦进贡的南海珍珠。 谢敏予见妹妹眼角满是嫉恨与不甘,也只能暗自心疼她尚且如此青春貌美便失了皇上恩宠。他不愿再去看拓跋铎仁与淑妃恩爱甜蜜的场面,低头浅浅的啜了一口酒,任绵长的酒意笼住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歌舞已至酣畅淋漓,拓跋铎仁嘴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醉眼朦胧的看着场上旋转舞动的柔美身影。 谢敏予喝的也有几分醉意,胆子便慢慢放的大了。他坐的已和拓跋铎仁十分接近,从他这个角度去看拓跋铎仁,连他浓密的睫毛都能看的分明。谢敏予支着脑袋傻笑,只觉得拓跋铎仁轮廓深刻,说不出的俊朗。 拓跋铎仁并没有向他的方向看一眼,迷离的目光一直在娴静的淑妃与舞剑的俏丽宫女身上流连,谢敏予反而轻松,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他此时的英姿印在脑子里。 正万分陶醉间,突然御花园中一阵大乱,谢敏予一个激灵,只见上一刻还在舞剑的宫女突然豹变,执着剑直朝着拓跋铎仁飞扑过来。那柄宝剑寒光一闪,谢敏予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呼叫喉咙却紧的发不出声音来。 拓跋铎仁立刻起身,霎那间十几名大内侍卫将他与嫔妃们护在烟雨亭中围了个严丝合缝,害席下的忠臣连个舍身救主的机会都抢不到。舞剑的宫女连同另外两名死士也立刻被团团围住,虽然大势已去却仍然拼死抵抗,战作一团。 谢敏予紧张的立在一侧观察着惨烈的战况,一面将父亲护在身后,一面慢慢的向着拓跋铎仁和皇后妹妹躲藏站立的方向移动。 那三名刺客已明显寡不敌众,仍在强撑着浴血奋战,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突然间拓跋铎仁大喝一声:“给朕抓活的!”侍卫们的剑刃便立刻变了方向,向着刺客的手筋脚筋等要不到性命的关节而去。 谢敏予见那三名女子俏丽白净的脸上溅上点点血污,目露穷困之色,于心不忍的瞥开眼去不想再看。大祁后宫防卫森严,又岂是三个小小侍女能够随意张狂之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知这幕后指示之人究竟抱的是何目的?打草惊蛇还是声东击西? 谢敏予正出神的思索,只见被围剿的三名女刺客刚刚负伤被擒便集体咬舌自尽了。现场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众臣纷纷侧目,每个人都面露义愤填膺之色,却一动不动的立在远处不敢上前。 拓跋铎仁显然气的不轻,大骂捉住人的众侍卫废物,竟然连几个女人都妨不住,卸个下巴也拖拖拉拉活活把人等死了。众侍卫把三具尸体抬出去,拓跋铎仁此刻却早已失了赏花饮酒的兴致,一张脸绷得极紧,使得在场嫔妃臣子不敢大声出一口气。 “去给朕彻查这三名刺客的来历!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朕!”拓跋铎仁厉声喝斥御前带刀侍卫长,年轻英俊的侍卫长也只有不断躬身谢罪,急匆匆退了下去。 刺客得剿,众人皆定了心神,淑妃和贤妃小鸟依人的伏在拓跋铎仁身侧,娇声安抚他的怒气。众臣纷纷犹豫着是要继续坐下来赏花还是恭送皇上摆驾养心殿歇息,因此都站着不动,偷瞧拓跋铎仁的脸色。 拓跋铎仁冷哼一声,脸色缓了缓扬手道:“众爱卿不必惶惧。来人,为众卿家添酒压惊。” 圣旨一下,众人皆松了口气,纷纷重新落座。本来躲在拓跋铎仁身后的皇后谢娴妤也再次敛了神色被侍女搀扶着回到原先的席位上。 此刻正是众人疏于防范的懈怠之时,谢敏予却还沉浸在那场略显仓促荒唐的刺杀中无法回神。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场闹剧而已吗? “你站在本宫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皇后轻声呵斥,眼里满是对谢敏予的厌弃埋怨。 谢敏予这才清醒过来,发现刚刚慌乱中正好走到了皇后娘娘的所坐之处。他忙低头倒退,却突然间用余光扫到对面不远处大片的牡丹丛后的灌木林里忽的出现某点光亮一闪格外耀眼,仿佛强烈的日光都汇聚到那一点,形成了惊人的力量。 他陡然一惊,平生头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有刺客!” 随着众人再次被惊起的喧哗,是一支从灌木林中飞速射过来的长翎箭矢。那柄长箭划破空气,力道十足,刹那间已经追至身前。 谢敏予脑中只剩一片空白,顷刻之间未作决定便已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妹妹扑了过去,将她紧紧抱住,护在胸前。 心口蓦地一阵剧痛,谢敏予咳出一口血来,妹妹花容月貌的俏脸近在眼前,竟也流露的尽是凄厉痛苦之色。谢敏予迟缓僵硬的低头,模糊的视线所及之处竟是他和妹妹被一柄锐利长箭当胸穿过串在一起。 他一怔,第一反应竟是射箭的那人究竟是谁,还真是举世无双的好箭法…… “哥……”妹妹声音颤抖,几欲气绝。 “娴妤,哥没能救你,对不住了。”谢敏予只觉身上越来越冷,周围混乱的人声伴随着他的感知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四周很暖,身下的床榻很软,有柔和的烛光流泻进闭着的眼中,然后手被人握住了,温暖紧实有力,指腹带着窝心的薄茧。谢敏予稍稍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一片明晃晃的正统黄色,他眨眨眼,眼前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皇上……! 谢敏予惊讶的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声。他微微一动,便牵引的右半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拓跋铎仁见他清醒先是一喜而后便恢复了平常那种淡漠疏离的神色,始终握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谢敏予心里泛起一丝失落,但立刻又被竟然有幸能够得到皇上的亲临探望的喜悦给冲散了。他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舍身保护了皇后,皇上竟也对他刮目相看,这样静静相望的时刻以前他就是连做梦也不敢想象。 “梓童昏睡了两日,朕和国丈,文武百官真是担心死了。”拓跋铎仁低声道,面容上却看不到太多的关切之意,反倒像是在尽身为人君的应尽之责。 谢敏予一阵怔愣,默默地盯着拓跋铎仁一本正经的脸眨了眨眼。梓童……不是皇上称呼皇后时独有的称谓吗?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被忽悠的在419这个特别有纪念价值的日子开了新坑【某人的专栏已然是月球表面了,哭~ 这是一篇各种有纪念价值的文,第一次写古文,第一次写言情orz 各位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撒花留念合影才是王道!【被拍飞~ 含泪的ps:由于某人真的不是考据党,对古言也处在盲人摸象的阶段(坑爹啊,我理科生啊,历史课从来就没听过啊!)如果真的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还望批评指正,我会认真的检讨修改滴~因为架空文,所以还请温柔滴…… 3天上掉下个女儿身 “梓童,怎么,可是身子有什么地方不适?”拓跋铎仁见自己的皇后一睁开眼就傻掉了一样,除了发呆还是发呆,便有些不耐,压着性子开口询问。 “咳咳……”谢敏予正待开口,却因喉咙干哑,话到嘴边引来了一串剧烈的咳嗽。咳嗽带动了伤口,谢敏予随即冷汗冒出额头,淌了下来。 “娘娘,娘娘您先躺好,太医已经去传了,即刻过来。”皇后的贴身侍女馨竹慌忙间过来扶好他,边替他顺气,边观察他身上可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拓跋铎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淡淡道:“梓童好好将养,朕闲时再来看你。” 谢敏予咬牙微微撑起身体,艰难的吐出一句:“臣……恭送皇上。” 拓跋铎仁一愣,认为定是皇后伤后吐字不清,“妾”字声音过小,也未多想,点了点头并无留恋的走了。 谢敏予怔怔的看着拓跋铎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浅浅的叹了口气,卸了力气重新躺倒在榻上。他喉咙干渴的很,便抬手想要去唤馨竹过来。馨竹此刻却在珊瑚屏风的另一侧吩咐其他宫女速速准备娘娘醒后的吃穿用戴,不出一会儿就将众人都打发走了。 馨竹是谢府买下的丫头,从小就跟着娴妤,也算是个忠心耿耿,贴心知热的好姐姐。她未陪着娴妤进宫时,在谢府一向与他亲近,此时谢敏予才敢央她帮自己倒杯水来。 “馨竹,麻烦帮我……”谢敏予话还未说完,便注意到他伸出去的那只手有些奇怪。 这芊芊素手并不是属于一个男人的,虽然他惯于用笔,手型干净漂亮,但眼前这只手却小巧白嫩,完完全全是女人的手。更重要的是,这手型越看越眼熟,不是自家小妹,当朝皇后谢娴妤的手又是谁的!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谢敏予定了定神,再次确定这手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没错,又伸出另一只手仔细的瞧了瞧,脑袋一阵阵发懵。 他这时再去想前一刻皇上称他梓童,馨竹唤他娘娘的事,心下竟然莫名的得出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定论。他现在竟是在他的妹妹谢娴妤的身体里,他变成了谢娴妤? 馨竹这时贴心的倒过来一杯水,轻轻的扶起他来喂他饮下。清冽的泉水滋润了他的喉咙,他咳了一声,问道:“馨竹,我这是在哪里?” 那声音果然柔和动听,轻轻轻浅浅的如山间清泉沁人心脾,和他那粗哑低沉的男人声音全然不同,正是妹妹谢娴妤的妙音。 馨竹显然对谢娴妤的自称有些惊讶,但又想到娘娘大概伤势未愈,头脑昏沉,便也不计较这许多的温柔道:“娘娘,现在您正在您的凤鸣宫中啊,因太医说怕您伤中染了风寒,因此给您多加垫了两床锦被,您躺不惯么?” 谢敏予此时已经确定他千真万确的是变作了他的妹妹,只是这等怪力乱神之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没有半点真实感。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果然触感和以前全然不同,摸上去水润光滑,吹弹可破。 馨竹看她家娘娘目露迷茫之色的摸着自己的脸,不禁弯了嘴角柔声劝道:“娘娘放心,您的脸好好地一点没有伤到,仍旧是倾国之容。皇上这几日国事缠身才没能在您身边多陪您片刻,其实这两天您昏迷在床,皇上是日日过来的,可见圣上的一颗心还是在您身上的。” “馨竹你不用劝本宫了,皇上的心现在究竟在谁身上,本宫心里有数。”谢敏予叹了一声,面上平静而忧伤。其实他此刻内心深处早已波涛汹涌了,不得不为他究竟能不能将谢娴妤演的不露马脚而心惊胆颤。 魂穿这事可不是儿戏,要是被发现了蹊跷,他会被当做不干净的东西直接点火焚了吧! 难道他往后一辈子就要以谢娴妤的国母身份过下去了?不要啊,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还是顶着这三千后宫嫉恨不已的皇后头衔?他看书库的清净日子过惯了,勾心斗角的女人心事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要了解。 “馨竹……国舅爷现下如何了?”谢敏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若是他在谢娴妤的身子里,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谢娴妤现在在他的身子里。恐怕他那个一贯争强好胜,骄纵任性的妹妹是绝对无法忍受从堂堂国母之位猛的掉入一个不受待见的断袖男人的身体里去吧。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法子将两人再偷偷的换回来…… “娘娘……”馨竹一听到谢娴妤提到谢敏予,忍不住悲从中来,顷刻间便湿了眼眶:“娘娘还请节哀,国舅爷他……” 馨竹没有办法说下去,捂着嘴无声的抽泣起来。 谢敏予睁大了眼睛,很长时间都动弹不得,空旷的凤鸣宫只有馨竹一人低低的啜泣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了口气,叹道:“啊……这样啊……” 他已经死了,为了救谢娴妤从这世上消失了。只是不知他这一死,是否真的会有人为他的逝去而悲伤。父亲恐怕难过之余会稍稍松了口气吧,毕竟那个丢尽谢家脸面的不孝儿子用他那条微不足道的贱命保住了谢家继续在大祁国呼风唤雨的国戚地位,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他却没有办法沉湎于自己*的消亡,因为与之伴随的是妹妹谢娴妤魂魄的与世长辞。不论孰悲孰喜,现下不争的事实却是妹妹去了,而他活了下来。 谢敏予不禁悲痛万分,霎时间儿时许多欢笑嬉戏的场面纷拥涌进脑海。娴妤虽然任性,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对他的点滴关心。他虽是为了救她,却还是霸占了她的身体苟活了下来,这让他情何以堪? “娘娘,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当心身子。国舅爷为了救您不顾性命,皇上念他恩义厚重,忠勇可嘉,已经追封了他一等爵位,厚葬在皇家墓园之中了。这也算是国舅爷的造化,娘娘保重身体要紧,不要再想了。”馨竹擦擦眼泪,扶着谢娴妤的手规劝她。 谢敏予不想让馨竹太过担心,于是勉强点点头,心里默默难过。 这时刚刚遣出去的宫女捧着装满热水的铜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队人手中各拿着各种擦拭换洗之物。 馨竹直起身体,从一人手中抽过软帕,轻沾了热水,微微拧干,轻声问道:“娘娘,您昏迷了两日,想必身上极不舒服。您现在又不能移动,伤口不能沾水,让馨竹简单帮您擦拭一下手足可好?” 谢敏予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听完馨竹的话便点了点头,一切都随她去了。如今木已成舟,不论愿或不愿,他谢敏予都已经死了,而活下来的是妹妹谢娴妤,是那个常侍君王左右的大祁国母。 等到馨竹轻手轻脚的替她简单收拾了一番,谢敏予左胸的伤口便开始隐隐作痛,疲劳感涌上来,又重新陷入了昏昏欲睡的境地。 馨竹扶着她躺好,见谢娴妤精致姣好的五官因疼痛紧绷着,汗珠晶亮亮的渗出鼻尖。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暗恨拓跋铎仁的无情无义,喜新厌旧。虽然娘娘有些小脾气,但那也是毫无心机的单纯表现,不知怎么就惹得拓跋铎仁生了厌,平常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 这次的刺杀尤其叫人心寒,娘娘受了重伤,拓跋铎仁却只是传了御医中资历尚浅的周太医诊治,用药也是平平,根本没什么滋补身子的名贵药材。反倒是淑妃因刺杀见血受了惊,一下就请去了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郭太医,又赐了数不清的名贵药材安胎。这中间拓跋铎仁心中孰轻孰重整个宫闱都看去了,还叫娘娘今后如何做人? 恐怕拓跋铎仁这次还恨不得娘娘一箭归西,正省的他还要顾及着正宫,无法真正讨得淑妃的欢喜……呸呸呸,她家娘娘可是千秋万代的福泽,这次大难不死,从今往后定然鸿运绵长。 “圣旨到——!”殿门外突然响起来陈公公尖利细软的嗓音。馨竹猛的一惊,忙俯身去摇醒了已陷入浅眠之中的谢娴妤。 “娘娘,皇上的圣旨到了。”馨竹的声音半惊半喜,不知这圣旨来的是凶是吉。 还未适应自己新身份的冒牌谢娴妤猛的一惊,转眼又出了一身冷汗。她勉强撑着坐了起来,遥遥望着站在榻前的陈公公。 陈公公咳了口痰,缓缓摊开了手中的御旨,明晃晃的颜色晃得谢娴妤眼花缭乱。谢娴妤对“上一世”接旨的记忆仅止于殿前听封那次,由于那实在不是个怎么美丽的回忆,谢娴妤到现在仍然对跪下来听着尖细的声音宣判自己的命运这件事有着微微的抵触。 “陈公公,本宫现下实在是行动不便……”谢娴妤略显为难的望了望已经跪下的馨竹和其他众宫女,又冲陈公公露出个近乎讨好的求助神情。她以前没少遭人白眼,求人的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可谓百发百中。 陈公公愣了愣,皇后娘娘以往总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神色,这般楚楚可怜的软弱模样何时见过?谢娴妤这边卸下了架子,瞬间便显得小了几岁,迷茫无辜的神色甚是惹人怜爱。 “咳,娘娘有伤在身,坐着便是。老奴不敢强求。”陈公公不觉心头一软,恭敬地回了句话后,提气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存稿美啊……只是为毛我又凝望着存稿君的背影看他渐渐离我远去了呢……/(tot)/~~ 性别转换啊,我在何时用“他”何时用“她”上纠结很久= =之后都是“她”了,泪。 4失宠皇后多凄凉 “兹念及皇后谢氏有伤在身,需静心将养,圣心担忧,特准皇后谢氏凤鸣宫中养伤,不必操劳圣上寿宴之事。另赐长白山千年人参三支,玲珑散瘀散一瓶,凝神红玉膏一瓶,望皇后谢氏保重凤体,以固国之根本,民之人心。钦此,谢恩。” “谢氏娴妤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护好胸前伤口微微躬身,算是接下了圣旨。 接着馨竹便领着跪伏在地的众宫女跪拜接旨,三呼万岁。馨竹垂首双手接过了圣旨,小心翼翼的收好,才将陈公公恭送出门。谢娴妤看的清楚,馨竹陪着笑又塞了陈公公好大一块银元,陈公公才说了两句吉祥话,满意的去了。 这情景不禁更令谢娴妤心中发凉。陈公公虽在皇上身边贴身侍奉,但并不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总管,只因总管太监刘公公年老体衰,这两年他才渐渐得了势。但这太监总管的身份还没落到他身上便如此嚣张,对着馨竹这凤鸣宫中的大宫女都一副凌人的气势,明显是没有把她这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皇上虽赏赐了她些珍贵药材,但仍然掩盖不住他对她冷漠的应对。下个月初便是拓跋铎仁的寿辰,历来皇上大寿要大赦天下三日,举国同庆,更不免在长生殿内热闹一番,群臣祝贺,番邦朝拜,歌舞琴箫,昼夜不眠。 正宫皇后要整日相伴皇帝左右接受朝拜,晚间更要一同欣赏宫中表演。但今年拓跋铎仁竟因她的伤势便许她不必参加他的寿宴,要知道这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哪怕重症在身,走不动路,抬也是该抬上大殿去的。可见当初妹妹在宫中果然日趋失势,这圣旨一出更是分明在天下人面前又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庆典当日若不见皇后,这殿上群臣、后宫嫔妃要如何作想,只怕看笑话、等着废后的人是少不了的。 这般冷遇亏得是她受了,若是落在以往妹妹的眼中又少不得要再气上几日,甚至迁怒于人。 馨竹回身便见皇后娘娘正冲着空茫茫的前方发呆,一下就明白过来恐怕是皇后娘娘无意中看到了她讨好陈公公的事,暗自神伤。她忙过去扶着她躺好,拿捏着分寸安慰道:“娘娘,您看皇上果然还是记挂着您的。您要安心修养身子,好早日康复回到皇上身边侍奉才是。刚刚陈公公劳心费力跑这一趟,又怎么好让他空手而回?馨竹托他在皇上面前再说娘娘几句好,皇上想的紧了,自然就会来探望娘娘的。” 谢娴妤回过神来,忙冲馨竹温和一笑,反过来拉住她的手劝慰她道:“果然还是馨竹最挂念本宫,本宫自然明白皇上和公公的难处,本宫知道现下见了血光的身子不宜沾污了喜庆之地,好好养着便是,不会胡思乱想的。只是辛苦馨竹这几日的奔波挂心,本宫都记在心上了。” 馨竹原以为娘娘定然要气不过的斥责她灭了自家威风,没有半点出息,岂料娘娘却说出如此通情达理的一番话来。她自从娘娘遇刺,国舅伤逝,谢家伤了元气这两日来,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就恐这慌乱的时候再闹出什么乱子。她一边忙着打探各宫嫔妃贵人间的消息,一边又要照应着凤鸣宫中的内内外外。本来早已神形俱疲,此刻却因娘娘的一句贴己话霎那间松了口气,觉得这些年的忠心护主和这几日的操劳神伤都值得了。 “娘娘,馨竹不辛苦,只要娘娘尽快好起来,便是馨竹最大的心愿了。“馨竹倏地红了眼眶,雾蒙蒙的眼睛不敢眨动,唯恐带下一串泪来。 谢娴妤看着馨竹强忍泪水的模样,不禁也心里一软,差点跟着红了眼眶。她忙吸了口气,将声音放的轻松些道:“好馨竹,本宫没事了,你和其他人在外守着便是,本宫先歇息一阵。” 馨竹忙吸吸鼻子,仓皇露出个笑容来,帮谢娴妤揶好被角后起身绕出了珊瑚嵌着的百凤朝阳图的屏风,到外殿去吩咐候着的宫女做事去了。 谢娴妤一个人望着明黄和正红相间的床铺吊顶,暗暗地舒了口气。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她便用掉了她几日的脑筋和心力,这后位果然不是谁都能坐的。只这一阵她便察觉了其中的不易,要是往后让她日日夜夜这么端着架子过活,岂不是要减寿十年?只是不知这深宫大内好不好乔装混出宫去…… 她又猛地忆起拓跋铎仁坐在她榻边俯视着他,轻轻对她说话时的样子。虽然拓跋铎仁那幽黑的眸子里并没有流露出在对着淑妃时那么明显的喜爱,但那种如清水般的淡淡关切仍然足够让她心动失神,回味不已。毕竟以往她绝不敢奢求她和拓跋铎仁能够如此接近,那几乎是伸出手去就能碰触到彼此脸颊的距离…… 谢娴妤旖旎的情思刚刚向着不良的情节飘去,便猛地回了神。她脸上发热,咬了咬下唇,暗暗斥责自己怎能如此放浪形骸。现在她已不是男子之身,女子应温良恭谦,恪守妇道,含蓄守礼,哪能像她这么不分时候的花痴男人?更何况她的妹妹如今尸骨未寒,她就拿着她的身子花痴她的男人,这说起来实在有违她这做兄长的本分和尊严。 谢娴妤春心动了,忍不住内心一番纠结挣扎,锦被盖得厚了出了薄薄一层细汗,便扯着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谢娴妤忙闭了眼,将拓跋铎仁英挺的身影挥出脑海,皱着眉头背起了他最厌烦的《大学》。 馨竹不时过来探看娘娘的身体,一眼便见娘娘额头鼻尖上点点汗珠,眉头也皱的死紧,似是十分痛苦。她不禁暗暗担忧,忙转身出去吩咐了小太监速速再去请一直为娘娘诊治的周太医来看诊。 “不是去请周太医了吗?怎么都要两个时辰了还没有过来?”馨竹忍不住声音都放的大了。 “姐姐有所不知,听太医院的人说,兰贵人说她身体不适,想让周太医去帮她诊诊是否有了喜脉。周太医去了还没回来……”小太监小声道。 “什么?皇后娘娘和兰贵人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兰贵人一年称她有了喜脉的次数比那十五月圆的次数还多,这怎么能和皇后娘娘的伤势相提并论?我看你是脑子打牌打得不清楚了,堂堂凤鸣宫的人竟然连兰贵人都不敢得罪?”馨竹咬牙戳着那可怜小太监的额头:“周太医再不来就去兰贵人的倚翠阁请,我就不信凭兰贵人还敢霸着周太医不放!” “是是是……”小太监点头哈腰的一溜烟的跑了。 不多时周太医便夹着药箱满头大汗的匆匆赶来,馨竹好生相迎,岂料谢娴妤已经睡了过去,睡的香甜以至于周太医诊了脉,查了伤口仍未见清醒。 馨竹不禁有些担心,太医开药时不停地在一旁问东问西:“周太医,娘娘这一直不醒,不是又昏了过去吧?” “呃,据老臣来看,娘娘的确是睡的熟了,应该没有大碍……”周太医干笑道:“老臣又为娘娘开了副滋补的方子。伤口的药也要注意一日一次勤换着。娘娘体质虽纤弱了些,但脉象平稳,好生注意着,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馨竹不太放心的又伸着脖子望了娘娘一眼,娘娘仿佛真的睡的安稳,轻轻的呼噜声都传了出来。虽然这周太医的医术她并不是十分信得过,但皇上钦点的御医她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细细的记了周太医嘱咐的事,陪着笑将周太医送了出去。 馨竹守在熟睡的谢娴妤身旁已近深夜,她坐在小凳上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谢娴妤呼吸沉稳,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 本是平和幽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及烛火噼啪声的宁静夜里,万籁俱寂的宫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悠远尖利的叫唤:“皇上到——!” 馨竹登时一个激灵,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短暂的失神。皇上来了?皇上这三更半夜的跑到凤鸣宫来了?来召皇后娘娘侍寝?娘娘还有伤在身可不能侍寝啊。 馨竹茫然惊讶中忙推了推还在熟睡的谢娴妤,小声急唤道:“娘娘,娘娘,皇上来了,快醒醒啊。” 谢娴妤却哼哼了两声,一偏头,又睡了过去。馨竹急出一身大汗来,正要再推,猛然感觉一个黑影压在她上方,盖住了红烛透过来的光亮。 她瞪大眼睛缓缓回身,一眼就见拓跋铎仁沉着张脸就那么站在自己的身后,直勾勾的盯着榻上还在沉沉睡着的谢娴妤。皇上身后跟着太监总管刘公公,正用一种半是无奈、半是同情的眼光瞧着馨竹。 馨竹寒毛直竖,也顾不得行礼的礼数,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馨竹该死,娘娘实在是重伤在身起不来了,皇上还请息怒,就让娘娘再休息些时辰吧。” 拓跋铎仁睨了这宫女一眼,倒也没怎么怪罪,淡淡说:“将皇后唤醒,朕有话跟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不留评……不留评就让咸鱼带伤侍寝!哼哼哼哼…… 咸鱼:不是欢乐文吗?神马时候变成虐身文了?(不屑飘走) 5芙蓉帐暖 馨竹如临大赦,再也不敢悠着力道,拼命地将谢娴妤摇醒过来:“娘娘,快醒醒吧。皇上来看您了呀!” 谢娴妤被晃得伤口一阵疼,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从皇上下旨宣他进宫赏花那天起就紧张的没睡好觉,这换了新的身体后身上又带着伤。好容易能清清静静的先睡上一觉,岂料正酣畅中却被人摇醒过来。 “馨竹,什么时辰了……啊!”谢娴妤抬手揉揉眼,茫然间觉得眼前不止馨竹一人在。她心里一惊,急忙定睛一瞧,嗷的一声喊了出来:“皇、皇、皇上!” 拓跋铎仁不悦的看着谢娴妤慌张的样子,清了清喉咙悠悠开口道:“朕今日在御花园中偶遇了兰贵人,兰贵人向朕提起说凤鸣宫的人急匆匆的将还在给她看诊的周太医请去了,料想是梓童身子又有什么不适了,和朕哭诉了半天,唯恐她耽误了梓童的病情。朕听兰贵人这么说,也是放心不下,即便是深夜也赶过来看看。但现在这么看来,梓童的气色倒是不错的,久叫不起,不是得了什么嗜睡的毛病吧?”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一番话彻底说懵了,怔愣的僵在当场。她本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身上还乏得很,脑筋也不大灵光。拓跋铎仁站在床前挡住了烛火的高大身影总显得不够真实,谢娴妤不禁要想,她是不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梦里醒过来。 在谢娴妤还傻呆呆的凝望着拓跋铎仁的时候,馨竹便已经吓得再次伏身在地了,她疾声辩解道:“皇上息怒,从兰贵人那边将周太医请来是奴婢自作主张的,皇后娘娘当时沉睡不醒,奴婢实在是心急如焚才一时坏了规矩,请皇上责罚奴婢吧,皇后娘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谢娴妤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将二人的对话细致的想了一遍,大约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见馨竹忠心护主只觉得感动不已,哪里能忍心让馨竹因为她的关系受到责罚。 “皇上,是臣……臣妾管教不严,才贸贸然惊扰了兰贵人。馨竹毕竟只是个奴才,皇上要怪罪的话臣妾愿一人承担。” “好了好了,看你们主仆俩一搭一唱的热闹,朕又没说过要怪罪于你。梓童你身子不适,请周太医为你瞧瞧也没什么不对。朕今日来是看看梓童有无大碍,又不是来追究谁的过错。”拓跋铎仁挑眉轻叹一声,宽宏大量的不再提兰贵人的事。 谢娴妤即刻松了口气,又听到皇上说关心她的身子,便心头一热,脸上微微发起烧来。她忙整了整坐姿,想要俯身去拜:“谢皇上对臣妾的关心。都是臣妾害皇上夜深还不得休息,实在是……馨竹,快帮皇上去备碗参茶来。” 拓跋铎仁难得见到他的皇后如此温顺,不觉有点新鲜,今日在偏殿得知那三名刺客身份后的勃然怒气便也稍稍熄灭了些。但他又转念想,谢娴妤未必不是心中有愧,才在他面前装出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好等到东窗事发之时祈求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不必准备了,朕今晚就在这凤鸣宫歇了。刘继忠,你们先退下,朕有皇后伺候就好。”拓跋铎仁突然道。 馨竹一惊,内心不免担忧娘娘夜间病情加重,忙叫道:“启禀皇上,娘娘有伤在身,恐怕难以伺候皇上周全,就让馨竹在一旁帮衬着……” 岂料拓跋铎仁却冷冷的扫了馨竹一眼,那难以言喻的气势瞬间压的馨竹言语不能,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馨竹,你先退下吧。”谢娴妤只好点点头,用眼神暗示馨竹不用担心她。 馨竹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刘公公退了出去,同时摒退了殿外守着的宫女太监,偌大的凤鸣宫中便只剩了谢娴妤与拓跋铎仁两人。 拓跋铎仁撩起下摆在榻上坐了,离谢娴妤不过一人之遥,定定的望着她的脸。谢娴妤这时才紧张起来,一双眼睛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拓跋铎仁黑亮有神的眼睛被暖暖的烛火照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情意,看似更加平易近人,却无端更令人慌得乱了气息。 谢娴妤觉得这气氛实在是暧昧的不行,即便是她有伤在身不应该乱想,但她仍然忍不住羞红了脸。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不要再望着她了啊,再望下去她就要紧张的晕过去了…… “梓童,不替朕更衣吗?”拓跋铎仁突然出声,打破了刚刚安静的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 “啊?啊。”谢娴妤一怔,这才想起伺候皇上该是她作为“皇后”应尽的本分之一。 她忙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朝着拓跋铎仁的领口伸出没有受到伤口影响的左手。拓跋铎仁配合的仰起头,露出他流畅有力的脖子线条,谢娴妤将手搭在盘扣上,费劲的用一只手去解。 她本来作为男子时就不太心灵手巧,此时又在拓跋铎仁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谢娴妤手越抖越厉害,汗都从额上渗了出来,半天仍然没有解开半个盘扣。她重新吐了一口气,鼓足士气再次跟那个坚强不屈的盘扣斗争起来。 拓跋铎仁看着谢娴妤慌张的样子,突然间开口道:“梓童这是在怕朕么?” “臣妾只是一只手稍有不便。”谢娴妤抿唇。 “今日常宁向朕禀报了他查到的那三名刺客的底细……” 谢娴妤手上一顿,不解的抬头去看拓跋铎仁的眼色,他黑色的瞳仁内只有冰封的温度,打量她的目光也称不上温柔。常宁是御前带刀护卫长,她还记得当日拓跋铎仁正是命他去彻查三名咬舌自尽的刺客的下落的。只是他现在和她提起这些,莫不是想要和她闲话下后宫家常? “那这三名刺客的底细如何?”谢娴妤十分配合的接话道,手上不停终于走运的解开了第一颗盘扣。她心中不禁暗暗窃喜,这样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闲话家常还真是像夫妻之间会做的事情啊。 “经查证,这三名刺客均是凤鸣宫中在册的宫人。”说到这里,拓跋铎仁便停住了,精光大盛的眼睛紧紧地盯住谢娴妤脸上细微的变化。 谢娴妤微翘着嘴角立刻不负厚望的僵掉了,她琢磨了一下拓跋铎仁话里隐含的意思,实在是不敢相信她所推测出的论断:“皇上……不是想要说是臣妾派出的刺客吧?“ “朕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想听听这件事梓童怎么看?”拓跋铎仁将问题又原封不动的抛了回去。 谢娴妤微微蹙眉,慢慢的白了脸。她并不知晓在她生到这副身体里来之前妹妹是否曾经真的做出过如此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事,因此此刻就算想要叫屈喊冤,都显得底气十分不足。这个刺杀事件她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揣摩,毕竟她的重获新生及妹妹的死已让她焦头烂额。这时猛然间跟她说刺客居然是出自凤鸣宫的,她一时间还真是无从应对。 “皇上,臣妾对此事真的不知,对那三名宫人也并无印象。但既然常护卫能够拿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刺客确属我凤鸣宫的人,臣妾也绝不会推脱责任,没有查清便妄下定论。请皇上准臣妾彻查这三名宫人的来历,与何人有所往来,臣妾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谢娴妤一字一句郑重的说出这番话来,背后已被汗水浸的湿透。 她不知道这番话会不会激怒拓跋铎仁,但只有冒着赌一赌的危险见机行事了。至少拓跋铎仁没有一道圣旨便将她囚禁问罪,打入冷宫,就证明这事或许尚有转机。 拓跋铎仁眯了眼,似是在掂量谢娴妤话中的用意。他之所以现在坐在这里将调查结果先一步透露给谢娴妤,便是想看看她作何反应,再判断这事是否真如浮出水面的这么简单。据他对谢娴妤的了解,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人,明明知道他不喜善妒的女人,还是将嫉恨不甘都表现在脸上,不知这性子对大祁后宫来讲究竟是福是祸。 他本想谢娴妤若是无辜此刻定会又哭又闹,哭天抢地的大喊冤枉,但若刺杀一事真的与她有所关联,那她也绝对掩饰不住惊慌恐惧。但此时的谢娴妤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冷静沉着、一脸正气的样子,完全不似他所熟知的皇后。不过正是谢娴妤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拓跋铎仁松了口气,暗暗庆幸他试探谢娴妤这一步似是走的对了。 毕竟皇后乃是后宫之首,废后立后都是需经过慎重权衡的大事,一旦后宫风云变色,将牵扯多少人的利益,朝堂和后宫又有多少人要紧盯着这悬空的后位。一国之君的他不得不又要重新平衡各方的势力,将他好容易建立起来的稳固局面重新布局。因此拓跋铎仁还未拿定主意,即便此事真是皇后主使,他也不一定非要昭告天下,废去她的皇后之位,这还要看谢娴妤及谢家究竟于他还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若是利大于弊,他自然还要留下谢娴妤一命。 刺客出自凤鸣宫一事只有他和常宁二人知晓,拓跋铎仁命常宁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将消息走漏一丝一毫。常宁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规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拓跋铎仁此刻看着谢娴妤满面愁思的模样,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他倒要看看他的正宫皇后打算如何给他一个完满的交代,让他能师出有名的保住她的后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拓拓腹黑了……orz 咸鱼加油吧~被自己老公算计可不好玩啊~~ 求撒土啊求撒土~ 6烟火下的拥抱 “此事关系重大,朕本是可以直接将梓童问罪打入冷宫的……”拓跋铎仁沉了口气,话锋一转:“但朕顾念这几年国丈辅佐政事有功,梓童后宫打理的也仅仅有条,因此对于梓童做下这种大逆不道、欺君枉上之事也是不愿相信的。现下既然梓童也说对此事并不知情,那朕就暂且相信你一次。望梓童你可不要辜负了朕深夜来探你的一片苦心。” 谢娴妤紧张的心情随着拓跋铎仁的话忽起忽落,终究是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暂时落了地。还好拓跋铎仁念在他与皇后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没有妄下定论,让她这从阎王殿走了一圈也没被收进去的人再死一次。 谁说帝王之家就没有真感情可言?此时此刻谢娴妤便被拓跋铎仁的深厚情谊和满满信任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忙感激的对着拓跋铎仁又是一躬:“臣妾谢皇上恩典,定不辜负皇上对臣妾的信任。” “罢了罢了,梓童有伤在身,就速速伺候朕歇息吧。”拓跋铎仁有了计较,便也懒得再和谢娴妤你来我往的做这些表面功夫。 “是。”谢娴妤忙手忙脚乱的将拓跋铎仁的龙袍脱下放在一旁,又除了他的龙靴,看拓跋铎仁在她身侧躺好闭上了眼。 谢娴妤第一次见到拓跋铎仁闭目的无防备样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小心翼翼的轻轻躺下,大眼睛瞪着拓跋铎仁近在眼前的侧脸出神。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皇上的鼻子真是高啊,下巴的线条也很清爽,男子气概十足。平常威严十足的龙颜在此刻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孩子气,而这些都曾是她作为一个外人无法得见的。 谢娴妤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傻傻的笑起来,心头小鹿乱撞,无端的涌进一股暖流。卑微如她,从今日起竟然也能阴差阳错成了有资格躺在他身侧与他相配之人,苍天实在是对她不薄了。纵有委屈、责难,甚至祸端在前方等着她,但若能换到如此温馨静谧的一刻她也无憾了。 拓跋铎仁突然微微动了动,谢娴妤忙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闭上眼睛假寐。从刚刚起拓跋铎仁便一直感觉谢娴妤在直直的望着他,虽然不明所以,但那股愈发炽烈的视线渐渐的看的他浑身不舒服起来。皇后在想些什么?在算计他,还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拓跋铎仁缓缓睁开眼睛扭头望了望,就见谢娴妤紧闭着双眼,连呼吸都被压抑的轻轻的。拓跋铎仁知道她还醒着,因为那如蝶翼般轻盈美丽的睫毛正轻轻颤着,脸颊也被烛火照的粉扑扑的,像在紧张害羞一般。 这副情景莫名的让拓跋铎仁回想起了和谢娴妤初夜的那晚……那时的谢娴妤年仅十七,娇羞中带了些天真,在他身下轻轻颤着,泪眼朦胧。那时他也是少年无知之时,只觉得他的皇后是世上最美丽最讨人喜爱的女子,万事万物都不会改变他对她的情意。 只是这若干年之后,拓跋铎仁再也无法从他的皇后身上找回当初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就像他再也回不去那些轻狂莽撞、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储君时期。就算这时的谢娴妤久违的让他有了一丝心动的错觉,他要考虑的仍旧太多,就连碰碰她此刻红润可口的嘴唇都没有心情。 拓跋铎仁低低的叹了一声,翻了个身背朝着皇后睡去。谢娴妤等着拓跋铎仁呼吸渐沉没了动静,才慢慢的再度睁开双眼,对着他宽厚的背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谢娴妤才慢慢的模糊了意识,只是睡了一时三刻便感觉身边又有轻轻的响动,耳边也传来低低的私语声。她揉了揉眼向床下看去,发现刘公公正在伺候皇上穿戴更衣。 “皇上?”谢娴妤微微支起身体看了看窗外还未泛白的天色,迷惑道:“此时还不到上朝的时辰啊。” 拓跋铎仁此时已梳整利落,见谢娴妤起了,便轻声道:“朕先走一步,梓童不必送了。”说完,便大踏步急匆匆的走了。 谢娴妤不禁不解的望了望刘公公,刘公公被她委屈的神色看的心软,便躬身解释道:“娘娘歇息吧。刚刚淑宁宫来信禀奏说是淑妃娘娘突感身子不适,唯恐龙种有恙,皇上过去探望一下而已,娘娘不必挂心。” “啊,多谢刘公公,替我和淑妃妹妹带个好吧。还有……还烦劳公公多劝皇上要保重龙体。”谢娴妤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的谢过了刘公公,目送着他匆匆的跟在皇上身后去了。 她等宫中又冷清下来便再次躺好,却再也睡不着了。不知是不是她有伤在身的缘故,只觉得这深宫之中即便是春暖花开的日子也有几分萧索寂寥的无助之感。旧日的友人恐怕也再难得见了,那些虽然偶尔遭人病诟但却也快意逍遥的日子将来恐怕也不会再有了。只是她现在就连怀念往昔的愁思都来不及品味,毕竟她还是百花节刺杀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并揪出真凶才是她现在应该考虑的首个问题。 谢娴妤躺在床上细细分析起来,当初他看守书库时也三不五时的翻阅些断案的卷宗,对着上面离奇古怪的案件也颇感兴趣,偶尔还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这次刺杀事件的突破口在她来看恐怕就是那三名宫人和其后隐藏在树丛中射箭伤人之人是不是一伙。倘若是同一人指使,那当时目标直指皇后,且并不是苦肉计做做样子,而明显是为了要她的性命而来,她自然能洗去嫌疑,专心寻找那个栽赃嫁祸她的幕后黑手。但倘若这两批刺客并非同一人主使,那她也无法断定此事真的与妹妹无关。 只是两批刺客都选在同一天行刺,时间的承接上又仿佛像算准了那般精准无误,若说只是巧合未免过于牵强。谢娴妤感觉此事还是另有蹊跷,恐怕妹妹是成了某人的眼中钉才会在这事上着了道。 眼下她只有一面暗暗的查清那三名宫人是否真属她凤鸣宫中人,又是否和其他嫔妃之间有所牵连,一面等待常护卫那边的消息,看看是否能查出在逃的那名刺客的身份,将他缉拿归案。 此后几日谢娴妤便一直安心在凤鸣宫中养伤,从馨竹口中慢慢的打探一些宫中规矩。他以往所知的皇上的宠妃毕竟有限,此刻真要代替妹妹掌管后宫恐怕还要将嫔妃众人都细细记了才行。她借口养伤打发时间,找馨竹要了后宫嫔妃的名册来看,又将后宫诸项事宜凡记录在案的也默默的看过记在心里。 这几日她本就少言寡语,加之有伤在身行动缓慢,馨竹及其他宫人便也没有察觉出娘娘的异样,也不知娘娘的身体里早已换了个人住着,只为娘娘几日内脾气温和,待人亲切感到窃喜,日日烧高香祈求娘娘一直这般好相处才好。 转眼便至皇上大寿之日,谢娴妤的伤口也愈合良好,能够下地走动,并不妨碍日常行动了。 这日后宫之内一派喜庆之气,每位嫔妃都隆重装扮一番,争相媲美这春日的骄人美景。前殿的朝拜之礼她们是无缘感受的,但晚间的庆祝宴席及礼花燃放却是在御花园内举行,所有人都能露到个脸,一同玩乐欢闹到天明。 谢娴妤这边却没有这般如火如荼的好心情,她有圣旨在身,不得参与庆典,于是即便她现在伤势并无大碍,也不能进入御花园与拓跋铎仁一同观看歌舞表演、烟花齐鸣。 馨竹却仍旧帮她特地的打扮一番,描了如墨的黛眉,抹了透嫩的胭脂,点了朱红的绛唇,梳了个鸾凤凌云髻,金玉珊瑚的珠钗插了满头。等馨竹帮她去寻只有大典这样的隆重场合才会穿的百鸟朝凤金丝绣纹朝服,谢娴妤还是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馨竹,我又不上殿前接受百官朝拜,穿成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谢娴妤轻叹,插满珠钗的脑袋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娘娘,您怎么能够灭自己威风?您以前不是经常说吗?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让皇上第一眼瞧见的就是您啊。今日您虽然没有出席大典,但也不能让那些口蜜腹剑的东西看了娘娘的笑话去。咱们要让所有人都瞧瞧,就算今日进不去御花园,娘娘仍然是鹤立鸡群,颠倒众生,最美的那人!” 谢娴妤被馨竹一番话逗得合不拢嘴,虽然妹妹天生丽质,在这后宫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但让馨竹这么一说,她恐怕连后宫都呆不住,非要飞到天上去做仙女才匹配。 “好馨竹,穿那个实在太累了。况且本宫真要是穿的金光闪闪的却进不去御花园,恐怕是在另一处显眼去了吧?还是换换吧,本宫还想在御花园外的廊上清清静静的看看烟火呢。”谢娴妤好脾气的央着馨竹,馨竹撅嘴想了想,不情不愿的扭身去了。 谢娴妤忙转回铜镜前伸手拔了头上的几只珠钗,只留了支飞花如意碧玉簪,这才觉得自己的脖子又回来了。 馨竹千挑万选替谢娴妤选了件五彩祥云轻罗衫换上,谢娴妤打扮整齐站在镜前一照,自己都傻眼了半天。唉……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也有穿着女装四处乱晃还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的一天。 “娘娘,您这么穿真是好看,皇上见了定然喜欢。” “呵呵,要能见到才做数啊。”谢娴妤不以为然,要知道妹妹以前哪天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迎接皇上呢,但皇上见得多了,恐怕也就不觉得新奇了。来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时期,充盈后宫的结果恐怕是她连拓跋铎仁安静睡着的侧脸都难见了吧。 傍晚十分,谢娴妤便在御花园一侧的沐月水榭中坐着,看着来往御花园的嫔妃宫人渐渐多了,听着御花园中笑闹的声音渐渐扩大。宴会中也不乏皇上的重臣大将,他的父亲想必也在其中,今日见不到负伤的女儿,恐怕心中也是少不了凄凉焦虑。 谢娴妤一想到父亲,心情便骤然低落,直等到第一簇礼花倏地在夜空中轰然炸开,谢娴妤才回过了神,仰头看向空中那绚烂多彩的烟火盛放。 “娘娘,今年的烟火格外的漂亮呢。”馨竹不禁在一旁感叹。 “馨竹,能不能去帮我把披风取来?我稍稍有些冷了。”谢娴妤看到这热闹非凡的场面,便更觉一个人格外的寂寞。她突然想要一个人静静,便想了个借口支走馨竹。 “娘娘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馨竹担心道。 “那倒不必,我还想再多看看烟火呢。”谢娴妤仍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天空。 “娘娘,今日宫中人头混杂,您一个人坐在这里怎么行?”谢娴妤自伤后便喜爱清静,今日出来也只跟了她一人而已,此刻她一走,娘娘的安危可怎么办? “没事的,自从上次的事后,宫中又多加了防御,有宫中侍卫巡视着,我很安全。”谢娴妤笑道,摆摆手让馨竹快去快回。馨竹无奈,只得小跑着去了。 谢娴妤独自坐在水榭之中,清风拂过发鬓衣袖,她看看空中绽开的炫目色彩,再望望池中倒影着的斑斓画面两相呼应,倒也是一番难得的缱绻意境。只是此刻要是能在温壶酒小酌几杯,恐怕就更加尽兴了。 她正沉浸在这绚烂的夜色之中,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起,猛的被抱进了一个温烫的怀中。那臂膀结实有力的环住了她,背上贴住了那人宽厚的胸膛。 谢娴妤陡然一惊,还不待呼喊挣扎,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低沉悦耳的轻笑声自耳边响起:“嘘……小娴,是我。我想死你了,今天终于能够见你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咸鱼家莫名多了个小三…… 7一枝红杏出墙来 小娴?! 谢娴妤眉头跳了跳,叫声堵在了喉咙中。这深宫重地,哪里冒出来如此胆大妄为的登徒浪子?只是既然能在皇上大寿之日进得宫中,又能无声无息的近了她的身,想必定是朝中武将,而且这声音听上去还有几分熟悉…… 谢娴妤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答案,只是这答案未免太过惊悚,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人与皇后娘娘联系到一起。 身后的人见谢娴妤安静下来,便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轻笑一声,松开了禁锢着她的双臂,笑道:“怎么几月不见,突然间跟我生分起来?” 谢娴妤听着这稍显凛冽的独特沙哑嗓音,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回过身来,果然见到左贤骠骑大将军卓翼飞站在身后,一双被酒意熏亮的凤目微微眯着,露出她从未见过的迷醉肆意的眼神。 “卓将军……”谢娴妤轻轻唤道,被卓翼飞不为人知的这一面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没有想到今日这个时间会见到我?还是被皇上冷落的久了,乍见到我也忘了怎么做女人了?”卓翼飞轻笑,猛的伸出手来将还怔愣在一旁的谢娴妤拉入了怀里。 “啊!”谢娴妤一个不察,直接跌入了他的怀中,脸撞在他的胸口之上,结实的仿佛铁板一样。她忙仓皇起身,奋力的挣扎着,抬眼却见卓翼飞的俊脸近在咫尺,转眼便朝她吻了过来。 “等等!”谢娴妤忙伸手捂住了卓翼飞的嘴,偏开脸急道:“卓将军还请自重,此乃是皇家重地,本宫身份又岂是将军这等外臣……” “小娴你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在因上月你寄与我的信我未能及时回应而生气吗?你的信到我手中的时候我正要班师回京,琐事缠身,因此才没能给你个答复,谁知道你随后便出了事,宫中守卫森严,我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将信鸽放出去啊。”卓翼飞也因为谢娴妤不同以往的疏离表现愣了愣,初见面时的澎湃热情褪了些,松了手臂的力气,轻声的哄着谢娴妤。 谢娴妤这时也稍稍的从惊讶中回过了神,听着卓翼飞说出两个人竟然有私下信件往来之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皇后娘娘竟然与大祁的第一大将军私通款曲?她妹妹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先不论两个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单是现下卓翼飞咄咄逼人的样子,谢娴妤便乱了阵脚。她理应顺着卓翼飞的话先安抚住他,免得露出马脚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有异,但这不守妇道的事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媳妇出去偷个汉子那么简单。偷汉子尚且要被休妻沉猪笼,更何况她这大祁国母、后宫统帅,若是被拓跋铎仁发现她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谢娴妤才这么一想,立刻一身冷汗,差点没脚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卓将军,这水榭之外人来人往,我们还是避显为好。”谢娴妤只好避免正面回答卓翼飞的任何问题,只期盼先将他尽快打发走再作打算。 “呵呵,你放心。我是瞧着侍卫队刚刚从这里巡视过去才出现的。宫中巡视的侍卫队共有九小队,巡视御花园至养心殿这一对人没有一刻时间是决计转不回来的。况且这里光线晦暗,空中礼花不断,谁也不会注意我们这里的。”卓翼飞嘴角微挑,伸出手来攥住了谢娴妤的手,惯于拉弓使剑、带着手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谢娴妤心中一紧,抽了一下没有抽动,只好蹙着眉头让他继续握了。她左右看看,心中怦怦直跳,只得再度央他道:“馨竹去取披风,立刻就会回来了。” “嘘……我知道。”卓翼飞食指却轻按在她的唇上,吓得谢娴妤即刻便噤了声:“自从得知小娴你受了伤,我便一直寝食难安,今日我在殿上又未见到你的身影,我这才知道圣上竟禁了你的行动。若是今日不见你一面,亲眼确定你一切安好,我又怎么能放心再次出征?我能见你一面已是不易,这可是用我的项上人头作为赌注偷换来的一时半刻,你就不要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卓翼飞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谢娴妤望进他满是挚诚爱慕的眼中,心里也小小的扑腾了一下,突然觉得这男人有几分可怜。卓翼飞温柔的伸出手来触碰她的脸颊,她僵了一僵,终究没有躲开。 卓翼飞和单志忠分别并为大祁国左贤、右明骠骑大将军,是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势力。单将军为两朝元老,年近花甲仍精神矍铄,常年驻守北疆,深得国人爱戴,但他在朝中影响却远不及年轻有为的卓将军。 这京内的文臣武将一个似着一个的精明,自然能够分清这左右将军将来谁能走的更长远。卓翼飞本人武艺超群,骑射剑术无一不精,在领兵带队上又擅用兵法,治兵有术,经常在南壤边境带兵平乱,几年来战功显赫,深得拓跋铎仁的器重。又因他面如冠玉,貌似潘安,比朝中美貌的文官还要俊秀几分,拓跋铎仁便玩笑的封了他个雅号为“玉面铁骑”,一时之间大祁上下听到这“玉面铁骑”四字都如雷贯耳。 谢娴妤回忆妹妹还未入宫之时恐怕也只见过这卓将军几面而已,而且都是陪在父亲身侧,他在一旁瞧着,也从未看出什么端倪。但若说是入宫之后两人才暗通款曲,又仿佛更加不可思议。 而最重要的一点令谢娴妤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就是这卓翼飞卓大将军可是淑妃娘娘的亲哥哥啊,这亲哥哥背着自己的妹子和妹子的“情敌”暗中勾搭,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娴妤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请将军放心,不必挂念娴妤了。”谢娴妤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戏却还要顺着演下去。 卓翼飞微笑时习惯翘起一侧嘴角,凤目弯成一对新月状,少了几分杀伐血腥之气,多了几分风流倜傥之意,看的谢娴妤小心肝突突的跳,慌忙羞涩的偏开脸去,避开了卓翼飞一直抚着她脸的手。 她其实是极怕卓翼飞的。 因卓翼飞瞧不起他曾是个断袖,几次朝堂上简短的接触都将他讽的无地自容。更有一次卓翼飞在京之时,为了自南壤押送回的几个战犯的处置曾深夜跑来查找大祁的律法卷宗,跟着他的随侍不小心碰翻了书库的一盏油灯,他便立刻下令将人拖出去重责四十大板。当时他还记得他向卓翼飞求情,卓翼飞却冷冷的瞥他一眼,厉声斥责他书库之内打翻明火乃是大事,不得有半点含糊。之后他便总是躲着这个过于严苛的骠骑大将军远远地,唯恐他也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招来一顿毒打。 如此情意绵绵的卓大将军她哪里见过,只觉得今日夜色晚了,有种撞了鬼的错觉。她在这边暗自腹诽,卓翼飞却突然一指空中笑道:“你看,这朵礼花像不像你送我的锦帕上的图案?” 谢娴妤不觉顺着卓翼飞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心里却想妹妹送你的锦帕是什么图案她哪里知道,看了也是白看的。 只是她这傻傻的一扭头,颊边却突然被碰了一下,卓翼飞温热的唇贴了上去,轻轻一吻随即离去。 “啊!”谢娴妤忙捂了脸回过头来,看到卓翼飞偷腥后满足的憋笑样子,才恍然大悟她刚刚上了当,白白被他占了便宜。 “数月未见,你却变得更加可爱了。”卓翼飞见谢娴妤捂着脸一脸震惊羞怒,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被逗得呵呵笑出声来。 “你怎么能……”谢娴妤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我交往这两年来,我答应你的事哪件没有兑现?你却总是推脱,最多只是让我牵牵手而已,我也是个男人,总不能一辈子满足于此。这次你拜托我的可是件大事,我总要先收点定钱才行。”卓翼飞幽幽开口,眼光在谢娴妤微张的柔嫩红唇上流连不去。 谢娴妤被卓翼飞看的脸上一热,急忙向后退了一步转过了身背对他道:“之前和你说的事不如再等等,我想再考虑考虑……” “考虑?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再过两个月就是皇上去西田围场秋猎之时,到时你我都会随行,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卓翼飞不解争辩道。 谢娴妤一听卓翼飞这回答稍加联想便是一条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灭门重罪,背上登时吓出一层薄汗来,急忙叫道:“万万不可,这件事我又改主意了!” 卓翼飞正要再说,突然顿了身形,侧耳听了听说:“有人朝这边过来了。今日见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的。” 说完这句话,谢娴妤眼前一花,只觉得卓翼飞藏红色的大氅飘扬而起,转瞬人便消失了踪影,水榭之中便又只剩了她孑然一人。 谢娴妤忙抬头去找,只是这水榭的廊上,附近的树丛都寻不见卓翼飞的影子。她呆呆地怔在原地,再听着烟火在空中噼啪炸响的声音,眼前五光十色的光影闪烁,怎么都觉得适才和卓翼飞的一段相处时光是虚幻的梦境一场。 “娘娘,娘娘,您怎么站在这里啊?小心被风吹到,快将这个披上。”馨竹在一旁小声唤她,她才从梦里惊醒过来,垂首披上了貂裘。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1华丽登场~ 打滚求留言~~~~某人寂寞寂寞寂寞…… 8语寄相思 “馨竹,适才你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谢娴妤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啊,娘娘为何有此一问?”馨竹扶着谢娴妤坐在石凳上,重新将石桌上的参茶暖上。 “那大约是本宫眼花了,方才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那边过去。”谢娴妤随便一指,虽安下心来却又隐隐浮上欺瞒对她如此忠心的馨竹的负罪感。 “娘娘莫不是盯着这烟火太久,眼睛乏了?现在入了夜,不如早些回去歇了吧?皇上他们不知要闹到几时呢。”馨竹缩缩脖子,将热茶捧到谢娴妤眼前。 谢娴妤接过来小啜了一口,一丝暖意便融化在胸中,驱走了身上落下的寒意,从里到外都暖了起来。她望了望较她穿戴的仍旧单薄的馨竹,想了想便决定道:“本宫还想要见皇上一面,这夜里冰寒,馨竹你先回去吧。” 馨竹被谢娴妤这不着边际的想法着实吓了一跳,忙劝道:“娘娘,这会子哪能再见到皇上,您别说笑了。” “皇上歇息时总要回养心殿的,本宫在殿门口等着便是。皇上大寿之日,本宫无论如何都要当面恭祝皇上一句才能安心。”谢娴妤说着就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养心殿的方向去。 她入朝以来,年年都会在大殿上扣拜那人,三呼万岁,仰望他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天人之姿。那些高声呼喊的吉祥话对于某些臣子来讲只是臣子尽忠之责,然而于他来讲却是句句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掺假,仿佛他对着那人吐出了心底最真实的情感,那人也会接收到他的祝福真的获得平安祥泰。 今年寿辰没能在大殿上参拜,谢娴妤就好像有件无比重要的事没做一样浑身不舒服,想要见到拓跋铎仁亲口对他说一句“恭祝皇上龙体康健,福寿绵长”的愿望格外强烈。而刚刚又有卓翼飞平白冒出来一搅,谢娴妤只觉得心中起伏不定,越发看不清前路,似乎只有看到拓跋铎仁才能让她重新定下心来,获得勇气。 “娘娘,您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这么在风里吹一夜还得了?皇上他今夜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养心殿,若是等不到皇上岂不是要白站一夜?”馨竹忙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心里却不忍提醒她皇上今夜也许不会回养心殿了也未可知…… 谢娴妤主意已定,无论馨竹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径直的朝着记忆中养心殿的方向走去。烟火不知在何时渐渐歇止了,随之那些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声笑语也渐渐归于平静。谢娴妤走到养心殿外,只见殿门紧闭,有两个当值的侍卫立于两侧,见了她急忙行礼,谢娴妤微微点了头,在一侧固执的站着说什么也不动了。 “娘娘!”馨竹在一旁急的跺脚,却拿谢娴妤一点办法也没有。娘娘是主,她是仆,娘娘执意在这里挨冷受冻,那她这个做下人的也只有舍命在一旁跟着等了。 “馨竹,本宫命你立即回凤鸣宫去,不得有误。”谢娴妤见馨竹也赌气的陪着她一起在夜风里站着,知道劝说无效,只好板起脸来用自认为最严厉的声音训斥了一句。 馨竹委屈的望了娘娘一眼,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躬身行礼,默默地退了下去。谢娴妤见馨竹的身影小到望不到了,才移回目光,看了眼立在殿门两侧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像两尊雕像似的禁宫侍卫,稍稍向一旁挪了挪,继续垂首等着。 她虽然披着保暖的貂裘,但久站之下仍然觉得手脚冰凉,慢慢的连知觉都要麻木了。她呼了口气便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于是搓了搓手,遥遥望着远处的宫门。偶尔从宫门通过的只有举着宫灯的当值侍卫,谢娴妤心里默默数着,当同一队侍卫从眼前经过了第七次时,天边泛出些嫩青的颜色,月光淡淡隐去。 谢娴妤腿脚已经麻痹了,她脑袋被凉风吹得有些发胀,突然间冒出个想法来,皇上不会不回养心殿直接去上早朝了吧?由此她才想起皇上更完全有可能留宿在其他宫中,并不一定要回养心殿休息的。 “啊……”谢娴妤低头,只觉得傻傻的守在殿门口的自己有点笨。 她灰溜溜的瞄了瞄站在门口的侍卫,只希望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她这个人就好了。她看天色渐亮,皇上恐怕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了,便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只是已经守了这么久,这时半途而废又觉得更加荒唐。 就在进退之间犹豫着,谢娴妤便觉得眼前一花。她忙揉揉眼睛,只见一队人从宫门中绕进朝着养心殿而来,宫女太监提着宫灯跟在两侧,为首的那个正是她翘首以盼的拓跋铎仁。 “皇上!”谢娴妤打了蔫的精神瞬间提起,忙抬腿就要迎上去见礼。只是双腿却突然不听使唤,不但没有一步迈出去,反而整个人向前跌去。 拓跋铎仁远远就见养心殿门口立着个人,从他的距离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形窈窕有致,穿戴妆饰简单大方,大约是个贵人或美人的身份。只是这小小嫔妃却天还没亮就等候在殿外,明目张胆争宠的胆子倒是不小。 他走到近前才猛然发现风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后,他正不明所以的想要上去探问,却见谢娴妤身子晃了晃,以极不雅观的姿势猛的扑倒在地,跌了个实在。 拓跋铎仁的脚步顿时停了一下,只觉得闹了一晚已有些昏涨的脑袋隐隐作痛,半晌他左右看了看,只见那些宫人一个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都装作没有看到皇后娘娘不雅的一跌。 “都先退下吧。”拓跋铎仁下了令,太监宫女就像拾回了自己的小命般纷纷松了口气,快速垂着眼鱼贯离开。 谢娴妤趴在地上,面朝地面,感到拓跋铎仁的龙靴就停在自己眼前,却不愿抬头起身。太、丢、人、了……谢娴妤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微尘随风飘散,好过被拓跋铎仁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梓童是打算一辈子躺在朕这养心殿的门外么?那朕派人来为梓潼守着挡挡风霜雪雨也好。”拓跋铎仁挑了挑眉,突然被此刻看上去委屈可怜的谢娴妤激起了玩闹的童心,就想要逗逗她,看她更加羞恼是什么样子。 谢娴妤知道这缩头乌龟是不能一直做下去的,只得悻悻的爬起来,憋了个大红脸向皇上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梓童为何不敢看朕?”拓跋铎仁不由得弯了嘴角。 谢娴妤一直低着头,此刻脸颊早就烧的一团火红,连眼睛都被羞惭之情熏得湿热了,她听拓跋铎仁笑她也只能认命,抬眼幽怨的瞧了瞧拓跋铎仁,嚅嗫道:“臣妾没有不敢看皇上。” “呵呵。”拓跋铎仁许久没见过谢娴妤小鹿般委屈娇羞的眼神,心情明显好转了些,便放轻声音询问她:“刚才跌的疼么?” “还好,只是适才站的久了腿有些麻,才一时没能站稳。臣妾谢皇上关心。”谢娴妤忙站好回答,悄悄将手心里的汗在身后抹了抹。 “……梓童在这殿门外站了多久了?”拓跋铎仁不禁皱眉。 谢娴妤想了想,摇头道:“时辰臣妾也记不清了,烟火结束后就过来了。” “梓童这是有事要与朕相谈吗?”拓跋铎仁不禁心生疑窦。皇后避开宫人耳目独自前来,为了见他在殿门外枯守了一夜,莫不是刺客的事有了什么张扬不得的说法? “也不是……”谢娴妤说到这里还是微微紧张,普通的一句话面对着拓跋铎仁却难以启齿。她忙整了整气息,暗暗鼓气道:“臣妾只是想要在皇上大寿之日见皇上一面,恭祝皇上龙体康健,福寿绵长。” 说着,她便对着拓跋铎仁行了个福身叩拜的大礼,带着满满的诚意。如此面对面的对着拓跋铎仁说出这番话比在朝堂之上更让她紧张,自然也更觉得满足,仿佛一年间的所有思念敬仰都借着这一句话传递了出去,像是了却了一桩夙愿。 拓跋铎仁微微一愣,连让谢娴妤平身也忘记了。他历年的寿辰都是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听到的阿谀逢迎,歌功颂德数不胜数,还不如清晨在他窗棂旁的鸟儿的啼鸣声让他觉得动听。只是在这诸多听到耳朵起茧的吉祥话中,谢娴妤这一句却如一滴清泉滴入了他古井无波的心里,然后荡出了一圈圈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要慢慢发挥小咸鱼的天然呆力量~摔跤是第一步~ 从前有一个小孩子不爱留评,有一天,他(她)穿越了……【看出来我这是在求评么~~~~~~~星星眼* * 9上朝前没做完的事 拓跋铎仁只差那么一点便向前一步拥住她了,却还是在最后关头收住了脚,伸手出去轻托她的胳膊将人扶起,淡淡说:“平身,梓童有心了,朕很开心。” 谢娴妤听皇上不但没有责备她不守宫中规矩反而称赞了她,喜悦之情更甚,双眼发亮的望着拓跋铎仁,冻得稍稍发红的双颊鼻尖也泛着粉嫩的光泽。拓跋铎仁出神的望着她,不由得伸出手去用拇指轻抚了抚那被冻的凉丝丝的脸蛋。 谢娴妤傻住了,拓跋铎仁专注的望着她的眼神也好,抚着她脸颊温热的大手也好,尽在咫尺打在脸上的呼吸也好,都让她无端紧张起来,仿佛茫茫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两人,周围的景物人事全部扭曲淡去了。 适才的满足兴奋立刻被既慌乱又期待的心情取代,拓跋铎仁的目光实在是看得她心慌,仿佛强大的压迫那般,令谢娴妤不自觉的闭上了眼不敢再看拓跋铎仁的样子,整张脸都因紧张而皱在一起。 拓跋铎仁的指腹由脸颊缓缓的移动到谢娴妤的唇边,稍稍使力压上去摩挲了一下,就感觉已经将眼睛闭起来看上去紧张无措的谢娴妤轻轻的随着颤了一下,敏感之极的样子。他的眼神渐深,手指上的力气又大了些,只弄的被半抱在怀里僵硬紧绷的人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蝶翼般的睫毛颤啊颤的。 有股深深的*自内心深处翻涌而起,拓跋铎仁咬牙,朝着那两瓣已经被他摩挲的红艳艳的唇瓣上吻去…… “皇上,早朝的时辰要过了……”刘公公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拓跋铎仁身后,悠悠的开口唤了一声。 谢娴妤登时腾的涨红了脸,拓跋铎仁靠到近前的气息也骤然远离,冷了下来。她偷偷睁眼一看,只见拓跋铎仁黑着个脸,而站在他身侧的刘公公岿然不动的躬着身子候着。 拓跋铎仁长长地舒了口气,即刻给已经练到刀枪不入的最高境界的刘公公送了个眼刀,阴阳怪气的叹道:“刘继忠,你是觉得朕不清楚早朝的时辰吗?” “奴才该死。”刘公公无比顺畅的接话,仍旧低着头伸着脖子等着挨骂,但谢娴妤分明觉得刘公公那脖子定是生铁铸的,看他没有半分畏惧皇上的样子便知道了。 “摆驾。”拓跋铎仁并未继续责备刘公公,铁青着脸大步转身回宫。 “臣妾恭送皇上。”谢娴妤呆了呆才想起来行礼,拓跋铎仁却已经走的远了。 刘公公望了她一眼,即刻垂眼躬身谢罪道:“奴才方才越矩了,娘娘恕罪。” 谢娴妤慌忙摆手,面红耳热的道:“公公提醒的对,是本宫不识大体,耽误皇上政事……” 刘公公微微一笑,躬身追着拓跋铎仁去了。 谢娴妤等到殿前有空茫茫的只剩了她一人,才猛地卸了力气,捂着嘴巴身体晃了两晃,只觉得腿软的快要站不住了。她真的以为拓跋铎仁刚刚会吻她啊…… 不觉有些失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谢娴妤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前仍旧能听到自己的心兀自跳得巨响。为什么要害羞紧张到被拓跋铎仁看到她如此丢人的一面呢?她现在是谢娴妤啊,是能堂堂正正要求拓跋铎仁的宠爱的正宫皇后啊。 谢娴妤,你要从容镇定!要像个皇后的样子!要再加把劲啊!谢娴妤暗暗在心中呼喊,恍惚着飘回了凤鸣宫。 馨竹正叉着腰指挥着宫女打扫,一眼便望见皇后娘娘失魂落魄的走进来,一头扑进锦被团中,蒙住了脑袋。她大惊,吓得脸都白了,忙冲过去又不敢惊扰到娘娘,小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伤口疼了还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妃子顶撞了?难不成是被哪个该死的奴才顶撞了?娘娘您别吓我啊,您说说话啊。” 谢娴妤在被团中蠕动了两下嘟囔道:“没事,小丫头不要问那么多!” 馨竹一听立刻愣了,转了转眼珠才了然的捂着嘴笑道:“娘娘是不是见到皇上了?” “嗯……见是见到了,该说的也说了,皇上似乎也挺高兴的……”谢娴妤从被团之中露出来一双眼睛眨了眨,雾气蒙蒙的望着馨竹。 馨竹立刻喜笑颜开,忍不住抚掌笑道:“那真要恭喜娘娘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呀!皇上说不定今晚就会召娘娘侍寝了。” “这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亲都没亲到呢,还侍寝?谢娴妤的脸不知不觉又红了,看馨竹笑的意味深长,不想再和她继续这个羞人的话题,只好再次将头埋进了锦被之中。 拓跋铎仁下了早朝去御书房的路上走的极慢,刘公公在身后跟着,看皇上像是在思索方才朝上两方争执不下的关于对于南壤动乱不断究竟是安抚还是出战的政策,却突然听到拓跋铎仁说了一句:“刘继忠,今早你那一声叫的好啊。” “啊……”刘继忠一愣,不知皇上这话是正是反,只能点头哈腰的跟着,等着皇上往下说。 拓跋铎仁斜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道:“你这老家伙最狡猾了,朕在想什么你会不知道?” “奴才只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分忧而已。”刘继忠低头,见拓跋铎仁驻足,自己也跟着停下。 拓跋铎仁遣下了其他人,郑重的问刘继忠道:“所以你也认为皇后对朕存有二心喽?” 刘继忠最擅察言观色,此刻却难以揣摩拓跋铎仁的想法,他只能委婉的折中道:“老奴虽在这后宫之中待了四十余年,但也不敢妄言后宫之事,只是这些年见的多了,个人总有些体悟,这深宫后院,有些人是身不由己,有些人则是自找麻烦。老奴就是看的再清楚,奴才也终究是个奴才,皇上的龙意老奴不敢擅自揣测。” 拓跋铎仁眉头紧蹙,望着一侧林子中满栽的夹竹桃,半晌低声道:“朕总是不忍心,万中有一,若朕真的冤枉了皇后,这几年的夫妻恩义就断了。大祁以忠义仁孝为治国之根本,朕若是休了发妻,恐怕在朝中又要招致非议。” 刘继忠也是无声一叹,轻轻劝道:“老奴是伺候过先帝又是服侍着皇上从太子至登基一步步走过来的,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表。老奴就说一句越矩的话,皇后娘娘凌厉有余,仁德不足,后宫中有关皇后的是非传言甚多,只是这宫中各位娘娘终究也不过是为了皇上,只要心还是向着皇上的,又有什么过错呢。皇上宅心仁厚,顾念旧情,是皇后娘娘的福气。老奴看皇后娘娘自伤后便恪守本分,也许已然受了教训,从此改过也未可知。” 拓跋铎仁点点头,将手搭在了刘继忠的肩上捏紧,叹道:“朕在这宫中也就只信你一个了,刘继忠。虎狼就是虎狼,伤了爪子也改变不了它的本性,但白兔就是白兔,你就是放块肉在它面前它也不会去动。” 刘继忠一惊,抬头看进拓跋铎仁晶亮的眸子,不确定的问:“皇上您真的决定要放长线钓大鱼么?” 拓跋铎仁悠悠一笑,神情似是已有计较,默然不语的转身继续向前走了。刘继忠急忙拔腿跟上,心里却不免担忧拓跋铎仁的决定可能会牵扯出意想不到的大鱼,进而动摇了国之根本。但他想到拓跋铎仁继承大统最初几年平定内乱、铲除异己,即便是连同胞手足都毫不留情的果断决绝,又想到他最痛恨遭亲近之人背叛的寂寥孤高,还是把嘴巴闭严了。 这宫中生存之根本,并不在于侍主的忠心究竟是十分还是八分,而是在于能否识得自己的身份,守好个人的本分,眼明手快,多听少说。 谢娴妤一夜未眠,一个回笼觉睡到了午后。她起身后只简单的进了些羹汤小菜,便有宫外的太监来递了帖子。谢娴妤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不禁觉得稀奇,将那桃红色还带着脂粉香气的帖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才慢慢打开。 贤妃永春宫中的小太监自然来递的是贤妃的拜帖,谢娴妤不明所以的打开一瞧,娟秀的小楷弯弯绕绕写了通篇,其实说的只是想要邀她去御花园坐坐,赏花品茶。 虽然谢娴妤独自在偌大的凤鸣宫中养伤颇有几分寂聊,但仍然没准备好出门去见其他嫔妃。宫中规矩甚多她甚至还没有记熟,这时出去和传闻中精明绝顶的贤妃喝茶聊天,万一露出马脚泄了底,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可怜她还没有亲到拓跋铎仁呢。 作者有话要说:离成功kiss只有一点点了~哦也~【众:没亲到你美什么!你绝对是故意的!踹! 10览翠亭密谈 “贤妃的心意本宫领了,只是本宫伤势未愈,不便在外久坐,你回去代本宫谢过贤妃的好意吧。”谢娴妤抽出锦帕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小太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皇后娘娘会拒绝,支吾了半天才求道:“皇后娘娘开恩,奴才要是就这么回去,贤妃娘娘定会怪罪奴才不会讲话,掌奴才的嘴的。” 馨竹在一旁立着听了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你这话是要娘娘看你个奴才的情面就带着伤去见你家贤妃娘娘?你好大的胆子!” 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立刻跪倒在地不停地掌自己的嘴哭道:“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奴才嘴笨,绝无此意啊。” “好了好了,本宫不怪你就是,别掌了。”谢娴妤见小太监的脸瞬间红肿起来,立刻便心软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哭道:“娘娘恕罪,其实贤妃娘娘请皇后娘娘小聚实有要事相商,只是拜帖上不便说明,娘娘若是凤体欠安,奴才这就去禀复贤妃娘娘。” “要事?是何要事?”谢娴妤莫名其妙的望了馨竹一眼,馨竹也一脸不解,摇了摇头。 “奴才一个做下人的怎知主子的想法,只是个传话的罢了。”小太监跪在地上继续抽噎。 谢娴妤这下为难了。她本不知贤妃与妹妹关系是好是坏,此时自然难分敌我,只是贤妃既然说有要事,那想必也不会无中生有。她早晚是要出去见人的,此时早些了解各宫嫔妃的为人,或许也能对那三名刺客的来历多些掌握。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和贤妃说这帖子本宫收下了。” 小太监立刻大喜,连连叩头叫道:“谢皇后娘娘开恩,谢皇后娘娘开恩!” 小太监喜滋滋的退下了,馨竹却不大乐意的沉了脸,谢娴妤不明所以,便问道:“馨竹怎么了?本宫不该答应贤妃吗?” “也不是不该啦。”馨竹酸溜溜的开口道:“娘娘和她关系好有什么办法?其实要让馨竹看呀,贤妃娘娘也只是口蜜腹剑,她哪里是真心希望皇上宠幸娘娘一人的呢?” “啊……”谢娴妤点了点头。原来妹妹曾经和贤妃走的很近就对了。 她看馨竹鼓着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便笑道:“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要知道祸从口出,就算是和本宫闲话家常,也要小心隔墙有耳。贤妃好歹也是主子,你说话不够恭敬总是不对的。别赌气了,过来帮本宫更衣。” “是,娘娘。”馨竹别扭的应了,帮着谢娴妤选起了衣服。 谢娴妤应着馨竹的意见挑了一件色彩斑斓的锦蝶牡丹云缎裙,插了一金一玉两根珠钗,雍容华贵的气质尽显。谢娴妤本来觉得这火红的打扮有些过了,馨竹却说和贤妃娘娘见面定要在穿着上压过她才能显示出皇后娘娘的气势来。 谢娴妤拧不过馨竹,也只得如此穿了,由几个宫人随着,前往御花园。途中经过一处凉亭水榭,谢娴妤便听到远处一阵喧闹之声,不知是哪一宫的妃子正在玩闹。她极目望去,只见几个宫人拥着一位穿着打扮像是一般妃子似的人物坐在中央,另一端一个做书生打扮白衣长衫的人正在为她画像。 子知!谢娴妤立刻睁大了眼睛,差点没有张口呼喊出声,激动之情满溢胸腔。 苗少庭,字子知,乃是祁国太傅苗俊生之子,少时为拓跋铎仁做过太子伴读,现封了侍中,专司典籍编写校对,曾和她共事不在少数。也因苗少庭和皇上有少时的情谊在,因此偶尔能进得宫中,为嫔妃们作画。她和苗少庭也是打小的交情,即便后来她出了事,苗少庭知她喜欢男人,也从未有半点瞧不起她,仍旧和她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算得上是她最要好的知己。 如今以新的身份再次见到旧友,谢娴妤不禁百感交集,痴痴地望了一阵苗少庭修长潇洒的身影,还是扭头向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此时她贵为皇后,自然少有立场去和他交心畅谈,不如不见,免得空留她一人感伤。 贤妃早就在览翠亭坐了,穿着大方得体的软银轻罗百合裙,正姿态万方的独自品茶,见谢娴妤朝着这边走来,忙放了茶杯迎过来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谢娴妤如今已有些适应众人对她的恭敬态度,沉了片刻才伸手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贤妃起了身,立刻迎上来啜泣道:“姐姐,妹妹可盼到你了。那日姐姐受伤时妹妹就在一侧,吓也吓死了。妹妹日夜祷告,只求姐姐平安,就算折寿十年也是甘愿的。如今见姐姐气色红润,想来伤势已经大好,妹妹也就放心了。” 谢娴妤哪里想得到一见面贤妃会是这样的反应,姐姐妹妹叫的那叫一个顺嘴,明明没有眼泪也要拿着锦帕硬揉出两滴泪来。 她僵着身子任贤妃拉着她的手哭了半天才想起来挣脱,无奈道:“妹、妹妹的心意本宫都明白的,也都记在心里了,这里风大,不如去亭子里……” “是呀,妹妹见到姐姐一时激动,瞧瞧妹妹差点害姐姐受了风,真是罪该万死。”贤妃说着忙擦了擦泪,将谢娴妤迎进亭中,二人坐了下来。 谢娴妤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抽出锦帕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又不近女色,因此原先从未和女子有过过密接触,方才贤妃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柔柔暖暖的,直把她贴出一个激灵来。 看来以后还是少和贤妃接触为妙,一见面就往人身上扑,这任谁都受不了的。 贤妃先是和谢娴妤闲话家常,聊聊这花鸟鱼虫,珠宝玉器,绫罗绸缎,接着又说到了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哪个新晋的才人目无尊长啦,哪个太监宫女偷懒怠慢啦,谢娴妤嗯嗯啊啊的听着,心想那要紧之事指的不会就是这些吧? “姐姐,喝茶呀。这还是皇上前几日御赐的极品碧螺春,姐姐尝尝看可还顺口?”贤妃娇笑道,带着点显摆的味道。 馨竹在谢娴妤身侧小声的哼了一声,谢娴妤忙赏了她一个白眼警告她,朝着贤妃笑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然清香宜人,齿颊留香,便点头中肯道:“果然御赐之物品起来回味长些,只是不知皇上那里还有没有剩下些,本宫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贤妃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妥,索性换了话题道:“姐姐再尝尝这酥皮马蹄糕吧,御膳房方才做出来的,趁热的时候最是酥软可口的。” 谢娴妤看看瓷盘中那小巧精致的点心,扯扯嘴角捏起一块来放进嘴里,果然入口即化,香甜酥软。只可惜她对甜食没有特别喜好,吃多了反而觉得腻,还是酱牛肉、女儿红更能讨他欢心。 “姐姐不是最爱甜食么?怎么这马蹄糕做得不好么?”贤妃在一旁看谢娴妤并未露出意料中愉快满意的神情,便也挑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道:“味道很好啊,莫不是姐姐觉得还不够甜?” “很甜啊。”谢娴妤忙说,又捏着锦帕抹了把汗胡诌道:“其实本宫自伤后就不太吃甜点了,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这样么?那快把这些速速撤下去。”贤妃即刻命一旁随侍撤掉了糕点,又转回来问:“姐姐现在想吃些什么,妹妹派人到御膳房去叫来。” “本宫喝茶就够了,不必劳烦妹妹了。”谢娴妤捧起茶杯又啜了口茶。 她看看天色,估摸着已经耗过了一个多时辰,贤妃所说的要紧之事却只字未提,虽然她在凤鸣宫中也是闲呆着,但此刻和贤妃在亭中虚度光阴却显得更加不值。 “妹妹。”谢娴妤笑了笑,言归正传道:“今日要本宫出来品茶是不是有事要同本宫讲?” 贤妃一怔,忙对身旁的随侍使了个眼色,那随侍便乖乖退下了。谢娴妤一瞧这架势,也照猫画虎的呆望了馨竹一眼,馨竹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色,也默默地退到了亭外。 如今这览翠亭中便只剩她与贤妃二人,谢娴妤便觉得微微拂过衣衫鬓角的风都随着紧张起来。贤妃的相貌既不像妹妹娇贵秀美,也不似淑妃温文雅致,而是张扬的艳丽妖娆,若是紧紧地盯住一个人看,恐怕会带上几分戾气,不自觉的令人心生畏惧。 此刻谢娴妤便是这样的感觉,贤妃目露精光,虽不是要对自己不利,但她仍旧感到寒毛直竖,背后丝丝凉气。 “姐姐,其实妹妹今日邀您出来,是得到了一个消息……”贤妃神秘的俯过身来,小声对着谢娴妤道。 “哦,什么消息?”谢娴妤也不禁受到感染,将身子向前凑了凑,全神贯注的聆听。 “淑妃恐怕是要母凭子贵了。”贤妃轻声道,语气中含着不甘与嫉恨的酸意。 “淑妃?”谢娴妤一听是淑妃的事,与刺客无关,知道自己料错了,登时就没了兴致:“淑妃怀了龙种,母凭子贵是早晚的事,这应该算不得什么消息吧?” 贤妃一听谢娴妤竟然对这等大事无动于衷,立刻震惊了,不敢置信的叫道:“姐姐您不是在说笑吧?皇上登基以来并无子嗣,这一胎要是让淑妃保住了,万一是个龙子,那将来姐姐您的地位堪忧啊。” 谢娴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谁能幸运的怀上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妹妹还在的时候都没办法,她才做了这几日的皇后就更没辙了。不过好在传闻中的淑妃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想来以后也不会因为有了龙种而为难她。 于是谢娴妤很平静的回答:“妹妹说的这些本宫自然明白,只是木已成舟,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岂料贤妃却看着谢娴妤得意一笑,轻声道:“谁说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严肃声明:这不是百合文哦~~不要yy贤妃和咸鱼哦~~ 怨念,我不打滚就不留评咩?毛?打滚也不留?乃、乃们……(抖手指) 11咸鱼的选择 看贤妃信誓旦旦的秀目一挑,谢娴妤的心也跟着一跳。她垂目想了想,低声问:“妹妹的意思是……” “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这次怀了龙种的是淑妃,怕皇上到时追究起来就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不成?只要按照老规矩办就是了。”贤妃微微一笑,眼中似是意味深长。 只是谢娴妤似懂非懂的瞧着,贤妃给她的暗示于她来讲也不过是对牛弹琴。她手中握着的锦帕都要湿透了,谢娴妤暗暗呼出口气,接着套贤妃的话:“本宫自遇刺之后,凡事都加了小心,妹妹说的本宫还需好好琢磨一番,这老规矩……也不是时时都好用的,掉以轻心搞不好是要坏掉大事的。” “……”贤妃听到谢娴妤提起遇刺之事,眼中的神色稍有些变化,随即又立刻恢复了正常,叹笑道:“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以往的法子这时看来是有些许冒险,只是这淑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若不铤而走险,将来咱们姐妹二人在这宫中可就永无宁日了。” “这……”谢娴妤额上的冷汗又滴了下来。贤妃在淑妃这事上异常执着,似乎今日得不到她一个确切的答复绝不罢休。谢娴妤虽不知贤妃究竟打算如何动作,但决计是对淑妃存了加害之心的。她自知这事绝不能答应,但却想不出此刻能够拒绝贤妃的道理。若是表现的突兀了,被贤妃发现她的异常就不妙了。 贤妃见谢娴妤秀眉紧蹙,神色间满是犹豫不决,不禁有些不耐,只想赶快将这事敲定,好了却她一桩心事。她左右望望,俯身过来焦急道:“姐姐莫要再考虑了。当年兰贵人怀了皇上龙种之时,若不是姐姐当机立断,换了她补身子的药,今时今刻哪里还有我们姐妹二人坐在这里闲话家常的逍遥日子?怎么这时换做了淑妃,姐姐反而拿不定主意了呢?要知道淑妃可比兰贵人难缠百倍,真的被她得了势,妹妹说句不吉利的话,姐姐您的后位难保!” 谢娴妤被贤妃一番话说得眼前一黑,心脏怦怦直跳,连手指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血色迅速从脸上退了下去,恐怕神色间已然维持不住平和淡然。她连忙低头,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她此刻的震惊慌乱。 这几日她对后宫中在册的众嫔妃都大致的有了了解,其中印象较深的便是这兰贵人。她在召周太医之时便与兰贵人起了点争执,因此对此人便多留意了些。她原本以为兰贵人时不时的召唤太医为她询脉只是争宠的手段罢了,打听之后才得知原来兰贵人曾经真的怀过龙种,只是体质虚弱,意外流掉了。此后她便一直疯疯癫癫,时醒时昏,总是想着她还是有孕在身的身子。拓跋铎仁也体恤兰贵人念子心切,虽不再宠幸于她,但仍旧未将人冷落了,贵人的待遇赏赐一样不少。 谢娴妤不禁对兰贵人万分同情,同时又为拓跋铎仁仁慈温厚的一面深深的感动。她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地待兰贵人,再也不与她争抢看诊的太医了。 但此刻贤妃一时失语吐露出来的真相不禁让谢娴妤犹如五雷轰顶。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活泼可爱、伶俐聪颖的妹妹怎么能够狠毒至此,为了保住荣耀的地位,便枉夺他人的性命,至道德伦理于不顾。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怎么会有这等魔力,将人都化作了魔,四处都弥漫着无形的毒瘴。 由此谢娴妤也终于得以明白了贤妃口中的老规矩指的究竟是何事了。她有些坐立难安,想着这大逆不道的罪行决计不能再继续延续下去。 “妹妹怎么会提到兰贵人的事?”谢娴妤蹙眉,拼命地平静此刻早已失律的心跳。 贤妃也知道自己嘴快说得多了,白了俏脸强笑了一下,用锦帕掩了嘴道:“是妹妹迷糊了。兰贵人当年只是意外流产,瞧我这记性,姐姐莫怪。” 谢娴妤此刻已然笑不出来了,再看贤妃鲜亮的红唇只觉得都泛着血腥的气味。她沉了脸扭开头去,做出一副被贤妃刚刚失语惹得不高兴的样子道:“妹妹,事关皇储大事,还要谨言慎行。你遇事这般冲动,本宫唯恐你将来坏了本宫的好事。淑妃的事莫要再提,本宫自有计较。” 贤妃也自知此刻不宜再和谢娴妤纠缠下去,只好迅速的整理好心情,赔笑着道:“姐姐教训的极是,妹妹回去定然好好反省。淑妃的事想必以姐姐的计谋总是有让妹妹惊喜的法子,妹妹全心仰仗姐姐便是。” 谢娴妤冷冷的看她一眼,默默起身带着馨竹等宫人快步离开了。贤妃瞧着谢娴妤一行人渐行渐远,咬牙哼了声,一抬手扫掉了桌上的杯盘茶具,乒乓一阵脆响。 “好你个谢氏,皇上明明一年多没有宠幸过你,还在本宫的面前装什么正宫皇后的样子。若不是淑妃肚子里的杂种要尽快解决,本宫用得着低声下气的求着你么?”贤妃阴狠的喃喃自语,心中满是愤懑不甘。谋杀皇子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她不用这招借刀杀人怎么能行?只是这谢娴妤似乎变得聪明了,从前明明那么容易煽动,今日她说破了嘴皮子仍旧无动于衷,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怕了,还是另有招数却唯恐被她抓住把柄才不愿透露。 馨竹跟在皇后娘娘身后察言观色,只觉得这是多日以来娘娘第一次动了真气,虽然不知所为何事,但她心中不禁打鼓,唯恐娘娘脾气火爆,又要找借口为难下人。 “娘娘脸色不是太好,可是刚刚贤妃娘娘说了什么惹了娘娘生气?”馨竹沉吟了下,还是觉得由她硬着头皮接下娘娘的怒气比较好,好歹娘娘再生气也不至于把她打残了去。 谢娴妤看了看馨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犹豫道:“馨竹,本宫问你,若是淑妃诞下龙子,本宫的地位就真的难保了么?皇上他会如此绝情?” 馨竹心里一跳,却是了然。果然贤妃娘娘和她家娘娘说的是淑妃的事,也难怪两人密谈后,娘娘的心情如此之差。 “娘娘,此事不如回宫去再谈,这御花园人多眼杂,诸事不便。” 谢娴妤一愣,稳住心神点了点头。 好容易熬到进了凤鸣宫中,谢娴妤立刻摒退了众人,只留了馨竹一人,将她拉进内室细细盘问。 “馨竹你说,若是本宫不能给皇上留下一儿半女,本宫就要被打入冷宫是吗?”谢娴妤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心想就算被打入冷宫也好,总好过违背良心,夜夜噩梦缠身。反正她从小受惯了冷遇,这本来无故得来的浮华身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次丢掉也不过是失落一阵,她总能熬过去的。 “呸呸呸,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娘只是一时时运不济,早晚是会怀上皇上的龙种的。况且淑妃娘娘腹中的是男是女也难判断,娘娘何必如此自苦?”馨竹跪在谢娴妤面前,双手扶在她的膝盖上轻声劝着。 谢娴妤轻笑,点点头道:“馨竹说得有道理,是本宫适才闹脾气了。” 其实她现在仍旧回不过神来,孕育皇家子嗣这种事于她来讲总觉得过于飘渺,若是拓跋铎仁真的宠幸了她,然后让妹妹的身子怀上了龙种,她恐怕看到自己大肚子的样子要不知所措,吓到晕过去了吧。 她本觉得现下的生活若能一直持续下去便是种安宁祥和,她不求别的,只要能和拓跋铎仁说上几句话,也偶尔从他那里接收到几句关心就好。但今日与贤妃见过一面之后,她又突然觉得这一切不过只是妄想。这后宫之中潜藏着太多杀机,若她不存害人之心,就不知哪天会被人所害。这样提心吊胆、绞尽脑汁的日子她怎么能过的下去呢? “馨竹,倘若本宫不去争抢了,将这皇后之位让出来,你说会不会少些为难之事?”谢娴妤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娘娘胡说什么!”馨竹大惊失色,忙焦急叫道:“这贤妃娘娘究竟都和娘娘说了什么呀?娘娘怎么会这么想?这皇后之位可是谢家的荣耀,是太上皇和皇上对谢家功勋和娘娘贤德的肯定,岂有让出去的道理?娘娘莫要被小人的谗言骗了去。娘娘越是坐稳了这后宫之主的宝座,才越是能少些烦恼忧虑,才越是能保住谢家在这朝堂上的地位啊。” “啊,也是。”谢娴妤猛然惊醒,这才想起她身后还有偌大的谢家要靠她支撑。她身为男子之时对保全家业毫无建树,只觉得愧对父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现下她既成了有用之身,怎么能再次辜负父亲对她的期盼呢? “本宫方才说笑了,馨竹莫要放在心上。这后位本宫不但要坐下去,还要稳稳地坐下去才行。”谢娴妤淡淡的笑了笑,暗暗收起那些负面的犹豫彷徨。 后宫之中虽然险恶,但也都是人心垒的。人之初,性本善。若她真诚待人,总能够换来他人以诚相待。贤妃虽然心怀恶意,但也不代表其他嫔妃都像她一般日日想着算计他人,她总能慢慢的体会清楚的。 “馨竹,本宫想要去看看淑妃,你去安排一下,选个合适的时间吧?”她倒要亲眼见见这淑妃,究竟是如外界传言般的贤良淑德、与世无争,还是又一个暗藏心机的狠辣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小咸鱼被黑暗的后宫吓到鸟~乃觉得从淑妃娘娘那里能找到安慰么~╮(╯▽╰)╭ 继续打滚求评~~ 12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谢娴妤特地选了个春光明媚,温暖宜人的天气去探望淑妃。 按照宫里的规矩,理应是淑妃来拜见她才是,只是淑妃有孕在身,有了皇上御赐的令牌撑腰,才免了这诸多繁文缛节。谢娴妤也不太在意这些浮于表面的得失,对于淑妃本人的好奇压过了一切。虽然馨竹劝她不要自贬身价,但她还是坚持己见,干脆甩掉了馨竹,独自带了几个宫人跑了过来。 当淑宁宫响起皇后娘娘身边小太监尖利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时,正在小憩的淑妃大吃一惊,立刻从贵妃榻上起身,打翻了一旁宫女为她端着的冰糖莲子羹。 淑宁宫的内堂乱作一团,淑妃抛下几个手忙脚乱收拾残羹的宫人,由大宫女湘莲护着,挺着个大肚子出来迎接皇后娘娘。 “淑妃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淑妃左手护住肚子,费力的弯□去。 谢娴妤忙上前搀住了淑妃的手,笑道:“妹妹不必多礼,身子不便这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淑妃怔怔的随着谢娴妤的搀扶直起身体,波澜不惊的狭长凤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皇后娘娘何时与她关系如此亲近了?不但以姐妹相称,还许她不必行礼。皇后娘娘原本自她怀有身孕后总是诸多刁难,不知这今日作为是否又有其他陷阱? “谢皇后娘娘恩典。”淑妃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不敢怠慢一点:“湘莲,快将内堂收拾妥当,请皇后娘娘移步。” 淑妃礼仪十分到位,为谢娴妤让了正座,亲自双手奉了茶,才在下手坐了,瞧着谢娴妤等她发话。谢娴妤被淑妃恭敬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僵硬的端着细致的骨瓷茶杯啜了口茶,才对淑妃笑笑,表明了来意:“妹妹不必紧张,本宫只是近来无事,又听说妹妹的身子最近欠妥,所以才想过来瞧瞧,顺便和妹妹聊几句家常。” 之前与贤妃那次碰面毫无准备,以至于不但没有套到有用的消息,反而不欢而散。这次谢娴妤痛定思痛,窝在被窝里合计了一个晚上,将与淑妃见面后都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打成腹稿,背的滚瓜烂熟,万无一失,才敢踏实的迈出凤鸣宫的大门。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自小体质虚弱,但多亏郭太医费心为臣妾配了安胎补身子的药,吃了这几个月已经大好了。”淑妃仍旧恭敬地回答。 “啊,那就好。本宫看妹妹气色不错也就安心了。”谢娴妤见淑妃始终对自己保持着疏离淡漠的态度便有些无趣,这淑宁宫坐起来有几分如坐针毡的味道。 淑妃并不像贤妃快人快嘴,一时三刻停不下来似的东拉西扯,谢娴妤只需要贡献出个耳朵来听着就好。她和淑妃在一处情形却是反了个个儿,她只能不停地说笑,才能换来淑妃温和守礼的只言片语。谢娴妤不禁郁闷,这淑妃如此文静,究竟是怎么讨得拓跋铎仁的欢心的呢? 她环视这淑宁宫的布局,只觉得四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淡雅脱俗,与世无争,仿佛这屋中的主人也是谦谦君子,不喜结交世俗之辈。淑妃是嫔妃之间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见,谢娴妤才感觉果真名副其实。出于一贯喜爱结交文人雅士的习惯,被困在这后宫之中的谢娴妤还是免不了对淑妃凭空多生出几分好感。 “这是出自妹妹之手?”谢娴妤指着高挂于内堂之上的一副笔迹大开大合的“宁静致远”的狂草问道。 “不,这是皇上御笔亲提……”淑妃垂下眼帘,心中难免惴惴。 “啊,皇上果然写得一手好字。”谢娴妤看的入了神,目光随着笔锋苍劲的劲道流转,心中满是羡慕。若是皇上何时也能给她写副字就好了,她一定日夜看着。 “娘娘……” 谢娴妤抬头向往的看着皇上的字,也忘记身边还有旁人,直到淑妃轻轻的唤她,她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热。 “妹妹这宫中可还有什么是皇上御赐之物?”谢娴妤不禁来了兴致,一激动将昨晚准备妥当的腹稿丢了个一干二净。 “这……”淑妃为难的笑了笑,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是想借题发挥,找她麻烦?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已然坐在这里,即便是躲也是躲不掉的。淑妃神色暗了暗,递给湘莲一个眼色,湘莲便意会的从内堂捧出个红漆小木盒。 淑妃将木盒接过拿在手里,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支外观古朴简单的银质头簪,将它递到谢娴妤眼前。谢娴妤犹豫了一下接过头簪细细观瞧,并不觉得这看似普通至极的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淑妃如此宝贝的将它收起来。 “这是……”谢娴妤又将簪子还给了淑妃。 淑妃温柔一笑,扭头对湘莲道:“湘莲,该是服药的时辰了吧,去看看药好了没?” “是。”湘莲微微一伏,扭身出去了。 谢娴妤见淑妃准备用药,正犹豫要不要就此告辞,淑妃却突然开口问她道:“皇后娘娘要不要摸摸看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哎?可以吗?”谢娴妤一惊,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淑妃微笑,望着她点了点头。谢娴妤大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又怕碰坏了似的立刻缩回手来。 淑妃见她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忙用锦帕捂住嘴巴闷笑两声,接着便伸过手去轻轻的拉住谢娴妤的手,将她拉过来再次覆在她的肚子上。 谢娴妤为淑妃表示友好的动作回了个微笑,专心的感受她手下的那个小生命的律动。突然,那硬邦邦的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谢娴妤毫无准备吓了一跳,随即便被那种莫名的感动充斥了胸腔。 “它刚刚动了!”谢娴妤轻呼,抽回手兴奋的和淑妃对上了目光。 淑妃一脸满足幸福的表情,柔柔的点头回应她道:“嗯,刚刚它一直在踢臣妾,臣妾一时喜欢,才斗胆请娘娘也摸摸看。” 谢娴妤再看淑妃不禁感慨能够身为人母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前一世她不敢去想留有子嗣的事,这一世虽然得了妹妹的女儿身,但却还没有什么身为女人的自觉。她第一次离一个小生命如此接近,难免又是新奇又是喜欢。 “本宫自遇刺这几日想了很多。”谢娴妤突然有感而发,重新将腹稿说了出来:“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三千,决计不能时时陪着本宫。与其独自在凤鸣宫内幽怨嗔怪,不如和众姐妹互相照应,互相扶持。毕竟漫漫数十年,只有姐妹们才是最贴己的人。” 淑妃一愣,茫然的随着点了点头,附和道:“娘娘果然是国母之风,大度仁爱有加,是皇上的福气。” 谢娴妤见自己真心实意的表白仍旧难以换来淑妃的坦诚相对,不禁微微有些失落。但她又想到妹妹前几年的为人恐非一朝一夕,几句话语能够挽回,也只好笑笑,打定主意再加把劲儿才是。 正说着,湘莲端着补药走了进来,她将泛着浓郁的草药味道的一碗黑汤捧到淑妃眼前,淑妃便面不改色的接了过来。她拿起适才给谢娴妤过目过的银簪,将其插-入草药之中停了片刻后取出,银簪仍旧银光闪闪,未现一丝黑沉。 谢娴妤在一旁看的愣了,直到淑妃一口气将药喝掉,安静的擦拭着嘴角,她才恍然大悟,了解了那银簪的功用。原来那是皇上御赐淑妃让她用来试药的宝物,可见皇上有多重视淑妃和她腹中的龙种,也昭示着其实皇上早就知晓这后宫之内,嫔妃之间所耍的伎俩。 淑妃在她眼前毫不避讳的试药,也不知是对她的信任还是示威,谢娴妤因为从贤妃口中听来了兰贵人的事,便总觉得她身上背了些罪孽,再看淑妃如此小心谨慎的护着腹中胎儿,心中隐隐不太舒服起来。 “皇上登基以来,曾传来三次喜报,只可惜三位妃子、贵人都因体虚多病小产了。臣妾虽然不才,身体也是最不争气的一个,但皇上已过而立之年,这一胎,臣妾就是为了皇上也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淑妃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谢娴妤在一旁不禁听得心惊肉跳,脸上发热,几乎坐不稳身体。她很想大声疾呼,那些缺德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啊,她是无辜的啊,不要将仇恨的矛头都指向她啊。但她最终也只能安静的在一旁坐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默默接受淑妃射过来的软刀子。 “妹妹……”谢娴妤本想表个态,承诺她绝不会害她肚中的孩子,但又不知如何将话说的圆满,仿佛一开口,就是变相承认了之前那些莫名流掉的龙种都是遭了她的毒手。 “皇上驾到!” 谢娴妤正在左右为难之下,突然宫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唱喏,谢娴妤陡然一惊,慌忙起身,拓跋铎仁转眼便大步走了进来,也一眼看到了正和淑妃坐在一处饮茶谈天的她。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皇上喊你回家吃饭……【被殴飞~~~ 爬回来弱弱的求个评论,嗷嗷嗷~~~ 13棋逢对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见淑妃已经迎过去问安,急忙也跟着见礼。 拓跋铎仁显然没有料到皇后会出现在淑宁宫中,对着她好一阵端详,直把谢娴妤看的低下头去。 淑妃笑着将人迎进去,柔声道:“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过来?” 拓跋铎仁挥手遣退了宫人,执起淑妃的芊芊玉手笑道:“这几日政事繁忙,今日终于得了空过来看看我的宝贝。怎么样?今日他闹得厉害么?”说着,便伸手往淑妃挺着的肚子上摸去。 淑妃轻声娇笑,望着拓跋铎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安宁,谢娴妤瞧着这幅男才女貌、其乐融融、旁若无人的画面便觉得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几乎刺瞎了她的眼睛。 她现在干巴巴的杵在这里恐怕是太多余了。谢娴妤心下黯然,灰溜溜的往门口蹭了蹭,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人的缱绻:“皇上,臣妾这就先行告退了。” 拓跋铎仁这才抬头看她,疑惑道:“梓童怎么会来淑宁宫?” “皇上,皇后娘娘听闻臣妾近日身子不太好,便特地过来看望臣妾。其实理应是臣妾前去拜见皇后娘娘的,娘娘如此惦念臣妾,臣妾万分感激。”淑妃冲谢娴妤微微一笑,知书达理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哦?那倒是难为梓童的一片苦心了。梓童的伤势可有痊愈?”拓跋铎仁看向谢娴妤,目光却流露出些兴味的神色,竟是探究多于信任。 这表情立刻让谢娴妤有一丝受伤,忙整了整面上的表情规规矩矩的回答:“回皇上,臣妾伤势已经不碍事了,现在行动如常,只是疤痕还留下些痕迹未淡去……” “哦,这样啊,再请周太医去看看,将疤痕消掉的好……”拓跋铎仁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她的胸前。 谢娴妤自觉失言,竟然将话题引到这么尴尬的方向上去。说实话连她自己直到现在都不敢太去仔细观察她那丰腴的胸部,拓跋铎仁却如此赤-裸裸的盯着她那里一直看……这、这成何体统? 谢娴妤不禁羞赧,脸红耳热的无地自容,却又不敢伸出手去挡住拓跋铎仁集中在她胸口的视线。无奈她只好拔腿就跑,跑前还不得不和拓跋铎仁行礼:“皇、皇上,臣妾告退!” “梓童既然来了,何必急着离去?”拓跋铎仁倒是老神在在,勾起的嘴角显得心情愉快。 “啊?”谢娴妤正要向外迈的脚步顿了顿。她看拓跋铎仁瞧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对她有所留恋,只感觉拓跋铎仁绝对是在逗弄自己,打算看她无所适从的慌张样子。她原先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是这么坏心眼呢? 拓跋铎仁坐了,端起眼前刚刚谢娴妤喝了一半的茶也不忌讳的啜了一口道:“本来朕也是打算看过淑妃便向凤鸣宫去走一遭,探望一下梓童的伤势的。既然梓童也见到了,不如就一起坐下吧,也省的朕还要再去一趟凤鸣宫。” 谢娴妤撇过头去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鼓了嘴,反正她也只是个“顺便”而已,干脆就做个跳梁小丑随着拓跋铎仁高兴好了。谢娴妤带着这样负气的情绪转回了身,蹭到拓跋铎仁身边讷讷的说:“臣妾是怕扰了皇上和淑妃的兴致……” “哈哈,朕的梓童什么时候变成会察言观色、知情识趣的柔顺女子了?”拓跋铎仁不禁大笑,抬手招来湘莲吩咐道:“去为皇后备座奉茶,顺便将弈具拿上来,朕要和翎儿对上一盘。” 谢娴妤为拓跋铎仁的奚落微微涨红了脸,闷不吭声的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拓跋铎仁就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将视线绕在淑妃身上。 淑妃倒是灵巧,微微笑着扶了谢娴妤坐下道:“娘娘既来之则安之,淑宁宫招待若有不妥之处,娘娘但说无妨,臣妾去训斥那些不周到的奴才。” 淑妃都已然这么说了,谢娴妤不懂得和人翻脸,也只好暂时将怨气在肚子中间消化了,默默地坐在了拓跋铎仁身侧。 弈具很快备好,黑白两子各放两边四角。淑妃坐在拓跋铎仁对面捻着手中的黑子,微微笑道:“皇上今日有何喜事,难得有兴致想要与臣妾对弈一盘?” “哈哈,朝堂上的事情而已,南疆那边再传了捷报,你兄长这次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了。”拓跋铎仁面露红光,显然因此事心情大好。 淑妃听到拓跋铎仁提起自己的兄长,一直柔和的面容僵了一下,随即笑道:“那真是恭喜皇上了,皇上治国有方,实乃大祁子民之福。” 谢娴妤也与淑妃相对,淑妃那不自然的表情虽一闪而逝,但却正巧被谢娴妤看了个正着。她不禁也是一愣,朝中都传卓家兄妹感情极好,难道其实二人关系并不似民间传闻那般融洽?只是不知妹妹是否曾在其中起过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拓跋铎仁却自顾自的兴奋着,修长的手指持着白子轻轻敲落在汉白玉的弈盘之上。淑妃也静下心来,微蹙眉头思索了片刻,极其慎重的跟着落了一子。 谢娴妤坐在拓跋铎仁一旁陪着,静静地看着二人对弈。她原本对弈棋之术就颇感兴趣,看管书库的几年里也没少捧着弈谱研读,时常与好友切磋上一盘。此刻看到了这方丈之内渐渐风起云涌,真刀真枪的厮杀起来,心中不禁大呼过瘾,立刻将适才的不快抛诸脑后,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弈局之中。 拓跋铎仁弈术精湛,大刀阔斧的攻城略地不说,也将自己的城池守得滴水不漏。淑妃虽是一介女流之辈,进退攻防之间也不遑多让,甚至比起一些男子还稍胜一筹。 谢娴妤不禁感叹淑妃卓翼翎果真才思敏捷,秀外慧中,也难怪拓跋铎仁一直钟情于她。她专心致志的将精神都放在这黑白攻防之间,日头偏了西也没有察觉。正在对弈的二人就更加废寝忘食,弈局到了后半已近胶着,每下一子都是一番思量。 谢娴妤心中暗暗将自己放到黑子的位置上,试着在心中与拓跋铎仁对弈,想要推算出若是她来执着黑子又是怎样一份格局。若是恰巧与淑妃的想法一致,且将了拓跋铎仁一军,谢娴妤便会窃喜一番,若是淑妃另行险招,谢娴妤便会在心中啧啧叹息,可惜她有错掉一次大好的翻身机会。 拓跋铎仁又落一子,这一子落得精妙,虚守实攻,放了个空档给敌方。若是敌方贪心,为了方寸之地便落子入瓮,那之后大好的河山便将顷刻颠覆。 谢娴妤看出了拓跋铎仁这一步的用心,心里正在思索化解之法,就见淑妃果然久坐之下沉不住气,将黑子正正好好的落入了拓跋铎仁的圈套之中。 “啊!” “哈哈……” 谢娴妤竟然与拓跋铎仁同时出声,拓跋铎仁是见阴谋得逞而开怀大笑,谢娴妤却是一时太过专注,不自知的情况下便冒然叫出了声。 淑妃此时也看出了局中玄机,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惋惜的摇摇头笑叹道:“皇上弈术无人能及,臣妾果然不是皇上对手,臣妾认输了,再下下去,也只能让臣妾输的更加难看罢了。” 拓跋铎仁刚得意的勾起嘴角,却忆起方才谢娴妤的那声惊呼却是在淑妃恍然大悟之前,不禁有些兴味,偏了头问她道:“梓童适才看出了什么不成?为何突然惊呼?” 谢娴妤一愣,再看那盘残局,照实的惋惜道:“臣妾只是看的太过入迷。适才皇上那一步走得精妙,臣妾不禁为妹妹捏了把冷汗,妹妹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臣妾觉得可惜而已。” “哦?”拓跋铎仁这次倒是真的对谢娴妤刮目相看了,他眯了眼睛继续问:“朕倒是从未听说梓童懂得弈术,往常朕与其他嫔妃开局之时,梓童不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么?” 谢娴妤一听这话,冷汗瞬间便淌了下来。是呀,妹妹原先从不爱弈术这样费神劳心,一坐半天的消遣,每每与她对弈,走了没有两子便弃了。这时她可怎么自圆其说呢? “呃……”谢娴妤忍不住又掏出锦帕来抹了抹汗,结巴道:“臣、臣妾自负伤以来无事可做,修养时便找、找了几本弈谱来看,这、这才看出些门道来。” 拓跋铎仁挑眉,听了谢娴妤的解释后便指着那半盘黑白相间的格局问她:“那梓童倒是说说看这一盘里面有什么门道?” 谢娴妤一看拓跋铎仁没有怀疑她的解释,胆子也就放开了。她沉了口气便指着弈盘指点起来,说的头头是道,连淑妃听了都不住点头,陷入沉思。 拓跋铎仁也凝神细听,越听越是兴起,不觉开口道:“若是梓童能够看出朕这一子的精妙之处,那梓童可有破解之法?” 谢娴妤一愣,咬了下唇认真去想,半晌摇了摇头坦承道:“臣妾虽然看的出不能怎么落子,却说不好如何落子才能挽救颓势,恐怕要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见机行事了。” “如此甚好。”拓跋铎仁一拍桌子,指着这盘残局道:“梓童你来接着翎儿和朕对上一阵,朕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解了朕这无解之局的。” “这……臣妾惶恐……”谢娴妤一惊,心中又隐隐雀跃起来。 能与皇上对弈啊,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接着这盘残局往下走,谢娴妤却有些为难。一是自己若是比淑妃技高一筹,难免有争宠之嫌,而她却刚刚表明了她想要在这后宫之中息事宁人,不争不抢,这无疑于扇了自己一巴掌,让她的威信扫地。二是毕竟伴君如伴虎,谢娴妤虽自认不是这大祁的第一国手,但至今未逢敌手,万中有一,拓跋铎仁一个晃神被她占了先机,让她不识相的赢了一子半子,那她不是自找晦气又是什么? “怎么?梓童不愿与朕对弈?”就在谢娴妤内心深处激烈斗争的当口,拓跋铎仁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臣妾不敢!”谢娴妤慌忙回了神,一不小心说的多了:“臣妾做梦都想和皇上对弈一盘。” 拓跋铎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哈哈大笑,突然觉得皇后莫名有几分可爱。他喘了口气,唇边的笑容却未见消失:“梓童尽管放开手脚,朕倒要见识见识一贯不碰弈具、只看弈谱的人对弈时是什么样子。” 淑妃在一旁却是笑不出来,她瞧瞧拓跋铎仁兴致高扬,便柔柔的对谢娴妤道:“臣妾也请皇后娘娘赐教,替臣妾将这颓势挽回上几分也好。” 谢娴妤一看大势已去,只得任命的规矩坐好,心中估摸着怎么才能输的不露痕迹,将淑妃那招败子取回,想了片刻又重新落在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位置上。 “哦?”拓跋铎仁双眼一亮,瞬间来了精神。谢娴妤落子比他料想的还要高明几分,颇有声东击西之意,若不是碰巧被她撞上的,那他之前还真是小觑了他的皇后。 拓跋铎仁不禁敛下心神,重新审时度势,再开一场血腥的厮杀征伐。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一技之长的重要性啊~~~ 求留言……卖身……~~~~(>_<)~~~~ 14走夜路 谢娴妤一仗和拓跋铎仁战到掌灯时分,淑妃便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帮两人斟茶摇扇。这一局最后竟是走到无处可走才罢休,淑妃帮着计算了一下,拓跋铎仁只险险的赢了一子半。 “皇上弈术超群,臣妾甘拜下风。”谢娴妤忍不住微笑,看拓跋铎仁的神色也觉得他也同样是意犹未尽。今日午后简直是她在宫中最畅快放松的几个时辰,能够专心致志的做自己喜欢的事,身边陪伴的还有自己最喜欢的人。 “皇后娘娘也是弈术精湛,臣妾佩服的很,今后若有机会,还望皇后娘娘不吝赐教,臣妾也想要再多多进步。”淑妃也不禁柔柔道,目光充满赞赏。 拓跋铎仁不禁哈哈大笑,握住淑妃的手道:“那你们有时间就好好切磋一下,若是谁下次能赢过朕重重有赏。” “那臣妾就先谢主隆恩了,这赏臣妾是势在必得的。”淑妃凤眸一转,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别样风情,似是骄纵似是调皮,分明是在跟拓跋铎仁撒娇调笑。 谢娴妤看的愣在一旁,拓跋铎仁却十分受用,宠溺的用笑容回应了淑妃,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 “皇上,时候不早,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心中涌上淡淡的失落,就连脸上也不禁覆上些愁绪,谢娴妤轻咬了下唇,仓促的站起身来伏身告退。 “嗯,好。”拓跋铎仁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派人送谢娴妤出宫,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淑妃的手。 谢娴妤快步走在夜路之下,高高竖起的宫墙黑压压的将她围在中间,渺小的犹如一只蝼蚁。月光晦暗不明,被云层遮住了大半,身后只有两队宫人默默跟着,举着的橘红色的灯火遥遥的散发朦胧的荧光,拉着她长长的摇晃不定的影子。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慢的叹出,感觉一股从来未曾有过的情绪瞬间攒住了她的心。 明明她从前不曾这样的,即使是对拓跋铎仁充满了崇敬爱慕,但是看到他和其他嫔妃亲亲我我的时候也从没有过半点难过,因为那本来就不是她应该期盼的。 可自从换了这个身体,一切就都走了味道。只是看到拓跋铎仁紧紧握着淑妃的手,那种难以言明的委屈难受就已经把她的心搅得生疼,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她甚至开始像个普通善妒的女人那样去幽怨的想为什么拓跋铎仁那样充满柔情的幽深黑眸不是凝望着她的。 她脑中反复映的都是那夜和拓跋铎仁同床共枕时拓跋铎仁被暖暖烛火衬着的硬挺侧脸,突然酸涩的情绪就泛上眼眶,让眼底蒙上了一层水汽。 谢娴妤猛地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原本她不是只要有个安身之所,遥遥的看着拓跋铎仁就满足了吗?只是因为曾经接近到了怦然心动的四目相对,因为暗暗生出些曾经看来是天方夜谭的希望,就变得患得患失,欲壑难平起来? 谢娴妤紧紧地咬住下唇,步子渐渐的缓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幽长深黑的道路之上。她突然使劲的摇了摇头,抬起双手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脸,啪啪的清亮声音回响在墙壁之间。 谢娴妤,你要冷静,要淡定!皇上宠幸你也好,不宠幸你也罢,这个后位都要坐下去的,千万可不能因为皇上的一举一动就心绪不宁,春心荡漾,简直是枉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换了个女人的身子,总不能性子也随着变了,变得柔弱不安,整日里为了男人忽悲忽喜。掉眼泪什么的太丢人了,最算妹妹的躯体天生是水做的,她也要用她铁石一般的心肠将它慢慢的凝固起来。 谢娴妤出神的站在原地,可吓坏了跟在后面的一群宫人,一个个瑟瑟抖着,被娘娘突然毛骨悚然的又是拍打自己,又是喃喃自语吓得屁滚尿流,心里都叫着:“鬼上身,娘娘鬼上身了。” 谢娴妤终于重树了志气,昂首挺胸的抬腿就走。走了没有两步却发现身后的灯影没有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只见一群宫人举着宫灯都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勾勾的望着她。 谢娴妤不禁心突地一跳,突然感觉这幽幽的火光将众人瞪大眼睛的脸照得有几分狰狞阴森。她冷冷的打了个寒战,发誓以后再也不在漆黑的深夜独自在禁宫中行走了,一定要找馨竹陪着才行。反正她现在已是女儿身了,男人那些可笑的尊严不要也罢…… “馨、馨竹……”好容易走回了凤鸣宫,谢娴妤几乎是扑进了馨竹的怀里。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馨竹一惊,急忙搂住皇后娘娘细看她可有异样。 “本宫以后再也不走夜路了。还有,将后面提灯的宫人换几个样子和气的,刚刚一扭头差点没吓死本宫。”谢娴妤擦了擦汗,稍稍松了一口气。 “噗,娘娘原来怕黑么。那下次走夜路时馨竹陪着娘娘好了。”馨竹忍俊不禁,不禁捂嘴笑道。 “本宫不是怕黑。本宫只是不习惯在晚上有人走在本宫背后还鬼鬼祟祟的……”谢娴妤立刻挺直了身板叫道,只是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 馨竹不语的看着她看起来严厉实则却胆小的皇后娘娘,憋着笑应承道:“是,娘娘。明儿个奴婢就将全凤鸣宫的宫人召集起来,让娘娘亲自挑选提灯的宫人。” “咳咳,那……就这么办吧。”谢娴妤不禁红了脸,也有些羞赧,只是方才那一眼实在是太过骇人,索性她也不去顾及她的面子了。 “娘娘,娘娘,不好啦,不好啦!”宫门外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猛地扑倒在正在打趣的二人面前,脑袋狼狈的磕到馨竹腿上撞歪了帽子,又慌忙的用手扶了扶。 “小顺子你作死啊!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要是撞到娘娘你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馨竹嗔怪的啐了一声,拿手帕丢他。 “不、不、不好啦。”小顺子慌张的咽了口吐沫,夸张的又是伸脖子又是瞪眼睛。 “小顺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谢娴妤被小顺子的样子搞的也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顺子张口欲言的嘴。 “适才陈公公过来传召了,这、这是今晚侍寝的牌子……”小顺子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摸出一块金光灿灿的牌子,双手高高的举到了谢娴妤的眼前。 “你这个死奴才!皇上总算召娘娘侍寝了,你喊什么不好?看我不抽烂你这张贱嘴!”馨竹又气又笑,用力的踢了小顺子一个跟头。 “啊?”谢娴妤被那道光芒晃得眼前一花,有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满脑子里就飘荡着两个字“侍寝、侍寝、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想shi……tmd的码字的时间都木有!什么时候劳资能正常时间更新一次啊~~ 15美人出浴 大祁后宫自古传下来的侍寝规矩:沐浴、着衣、梳理、焚香、进殿、御前伺候。 抛去皇上心血来潮在各宫之间留宿和偶尔和一些宫女花前月下的情况不讲,凡是由房事公公递了牌子正式传召侍寝的,无论身份高低贵贱,一律都要按照规矩一步步准备,直至见到皇上为止。 谢娴妤曾经在一本小册子上扫到过一眼每一步所需的准备,只是她当时想着反正拓跋铎仁早就对她失了兴趣,看不看倒也无关紧要。谁知拓跋铎仁竟然不知拧着了哪根筋真的递了她的牌子,她惊慌紧张之余,对她必须要做的准备一片茫然。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婢这就去帮娘娘准备,娘娘今晚一定要努力留住皇上的心呀!”馨竹却为谢娴妤开心不已,喜笑颜开的抓起小顺子的衣领就飞奔而去。 谢娴妤对着兀自开合的殿门发呆,突然间跳起来,跑到内厅去书架上翻找那本记载着宫中诸多规矩的小册子。 “在哪呢?在哪呢?咦,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啊?”谢娴妤急的像无头苍蝇一般,突然间在一些诗词歌赋下发现了那救命的宝物,急忙扑上去:“有了!天助我也!” 她连忙如获至宝的翻起来,企图在馨竹回来之前将那些侍寝的规矩通通记下来: 沐浴,要去华清池泡足半个时辰。嗯嗯。 着衣,穿的是后宫嫔妃为侍寝特制的对襟裙衫,轻薄好脱。呃……好吧。 梳理,梳的是垂鬟发式,妆容需清淡柔美。反正有馨竹帮她收拾,不急不急。 焚香,梳整齐备嫔妃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香料熏蒸,绝不能让皇上闻到不悦的味道。不悦的味道?难不成谁还有狐臭? 进殿,由龙辇接侍寝嫔妃入养心殿,龙辇后跟随九名宫人,九名侍卫,一路护送,不得被外人窥到嫔妃的形容。好,她记下了。 御前伺候,御前伺候……咦?之后的内容呢?啊啊啊,为什么会缺了一页!为什么偏偏缺的是如此要命的一页! 谢娴妤心中狂吼,几欲泪奔,仔细认真的又是一通翻找,最后终于认命了,双手撑桌,两脚发软,眼前金星乱冒。 伺候皇上的私密事按理是作为秀女进宫之时就由房事嬷嬷亲自教导了的,只是她那时大概正在私塾里盖着诗经打瞌睡,宫中房事的事一概不知。妹妹这身子虽然早已和皇上有过夫妻之实,但是她没有啊。究竟要怎么伺候皇上才能让皇上龙心大悦,她哪里明白其中的奥妙? 她虽然大致知道行男女之事是什么意思,但她仍旧不可能做出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要知道她原本和男人的接触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停留在拉拉小手的神交阶段,猛然让她和自己心仪已久的对象这个那个,她怎么可能不紧张、不羞涩、不露馅啊! 谢娴妤正在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馨竹却喜气洋洋的走进来迎接她了:“娘娘,您侍寝用的红缎凤舞轻纱衫、天罗木香,茉莉籽头油都已经备好了,请摆驾华清池吧。” 谢娴妤急忙扑过去,抓住馨竹的手抱着一丝侥幸问道:“馨竹,如果本宫说自己伤势未愈,不太舒服,能不能不去侍寝啊?” “娘娘您糊涂啦。”馨竹大呼:“皇上已经一年有余没有传召过您侍寝了,今日您终于等到,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说不准从今往后您又能再次得到皇上的恩宠了。若是有幸诞下龙种,娘娘您就更是母凭子贵,再也没有可以担忧的事了。哪怕伤势还未痊愈,娘娘也要拼命将皇上留住才是。” “啊……本宫知道,本宫只是随便问问。”谢娴妤惭愧的低下了头。她自然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或许更是唯一的翻身机会。只是若是被她搞砸了,到时翻身可就变成翻白眼了…… 华清池四面金碧辉煌,鲜红透亮的轻纱幔帐,悠悠随风款摆,中心见方的气派浴池由上等的墨中透绿的大理石砌制,里面柔柔的荡着四季温热的乳白色的山泉汤汁,水面弥漫浮动着雾蒙蒙的一片水汽。 谢娴妤呆然的站在池边,看着宫女将整篮整篮的玫瑰花瓣撒进池中,红白相间的醒目颜色美得惊人,魅惑人心。馨竹站在她身后为她除了衣裳,她便红着脸迅速的沉入池中,不敢去看自己雪白的*。 “娘娘,馨竹先行告退了。”馨竹微微一躬,领着众宫人退出到华清池的殿门外。 谢娴妤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将背靠在池边,仰头闭上了眼睛。一会儿见到皇上要怎么做,她全然无所适从,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说见到皇上,就连现下她裸着身子想起拓跋铎仁的身影就浑身臊的不行。这是妹妹的身体啊,到如今她仍旧不敢去细看,更遑论让拓跋铎仁去触碰,怎么想感觉都很诡异。 “哎呦……”谢娴妤想的头疼,脸揪成一团包子,在水中扭了两下。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谢娴妤陡然一个激灵,急忙睁眼,只见拓跋铎仁正似笑非笑的斜坐在池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谢娴妤寒毛瞬间直立,想到她现在不着寸缕的样子,又急又羞的脚下一滑直直跌入了池水之中,水瞬间没过口鼻,谢娴妤慌乱之下立刻呛了几口水。 “啊啊啊!救……救……咳咳咳……” 谢娴妤艰难的扑腾了几下,终于从池水中重新站稳,她顾不得拓跋铎仁还在看着她,不禁扶着池边大口喘气,剧烈的咳了起来。 拓跋铎仁仍旧眯着眼睛看她,一动未动。谢娴妤慌张滑稽的样子的确好笑,只是她猛地从水面中钻出趴在池边,黑发打湿后丝丝贴在脸上,配着涨红湿润的脸颊、氤氲泛着泪的眸子和微张喘息的红唇,还有水中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与漂浮着的艳丽花瓣的强烈对比之下,更犹如出水芙蓉一般,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欲罢不能。 梓童怎么看果然都是个美人,即便心中有着忌讳,他仍旧着了魔似的自她离开淑宁宫后便魂不守舍的想着对弈时那专注而神采飞扬的一对黑眸,以至于也没有心情留宿淑宁宫直接回养心殿点了她的牌子,只是为了想要再看看她那时微笑的模样。 他甚至为了她等不及的跑到华清池来,原本想要继续冷落她的打算也半途搁浅了。这种久违的心动让他有些莫名兴奋,只是兴奋之余他却也为他冲动的一面焦躁难安。 “梓童怎么见到朕如此慌张?”拓跋铎仁面色阴沉,眼中却凝着*。 这么个大活人突然冒出来,怎么可能不慌张啊?谢娴妤腹诽,抬眼看了看拓跋铎仁,又红着脸微微向下沉了沉身子,把人继续往水里藏。 “皇上怎么过来了?臣妾还没有洗好……”谢娴妤小声说。 拓跋铎仁看着谢娴妤那副不情愿的抗拒表情,心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怒气,将他残存的理智烧的半点不剩。皇后果然对他存有二心,否则身为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但不欣喜若狂、投怀送抱,反而一直躲躲闪闪、面有难色? 哼,才不过冷落了她一年多,就耐不住寂寞的另寄芳心了?真是个贱人。不过有了二心又如何?不论皇后心中惦记着外面的哪个野男人,这深宫之中插翅难飞,她也终究只能做他的女人。他是君王,他想要对她做任何事她都没有反抗不愿的权利。 “朕来自然也是为了沐浴,梓童和朕好久没有鸳鸯浴了吧?”拓跋铎仁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挑开一颗盘扣,目光危险的盯着谢娴妤。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停在这里是故意滴……故意滴……故意滴……【无限回声 顶龟壳~ 16鸳鸳戏水 “哎?”谢娴妤倏地一凛,僵直了脊背眼睁睁的瞅着拓跋铎仁解开龙袍,渐渐将健壮结实的胸膛袒露出来,好一副美男脱衣图。 谢娴妤不觉吞了吞口水,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虽然觉得羞人但目光却不争气的怎么也无法从拓跋铎仁的身上移开,连感觉都飘渺起来,瞬间池间的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一般,谢娴妤只剩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欢快,身上热的快要将华清池的水都煮沸了。 直到拓跋铎仁将龙袍除下扔在一边,又去俯身去脱去他下半身亵裤时,谢娴妤才“嗷!”的一声惨叫,飞快的捂住眼睛扭过身子去。 “等等等……”谢娴妤慌乱的朝着池子的另一侧滑过去,只想要逃离拓跋铎仁越远越好。 她刚刚竟然不小心瞥到了……眼睛瞎了啊。谢娴妤内心惊涛拍岸,汹涌澎湃到无以附加。按理说拓跋铎仁有的东西她曾经也一样不少,按理说她猛然看到之后应该比实际表现的更加淡定一点。但看别人的和看自己的还是不一样啊不一样,那种赤-裸裸冲击不是一般的强,特别是在她已经没有那生龙活虎的玩意后,就更加气短了。 谢娴妤为她没出息的表现默默泪流,在池水中慌不择路的左滑右滑,君臣之礼瞬间忘在了脑后。书库本来是个天高皇帝远的逍遥地界,她究竟怎么想不开了非要选这条伴君如伴虎的路啊? 只可怜她此刻还裸着身子,不能无所顾忌的冲出华清池撒腿就跑。她正火烧眉毛的在这困住她的方寸之间的池水里寻找逃生办法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水波哗啦哗啦荡漾的声音。 谢娴妤立刻就像受惊的兔子般僵住不动了,双手紧紧地扒着池边,整个人都贴在了池壁上。转眼间一具滚烫的躯体便贴了上来,牢牢地将她锁进了怀里。谢娴妤敏锐的察觉到腰间正抵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稍微一想,登时魂就吓飞了。 “皇、皇、皇上……”谢娴妤声音轻颤,几乎带上了哭音。避无可避之下,只能由着拓跋铎仁结实的臂膀环在自己的腰间。 “梓童这是什么反应?是怕朕还是讨厌朕?”拓跋铎仁将唇印在谢娴妤柔嫩白皙的后颈,沿着发根缓缓的向上亲吻。 谢娴妤感觉到拓跋铎仁的唇贴在自己的肌肤之上,只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现在一定全身都红透了,像是被沸水滚过的猪肉一般难看。 “臣妾不敢,求皇上先放开臣妾吧。”谢娴妤在拓跋铎仁的怀中浑身发软。她又急又羞却使不出力气,只能靠着轻微的挣动企图躲开拓跋铎仁的亲吻, “啊!”谢娴妤突然觉得颈间猛的一下刺痛,却是拓跋铎仁使劲的咬了她一口。她刚想扭头,却被拓跋铎仁的双手箍的更紧,刹那间让她动弹不得。 谢娴妤心里一慌,只听拓跋铎仁低哑阴沉的嗓音响在耳边道:“梓童最好还是记清自己的身份。朕才是你唯一的男人,朕想什么时候抱你就什么时候抱你,就是强颜欢笑,你也要给朕笑出来!” “皇上!”谢娴妤还来不及思考拓跋铎仁隐藏着怒气的低吼是什么意思,他的大手便伸到自己的胸口抚弄起来。一种奇妙的感觉霎时侵入四肢百骸,谢娴妤抽了口冷气,对这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恐惧起来。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皇上现在对她做的不像是宠爱,反倒像是惩罚。她想一定是她刚刚的羞怯表现激怒了拓跋铎仁才让他误会了自己不愿意和他行鱼水之欢,只是她又实在是无法像个小鸟依人的女人那样娇媚巧笑的讨拓跋铎仁欢心。 “皇上,臣妾没有不愿,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谢娴妤微微喘着,已经被拓跋铎仁在身上游走的大手逗弄的站不住脚,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软在了池壁上。 “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只要把眼闭上,把腿张开就行了。”拓跋铎仁轻蔑的笑,低低的在谢娴妤耳边轻喃,手向下滑去。 谢娴妤心中一跳,蓦然被拓跋铎仁戏辱的言语震惊到,仿佛被恶狠狠的扇了个耳光,火辣辣的羞臊起来。她心目中的拓跋铎仁贤明英武,怎么会随意的用这些不堪的话羞辱她,好似她并不是他的爱妃,他的皇后,而只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一般?与其这样,这假皇后不当也罢。 “我不要!你放开我!”谢娴妤突然拼命地挣扎起来,将一池春水搅得水花四溅,刹那间水珠与花瓣扑了两人一身,让这华清池中一片□荡漾。 拓跋铎仁正欲欢好,谢娴妤却突然间发疯似的反抗起来。他不禁暴怒,一掌挥出打在谢娴妤脸上,怒吼:“反了你了!” 拓跋铎仁这一巴掌毫不留情,谢娴妤只觉得耳根发麻,直跌出拓跋铎仁的怀里,脚下站立不稳一跤摔出去,脑袋猛的撞在了池壁之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拓跋铎仁眼瞅着谢娴妤跌跌撞撞的脑袋磕在池边,然后软了身子扑在了池水里,激起一片绚丽的水花。他静了静,只见池面荡漾的涟漪渐渐归于平静,只有鲜红的花瓣徐徐的飘在水面上,谢娴妤在水底却没了动静。 “梓童?”拓跋铎仁这才恢复了神智,立刻有些慌张。他忙潜入水底将人救起来,却见谢娴妤惨白了脸色,双目紧闭,立刻心头一紧,急忙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便松了口气,转头唤人进来伺候。 谢娴妤悠悠转醒之时四周一片漆黑,她对着黑洞洞的空茫发呆了一阵,才渐渐忆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她抬手摸了摸头上被撞到的位置似乎起了个包,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却没有伤口,想来伤的不重。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遗憾为什么那一撞之下不干脆把她撞成失忆,现在还要让她面对徒然四壁。这黑乎乎的地方想必就是天牢了吧?以下犯上的欺君重罪,恐怕她是跑不掉了,只是她一时意气用事却还要连累父亲和谢家和她一起受罪。这下她一日之内就把这不忠不孝的罪名凑齐了,还真是圆满的很。 “娘娘,您醒了?”突然馨竹的声音随着脚步传来,接着周遭一亮,烛火映红了她头顶的床帐。谢娴妤一愣,惊讶的发现她竟然还处在她的凤鸣宫中。 这下谢娴妤懵了,不解的看着馨竹走过来凑到她跟前轻声问她道:“娘娘现下可还好?适才晕在华清池中,可真是把奴婢吓坏了。想必是伤势才愈,身子还虚着,才会被热气蒸的晕了。” “……皇上呢?”谢娴妤不禁对现下的状况一头雾水,想不清楚在她如此惹怒了皇上之后怎么还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凤鸣宫来。 “皇上已经摆驾回养心殿了。娘娘放心,皇上虽然看起来有些扫兴,脸色不佳,不过皇上还是体谅娘娘的身体的,临走时还嘱咐奴婢好好地照顾娘娘。”馨竹微笑,拿锦帕揭了揭谢娴妤额上的汗。 “皇上没有生气?”谢娴妤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娘娘也不是自己愿意晕过去的,皇上怎么会生气呢?”馨竹忙安慰谢娴妤:“等到娘娘将身子再养好些,再去伺候皇上也不迟的。” 谢娴妤无言以对,从馨竹的字里行间谢娴妤已经猜出拓跋铎仁显然没有将两人的争执说出去,也没有打算因此治她的罪。谢娴妤心中微微一动,不禁反思是否她在华清池中的举动太过任性妄为,实则却是她误会了拓跋铎仁。 不论真相为何,谢娴妤都感激拓跋铎仁对她的宽宏大量,只想等天一亮便去找他向他谢罪,之后他要对她做什么都随他,什么两眼一闭,两腿一张的事她也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咸鱼傲娇了不解释╮(╯▽╰)╭ 球评球评球评~~ 17下马威 谢娴妤一直惦着见上拓跋铎仁一面,但几次都扑了个空。不论是得到小道消息后佯装在御花园偶遇,还是打探清楚风声后正式去养心殿拜见,拓跋铎仁总有办法和她交错而过,对她避而不见。 时间一久,谢娴妤终于恍然大悟,皇上这原来是在躲她啊。当然也难怪拓跋铎仁会生气,毕竟是她有错在先,让拓跋铎仁大失颜面,坏了兴致,如今拓跋铎仁和她置气,也是容易理解的。不过拓跋铎仁这样“躲猫猫”的做法不知为何在谢娴妤看来有几分孩子气,如此一想,她便忍不住觉得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有可爱的一面。 谢娴妤趴在窗沿边望着窗外盛放的百花和争鸣的翠鸟,恹恹的叹了口气。这般明媚的天气最适合谈情说爱,只可惜她这凤鸣宫却冷的像冰窖一般,连避暑的物件都省了。 “娘娘!娘娘!不好啦!”小顺子从宫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差点撞翻了馨竹手里端着芙蓉醉枣酿的托盘。 谢娴妤早就知道这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咋呼,无论何事都要闹个惊天动地才安心,因此也不着急,悠悠的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又是怎么了?本宫养的老龟终于肯吃东西了?” “不不不,启禀娘娘,皇上他,皇上他有旨……”小顺子咽了口唾沫。 谢娴妤一听事关皇上,立刻竖起耳朵问:“皇上说什么?” 小顺子顺下了气,一口气快速道:“皇上他下旨宣苗侍中进宫在御花园烟雨阁为各宫正妃品阶以上的嫔妃画像,说是要为来月外邦史节来朝时做准备,选陪侍接见的人选。奴才这还是今日和永春宫中的小李子他们打牌时才偶然间听说的。” 谢娴妤愣楞的听着,馨竹却在一旁皱紧了眉头怨道:“这有什么好选的?陪皇上接见外邦使节理应是娘娘去啊,还要搞什么入画选秀的劳什子!” 馨竹这么一说,谢娴妤才琢磨过味来,原来皇上这又是在对她表示不满了啊。她正忧郁着,就听小顺子继续道:“听说这次皇上想选两位娘娘跟着,说不定这其中之一已经定准是皇后娘娘了呢。” “你个蠢东西!”馨竹用手指狠狠地点了小顺子的额头一下,骂道:“若是早就选定了皇后娘娘,怎么还没有见到旨意?连这入画的事都没有告知娘娘,莫不是就打算将这事瞒着娘娘了?一定是哪个小贱人在皇上耳边吹了什么枕边风,皇上才鬼迷心窍。” “淑妃……应该不会去吧?”谢娴妤突然道:“毕竟她肚子大了,需好生将养。皇上恐怕是想选个大方得体的带出去迎宾。” “娘娘您国母风范,哪一点不够大方得体,犯得着再找?”馨竹还是嘟着嘴叫道:“娘娘,既然苗大人进宫画像,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总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忍气吞声,让其他宫的娘娘占了便宜去。” 谢娴妤眨眨眼,一点也没被馨竹激起斗志来。外邦使节有什么好见的?她在朝为臣时见过一次,个个都长得健壮如牛,生性野蛮好斗,和他们相处时时都要陪着小心,一天下来累得半死,哪有在后宫躲清净来的逍遥? 不过,如果拓跋铎仁也要去观看苗少庭作画的话,那她到是可以去看看。毕竟她围追堵截拓跋铎仁多日都没有结果,当面道歉这事压在心头都快成了心结。 谢娴妤一番思虑之下道:“馨竹说的也对,摆驾御花园,本宫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娴妤来到烟雨阁时,远远就见人来人往,衣衫摇扇色彩缤纷,女人的声音就像家雀一样叽叽喳喳传过来,透着一派喜庆欢乐。等到谢娴妤走至近前,前一刻还在娇笑私语的妃子们突然就静了下来,惊慌失措的互相推挤了几下后统一的俯□去问安。 “娘娘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妃子欠身叫道。 谢娴妤抬了抬手,算是免礼。她扫了一下聚集在烟雨阁之内谈天饮茶的妃子大概有十来人,倒惟独没见贤妃的影子。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呢?有什么好事不成?”谢娴妤端着架子问道,决定先不把事情说破。 大祁后宫皇后之下贵妃位置空缺,正一品的四妃目前也只封了两位,剩下从一品的妃子十六位此刻也只聚了十位而已。谢娴妤不禁奇怪,难道这作画一事不是所有妃子都要参加的吗? “启禀娘娘,臣妾与众姐妹只是听说苗大人今日赋闲进宫作画前来凑凑热闹而已。”其中比较伶俐的珍妃抢着答道。 谢娴妤不禁微蹙了眉头,她没想到只是做幅画这等小事竟然还有人不愿说实话,如此争宠排挤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而且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凑热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么多人都聚在这小小的烟雨阁之内不怕别人说闲话吗?需拜托苗大人画像的留下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们所有人都要画?”谢娴妤尽量温和道。 “这……”珍妃犹豫的低下头去,眼睛转了转一时找不到借口。 “你以为本宫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还不照实说!”谢娴妤声音不禁严厉了些,眼睛扫过众人,终于停在了丽妃身上。丽妃是其中比较胆小的一个,平常为人低调也不爱争抢。 她见谢娴妤望着自己,紧张的瑟瑟发抖,终于一个没抗住跪在了地上:“娘娘,臣妾真的不能说。” 谢娴妤这下真的气了,声音不禁大了起来:“就算是皇上想要从画中挑选接见外邦使节的陪侍,你们有必要瞒着本宫吗?难道本宫还会因此治你们的罪不成?” 众人惊闻谢娴妤已经得到了消息不禁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难看,有的沮丧害怕,有的暗自咬牙,但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说话。 谢娴妤不禁头疼,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这一群没规矩的妃子。若是对着一个人,她还可以发发脾气,拿出刑罚来吓唬吓唬,但对着这十余人,她总不能滥用职权一口气将这十人一并惩罚了。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有了皇上口谕,她若是说教惩罚了众人,反而是与皇上做了对。 只是若是就这么不了了之,她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灰溜溜的离开,恐怕她在这后宫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 “咦?怎么突然间都安静了?臣画好了,下一个是谁呢?” 谢娴妤正在为难之间,突然内厅传来一个男子温润含笑的声音,一只修长白细的手挑开珠帘,跟着走出一人,身形修长,斯文俊秀,丹凤微挑,嘴角噙笑,满面含春,正是太傅之子侍中苗少庭。 作者有话要说:=-=苗苗出场~~咸鱼要见到老朋友喽~~ 18来人啊,有jq! 谢娴妤望见苗少庭自然愣住,苗少庭再扫过众妃之后目光也自然而然的与谢娴妤相对,瞬间怔了怔,继而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啊,免礼平身。”谢娴妤被自己的旧时好友行如此大礼立刻有些赧然,忙出于习惯走过去伸手将人扶起。 苗少庭抬头便对上她的眼睛,温润的目光满含笑意,谢娴妤脸上一热,忙偏开目光,悄悄地收回了手。 “微臣没想到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礼数实在不周。”苗少庭温和笑笑,看在场众嫔妃面露尴尬的神色,便开口道:“娘娘前来莫不是也为了画像?” “啊……本宫……”谢娴妤无措的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怎么说明她的来意。刚才气氛已经闹得很僵,谢娴妤脑中急转,权衡着究竟是息事宁人还是将事情闹得更大好些。 “娘娘请,微臣一定将娘娘画的婀娜多姿,万里挑一。”苗少庭却不等谢娴妤回答,躬身替谢娴妤挑开了珠帘,冲她微微一笑。 众妃哪里有人会和皇后娘娘抢着画像,都安静垂首等在一旁,谢娴妤见苗少庭再挑开帘子的瞬间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苗少庭可能是在替她解围。她忙舒了一口气,矮身避过珠帘进了内厅。 苗少庭随即跟了进来,珠帘放下,隔绝了与外界的视线。谢娴妤打量内厅布置与其他亭台楼阁并无不同,只是那张华贵的贵妃榻和立在正对面的画架显示了这内厅的功用。谢娴妤正出神的打量苗少庭刚画好的美人卧榻,苗少庭便从身后走过来轻拍了她的肩膀。 谢娴妤惊吓转身,只见苗少庭面上的笑容已经隐去,转而带上了一种淡淡的愁绪。他轻轻叹了口气,遗憾道:“自启霖兄故去,臣还是第一次遇到娘娘。听说娘娘也身负重伤,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启霖原本是她的字……谢娴妤一听苗少庭提到已经故去的自己,心中一痛,也敛了神色,慢慢的点了头:“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苗卿家惦念。” “娘娘客气了。”苗少庭微微一笑:“臣只是……替启霖兄关心一下妹妹。” 苗少庭如此情深意重的话谢娴妤听了不免动容,没想到苗少庭事到如今还惦记着谢敏予。她真的很想脱口而出唤他“子知”,然后将她这些日子的为难挣扎,在后宫的孤立无援都向他和盘托出,从他善解人意的支持与劝解中获得纾解。 “苗卿家对家兄的深厚情谊本宫知道,本宫想家兄在天之灵也一定觉得慰藉。”谢娴妤最终低低一叹,将满腹心事都压在心底。 “呵,人都去了,还说这些也没用了。微臣……微臣只是乍见娘娘一时感慨而已,还请娘娘不要怪罪。”苗少庭表情有几许落寞,这样淡淡伤感的情绪在温润如水的苗大公子脸上并不多见,因此谢娴妤也不禁为他感伤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家兄的事还请苗卿家节哀吧。” 苗少庭一怔,随即便笑了,半晌摇了摇头,叹道:“微臣惭愧,娘娘乃是启霖兄的至亲尚且坚强,我却满腹小女子般的哀愁难解,实在是愧对启霖兄对微臣的信赖。” 谢娴妤随着他笑,却不知还能说什么来劝解苗少庭。她略一想便换了话题,提起了今日画像之事。 “其实本宫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画像……”谢娴妤喃喃道。 苗少庭一听,也恢复了精神,弯起嘴角故作神秘的笑道:“微臣晓得,因为娘娘本来没有接到任何前来画像的旨意吧?“ “啊,对呀。只是苗卿家怎么知道?”谢娴妤惊奇。 “娘娘,恕微臣多言。这后宫之内争宠之事天天有之,娘娘还需学着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 “本宫不够宽容吗?”谢娴妤一阵委屈,要知道她可是谁都没有招惹过啊。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全都闭着呢。 “呃,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苗少庭见谢娴妤不悦,立刻自觉失言,忙先劝了皇后坐,待谢娴妤坐稳点头示意他同坐后,他才坐在另一侧细细的和她说起来。 “今日画像一事其实微臣倒算是知道了始末。原本昨日微臣被皇上召进宫中为珍妃娘娘做寿辰画像留念,皇上无事便也在一侧看着微臣作画。其间也是相谈甚欢,皇上突然间提及来月外邦使臣来朝,却苦于淑妃娘娘有孕在身,行动日渐不便,不好带在身边,正在犯愁带着哪位正妃娘娘。臣自然是接口理应带上娘娘您,但皇上当时却无动于衷,只说还要再考虑一下。” 苗少庭说到这里忍不住偷瞧谢娴妤的脸色,谢娴妤却郁闷的垂了脑袋,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儿,闷声坦白道:“本宫前些日子惹皇上不高兴了……” “啊哈哈。”苗少庭干笑了两声,慌忙咳了咳,继续往下说道:“珍妃娘娘本来就是众娘娘间比较机灵的,她见皇上还在犹豫,便出主意想让皇上在众娘娘间再挑选一人,即便皇后娘娘跟着,那好事成双,皇上接待外邦来使也有面子。珍妃娘娘这主意皇上倒是觉得喜欢,当下便决定在正妃娘娘间挑选一人或两人出来。但皇上一时难以决断,又恰巧看见微臣在一旁作画,便突然起意要利用画像来挑选陪侍的正妃娘娘,以示公平。” “原来是这样……”谢娴妤这才清楚了来龙去脉。 岂料苗少庭还没说完:“只是依微臣之见,珍妃娘娘当时提议另选一人就是仗着当时在皇上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却没料到皇上没有当即点了她的名。娘娘想,若是娘娘换做是珍妃娘娘,这蓦然间多出了许多人跟她争抢这位子,娘娘恐怕也要尽力阻止的。所以当即珍妃娘娘便替臣开脱,说是臣画这十几名正妃娘娘想必太过费时劳累,不如皇上先拿着花名册筛下一轮,剩下几名人选再交与臣画。皇上觉得说的也有道理,便圈了这十来个娘娘。” 谢娴妤恍然大悟,虽然心里觉得珍妃太过狡猾,但细想苗少庭说的也有道理,哪个妃子争起宠来不是这般计较呢?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事未解,不禁郁闷道:“即便是如此,本宫也不会生气,何必非要将本宫瞒在鼓里,硬是不知会本宫一声?” “娘娘,被选中的娘娘们自然有宫人前去传旨,幸运被选上的娘娘哪里会四处声张,一定是私下暗喜,毕竟知道的人越多,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便越多。更何况是搅出这许多事的珍妃,更不会对外透露一句。” 谢娴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无比感激信任的看着苗少庭笑道:“苗卿家真是心思灵敏,看事透彻,你这样一说本宫就全明白了。要是苗卿家能时时留在本宫身边替本宫看清这后宫诸事,帮本宫排忧解难就好了。” 苗少庭一吓,忙跳起来一躬到地,含笑道:“娘娘口下留情,臣还想尽孝道,为苗家留后,日日陪在娘娘身边可是万万不可。” 谢娴妤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苗少庭是在说留在她身边注定只能做个阉人。毕竟提及了私密之事,谢娴妤立刻羞了个大红脸,慌忙摆手道:“不不不,苗卿家多虑了,本宫只是说笑。” 苗少庭抬头,嘴角却憋着笑。谢娴妤与他相处多年,自然知道他这笑容是算计得逞,逗弄调笑的坏笑,立刻知道被他耍了,只得哭笑不得的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她这边放松的摇头一笑,苗少庭却是死死地定住了,双眼圆睁凝神望着她,似乎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谢娴妤起初不觉得,随后发现苗少庭似乎要将她吞吃入腹的专注眼神里面掩藏了强烈涌动的情绪,也不禁心慌起来,被苗少庭看的脸上发热。 “苗卿家……”谢娴妤轻唤道。 苗少庭一个激灵,似乎才被谢娴妤这一声唤醒,他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去,似是又出神的忆起了什么,最终自嘲的轻轻一叹:“果然不愧是兄妹,连这笑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谢娴妤也是一愣,这才明白原来是苗少庭透过她刚刚的表情想起了往日的谢敏予。她心中突然涌起点怪异的情绪,忍不住为苗少庭流露出来的伤悲而心绪翻涌。 此时苗少庭却恢复了正常,笑道:“其实启霖兄一直非常疼爱娘娘,微臣也是为了安慰已逝的好友才将所见之事告知娘娘,让娘娘不至于太过被动。只是适才的话娘娘千万不要再泄露出去令微臣难做,微臣可什么都没说过。” 谢娴妤忙点点头道:“多谢苗卿家据实相告,本宫保证绝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苗少庭轻笑,走到画架前执起了笔:“娘娘既然过来了,那臣就为娘娘安安稳稳的做副画吧。” “啊,也好,那就有劳苗爱卿了。”谢娴妤点头,起身端坐到了贵妃榻上。苗少庭将她叫入内厅为她解了围,她自然要顺势做足样子。 “娘娘,笑。”苗少庭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双手比在颊边,有几分滑稽。 “噗嗤。”谢娴妤立刻被苗少庭逗得前仰后合,缓了口气才重新坐好,嘴角挂上了柔柔的笑容。 苗少庭温润柔情的丹凤眼亮了亮,也跟着微笑起来,出神的轻叹出声:“娘娘,这样很美……” 谢娴妤不禁心漏跳了一拍,苗少庭凝视着她的目光那么专注,那么深邃,却好像是透过了她的身子去望着另一个人。 才这么一想,谢娴妤就被那永不能相认的愁绪占据了。她重新吸了气,摆正了笑容,却不敢再去看苗少庭的眼睛。苗少庭此时也收回了目光,开始专心于眼前的笔墨。 画了不出一刻的时间,苗少庭便放了画笔,脱力的看着谢娴妤叹气:“娘娘,您的姿势似乎不够优美。” “不优美?”谢娴妤傻了。不过就是坐着而已,还有什么优不优美之说? “您的姿势要改成这样,稍微侧坐,身体微微前倾,偏头,将您的身段露出来一点。您的腰,脖子,肩膀……” 苗少庭在谢娴妤眼前比比划划,谢娴妤便随着苗少庭的指令动来动去,只是她浑身就像灌了铅似的无比僵硬,做出来的动作反而有弄巧成拙之嫌。苗少庭在瞻仰了她几个好像被卡住的姿势后,终于忍不下去了。 “娘娘,微臣失礼了。”苗少庭走到谢娴妤面前轻轻的扳过她的肩膀,然后轻推她的腰身向前,最后伸出手来轻轻的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的头随着他的力缓缓转动。 谢娴妤老实的任苗少庭摆弄她的身体,正觉得她整副骨头架子都要被苗少庭帮她摆成的奇怪姿势给搞散架了的时候,珠帘突然一阵晃动,一个明晃晃正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苗少庭身后。谢娴妤猛地一惊,却见拓跋铎仁在看到他们两个现下的姿势时整张脸都铁青的垮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某人最喜欢狗血的捉奸情节了╮(╯▽╰)╭ 打滚球评,看在俺辛辛苦苦深更半夜写好放上来的份上,按个爪吧……【捧碗着乞丐装~看我*的小眼神~@ @ 19醋意大发 “皇上!”谢娴妤惊呼,忙挣脱开苗少庭的手猛地站起身来。 苗少庭也随着转过身去,只见拓跋铎仁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望着两人。拓跋铎仁身后跟着的刘公公却频频向二个人递眼色,像是提醒二人赶紧解释认错。 “微臣/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和苗少庭同时见礼,却只是换来拓跋铎仁一声冷哼。 “你们适才在干什么?”拓跋铎仁沉声开口,谢娴妤瞬间感到一阵冷风过境,吹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回禀皇上,微臣在为皇后娘娘画像。”苗少庭倒是丝毫没有紧张怯懦之意,镇定自若的对答如流。 “画像?朕有说过让梓童画像吗?”拓跋铎仁轻笑,这次凌厉的眼神却是射向谢娴妤的。 谢娴妤一凛,只觉得背上嗖嗖的冒凉气,寒毛都竖了起来。的确她这次的行动未得到任何授命,此时拓跋铎仁又阴沉着脸,她就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拓跋铎仁一见谢娴妤讷讷无语,一副心中有鬼的样子,心中莫名燃烧的火苗瞬间被撩的更旺。他愤怒的朝着谢娴妤逼近两步,正要去抓人,苗少庭却突然向前一步,挡在了他与谢娴妤之间。这下拓跋铎仁是真的怒火中烧了,大喝一声:“大胆!” 苗少庭却依然不温不火,微微笑着躬身道:“皇上还请息怒,皇后娘娘没有旨意,是臣自作主张要为皇后娘娘画像的。” “你……”拓跋铎仁被噎的一梗,瞪了一眼在他面前岿然不动的苗少庭,怒极反笑的点了点头阴沉道:“苗卿家,你不要仗着与朕伴读那几年的情谊就以为朕不会办你。这里没你什么事,你退下!” “回皇上,微臣对皇上赤诚忠心一片,皇上自然有所明断,少时得为皇上伴读乃是臣的荣耀,又岂是拿来邀宠卖乖的资本?”苗少庭依然老神在在,嘴角噙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拓跋铎仁恨得牙根痒痒,当下极想将此佞臣拉出去重则四十大板,打得他再也吐不出这些巧舌如簧的强辩之词。忠心的臣子朕又不只有他一人而已,打废了大不了朕再让太医给他治。 苗少庭看着拓跋铎仁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就知道拓跋铎仁的脾气快要到达极限了,再逗下去恐怕他就真的要皮肉遭殃了。他忙正了正神色,顺着毛摸下去劝道:“微臣并不是恃宠而骄,只是适才皇后娘娘在外堂与其他娘娘起了点争执,微臣为替皇后娘娘解围,才出此下策临时起意借画像之辞请皇后娘娘入内。” “争执?”拓跋铎仁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他正欲细问突然惊觉自己被苗少庭带弯了道,立刻不悦的咳了一声,沉着脸斥道:“皇后执掌后宫,理应事事做出表率,随意与其他妃子争长道短,争风吃醋,成何体统,你还胆敢强词夺理说什么替她解围?” 苗少庭愣住,这才发觉拓跋铎仁今日极不好糊弄过去,仿佛是真的生了大气,看来是不得善了的了。他这才发愁怎么能哄得皇上开心,这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谢娴妤却款款走上前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皇上息怒,苗大人只是一片好意,冲的也只是与家兄的旧时情谊,臣妾对苗大人只有感激之情。皇上若是有什么怒气,请只对臣妾一人,臣妾甘愿受罚。” 拓跋铎仁一看这对狗男女互相维护的架势,怒气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苗少庭是他的内臣,少时也没少替他顶罪受罚,若说他觊觎他的女人,那他是万万不信的。所以只能是眼前跪着的这贱人难耐寂寞,试图勾引…… “苗卿家,你退下。”拓跋铎仁凝视着谢娴妤冷冷的说。 苗少庭一怔,看了看仍然垂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谢娴妤担心道:“微臣为娘娘所做的画像才只画了一半……” “画什么画!谁都不要画了,朕一个人去见那帮蛮子!”拓跋铎仁赌气,狠狠地瞪了苗少庭一眼。 苗少庭被拓跋铎仁难得一见的阴沉眼神吓了一跳,再看刘继忠脸色颇为难看的直冲他摇头,也只好急流勇退,恭恭敬敬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那微臣先行告退。” “刘继忠,你也出去!”拓跋铎仁又紧跟了一句。 刘继忠立刻垂了眼随着苗少庭退出内厅,又将门合上。苗少庭一脸担忧的抓了刘继忠的胳膊,刘继忠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带远后才低声说:“皇上动怒并不是针对大人,大人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可是皇后娘娘……”苗少庭听到这话只会更加心焦。 “大人听老奴一句劝,现下还只是皇上和娘娘两人间闹别扭而已,大人若是再深入,恐怕事情反倒说不清了。”刘继忠却将苗少庭的话堵住,将人遥遥送了出去。 其他妃子见皇上进去,不久却换了苗大人出来,都猜到这画像恐怕是画不成了,只是若也跟着离开似乎又有不妥。几个人面面相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全都被困在了烟雨阁中。 小小的内厅只剩下谢娴妤与拓跋铎仁两人,谢娴妤跪的两膝酸痛,拓跋铎仁却仍旧没有让她平身之意。他绕着她来回的踱步,半晌才闷声质问:“你倒说说看哪里做错了?” 谢娴妤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跪在祖宗祠堂前,父亲谢候昌拿着藤条质问她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那时她是真的知道她喜爱男子是有碍家风的错事,可今日她却要好好地想想。 “臣妾……不该那天拒绝皇上。”谢娴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夜在华清池才是惹火拓跋铎仁的根本祸端。 拓跋铎仁一听,登时烧了个大红脸,还好谢娴妤低着头没有瞧见,否则他就真的是糗大了。难道他生气就是因为那天没能得逞,于是就开始变着法子找茬?依照谢娴妤这个说法,那他不就真成了一个色-欲熏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男人了吗? 拓跋铎仁气的头顶冒青烟,又急踏了两步,突然一喝:“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谢娴妤立马抬头,眼神无辜而茫然。拓跋铎仁满肚子的火气就这么被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堵得难受。他手指抖了抖,恨得咬牙切齿的道:“你和苗少庭刚才拉拉扯扯的究竟在干什么?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苗大人看我坐的僵硬,只是在帮我摆姿势啊。”谢娴妤对答如流,面上毫无愧色。 拓跋铎仁冷笑,双手将谢娴妤从地上抓了起来强迫她与他对视,手指不觉的用了力气,将她的肩膀捏的生疼:“摆姿势?摆姿势需要这么亲密吗?朕碰不得梓童,苗少庭却碰得不成?”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问的愣住,恍然大悟,终于搞清楚了问题所在。她茫然间心里又隐隐有些欢喜,试探着问道:“皇上……您这不会是在吃醋吧?” “什么?”拓跋铎仁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谢娴妤明明就是他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有必要吃醋吗?他后宫佳丽三千,燕瘦环肥,千娇百媚,有必要吃一个他早就失去兴趣的女人的醋吗?简直不可理喻! 谢娴妤见拓跋铎仁一副要把她掐死的愤恨表情,也不觉心虚起来。是不是她不该把皇上吃醋的事实说出来啊,男人嘛,毕竟还是好面子的。 “皇上,臣妾失言。皇上又怎么会吃醋呢?是臣妾自不量力,胡思乱想,才觉得皇上其实在意臣妾……” “闭嘴!”拓跋铎仁心中一跳,突然觉得在他眼前不断开合的那两瓣红艳艳的嘴唇格外令他心烦。他脑中一热,说时迟那时快不假思索的堵了上去,吻住了那两瓣如花般鲜嫩的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18章终于亲上了~一大进步哦~~请撒花\(^o^)/~ 20皇上,不要 那是久违的美妙触感,柔软可口的唇瓣带着丝冰凉的温度,恰能拂去夏日的燥热,却又额外勾起心中另一股越烧越旺的*之焰。拓跋铎仁忘情的吮吻着眼前任君采撷的双唇,谢娴妤却已经彻底傻在当场,魂魄出窍了。 皇上在吻她……这几个大字在谢娴妤脑中完全以狂草的字体出现,然后将她全部的脑筋都同化得狂乱而潦草。她根本就无法思考,只能傻傻的由着拓跋铎仁掠夺的更深,甚至将舌头伸进她口中。 谢娴妤心中咚咚急敲,只想全情投入的体会和拓跋铎仁耳鬓厮磨的感觉。不出多时谢娴妤便两脚发软,只得攀住拓跋铎仁的肩膀,拓跋铎仁便顺势将她搂的更紧,让她完全被他的热情笼罩住,强烈的感受到来自彼此间的激动与迫切。 拓跋铎仁将她压在贵妃榻上,一手去解她的盘扣,一手等不及的伸进了她的衣内。最初的怒气在碰触到谢娴妤柔软的身子的那一刹那便奇妙的转化成了欲念。他来不及去思考他的心情,只想用尽全力对怀中的这个女人宣誓他的所有权。 谢娴妤不由得羞涩紧张的绷紧了身子,为拓跋铎仁突如其来的掠夺慌了手脚。前一刻不是还在斥责她不守妇道什么的,怎么突然间就这样直接被压倒了呢? 早在吸取上次的教训后,谢娴妤便暗暗下定了决心,下次就算打肿脸充胖子也要装作是一副深谙房事的样子,和皇上来个鸾凤和鸣,坚决不要再推拒躲闪,畏首畏尾,惹皇上不高兴。只是今日,时机不大对……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再不情愿也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今日偏就好死不死极不方便…… 谢娴妤第一次遭遇这事的时候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接连几天晚上都睡不踏实。她无人能够诉苦,只能垂泪默默的安抚自己脆弱的心脏,认命的接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 她本来还为她拥有能够很好的适应做女人的一切的勇气感到骄傲不已,结果却才发现拓跋铎仁压在她身上的这一刻才是对她最大的考验。原本若是正常的晚间侍寝,有房事公公查着,根本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状况,可谁又知道这大白天的在烟雨阁偶遇也会发展到这一步。 拓跋铎仁亲吻着她的眼角眉梢,谢娴妤熏熏然之间也不得不暗自坚定自己的立场。那是污秽之物,自然不能让皇上碰到。于是拓跋铎仁将手向下伸的时候,谢娴妤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声惊叫:“皇上,不要!” 拓跋铎仁箭在弦上,被谢娴妤这一次的叫停彻底激怒了。他猛地撤离身体站起来,狠狠瞪着谢娴妤的眼神若是有形足以把谢娴妤刮了一千遍。 第二次了,谢娴妤,第二次了!拓跋铎仁在胸中咆哮,气的浑身发抖,却碍于颜面不能发作。他粗喘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问:“你又是想怎样?朕现在是连碰也不能碰了不成?朕才是你的男人。你这个皇后看来真是做够了!” 谢娴妤慌张的整了整脱到一半的衣衫,急忙双膝跪地再次解释道:“皇上息怒,臣妾今日实在是不方便,唯恐皇上沾染了晦气,还请皇上赎罪。” “……不方便?”拓跋铎仁声调拔高了一层,突然间反应过来谢娴妤意指何事时便立刻愣住,一口气不知是该咽还是该出。 谢娴妤一看皇上脸色铁青,难看的想要憋出内伤的模样,急忙加紧解释道:“臣妾是向房事公公报备过的,只是没想到皇上今日会在烟雨阁中……” “所以这次反而是要怪朕的不是了?谢娴妤,你好样的。”拓跋铎仁阴阴笑道,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谢娴妤乍一听皇上连名带姓的称呼她,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立刻知道她这解释弄巧成拙。这次再气走拓跋铎仁,恐怕她这辈子就真要在冷宫里吟诗作对去了。她把心一横,干脆扑上去捉住了拓跋铎仁的衣角,委屈的急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起来,这副模样成何体统!”拓跋铎仁怒斥,表情却缓和了一分。 谢娴妤一见有戏,更是卯足了劲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臣妾知道那日在华清池惹了皇上不高兴,这些日子一直想要向皇上道歉请罪。只是皇上始终对臣妾避而不见,臣妾只有在凤鸣宫中面壁思过,反省自己的过错。臣妾其实只是因为皇上许久没有传召,那日实在是紧张的过了头,才会不小心冒犯到皇上,绝不是像皇上所说的有什么不愿。臣妾对皇上一心一意,苍天可表,就是让臣妾发毒誓臣妾也愿意的。” 拓跋铎仁撇开脸去冷哼一声,半晌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起来说话,朕可没让你跪着。” 谢娴妤舒了口气,忙喜滋滋的凑上来:“谢皇上宽宏大量。” 拓跋铎仁却没像谢娴妤一般跟着傻笑,面容依旧冷冷的,只是斜了谢娴妤一眼,哼道:“毒誓呢?朕还没听到呢。” 谢娴妤一怔,她随口说说,却没想到拓跋铎仁真的打算让她发毒誓。不过谢娴妤此刻已有些看穿了拓跋铎仁是只嘴硬心软的纸老虎,因而此刻赌气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有趣。 她将拓跋铎仁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当成打情骂俏,因此便好脾气的哄着拓跋铎仁问:“那皇上想让臣妾怎么发这个毒誓?” 其实最严重的毒誓莫过于用拓跋铎仁来发。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拓跋铎仁却是她眼下最在意的人。若是拓跋铎仁真的出了事,恐怕会比伤在她身上更让她疼痛百倍。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不像说笑,心情便顺畅了些,他想了想便道:“就用国丈发吧。” 谢娴妤倒抽了一口冷气,幸好她对拓跋铎仁真心实意,否则她决计不敢用父亲大人来发下这毒誓。 她深吸了口气,敛了神色,与拓跋铎仁对视道:“用父亲大人起毒誓本是大不孝,但若能换得皇上的信任,臣妾这就立誓为证。” 拓跋铎仁就那么看着她,谢娴妤竖起三指置于头侧,认真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谢娴妤在此起誓,若是今生今世对吾皇生了二心,谢家必遭大难,吾父晚年凄惨,不得善终。谢娴妤必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竟然真的郑重对着他立了誓,往日猜疑轻蔑的心结便解了。谢娴妤虽偶尔乖张跋扈,但他却知她一向孝顺,万万不会拿为父做儿戏,这才相信谢娴妤对他还是一心一意,而那些流言蜚语恐怕另有出处。 谢娴妤发过了誓,突然才想到其实她身子里是谢敏予,拿着谢娴妤的名字发的毒誓做不做的准还不好说。索性,拓跋铎仁是相信了,这便真的是赚到了。 拓跋铎仁此刻火气是消了,但没有得到满足的心情依旧是不爽的。但要说此时去寻别的嫔妃来作乐,他又突然间提不起这个兴致。他想了想于是道:“朕原本今日无事,是想要过来看苗卿家画像的,但既然苗卿家走了,梓童你就陪朕在烟雨阁中对弈好了。” “刘继忠,准备弈具。”拓跋铎仁唤了一声。 刘公公忙低头走了进来,见二人已然相安无事,便欠身问皇上道:“皇上若是要与皇后娘娘对弈,那等在外面的其他娘娘是不是送走呢?” “她们还等在外面?”拓跋铎仁挑了下眉,略一想便道:“那就让她们散了吧,接见外邦使节由皇后陪着朕去。” 谢娴妤听闻皇上竟然同意让她陪侍,心中立刻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但她随即又想起一事,忙拦住皇上请求道:“皇上,能不能先不要让她们散去,臣妾还有些事没做。”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木有雷到小盆友,我ms写的越来越不靠谱鸟……扶额凌乱 哪个好心人谁来把我拉回来啊~~~~~ 21小惩大诫 “嗯?你能有什么事?”拓跋铎仁挑眉看谢娴妤。他难得有兴致让她陪他对弈,哪来这么多事? 哪个妃子不是百般的哄着他讨好卖乖,这谢娴妤最近却屡屡让他吃瘪……拓跋铎仁心里闷了一下,但同时也有几分好奇谢娴妤正经和他说的是何事。 谢娴妤方才也是头脑一热,觉得不能将那几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正妃就那么放走,才拉住了拓跋铎仁。拓跋铎仁这一问,她才犹豫起来,想自己是否有妄自尊大之嫌。只是这后宫之中,必定要有长幼尊卑礼仪,又该有坦诚相待之风。她既然已做了这后宫之主,在其位谋其政,总不能看着这宫内的秩序就这么乱下去…… 谢娴妤暗暗掂量着轻重,最终还是认定自己的想法并无偏颇,适才对她不能据实相告的妃子,总要受些惩戒,将来才能知晓做事为人的道理。 她打定主意,便向拓跋铎仁交代道:“适才臣妾来烟雨阁中询问今日作画一事,本不是大事,但珍妃和丽妃却有意相瞒,不愿将实情告知臣妾,臣妾以为这种排挤争宠,目无尊长之事实不该在皇上身边发生。” “……那你待怎样?”拓跋铎仁被谢娴妤一番话说的脸色渐冷,脑袋铮铮作响,前一刻的好心情大打了折扣。 “臣妾望皇上准臣妾按宫里规矩办,小以惩戒以明事理。”谢娴妤低下头去,心里却咚咚急跳。 拓跋铎仁心中不愉渐渐堆积,他最不喜欢后妃在他面前说这些长短,皇后却偏偏要挑战他的耐性。只是正妃对皇后有所不敬理应该罚,且珍妃和丽妃算不上得他的心,他自然也没有维护的道理。他蹙了眉头微一沉吟,叹道:“这后宫中的琐事随你去吧,只是莫要落下是非口舌。” “谢皇上!”谢娴妤立刻喜上眉梢,却在看到拓跋铎仁冰冷的脸色时微微一怔:“皇上……” “朕突然没什么心情了,刘继忠,摆驾回御书房,宣谢太师进殿,朕有要事相商。”拓跋铎仁沉声说完,大步离开了内厅,留了谢娴妤一人发呆。 谢娴妤眨眨眼,一时不知哪里又惹到了皇上。 她掀开帘子,扫了一遍还聚在烟雨阁中的各位妃子,沉了口气朗声道:“本宫已弄清了今日烟雨阁聚集作画之事。皇上本要从诸位妹妹中选出一人陪侍庆典,这是好事,本宫又岂会不高兴?本宫在这里郑重的说一次,之后这宫中本宫不想再看到欺瞒争宠之事。今日珍妃企图蒙骗本宫,浑水摸鱼,理应杖责,但本宫念在珍妃伺候皇上有功,从轻发落,罚抄女则百遍。丽妃在本宫问话时隐瞒不答,同样要罚,罚抄女则二十遍。其他八位正妃均知道事情缘由,却没有人主动交代,也要罚抄女则十遍。所有人回去后都要好好闭门反省,所抄女则本宫到时亲自检查,不得有一点疏漏。” 谢娴妤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众妃的脸色。这其中有隐隐不服嫉恨的,有惊吓羞愧难堪的,更有一脸不屑,仿若事不关已的。谢娴妤都一一记下,哪个妃子是比较难缠的角色心中也大致有了计较。 她见众人虽各有脾气,但至少还老实的听着她发落,便舒了口气,稍稍放轻了语气道:“本宫只是不想坏了这宫中规矩,各位妹妹今后谨言慎行,不要再犯,自然还都要好好相处。今日无事便都退了吧。” 众妃子委委屈屈的朝着她告了安,鱼贯退下了。馨竹站在一旁看着谢娴妤教训这些人精似的妃子暗暗拍手叫好。等只剩她们主仆时,便笑道:“娘娘做得好,让她们都瞧瞧咱们凤鸣宫不是好欺负的!” 谢娴妤放下刚刚在众人面前端着的架子松了口气,幽幽叹道:“本宫这样做倒也不是只为了凤鸣宫的脸面,这后宫的不正之风是该要整治整治了。” 馨竹懵懂的听着,心中也不懂娘娘口中的不正之风究竟是个啥。她仍旧开心的笑着,替娘娘揉肩道:“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早就该让她们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要依照奴婢看,罚的还是轻了呢。” “哪里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单就这样本宫还怕罚的重了,到时有人嫉恨上本宫呢。”谢娴妤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却仍然惦记着适才拓跋铎仁不悦离去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向馨竹说了。 馨竹一听,立刻大声叫道:“娘娘您糊涂啦,收拾那几个妃子的事怎么能让皇上知道?娘娘您也太实在了,这宫里不论是对付谁,不都是暗地里使劲,能瞒天过海不为人知的才是高招,哪有人像您这样,自己跑到皇上面前傻傻的交代的清清楚楚,还去问皇上的意见啊?” “本宫做错了?珍妃丽妃她们的确该罚,为什么不能让皇上知道?”谢娴妤心里一慌。可她分明行得正,做得端,她又没有做错,有什么需要隐瞒不报的呢?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呃,虽然她现在是小女子了,但那也不能就连人的骨气性子也换掉。 “娘娘啊……”馨竹十分忧愁的看着谢娴妤摇头叹气,就如同谢娴妤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般。 谢娴妤苦闷的低下了头,心里却还是认定了她这次没有做错。这宫里就是藏着掖着的事太多,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即便现在拓跋铎仁不能理解她的做法,早晚也会明白她的苦心。 谢娴妤闷闷不乐的待了几日,也没有得到拓跋铎仁的任何消息,这才确认了拓跋铎仁大概因为自己罚了那几个妃子的事又生气了,搞不好再一次认定她就是那种嚣张跋扈,猜疑善妒的女人。谢娴妤这次也懒得解释,所谓清者自清,反正她后半辈子都交代在这深宫之中,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误会,急着解释也是徒劳。 谢娴妤刚刚静下心来想要练字,小顺子又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跑的帽子歪掉几乎挡住了脸。而他惯喊的那几句“吉祥话”谢娴妤都背下来了,于是他再大叫着:“娘娘,娘娘,不好啦,不好啦!”的时候,谢娴妤也只是赏了他一个白眼,仍旧稳着笔专心练她的狂草。 “娘娘,不好啦!”小顺子扶正了帽子,咽了口唾沫。 “嗯,的确不好,本宫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哪里能好?”谢娴妤漫不经心的回答。 小顺子哎哟一声叫,急道:“太后娘娘从大光宝寺礼佛半年今日回来了,皇上已经前去迎接太后娘娘回清玄宫了。” 谢娴妤笔下一顿,收笔处落了一块大大的墨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咸鱼小呆,永远都不会哄皇上开心╮(╯▽╰)╭ 终于要见婆婆了,猜婆婆是个啥样滴? 22拜见婆婆大人 姜太后并非皇上的生母,细究起来恐怕母子两人还算互相忌讳的关系。 拓跋铎仁的亲生母亲何氏当年也是贵为皇后,岂料生下拓跋铎仁之后受了风寒,久治不愈,转年就薨了。先帝扶正了当时还是贵妃的姜氏,姜氏转年便又为先帝添了一子。 虽然姜氏已贵为皇后,但先帝却始终怀念何氏,因而对拓跋铎仁十分宠爱,姜氏几次在先帝面前帮衬自己孩子,想要扶他上位,都不能动摇先帝对拓跋铎仁的厚望,依旧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他。 先帝驾崩之时,朝中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太子拓跋铎仁,一派则是支持皇后和二皇子。拓跋铎仁登基之前频频受阻,岂料支持皇后姜氏一派日渐嚣张之时,二皇子的寝宫突然失火,二皇子被困宫中,终成了一具焦尸。 此事对姜氏打击极大,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转瞬之间就这么没了,一夜便苍老了十岁。她手中没了筹码,自然没办法再与拓跋铎仁斗下去,只得迫于形势变化,低伏在拓跋铎仁的统治之下。 即便知道拓跋铎仁与皇儿之死脱不了干系,但为保住自己的位子,姜氏也只有对拓跋铎仁假意逢迎,二人骤然变成了一对情深意重的母子。世间看来,母慈子孝,其乐融融。但朝中都知二人关系只在表面,拓跋铎仁供养着姜氏无非为了换取一个孝子仁君的好名声,而姜氏视拓跋铎仁为己出,也只是为了保住她太后的位子而已。 姜氏这些年来诚心礼佛,每年都要在大光宝寺住上半年,说是为了亡儿超度往生。回了宫也不太过问后宫诸事,俨然一派看透俗世浮华的清心寡欲。但朝中仍有一些声音反对姜氏,提醒拓跋铎仁休要养虎为患。 谢娴妤听过不少关于姜太后的议论,有正有反,印象中只觉得那是个极有心机又能狠得下心收放的女人。只是作为外臣,谢娴妤却从未见过太后一面。此时姜太后回了宫,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眼去确认这女人究竟和传闻中有几分一致。 谢娴妤不敢怠慢,遣人打听来太后已稳妥的回了清玄宫,便立即更衣打扮动身往清玄宫去。 她行至清玄宫外,远远便看到另一队人也朝着这边来,待走到近处,谢娴妤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淑妃。淑妃肚子已高高隆起,行走上有些迟缓,但那优雅矜持的身段却依然,清爽的像一朵白莲。 淑妃也一眼瞧见了她,立刻急行两步走到近前,规规矩矩的向她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免礼平身,妹妹身子多有不便,这诸多繁复的规矩,能省则省了吧。”谢娴妤忙温柔笑道。 “规矩便是规矩,坏不得的,多谢娘娘厚爱,臣妾不打紧的。”淑妃便更是谦和恭谨,低头轻轻道:“不想在此碰到娘娘,那臣妾便随着娘娘一起进去叩见母后好了。” “也好,那就一起吧。”谢娴妤知自己身份较淑妃为上,因为便也不谦让了,先迈了腿,让淑妃随后跟着。 “宣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进殿。”太后身边的李公公进去问了话,不出一刻便出来宣两人进殿向太后请安。 谢娴妤第一次见婆婆不免有些紧张,低头走进殿中便直接跪下磕头道:“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安康。” “咳。”突然一声咳嗽,却是拓跋铎仁的声音。 谢娴妤一惊,忙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姜太后身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她吓住,赶紧补了一句:“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淑妃在她身后也随着行了礼,言语间温文和善。姜太后低低的笑了,声音中气十足,却安详可亲,听上去给人一种宁静安稳之感:“皇后与淑妃都有心了,快平身,赐坐。” 等谢娴妤落了座,这才仔细的端详姜太后。姜太后端庄的坐于上首,神态安详,雍荣华贵,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仍有些柔美的风致,只可惜头发花白,眼角几道皱纹显出了些苍老之态。 正在谢娴妤盯着姜太后猛瞧的时候,淑妃乖巧道:“儿臣听闻母后礼佛归来,未来得及前去迎接,因此唐突前来给母后请安,希望没有打扰到母后歇息。” “不会不会。你们有这份孝心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没有提前知会你们哀家回宫的事,就是不想让你们兴师动众的再去接哀家一人。哀家潜心礼佛,喜爱清静,已然看不惯那些大场面了。” “母后礼佛归来气色红润,看上去又年轻了不少,连儿臣都要自愧不如了。不知儿臣以后能否偶尔前来讨教佛法,也随着母后修身养性?”淑妃继续说。 “自然是再好不过,有空多陪母后坐坐,也省的母后一个人在宫中闷着。”拓跋铎仁却在这时及时接话。 姜太后也看似极满意淑妃,附和着点头笑道:“是啊,没事便常过来陪哀家坐坐,念念佛经对腹中的胎儿也有益处。” 说着,姜太后便打听起来淑妃腹中胎儿的状况,拓跋铎仁在一旁随声附和。谢娴妤坐在一旁眼见着三人越聊越兴起,俨然一家三口,无比亲热,而她竟然越来越插不进话去,被三人孤立在了一边。 谢娴妤几次想要开口,却总是被截去了话头,一来二去便灰心了,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三个人有说有笑。拓跋铎仁也不太看她这边,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淑妃的肚子上。淑妃为了让姜太后摸摸肚子便走过去,拓跋铎仁便也随着一起摸。 谢娴妤被晾在一旁,正在无所适从之时,姜太后突然招呼她道:“皇后也来摸摸看,真是个活泼的小家伙。看这肚子的形状和动静哀家就知道定是个皇子,皇上有福了。” 谢娴妤松了口气,忙站起来也凑过去。她不禁对姜太后有几分感激,毕竟受冷落的滋味不大舒服,而姜太后似乎颇为细心,这种时候也将她照顾的好好的。 淑妃挺起的大肚子上已覆了两只手摸来摸去,谢娴妤半天难以下手,好容易发现了空隙,急忙将手凑了过去。岂料拓跋铎仁的手却移了移,谢娴妤动作的猛了,一时没有收住,便直接把拓跋铎仁的手抓了个实着。 拓跋铎仁的手立刻僵了一下,今日第一次正眼瞧她,目光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像责怪,也不像欢喜。谢娴妤只觉得指尖一麻,忙抽回了手,偷瞧了拓跋铎仁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目光,脸上却莫名的烧了起来。 姜太后和淑妃自然也发现了两个人之间不甚自然,原本热闹喜气的几个人一下便安静了。谢娴妤忙道歉:“臣妾不是故意的……” “啊!”谢娴妤还没说完,淑妃突然一声惊叫,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拓跋铎仁收回了落在谢娴妤身上的目光,关切的问淑妃。 “臣妾……臣妾说不清楚,只是肚子这会儿不太舒服,沉沉的坠着疼。”淑妃蹙眉,秋水般的眼中泛起清清的泪花。 拓跋铎仁一看这情形,立刻焦急道:“刘继忠,快宣太医,将朕的龙辇备好,送淑妃回淑宁宫。” “恭送皇上,皇上不必太过焦急,当心淑妃的身子。”姜太后忙遣人帮着扶了淑妃出门,将皇上和淑妃送出宫去。 谢娴妤在后面跟着,恍惚中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做些什么。等到拓跋铎仁和淑妃匆匆离去,只剩她和姜太后二人相对时,谢娴妤便只好道:“儿臣今日已经叨扰母后太久,就先告退了,母后车马劳顿,好好歇息。” 姜太后微笑的看她,形容颇为慈祥,她轻轻的抓住她的手道:“既然来了,就再陪哀家坐下聊聊吧。哀家离宫这半年,许多事已经不知了,不如皇后说与哀家听听,就当是帮哀家解解闷吧。” “……好。”谢娴妤不得不点了头,心里却无比紧张。这半年宫中发生的事她能知道多少,不要被姜太后问漏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建党90周年哦~红歌100首哦~~我满脑子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单位练歌,明明这几天工作很忙,还要练歌,坑爹啊!午睡也没了,晚饭也没了,55555 23彻查凤鸣宫 姜太后拉了谢娴妤的手重新回宫落座,慈祥亲密的样子好比亲生母女。谢娴妤反倒被姜太后盯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上飞了两朵红云低下了头。 姜太后简单的问了问后宫的事,谢娴妤嗯嗯啊啊的糊弄着,紧张的背后糊了一层汗。只是姜太后似乎对她的回答也不甚在意,只是慈眉善目的听着,谢娴妤交代不清的地方却也不做追问。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可有善待你?”姜太后轻声询问。 “回母后,皇上待儿臣一如既往。”谢娴妤也不知道她和皇上现在究竟算不算是相安无事,只能挑着词回答。 “那就好,哀家心里还是希望你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延续皇脉的,毕竟淑妃只是侧妃,只有你的孩子才是嫡传长子,将来更有望继承大统。”姜太后望着她,眼神充满暗示。 谢娴妤心里一跳,只得跟着傻笑:“臣妾不争气,让母后失望了。” “不急不急,这之后还有的是机会。”姜太后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哀家只是要让你知道,哀家的心是向着你这边的,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跟哀家或者贤妃说,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的强。” “儿臣多谢母后。儿臣记住了。”谢娴妤感激道。这后宫之中有长辈照应自然会送一口气,但姜太后眼中太过精明的算计却隐隐让谢娴妤不舒服。 姜太后不提到贤妃也罢,这一提起谢娴妤才猛然忆起贤妃乃是姜氏堂弟,现任京城总提督之女。想这后宫之内原本皇后、淑妃、贤妃三方势力平均,各有太师、将军、提督在朝中坐阵护着她们宫里的地位,只是现下淑妃怀了身孕,眼看便要诞下龙种才骤然打破了互相牵制的平衡,姜太后恐怕这才着了急,除了有贤妃这颗棋子外,又急于拉拢几方势力投靠在她的羽翼之下。 今日姜氏对她拉拢之意如此明显,谢娴妤也能感觉出来。恐怕是刻意向她示好,希望与她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将来淑妃在这后宫之中不断攀升的地位。其实她若是为了自保,理应在这时应承下来姜太后。可她也怕自己防人之心太弱,搞不好反过来被在后宫多年,深谙此道的姜太后利用,成了一颗被她利用摆弄的棋子。 说到底,姜太后自然还是要为了本家的贤妃做打算。而对她的拉拢无非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有朝一日得了势,利用她摆平了贤妃后,恐怕下一步就会留着后手对付她了。 “皇上毕竟是个男人,作为一个女人想要留住他的心,一些必要的招数总是要有的。”姜太后看谢娴妤还是抹不开面子,对她也似乎还有忌讳,便将脸上又放的亲切些,招手遣人拿过来一个银质雕花的小盒,笑眯眯的放进谢娴妤的手中。 “将这油膏放入燃的熏香中去,保准让皇上乐不思蜀,只念着你一人。有了它,你还怕怀不上皇上的龙种么?” 谢娴妤脸上猛地一红,握在手中的银质小盒烫的有些扎手。她心中有些害怕,瞧了瞧姜太后才缓缓将盒盖子打开,里面晶莹透明的粉红色膏体泛着奇异的清香,仔细闻了闻便忽的感觉有几分心旌动摇,身上隐隐发起汗来。 “母后,这是……”谢娴妤忙盖上盖子,为难的看着姜太后。 姜太后微微一笑,伸手攥了谢娴妤的手将小盒子又往她怀里推了推:“你不必担心,这宫闱秘药不可多得,只此一盒,哀家得了之后一直舍不得送出。它好就好在香气不易察觉又不会伤身,只是增添些乐趣而已。皇上许久没有近你的身了吧?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又多了新来的秀女后,恐怕你就更碰不到皇上的面了。哀家这也是在为你担忧啊。” 谢娴妤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一时犹豫还是将药盒收了起来,半晌心跳都无法平复,又加了一句问道:“母后为何不将它送与贤妃妹妹?” 姜太后只是笑,拍拍她的手轻轻说:“贤妃哪里配用这个?她这时就是再诞下龙种也晚了,只有你,才能和淑妃分庭抗衡。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哀家对你的寄托才好。” 谢娴妤只觉得这就是个圈套,但此刻看着姜太后雪亮的眼睛却万万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儿臣尽力而为。” 谢娴妤怀揣着那盒秘药从清玄宫出来,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若是真能让皇上为她神魂颠倒,自然是件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只是这药会不会害到皇上,她这时也无从判断。她不太精于药理,更不敢拿着这要命的东西去找太医院看查,思前想后只好先将它收在了柜中,锁了起来。 前些时候谢娴妤曾说过要亲自重新挑选夜间随侍的掌灯宫人,馨竹便将凤鸣宫中在编的百余人全部召集起来,挨个的由谢娴妤过目。 谢娴妤心想这正是个探查那三名刺客来历的好机会,因此便只留馨竹一人在身边,拿了名册细细的依次点查她宫中的宫人,发现稍有异状便会详加盘问一番。 凤鸣宫中在册宫人当值太监四十三人,宫女五十五人,杂役十三人,合计一百一十一人。谢娴妤看过一人便用笔细细的勾中一个,从早到晚进行了三天才将全部的宫人过目了一遍。 三天之中,谢娴妤还是发现了不少的错漏,这才知晓原来这偌大的凤鸣宫管理的并不严谨,钻空子是极容易的。一百一十一人中实际凤鸣宫中现有的只有一百零五人,剩余六人有借调到别的宫中帮忙的,有赏赐给其他嫔妃做事的,更有已到了年限打发回家的,全都没有记录在案。而一百零五人中对的上号,自始至终都是凤鸣宫中的宫人的却只有九十四名,有十一名宫人的姓名年纪是和在册的履历有所出入的,谢娴妤全部都仔细的盘问了,发现基本上也都是后宫内一些人事上的调换而没有及时更改名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用着了。 谢娴妤不禁大怒,立刻找了掌管人事的太监责问。那人也只是瑟瑟发抖,自知失职,但再问下去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的磕头谢罪,求谢娴妤饶他一命。 谢娴妤自然是气的不行。要知道正是凤鸣宫的人事管理出现了这些疏漏,才得以让那三名刺客混入凤鸣宫中,变成了从她凤鸣宫中出去,受她指使的人。她革了管事太监的职,罚他禁闭三月,又重新选了个看上去老实认真的人来做这重要细致的活。 已是入夜,谢娴妤仍旧在对着那名册中被她圈下来的几个名字愣神。这次的检查共有十七个名字无人认领,那三名刺客想必便是用了其中的名牌鱼目混珠,混进了宫里来。只是究竟是妹妹大胆偷偷将人弄进宫中,还是其他意图不轨的嫔妃或宫人偷偷换了人,谢娴妤此时仍旧不得而知。 馨竹见谢娴妤凝眉沉思,便轻轻的为她披了薄毯,劝道:“娘娘,时辰不早,还是先歇息了吧。奴婢知道这次您气的不轻,但恕奴婢斗胆说句实话。这各宫中时常有些时候人手稍有不足,便来互相借人使使,有时用的顺手,便也就不还了,或是换个人来。因为这事时有发生,若不是特别重要的宫人,就是个洗衣打扫的也就懒得追究了。” 谢娴妤沉默,静静地想了一阵才叹口气道:“我明白这宫里人多事杂,只是若是不能确认每个人的来历,岂不是要出事么?” “出事?娘娘是在担心什么吗?”馨竹茫然不解:“这后宫多年来用人一直如此,命如草芥,偶尔消失个一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若是每个人都仔细盘查,只是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事才是真的。娘娘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 谢娴妤并没有将凤鸣宫中出了刺客的事告诉馨竹,此刻便不知怎么开口。她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馨竹道:“馨竹,本宫若是想知道这十七人现在都是在哪个宫中做些什么活的话,该要怎么做?” “啊?娘娘一定要这么做吗?”馨竹皱眉为难道:“因为宫人还算是凤鸣宫的人中,只是暂借出去而已,因此恐怕其他宫中也没有记录,这要是翻找起来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了。” “这样啊……”谢娴妤不禁头疼。若不能找到这十七人现下都在何地做什么,就很难判断三名刺客究竟是和谁换了身份,如何进到凤鸣宫来。只将现在这样一知半解的结果交到拓跋铎仁手上,拓跋铎仁也只会当她是在为推脱责任找借口,断然不会满意的。 “馨竹,帮我去传常侍卫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要开始阳谋了……orz,脑袋疼…… 24诱供 馨竹对谢娴妤深更半夜还要传召常侍卫之事颇为不解,但谢娴妤坚持也只好遵照去办。半个时辰后,常侍卫在谢娴妤眼前垂首跪了,谢娴妤便摒退了左右,连馨竹也支到了门外。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深夜召微臣来有何吩咐?”常侍卫额角有一颗冷汗淌了下来。这后宫之中嫔妃明目张胆的传召侍卫的能有几个,万一有多嘴之人胡乱散播谣言,他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谢娴妤眼尖的察觉到常侍卫的僵硬,也忽觉自己这事似乎做得欠妥,无奈她身为男子时间久了,许多事根本想不到去避讳,这时人都请到了房间里,再扭捏反而更加可疑,只能速战速决,问明情况。 谢娴妤打定主意,便微笑道:“常侍卫请起,本宫这时传你过来实有要事相询。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脚了,实不相瞒,今日本宫是想向常侍卫询问前月三名刺客行刺一事,不知现下进展如何了?” “这……”常侍卫抽了口冷气,神情颇有些为难,犹豫半晌才道:“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此事,莫不是得到什么消息?” 谢娴妤一看常侍卫对她显然有所保留,只得先一步和盘托出道:“本宫这里是有些消息,可惜却是对本宫不利的消息。这三名刺客……听说是从凤鸣宫中所出?” 她看常侍卫面带惊讶之色,便继续往下说道:“常侍卫不必惊讶,本宫实际上是亲耳从皇上口中听来,绝没有私下做过什么动作。本宫其实并非想要推脱责任,但弑君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本宫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背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皇上既然愿将此事告与本宫,常侍卫就该明白轻重,知道皇上心中还是信任本宫的。本宫自然也不愿令皇上失望,责当管理好这后宫之众,彻查三名刺客的来历。” 谢娴妤一番话说下来,常侍卫心中不禁有些混乱迷茫。皇上并未提及已将此事告知皇后,只是一味吩咐自己不得透露调查刺客身世的细节,但谢娴妤此刻说来言之凿凿,一脸正气,也不像是藏了阴谋,故意套话的样子。常侍卫料想谢娴妤也决计不敢假冒了皇上的旨意,随意杜撰皇上说过的话,便稍微卸下心防试探问道:“不知娘娘希望微臣怎么配合娘娘彻查这三名刺客身份?” 谢娴妤心中一喜,便知道常侍卫已经对她敞开了胸怀,忙问道:“不知常侍卫是怎么断定那三名刺客正是出自凤鸣宫呢?” “回禀娘娘,是这三名刺客身上带着的宫牌所示……” “仅从宫牌判断是否稍显武断?常侍卫不觉得这样极有可能是他人假冒我凤鸣宫人,只为栽赃嫁祸于本宫吗?” “娘娘明察,皇上也正是想到这种可能,唯恐冤枉了娘娘,才一直将事情压到现在。只是三名刺客全身并无不明印记,所穿所用也均为宫中之物,除了宫牌可以证明身份以外,毫无线索。” 谢娴妤低眉不语,略略思考了一阵。想来也是如此,行刺一事的幕后主使断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在刺客身上,就像若真是她凤鸣宫中的宫人她也断然不会让人将宫牌带在身上出去行刺。 “不知常侍卫可否将那三张宫牌与我看看?” “娘娘赎罪,那三张宫牌现在并不在微臣手上,全部都交由皇上保管了。”常侍卫拱手正色道。 “这样啊……”谢娴妤转了转眼珠,突然起身走到常侍卫身前,将一张纸交与他细看:“那常侍卫是否还能记起那三张宫牌上的名字,看看是否在这些名字之中。” 常侍卫随着谢娴妤的步进微微闪了神,一股清新淡雅的兰花香气倏地飘进了鼻端,他急忙闭气,凝神向谢娴妤芊芊素手执起的白纸上看去。 工整的小楷写下的一串名字中,常侍卫果然发现了三名刺客的名字。他意外的看了看谢娴妤,便见谢娴妤冲他幽幽一笑,欣喜中稍稍带了点狡黠,明亮的大眼灵动异常。 “看来果然被本宫猜到了,那三名刺客正是在这名单之中。”谢娴妤此刻有些小得意,暗喜自己的聪明才智尚可,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预料中的展开。 她猜测三名刺客正是利用了后宫内宫人管理混乱的漏洞,神不知鬼不觉的与她宫中正式的三名宫人换了名牌,混了进来。若是有人能够记得那三名宫人的样貌,并能作证刺客并非那三名宫人,她的嫌疑便能洗清了。 “不知常侍卫可否将那三个名字指给本宫看?”谢娴妤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常侍卫,神情满是期许。 常侍卫莫名其妙的有些脸热,眼睛竟然无法从谢娴妤与他对视的清亮目光中移开。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上去,指完了才豁然醒悟到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不假思索、掉以轻心的将名字说出去?特别在皇后娘娘还是嫌疑人的时候……虽然说若真是皇后主使,皇后娘娘必定早就知道三名刺客的姓名,但正是他完全卸下心防的那一瞬间令他惶恐不已。仅仅那么一瞬,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味沉溺进皇后娘娘周身萦绕的香气和盈盈若水的眼中。 谢娴妤哪里知道常侍卫心中山洪暴发,正在深深的自责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祖宗,不忠不孝的沉痛心情。她只是心满意足的拿着那纸,微笑点头道:“辛苦常侍卫了,你可以退下了。” 常侍卫如临大赦,立刻冷汗涟涟的低头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谢娴妤独自坐了一阵,看着常侍卫指出来的那三人重新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三个名字正是她盘查时发现被借调到其他宫中无人替换的六人之中的,也就是说那三名刺客正是不知不觉的补上了凤鸣宫宫人的空缺混在了凤鸣宫中。原本那三人究竟调去了哪一宫,如何调出去的谢娴妤问过后无人知晓,也不知是妹妹亲自下的命令,还是其他人擅自将人调离,抑或只是被那三名刺客灭口后偷换了过来。 现下她能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想必有必要去找拓跋铎仁商量一下了。想要证实刺客身份的途径谢娴妤暂时想到了两种,一种便是调查三个名字真正的主人,大张旗鼓的在后宫中找到这三人,一来洗清自己嫌疑,二来也能知道这三名宫人是与哪个宫的主子有关。另一种便是直接让管人事的太监去指认已死的三人是否是原本凤鸣宫的宫人,还她凤鸣宫一个清白。 不论那一种方法,都势必惊动宫闱,因此不和拓跋铎仁禀明情况是不行的。虽然谢娴妤觉得第二种方法更加直接,但她凤鸣宫的人去指认难免有包庇作假之嫌,且事情过去一月有余,那尸体恐怕也难辨认的清了。 如此一来,恐怕只能不得已选择大张旗鼓的满后宫寻人的这条路,倒时若是打着彻查刺客的名义,结果却非但没有找到那三名宫人的下落,反而将凤鸣宫中出了刺客一事宣扬出去,闹得尽人皆知,有口难辩,恐怕更不好收场。 谢娴妤不禁又临时打了退堂鼓,不知该不该赌上一赌。赌一赌妹妹究竟是不是胆大妄为的换了刺客进宫,也赌一赌拓跋铎仁究竟是不是真正站在她这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无意识的小咸鱼骗到口供了~~\(^o^)/~ 嘛……咸鱼自己已经沉浸在名侦探柯南的角色中深深地拔不出来鸟【是作者乃自己沉浸了吧!敲! 25止步御书房 谢娴妤刚想着见拓拔铎仁一面,立刻便找到了机会。拓拔铎仁一道圣旨,宣她去御书房对弈。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准备妥当到御书房时,拓拔铎仁已经坐在弈盘之前,摩挲着手中的白子等着她了。 拓拔铎仁听见声响抬了抬眼皮,招呼她坐下:“不必多礼,坐吧。刘继忠,去外面守着。” 刘继忠轻声退了出去,只留谢娴妤一人陪着皇上。谢娴妤看着殿门缓缓紧闭,心中不由得紧了一下。拓拔铎仁一双鹰目紧盯着她,她就像只灰溜溜的小兔子暴露在荒僻的草场上无从躲藏。她低着头在拓拔铎仁对首坐了,低着头坐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请落子吧。”谢娴妤话音刚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便执着白子敲在了玉盘之上,占了一角。 谢娴妤凝神,略一思索,占了对首的一角。两人沉默间你来我往,弈盘之上渐渐风起云涌,一片肃杀,隔空对望之时才发觉两人的呼吸声轻微的纠缠在一起。 谢娴妤精神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落子过半便现了颓势。她心中暗叹了一声,拓拔铎仁便似有所察觉似的开了口:“今日梓童心思似乎不在这里,与朕对弈很无聊么?” “不……”谢娴妤吓了一跳,忙放了子急急的看着拓拔铎仁试图解释。 “听说昨日你宣了常宁?”拓拔铎仁截过了话头,悠然的声调却透着股说不清的不悦。 “啊?”谢娴妤一怔,越发觉得这后宫诸事都瞒不住拓拔铎仁的双眼:“是,臣妾有些事想要向常侍卫长请教。“ “哦?”拓拔铎仁挑眉。 谢娴妤见拓拔铎仁态度暧昧,难以揣测他的喜怒,拿不定主意之下只好老实交代道:“臣妾是向常侍卫长打听三名刺客的事……” 拓拔铎仁眯了眼端正了坐姿似乎是要听她继续向下说,谢娴妤深吸一口气,心想拼了吧。她将她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等她一口气说完她的思虑再看拓拔铎仁,却见拓拔铎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然后那笑意渐渐扩大,拓拔铎仁便扭了脸咳了一声,在转回头来又是一副正经威严的神色。 谢娴妤心里有点受伤,她这么认真的跟他说她的心事,他到底在笑什么?她轻轻从鼻腔里幽怨的哼了一声,还是被耳尖的拓拔铎仁听到了。 “嗯?”拓拔铎仁睨她,谢娴妤一抖,随即想到她行为端正,不需要怕拓拔铎仁什么,才愤愤不平道:“臣妾刚才的想法很荒唐吗?” “你说彻查各宫,将刺客冒名顶替的三个人揪出来的事?”拓拔铎仁嘴角含笑,眼睛盯着棋局摸着下巴。 “是……”谢娴妤心里打鼓。 “梓童的想法的确没错,只是也许为了逃脱责罚,那三人不一定还留在宫里,若大张旗鼓的找人,恐怕整个后宫都会人心惶惶,难以安定。朕在朝堂也难安心治国,总要暗中默默进行。这些细节且撇下不谈,朕其实更想问的是找出这三人梓童又是想要治谁的罪呢?” “臣妾只是想洗刷自己的罪名,并非想要治他人的罪。”谢娴妤急辩道。 “这件事总要找个人担起来,倘若不了了之,朕这宫中以后再无宁日。不是梓童,就必是他人,若是抓了个奴才,便是凌迟极刑,若是抓了个主子,便是株连九族,是吧?”拓拔铎仁卖了个关子。 谢娴妤脑子转了转,终究还是领会不了拓拔铎仁这话中的深意,默默的点了头。拓拔铎仁却平和的像谈论天气般接着说:“梓童若是在某个宫中找到了这三人,那这宫中的主子该当如何?” “当如何?”谢娴妤觉得她已经跳入了拓拔铎仁设好的套中。 “三名刺客带着凤鸣宫中的名牌,原本凤鸣宫中的三个奴才却在其他宫中,那主谋是谁,梓童认为朕该如何定夺?”拓拔铎仁悠悠笑了,手起子落,陡然圈住了半壁江山。 谢娴妤心里一跳,恍然明白了拓拔铎仁的意思,她缓缓道:“……不是臣妾的话,那便是与凤鸣宫换了那三名宫人的那位嫔妃?” “呵呵。”拓拔铎仁眼中精光大盛:“朕保住梓童,便势必留不住另一个。想要保住另一个,便势必治了梓童。谁是谁非,说到底……看的也只是朕相信哪一方的说辞罢了。” 谢娴妤目瞪口呆,心里咝咝的直冒凉气。最后定夺生死的是拓拔铎仁没错,但拓拔铎仁此刻如此赤-裸的将这番话说与她听又是何意? 拓拔铎仁斜靠在座位之上,轻笑道:“梓童这木讷的反应又是什麽?若是换做他人,此刻难道不该哭闹着扑进朕的怀里求情喊冤么?使尽浑身解数央求着朕相信她才是无辜的那个?” 谢娴妤轻轻抖了抖,呆望着拓拔铎仁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会撒娇求饶,更无法扑进拓拔铎仁怀里,她只能傻愣愣的坐在原处,面对拓拔铎仁的冷漠奚落。 “臣妾……真的对刺客一事全不知情。”谢娴妤抿唇道,心里委屈无比,又惊恐万状。 她并没有撒谎,她进入这身体时一切早已成定局。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怎么能够让她来承受冤屈?可她却也不敢拼尽全力说服拓拔铎仁相信她,而为了保住她硬是将另一个人拖进这谜局之中,做她的替死鬼。也许是妹妹做的,但妹妹如今已经去了,这事实的真相无从查证。难道要她替妹妹承受这大逆不道的罪行,但是谢家…… 谢娴妤被拓拔铎仁逼得不行,仿佛钻进了死角,她既不忍心拉其他人下水,也不愿意让谢家连同她来承受这一切。 “难道没有办法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吗?臣妾以为不要这么武断为好。”谢娴妤冷汗淋漓。 拓拔铎仁这时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他,黝黑的眼深不见底。他突然伸手捏起了谢娴妤的下巴,逼迫她仰头望着自己,一字一顿的道:“如今物证是有了,只缺个站出来指认的人,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了。梓童如此不愿指认,莫不是怕找出了三名宫人反而供出你的名字?” 谢娴妤心底一颤,莫名被拓拔铎仁吓住了,眼中怔怔的蓄上了泪水,一眨眼,晶莹的泪珠冰冰凉凉的缓缓沿着颊边滑落:“真的不是臣妾。若是臣妾主使,臣妾便不会提出去找那三名宫人了。” “朕知道,否则朕也不会将此事交于梓童去查。不必害怕,朕暂且还是要保住你和谢家的,只是你要乖乖听话。”拓拔铎仁眯着眼轻笑,温暖干燥的指腹替谢娴妤拂去泪痕,摸着她细滑的脸蛋道。 谢娴妤却抖的更加厉害,眼中泪水纷涌而出,瞬间糊花了脸。拓拔铎仁虽然在微笑,但笑意却没有深达眼底,反而让谢娴妤感到一股寒意逼人。 拓拔铎仁选择站在她这方,但她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拓拔铎仁并非因是非善恶而支持她,也并非出自一片真心而保护她。他对她和谢家有所图,她在他的手上还有利用价值……这是谢娴妤隐隐感觉出来的,但拓拔铎仁究竟留着她作何用,她却猜想不透。 她的满腔真心换到的却是拓拔铎仁的虚情假意,谢娴妤一想便觉得心里剧痛。 “皇上,臣妾……”是真心喜欢皇上的。 谢娴妤张口欲言,拓拔铎仁却在此刻俯□来吻住了她的唇,细细的舔食着,将舌头顶了进来,堵住了谢娴妤含在喉咙中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我觉得我还是在这个时候避嫌好了~ 皇上小筒子两次没吃到了…… 事不过三啊,这次要不要吃了咸鱼呢?纠结ing 26缠绵一时 谢娴妤并非第一次被拓跋铎仁亲吻,但仍然害羞不适的想要躲闪。拓跋铎仁才刚用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住她,转眼却又做出这等夫妻之间的亲密之事。谢娴妤恍惚,小心脏随着拓跋铎仁时冷时热的态度忽上忽下,无比煎熬。 拓跋铎仁的唇舌要比他的人温柔,谢娴妤忘记了反抗,轻轻闭上眼睛,便会渐渐品味到些许被爱着的错觉。耳朵也被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的小幅度的摩挲,谢娴妤下意识的轻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被触碰耳朵会反应如此强烈。 在拓跋铎仁的逗弄之下,谢娴妤只觉的全身都变得异常敏感起来,随便一碰都能引出她小声的惊喘。谢娴妤自己也觉得丢人,便死死的闭上眼睛咬住下唇不吭声了。 突然身体被打横的腾空而起,谢娴妤惊叫,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被抱在拓跋铎仁的怀里。她哪里有过这种双脚离地的经历,紧张之下立刻紧紧地抱住了拓跋铎仁的脖子,生怕拓跋铎仁一个失手将她摔下去。好在现下的身体够轻盈,拓跋铎仁才能抱得毫不费力。 拓跋铎仁大步将她抱入御书房中小憩的内室,将谢娴妤扔在了床榻之上。谢娴妤一时还没有从方才的交谈中醒过神来,此刻也只是瞪大眼睛瞧着拓跋铎仁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皇上?”谢娴妤料不到一盘对弈会有这样的展开,第一反应便是笨手笨脚的想要从榻上重新爬起来。 岂料拓跋铎仁却一手解着领口,猛地俯□来半跪在在榻上,将谢娴妤挤在了床角。谢娴妤不禁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再一次承受了拓跋铎仁火热而绵长的深吻。 谢娴妤只觉得被一团火紧紧地包裹住,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动静,只觉得热。拓跋铎仁的气息落在哪里,哪里便惊起一片战栗。谢娴妤紧紧咬住下唇,体味着拓跋铎仁带给她的美妙的煎熬。 拓跋铎仁在逗弄她,为的就是看到更多她拼命忍耐却又沉溺其中的表情。谢娴妤对这身体突然出现的一切反应都是那么陌生,陌生之下势必惊慌,但那微弱的慌乱无措很快便被拓跋铎仁富有技巧的挑逗淹没了。 谢娴妤感到她在海浪中浮浮沉沉,略微的疼痛即刻便被甘美的相拥所取代。拓跋铎仁沉重的呼吸声打在耳畔,谢娴妤也忍耐不住的轻哼出声。 和自己最心爱的人结为一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谢娴妤本应觉得幸福感动,但却莫名的滴下泪来。 拓跋铎仁发现了谢娴妤微闭的眼中一抹泪痕,猛地加快了速度。曾经索然无味的例行公事在谢娴妤久违的青涩与不安中重拾了悸动。拓跋铎仁甚至有种错觉,他怀中的这人是他期盼已久终于讨来的新娘子。只是他又不禁愤愤,他的皇后在许久不曾近身之后的生涩样子极可能是她对他的一种无声的抗拒。 谢娴妤随后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拓跋铎仁才离开她的身子。她轻轻一颤,觉得周遭的空气骤然冷清了起来。她茫然的躺在榻上,仍旧无法回过神来。拓跋铎仁最后没有给她受孕的机会,于是这短暂的缠绵便成了单纯的泄-欲。 谢娴妤在无比贴近了拓跋铎仁后反而心中更加失落,空落落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填补。她怔怔的看着拓跋铎仁起身后餍足的神色,稍微回过神来便拖着还有些酸软的身子披了衣服,服侍拓跋铎仁更衣。 拓跋铎仁眼含深意,谢娴妤便撇开眼不想要去读懂那些。自欺欺人也罢,她总是想要在心中当做拓跋铎仁其实是在意她的,而不只是因为屡次没有得手而纯粹为了满足孩子气的占有欲。 “朕冷落了你这么久,今日可满足了?”拓跋铎仁却挑着嘴角调笑着,伸手捏起谢娴妤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谢娴妤哪里笑的出来,蹙了眉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拓跋铎仁的脸色立刻便阴沉了下来,气哼哼的抛下一句:“不识好歹。” 拓跋铎仁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背过身去作势要走。谢娴妤当即脑中一片空白,直觉的喊了一声:“皇上。” 拓跋铎仁顿住了脚步,侧过头似乎想要听谢娴妤说些什么。谢娴妤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她想要向拓跋铎仁说的话太多了,话到嘴边,却全部都是难以启齿的思念。拓跋铎仁对她的态度让她寒心,她甚至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原先那些深深地迷恋会不会因太过接近而转化成遗憾。 大概是谢娴妤的表情太过忧虑,拓跋铎仁情不自禁的转回了身子,眯了眼凝望着她。谢娴妤脸上一红,适才肌肤相亲的回忆又窜回了脑中。她连忙低下了头,突然很想找个洞钻进去,一个人好好地呆上几天。毕竟前世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谢娴妤转念间便觉得她该知足了,再矫情下去是要天打雷劈的。 “臣、臣、臣妾……”谢娴妤拼命想要和拓跋铎仁说点什么,但她对打情骂俏这种事不太在行,刚刚做了那种羞人的事后便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怪怪的。 谢娴妤这厢“柔情百转”,拓跋铎仁那厢也好不了太多。明明此刻唯唯诺诺的谢娴妤如此啰嗦麻烦,但不知为何他看在眼里总觉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无辜的光芒时透着些让人想要再欺负一下的可爱劲。 他为自己莫名的冲动感到恼火,冷冷的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替谢娴妤整了整衣角。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的穿好,分明就是还在继续诱惑他。谢娴妤抬头,为拓跋铎仁小小的温柔心中一动,眼睛便扑闪扑闪的盯住了他。 拓跋铎仁咬牙,忽然觉得刚刚得到满足的*有再次升腾的苗头。他正想要再次扑倒谢娴妤,把她穿在身上的衣服重新扯下来,外面就传来了刘继忠的声音:“皇上,卓将军求见。” “卓翼飞?他这时来干什么?”拓跋铎仁明显因被打断了兴致而显得烦躁不悦。 “卓将军说有要事向皇上禀奏。”刘继忠苍老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拓跋铎仁暗暗不爽,看了一眼正抓着领口也同样望着他的谢娴妤,吐了口气道:“宣他进来。” 谢娴妤猛地听到卓翼飞心里一慌,还来不及反应,却见拓跋铎仁突然间拾起她的一只鞋塞在了怀里,瞟了她一眼哼然道:“坐在这乖乖的等着朕,哪里都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hxv5~某女表示她啥具体的东东都没写~~~ 于是情敌要碰面了,小咸鱼夹心饼干ing~ 27听墙根 谢娴妤目送拓跋铎仁大踏步的出了内室,一个人还没从适才拓跋铎仁一系列的举动中缓过神来。 啊咧?把她的鞋顺走一只是什么意思?还让她乖乖的等着不要乱跑。卓翼飞和他在御书房内谈事的话,她怎么可能随意的走出去,难不成是要跳窗而逃?那不变成偷情了么?谢娴妤望了一眼一侧半开,露出外面点点□的窗子,悄悄的弯起了嘴角。 越是接近拓跋铎仁越觉得他在刻意掩饰的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孩子气的一面,让谢娴妤不禁少了些神圣的崇敬之情,多了点甜蜜亲昵的感觉。若是有一日能和拓跋铎仁无话不谈,认识到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就好了。 不知拓跋铎仁和卓翼飞在谈什么,恐怕是国家大事一类,她作为皇后本应该不问政事,不过他也曾经关心国家大事来着,蓦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还真有点寂寞。谢娴妤对于二人谈话的内容异常好奇,心想就算偷偷摸摸的听了,只要她不说出去,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她低头一看脚下只有一只鞋,但干坐在这床褥还凌乱着的地方半晌她又肯定会胡思乱想,谢娴妤咬咬下唇,穿上唯一的那只鞋,单脚蹦蹦跳跳的向着门的方向跳过去。 这身体不如之前的有力量,谢娴妤猛一站起向前一冲只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没有直接扑在门上摔一个狗□。她忙稳住身体最后轻轻的伏在了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要是被拓跋铎仁发现她还会偷听,她下半辈子的幸福就交代在这御书房了。 谢娴妤蹑手蹑脚的附耳过去,贴在门上细细的听外面的动静。她赶得时机正好,门外卓翼飞正在向皇上请安,显然是刚刚被引进门来,看来她能从头到尾听个够本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卓翼飞拜见皇上。”卓翼飞微哑凛冽的声线倒是挺好听的。 “平身吧,卓将军何事求见?”拓跋铎仁的声音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似乎还带着上一刻的餍足之感。就这么听着拓跋铎仁的声音,谢娴妤的脸上便不禁一热,又想起了刚刚耳鬓厮磨的羞人时刻。 “翼飞从南疆收兵回京之后,还未正式觐见皇上,好好地向皇上禀报南疆这两年的战况,折子臣已经递上来了,今日求见,其实更想与皇上叙叙家常,顺便问问家妹可否安好?” “你今日这也不算什么正式的觐见啊,到摄政堂候着不是更好?”拓跋铎仁阴阳怪气的,却不大给他面子。 “南疆之事臣自然会在摄政堂上据实禀报,今日……”卓翼飞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奈。 拓跋铎仁却在这时突然哈哈大笑,接着有细微的脚步和衣物摩擦声传来,谢娴妤猜想大约是他离开了座位朝着卓翼飞走了过去。 “爱卿这次来恐怕是不放心淑妃吧?淑妃现下有孕在身,朕对她照平常更加体贴,未曾让她有一点着凉受惊,爱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臣自然相信皇上对家妹的一片情意,只是家父早逝,臣就这么一个妹妹,她自小体弱多病,如今有孕在身,臣只恐她受不了这份罪,委屈了腹中孩子一起。”卓翼飞淡淡的说着,但言辞恳切,一副长兄的姿态。 谢娴妤怔了怔,猛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共鸣之感。卓将军也是皇上的大舅哥啊,自然知道这身份混起来也不容易。毕竟妹夫是皇上,真是说多了也不是,说少了也不是。 哪个做大哥的不盼着自己的妹妹能够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受尽宠爱?但是自己的宝贝妹妹入了宫,成了这后宫茫茫众人之中的一个,就算是遭了冷遇、受了欺负,做大哥的也看不到,只能由着妹妹一个人凄惨的熬着。只是进宫是无奈之举,大多是为了巩固家族势力,妹妹做了牺牲,做大哥的便更觉得心疼,恨不得皇上只看见妹妹一个,当后宫的其他女人都是粪土才对。 谢娴妤了解卓翼飞担心妹妹的焦急心情,特别是淑妃现在还有孕在身,更要时时夹着小心才行,也难怪会亲自为了得知的妹妹的安危来专程拜见皇上。相较而言,她这个曾经做哥哥的就实在是没脸见人了。她进了这宫中才知道妹妹虽贵为皇后,原先活得也是很艰难的,辛苦不为外人道也。可她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没有为了妹妹在皇上面前说过一句话,或者应该说她连跟皇上说一句话都不敢,更遑论理直气壮的要求妹夫对自己的妹妹好一点。 淑妃有这样时刻想着自己的哥哥实在是幸福,而且又贵为将军,深得皇上宠信,说出来的话分量也自然是不同的。恐怕当时他真的不识时务的跑来说些关心妹妹的鬼话给拓跋铎仁听,拓跋铎仁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会赏他个白眼罢了。 谢娴妤还在门的一侧独自惭愧她往日的所作所为,卓翼飞和拓跋铎仁却早就一来一往聊的火热起来。她这一走神,已经听漏几句话,忙又聚精会神的贴上去,却听得两个人早已经换了话题。 “皇上日理万机,近来龙体可还安泰?” “爱卿有心了,朕最近精神好得很。内忧有谢太师替朕劳心费神,外患又有卓爱卿替朕排忧解难,朕自然高枕无忧。”拓跋铎仁轻笑。 “皇上过誉了,这都是臣应该的。”卓翼飞顿了顿:“臣这次回京听说宫中遭了刺客,皇后受伤,不知现下可平安无事了?” 谢娴妤一听卓翼飞提到自己,心里猛地一紧,扑通扑通急跳起来,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拓跋铎仁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似的照常说:“有劳爱卿关心,皇后已然大好了,这些日子侍寝也完全没有问题。” 谢娴妤一听侍寝两字,脑袋猛的晕了一下,骤然出了一身大汗。 “啊,是吗?那就好。”卓翼飞受了刺激似的半晌才喃喃出声。 拓跋铎仁像怕他误会一般的立刻又加了一句:“卓爱卿在介怀吗?淑妃若不是最近有孕在身,朕最疼的当然还会是她,朕也只是怕她累到,才不敢近身而已。朕虽然心在淑妃身上,但这后宫嫔妃众多,朕也不能太过冷落了,爱卿也要理解朕的苦心才好。” “皇上是明君圣主,臣不敢有微词。圣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能够以大义为先,不专宠偏私,将这后宫诸事治理的仅仅有条,也是家妹的福气,更是卓家和微臣的福气。”卓翼飞马屁拍的啪啪响,谢娴妤心里却很是不屑。 原来宠幸了她只是因为淑妃身子不宜做这些事吗?拓跋铎仁那句话瞬间将她那点微弱的幸福打击的连沫都没了。谢娴妤苦着脸轻轻地挠门,恨不得直接跳窗跑掉再也不理拓跋铎仁了。 拓跋铎仁却听着很是受用,声音又温和愉悦了几分道:“爱卿这次回朝,留的时间会长些吧?不如就趁这次的机会,让朕给爱卿做个大媒如何?爱卿也是时候想想成家的事了,这些年孤身在外,卓府上下没个人照应着,总也不好。” 卓翼飞大惊,急忙道:“臣多谢皇上关心,终身大事臣在南疆未平之前还不想考虑。” “唉……爱卿所言诧异,适才爱卿自己也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家未成,何来大家?这男人身边若是没个女子总归不像话,时间久了没人慰藉,性子是会变的,恐怕行军打仗也不带劲。朕后宫三千人最有体会了,爱卿于国有功,功成名就,有几个女人陪在左右是理所应当的事。爱卿是真的大舅哥,朕也不将爱卿当做外人来看。爱卿可有中意哪家的姑娘,只要爱卿提出来,这大婚朕赐定了。” “多谢皇上厚爱,臣……并无什么意中人。”卓翼飞喘了口气,却将谢娴妤吓出一声冷汗。 拓跋铎仁轻笑,突然道:“上次在朕的寿宴之上,爱卿不是酒后赞赏过皇后的容貌吗?” 谢娴妤心里一惊,差点没惊叫出声,忙捂了嘴巴提心吊胆的听着卓翼飞的反应。 “这……臣当时恐怕醉的厉害,实在是对说的话没有印象了。臣竟然如此大胆越矩,还请皇上责罚!”卓翼飞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拓跋铎仁却还是笑,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爱卿言重了。朕的皇后样貌自然是没的挑的,这只能证明爱卿的眼光够好,和朕一样。不如我照着皇后的样子替爱卿也物色一名大家闺秀如何?可惜谢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否则朕一定赐婚与你,让咱们亲上加亲。” “皇上说笑了。臣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国母之仪,艳冠群芳,绝无非分之想,也从没想过找个与皇后娘娘神似之人。” 谢娴妤听的直冒冷汗,并想象着卓翼飞现在恐怕也是冷汗连连。为什么你和妹妹要搞红杏出墙这些事啊?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本分不是挺好的吗?现在被皇上问起来了吧?真是被你们连累死了。谢娴妤继续挠门,红木漆门上一道一道的就像遭了耗子。 “我看皇后……”拓跋铎仁在要命的地方停了一停,才继续道:“手下的那个叫馨竹的大宫女不错,不如先赐予你做个偏房,正室你再慢慢的挑。” 馨竹?馨竹不行!谢娴妤猛然一惊,扶着门的身体打了个滑,一下子撞到了门上,咚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 28醋意横生 完蛋了!露馅了!谢娴妤扶着门瑟瑟发抖,等待着拓跋铎仁过来开门捉人。岂料拓跋铎仁和卓翼飞都像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样,照旧一来一往的明枪暗箭。 “臣惶恐,臣没有见过馨竹,因此没有办法贸然答应下来。” “没有见过吗?这倒是奇了,馨竹该是时时都不离皇后左右的,爱卿既然称赞皇后容貌,又怎会不知道馨竹的长相……”拓跋铎仁吸气。 “宫内乍现刺客,臣很为皇上的安危担忧,不知现在刺客的身分可有着落了?”卓翼飞生硬的转了话头,硬是没接皇上的问话。 谢娴妤不禁感觉卓翼飞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但她又因为卓翼飞岔开话题而稍微松了口气。拓跋铎仁不停地在卓翼飞面前提起她,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好在拓跋铎仁并不纠缠,竟然也随着卓翼飞转了话锋:“正在调查之中,不过……现下还有一名刺客在逃,不得不让朕忧心。” 卓翼飞也不禁正色道:“皇上可有什么线索,臣愿意请缨调查。” “有常宁他们在查,就不劳爱卿费力了,在京这些日子就好好的休养生息好了。”拓跋铎仁推拒了。 谢娴妤弯着身子全身酸的快要支持不住了。两人聊了也快要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有个底呢?正经事没有听到一点,却把她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谢娴妤舒了口气,脑袋涨涨的,她想就算他们再谈下去她也不想继续听了。果然是难得糊涂,知道的越多她心里越打鼓。她正缩手缩脚的想要往回蹦,突然听到拓跋铎仁开口问道:“爱卿,朕有一事记不清了。早些时候你的军中武器都是特制的吧?箭头上是不是都有一只飞燕的标志?” 谢娴妤心中一凛,已然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重新贴在了门上。 只听卓翼飞回答道:“确有此事,原先各自的军队为了避免有所混淆,都特别选定了标志予以区分。只是三年前皇上为统一军队制度,大祁的兵器已全部换新,统一用了大祁的国标,原先的箭头都由御用工匠化掉重铸了。” “哦?原来如此。那爱卿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有人私藏了本应上交国库的兵器?”拓跋铎仁慢悠悠的说。 “私藏兵器乃是死罪,臣和其他几位将军都熟知国法,应该不会有人以身犯险吧。皇上为何有此一问?”卓翼飞对答如流。 “朕只是突然想起而已,原来离朕统一军中兵器使用已有三年了啊。”拓跋铎仁颇为感叹:“爱卿觉得当时朕的这个主张可好?” 卓翼飞却在此时沉默,半晌才道:“皇上自有明君的思量,做臣子佩服不已。皇上设立兵器司,专门铸造军用兵器,而免去了各军自私铸造兵器的权利,更能够掌握大祁现下兵权的力量强弱,也能防止有人妄自尊大,偷铸兵器。” “爱卿说的一点不错,只是若是还有人私藏着以往军中的兵器未能上交,爱卿以为这人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呢?”拓跋铎仁问。 “这……恐怕有叛乱之嫌。”卓翼飞坦言道。 谢娴妤听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感到门外两人的气氛凝重起来,想必脸色也是黑沉着的,格外狰狞。谢娴妤隐约还记得拓跋铎仁三年前统一兵器制造分发的圣旨一下,朝堂上下一片反对的声浪,几个手握重兵的将军都督都持了反对意见,连番上奏禀明各种不便的原因,其实自然是维护个人的势力。 当时她的父亲谢候昌力挺皇上的主张,卓翼飞也保持中立不置可否。那段时间朝堂上乱的很,若不是最后单将军率先站出来支持皇上的决定,恐怕那几员武将还有的闹。转年妹妹便封了皇后,谢娴妤总觉得和那时父亲的功劳脱不开干系。 拓跋铎仁下令将所有原先私印标志的兵器全部充公,融好重铸,统一印上大祁的国标,再重新下发,乍看上去只是为了扬我大祁国威。但如此大动干戈的动静,其实却是为了摸清每个人手中的底细。兵器是缴上去了,但发下来却不是原先的数量,每位将军派发多少兵器拓跋铎仁都是亲自定夺的。往后若是需要扩充兵器库,也必须有拓跋铎仁的首肯国家兵器司才会开工锻造。是以,这只是拓跋铎仁收回部分兵权统治的开始而已。 谢候昌当年给她分析其中的利弊,谢娴妤却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左耳进右耳出,反正他一届文臣,离那些打打杀杀遥远的很。但这时听拓跋铎仁提起,谢娴妤却不禁为他揪心。皇上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有人胆敢存谋反之心?那对卓翼飞皇上又是什么态度?是想要拉拢,还是防备? 谢娴妤越想越不踏实,再想到卓翼飞和妹妹原先那些私信往来,便更是难安。卓翼飞远没有拓跋铎仁看到的忠心耿耿,谢娴妤有心提醒拓跋铎仁,又怕把自己也拖下水去,害了谢家。 谢娴妤正在这里出神的思索着,卓翼飞却突然跪安了。谢娴妤一惊,随即听到拓跋铎仁的脚步声又渐渐地近了。 她连忙两步一窜的跳回了床榻上,拍拍胸口,望向窗外,装着完全没有在意御书房中发生什么的样子。 拓跋铎仁进来将门掩了,谢娴妤便回过头来无辜的看着他道:“卓将军跪安了?” “是啊,刚刚朕和卓将军的谈话可还有趣?”拓跋铎仁挑眉一笑,眼中闪着了然的神色。 谢娴妤脸上一红,眼神飘了飘。拓跋铎仁却微微一哼:“刚刚这内室的动静这么大,卓将军恐怕也注意到了……” “臣妾……”谢娴妤语塞。 拓跋铎仁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执起她那只未穿鞋的脚,替她掸了掸脚掌下的土,嗤笑道:“若是想要偷听,就要学会消灭证据,你那只脚还穿着鞋子呢。”说着便从怀里将另一只鞋取出来,慢慢的套在了谢娴妤的脚上。 谢娴妤这下被抓了个正着,无地自容的一张脸涨成血色。她看大势已去,也知道欺骗拓跋铎仁是要惹他生气的,干脆老老实实的认了错:“臣妾只是一时无聊忍不住好奇,臣妾知错了。” “和朕说说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拓跋铎仁轻笑,伸手将她眼前的一缕碎发轻柔的别在了耳后。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温柔似水的神情晃了眼,讷讷的回答他:“求皇上不要将馨竹许配给卓将军,臣妾希望替馨竹找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 “难道以卓将军的家世为人还不够好么?堂堂左贤骠骑大将军能够收一个小小的宫女,这可是你家馨竹高攀了。” “不行。卓将军根本不喜欢馨竹,馨竹过去了也不会开心的。”谢娴妤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哪怕拓跋铎仁怎么欺负她都行,但绝对不能打馨竹的主意。 “哦?那卓将军喜欢谁?”拓跋铎仁的目光紧紧地缠住了谢娴妤,像只盯住了猎物的蛇。 谢娴妤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好险,差一丁点就掉进了拓跋铎仁设下的陷阱里。 “卓将军方才说他还未见过馨竹……”谢娴妤不敢再去看拓跋铎仁的眼睛。 “也许见过就喜欢上了也不一定。”拓跋铎仁却一再坚持,一副不把馨竹嫁出去誓不罢休的架势:“不如找一天朕将卓将军传召来,梓童随着朕陪卓将军一同坐坐,带上馨竹让卓将军好好看看。” 谢娴妤立刻皱出一张苦瓜脸。皇上太过分了,那架势分明就是在说,倘若她不交代出卓将军的意中人是谁,他就送定了馨竹。 谢娴妤心中有气,哼了一声撇开脸喃喃道:“不就是夸了一句我的相貌吗?何必这么小气?”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拓跋铎仁却突然间捏住了谢娴妤的下巴,用力的将谢娴妤的脸扭了过来,虽然在笑着,却已然一派山雨欲来的气焰。 谢娴妤正在气皇上打馨竹主意的事,因此一时冲动顾及不了许多的开口顶撞道:“皇上不公平,明明自己后宫佳丽三千,一年见不到臣妾几面,却在意臣妾被外臣看到容貌加以称赞的事。” “你……”拓跋铎仁的脸色倏地就青了,大概是没有料到谢娴妤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枉顾君臣之礼,是以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瞪大眼睛怒视着谢娴妤。 谢娴妤这会儿胆子也壮了,竟敢与拓跋铎仁回瞪。拓跋铎仁说他心中只有淑妃,还要将馨竹推进火坑里去,分明就是欺负她一个人而已……她瞪了两下眼眶便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拓跋铎仁却在这时猛的起身,将谢娴妤甩在了一边:“朕刚刚宠幸过你便恃宠而骄,竟然敢出言顶撞朕。这天下都是朕的,遑论一两个女子。你也是朕的,这一点你好好的记清楚,朕说你好看才是好看,别人说的能做数么?朕主意已定,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三日后朕就召卓翼飞进宫赏荷,你到时记得带上馨竹一起过来!” “刘继忠,进来送皇后回宫!”拓跋铎仁一脸不悦的喊了刘公公,等到刘继忠小跑进来时,拓跋铎仁已经坐在前堂拿起奏折来批阅了,而谢娴妤正愤愤的坐在内堂之中,满脸的不甘,刘继忠一愣,心想皇上不是想要行鱼水之欢来着么?怎么突然间又搞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感觉我肿么就是见不得他们两个人恩爱呢?= = 29赏荷,起舞 谢娴妤这一次是真的生气,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好人,就是小孩子之间胡闹将墨汁泼了她一身她也能一笑置之。但拓跋铎仁却要将馨竹从她身边抢走,谢娴妤怎么样都想不明白拓跋铎仁的想法,难道只是为了看她难过不成? 馨竹是她在这宫中唯一信任、觉得可靠安全的人,真的离开她根本舍不得,但谢娴妤也想等她在这后宫之中安定下来,确定不会再出乱子之后便帮馨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因为自己耽误了馨竹的终身大事。 虽然谢娴妤早有打算,但那良人绝对不会是卓翼飞。卓翼飞的心在妹妹身上,或者说是在她的身上,馨竹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如果拓跋铎仁只是看不顺眼卓翼飞和她不清不楚,大可以直接将他们二人治罪,拖累无辜的馨竹做什么呢? 谢娴妤三日来一直闷闷不乐,和拓跋铎仁缠绵动情的那一刻也没有心情去回味了。馨竹在一旁却不明所以,干着急问娘娘什么娘娘都不开口。 今日午后便要去赏荷,谢娴妤万般不愿带着馨竹,但圣旨难违,也只能遵从,她现在几乎不敢正眼去瞧馨竹,生怕被馨竹看出点蹊跷来。她只能期盼卓翼飞能猜到她的心思拒绝皇上的好意,将馨竹留给她。 还有一件事谢娴妤也格外在意,那就是拓跋铎仁在御书房提到的箭头一事。拓跋铎仁提到私藏旧兵器,带着飞燕标志的箭头这些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恐怕内涵深意。谢娴妤静下心来细细的想,突然将他的话与刺客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三名已死的刺客身上的宫牌可以作为证据,她却忽略了当时将她穿胸而过的那柄箭的来历。拓跋铎仁从未向她提及,因此她也就在之后接踵而至的混乱之中将此事遗忘在一边了。这时想来拓跋铎仁一定知道的比她更多一些,但是却刻意对她隐瞒了箭矢的部分。 这件事常宁常侍卫长一定知道始末,于是谢娴妤三天来便几次传召常侍卫长觐见,但常侍卫长不愧掌握着这偌大后宫的安全,贵人事忙,三天来竟然一直推说要事缠身,不能前来拜见。 谢娴妤隐约感觉常宁在躲着她,但她又实在不明白常宁在躲些什么。难道拓跋铎仁曾经叮嘱过常宁不能再将刺客的事透露一丝一毫给她了吗? 谢娴妤便带着这样郁郁寡欢的心情赴旨赏荷,一路上盛夏争相吐艳的美景也难以点亮谢娴妤的心情,她一直轻蹙着眉头,这惹眼的美景也这么从眼前滑过,白白的辜负了。 “皇后娘娘。”一个温润的声音自斜后方响起,谢娴妤回头一瞧,与她走在同路上的正是苗少庭苗大人。 “微臣给娘娘请安。”苗少庭见谢娴妤发现了自己,便略一躬身拱手,不太正式的见了个安。 谢娴妤知他生性洒脱,自然不会介意,只是笑笑道:“苗大人不必多礼。苗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回娘娘,臣正是要前往咏荷池。” “苗大人也是去赏荷?”谢娴妤有点惊讶。 “正是,原来娘娘也是同路,不如就此同行可好?”苗少庭满眼笑意,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也好。”谢娴妤这边先迈了步子。原来拓跋铎仁除了召了卓翼飞外,还有其他人,难道不单单是为了“相亲”吗? 苗少庭紧随其后,走了几步便跟谢娴妤攀谈起来:“那日烟雨阁微臣走后,不知娘娘跟皇上可还好?” 谢娴妤一愣,这才想起上次一别竟是有些尴尬的场面,忙笑了笑宽慰苗少庭说:“本宫那日和皇上后来也没什么,多谢苗大人的关心。” “嗯,臣就知道皇上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若有什么地方令娘娘介意,还请娘娘让着皇上些。他啊,不过是少年时得意惯了而已。”苗少庭笑起来,语气神态倒好似成了皇上的长辈。 谢娴妤轻笑,心中不禁暗叹一声,虽说她也想多担待一些,但皇上的任性实在是……谢娴妤偷瞧了一眼馨竹,心里着实紧张难安。卓翼飞的事谢娴妤自然没有跟馨竹交代,若是馨竹知道今日去咏荷池的本意其实是为了将她嫁掉,还是嫁给大名鼎鼎的卓将军,恐怕会跟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宫中看惯了荣华富贵,已熟知过眼云烟的宫女们如果可以选择恐怕都愿意上普通一点的人家去做个正室,也不愿去达官显贵身边做个小的,那样日子不是依旧的抬不起头来么? 苗少庭似乎也发现谢娴妤有心事,一路上便不断的讲笑话来逗她开心,等到了咏荷池边,谢娴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她与苗少庭到的是最早的,她先落了座,陆续又有贤妃,淑妃、和其余几名文臣武将到场。谢娴妤一看这排场心中反而安心不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拓跋铎仁总不会煞风景的去提什么偏房的事。 拓跋铎仁不出一时三刻也到了,众人连忙起身见礼,拓跋铎仁扫了一眼来人,冷冷的问了一句:“卓将军不在吗?” “……”在场众人左顾右盼,却没有一人出声。 拓跋铎仁脸色不太好看,却也只是轻哼一声,让众人先落了座:“平身吧,赐坐。” “今日将众卿家召来只是看这池中的荷花开得正好,近日大祁一派祥顺,也是诸位爱卿的功劳,今日朕就借此时机犒赏众卿家,朕准今日不必顾忌君臣之礼,大家可以抛开顾忌,痛快享乐。”拓跋铎仁朗声说着,刘继忠却走过来跟他附耳交代了几句。 拓跋铎仁脸色一变,不太高兴的回了一句:“让他进来。” 刘继忠退下不久,一身形挺拔的男子远远地疾步而来,走到近处一看,才发现正是卓翼飞。卓翼飞在拓跋铎仁面前跪倒,声音洪亮却还微微喘息着道:“臣有事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卓爱卿果然贵人事忙啊,即便是回了京也依旧诸事缠身,不得休息,真是为大祁费尽了心力。”拓跋铎仁阴阳怪气的道:“罢了,朕刚说了今日不用顾忌君臣之礼,尽情玩乐,卓爱卿也不必太过拘谨。朕今日特别赐你与淑妃坐在一处,兄妹二人也好叙叙家常。” 卓翼飞一呆,忙行了叩拜大礼谢恩道:“臣谢主隆恩。” 所谓赏荷,自然只是面对着一池盛放、随风款摆的荷花,吟诗作对,饮酒对谈,弄些丝竹歌舞在一旁助兴。 谢娴妤坐在拓跋铎仁的斜下方,正与对面的卓翼飞相对。卓翼飞大多数时候都在垂首和妹妹淑妃交谈,淑妃也是形容矜持的回着,脸上看不出喜悦或感动的情绪。谢娴妤有点发愣,心想淑妃果然想的比较多,即便是亲兄妹,在拓跋铎仁面前也会有所顾忌。 只是卓翼飞偶尔会向她的方向看上几眼,这时谢娴妤便会偏开头去,看看池中的美景,听听悦耳的琴声,尽量不与卓翼飞的眼神有所交汇。 拓跋铎仁只是眯着眼优哉游哉的品酒,眼光自然不着痕迹的逡巡在在场几人身上。哪些人眼中有内容,他都要一一记在心上才行。 淑妃有孕在身不便饮酒,原本拓跋铎仁不会强求她,但今日有卓翼飞坐在一侧,拓跋铎仁便要求卓翼飞将淑妃的那一份一并喝了。卓翼飞豪爽干脆,自然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从始至终喝了双份。 谢娴妤看着卓翼飞渐渐涨红的脸,心中不禁开始忧虑,她前世与卓翼飞接触不多,不清楚卓将军的酒量如何,生怕卓将军为了维护妹妹逞强,酒后又做出什么有违身份的出格举动。淑妃在一旁看着兄长喝酒,最后也只是淡淡的递上一条帕子。卓翼飞微笑着接过来擦了擦汗,兄妹的眼神交汇倒是充满了温情。 时至傍晚,宫人便掌起了宫灯排成一队站在池边,照着池中摇曳婀娜的秀美花姿。拓跋铎仁仍旧兴致高昂,丝毫没有散场的意思,他仿佛有心将众人灌醉,来个彻夜狂欢。谢娴妤也渐渐感到不胜酒力,身上发了些汗,微微眩晕着。 拓跋铎仁瞥了一眼眼角眉梢带了些醉意的谢娴妤,见她正在呆呆的望着场中歌舞,头一点一点的随着打拍子,便微微弯起嘴角笑道:“今日朕心情极佳,光看这歌舞也没什么新意,不如诸爱卿都表演来看看。卓将军,你自幼舞剑,不如跳只剑舞来助助兴可好?” 卓翼飞已然有些醉了,说话便少了顾及,他直接摆了摆手道:“微臣不会剑舞,单单耍剑倒是可以的。” “哦?原来朕从军中听来的消息是错的吗?”拓跋铎仁笑。 淑妃这时倒是站出来替兄长解围道:“求皇上就不要为难家兄了,家兄自小就是音痴,让他随乐声起舞,恐怕会贻笑大方,搅了这良辰美景的兴致。” 拓跋铎仁还未出声,一直坐在一侧不言语的贤妃突然开口道:“舞剑能有多难?恐怕卓将军如此退却才真是搅了大家的兴致。皇上都已经说过了今日不用顾忌君臣之礼,卓将军即使舞的不好,皇上也不会介意的。” 淑妃的脸色猛地变冷了下来,稍稍过了一阵才又复笑道:“臣妾也是看将军实在是醉的厉害,恐怕连走路都吃力了吧。而且臣妾近日身子不太妥帖,总是心神不宁,实在是见不得刀剑之光。” 贤妃咬牙,暗暗嫉恨该死的淑妃又将龙种搬出来做挡箭牌。 谢娴妤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较劲,为缓和气氛便好心劝了一句:“刀剑无眼,卓将军看样子是真的醉了,不如咱们还是衬着夜色吟几首诗来助兴吧。苗大人才高八斗,诗词歌赋恐怕都难不倒他才对。” 拓跋铎仁原本平静的脸色却在谢娴妤帮腔之后闪过一丝不悦,淡淡的斜了她一眼。谢娴妤猛地一抖,突然发现她似乎不该替卓将军说话,这样不是更加加深拓跋铎仁对她的误解了吗? 苗少庭倒是机灵的很,听谢娴妤这么说立刻起身即兴吟了首咏荷,将荷花的高洁比作后宫女子的贤德,显然是为了讨谢娴妤等人开心。 拓跋铎仁哈哈大笑,直骂苗少庭这乖僻的人太会拍马屁,淑妃脸上不动声色却微弯了嘴角,贤妃也不禁笑骂苗少庭鬼机灵,谢娴妤这个提议的人却反而阴云罩顶,完全的笑不出来。 苗少庭连做三首诗,一首比一首古灵精怪,逗得众人唏嘘不止。等到他圆满完成任务的归了座,拓跋铎仁便浅笑着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朗声问道:“还有谁想要上前助兴的?朕重重有赏。” 座下众臣大多是武将,对歌舞之类的娱人事物不甚了解,在皇上舞刀弄枪的又实在是忌讳,文臣又自诩没有苗少庭的文采风流,于是众人一片沉默,竟没有一人起身接下这赏赐。 拓跋铎仁将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个个的扫过去,最终停在了谢娴妤身上。谢娴妤一抖,不明所以的看着拓跋铎仁。拓跋铎仁轻笑,对她说:“梓童舞技超群,今日本不分君臣,梓童便献舞一支为大家助助兴吧。” “哈?”谢娴妤立刻像呆头鹅一样的睁大了眼睛。她想起来了,妹妹的确自幼习舞,舞姿翩翩动人,但是她却是个连走路都会左脚绊右脚的人啊。让她跳舞,不如谁来给她一棍子直接送她归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喜欢停在这里~~~ 我难道不是很勤劳吗?两天三章哦……求撒花orz【是乃之前太不勤劳了吧? 30御赐之物 谢娴妤感到自己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危机,生存还是死亡,恐怕就在这一线之间…… “皇上……臣妾……”谢娴妤冷汗直冒,脑袋中不停地思考能够脱险的借口:“臣妾昨夜不小心扭了脚,今日恐怕会献丑,还是不要搅了大家的雅兴好。” “扭了脚?”拓跋铎仁眉毛一抬,语气里含着点怀疑,谢娴妤心里一抖,直怕她着谎言太过蹩脚,当面被拓跋铎仁戳穿。 岂料拓跋铎仁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面露不悦,扭过脸去说:“贤妃,既然皇后说自己脚上有伤,不如就由你代劳好了。朕还记得你一曲霓裳羽衣舞跳得极美……” “那臣妾这就去准备换衣。”贤妃听到皇上称赞自己,自然心中暗喜,急忙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准备退下去换上自己那身雍容华美的舞衣。 “倒也不必了,就趁兴舞上一段好了。”拓跋铎仁却不想等待贤妃换衣准备的时间,贤妃无奈也只得遵命。 谢娴妤知道她虽然免于暴露身份,但肯定又惹拓跋铎仁讨厌了,她看拓跋铎仁再也不向她这一侧看上一眼,暗暗的叹了口气。 贤妃随着丝竹之声婀娜起舞,舞姿优美,衣袖翩飞,但拓跋铎仁看了一刻却频频摇头,突然叫了停,不悦的斥道:“这乐声与此刻的意境不合,过于喧闹了,难以衬托出贤妃的雅致秀美。” 乐队的几人立刻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霓裳羽衣曲本就是华丽热闹的曲子,乐师们也只是照着谱子在演奏,拓跋铎仁今日不知是什么想法,却突然又觉得这曲子不对了。好端端的祥和气氛一下子冻住了,乐师们无助的低着头等在那里,谁也说不出话来。 谢娴妤看现在天色渐暮,已露出夕照之景,暖红的夕阳半沉在湖面之上,衬着亭台小桥,垂柳绵绵,颇有几分静谧安逸之感。她猜拓跋铎仁此刻大约是起了些悠然的诗意,才觉得这热闹的曲子吵了,想要享受片刻清净的氛围。 她抿抿唇,大着胆子说:“皇上,臣妾不才,愿意试试为贤妃伴曲。” “你?”拓跋铎仁这才将目光移了回来,轻轻的打量了一下谢娴妤道:“梓童不是对吹箫弄琴之事不甚喜爱吗?” “呃……臣妾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不知能不能合皇上的心意?”其实谢娴妤对音律也只是略通一二,抚琴只是在私塾时与几个好友学来的,糊弄糊弄旁人还行,拓跋铎仁耳尖,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她弹得不够好。不过此时箭在弦上,也只好试一试了。 拓跋铎仁只是略一思虑,便摆摆手命人抬来一架竹筝。谢娴妤在筝前坐了,抬手试了试琴音,音调极准,竟是经常调试过的,筝鸣浑厚柔和,回韵悠长,谢娴妤心中惊了一下,不禁细看琴端镶玉,雕刻细致,上题“啼清”,还是拓跋铎仁亲笔的字迹。 谢娴妤愣了愣,想必她现在弹奏的是拓跋铎仁心爱的名琴。谢娴妤不禁紧张起来,但在拓跋铎仁的注视之下,也急忙敛了心神,抬手播动琴弦,令乐音缓缓流泻而出。 贤妃中途被打断本有些郁闷,此刻音乐重起,也只好再次舞动起来,不过谢娴妤弹得却不是方才的霓裳羽衣舞,她也只好换了舞步,配合着悠扬的音乐款款摆动。 谢娴妤弹奏的并不是有名的曲子,而是当年同念私塾的几人爬山时望到山下壮阔秀美的落日美景,其中一位酷爱音乐的好友所做,取名“渔舟晚唱”,正是为了衬托优美的夕照意境所做,虽并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更多的是民俗雅趣,既悠扬又带着淡淡的欢乐之意,是她难得能够流畅的弹下来的曲子,却正合了拓跋铎仁此时的兴致。 谢娴妤垂首抚琴,周遭的人物也都安静下来。拓跋铎仁似乎也很满意,指尖缓缓的随着旋律点着座椅扶手,打着拍子,嘴角渐渐的露出笑容。 谢娴妤一曲将毕,拓跋铎仁却没有中途打断,她猜测拓跋铎仁大约是喜欢的,于是心里稍微松了松,忍不住抬头偷望拓跋铎仁的神色。 拓跋铎仁似乎正在出神的看着贤妃,突然间却扭了头,向卓翼飞的方向看了过去。谢娴妤也不禁将目光随着追了过去,却见卓翼飞一双黑亮有神的鹰目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方向。 “铮……”的一声乍响,谢娴妤手上一疼,倒抽了一口冷气,却是琴弦断了。 谢娴妤愣在当场,适才听琴音赏舞姿的众人也都一齐将目光移了过来。她再看拓跋铎仁,拓跋铎仁也正凝着眉向她这边望过来。 完了,她弄断了拓跋铎仁爱琴的琴弦……谢娴妤心里忍不住打鼓,她本来是想要挽回她拒绝跳舞的表现,岂料却又惹了祸。 “臣妾……”谢娴妤急忙起身,朝着面沉似水的拓跋铎仁跪下去。膝盖还未着地,便被拓跋铎仁叫住了。 “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曲子倒是不错,但梓童的技艺还需磨练磨练,这琴就赐给你,好好地练习过再弹给朕听。” 谢娴妤惊讶抬头,意外于拓跋铎仁不怒反赏,她连忙谢恩,心里却还一阵茫然:“臣妾谢皇上赏赐,回去定好好的磨练技艺。” “嗯。”拓跋铎仁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便又将头转向了卓翼飞:“朕看刚刚卓爱卿听得入神,想必也十分喜爱此曲,不如下次朕再召你入宫,好好听皇后弹奏一遍?” 卓翼飞倒是平静,低头敛眉淡淡回答:“臣有幸听皇后娘娘奏琴,看贤妃娘娘跳舞,一次便足矣,臣知足了。” 拓跋铎仁轻笑,身体缓缓靠上了椅背,放松的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点头道:“卓爱卿有功,再看一次也是可以的。” “臣谢过皇上,真的不必了。”卓翼飞只好再次推脱。 这时就连谢娴妤也听出来拓跋铎仁和卓翼飞卯上劲了,正暗中背上冒汗,忽听到淑妃突然开口解围道:“啼清是皇上最喜欢的古琴之一,现下赐予了皇后娘娘,臣妾好生羡慕啊。” 拓跋铎仁这才笑出来,看着淑妃道:“朕平常赏赐你的还不够多么?一柄琴而已。” 淑妃也垂首低笑:“凡是皇上御赐之物,不论大小贵贱,臣妾都一样放在心上的。” 拓跋铎仁大笑出声,心情似乎愉快起来,重新和众臣举杯饮酒。 贤妃的舞蹈再次中断,她见拓跋铎仁似乎也没有让她再继续的想法,只得气闷的回了座。淑妃果然还是最得皇上欢心,可就连一同表演的谢娴妤都受到了皇上的赏赐,这却让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明明适才她才是主角,谢娴妤只是一旁抚琴陪衬,但皇上却没有夸奖她一句,反而说谢娴妤的曲子选得好。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只是一时新鲜罢了,谢娴妤分明是讨巧才侥幸赢了她一程。 贤妃越想心中越是不甘,眼珠一转便笑着走上前去对着谢娴妤道:“姐姐得了皇上的赏赐的宝琴,不光淑妃妹妹羡慕,妹妹也替姐姐开心。方才姐姐琴弹得好,妹妹这舞才能跳的像点样子。妹妹敬姐姐一杯,感谢姐姐刚刚屈尊为妹妹伴曲。” 拓跋铎仁觉得贤妃懂规矩,便只是在座上微笑的看着,谢娴妤却有些惶恐,忙也执了杯子站起身来道:“妹妹客气了,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良辰美景,能帮妹妹伴曲本宫也很高兴。” “实在是太谢谢姐姐了。”贤妃笑着往前递酒,脚下却突然一绊,满满一杯酒便正正好好的泼在了谢娴妤的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啊,咳咳咳……临时决定出了趟远门(其实是出去玩鸟,捂脸)本来以为空闲时间能够码字的,岂料累的半死,只写了三行…… 现在某人已经顺利回归,之后照常更新~~让大家久等~~深深地鞠躬orz 31更衣偷袭 “啊!”谢娴妤躲闪不及,清冽的酒香立刻就在她的胸前散开。她对于突如其来的情况毫无准备,只是愣愣的傻在了当场。 “啊,妹妹罪该万死,怎么一时手抖将酒泼在姐姐身上了呢?”贤妃惊叫,忙战战兢兢的拿出锦帕来为谢娴妤擦拭。 谢娴妤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贤妃会不会还要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急忙退开两步一手捂住了胸口,一手摆手道:“妹妹不必介意,本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抬头去看拓跋铎仁,拓跋铎仁也正皱着眉头望着这边,作势欲起。 谢娴妤前胸湿了一块,夏日衣着清凉,多是丝绸织物,此时薄薄的贴在身上,隐约能够辨识线条。谢娴妤想拓跋铎仁定是不高兴她在群臣面前失了风范,一副落魄样子,于是忙垂首道:“臣妾告退,换过衣物后再回来。” 谢娴妤正说着,眼前伸过一条锦帕,素色白底,角上绣着只灵巧的飞燕。谢娴妤抬头,却是卓翼飞走上前来,伸出援助之手。 竟然在拓跋铎仁面前如此明目张胆的关心她?谢娴妤心里猛地一紧,因为做贼心虚,更加不敢去接那条锦帕。 “多谢卓将军,本宫没事。”谢娴妤刚一低头,却被拉进另一个人的怀里。抬头间,拓跋铎仁正凝目看着她,身上被披上了一件明黄的披风,紧了紧。 “谢、谢皇上。”谢娴妤有点脸红,心中却仍旧忐忑难安。拓跋铎仁动作虽然温柔,但脸色却不好看,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正在介意卓翼飞适才的表现。 卓翼飞见拓跋铎仁亲自过来,便自然而然的退到一侧,垂首将锦帕塞回了怀中。淑妃仍旧坐在对面遥遥看着,慢慢的啜着茶。 “姐姐,臣妾的永春宫离咏荷池最近,不如姐姐去臣妾那里简单的梳洗一番,换身衣裳?”贤妃这时却凑过来乖巧的提议,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 “那就去吧。”拓跋铎仁轻轻的推了一下谢娴妤的肩。谢娴妤本不想去贤妃那里,但拓跋铎仁既然都同意了,她也只好照做。 “那臣妾先行告退。”谢娴妤行了礼,随着贤妃的侍从一同去了。馨竹也忙跟在了她的身后,帮她揽着身上的披肩。 “贤妃娘娘绝对是故意的。看到娘娘得了皇上的赏赐心有不甘,才故意将酒泼在娘娘身上,好把娘娘调开一个人出风头。”馨竹小声的在谢娴妤耳边念着,愤愤不平的样子像是遭殃的那人是她一样。 谢娴妤心里也是明白的,不禁有些头疼,叹了一声道:“馨竹,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算大事?在群臣面前泼了娘娘您一身的酒,娘娘您是千金之体,好在皇上替您披了披风,要不然都要被别人看去了。娘娘要是怪罪的话治她的罪也不为过,娘娘现在变得太好说话了。”馨竹仍旧气鼓鼓的不依不饶。 “哦……”谢娴妤只是觉得身上湿乎乎的难受,衣衫不洁的样子不雅,倒没考虑过原来身子差点被人看去的事。怪不得拓跋铎仁要给她披上披风,她还误以为是怕她着凉的关怀呢。 “娘娘真是的。”馨竹跺脚,看到谢娴妤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着实的恨铁不成钢。 “本宫也不是不想发脾气,只是在群臣面前闹的大了,争执起来,被别人看到回去要说皇上的后宫多事不稳,皇上的脸面不好看,于朝政也有影响,这时候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你没有看到皇上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么?”谢娴妤耐心的跟馨竹解释。 馨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唉声叹道:“娘娘识大体,恶人就由奴婢这小丫头去当好了。反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奴婢非要找机会给贤妃娘娘几句话听听。” “你呀……”谢娴妤被馨竹这利嘴尖牙逗得无奈了,只得摇头苦笑。 永春宫确实离着御花园不远,和馨竹悄声几句耳语便遥遥看到了那红砖墙琉璃瓦。贤妃的贴身宫人将谢娴妤请进门去,直接将人引到了贤妃日常更衣换洗的清涟阁。 “请皇后娘娘沐浴更衣。这是贤妃娘娘前日命人做的新衣,从未上身,请娘娘大量将就着穿一阵子吧。”那宫人命人备了热水,又将衣衫整齐的放了,恭敬地退了出去,锁上了门。 室内只剩谢娴妤和馨竹二人,谢娴妤便宽了衣,踏入了雾气蒸腾的木桶之中,馨竹便着手帮着她擦洗。不多时,弥漫着的淡淡花香和酒气便散开来,熏得整间房子的气味都有些醉人。 谢娴妤想拓跋铎仁那里还在设宴,离开太久恐怕也不好,便草草的洗了,确定身上没有味道就擦拭干净套上了衣服。岂料外衫上却带着一道一尺有余的口子,露出里面的衬裙,谢娴妤一怔,看馨竹也气得涨红了脸。 “这贤妃也欺人太甚了,本来就已经是犯上了,既然还敢拿一件破衣服来给娘娘穿?不行,这绝对要找他们理论清楚!”馨竹气急,立刻推开门冲了出去。 “馨竹!等一下!”谢娴妤忙想去拉住人,岂料馨竹蹦的太快,转眼间就没了人。她穿着身破衣服也不好追出门去,只好唉声叹气的等在门口向外张望。 这个馨竹太过莽撞,理论什么的可以慢慢讨回来,耽误之极是给她找一件能穿的衣服赶紧让她回去找拓跋铎仁啊。前几天和他置气,这时好容易见到一次人,再磨蹭下去宴会散了,她又不知等多久才能再次遇到皇上。 谢娴妤脱力的坐下,将破了的外裙脱下来丢在一旁,支着下巴发呆等馨竹回来。贤妃今日明显是有意针对她,她虽然气不过,但却不知怎么让贤妃反省自己的过错。贤妃这种行径在她看来颇为哭笑不得,虽然让人觉得不舒服,但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好生气,反显得自己很小气一样。女人家的勾心斗角也许都是这样的,不涉及刀光剑影,暗地里使个绊子让人不能痛快的走下去而已。 谢娴妤正出神,门低哑的一声响,被人关上上了锁。 “馨竹,你可回来了。”谢娴妤舒了口气,一扭头却见门口是个男人高壮的背影,宽厚的肩膀将门外刚掌起的灯光挡掉大半。 “你!”谢娴妤吓了一跳,匆忙间跳起来碰倒了身边的凳子,哐啷一声。 男人穿的是武将绛红色的长袍,肩头装饰着结实的铠甲片,一扭头,正是卓翼飞。他目沉似水的看着谢娴妤,轻声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你是没有写,还是被截下了?” 谢娴妤又惊又怒,刹那间涨红了脸,她向后退了一步,平定了心绪后斥道:“卓将军知不知道这是后宫禁地,是妃子们换洗更衣之地,怎么能随随便便的闯入?” 卓翼飞左右看看,轻笑道:“现在不是没有别人在吗?和我你还需要忌讳什么?” 谢娴妤看着卓翼飞黑亮灼灼的眼睛心里不禁发憷,现在可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视她为眼中钉的贤妃的地盘上,她还只穿着内裙,外裙扔在一边破了个口子,若是被发现,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谢娴妤深觉此刻自己就是那只兔子。 “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皇上赏荷宴会之上也能偷跑出来?你现在马上回去,如果现在我们这样被人发现就说不清楚了。”谢娴妤义正言辞的怒斥道。 卓翼飞却显然不以为然,仍旧轻松的盯着她猛瞧道:“我可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皇上若是问起来,我自然有借口可以搪塞过去。小妤你怕什么,这样偷情的感觉才刺激啊。” 说着整个人便扑了过来,一手便将谢娴妤带入了怀里。谢娴妤寒毛都炸起来了,急忙推拒起来,嘴里小声的叫唤道:“你快放开我,馨竹马上就要回来了。” “嘘……轻点,你不是不想被别人听到么?你要是再这么挣扎叫喊,一会儿把宫人惹进来,咱们两人一个都跑不了。”卓翼飞还在不正经的调笑,凑过去闻谢娴妤刚洗好的发鬓。 她就算还是个男人也绝对打不过卓翼飞,这会儿面对那双铁一般的臂膀自然连使劲挣脱都显得像打情骂俏。谢娴妤简直眼冒金星,吐血道:“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呵,也不知是谁曾经一个月给我写了七封信说思念我,如今这是又重新得到了皇上的宠幸了?立刻就把我抛在一旁不理会了?你可真是个负心薄幸的女人。”卓翼飞捏起谢娴妤的下巴,虽然是笑着的,谢娴妤却感觉下巴一疼。 “卓翼飞,这是禁宫,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快放开我。”谢娴妤心里急得不行,出口的话也不自觉的带上了怒气,连平时的君臣之称都忘记了。 “这就生气了?那你知不知道自上次一别这些日子我完全没有你的音信会有多煎熬?”卓翼飞叹气,低头去吻谢娴妤的唇。 谢娴妤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急忙偏头去躲,她一边急着躲闪,一边又担心被人在这时候闯入发现这荒唐的一幕,情急之下没了防备,内裙在拉扯挣扎间有些散乱,露出一小节白嫩的肩头来。 “你一定要这么诱惑我吗?”卓翼飞抱着谢娴妤,吐息渐重,迅速的握住谢娴妤的两只手腕将她压在了墙上。 拓跋铎仁看了一眼卓翼飞那个空空的位置,啜了口酒问道:“卓爱卿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说是去出恭,但他这估摸着却离开有小半个时辰了,不会是借了尿遁干别的去了吧?拓跋铎仁瞥了一眼皇后空着的位置,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并不是他多疑,那两个人在他面前的表现绝不一般,当他是瞎的不成? “陈统。”拓跋铎仁正打算派人去找卓翼飞回来,淑妃却在他身侧惊喘了一声。拓跋铎仁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淑妃满脸幸福的靠过来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微笑道:“皇上,你摸摸看,他动的很厉害呢,一定是想父皇了。” 拓跋铎仁一愣,随即感受到了手下那有力的脉动,便舒展了眉头轻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某废柴昨天说更木更出来,介个是补昨天的份。我再继续去码今天的份!拼了! 32三角关系 谢娴妤感到卓翼飞的唇舌带着濡湿的热气贴上了自己的脖子,她无论怎么躲闪都无法移出卓翼飞禁锢住她的双臂。 “卓翼飞,你要以下犯上吗?立刻放开本宫!”在这一刻,谢娴妤即便是拿出皇后的派头也毫无震慑力,卓翼飞像一头冲出闸的猛虎,她顷刻间就被扑倒,弱小到丝毫没有自保的可能。 “小妤……你真的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了么?曾经那些山盟海誓你都只是拿来说着玩的?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成?”卓翼飞说的可怜,手下的动作却毫不留情,猛地拉开了谢娴妤的腰带。 谢娴妤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外面的宫人发现,猛地推开卓翼飞逃开两步被逼进了角落。 “卓翼飞,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这里是贤妃的寝宫!你若如此没有分寸,本宫怎么可能和你讲什么情谊?”谢娴妤有口难辨,卓翼飞的确是很有魅力的男子,只可惜那些山盟海誓并不是她和他许下的,她也无法认同妹妹背着皇上另寻新欢的做法。 卓翼飞没料到谢娴妤还敢激烈的反抗,被推了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沉着脸看她道:“我是疯了,自那日在御书房发现你在内室侍寝过我就要疯了。你不是说皇上已经许久不再碰你了吗?你不是说自今往后你都只要我一个男人吗?怎么刚被皇上抱过就忘乎所以了?难不成也想怀上龙种,母凭子贵不成?” 谢娴妤不知道卓翼飞怎么会得知那日在御书房内室的人是她的,她气的浑身发颤,匆忙拢好自己的衣襟撇开脸道:“一派胡言!卓翼飞你实在是太放肆了!本宫现在不想要看到你,你快走吧!” “小妤。”卓翼飞却突然面色沉痛,苦涩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明明说好要一起远走高飞的,现在你却因为皇上偶尔的仁慈便心软了?你要知道,那个男人再宠你也只是一时的,等到有了新人,你就知道独守空房的苦处了!就算真的有了龙种又能怎样,只不过多了一样拴住自己的束缚罢了!” 谢娴妤一怔,从卓翼飞的话中感受到了深重的怨怼。卓翼飞的话说的没错,谢娴妤初尝过欢好的滋味才明白原来爱情不是默默的付出和守候那么简单,长相厮守,从一而终,是多么美好却无法企及的心愿。只是即便拓跋铎仁多情薄性,这也不能成为她背叛的理由。说那是一种对皇上的愚忠也罢,谢娴妤自小接受的教导已然根深蒂固,臣子是决不应有不忠之心的。 “卓将军,此时说话多有不便,不如我们改日再叙?”谢娴妤既怕卓翼飞再次扑上来铸成大错,又怕外面突然闯进人来撞破两人的“奸-情”,一时间冷汗涟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和卓翼飞硬碰硬是决计行不通的,可要让她继续和他虚与委蛇她又更觉得困惑,只想干脆远远地逃开这个大麻烦才好。 “既然你不愿意见我,那不如我就直接答应皇上的提议,收了馨竹好了。”岂料卓翼飞又扔下一句狠话,瞬间堵得谢娴妤一僵。 “你这分明是在赌气报复我!”谢娴妤无法相信堂堂左贤骠骑大将军竟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来。 “既然这辈子无法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那么和谁都无所谓了。我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将我放在心上的女人抗旨呢?”卓翼飞冷冷道,眼中却泄露出伤心之意。 谢娴妤看卓翼飞咄咄逼人的架势,一时间又是讨厌他,又是觉得有愧于他。只是现在天时地利都不利于她,这时立场稍不坚定都有可能羊入虎口。 “卓将军,本宫并非不解风情,只是时机不对,现在本宫杂事缠身,心神难安,实在是难以与你纠缠这许多。”谢娴妤只好先找了个推脱之词,佯装心事满怀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刺客的事?”卓翼飞突然问。 谢娴妤心下狠狠一惊,霎时间白了一张脸。卓翼飞怎么可能猜到她与刺客的事有关?难不成是他与妹妹合谋参与其中?不不,她了解自己的妹妹,虽然脾气乖张了些,但胆子决不至于大到如斯地步。 “你……”你怎么会知道?谢娴妤刚想询问出口,却立刻将话又咽进了喉咙。若真是卓翼飞和妹妹共同知晓的事,那她现在这么一问,身份不是立刻要露馅了吗? 谢娴妤正迷茫于如何套卓翼飞的话,卓翼飞便似乎想接着往下说,谢娴妤心中大喜,忙凝神去听,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娘娘,您怎么了?为什么将门锁起来了?”正是馨竹的声音。 谢娴妤和卓翼飞同时一惊,谢娴妤正待慌乱的找寻窝藏卓翼飞的地方,卓翼飞却飞快的塞给她一条锦帕,转眼窜上了房梁,消失了身影。 谢娴妤被来去无踪的卓翼飞搞的头昏脑胀,手足无措,外面馨竹却还在不停地敲门,大有要撞门的意思。 “你这个死丫头,刚刚跑到哪里去了!”谢娴妤一开门,劈头盖脸就将馨竹一通数落。 馨竹委屈的不行,双手捧着一套衣服道:“娘娘,奴婢给您要衣服去了。” “快帮本宫更衣!”谢娴妤经过刚才的惊吓,手脚都软了,还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实在是煎熬。她手中还攥着卓翼飞留下的锦帕都被汗浸的湿透,趁馨竹不察忙塞进了怀中。 等到谢娴妤赶回咏荷池时,已是一派酒酣耳热的欢闹场景。拓跋铎仁似乎又召了更多的乐师、舞娘,丝竹歌舞之声不断。 谢娴妤当然也明白自己没那么重要,但看到没有她的陪伴,拓跋铎仁照常饮酒作乐,心中还是隐约有几分低沉。 卓翼飞坐在位子上喝酒,见她走来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然后重新低下了头。淑妃身子沉重,已然回宫歇息了,贤妃便一人偎在拓跋铎仁身边,频频为他倒酒。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回来,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梓童去了好久,恐怕就是回凤鸣宫更衣也来得及了。” 谢娴妤一梗,馨竹却嘴快在一旁抱打不平道:“贤妃娘娘为皇后娘娘准备的换洗衣物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破破烂烂的根本不能穿。奴婢是命人跑回凤鸣宫中取来的干净衣物。” 贤妃在一旁惊声叫道:“臣妾冤枉,臣妾是特地嘱咐过的,是哪个该死的奴才拿错了衣物,害姐姐久等,等臣妾回去丈毙了他!” 拓跋铎仁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愿听这些烦心的事。谢娴妤便急忙道:“现下本宫过来就好了,妹妹不必介怀。奴才是要教的,改日本宫让馨竹将宫中规矩再教授永春宫的众人一遍就是了。” “啊,姐姐果然是宽宏大量……”贤妃干笑。 拓跋铎仁脸色缓了缓,余光瞥到卓翼飞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便翘起嘴角,抬手招呼谢娴妤道:“梓童来了就好,朕正惦记着你,快坐过来帮朕倒酒。” 作者有话要说:orz又过了12点,于是更新又变成了补昨天份的,为毛啊为毛……子子孙孙无穷尽了,泪目…… 困啊~不管鸟~俺完成更新任务,睡醒再继续~~ 33落水惊魂 谢娴妤握着那条卓翼飞塞给她的锦帕在凤鸣宫的后花园发呆。昨夜她坐在拓跋铎仁和卓翼飞二人中央,被往来的灼热眼刀射死不知道多少次,此时就像经历过一场浩劫,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卓翼飞送她的锦帕正是她身上湿透时卓翼飞要递给她的那条,谢娴妤细想觉得不对,回宫后屏退众人细细一看,才发现洁白的锦帕上留着一行蝇头小楷的墨迹。 “七夕长安街赏花灯。”短短几个字,谢娴妤猜了又猜,最终认定这应该是卓翼飞对她发出的邀请。 其实溜出宫去个一日半载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难的却是见到卓翼飞后她要如何应付他难以招架的热情。谢娴妤原本不打算赴约,但卓翼飞口中提到的刺客二字却格外令她在意。 该不该去赴约……谢娴妤茫茫然陷入了苦思之中。 卓翼飞最终也没有接受皇上要为他赐婚之事,这点上谢娴妤很感激卓翼飞。拓跋铎仁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男人小心眼起来实在是比女人还可怕,曾经觉得可爱的孩子气的举动这时看来也叫人讨厌。 谢娴妤赌气想这样也好,她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比她曾经的生活舒适百倍,何必非为了个拓跋铎仁要死要活呢?待明年姜太后到了上山清修礼佛的日子,她便跟她一起去,正经过几天清净日子,翻翻经书,赏赏花鸟。 正这么想着,馨竹上前来递了张拜帖:“娘娘,太后娘娘邀您去品茶,说是前日进贡了一批新采的银叶。” “只有本宫一人?”谢娴妤起身。 “还有其他几位娘娘都一起。” 谢娴妤点头,收好锦帕回屋收拾准备。 凤辇行至清玄宫外,谢娴妤再一次碰上了淑妃一行人。淑妃挺着浑圆的大肚子,由旁人搀扶着,正缓缓的从辇上步下。谢娴妤有些惊讶,算算时间淑妃已临盆在即,说来再有个把月就要生产了,这时还不辞辛苦的过来只为了品个茶?淑妃的精力会不会太旺盛了一点? “皇后娘娘吉祥。”淑妃也望见了她,微微颔首却已然弯不□子了。 “淑妃不用在宫中好生将养,等待生产吗?”谢娴妤望着淑妃颤悠悠的大肚子有些担忧。 “母后说是很想见一见臣妾和腹中孩子,臣妾不碍事的。”淑妃微微一笑,喘息间已显出沉重之感,加之天气炎热,额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不停地有她的贴身侍女替她拂去。 “这样啊,那妹妹小心些吧。”谢娴妤轻叹,先一步入了清玄宫。姜太后的心自然是向着贤妃的,对有孕在身的淑妃恐怕也是忌讳,变着法儿的不能让人痛快了。说什么关心惦念明白人都知道是借口,大热的天还要折磨人才是真的。 谢娴妤这么一想,觉得姜太后和贤妃两人使的心计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气巴拉的,不禁摇了摇头。 她到时姜太后已然稳稳的坐了,一旁陪着贤妃正在和她鉴赏一匹绸缎。谢娴妤走过去,照常行礼,然后便挨着姜太后的另一侧坐了。 贤妃见到她自然是笑靥盈盈,嘴甜的跟谢娴妤说:“姐姐,昨日的事妹妹一直过意不去,这不是选了几匹上好的绸缎,想要送与母后和你。你看看喜欢什么花色的?妹妹最近在宫中的织制司里又看到几种新样子,穿在姐姐身上定然漂亮,哪日妹妹陪你去挑挑看,做两套新衣留着七夕的时候穿。” 谢娴妤看看那绸缎泛着鲜亮的光泽,敷衍的笑着点了点头,她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实际上是不太上心的。从前她就不理解,为什么女人遇到衣服首饰就像没了命一样的扑上去两眼冒绿光。在她眼中看来,其实花色式样都是差不多的,舒服干净就够了,衣服多了,反而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 贤妃正在拼命讨好谢娴妤,淑妃慢慢的踱了进来,贤妃一看到她,立刻便安静的闭上了嘴巴,拉长了脸。姜太后朝着淑妃和蔼的笑笑,招呼道:“快来,让哀家好好看看皇孙。” 淑妃微笑着走过去,姜太后便将她那只还带着尖利坚硬的护甲的手摸上了淑妃的肚子。缓缓的,一圈两圈,姜太后嘴角噙着笑,像是在静心感受里面活跃的动静。谢娴妤看着那锐利到可以做武器的护甲,心里面一阵一阵的抽,淑妃表面上还和气的笑着,只是唇角的笑容却略显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姜太后才缓缓的将手移开,淑妃脸上紧绷的神色明显一松,连带着谢娴妤都为她松了口气。淑妃的孩子还未落地,恐怕日后成长起来也要日日提心吊胆,防备着每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危险才行。谢娴妤这么一想,就为这样成日里提防别人的日子感到心累。 贤妃自淑妃进来就始终端着架子坐在一侧一言不发,反倒是姜太后一直和气的对淑妃嘘寒问暖,还滔滔不绝的传授起她当年生产时的经验。谢娴妤在一侧也听了个满耳,被姜太后轻描淡写,实则却是血淋淋的描述吓得心肝直颤。当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绝对不要经历这一切。 谢娴妤觉得今日就是一出鸿门宴,姜太后不停地讲些在她听起来无比恐怖的事情,生产中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孩子若是满月前照顾不好极可能夭折,谢娴妤听不下去,只能拼命地盯着茶碗底漂浮的青嫩的茶尖。淑妃却还是笑的十分得体,恭敬地听着姜太后交代她这几日要注意的事。 就在谢娴妤无聊的正将杯里的茶叶沫子数了三遍的时候,姜太后突然道:“哀家后园池中养了几条锦鲤,最近又长大了不少,颜色姿态都漂亮的很,不如一起随哀家去观赏片刻?” 这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谢娴妤一行人便随着姜太后来到后园的池子前。清玄宫算不上太大,后园也是小巧玲珑,胜在布局巧思之上。小小的水面拱起一座石桥,连接着池中央一处湖心小筑。 姜太后自然走在最前面,由侍女搀扶着缓缓步上石桥,谢娴妤紧随其后,踏上石桥后才发觉石阶被水面雾气一打,表面光滑的有些站不住脚。 小桥流水,环境宜人,金色、红色、花色的肥硕锦鲤悠然在水中游动,偶尔调皮的穿过石桥。只是谢娴妤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赏心悦目的景色,只怕她笨手笨脚本来就不习惯这沉重的行头,突然间摔个狗啃泥,再跌进池中去。 谢娴妤正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的步子,身后突然一声惊呼,随即伴随着落水的响声,扑通一声巨响,池中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霎时溅湿了谢娴妤的半边身子。 谢娴妤急忙回头,却见身后隔着自己几步之遥的贤妃露出无辜惊慌的神色往水里看,而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淑妃此时已不知去向。 “娘娘,娘娘!快来救人啊!淑妃娘娘落水了!”后园中顿时一片喧闹。 谢娴妤什么都来不及想,身子便紧跟着跃入了水中。淑妃正在池中挣扎,池水不算太深,却还是能够灌入口鼻,想要呼救都难,加之她行动不便,转眼便沉入了水下。谢娴妤忙憋了口气潜下水去,用尽力气想要将淑妃托出水面。 她的力气不算太大,又是第一次使这身子游水,一时间说不出的别扭,淑妃还在挣扎,谢娴妤一次没能跃出水面,反而被惊慌失措的淑妃拉得喝的几口水。 水面之上姜太后和贤妃也惊了,都在桥上驻足观望。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几名侍卫宫人跳下河去,将淑妃和谢娴妤一同救上了岸。 淑妃全身湿透,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唇色惨白,脸色发青,浑身都像打摆子似的颤着,样子奄奄一息。谢娴妤虽然也呛了两口水,但还算清醒,也顾不上自己的形容狼狈,忙凑过去察看淑妃的状况。 “快、快去传太医过来,说什么也要保住她肚子里的龙种。”姜太后在一旁急切的叫着,青石小路上来来回回全是奔跑的影子。 淑妃已被人用毯子围好,却皱着眉头痛苦的□起来,声音细微到在混乱的环境下根本难以辨识。谢娴妤也被披上了毯子,她忙凑过去问淑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疼……我的肚子……”淑妃细细的呜咽,疼得泪珠滚滚而下,伸手护住了她的腹部。 谢娴妤和在场众人均是一惊,只见淑妃□的衣衫透出些粉色,渐渐的越漫越大,染成了一片惊人的红。 淑妃的□哭叫声凄厉起来,她咬牙忍痛的神情格外令谢娴妤不忍,她正想去拍拍她,淑妃却突然间伸手捉住了谢娴妤的袖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住便不放了。 “一定……一定……要救我的……孩子……这是皇上……唯一……的骨肉……求……”淑妃艰难的说着,到后面便神智不清的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终于补上了今天份的,o(n_n)o哈哈哈~自己给自己撒花~不欠账的感觉真好! 北京暴雨,北京终于也能看海看瀑布了,好浪漫啊……望天……在屋子里呆着完全不知道外面淹成什么样,希望积水明天会排掉~ 34早降麟儿 清玄宫开始热闹了,来往进出着不同的人。淑妃的状况来不及移动,姜太后便只好让出了自己的寝宫,交给太医们来急救。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全部出动,围在方寸之间手忙脚乱的看着。 谢娴妤在外厅披着毯子,捧着热烫的姜茶,看着太医和宫人焦急的奔跑,手中偶尔捧着带血的盆,心中跟着紧张得不行。 不出一时三刻,拓跋铎仁便赶来了,仿佛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铁青着脸色,自踏入清玄宫那一刻起便对谁都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贤妃坐在一旁呜呜的哭,姜太后倒是镇定的很,面上一派坦然自若,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好心的借出了她的寝宫救急而已。谢娴妤却有些无辜,她本以为自己舍身救人拓跋铎仁好歹会过来安抚两句,说句关心贴己的话,岂料拓跋铎仁对着她仍旧是黑这个脸,只让谢娴妤有种被咬疼了的感觉。 不过谢娴妤还是懂的分寸的,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计较拓跋铎仁态度的时候,他好容易盼到个子嗣,眼看出了危险,着急上火也是人之常情。谢娴妤仍旧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候寝宫内传出淑妃的消息。 很快的,一个太医奔出来和拓跋铎仁耳语几句,拓跋铎仁脸上便微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突然低沉的命令:“去请接生的嬷嬷来,全部都给朕找来!” 宫中会接生的老嬷嬷有三人,其实早已在殿外候着了,这时得了命令,急忙赶了进去,又关上了大门,不一会儿便自内传来了淑妃气若游丝的□声,夹杂着细数不尽的痛苦。 嬷嬷们的经验也算丰富的,都是从先帝那会儿子伺候过来的,其中一个便是替拓跋铎仁接生的稳婆。不过拓跋铎仁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一丝表情,来回的在谢娴妤眼前踱步,明晃晃的颜色晃得谢娴妤头昏。 事已至此,谢娴妤也明白了大概。恐怕,淑妃这是要提前生产了,至于这么一折腾,这对母子的祸福那就要看老天爷的造化了。 “皇上洪福齐天,还请稍安勿躁,淑妃母子二人定会平安无事的,阿弥陀佛……”姜太后突然间念起经来。 拓跋铎仁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声音前所未有的凛冽无情:“若是朕的骨肉有个万一,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凶恶的样子吓了一跳,突然间气红了眼眶。拓跋铎仁怎么能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她是好心救人的那个,他不但不感谢关心她,适才竟然连着她一起瞪,实在是不讲理到了极点。 她正诧异委屈,贤妃却突然间哭喊起来:“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什么也没有做过。分明就是天阴路滑,淑妃她自己失足跌进池子里去的!臣妾只是恰巧走在淑妃身后而已,连她的一根汗毛都未曾碰过。皇后娘娘竟然亲自跳下水去,才不知对淑妃做过什么手脚,臣妾从始至终只是在一旁看着,帮着张罗救人而已,淑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干臣妾的事。” 谢娴妤瞬间五雷轰顶,浑身倏地如坠冰窖。贤妃竟然能说出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来,实在是……谢娴妤咬牙,此刻胸腔中翻滚的全是不平的怒气。 “……臣妾怎么可能对淑妃做什么手脚,就只是情况危急,救人而已。”谢娴妤气的哆嗦了半天,好容易挤出来一句话。 贤妃立刻抽噎着回她道:“淑妃落水自有侍卫营救,堂堂一国之母亲自跳下池中救人,这种事怎么都说不过去,要是其中没有蹊跷才怪。” “你怎么能如此昧着良心栽赃陷害本宫?”谢娴妤感觉自己气的都要晕过去了。 “够了,都给朕闭嘴!”拓跋铎仁大喝一声,凛然道:“这件事朕自会彻查,不要以为朕就不敢动你。” 这个“你”字不知是对着谁说的,但谢娴妤心里却像浸在油锅中一般翻滚煎熬起来。她本是好心救人,千钧一发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事过境迁竟然反被有心的人抓住当做把柄来陷害。 她这时细想事情发生的经过,才渐渐的琢磨过味来。她的确不该跳下去的,她只是该随着太后和贤妃站在池边冷冷的看着,到最后一刻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才对。淑妃若是安然无事还好,若是一旦就此长眠,那她反而成了这场意外中嫌疑最大的那人。她曾抱着淑妃在水中挣扎了半晌,那时的情形极其混乱,若太后和贤妃一口咬定她是借救人之名暗害淑妃,她也无处伸冤去了。 谢娴妤只盼着淑妃母子平安,然后还她清白,但突然间一个闪念却再次吓出她一身冷汗。若是淑妃醒来也不顾事实真相反咬她一口的话呢?淑妃有了孩子作保,顷刻间便可平步青云,这时要是趁机踩她一脚,自己登上后位可谓板上钉钉的事。 她怎么能那么傻呢?谢娴妤此刻才觉得她的脑筋前所未有的清晰,但已然为时过晚。她已进入了圈套,再想脱身便是身不由己的事情了。她救人有什么错了,若是落下个不实的凄惨下场,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谢娴妤委屈难受的坐在一旁,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也没有心思关注寝宫中淑妃生产的状况了。 一个人不知痛苦的枯坐了多久,门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之声,拓跋铎仁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去。 谢娴妤也被唤回了神思,屏息静气的等着太医和嬷嬷从内室出来,至少孩子平安无事,就不知淑妃现在是否也是平安的。谢娴妤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想要相信淑妃不会阴险到恩将仇报,陷害自己。 姜太后和贤妃也是僵着脸色,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见老嬷嬷满面堆笑的走出来,怀中抱着个小猫似的婴孩,从襁褓中露出的小脸不足巴掌大,红彤彤,皱巴巴的,哭的满脸是泪。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啊。”嬷嬷喜气宣天的说。 拓跋铎仁眼睛一亮,激动地伸手去将婴孩抱进了自己的怀中,甚是轻柔在意。孩子一进入他的怀里,顿时停了哭泣,眨巴了两下黑亮的大眼,茫然的盯着他瞧似的。拓跋铎仁兴奋一笑,正经端详了半晌,叹道:“果然是朕的儿子。” “对了,淑妃现下情况如何?”拓跋铎仁兴奋之余,这才想到适才在鬼门关来回打转的淑妃。 太医这时也走出来回禀道:“淑妃娘娘动了胎气,又受了凉邪,早产后体质十分虚弱,需好生静养,万万不能再沾染湿寒之气,更不能劳心伤神。” “嗯,辛苦她了,朕进去看看。”拓跋铎仁松了口气,作势欲往内室去,却被太医叫住了。 “皇上,老臣还有一事禀奏,淑妃娘娘现下尚未脱离危险,小皇子系早产,身体本也不如足月的强壮,易染疾病。臣恐凭淑妃娘娘此刻的身子亲自喂养照看会有些吃力。” 拓跋铎仁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皇儿先由朕亲自照看,合适的人选待朕定夺几日。” “皇上,不如将皇子交与贤妃照顾吧。”姜太后却在这时提议道:“贤妃一直性格温婉识大体,又是四妃之一,身份上也相当,将皇子交与她照顾再合适不过了。” “臣妾定然好好照顾小皇子,替皇上和淑妃姐姐分忧。”贤妃忙跟着毛遂自荐,把谢娴妤看的一愣一愣的。 拓跋铎仁神色一敛,不悦道:“朕说过要再定夺几日,不必多言,若贤妃乐于照顾皇儿,朕自会权衡。” 拓跋铎仁抱着孩子进了内室,关了门,贤妃便舒了口气,软软的在椅子上坐了与姜太后窃窃私语起来。谢娴妤在一旁看着,无比闹心。 太后和贤妃打得好算盘,淑妃现在身体虚弱,若是熬不过去病逝了,皇子便无人看管,这时要去了细心抚养长大,跟亲生的也没有两样,孩子长大也只会念着她们的好,若是将来继承大统,那贤妃自然也就成了太后。但若是淑妃的身子恢复了,再想要回孩子,到时孩子在贤妃手上,做什么都会显得被动。 谢娴妤有心请缨替淑妃照看孩子,但她又觉得自己原本是个男人,母性不足,笨手笨脚的未必照顾得来。未足月的孩子本就弱小,万一考虑的不周全,反倒成了罪人。况且现在她还差点便成了造成淑妃早产的罪魁祸首,拓跋铎仁恐怕不会将孩子交给自己了。 可就这么便宜了姜太后和贤妃让她们得逞,谢娴妤又偏偏心有不甘。孩子交给这样的阴险小人,只会糟蹋了拓跋铎仁唯一的骨血。谢娴妤头一次起了旺盛的得失心,暗自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拓跋铎仁把孩子交与贤妃。若是她不能抚养,那她就找一位贤惠仁爱的下妃帮忙照料。 她突然想到了卓翼飞,此时是不是该给递他个消息呢?淑妃早产之事恐怕自朝上还要再压上几日,待卓翼飞知道时一切都要成定局了。卓翼飞是孩子的舅舅,定然不会害了孩子,他在朝中又颇有势力,让他早知道几日,也许能够力挽狂澜,免得贤妃的奸计得逞。 只是谢娴妤一想到拓跋铎仁这几日对卓翼飞别扭的态度,又有些拿捏不定卓翼飞出面是不是反而会坏了事。她看了眼在一旁气鼓鼓的瞪着贤妃的馨竹,一时间没了主意。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人能够为她分忧解难就好了,往日遇到烦心的事她都会向苗少庭倾诉,这时却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小咸鱼平民当惯了,遇事喜欢亲力亲为,现在自找麻烦了吧?摸~~~ 咔咔,后妈要给小包子也找个后妈~~【我萌小包子,肿么办,捶地! 35高人指点 拓跋铎仁进去后却一直不见出来,谢娴妤惴惴不安的坐着,直到刘继忠出来宣读了圣旨。淑妃不慎落水一事系出意外,与谢娴妤等人均无干系。淑妃暂住清玄宫休养,直至身体安好,能够移动为止。皇子赐乳名为智,抚养之事择日定夺。 谢娴妤稍稍松了口气,率先带着人离开了清玄宫。经淑妃落水一事她彻底看清了太后与贤妃的险恶用心,对这等真小人除了敬而远之,严加防范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当夜谢娴妤睡的不怎么踏实,做了个梦竟是贤妃得势后她的凄惨下场。谢娴妤头一次如此忌讳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女人,转天一早醒来,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起来。 正郁郁寡欢的练字,突然小顺子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通报,国丈求见。 谢娴妤一惊,随即忧喜半参起来,这还是继她换了身体后第一次正式拜见父亲大人,许久未见父亲自然是想念的,但谢候昌的余威仍在,即便现在她是他最疼宠的女儿,面对面的坐了谢娴妤恐怕也是难免紧张。 “宣吧。”谢娴妤点点头,备了小轿去专门接见外臣的议政堂见国丈。 外臣没有皇帝的应允是不能随意与后宫嫔妃联系的,今日谢候昌求见自然是通过了拓跋铎仁的。谢娴妤想父亲绝不会为了与她叙叙家常便禀奏拓跋铎仁求见于她,所以今日定是有要事与她相商才对。 谢娴妤进了议政堂,谢候昌已经候在那里了,背着手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字画,听到了“皇后娘娘驾到。”的唱喏才转过身来行礼。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谢候昌躬身道。 “国丈不必多礼,还请坐吧。”谢娴妤仍旧不太适应父亲对着自己如此恭敬,说话声音不禁有些发虚。 谢候昌与谢娴妤面对面的坐了,开始仔细打量起女儿来。自上次受伤一事后,他只远远地看过她两次,不曾用心关怀过问,也不知她的伤势是否痊愈,阴天下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好谢娴妤从小机灵凌厉,从不肯吃亏,是以原本他操心她大哥更甚于她,但此刻人没了,他的全部心思就要放在他这唯一的女儿身上了。 “身子可还好?臣看娘娘最近瘦了些。”谢候昌关切的探问。 谢娴妤对馨竹摆了摆手,馨竹便会意的与其他宫人一起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他们父女二人,谢娴妤便稍稍放松,看着谢候昌日渐沧桑的面孔点点头道:“孩儿近来挺好的,爹,现在就咱们父女二人,不用一直娘娘的称呼孩儿。” 谢候昌一怔,感到女儿自那次大劫之后目光沉稳了不少,言行举止也不似之前霸道,颇有国母之仪,不过又太过温顺了些,好像在宫中受了什么欺负似的…… “爹身体近来可还好?”谢娴妤轻问。 “嗯,不用担心爹,有你娘照顾着,还顺遂的很。倒是你孤身在宫里要多多注意,有什么事记得跟爹说。” 谢候昌提到的娘也不是妹妹的亲生母亲了,是生母过世后谢候昌的续弦而已。所以谢娴妤点点头,没有深问:“这里有馨竹照顾我,爹不用担心。” “唉……你大哥就这么没了,小妤你虽是个女子,但肩负的担子却重,爹本不该太强迫你,但事到如今谢家就只能指望你一个人了。” 谢娴妤心里一跳,接着浮上些酸酸涩涩的伤感。原来爹也曾经寄希望于她,可惜她那时却太不争气,辜负了爹。 “爹,小妤明白,小妤每一日都谨记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哥哥的事,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是,是。”谢候昌嘴上答应,面上却透着沉痛,低低叹了一声:“你大哥性子随他的生父,从小就宅心仁厚,但性格又太过温吞了些,不适合在官场上面周旋,爹原本是想将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的,只是那孩子总是不往心上去,频频的给我出状况。爹这才把你送进宫里来,断了栽培你哥的念头。但即便是这样,谁知他仍旧是咱们谢家的大恩人,关键时候挺身救了你,也稳住了谢家在这朝堂上的位置。他这一不在了,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恩。”谢娴妤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掉下来。 谢候昌见谢娴妤蹙着娥眉,以为她不高兴,便宽慰她道:“爹说到底最疼的还是你,至少你是保住了,爹便满足了。要对你大哥心怀感念,人都去了,就不要再与他闹别扭了。” “孩儿知道,孩儿这条命是哥哥救回来的,定也不负哥哥最后的嘱托,好好地帮衬谢家。”谢娴妤忙回答道,只是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又透着诡异。 谢候昌松了口气,点头微笑道:“你晓得就好,这次爹来找你,主要还是想问问,你和皇上近来可好?今日听了圣旨,淑妃生了个皇子。这……恐怕这小皇子封爵位,淑妃封大贵妃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吧?” “嗯。昨夜诞下的,现在养在养心殿中。”谢娴妤有点抬不起头来。 谢候昌正要叮嘱女儿在皇上面前加把劲,却突然听出些蹊跷来:“你说小皇子现在养在皇上那里?” 谢娴妤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朝廷上听到的不过只是淑妃产子这表面的消息,现下淑妃情况危急,后宫妃子为了抚养小皇子争破了头这些事,拓跋铎仁自然不可能外泄一字。 谢娴妤心里咚咚直跳,稍一权衡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谢候昌。谢候昌在官场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好帮她就这件事拿个主意。 “爹,其实孩儿有一事还望爹听一听……”谢娴妤便将昨日发生的事前因后果说了清楚,只是隐去了她不假思索救人一事。 谢候昌起初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便揪的越紧,到最后啧啧叹道:“这事你应该昨晚就报信给我,我今日遇到皇上时也好随机应变。” “爹觉得孩儿该不该主动要求抚养淑妃的孩子?”谢娴妤没想到谢候昌反应这么大,也跟着紧张起来。 谢候昌沉吟片刻,点头道:“还是要的,虽说照看小皇子责任重大,里里外外的照应着也是个大麻烦,不过孩子若是让贤妃要去,咱们这边就会更加被动了。即便是个火坑,也要跳下去再说。” 谢娴妤眨巴眨巴眼睛,便听谢候昌安慰她道:“小妤,爹在朝中稳着局势,后宫之事就要看你的了,虽然辛苦艰难一些,但切记不可丢了谢家的脸面。” 谢娴妤忙点点头,吸了口气:“孩儿明白,一切都听爹的。不过小皇子皇上未必会放心让孩儿抚养……” “这事交给爹去疏通就好。”谢候昌信誓旦旦的说,似乎已有把握:“要知道现在朝中卓家势力渐大,淑妃在这会儿又添了一子,卓翼飞说话恐怕底气就更足了。爹门生虽多,但毕竟文臣居多,手上没有兵权总是难过了些。皇上恐怕从现在开始也会对卓家有所忌讳,这时要来小皇子衡制卓家势力,正是好方法。淑妃身子欠安的事,皇上定会瞒着卓翼飞,以免他私下动作。我想皇上心中有数,等爹跟皇上详谈之后,小皇子必会交与你抚养的,你做好准备就是了。” “啊,这样……”谢候昌这么一说,谢娴妤心中也即刻被点醒了,原来小皇子竟变成牵制卓翼飞的筹码。 虽说已被宫廷斗争深深搅入的谢娴妤早没有了脱身的余地,但让她靠着个孩子去牵制卓家势力,她恐怕到时会手软也说不定。卓翼飞也是为人兄长,妹妹在宫中受罪,徘徊在生死边缘,做哥哥的竟然毫不知情,不知不觉的成了各方保全势力中的牺牲品。谢娴妤这么一想,就觉得卓翼飞也有些可怜。 但她是谢家的人,毕竟还是要以谢家的利益为先,对得起父亲和谢家的栽培养育才是。 谢候昌哪里知道谢娴妤心里的想法,继续鼓励她道:“你之后得了孩子,皇上自然会多多去你宫中看小皇子,你……也要注意把握机会啊。要知道,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牢靠,无论淑妃将来是死是活,这小皇子终究是个不安定的。” “恩,孩儿明白爹的意思。”谢娴妤老实的听着,心里怦怦直跳。谢候昌想让她努力地怀上皇上的孩子,却不知道她现在对拓跋铎仁又敬又怕,又爱又恨,若真的怀了龙种,会不会受到皇上的关怀,抑或成为第二个淑妃,谁也料想不到。 她想唯一那一次欢好,皇上最后并没有让她受孕,也许皇上也在忌讳着谢家?可这件事谢娴妤却不敢对谢候昌提起。 谢候昌又嘱咐了谢娴妤几句,觉得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你要好好的伺候皇上。你大哥去了,爹只盼着赶紧能抱个外孙,宽慰宽慰。” “嗯,孩儿知道的。”谢娴妤脸上红了红,起身送走谢候昌。 谢候昌只感觉今日的谢娴妤格外听话娴静,想大约是经过兄长过世,自己身受重伤一事明白了道理,不再锋芒毕露,便略感欣慰,也对之后的安排更放心了些,在殿外重新行过礼,离开了。 谢娴妤与谢候昌谈过,只觉得脑袋中乱乱的,虽说下一步要如何走是清清楚楚了,但却感觉是被莫名的推着往前,自己的意愿突然间全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周末就是废柴啊~~~~(>_<)~~~~ 好吧,我还是工作日努力更新好了,5555…… 36初抱小包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念及皇后谢氏贤良淑德,顾识大体,母仪天下,乃大祁之表率。故特将皇子智托于皇后谢氏抚养,望其尊尊教诲,视如己出,不负吾皇之嘱托。钦赐谢恩。” “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娴妤叩头接旨,心中长舒一口气。 没想到自与国丈会面三日之后,皇上真的下旨将皇子智交与自己抚养。谢娴妤一面觉得果然如此,一面又惊讶于于父亲预测的分毫不差。 皇子智被抱来的第一天,谢娴妤颇为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凡事都听皇上钦点的经验丰富的嬷嬷的,由她照顾着,嬷嬷不让她抱,她就连抱都不敢抱一下,生怕摔了孩子。 皇子智乖巧可爱,并不爱哭闹,一对极像拓跋铎仁黑溜溜的大眼四处转着,来回打量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谢娴妤在一旁看着嬷嬷哄小家伙入睡,等到小家伙睡熟了,睡的口水直流,谢娴妤请教了嬷嬷如何动作,才悄悄地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摇着。 那是一种挺奇妙的感觉,谢娴妤愕然间升起了对于小皇子的疼宠之心。孩子不足满月,那么小小一个,脆弱无比却又纯净非常,对这世间一切的争斗都毫不知情,每日只懂得最简单直接的哭笑而已。 谢娴妤出神的看着那张纯净无暇的小肉脸,突然觉得将无辜的孩子卷入成人间的斗争是件极残忍的事。孩子既然已经交由她抚养,她便会尽力将他培养成有用之人,而勾心斗角的利益争斗则与他无关,孩子越晚知道这些,活的便越开心。 拓跋铎仁一脚踏进凤鸣宫寝宫,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形容美丽的女子怀中抱着熟睡的婴孩,轻轻拍着,目光若有所思,却满是善意的爱护之情。那样静谧安详的容姿并非做出来的,拓跋铎仁静静看着,心中似乎也有一股清流涌过,瞬间干涸的胸中滋润饱满起来,舒适安详,如沐春风。 女子轻轻弯起嘴角,爱怜的注视着怀中的婴孩儿,却突然乌黑的眼珠一暗,失落的低低一叹,似有诉不清的苦衷委屈未解。拓跋铎仁心中一动,竟觉得此时女子比怀抱中的婴孩更加无辜而纯净,更加需要自己的爱护关怀。 “皇上……”刘继忠在一旁轻唤,唤回了对着谢娴妤怔怔出神的拓跋铎仁。 拓跋铎仁瞥了他一眼,食指比在唇间,悄声道:“走吧,朕只是想要看一眼智儿在皇后身边可好,如今看到了,就不需要惊动他们了。” 刘继忠微微躬身,伴着拓跋铎仁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嬷嬷下去歇着,顺便用饭了。谢娴妤便哄着孩子看他一个人睡得香甜,一时三刻也困倦了,便将孩子放在一旁,合衣一起睡了。一大一小睡的呼呼作响,丝毫没有察觉皇上曾经在屏风之后望了半晌。 谢娴妤做了个不安稳的梦,却是梦到往昔的自己孤零零站在书院门口,天上降下倾盆大雨,霎时间将自己淋了个湿透,正茫然无助间,突然有人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将他拉到门廊之下,避过了雨丝。她一个趔趄,却是撞进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她想自己是个男子,谁敢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抱着自己?她忙惊讶抬头,那男人眼前的模样却在雨雾中有些模糊,一时辨不清眉眼。 “你怎么那么笨?不会躲雨么?”男人嗔怪了一声,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是温暖厚实的。 谢娴妤一怔,冰凉湿透的身体突然被围住,暖和了起来。谢娴妤还在发愣,那男人的轮廓却渐渐地淡了去,消失在雨雾之中。 “等一下。”谢娴妤一惊,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 “哇……”耳边响起刺耳的婴儿啼哭之声,谢娴妤一个激灵,被吓醒了过来。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发了一身大汗,但转眼她一摸身子底下竟然也是湿乎乎一片,终于醒了过来,随即一脑门的官司。 皇子智尿床了…… 谢娴妤不明白,作为一个这么小的婴儿,这尿量未免也太大了。谢娴妤看着自己湿乎乎的衣服,心里泪流成河。果然,应该听嬷嬷的,和孩子分开来睡的,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皇子智还在不停哭闹,谢娴妤幽怨的瞪着他,心中无比羡慕。天知道,她现在也极想哭一次给他看看。 动静很快便引来了馨竹和照管皇子的田嬷嬷,瞧着谢娴妤傻坐在榻上和小皇子大眼瞪小眼。两人对看一眼,急忙过去分开了一大一小。嬷嬷将皇子智抱开去换尿布,馨竹便哭笑不得的将谢娴妤拉开帮她准备沐浴更衣。 “娘娘,你要是歇了,就让田嬷嬷将小皇子带走就是了,怎么和他一起睡了,他现在又不懂事,弄成这样您别生气……”馨竹看着谢娴妤的脸色轻轻劝道,生怕谢娴妤心生厌烦。 好端端的皇上一道圣旨,小皇子就被送进了凤鸣宫。馨竹眼见着谢娴妤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照顾小孩子?谢娴妤虽然没说什么,但馨竹却不免担心她的主子一个火气上来没轻没重亏待了小皇子,最后传到皇上耳朵里,费力不讨好。 谢娴妤不知道馨竹在担心什么,手忙脚乱的一通收拾下来,只感到一阵挫败。她对照顾小孩子毫无经验,但全部都交给嬷嬷去做,那传出去又显得她这个“后母”太过冷漠生硬,将来皇子智稍微长大些也不会将她视为亲人。但让她亲力亲为……第一天她就被他的童子尿洗礼了…… 谢娴妤预料到养儿不易,但儿子真抱在怀里,她却没料到这么不易。她洗净了身子,又喷了熏香,好一通折腾,干干净净的出来后,田嬷嬷已经抱着孩子战战兢兢的侯在那里了。 田嬷嬷是皇上亲自选来照顾皇子智的,于是跟着皇子智一起打包搬进了凤鸣宫。谢娴妤当然知道拓跋铎仁只是怕她暗地里对淑妃的骨肉不好,才找了个奸细来盯着她的。田嬷嬷自然是什么事都以小主子为先,看她的眼神则时时刻刻夹着小心防备,像她就是恶毒的后母化身一样。 “娘娘,皇子智还小,您就多担待一点吧,之后皇子智奴婢会看好,不会再令娘娘难堪的。”田嬷嬷抱着皇子智求情,小娃娃却在她的怀里瞪着大眼咯咯的笑。 谢娴妤本来也没觉得被淋了童子尿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只想就这么算了。但馨竹和田嬷嬷却像被惊吓了般一直替小皇子求情,所以身为皇后其实她是该生个气来让大家看看的? 谢娴妤内心有一时的迷茫,她知道她皇后做到现在脾气似乎太好了些,好到恐怕将妹妹树立的威严又全部还了回去。也许她该对小皇子再严厉一些,这样小孩子长大后才不会造反爬到她的头上去。 谢娴妤暗自下了决心,便沉了脸色对着田嬷嬷伸出手去,轻轻说:“嬷嬷,将智儿交给本宫来抱吧。” 她看到田嬷嬷脸色明显僵了一下,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小皇子一时不敢放松。 “这是怎么了?智儿难道会害怕本宫不成?”谢娴妤微笑,心里却山花烂漫的。 “是,娘娘。”田嬷嬷小心的将皇子智交了出去,松手后还不忘求了一句:“奴婢就在一旁守着,娘娘若是觉得皇子智不乖乱动,交给奴婢就好,许是饿了。” “嗯,本宫知道。”谢娴妤美滋滋的将肉墩墩的一团抱在了手里,这一次已比上次抱的顺手多了。 田嬷嬷看着谢娴妤抱着皇子智坐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谢娴妤玩心大起,一会儿捏捏那细嫩的小脸蛋,一会儿摸摸肉出几个圈的小脖子,不亦乐乎。皇子智倒也配合,咯咯笑着,一点不哭不闹。 谢娴妤发现故弄玄虚这招挺好使,不过就是没有应承田嬷嬷求情的话而已,田嬷嬷看她的眼神竟然真的多了几分敬畏,之前那副宫中老嬷嬷,又是皇上钦点的御史架势也消了不少。 她无论如何都做不成厉害的样子来威慑别人了,从今往后她还做她自己,但每句话只说一半,剩下那一半叫他们下人去猜,恐怕猜出的内容千千万,绝对比她自己说出来的更像个皇后的样子。 谢娴妤一个闪念,突然就给自己在后宫找了条生路。她看皇子智也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一个劲儿的朝他好奇的瞧,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似乎要去摸她,她便笑出来,伸出一指由他握着,轻声哄他道:“来,智儿,叫声母后来听听。” “娘娘,皇子智还小,哪里会叫母后呢?”田嬷嬷回了一句。 谢娴妤抬头看了田嬷嬷一眼,刚想说“也是。”,田嬷嬷的脸色就白了白,怕谢娴妤忌讳皇子智以后对她不敬,忙又继续道:“娘娘待皇子智视如己出,皇子智一旦开口,第一句话定然是学会叫母后的。” “应该先会叫‘父皇’才是吧。”谢娴妤不觉好笑。 田嬷嬷一惊,忙点头如啄米:“是是,这父皇母后自然是一起要会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哼哧哼哧~自己吓自己是谁也拦不住的~ 37凤鸣宫访客 淑宁宫传出了消息,淑妃休养妥帖,这几日已经大安了,虽然仍旧不能下床走动,但已然能够坐起身子简单用些清粥小菜了。随即一道圣旨又递到了淑宁宫,淑妃母凭子贵,真的如预料般封了四妃之上的大贵妃,如今变成了继谢娴妤之后主宰这后宫的第二人。 后宫之中又不禁起了些混乱,一些看好戏的人估摸着好戏看不成了,不但有几分失落,更多的则是惶恐。淑贵妃平日里与其他妃子来往不算频繁,谁也摸不到她的脾气秉性,且她的大哥正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便更加托高了淑妃的位置,转眼间便有要压过正宫皇后娘娘的势头。 馨竹得了这消息后便一直在谢娴妤眼前团团转,嘴里念念叨叨:“怎么突然就好了呢?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馨竹,你别晃了。本宫被你晃得头都晕了。”谢娴妤也是心烦,她虽然没有狠毒到盼着淑妃一命归西,但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对她来说确实称不上好事。 下一步,皇上该不会将皇子智重新从她怀中抱走,再还给淑妃吧?虽说淑妃才是他的亲娘,但智儿着实可爱,眉眼间也酷似拓跋铎仁,养了些日子再突然送回去,她恐怕要寂寞上许久。 谢侯昌也得到了淑妃封了大贵妃的消息,立刻猜到淑妃的身体已转危为安,一封家书就递到了谢娴妤手上。信用蜜蜡封着的他人不敢擅拆,谢娴妤亲自打开一瞧,上面只有五个大字:“留住皇子智。” 谢娴妤看后登时眼皮一跳,赶紧将信烧了,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垂着头候着,才稍稍放了心。她明白父亲让她留住皇子智自然是有父亲的考量,牵制卓翼飞也罢,维护她在后宫的绝对地位也罢,都是为了她和谢家好的。只是皇子智能不能留下却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若是淑妃和她同时央求拓跋铎仁抚养孩子,拓跋铎仁会听哪一边的话,这结果显而易见。 谢娴妤被一纸家书搞得彻底紧张起来,左思右想还是对馨竹说:“馨竹,去打听一下皇上现下在忙什么?本宫要去拜见皇上。” “是。”馨竹正要退下,小顺子却自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头撞在了馨竹的腰上。 “哎哟!作死啊你!”馨竹呲牙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 小顺子捂着腮帮子哼哼唧唧,眼里还泛着泪花禀奏道:“禀娘娘,淑妃娘娘求见,现正在凤鸣宫外。” “淑妃怎么会来?”谢娴妤登时吓了一跳,小心脏怦怦乱跳。完了,这是找上门来要孩子了? 虽然没有皇上旨意,淑妃决计抱不走孩子,但淑妃既已来了,恐怕也不会是和她闲话家常,谈到孩子的归属之事是免不了的。谢娴妤定了定神,摆手道:“宣吧。馨竹,奉茶备座。” 是福是祸这时也躲不过了,她便按兵不动,听听淑妃到底想要说什么。淑妃是被抬至殿外的,随身的侍女掀开了厚重的帘子,三两个人一齐将淑妃搀了进来。谢娴妤原本端着架子坐在位上,这时见了淑妃仍旧盈盈弱弱的病体,也不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妹妹身子既然没有大好,怎么还跑到凤鸣宫来?若是再受了风寒,伤了身子,又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淑妃唇色苍白,喘了喘才挥开侍女,虚弱的伏□去,跪倒在地道:“臣妾出来个把时辰还受得住,姐姐的大恩大德不能当面拜谢,这病臣妾也养得不踏实。” 谢娴妤这下是真的吓着了,急忙走过去扶淑妃道:“妹妹何出此言?地上凉,先起来说话。” 淑妃却不起身,淑妃随行的几个宫人也都跪的稳稳的,谁也不过来帮着谢娴妤扶人。淑妃仰头凝视着谢娴妤,眼中含泪,直把谢娴妤看的心里打鼓。 “姐姐是臣妾命中的贵人,臣妾落水姐姐竟然不顾身份亲自搭救,妹妹感激至深,实在是无以为报,如今又替臣妾照顾智儿,不辞辛劳,臣妾若连亲自来拜谢都做不到,实在枉称为人……”淑妃说的动情,一双美目中转着的泪水便随着颊边淌下,楚楚可怜。 谢娴妤哪里受得了女人在她面前流泪,晕晕乎乎的忙点点头应承道:“妹妹的心意本宫明白了,先起来说话吧,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为智儿多想一想。” 淑妃听到自己的骨肉,怔愣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被谢娴妤扶了起来。谢娴妤松了口气,被适才的大阵仗震了一下,她冲馨竹摆摆手,命馨竹为淑妃的座位加了个保暖的软垫。淑妃柔柔一笑,眼中满是感激。 谢娴妤和淑妃近近的挨着坐了,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自视极高的淑妃竟主动的握住了谢娴妤的手,谢娴妤吓了吓,想自己现在是个女的也没有理由挥开,才汗颜的由着她握了。 “臣妾那日落水的事……”淑妃正要再说,谢娴妤却急忙将她打断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妹妹专心将身子养好就行了。”她那天亲自跳下去救人她已经知道不妥了,这几日一直反复的自省。只是眼睁睁的看见一个人自身边落入水中,那一刻她根本想不起自己已然身为皇后的身份。 她幼年家人全失,那段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大漠飞沙间面目不甚清晰的父亲扛着她逃出那一片黄土,腐尸满地的废弃城池。层层叠叠的垒起来的都是血肉模糊的肢体,她才看了一眼便被父亲用布条蒙上了眼睛,只有鼻间漂浮的铁锈味异常刺鼻。 剩下便是一片空白的断层,然后便是父亲在营中枯槁憔悴、没有血色的脸,年仅三岁的她对死没有感觉,只有那个画面深刻的印在脑子里无法抹去。有人告诉她人死不能复生,她的父亲也自然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照顾爱护她。也有人告诉她作为守城英烈梁将军之子要坚定勇敢,不能够哭。她被带回了谢家,又有了新的爹娘,但她一直迷茫着一件事,若是那日跪在父亲面前她有上前推一推父亲,唤他一声,父亲是不是便会睁开眼睛,不用“死”去。 再大些,谢娴妤便明白了“死”的含义,也才对她当日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过世一事真的释怀。但那种对于生命的敬畏之意却始终埋藏在胸中,随着年龄渐长,越发的显得沉重起来。 谢娴妤记得上一世他第一次发脾气是未及弱冠之时,同书院的几个同窗正在逗弄一只受伤的麻雀。他一眼便看到竹签戳穿了那细弱的身体,登时便急了,扑上去与几人打了一场。他本不喜与人争执,结果反被揍了一顿,归家还要继续接受父亲的训斥,责怪他不识大体,与同窗交恶。但父亲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凡是生灵活动之物,外人又有何权利去剥夺他们生的希望?有些人明明那么想要活下去而不得…… 她不跳下去淑妃也可能会获救,但她却跳下去了,无论母子平安是不是她的功劳,此刻她都心安理得,于心无愧。索性淑妃没有拿她不合身份的事做文章,还亲自带病前来感谢她,谢娴妤心中稍稍安慰了些,心想这世上终归还是好人多。你心存善念,终归会有人回报于你。 谢娴妤甫一出神,淑妃便接着道:“臣妾那日落水的事并非意外。” “什么?”谢娴妤马上就将耳朵竖了起来。 淑妃神色平静,淡淡的流露出愤恨之意,用轻到只有谢娴妤听到的声音咬字道:“那日臣妾跟着姐姐上了桥,身后的裙摆被人踩住,脚下一滑,才失足跌了下去。” 谢娴妤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话都难以出口。能够踩到淑妃身后裙摆之人,除了贤妃还会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讲了点咸鱼萝莉……不,正太时候的往事~虎摸小正太~ 38义结金兰 “这件事为何不向皇上说明?”谢娴妤生气。贤妃若只是在小事上钻营些,谢娴妤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讨厌她,但上次她便暗示过想要除掉淑妃腹中的孩子,这次差一点一失两命果然也是她的阴谋。 淑妃黯然,摇摇头道:“臣妾并无证据,全凭感觉的话如何能做的准?即便真的是有人踩了臣妾的裙摆,也有可能是个奴才不长眼而已,白白要了一条命去。和皇上说也只是让他生气,臣妾和智儿既然都没事,那就算了。” 谢娴妤怔怔的听着,半晌点了点头:“妹妹说的也对,只是辛苦妹妹受罪了。” 这件事即便闹开了贤妃也不会有事,最多找个倒霉的奴才出来顶罪罢了。淑妃虽然平日里不爱张扬多言,不好亲近,但今日看来却是个仁爱慈悲的好主子。谢娴妤这时与她生了几分亲近之心,看她就像也在看自己的妹妹。 “臣妾知道宫内上下都排挤臣妾,自臣妾怀了智儿后更是举步维艰。但姐姐竟然能在臣妾孤助无援之时挺身而出,臣妾这才知道这宫里原也是有好人的。”淑妃说着,斗大的泪珠又落了下来。 谢娴妤不禁有些心疼,从怀中抽了锦帕递到淑妃手里让她拭泪。淑妃吸了吸气,一双美目定定的瞧着谢娴妤的脸,拜托她道:“臣妾现在已经知晓了姐姐的为人了,从今往后便当姐姐是一家人了。臣妾经过这次落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原先体质便弱,如今更是成日里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力气来,也不知还能再活多久……”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谢娴妤急忙出口打断她。 淑妃却只是笑笑,坦然道:“姐姐莫急,请先听臣妾说完。智儿其实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娘亲就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臣妾这样的身体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他,又恐身染风寒再染到智儿身上去。臣妾原本放心不下,但听闻是姐姐帮臣妾抚养智儿,也就放心了。这宫里臣妾就只信任姐姐一人,若有一天臣妾真的去了,智儿就要靠着姐姐照应了。” 谢娴妤万万料想不到淑妃带病来见她竟然是临终托孤,原本打定主意不会轻易将皇子智送回,这时听淑妃说的可怜都跟着动摇了。 “妹妹会好起来的。毕竟你才是智儿的亲娘,智儿肯定也想要有一天被自己的娘亲抱。” 淑妃只是轻笑着摇头,眼神深邃而悠远,仿若点点繁星:“人不能太贪心的。臣妾上辈子积到的福泽才能在宫中遇到像姐姐这样好的人,不敢再求的更多了。智儿将来若能平安长大,如他舅舅般才学卓越,建立功勋,能够忠心耿耿的辅佐皇上和未来太子,这也算是了却了臣妾唯一的心愿了。” “……妹妹多虑了,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谢娴妤觉得自己就如同黄口小儿一般,在淑妃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淑妃言下之意甚是浅白,皇子智无意去争夺太子之位,只求一生平安健康。谢娴妤感觉淑妃如今为了自己的骨肉在她面前太过委曲求全,即便她其实无意威胁皇子智的地位,淑妃对她的身份也仍旧是忌讳的,生怕将来皇子智孤苦伶仃,她又诞下龙子,而为争皇位对皇子智不利。 淑妃是真的聪明,只可惜红颜薄命,不知什么时候便可能不在人世了。她倒是能够理解淑妃为皇子智安排好后路的做法,只是她原本照看皇子智更多是出于私心及父亲的谋划,这时面对淑妃,便感到一丝心虚。也许,她并不像淑妃所言那样是个大大的好人,只是许多事她无法似贤妃般心狠手辣,枉顾性命,一味的瞻前顾后,妇人之仁罢了。 她看了看淑妃,不免对她心生同情,温柔道:“智儿现在应该正在午睡,不如我让田嬷嬷将他抱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到现在,淑妃恐怕还没有好好地抱过一次孩子。 淑妃一怔,随即垂了眼,睫毛微微颤着道:“不必了,多谢姐姐想着臣妾。臣妾身子未愈,还是不见的好。” “那你先把身体将养好些,本宫再带着智儿去探望你。”谢娴妤也怕皇子智体弱再染了什么病,见淑妃推辞便也没有坚持。 淑妃定定的看着谢娴妤,突然柔和一笑,轻叹道:“如今臣妾终于知道家兄为何对姐姐如此痴情了……” 这话好比晴天霹雳,谢娴妤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差点没从椅子上跌坐在地。淑妃竟然知道卓翼飞对她的情谊? “你怎么会……”谢娴妤惊疑不定,忙压下声音紧紧地盯住淑妃的面容。 淑妃反倒甚是坦然,只笑道:“臣妾明白家兄与姐姐的苦衷,如今又知晓了姐姐的为人,定然不会让这件事让他人知晓,姐姐尽可放心。” 这怎么可能放心?谢娴妤目瞪口呆,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方向。 “其实本宫和卓将军之间清清白白,之前是有些事,但只是误会,本宫也真的没有想要……”她咽了口唾沫急忙解释,却越解释越混乱,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臣妾明白,臣妾也要维护家兄的名誉,家兄若是蒙上不好的名声,卓家一损俱损,就连智儿也会受到牵连,臣妾怎么会做那种糊涂事?”淑妃忙安抚道:“臣妾只是替家兄惋惜而已,只能怨家兄没这个福分,不能与姐姐这样好的人长相厮守。” 谢娴妤苦着张脸,知道这事在淑妃面前算是彻底解释不清了。好在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真的逮着一只,其余的都难逃一死。估计淑妃也是有感而发,不可能拿着自家亲大哥的性命到拓跋铎仁面前去告发她。 “只是妹妹怎么会知道?”谢娴妤是真的好奇,只是她这一出口,就和承认了与卓翼飞有染无二,自己想着也觉得别扭。 “家兄……总是向臣妾打听姐姐的消息,见到姐姐时的样子也不懂得掩饰,臣妾与他从小一同长大,自然知道他每日都在想些什么。”淑妃微笑,突然间咳了声,赶忙用锦帕捂住了嘴巴,竟是咳起来没完了。 谢娴妤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不知该不该过去拍拍淑妃的背帮她顺气。还好淑妃缓过口气,冲她颔首赔礼道:“姐姐见笑了,臣妾如今还是咳个不停,实在是失礼。” 谢娴妤摇头,这才轻轻的按了淑妃的肩,拍了两下:“生病大多是心病,妹妹不要想太多,平日多想些开心的事,身子自然慢慢就会好起来。” 淑妃感激的点头称谢,笑道:“臣妾对姐姐只有感激亲近之情。虽然家兄与姐姐有缘无分,但在臣妾心中,姐姐才是臣妾的嫂子。臣妾或许已经时日无多了,不知能否高攀与姐姐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智儿虽是臣妾腹中所生,今后也是姐姐的亲生儿子。” “啊?”谢娴妤轻呼了句,被淑妃舌灿莲花说的找不到北。 她虽然同情淑妃,更觉得智儿讨喜,但结拜姐妹这种事竟然可以这么随便说拜就拜的么?她只有个结义的兄弟是苗少庭,虽然当时的结拜过程也不算正式,但好歹也有三叩天地,歃血为盟。现在淑妃这身子骨,恐怕歃不了血了吧? 谢娴妤还在发愣,淑妃却偏过身子将她脖间系着的一块通体光华的碧玉坠子摘了下来,交到了谢娴妤手中,诚恳道:“这是臣妾家传之宝,自小佩戴至今,有驱难避邪之用,虽然粗鄙了些,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这……”谢娴妤一看竟是家传之宝这么贵重的礼物,正想推脱,却恍然这便是传说中的交换信物。她忙翻了翻自己随身佩戴之物,也将一块妹妹自小带到大的环佩递了过去。 淑妃那玉佩竟是不多见的半月形,上面雕着玲珑细致的花纹也像是缺了一块,谢娴妤没有多想,便将玉佩在手中攥了,意思便也算认了淑妃这个妹妹。 淑妃浅笑,两个人才又聊了几句,精神便明显不济起来,说话频频咳嗽,额角的汗也渗了出来。谢娴妤忙截断了话头,将淑妃送出了凤鸣宫,淑妃却仍是依依不舍的样子,但一坐上轿子便看似疲劳的闭了眼歇了。 谢娴妤瞧着淑妃的小轿渐远,长长的舒了口气,却听馨竹在她身后哼了一声,吐出个字:“呸!” 谢娴妤自然要瞪这没规矩的丫头一眼,馨竹却比她的眼睛瞪得还大,不高兴地道:“淑妃娘娘这人真是奸猾,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才来套近乎,不就是怕娘娘将来对他儿子不好么?娘娘是那样的人么?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这丫头,就不能有一次歇歇你那张利嘴的。”谢娴妤自然也知道淑妃此行全是为了皇子智,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身为人母惦念自己的骨肉也没错,而且人家客客气气的,非要怪罪才觉得牵强。 无论如何,皇子智一时是留在凤鸣宫了,父亲大人那里也就能交代过去了。谢娴妤懒得想得长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又重新恢复了正常,日子又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向前继续了。 她正要回屋去看看皇子智午睡是否醒来,却听得宫门口一声尖利的唱喏:“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嗯……皇上和咸鱼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解决了~~ 这是双更!货真价实的双更啊!求撒花…… 39一见钟情 这一声成功的将谢娴妤刚刚放在肚子里的小心脏又提了起来,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发式,快步迎了过去。 拓跋铎仁似是心情不错,一身龙袍穿在身上也少了往日的戾气威严,多了几分柔和潇洒的意味。谢娴妤远远望见他时,便发现他嘴角噙着笑,走到近处更觉得连眉眼之间都含着笑意。 这是怎么的了?谢娴妤觉得拓跋铎仁阴郁暴怒的时候偏多,如今笑眯眯的,她反倒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礼还是要行的:“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梓童免礼平身。”拓跋铎仁一笑,竟伸手扶起了谢娴妤。 谢娴妤大眼茫然的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刘继忠,刘继忠却老神在在的冲着她笑,笑的谢娴妤直发毛。 “皇上今日怎么会过来?”谢娴妤随着皇上入了寝宫,服侍着皇上坐下,奉茶。 拓跋铎仁少在平日这个时间过来,凤鸣宫一时有些忙乱,唯恐将皇上应对的不好,召来龙颜大怒。拓跋铎仁倒是没有注意那些,只抬头望着侯在一侧的谢娴妤问:“智儿这两日可好?抱来让朕瞧瞧。” “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田嬷嬷这就将智儿抱过来。”谢娴妤温顺答道,心里却满是对拓跋铎仁的疑问。 只是来探望儿子也不用心情好成这样啊……谢娴妤一个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妾见皇上今日心情极佳,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说喜事倒也算不上,只是南疆三国今日来了消息,同意议和一事而已。”拓跋铎仁看来真的是开心,连朝政也对她毫不隐瞒。 南疆长年战事不断,生活在边境的百姓不堪其扰,卓翼飞便是为此一直镇守南疆,今年初战事缓和,南疆也在考虑议和之事,卓翼飞才得以班师回京。不料事情比预计中更加顺利,这么快正式传来了南疆同意议和的消息,长年的战火也许从此就能得以平静。 谢娴妤一听这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也不禁跟着高兴起来:“南疆若是得以平定,也算是大祁百姓之福,果然是天大的喜事。今日皇上兴致正好,不如臣妾备酒陪皇上畅饮几杯吧?” 谢娴妤一高兴,酒瘾犯了。她平时并不爱饮酒,只有实在高兴的时候喜欢小酌两杯,助兴而已。刚才一时兴奋说顺了嘴,竟然胆子大到邀请皇上同她饮酒? 岂料拓跋铎仁只是一愣,随即竟然挑着嘴角笑道:“如此甚好,朕正想找个人好好喝上几杯。” 谢娴妤也不觉笑起来,因为拓跋铎仁的态度心里甜滋滋的。皇子智抱了过来,酒杯酒盏也都备在了桌上。谢娴妤轻轻摒退了宫人,便安静的坐在拓跋铎仁身侧看着他端详智儿的样子。 抱着皇子智的拓跋铎仁神态沉稳而祥和,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皇子智正在熟睡,拓跋铎仁轻缓而细腻,轻轻拍着皇子智的动作满是温情,不觉令谢娴妤看的有些痴了。 眼前这人才是她心目中喜欢的那个,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谢娴妤怔怔的瞧着,突然久远的回忆就跳进了脑海,将那早已随时光模糊掉的一幕再次鲜明的印了出来。她记起那是她对拓跋铎仁的第一眼,然后怦然心动,再也无法将这个人的影子自心中拔除。 他还在书院读书时,进的是京城第一私塾,达官显贵的公子哥都在里面求学,成日里讨论的全是花前月下的风流韵事。他跟大部分人都合不来,从来不会加入他们之中,跟着他们评说青楼楚馆,戏台赌场。渐渐有些人物也开始排斥他,虽然他是谢家的大公子,仍然有不少人知道他只是领养,在谢家也并无地位,加之他性格敦厚,因此那些公子哥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上。一来二去,便有胆子大的人开他的玩笑。 “书呆子”已经算是夸奖他了,更有过分的便会冲着他叫唤着“假娘们”,“兔爷儿”一类。起初他也不愿与这些纨绔子弟计较,想他一争辩反而更顺了那些人看热闹的意。岂料却被排挤的更甚,甚至在放课后有人对他动手动脚。大祁男风不盛,却仍有好事之人四处造谣,见他不多加反驳,便更肆意妄为,那些对此道有几分好奇的人便都想要同他试试。 那日苗少庭没去书院,放课后他便一人留到最后。正要离去,却被两个世家公子堵在了门口。两人见他话也不说便直接来扯他衣服,那次他是真的吓到,拼了命一番挣扎逃进了雨里。 两个人见下雨便没有追出来,他一人站在书院门前望着绵绵雨丝茫然不知所措。身上被雨打湿有些阴凉,但心里却更冷。人善被人欺,他越是忍让,那些没经历过艰难困苦的公子哥就越是过分…… 突然,他被人拉了一下,整个人向后跌过去,扑在了一个人的怀里。他刚想惊呼挣扎,抬眼望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登时傻在了当场。那人眉目俊朗,透着尊贵之气,天然一派凛然之姿,看他的眼神却不似书院的同窗带着戏谑,只有淡淡的笑意。 “你怎么那么笨?不会躲雨么?”连责备的口气听上去都那么温暖。 雨丝纷飞,心若鼓擂,天地渺渺间便只剩了他们二人一般。他仿佛就在那一瞬间确定了自己原来真如同窗们所言,是个喜欢男人的人。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人为他撑伞,男人看他一眼,身后像是奴仆的那个便又递上了一把油纸伞。他傻乎乎的将伞拿在手里,看着男人和随从转身进了书院,连声谢谢都忘记了说。 后来他才知道,那男人便是大祁皇帝,拓跋铎仁,那日微服出巡,顺路便来看了一眼这京内有名的专出进士的第一书院。 自那日,他心里便装了个人,只可惜却是个永远都只可远观、触碰不得的神一样的存在。 拓跋铎仁见皇子智白嫩水灵,被养的胖乎乎的,心里便更多了几分高兴。只是小胖子一直不醒,他抱了一阵便觉得无趣了。抬眼一瞧,谢娴妤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近乎迷恋的瞧着自己,突然间便心情大好。 谢娴妤似乎正在出神,和自己对望都没有察觉,他的女人怎么逢迎挑逗他的都有,但好歹都要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像谢娴妤这么直接的死盯着他恨不得瞧出个洞来的还是第一个。倒是……挺可爱的…… 拓跋铎仁不觉挑起嘴角:“朕有这么好看吗?都看傻了。” 谢娴妤一个激灵,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登时烧了一张大红脸。她急忙撇开头去,磕磕绊绊的说:“臣、臣妾没有……” “田嬷嬷,将大皇子抱走吧。”拓跋铎仁一笑,唤来田嬷嬷将皇子智交给了她。 田嬷嬷立刻过来抱走了小皇子,只留谢娴妤和拓跋铎仁两人在房内对望。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来一段小咸鱼和小皇帝的初遇~捂脸~男男最美~【t飞~ 汗了,又忘记存稿箱的存在了,更到一下章去了= =下一章先锁,明天补上…… 40浓情蜜意 谢娴妤紧张的一直低着头,拓跋铎仁跟她在一起大多数臭脸,像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少之又少。她就仿佛回到了初见那时,原先的羞涩紧张又回来了。 “不是说陪朕喝上几杯的么?怎么也不为朕斟酒呢?”拓跋铎仁轻笑了声。 谢娴妤急忙抬头,脸上微热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蹭了过来,伸手轻巧的执起酒壶,清冽的酒液倾倒在杯中,泛着馥郁芬芳的酒香。 拓跋铎仁猛地伸手抓住了谢娴妤执着酒壶的手,谢娴妤一哆嗦,直接松了手,将酒壶扔在了桌上,酒液流了一地。 “啊!”谢娴妤起初被拓跋铎仁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见自己打翻酒壶,便急忙要唤人,拓跋铎仁的脸却突然间迎了上来,一下子便堵住了她的嘴。 谢娴妤彻底惊讶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任拓跋铎仁轻吮碾磨她的双唇。舌尖顶入,谢娴妤便温顺的张开了嘴。随着拓跋铎仁熟稔的挑逗,谢娴妤很快便忘了周遭的事物,全心的感受起拓跋铎仁的气息。单是一个吻就已经令她沉醉了,她闭着眼喘息,软在了拓跋铎仁的怀里。 这时拓跋铎仁却突然离开了她,用手抹了抹谢娴妤唇边牵出的银丝,顺便欣赏谢娴妤有些傻气的红着脸的模样。谢娴妤进宫多年,只是到了现在仍然会像个毫无经验的人那样动不动就脸红,他曾经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你现在这样很有趣。”拓跋铎仁低声轻喃,又凑过去一下一下的轻啄着谢娴妤的小嘴。 谢娴妤昏昏然的承受着,心里却觉得拿“有趣”来形容她未免也太过分了。她是他养的鸟儿吗?因有趣才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只是心中再不平,她也仍然没有办法推开拓跋铎仁。 拓跋铎仁原本只是为了逗她一下,但谢娴妤温软的身子偎在怀中,满脸春潮,也渐渐的把持不住。 不知为何,他这几日常常想到她。他原本不喜欢善妒的女人,而谢娴妤偏偏将他厌烦的事做了个十足。若不是谢候昌是朝中的顶梁柱,又对他忠心耿耿,他早就找个机会将她从皇后的位子上剔除了。更遑论他要忍受她与其他男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只是近来谢娴妤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洗心革面,温顺听话,怎么看都不能和从前那个骄纵任性的皇后连到一起去。起初他以为刺客之事与她有关,谢娴妤才收敛了脾气,在他面前装装样子,但时间久了,拓跋铎仁这才发现,谢娴妤是彻底的转性了。 装的再好也总会有破绽,而谢娴妤却从始至终再也没有展露过任何让他厌烦的气息。拓跋铎仁私下不禁纳闷,若不是这副脸蛋和身体他看了多年,他真的会以为他的皇后被人调换,塞了个假的给他。 皇子智出生一事他莫名想到的第一个抚养人便是谢娴妤,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短短几个月的改变便让他如此轻信了身边这人么?虽说之后他有国丈的请命,又分析过利害关系,权衡之下还是将皇子智交给了谢娴妤,但最初一刻贸然闯入脑海的影子却着实的将他吓了一跳。 他发现他爱看谢娴妤沉静时如水般婉转流动,内容丰富的眸子,爱看她受了委屈隐忍微蹙的眉头,也爱看她羞涩或欣喜时轻轻抿起却弯出了很好看的弧度的薄唇。只要谢娴妤出现,他便突然间觉得心里平静下来,而后多了些愉悦,不论他承不承认,那心里怦怦跳动的声音是无法忽视的。 他已多年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然而谢娴妤却像个新人般又重新挑起了他的*。偶尔谢娴妤会做出与皇后身份不符的举动,但那略带傻气却温柔善良的举动无法让他生气,只会更让他发觉谢娴妤与众不同的地方。 其实这样本不应该的。自古君王多毁于红颜,而他并没有打算专情于一人,而陷得太深无法自拔,不顾国体,连朝政都荒废掉。更何况谢娴妤家中势力庞大,若专宠于她以致谢候昌在朝中独揽大权更是要不得的。卓翼飞便是如此,那两年他深爱淑妃,对卓翼飞自然也宠信有加,如今卓翼飞回京威信极高,便有功高盖主之嫌,加之淑妃又为他添了一子,卓翼飞也跟着风生水起。这两日卓府的大门恐怕都有踏破之嫌。 即便此时淑妃身体康复,他也不会立即将皇子智交还淑妃抚养。谢候昌与卓翼飞在朝中意见相左,实力相当,经常地不对盘。让两方互相牵制对方,不容其中一方独自做大,才是他此刻最应做的。 于是他此时对谢娴妤好些也是正常的,皇子智已交与她抚养,自然他也要表现出对她的信任宠爱才能令谢娴妤不致起了二心。只是事情本该如此,他抱着谢娴妤时脑中却偏偏不听使唤起来,那种久违的悸动蔓延全身,几乎要让他忘记他来凤鸣宫探望的初衷。 “皇、皇上……”谢娴妤嘤咛一声,便死死咬住下唇不吭声了,紧闭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撩的拓跋铎仁连最后一丝清明也丢掉了。 拓跋铎仁猛一使力,便将谢娴妤打横抱起,几步走到了床榻之上,将人压在了身下。 谢娴妤这才觉得不对,急忙挣了两下,紧张道:“皇上,现在天还亮着……” “嘘,将眼闭上。”拓跋铎仁却不理她,挑眉一笑又堵住了她正要惊呼的唇。 谢娴妤的身子在拓跋铎仁的爱抚下渐渐热了起来。第一次时稀里糊涂的只有紧张和生涩,第二次她便似乎能稍稍的体味到了这种耳鬓厮磨的乐趣,伴随着紧张应运而生的还有越涌越高的心悸和期待。 她其实有些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沉于肢体享乐的自己似乎有种罪恶之感,让她不敢去看拓跋铎仁的健美修长的身体,只能死死地闭着眼睛将自己困于黑暗。 拓跋铎仁与她肌肤相贴,汗水也交织在一起无比亲昵,谢娴妤忍不住轻哼,就被拓跋铎仁欺负的更惨,非要让她叫出来才好。 晕头转向之际,拓跋铎仁加快了速度,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哑的喘着:“梓童也为朕生个皇子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 周末我要奔向大海了~~念在我这几日勤于更新,亲们要乖乖等俺回来呀~从海边归来我在继续加油~o(≧v≦)o~~ 41伴君 拓跋铎仁的一句话,谢娴妤心里一紧,身子也跟着绷得直了。拓跋铎仁抽了一口气,将头埋在谢娴妤的颈间轻轻的拿牙齿磨着她颈间的肌肤。 “小妖精,你真的要榨干朕是不是?” 谢娴妤脸已经红得滴血,她完全不能将此时此刻不断对她说着床弟间羞人的话的拓跋铎仁与平日那个威严冷淡的人联系起来,进而也难以正常的理解拓跋铎仁所说的每一句话。 为皇上生个皇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对她的信任还是对她的爱意,还是另有什么说不得的考量?在愈渐激昂的海浪的推动下,谢娴妤无法清明的思考,只知道在她听到拓跋铎仁这句话的那一刻,她心底深处浮现的是深深地喜悦和感动。即便是她一直没有准备好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孕育一个生命,她仍旧期待大过了惶恐。 身子深处涌进一股热流,拓跋铎仁瘫在她的身上,而她仍被说不上来的情绪冲击的瑟瑟发抖。陌生而惶惑的,仿佛经过这一刻,她才完全变成了拓跋铎仁的女人那般。 拓跋铎仁留宿在凤鸣宫,谢娴妤却对着帐顶那一对腾起的龙凤发了一夜的呆。会不会怀孕?谢娴妤这时才害怕起来,她根本无法想象她大着肚子,然后痛苦的经历分娩的过程,那对她来讲还太过恐怖了些,更遑论还要防范诸多陷阱,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淑妃。 但是,她又对结果有一点期待,毕竟,那将是拓跋铎仁和自己共同的骨肉,是无论如何都切不断的彼此之间的联系。即便将来拓跋铎仁不再宠幸自己,她也还留有他给她最珍贵的宝物。 谢娴妤轻轻的扭过头去看拓跋铎仁熟睡的侧脸,才发觉也许她陷得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 拓跋铎仁清早去上朝,谢娴妤送走了皇上,整个人便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她也知道怀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否则这宫中满地跑的都要是皇上的子嗣了。但就是这种未知结果的折磨,才让谢娴妤感觉更加难熬,让她分不清她的心是向着哪一边的。 谢娴妤很快便知道了结果,因为她的红事如期而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涌起了淡淡的失落,像是愧对了皇上和谢家的某种歉疚。谢娴妤几乎想要就此逃避下去,不再承担为大祁传宗接代的责任才好。若要她反复的忍受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她恐怕会郁郁而终。 只是谢娴妤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拓跋铎仁并不在专宠于她。后宫之中,拓跋铎仁宠幸的人选一直在变幻,嫔妃多少都能沾到雨露。近日淑妃的身体欠安,反而滋润了后宫其他一批女人,谢娴妤虽然照顾着皇子智,但也是几日才能见到拓跋铎仁一面,而拓跋铎仁也不是每次来凤鸣宫都会留宿。 索性拓跋铎仁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总是笑意缱绻的与她说笑,也会毫不避讳的在宫人前亲她抱她。起初谢娴妤还会害羞,次数一多,便也就这么习惯了。 这日拓跋铎仁又在凤鸣宫逗弄皇子智,谢娴妤则应拓跋铎仁的要求在一旁抚琴。 “淑妃有来看过智儿了么?”拓跋铎仁突然问了一句。 谢娴妤一怔,扶稳了琴弦,断了乐声回道:“之前淑妃来拜访过臣妾一次,当时却怕将智儿染了病,并未见他。” “哦……今日下朝后卓翼飞同朕讲说希望见淑妃和智儿一面,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回他?”拓跋铎仁目光仍旧放在皇子智身上,由着他抱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吮吸。 谢娴妤许久没有听到卓翼飞的名字,不由呆愣了一下,这时拓跋铎仁便将目光投射了过来,专注的盯着她的脸。 “卓将军是智儿的亲舅舅,说要探望也是无可厚非的。”谢娴妤中肯道。 拓跋铎仁挑起了嘴角,看不清是喜是怒:“只是淑妃的身子不好,卓翼飞却是不知道的,这时让他见了他们母子,不会伤他的心么?” “……既然皇上已有定论,何必还要问臣妾呢?”谢娴妤叹气。拓跋铎仁只要一提到卓翼飞,立即又变回那个阴晴不定的一国之君了。 拓跋铎仁盯着谢娴妤笑而不语,突然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娴妤坐过来讲话。谢娴妤乖顺的坐过去,瞪着拓跋铎仁的大眼却显得有几分迷茫。 “你很可怜卓将军么?”拓跋铎仁将智儿交与田嬷嬷,挥手将人遣了下去。 “臣妾没有。”谢娴妤撒了谎。 “为什么不看着朕的眼睛说话?” 谢娴妤咬了下唇,慢慢的抬眼对上了拓跋铎仁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有点受够了拓跋铎仁毫无根据的善妒了,他后宫三千佳丽,她要大方接纳,卓翼飞和她在拓跋铎仁面前无非就是几个眼神交汇,他便一直抓着不放手。 她原为男子,突然换了身份要接受心爱之人身边无数莺莺燕燕已经不易,拓跋铎仁再来挑剔她,谢娴妤便更觉得委屈无比。她对拓跋铎仁是一心一意的,只是这感情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传递进拓跋铎仁心里。 “你那是什么眼神?”拓跋铎仁捏着谢娴妤的下巴,迫使她凑近他的脸。 谢娴妤突然心痛,她似乎永远都盼不到拓跋铎仁的真心一般,只要稍有不顺他的心意,拓跋铎仁就会收回唯一那一点像是施舍而来的温情。曾经书院那温柔沉稳的男子难道只是她的错觉不成? “皇上,臣妾实在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她一直被他抓在掌心里耍的团团转,为他不经意的举动或喜或忧。而她一辈子都要这么傻呆呆的被拓跋铎仁的脾气牵着走其实是件极艰难的事。 她原以为她会甘之如饴,而随着日子增长,她小小的心愿也随着慢慢膨胀。拓跋铎仁不传召她侍寝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熬,她甚至会自虐的幻想拓跋铎仁抱着另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重复他和她在床弟之间的甜言蜜语。 以为已经进入了拓跋铎仁的心,结果却又是空欢喜一场,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渐渐的谢娴妤自己都不敢再期待拓跋铎仁有天会真的喜欢上她,而曾经天真的期盼帝王真心的她不过是个傻瓜。 “你这是在顶撞朕?你对卓翼飞产生君臣之外的感情反而有理了不成?”拓跋铎仁加大了手劲。 “臣妾……没有。”谢娴妤被捏疼了,咬字有些不清楚。 “是没有顶撞朕,还是没有同情卓大将军?”拓跋铎仁继续逼问。 “都没有。”谢娴妤心底里有些发寒,不想看拓跋铎仁此刻的嘴脸。 “哦?那便证明给朕看看吧。”拓跋铎仁突然轻笑,放开谢娴妤转而扶住了她的肩头:“朕要你陪朕在卓将军面前演一出戏,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张小皇帝太渣,敲打! 我回来鸟,努力更新ing,嘛……某废柴貌似又更晚了点……我今天赶早~虎摸~困觉去…… 42捉奸 “演戏……演什么戏?”谢娴妤意外于从拓跋铎仁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 拓跋铎仁悠然一笑,眼神颇具深意的道:“淑妃如今有病在身,朕自然不希望卓将军太过担心自己的妹妹,因此隐瞒病情在所难免。朝野上下都知道梓童在照看皇子智,于是朕想让你带着智儿和大将军见上一面。剩下的事由朕来说,梓童只要在一旁安静坐着就好。” 谢娴妤一阵沉默,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换来拓跋铎仁讽刺的轻笑:“难不成梓童就连坐着这么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好么?” 谢娴妤一愣,偏开头气愤道:“臣妾不会演戏。” “哦?但愿如此……”拓跋铎仁深深地看了谢娴妤一眼,站起身来冷漠道:“只是若梓童连这点要求都无法做到的话,朕实在是不知道还要留你何用。” 拓跋铎仁在谢娴妤无法回神的震惊中大步离去,显然是动了气的。谢娴妤久久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拓跋铎仁的语气根本不把她当人,只是个乖乖听话的物件而已。谢娴妤有些悲凉,她当然会演戏,她如今每日都在人前演戏,只是这戏中戏,她却不想陪着拓跋铎仁。 卓翼飞只是个做兄长的,倘若有天淑妃真的去了,难道他都无法得知妹妹逝去真正的理由么? 转天,谢娴妤抱了皇子智去御书房,卓翼飞与拓跋铎仁已然等在那里,看两人的样子已谈了些时候。卓翼飞看到她微微一惊,随即敛了眉,正经的见礼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谢娴妤满心的不乐意,但皇命难为,也只能遵从。拓跋铎仁见她没有半分笑意,便走上前从她怀中抱过了皇子智,冲卓翼飞笑道:“爱卿,前日你不是说想要见见智儿,今日朕特地让梓童抱来让你瞧瞧你的外甥。来,要不要抱抱?” “谢皇上恩典。”卓翼飞忙伸手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孩。皇子智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似乎对眼前这陌生的男人满是好奇。 卓翼飞默默地看了一阵孩子,抬头询问:“淑妃娘娘……” “爱卿放心,淑妃因生产不久,觉得此时见面多有不便,才推辞了今日的会面。”拓跋铎仁轻笑,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发呆的谢娴妤。 “也是,是臣考虑不周,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卓翼飞低声说着,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知淑妃娘娘身体可还好?臣刚得知皇子智交与皇后娘娘照看之时,还以为……” 拓跋铎仁不由得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卓翼飞的肩膀故作神秘的说:“此事本来甚是机密,但既然爱卿是智儿的舅舅,那朕便也不瞒着你了。” 谢娴妤正被卓翼飞一句话问的心惊胆战,满身大汗的时候,拓跋铎仁内藏玄机的回答却把她搞懵了,不禁也跟着竖着耳朵听起来。 “皇子智早产,钦天监算来便道皇子智应养在东方,才能保他身强体健,不至早夭。皇后是智儿的母后,将智儿养在正东的凤鸣宫中再妥当不过。淑妃也是识大体的人,立刻便答应下来,将智儿托与了皇后。只是智儿身体孱弱一事不宜外传,故而朕便将这言论压了下来。” “原来如此,皇上的苦心臣感激万分。”卓翼飞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松了口气。他又看向怀里的皇子智,眼神中多了几分爱怜疼惜。 谢娴妤首次听到这个说法,也跟着做恍然大悟状,被拓跋铎仁暗中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拓跋铎仁这一番说辞根本就是糊弄骗人的。谢娴妤被他看得心里一慌,嘴上差点都不利索了:“本宫会待智儿视如己出的,请卓将军放心。” “有劳皇后娘娘照看智儿了。”卓翼飞望着谢娴妤,眼中情意绵绵。 谢娴妤哪里敢接卓翼飞递过来的信任的目光,撇开头去觉得颊边都被看得火辣辣的。拓跋铎仁这时接过了话头道:“爱卿才被封了一等忠勇侯,朕又赐了你一座大宅,这段时间便好好在京城玩乐一番,智儿母子很好,不用总是惦记着了。” “臣多谢皇上恩典,不过臣还是想要尽快整军回南疆去。”卓翼飞却突然道。 “南疆近日风平浪静,都是爱卿的功劳,既然回了京,就多歇些日子吧。北疆单将军一个人守得辛苦,朕正打算调些兵过去助他。”拓跋铎仁微笑,从卓翼飞手中将皇子智又抱了回来。 卓翼飞眯眼,沉了口气道:“这次南疆议和之事太过顺利,臣恐其生变,请皇上三思,早日允臣带兵返回南疆。” “朕知道爱卿有所忧虑,但朕已经派了使臣过去,不会有事的。”拓跋铎仁却不理卓翼飞的恳求。 谢娴妤见二人开始谈论政事,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便抱了皇子智退了出去。走出殿外长舒了口气,谢娴妤看了看怀中有几分困倦,但仍努力的左看右看的皇子智,不觉有些低落。身在宫中原本身不由己,但此刻的自己比之身不由已似乎还要更不自由,连心都被狠狠地困住了。 “智儿,你的舅舅恐怕要有麻烦了。将来你若知道真相,不要恨我才好。”谢娴妤对着怀中无辜的孩子喃喃自语。小孩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反而好,她有心事便都可以对他倾诉了。 卓翼飞现下的情势功高盖主,拓跋铎仁已经对他有所忌讳了。如今将人困在京城,不发兵权,恐怕是想削弱他的羽翼,不让他继续在南疆做大势力。谢娴妤有些迷茫,看不清这其中的局势。究竟是卓翼飞狼子野心,觊觎皇位,还是拓跋铎仁猜忌多疑,心胸狭窄? 谢娴妤满心的想要相信拓跋铎仁,站在拓跋铎仁一方,只是眼中见到的事实又总让她感觉卓翼飞才是那个可怜之人。她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场争斗,却没有勇气帮忙任何一方。 田嬷嬷接过了她怀中的皇子智,皇子智便眨巴眨巴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了,好像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那般。宫中的孩子天生都要比其他孩子警醒么?谢娴妤淡淡叹了口气,心里头拓跋铎仁那深沉的眼神刺得她有些心疼。 晚上拓跋铎仁又摆驾凤鸣宫,谢娴妤规规矩矩的接了圣驾,伺候着拓跋铎仁洗漱更衣。 谢娴妤摒退了众人,寝宫内烛火静静地摇着,将两个人的影子恍惚的映在屏风之上。拓跋铎仁低头看她为自己解着盘扣,突然开口道:“梓童是在生气朕今日的做法,所以连个笑容都不愿意给朕了吗?” 谢娴妤抿了抿嘴唇,低着头道:“臣妾不敢。” “那为何不笑?” 谢娴妤嘴角抽了抽,根本笑不出来:“皇上日理万机,早点歇着吧。” 拓跋铎仁眼神暗了暗,低低的啐了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 谢娴妤吃惊的睁大眼睛,还未开口便猛地被拓跋铎仁推倒在了榻上。拓跋铎仁气势汹汹的压上来撕扯她的衣服,把谢娴妤吓得想叫都叫不出来。 “皇上,放开臣妾。”谢娴妤被拓跋铎仁钳制住双手动弹不得,单方面的承受着来自拓跋铎仁凶狠的掠夺。 谢娴妤还搞不清楚拓跋铎仁为什么要对她生这么大的气,拓跋铎仁便毫无预兆的冲入了她的身体。 “啊……”谢娴妤疼的眼泪直在眼框中打转,连忙死死咬住了下唇,身体因疼痛而瑟瑟发抖。 拓跋铎仁疯狂的顶动起来,手指紧紧的捏着谢娴妤的手腕不容她有一丝反抗,低低的喘着责问道:“让你抱着智儿给卓将军过目这么一会儿的时候你也要跟他眉来眼去?怎么,看来朕平日里还是没有满足你。” 谢娴妤咬牙承受着莫名的不白之冤,心里比身上还疼。她眼前金星闪烁,断断续续的说:“臣妾……没有……”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不成?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怜爱,背地里却暗度陈仓,瞒着朕和卓翼飞勾搭成奸……”拓跋铎仁咬住谢娴妤的肩头,留下一个赤红的血印子。 没有爱抚和亲吻,拓跋铎仁对她做的完全是最单纯的体罚。谢娴妤浑身散架一般,心中对拓跋铎仁失望无比。她沉默的闭上眼睛,不吭气的任拓跋铎仁在她身上逞凶。等拓跋铎仁喘息着从她身上退开,她才默默的攥了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裹住,感到一阵强烈的耻辱弥漫全身。 “不要忘记,这个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拓跋铎仁霸道的宣告。 谢娴妤的身体还不听使唤的抖着,即便围着锦被也通体冰凉。眼前这男人早已不是若干年前对她伸出援手的那个温柔的人了,残忍、霸道、□,让她心灰意冷。 “臣妾和卓将军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谢娴妤淡淡的说,语气却坚定。 “哼。“拓跋铎仁冷笑一声,背对着她披上了中衣,手中蓦然多出一张纸条:“那这一纸飞鸽传书上的字是朕看的眼花了?” 谢娴妤心里猛地一抖,差点停了呼吸,她坐起身来缓缓从拓跋铎仁手中抽出纸条,摊在眼前,里面竟是卓翼飞龙飞凤舞的笔迹,与曾经递她的锦帕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其实是吃醋了……逃~~~ 43冷宫你好 谢娴妤陡然间全身如坠冰窖,被冻在当场,字条上除了落款外只有“我信你”三个字,而这三个字背后却藏着揣摩不尽的意味。 拓跋铎仁回头看着谢娴妤僵硬的面容冷笑:“朕的梓童真是有本事,是用什么轻易换到卓大将军的信任朕也想要跟着学学。” 谢娴妤手心的汗将字条上的字迹都氲的花了,她故作镇定的吸了一口气,强辩道:“这字条并非是给臣妾的,臣妾是冤枉的。” “哦?信鸽飞进的是凤鸣宫,落的是你寝宫的窗口,若不是给你的,难不成是个这里哪个奴才的?”拓跋铎仁自然不信。 谢娴妤惊讶于拓跋铎仁说出此番话来,她想问拓跋铎仁是怎么会在她的寝宫之外抓住信鸽,但这行为无异于不打自招。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语塞,冷哼一声,眯眼道:“起初有人和朕说起朕还不愿相信梓童是这样的人,如今真的被朕查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娴妤到了此时只剩目瞪口呆,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只是她曾经和卓将军的私情甚是隐秘,怎么可能还有他人得知此事?谢娴妤脑中闪过淑妃的影子,但立即便否决掉了。不可能是淑妃,她怎么可能陷害自己的亲大哥呢?卓翼飞有罪,连她也会被株连。 谢娴妤仍在震惊惊慌中无法回神,拓跋铎仁却俯□来用拇指蹭了蹭她的脸,重新柔和了语气:“朕这些年对你可好?” 谢娴妤一怔,缓缓的点了点头。拓跋铎仁喜怒无常,温柔缱绻的时候令她心醉,但发怒之时又着实可怕,时至今日,她仍旧看不清他的心中有没有藏着一点她的分量。只是此时此刻,她除了点头,又能做什么呢? 拓跋铎仁笑了,英挺的容貌带了一份邪气,反倒更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在谢娴妤耳边轻轻诱惑道:“朕可以再给梓童一次机会。毕竟我们夫妻多年,朕也不想多年感情付之一炬。梓童为朕生个龙儿,朕将太子之位传于他,一家人和乐融融,岂不是好?”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说的迷惑了,他描画给她的生活太过美好,让她瞬间感觉一切都过于不真实了。 拓跋铎仁却继续道:“梓童,你和卓将军可以继续来往,不过你要将功补过,将卓翼飞跟你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告知朕……” 谢娴妤心里猛地一沉,适才瞬间的心动立刻被打成碎末散在了空中。她连指尖都渗的冰凉了,抖着声音说:“你这是要利用我对付卓翼飞?” “大胆!”拓跋铎仁被谢娴妤不恭敬的顶撞激怒了:“朕才是你的男人,你竟然心里向着一个外人!卓翼飞能让你做一国之母吗?卓翼飞能让谢家的后代坐拥这大祁江山吗?朕对你百般忍让,你竟然还敢如此不识好歹?” 谢娴妤怔怔的瞪着拓跋铎仁咆哮,有冰凉的水汽溢满眼眶。拓跋铎仁对她的好原来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想着和她交换条件? “臣妾和卓将军是清白的,所以臣妾没有办法向卓将军打探任何消息。”谢娴妤固执道:“皇上若不能相信臣妾,那臣妾也无计可施,请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好了。” 拓跋铎仁惊讶的望着谢娴妤肃然的脸,怒气慢慢累积,咬牙冷笑道:“你以为有国丈撑着,朕就真的不敢办你么?” 一提到谢候昌,谢娴妤立刻愣了一下,心中浮出几分愧疚。她若真的被打入冷宫,谢家恐怕立刻就会遭到连累,只是她心灰意冷,实在是无法再继续看拓跋铎仁那张无情的面孔了。她身为男子之时就无法为谢家争光,光宗耀祖,如今贵为皇后,仍然不争气的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看来这辈子她都要辜负父亲对她的期望了。 谢娴妤忍住心中的浮动,缓缓的挪下榻来,也不顾自己还衣衫不整,笔直的跪在了拓跋铎仁眼前。 “求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自问无德无能,这宫中事务应对臣妾处理不来。”谢娴妤低着头,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在地上,落下一点氤氲。 拓跋铎仁看谢娴妤虽跪伏在他脚边却毫无认错之意,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大声吼道:“你想去冷宫是不是?好,朕这就成全你!来人!都给朕滚过来!” 躲在寝宫之外的宫人原本都战战兢兢的听着,这时听到拓跋铎仁的怒吼,都鱼贯而入,瑟瑟发抖的跪了一片,等着拓跋铎仁发落。刘继忠也随着进来,一看寝宫内的状况也不觉一愣,连忙躬身过去劝慰拓跋铎仁道:“皇上息怒,皇后娘娘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待老奴开导开导娘娘。” “不用开导了,她要去冷宫就让她去待个够!”拓跋铎仁宽袖一甩,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开。 谢娴妤还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双眼死死地瞪着地面。馨竹傻了,哭叫着过来摇晃着谢娴妤道:“娘娘,您和皇上这是怎么了啊?您怎么能和皇上赌气呢?您快追去哄哄皇上吧,冷宫那种地方,娘娘这万金之体怎么能受得了呢?” 谢娴妤眨巴眨巴眼睛,眼中的水雾已然干涸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一起风干变硬,再也融不进任何滋润。她轻轻吸了口气,摇晃着站了起来,双腿跪的有些发麻,走不动路。 “馨竹,将本宫的衣物收拾一下,本宫要搬到冷宫去。” “娘娘,馨竹求你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皇上是一国之君,纵使有些薄厚之分,对娘娘总归算是不错的,娘娘就去哄哄皇上吧。”馨竹苦苦哀求道。 谢娴妤主意已定,无论馨竹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她原本就是痴心妄想,如今梦醒了,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她原本就是个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的无足轻重的人而已。 “算了,你不帮本宫,本宫自己收拾。”谢娴妤果然行动起来。 馨竹在一旁叫苦连天,适才在门外听着二人不知为何事争吵起来,才捏一把汗,岂料形势却急转直下,一步到位,吵架吵到冷宫去了。皇上惹娘娘不高兴了,她倒是看得出来,但娘娘也不能因为躲不回娘家,就跑到冷宫去啊?冷宫那种地方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谢娴妤动作倒是利落的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俨然一副真的要去冷宫的架势。身后跟着一批茫然无措的宫人,一个一个的都不知是去是留。冷宫之中不能有宫人伺候,自然也难享荣华富贵。 馨竹知道这一刻在气头上是劝不动谢娴妤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对身后跟着她们的一队宫人摆了摆手,轻声道:“我陪娘娘上冷宫去,你们都回去吧。做好自己的本分,每日勤于打扫,千万不可因没了主子就懒散怠慢。娘娘不知什么时候还要回来的。” 宫人们止住了脚步,一个个伏跪在地磕头恭送谢娴妤走远。 谢娴妤在冷宫落了脚,冷宫那一片落魄的小屋荒废已久,其中只住着两个位前朝被废的妃子,如今已然两鬓斑白,神智不清了。谢娴妤不顾门口看守的侍卫阻拦,一意孤行的进去找了间房就把东西放上了。侍卫慌忙跑去禀告皇上,结果回来时却灰头土脸的,不敢再拦着谢娴妤住下,想必也是被拓跋铎仁抢白了一顿。 馨竹无奈的陪着谢娴妤打扫灰尘蛛网,谢娴妤非要自己动手,馨竹想拦都拦不住,看她一个人干的热火朝天的一刻不得休息。 谢娴妤只是不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只要一停下来,拓跋铎仁的种种便会钻进脑袋,再次将她气晕。谢娴妤自认自己脾气极好,任何事都能默默地忍下来,但这次拓跋铎仁却令她太过伤心。与其整日忍受心爱的人不拿自己当人看,不如再也不见的好。 冷宫不错啊,清净简朴,与世无争,不用再强求无果的感情,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处处防人,正适合自己原本就安静软弱的性子。每日望望天,看看云,待到秋天再随意撒些野花野草的种子,自己种出一片地来也好。就这么蹉跎岁月,将她这白白捡来的余下的岁月都安逸宁静的过了吧。 谢娴妤不哭不笑也不大进食,每日便盯着院中的一颗苍天大树愣神。几日悠悠转去,馨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娘娘如今看似温和,脾气却犟的很,她嘴皮子说破了也不肯服个软。拓跋铎仁那方也不见有何行动,任由谢娴妤独自闹脾气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不守妇道、言行狂佞、有*份,贬为下妃,打入冷宫,责其反省。其父谢候昌有功于国,特免其疏于管教之罪,责成其尽忠职守,为国效力……”拓跋铎仁眯着眼独自审视着手中还未盖上玉玺的圣旨,半晌烦躁的啧了一声,刷刷两下将那黄绢撕的粉碎。 “刘继忠。”拓跋铎仁高声叫了一句:“备酒,宣苗侍中进殿。” 作者有话要说:小咸鱼只是傲娇了╮(╯▽╰)╭渣渣反省吧~ 补充一条消息:刚接到编辑通知,小咸鱼将于明天入v鸟~撒花【被拍~明日连更三章,期待大家一如既往的温柔支持=333=抱住每一个陪我一路走来忠犬的爱咸鱼的孩纸们~第四篇v文了,于是信誉有保障~此文我会争取快速结文~~【心虚爬走ing…… 44后位危机 贤妃娇柔的靠在拓跋铎仁身上,纤纤十指擎着酒杯巧笑嫣然的递到拓跋铎仁的嘴边:“皇上,再喝一杯吧。消消气,万万不能为了那种女人伤了龙体。” 拓跋铎仁皱眉,微微侧开身子问道:“哪种女人?” 贤妃明眸一转,风情万种:“皇上对皇后姐姐有情有意,姐姐却还不知足,和卓将军不清不楚,有伤宫中风化,此事臣妾本不该多嘴,只是实在是替皇上不值。” “皇后说那字条并非卓将军递给她的……”拓跋铎仁缓缓的啜了口酒。 贤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故作不解的说:“皇上难道相信姐姐说的吗?臣妾宫中的奴才亲眼所见,否则臣妾怎敢在皇上面前妄言?卓将军与姐姐一直飞鸽传书,常侍卫守在凤鸣宫外不也一下就抓到了二人私通的铁证了么?” 拓跋铎仁悠悠的望了贤妃一眼,突然笑道:“幸好还有爱妃陪着朕。” 贤妃面上一红,略带娇羞的靠进了拓跋铎仁的怀里,拓跋铎仁便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亲吻着将她压在了龙榻之上。 一番*的*之后,贤妃趴在拓跋铎仁的胸口吐气如兰的撒娇道:“皇上,姐姐如今铸下大错,入了冷宫,这皇后之位皇上可有人选了?” 贤妃此时心中喜不自禁,但面对拓跋铎仁却仍然要装出一副天真无争的样子。谢娴妤这次是真的栽在了她手上,不枉她这么长时间唯唯诺诺的对她假意逢迎。 原来与谢娴妤交好之时,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那时言语之间,贤妃便隐隐嗅出谢娴妤对卓翼飞与其他臣子的态度不同,因而早对那些龌龊的事所有怀疑,也没少在拓跋铎仁耳边暗示。幸而上次赏荷之时被她碰巧抓到了机会。她将谢娴妤邀去了自己宫中,不料不出一刻,卓翼飞也跟了过去。她宫内的宫人亲眼见一个酷似卓翼飞的黑影自谢娴妤所在的房中跃出,一闪而逝。她岂能不将这么好的见闻添油加醋的向皇上禀告一番。那两个人明明就是该死,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勾勾搭搭,如今被抓个正着才是报应。 淑妃恰巧因早产又半死不活的,生了个儿子又能如何?将来也无非是替别人作嫁衣裳。现下宫中她的地位无人能及,后位悬空,她自然手到擒来。真是天助于她,那些狐狸精想要和她争宠斗法,果然都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拓跋铎仁眯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适才*的余韵,他抬手拨弄了一下黏在贤妃脸上的被汗水打湿的秀发,轻笑道:“爱妃很想要做皇后是么?” 贤妃心里突地一跳,忙低头伏在拓跋铎仁胸前蹭了蹭,乖巧的说:“臣妾只是随口问问,皇后的人选是皇上决定,臣妾哪里有愿或不愿,皇上只要心里想着臣妾,哪怕臣妾就是皇上身边的一名小宫女,也绝无怨尤。” 拓跋铎仁呵呵的笑起来,胸腔跟着回响,他拉起贤妃来亲了亲她的脸蛋,满意道:“果然你才是朕最贴心的那个人。” 贤妃羞涩的低下了头,身子又往拓跋铎仁怀里偎了偎。拓跋铎仁喘息渐粗,猛的一个翻身又将那具白嫩的身子压在了身下。 拓跋铎仁在软成一滩春水的贤妃身上驰骋,耳畔丝丝环绕着媚人入骨的□之声。他发狠加快了速度,将贤妃弄的又哭又叫,好不热闹。只是那声音渐渐抽离,慢慢的耳边响起的却是白日里饮酒时苗少庭悠扬懒散的声音, “皇上,女人是要用来疼爱的。你一味猜忌多疑,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放屁,人证物证俱在!那女人就是不守妇道!” “人说捉奸在床,只是写几封书信皇上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发乎情,止乎礼,皇后娘娘有一两个知己好友,皇上一国仁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不是你的女人你当然说得轻松!” “臣倒觉得皇后娘娘不错,温文有礼,眼睛像小鹿似的干净,怎么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皇上切不可冤枉了好人,害皇后娘娘伤心。” “你来干什么的?怎么净帮着她讲话?” “咦?皇上邀臣来对饮,不正是为了让臣来劝架的?难道臣会错意了?”苗少庭狐狸一般的醉眼闪着狡黠的光芒,就好像将他整个人都看透那般。 “皇后娘娘是个好女人,若是一辈子囚在冷宫之中,不如皇上将她贬为庶民,臣便替皇上收了这谢家的姑娘如何?” 好你个苗少庭,谢娴妤也是你能觊觎的了的? “嗯……皇上!”贤妃一声惊叫,被拓跋铎仁最后的冲刺弄的力气全失。 拓跋铎仁瘫在龙榻之上喘息,内心深处火焰却越燃越旺。虽然知道苗少庭自小便口无遮拦,肆意洒脱,但这句玩笑话却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邀他来饮酒解闷的自己,才是那个天大的傻瓜。 贤妃还软软的腻在他的身上,让拓跋铎仁心里一阵烦躁。女人太过攻于心计又不擅隐藏,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厌烦。这大祁的皇后之位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来坐一坐的。 拓跋铎仁不禁又忆起那双喜欢毫无保留的直视着自己的黑眸,看上去那么正直可信的眼神,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总是在欺骗他。这朝上朝下每日里多少人在他面前各怀鬼胎,试图蒙蔽他的双眼,他已经被骗的很累了,却仍然找不到一块可以放松全身,安心休憩的净土。 谢娴妤,朕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武夫呢? 拓跋铎仁睡了过去,谢娴妤这厢却还异常清醒。她坐在卧房门口的台阶之上,仰头看着夜空中影影绰绰的点点繁星聚成一条长长的银带。 冷宫中的日子果然凄清,一切打点好之后便只剩下发呆的时间。谢娴妤不由自主的想到拓跋铎仁,想到谢候昌,想二个人是否此刻正在为她的事或怒或怨,不得安宁。 “咳……”冷宫院外想起一声细微的咳嗽声,谢娴妤来不及惊讶,便眼看着一个黑影已稍显笨拙的动作翻墙而入,摔在了地上。 “啊!”谢娴妤惊声一叫,忙捂住了嘴,瞪大眼睛警戒的看着进入她庭院之内的神秘人士。 “嘘……是我……”声音清隽淡雅,透着书卷之气。 谢娴妤仔细辨识,立刻吓了一跳,向前走了两步,不可思议的压低声音叫道:“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苗少庭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粲然一笑,月光下露出一口白牙:“臣来探望皇后娘娘,娘娘千万不要声张,臣一介外臣,贸然闯入冷宫,可是大不敬的死罪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感谢亲们的一路支持o(n_n)o~ 忘说了,写长评的乖孩纸俺会送分滴~捂脸~ 45月下影成双 苗少庭未作官服打扮,只一袭月牙白的长衫在身,清俊修长,由月光衬着,好像天界走下凡尘的仙人一般。谢娴妤满腔疑问,只觉得在这冷宫之中看到故友,更像如梦似幻的一场幻觉那般。 “这里是冷宫,你……”谢娴妤直打结巴。 苗少庭浅笑,翩然从她身边擦过,一扬下摆像她前一刻那般坐在了台阶上,晶亮的眼睛注视着她:“臣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这是冷宫,才半夜时分,待人都睡熟了才偷偷溜进来。” “可是为什么?”谢娴妤也随着他在台阶上并排坐了。她虽然意外于苗少庭的出现,但却没有一点害怕,毕竟苗少庭是现下她唯一还能称得上信任的好友了。他的人品她了解,所以知道苗少庭绝不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来。 “得知娘娘自己跑来冷宫的消息,臣特地来表示安慰。”苗少庭笑。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谢娴妤一惊,这几日并没有拓跋铎仁正式将她打入冷宫的消息传来啊。 “呵呵,皇上今日召臣来对饮,发了一通牢骚,臣自然也就这么知道了。好在皇上准臣今夜落宿宫中,臣才能避人耳目来见娘娘一面。”苗少庭笑意盈盈的看着谢娴妤,提到拓跋铎仁时眼中有几分戏谑。 谢娴妤也果不其然在听到拓跋铎仁这个名字时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暗了神色。 “娘娘这是何苦呢?人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皇上纵使再多不对,娘娘念在这些年的情分之上,也该多加忍让。自古哪有臣子与天子顶撞的道理?”苗少庭规劝道。 “你是来怪本宫的?”谢娴妤有些不平:“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说得这么轻松。” “臣哪里敢教训娘娘?只是今日见皇上烦躁,娘娘也满面愁绪,才不得不当这个多事之人,免得好好的一桩姻缘就这么散了。”苗少庭仍旧慢悠悠的道,突然从怀中拿了把折扇打开轻摇。 谢娴妤瞥他一眼,叹气道:“你胆子还真是大,若是被逮到了,你本是好心也难逃责罚。” “哈哈,娘娘放心。皇上此时恐怕在和贤妃娘娘把酒言欢,被翻红浪,哪里会有闲情逸致理会微臣在做什么。” 谢娴妤一听到这里,刚刚显出些笑意的脸上立刻又蒙了层寒霜。苗少庭歪着头观察谢娴妤黯然的表情,轻叹笑道:“这就是了。娘娘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可谓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谢娴妤瞪他一眼,却已经无言以对了。 “娘娘,皇上是君,所谓伴君如伴虎,老虎可是要顺着毛摸的。既然娘娘对皇上真心实意,何不表现出来让皇上知道?”苗少庭循循善诱着。 谢娴妤心中泛起些酸涩,只觉得故友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而熟悉,温柔祥和的,立刻便能抚平她心中的不安,也能给她强有力的鼓励,甚至让她产生一股冲动,想要对她的好友坦诚一切。 “子……”谢娴妤差一点便唤了他的字,忙收了嘴摇头道:“苗大人有所不知,本宫……已经彻底死心了。与其见了面还要伤心,不如不见的好。” 苗少庭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抬手向谢娴妤的脸颊拂去,手指伸到离脸颊未及一寸的地方却又堪堪停住,快速的收了回来。谢娴妤正自顾自的出神,待她后知后觉的朝苗少庭望去时,苗少庭已然微笑着递了一条素色绣帕到她眼前。 “娘娘,拭下泪水吧。” “本宫哪里有哭,只是有风……”谢娴妤脸上一红,忙背过脸去拿袖子快速了抹了抹眼角的湿痕。 苗少庭始终望着她笑,用那很难不令少女怀春的风流意味,直把谢娴妤看的有几分尴尬,才满足了似的重新开口道:“臣能感觉的出来,皇上是在意娘娘的,否则也不至于为了娘娘喝的大醉,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他哪里比不上一个武夫。娘娘,您还不明白吗?皇上只是在喝醋而已。” 谢娴妤这下真的怔住了,半晌才不信般的摇了摇头,抗拒道:“若只是喝醋,又怎么会让本宫假装与卓将军继续往来,暗地里套卓将军的话呢?” 这下反倒是换苗少庭吃惊了,他严肃了神情,似乎思酎了半刻,才掂量着词句开口道:“臣是风花雪月惯了的人,官场之事一向不爱涉足,也无从评断卓将军的为人。但臣自跟着皇上做太子伴读之日起,便知道皇上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当年皇上也百般刁难过臣,臣却用机智谋略频频化解,这才赢得如今皇上的信任。” 谢娴妤听着苗少庭跟她自吹自擂,不由得还是弯了嘴角,笑了出来。苗少庭笑眯眯的继续道:“虽然皇上一开始不信任臣,臣却始终知道这并不是皇上的错。是这天命,是这大祁的错。皇上做太子时夜夜都自恶梦中惊醒,少年登基后,一路上更是战事不断,未有过一日太平。皇上为了保住大祁江山、祖宗基业夜不能寐,纵使多疑薄情,但在朝中却是位仁君。自古多情的皇帝甚多,为了美人将江山拱手让人的也不在少数。娘娘明理,难道希望看着皇上也变成那样一味多情昏庸的天子么?” 谢娴妤被苗少庭一番话说的有几分动摇了,她咬咬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去听苗少庭的如簧巧舌。苗少庭是拓跋铎仁派来的说客,目的无非就是要她乖乖受他的摆布去做引诱卓翼飞的耳食。 “娘娘是一国之母,是与皇上比肩,共负大祁兴亡之人,理应将大义放于儿女情长之前,全心全意辅佐皇上巩固大祁百年基业才是。” 谢娴妤被苗少庭说的无比惭愧,亏她也曾在朝为臣,此时此刻却无法从个人的情怀中抽离,单纯的效忠皇上,效忠大祁。 “苗大人,本宫想请问你,如果……”谢娴妤压了压微颤的声音:“本宫是说如果,有一天苗大人变作了皇后,苗大人能够轻松地领受皇命,不顾自己心意的和卓将军虚与委蛇,只为探听他心中所想么?” 谢娴妤本以为苗少庭会嗤笑他怎可能变作皇后的荒谬之言,没想到苗少庭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一看就是半晌,差点让谢娴妤慌了手脚,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本宫失言了。”谢娴妤偏开头。 这时苗少庭却低笑一声,有些释然的仰天轻叹道:“子知自问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子知不爱皇上,也许也是因为不爱皇上,才能如此轻松的领受皇命吧。” 谢娴妤心中一紧,赶忙挥掉了心中那再次泛上的失落之感。 “臣明白了,臣一个外人今夜过来果然是越矩了,还请娘娘恕臣自不量力之罪。”苗少庭突然起身,朝着谢娴妤行了个大礼。 谢娴妤也慌忙起身,扶起苗少庭安抚道:“苗大人的好意本宫都懂的,谢谢苗大人深夜前来探慰。是本宫没出息,做不到大人言语中的‘至大义于儿女情长之前’,辜负了大人一片忠心向主。” “娘娘,你不觉得今夜的月色极美吗?”苗少庭突然一转话锋,望向了空中明媚的残月。 谢娴妤也不禁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痴痴地看着点了点头:“嗯,很美。” “月缺月圆,缘分天定,看来臣这月老还是差些火候。只是今日臣爬墙不易,现下脚还酸痛着,不知是否能多留一刻,有幸与娘娘共赏明月?” 谢娴妤听他说得有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笑着点了点头,回屋中拿出一柄小茶壶,两个茶杯,为二人倒了茶,复坐在台阶上和苗少庭抬头仰望星空。 星光月光交相争辉,凉风徐徐吹过,虫鸣阵阵动听,身边又有密友相陪,谢娴妤暂时忘记了心中的忧患,仿佛一时之间又回到了读书时的写意安宁。 苗少庭不着边际的轻声胡侃,再扭头时谢娴妤已然倚着门框睡熟了。他轻笑,支着头细细看她的眉眼。只是这变化还真是大啊,他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他痴痴的用眼睛描画了一阵谢娴妤的轮廓,才轻轻的伸出手去,食指温柔擦过谢娴妤微张吐息的双唇。随着手指离开,苗少庭的身子倾了过去,两唇便轻轻的碰触在了一起。 “启霖……”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我又配角控了,萌shi小苗苗了~~tat 苗苗多么敏锐,火眼晶晶啊~ 46醉酒之后 谢娴妤转天一早是在床榻之上醒来,至于她何时睡去,苗少庭何时离开竟然全不记得。她呆坐了一阵,愈发觉得昨夜一番对谈像一场梦。 她低叹一声,缓缓起了身,此后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苗少庭的话反复的在心中回响,和自己原先认定的事实天人交战着。 拓跋铎仁踏入这清冷的如同四季皆冰的地方时,谢娴妤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不知写些什么。她背对着他弓着身子,团成一团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可怜。拓跋铎仁轻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谢娴妤听见动静一回头,便见拓跋铎仁站在身后向她走来,慌忙站起身,倒退一步将地上反复刻了几遍的“拓跋铎仁”几个字用脚擦去。拓跋铎仁一见这情景,原本冷静下来的火气腾地又重新冲向天灵盖。 “你在写什么?”拓跋铎仁沉着脸走过去,谢娴妤却已经将地上划得狼藉,难以辨识字迹了。 “臣妾叩见皇上。回皇上,臣妾在……练字。”谢娴妤双膝一曲,低头跪在了地上。 拓跋铎仁默默地盯着谢娴妤一阵,冷笑了一声,并不让她平身,反而转身进了谢娴妤下榻的简陋的小屋。谢娴妤还跪在原地,置气一般的盯着拓跋铎仁的背影将背挺了挺。跟在皇上身后的刘继忠一看这架势,默默的垂首退出了院外。馨竹紧张的想要替谢娴妤求情,却被刘继忠一个眼色,也跟着叫到了院外。 拓跋铎仁打量了一下屋内清贫的陈设,拿起桌上摆的一本《楚辞》翻了翻,再看谢娴妤还直挺挺的跪在门外,心中烦闷不但没得到纾解,反而更加不悦。 他特地跑到冷宫来寻她,谢娴妤不但不感恩反省,反而给他看什么《楚辞》?他是昏君,让她郁郁不得志了? 拓跋铎仁沉着脸坐下,开始翻阅眼前的书,看了一时三刻,直到日头高照,才向屋外瞥了一眼。谢娴妤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着,一动不动,只是身形略微有些摇晃。拓跋铎仁觉得差不多了,便走出去,用手指挑着谢娴妤的下巴问她:“你可知错了?” 谢娴妤双膝已硌的疼痛不已,经受不住的全身瑟瑟发抖,头顶又是烈日炎炎,整个人都恍惚着要摔倒。只是拓跋铎仁这轻蔑的动作语气却让她不能就此低头。她忍住昏眩,咬牙答道:“臣妾不知哪里做错了。” 拓跋铎仁眯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点头冷笑道:“好啊,既是如此,那你就在这里继续跪下去吧!” 谢娴妤额上已然密布了汗珠,眼前拓跋铎仁无情的模样也摇晃起来,她眼前一黑,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谢娴妤悠悠转醒之时,馨竹正在她身边坐着为她额上搭湿巾。谢娴妤望了望头顶帐顶上火红的龙凤齐鸣的图案,有一瞬间的恍惚。 “本宫这是……在什么地方?”谢娴妤不禁皱眉,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想要坐起身来。 馨竹忙将她又按回床上,轻声道:“娘娘好生歇着吧,咱们这是回了凤鸣宫了。皇上见你晕了过去便命人将您送回了宫,还交代了要炖些补品给娘娘将养身子。” “……”谢娴妤心中一动,随即忙硬下心肠,重新闭上了眼。她现在已然不能相信他对她这些关心示好的举动了,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恐怕还是让她去设计卓翼飞罢了。 “娘娘,您就跟皇上服个软吧。”馨竹轻叹。 谢娴妤仍旧闭着眼睛漠然以对,馨竹只能叹了口气,悄悄地退了下去。 谢娴妤被送回了凤鸣宫,宫门外把守着数名侍卫,拓跋铎仁下旨命她禁足反省,她虽在宫中,却不得踏出凤鸣宫一步,说到底与冷宫也无甚区别,只是吃住好上一些,平日里多些人伺候罢了。 皇子智被拓跋铎仁抱走了,谢娴妤除了每日念书练字便只剩发呆。悠悠过了几日,谢娴妤夜间已经歇下,门外突然传来仓皇的响动之声,连唱喏的那声“皇上驾到。”都有几分仓促惊慌之感。 谢娴妤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拓跋铎仁步履蹒跚的从外面走进来,一靠近便带着满身的酒气。 “都给朕退下。”拓跋铎仁言语含糊不清,盯着谢娴妤便开始解盘扣。 宫人们哪里敢呆下去,忙鱼贯退出,碰上了门。 转眼间,拓跋铎仁已然衣衫大敞,朝着谢娴妤扑了过来。谢娴妤不禁紧张的汗毛直竖,往里一滚,堪堪的躲过了拓跋铎仁的搂抱。 “敢跑?快来伺候朕更衣!”拓跋铎仁是真的醉了,动作虽然大开大合,却毫无准头,扑了几次都被谢娴妤躲开落了空,不禁有些发起怒来。 “你躲什么?朕还肯宠幸你,便是你三生的造化了!”拓跋铎仁一把揪住了谢娴妤的内裙,大力一扯,柔软的布料便被扯了条大口子,将谢娴妤的腿露出了一截。 “啊!”谢娴妤被拓跋铎仁醉醺醺的样子吓得不清,忙挣扎起来,拓跋铎仁力气虽大,行动却较平常迟缓。谢娴妤几次躲闪,也顾不得衣衫凌乱,跳下床就向外跑。 “你这贱人要跑到哪去?”拓跋铎仁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带了几步又扔回了床上。 “不要你碰我!”谢娴妤挣扎之下已有几处被磕的青紫,现下又被拓跋铎仁狠狠地压住,立刻涨红了脸,又羞又急。 拓跋铎仁眯着眼醉意朦胧的看着她,眼神猥亵的在她身前流连,更加把谢娴妤看的浑身发烧。他突然笑了笑,便开始撕扯谢娴妤的衣衫,口中醉话连篇:“乖乖的伺候朕,把朕伺候的高兴了,朕封你做皇后。” 谢娴妤正挣扎着,突然全身都被冻住了,随即气的瑟瑟发抖。拓跋铎仁识人不清就想要碰她,她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委屈任他欺凌?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小皇帝还要渣多久呢?0 0 三章伤不起啊,吐血了tat 47血染凤鸣宫 谢娴妤可谓新仇旧恨,一股脑的全都在这红烛暖帐间爆发了。谢娴妤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手脚并用一下子将压在她身上醉的不成样子的拓跋铎仁推开了。 拓跋铎仁醺醺然之间站立不稳,猛的被推下了床跌坐在地上。贸然的疼痛稍稍的唤回了拓跋铎仁的神智,他眯着眼看着床榻之上坐着的那个晃动的人影,喃喃的问:“梓童?” 谢娴妤屏住呼吸,盯着拓跋铎仁缓缓地向门的方向移去。拓跋铎仁的脸渐渐的黑了,突然眉头一挑,阴沉道:“你敢推朕?” 谢娴妤兔子一样的跳下床就往外窜,拓跋铎仁随即便飞身扑了过来,才要抓住谢娴妤的衣角,却因醉酒一个踉跄,自己绊了一下,又将谢娴妤从手下放跑了。谢娴妤既惊又怕,脑中乱作一团,无头苍蝇似的东躲西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让拓跋铎仁抓到自己。 两个人毫无章法的在寝宫内追逐起来,所到之处桌椅器皿狼藉,乒乒乓乓的好不热闹。若非一个醉得厉害,一个吓得厉害,倒也颇有些打情骂俏的浪漫情趣。 “谢娴妤,你再敢跑一步,朕就治你的罪!”拓跋铎仁三番几次让谢娴妤从自己手下溜走,怒火旺盛,清醒了起来。 “皇上原来还知道臣妾是谁么?谢娴妤吃里扒外,不守妇道,不懂规矩,皇上还是去找贤妃伺候吧。”谢娴妤也彻底破罐破摔了。她推了皇上,又一直躲闪不肯就范,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饶,反正她这次是逃不过了,索性就全豁出去好了。 拓跋铎仁登时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又冷了几分,他眯着眼冷笑道:“你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如此顶撞朕?看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现在立刻乖乖过来,朕再饶你最后一次。” 谢娴妤摇了摇头,表情近乎壮烈。她四下张望了下,慌乱中想也没想跑到身后的柜子中取出了一把短匕首。那把匕首是防身所用,原本妹妹一直将它放在床头,谢娴妤觉得多此一举,才将它收进了柜子。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取出匕首,眼睛瞪得浑圆,整张脸紧绷到近乎狰狞,酒刹那间就醒了:“谢娴妤!你好大的胆子!要弑君么!” 谢娴妤却利落的拔掉刀鞘,将匕首的尖端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此刻全身都瑟瑟发抖,手费尽全力才堪堪握的住匕首。拓跋铎仁向前逼进一步,她便向后退一步,直到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皇上,不要再逼臣妾了。臣妾没有办法违背心意,假意与卓将军继续往来。如果皇上觉得这是臣妾不忠不洁,臣妾也只有已死谢罪了……”谢娴妤深吸口气,将刀尖又向脖子顶了顶,皮肉便感觉到了细微的刺痛。 拓跋铎仁眼睛瞪得血红,恨恨的模样似乎想要将谢娴妤瞪出一个窟窿来。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忤逆,只觉得头顶都要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顽固的女人气的掀开了。拓跋铎仁眼睁睁看着那柄刀尖刺入了皮肤,从尖端渗出一点血色来,太阳穴便跟着突突的跳起来。这个傻女人竟然是来真的,为了那个卓翼飞连命都不要了? “谢娴妤!你把刀给朕放下!”拓跋铎仁大喝一声,吓得谢娴妤抖了两抖,手中的匕首差点脱手。 “你就对那个卓翼飞那么痴心?宁愿背叛朕、背叛谢家为了他死?”拓跋铎仁咬牙说出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心上也被插了把刀,疼的厉害。 谢娴妤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拓跋铎仁竟会误会她此番举动是为了卓翼飞。皇上,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你怎么能让我对别人投怀送抱?只是这要让她如何开口,此刻的拓跋铎仁又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说辞?谢娴妤眼中顷刻蓄上了泪水,喉头有几分哽咽。 “只求皇上给臣妾留个好名声,也不要为难谢家。”她这条命已经是捡来的了,能和拓跋铎仁有过几日恩爱她也该知足了。如今看清了拓跋铎仁的真面目,她也没什么好继续留恋的了。 谢娴妤闭上眼睛,仰起头双手使力将匕首刺了下去。 颈间一点刺痛,再向下却有什么东西压在匕首之上,阻碍着它再也难向前了。谢娴妤迷茫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拓跋铎仁紧绷的面容。凌厉的黑眸离自己不过一寸的距离,燃着簇簇火苗,几乎烧穿了她。 谢娴妤呆了呆,随即感到匕首被迫远离了她的脖子,她目光下移,见到的却是拓跋铎仁用手死死的攥在了那柄匕首之上。手掌压在锋利的刀刃之上,流下点点血红蔓延了刀身,也一滴滴的落在谢娴妤的衣袖之上。谢娴妤瞬间松了双手,那柄已被染红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上,清脆一响。 拓跋铎仁猛的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谢娴妤的肩膀,被利刃划开的伤口流出的鲜血很快将谢娴妤的肩头染红了一片,晕过薄薄的衣料,连谢娴妤的皮肤也感觉到一阵腻人的滚烫。谢娴妤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个一干二净,她怔怔的望着拓跋铎仁的脸,只是那英挺的容貌已经在泪水模糊后看不清楚了。 拓跋铎仁突然用力的吻了下来,气息依旧霸道十足,几乎连谢娴妤原本就微弱的呼吸也要一并夺去。谢娴妤无法抑制的哭出声来,眼泪迅速的顺着颊边滑落,为多日来的委屈,更为拓跋铎仁前一刻夺下匕首的震撼。现在拓跋铎仁放在她右肩之上的手还在轻颤,却仍旧用力的攥着。谢娴妤脑中一片混乱,几乎为那一片鲜红放弃所有的坚持。 拓跋铎仁品尝到的是冰凉的咸味,怀中的女人此刻早已痛哭失声。他手上的伤口牵连着臂膀都跟着疼痛,随之牵扯着心也跟着抽搐。他怎么能让她在他眼前自刎?那他还有什么作为君王,甚至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他无法承认他的失败,失控的愤怒与莫名的心痛只想让他靠着伤害自己来减缓痛苦。 “你就这么讨厌朕么?连朕碰一下都要寻死?”拓跋铎仁放开了谢娴妤,盯着谢娴妤满脸的泪痕不甘的问。 不是这样的……谢娴妤用力的摇了摇头,胸腔都要爆炸了般的难受起来。她将头顶在了拓跋铎仁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攥住那明黄色的前襟。拓跋铎仁怔了怔,低头看着眼前的人轻轻颤着。 “我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你,我一直只喜欢你……”谢娴妤喃喃低语,眼泪一滴滴的直接落在地上,伴着拓跋铎仁手上滴滴垂落的鲜血:“我不想看到你误会我,更不想知道你在利用我,就当我求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放我远远的,不要再折磨我了。” 拓跋铎仁安静了,直挺挺的站着任由谢娴妤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啜泣。不像任何一个后宫里的女人那样将身子整个都偎进他的怀里,千娇百媚的哭闹着要他去哄。谢娴妤固执的站在一人之外,只有头靠过来死死的抵着他心的位置,像是一种胆小而可怜的试探,让他突然想把她抱进怀里。 谢娴妤抽泣的声音止住了,身体便渐渐的软了下去,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滑,拓跋铎仁忙伸手将人抱住了,再看谢娴妤已经惨白了脸色昏了过去。漆黑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泪痕,眉毛也轻轻的揪着,就是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和适才执拗的举着匕首的那个人一天一地。 拓跋铎仁将谢娴妤抱到床榻之上,被划开的左手已经疼得麻木,没了知觉。他痴痴地看了一阵谢娴妤烛火下一袭血染的红袍和比之苍白到似乎快要淡去的脸,沉沉的吐了口气。 谢娴妤,究竟是你太会演戏还是朕太笨了,这一次,朕竟然真的想要相信你是爱着朕的。 作者有话要说:独自凌乱中…… 打滚,憋了一天就出了两千多字……嗷嗷嗷……怎么能这么废柴啊【宽面条泪 48将功补过 谢娴妤悠悠转醒过来时呆了半晌,馨竹正在她身前候着,见她醒了便一刻不停地伺候着她喝了水,服了药,最后又拭了汗,谢娴妤茫然间随着她摆弄自己,慢慢的才将昏迷前一刻发生的事忆了起来。 拓跋铎仁受伤了?而且是为了她?她恍惚中只记得满目都是血色,而她大哭着对拓跋铎仁坦诚了埋藏多年的心思。真是不要活了…… 拓跋铎仁伤了手的事只是她的一场梦就好了,那样她就不用有任何歉疚的全心全意的将拓跋铎仁隔绝在心门之外。 “皇上呢?”谢娴妤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拓跋铎仁,她想让拓跋铎仁治她的罪,将她关起来,彻底不要再见,也就不会再难受了。 谢娴妤的气息有些微弱,听上去病怏怏的。馨竹呆了呆,神色闪了一阵才轻柔的边替谢娴妤拭汗边道:“陈太医来看过娘娘了,说是娘娘气虚体寒,几日来夜有惊梦,食难下咽,加之染了些风寒,才会突然晕了过去,只要进些进补之药,配以膳食好生条理就好。陈太医还劝娘娘要放宽心,安心凝神,好生休养才是良药。” 谢娴妤哪有心思休息,急着想要坐起来,抓着馨竹的手问道:“可皇上……” “娘娘,您睡了一夜又一天,这会儿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御膳房做些可口的清粥小菜来先帮娘娘清清嘴。”馨竹顾左右而言他,慌忙起身离开去张罗谢娴妤用膳。 皇上和娘娘的私事她一个做奴才的岂敢多嘴,昨夜皇上开门出来,那景象几乎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尿了裤子。她当下还以为娘娘被皇上分尸在凤鸣宫,登时摔在地上,三魂七魄都散干净了。皇上本就不怒自威,那时看上去就像从阎罗殿里走出来的阎罗王,脸色铁青,双目圆睁。皇上一言不发的离去,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有人敢上去问一个字来。至此之后她便惴惴不安,唯恐不知何时皇上一纸圣旨递来,剿了这凤鸣宫的众人。娘娘身体本来就弱,她怎么也说不出口让她担心害怕。 谢娴妤手僵在半空中,望着馨竹匆匆远离的背影,不禁担心起来。馨竹显然有意隐瞒于她,十有□是她昏倒后,拓跋铎仁说了或做了什么,馨竹怕她难过,才避之不提。谢娴妤独自想象了无数种惨死的壮烈场面,心脏一阵一阵的的抽搐。 “皇上驾到……”宫外一声尖利的唱喏,谢娴妤毫无准备的大头朝下跌在了地上。 皇上怎么会来?亲自来宣读圣旨,看她伏法不成?谢娴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双明黄色的龙靴却映入眼帘。谢娴妤僵硬的抬头,对上的是拓跋铎仁波澜不惊的一双黑眸。她左看看跟在拓跋铎仁身后暗藏笑意的刘继忠,右看看去而复返一脸紧张的馨竹,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拓跋铎仁裹着厚厚纱布的左手之上。 果然不是做梦……她死定了。谢娴妤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时直接认命的就着跌倒在地上的姿势给拓跋铎仁磕了个头行礼道:“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拓跋铎仁鼻孔出气,冷冷哼了一声却是对着刘继忠说的:“刘继忠,将东西放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谢娴妤见馨竹一副焦急的模样似乎要向拓跋铎仁求情,便摇了摇头,淡定道:“馨竹,你们都下去吧。” 馨竹几乎是被刘继忠拖走的,谢娴妤再次和拓跋铎仁独处,只好老实的低着头等候发落,拓跋铎仁半天没有动静,突然阴阳怪气的说:“昨晚是谁哭着叫着说喜欢的人是朕,怎么今天朕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呢?” 谢娴妤没有等到预料之内的暴怒发泄,先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拓跋铎仁话中的意思,整张脸立刻像被沸水滚过一样,彻底熟透了。拓跋铎仁这一提醒,昨夜那吐露心声的一幕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谢娴妤羞得想要撞墙,使劲的把脑袋往地里扎去。 “过来。”拓跋铎仁却在这时不咸不淡的下令道。 谢娴妤光顾着懊悔她昨日的轻狂举动,对拓跋铎仁的话充耳不闻。拓跋铎仁似乎是不高兴了,走上前去用伤手抬起谢娴妤的下巴。谢娴妤僵了一下,随即那纱布中浓郁的草药味道冲入鼻端,立刻就让她没了脾气,由着拓跋铎仁逼迫她抬起脸来与他对视。 “朕问你,你可知错了?”拓跋铎仁挑了挑眉。 谢娴妤还想嘴硬,但拓跋铎仁为他受了伤的手就在眼前,让她那句“臣妾不知哪里错了”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她抿了抿唇,轻轻地哼了一声:“嗯。” 拓跋铎仁反复压抑的怒火竟莫名因谢娴妤展露的柔顺而熄灭,他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整张脸都和颜悦色起来。不枉他压下此事,再给她一次机会,希望这一次她不会令自己失望。 “好,既然你认了错,今后更要谨言慎行,恪守礼数,现在朕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跟朕过来。”拓跋铎仁微笑,竟然伸手拉起谢娴妤来。 谢娴妤心里猛地一紧,正担心又要被强迫着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拓跋铎仁却一指桌子上一沓奏折,来了一句:“朕手伤了,不便用笔,你来帮朕批阅奏折。” 啊?谢娴妤呆住,拓跋铎仁怎么会有此打算?后宫嫔妃不便参与朝政,更何况……拓跋铎仁伤的不是左手么?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呆滞的样子,便大咧咧往龙椅上一坐,下了记猛药:“是你将朕的手弄成这样,还不该为朕做点什么来补偿一下?还是说,你更擅长用其他方式……” 拓跋铎仁目光轻盈而暧昧的将谢娴妤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谢娴妤立刻打了个寒战,乖乖的点头领命:“臣妾惶恐,只要皇上信得过臣妾,就由臣妾来为皇上代笔吧!” 没有宫人在一旁伺候,谢娴妤便任劳任怨的独揽了所有体力活。斟茶倒水,捶脚捏背,涮笔磨墨,做的一丝不苟,专心致至,拓跋铎仁优哉游哉的支着下巴指使谢娴妤忙东忙西,看她时而认真,时而忙乱的样子心情大好。 “没想到朕的梓童还挺贤惠。”拓跋铎仁轻笑,踢了踢一旁的小圆凳说:“来坐下帮朕念奏折来听。” 谢娴妤舒了口气,拿起一张奏折朗声念起来,拓跋铎仁放松了身体闭目养神,由谢娴妤清澈平静的声音划过耳边,舒服到不久便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谢娴妤见拓跋铎仁倒是享受,心里面只觉得莫名其妙,拓跋铎仁只是伤了左手,难道连眼睛也坏了吗? 念的是一位三朝元老告老还乡的折子,洋洋洒洒一番歌功颂德,不舍君王,没什么文采可谓又臭又长。谢娴妤读的口干舌燥,好容易读完了,只换来了拓跋铎仁昏昏然的两个字:“准奏。” 谢娴妤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规规矩矩的写下两字,盖上玉玺,又拿起另外一份开始读起来。不知不觉之间,拓跋铎仁便开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悠然的看着谢娴妤蹙着眉头认真读奏折的样子,让他不觉想起了曾经在御书房与她对弈的那次,原来他是喜欢谢娴妤这个表情的,有种想让他凑上去亲吻的冲动。 拓跋铎仁轻笑,说了句:“准奏。” 谢娴妤忙又规规矩矩的记着,娴熟优雅的像个舞文弄墨的文人学士。 拓跋铎仁在一旁倒是省心的很,要么“准奏”,要不“不准”,连口水都懒得费。谢娴妤起初觉得拓跋铎仁受伤的确与昨日自己不懂规矩,任性冲动脱不开干系,也心甘情愿被拓跋铎仁使唤,但看着眼前垒成堆的奏折慢慢变矮,谢娴妤终于察觉出蹊跷来了。 她念的这些奏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哪个大臣要告老还乡,就是一些要求减负税,拨开支,却理由牵强的倡议,甚至还有一些仅是为不能早朝而请假告罪的。谢娴妤知道最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祁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要事启奏,但平静如斯仍旧太假了。 谢娴妤瞥了一眼正看着她乐的拓跋铎仁,别开脸去偷偷地瞥了下嘴。拓跋铎仁一定是自己将重要机密的奏折都批阅过了,才带着这些垃圾过来成心要她不得安宁。虽然奏折读多了有些头昏脑胀,嗓子干渴,但并非什么劳神伤体的事,比拓跋铎仁手上的伤还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谢娴妤一想到这里,虽然对拓跋铎仁这小心眼的做法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佯作不知,继续老实的替拓跋铎仁代笔。 眼看着眼前的奏折越来越少,谢娴妤心里也渐渐高兴起来,正想赶紧将最后几个催人入睡的奏折念完,拓跋铎仁却随意的抽了一本她批阅过的奏折摊开来看了看。 “咦?朕以前倒是没注意,梓童这字写得很漂亮啊。” 谢娴妤笔下一顿,一个没留意在奏折上戳出了一点墨渍。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算是甜了吧甜了吧甜了吧…… 49白日宣淫 谢娴妤心里一寒,赶紧偷瞧拓跋铎仁的脸色,见拓跋铎仁神色如常,并不像是另有所指,发现什么蹊跷的样子,才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皇上以前未曾注意妹妹的笔迹,此刻也看不出他和妹妹的字迹有何不同,毕竟两个人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字,其实差异本就不是很大。 “谢皇上夸奖。”谢娴妤干笑。 “嗯……这字朕似乎在哪里见过……”拓跋铎仁突然眯了眼,似是陷入回忆。 谢娴妤刚刚放松的心又猛地揪紧了。不是吧,据她科考之年也有不短的时日了,拓跋铎仁哪里还会记得她的字体?之后她从未写过奏折,拓跋铎仁更不可能看到她的字了。 “臣妾的字是照着字帖上临摹练的,许是和大多数人的都差不多吧。”谢娴妤冷汗涟涟,急忙拿起下一份奏折小心问:“皇上,臣妾继续?” “嗯?还剩几份?”拓跋铎仁似乎也没有继续追究,放了奏折重新笑眯眯的看她。 “还剩三份……”谢娴妤数了数。 拓跋铎仁大感不耐,微微挑眉,突然捉了谢娴妤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这三份奏折一会儿再批好了,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让梓童为朕做。” “啊?”谢娴妤还没从适才差点露馅的惶恐中跳脱出来,就突然又被拓跋铎仁牵了手,半拖半拽的拉到了屏风之后的床榻之前。 谢娴妤望了一眼窗外仍旧明媚晴朗的天气,不太确定拓跋铎仁拉她过来想要干嘛。拓跋铎仁已经稳稳地坐下了,仰头看着她,用一种危险的目光。谢娴妤被看得久了便有些不自在,慢慢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边。 “朕想要相信梓童的话,相信梓童的心是全心全意向着朕,和卓将军毫无关系的,但是……”拓跋铎仁顿了顿:“梓童总要表现出来让朕看到你的真心才行。” 那天晚上她都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够表现她的真心?这时还让她能怎么表现?谢娴妤只要一想到那日她丢人的告白就后悔的想要撞墙,岂料拓跋铎仁竟然这样都不买账。谢娴妤觉得拓跋铎仁在床榻前说这种引蛇入瓮的话有点可疑,总让她不自觉的想到歪的地方去。 拓跋铎仁挑眉,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第一颗盘扣,接着便用眼神示意谢娴妤继续。谢娴妤还瞪着无辜的大眼,吞了下口水,不愿意相信拓跋铎仁指的和她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皇上,宫里太热的话,不如臣妾吩咐下去备些冰块过来,再找两个宫人过来给您扇扇子。”谢娴妤装傻。 “不必,全脱了不就不热了?”拓跋铎仁轻笑,跟着又解了一颗盘扣。 谢娴妤瞬间就惊了,震撼于拓跋铎仁竟然还有如此轻浮调笑的一面。她不觉向后退了一步,推脱道:“皇上,天还亮着。” “这样朕才能好好地看清楚梓童啊。来,朕的手不便行动,这次换梓童主动伺候朕一次如何?” 谢娴妤再退,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屏风,踉跄了一下更显得狼狈。拓跋铎仁对她态度巨变,浓情蜜意到让谢娴妤不知所措。她大闹了一场反而因祸得福,拓跋铎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比之从前更加热情,她会不会太走运了一点? 可之前两眼一闭由着拓跋铎仁折腾已经让她紧张害羞到僵硬了,如今要她主动,不如还是赐她三尺白绫更直接些。谢娴妤的自卑心作祟,心想不会这次又是拓跋铎仁想出来使她难堪的花招之类,于是更加打了退堂鼓。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满脸为难、不知所措的样子,心情大好,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是喜欢看谢娴妤那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贝齿微微咬着红唇,让原本樱红的颜色微微变深,落下一个印子。拓跋铎仁瞬间呼吸渐重,只想立刻将人抓过来按在□,看那张小嘴被迫的吞吐自己的巨物。只是若能由谢娴妤主动却比强迫更能让他兴奋,因此他便不动声色的等着谢娴妤自己凑过来。 谢娴妤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她欲哭无泪的瞧瞧拓跋铎仁,见他凝视自己的眼光没有什么嬉笑的意思,反而尽是男人赤-裸裸的*,更是束手无策。她知道今日恐怕是躲不过去了,拓跋铎仁若是不能如愿,她肯定逃脱不掉再次被冷遇的命运。 这个时候正是讨好拓跋铎仁的大好时机,换做其他嫔妃肯定早就使劲浑身解数的缠上去了。只是她虽然看过了宫中的那些春宫图谱,也知晓了伺候皇上都应做些什么,可是这些羞人的事,想和做却是完全不同的。她脸皮薄,估计还没碰到皇上已经紧张的昏过去了。 谢娴妤缩成一团的扭捏着,拓跋铎仁起初看的兴味,等的久了不禁有些不耐:“梓童和朕多年夫妻,什么没有做过,怎么如今还会害羞呢?还是说梓童对朕的心意并非出自真心?” 拓跋铎仁一激,谢娴妤只得吸了口气,慢慢的蹭了过来。拓跋铎仁弯起了嘴角,等着看谢娴妤脸蛋红红的伸手来给自己脱衣裳。谢娴妤从没觉得为皇上脱个衣服能够出这么多汗,拓跋铎仁一直看着她,让她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好容易将龙袍的盘扣一一解开,露出了内里松垮垮的内衫,拓跋铎仁却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耳垂,轻喘道:“好了,你还真是会磨人,朕等不及了,你先用嘴伺候朕一次。” 谢娴妤脑中轰然炸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用嘴来伺候……她做不到啊!谢娴妤瞬间就想把自己缩到不见或是撒腿就跑,拓跋铎仁却拉住了她的手,强迫她往他那里摸去。谢娴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硬是吓出了两滴眼泪。 “不……”谢娴妤往回抽手,却显然没有拓跋铎仁的力气大。 “小妤,朕也是喜欢你的……”拓跋铎仁突然在她耳边吹气轻喃。 谢娴妤心下一跳,瞬间魂就丢了。小妤与小予算是谐音,拓跋铎仁这样的称呼她,就好像是唤了往日那个深深迷恋他的自己。之后的□谢娴妤全然不知东南西北,稀里糊涂的便被拓跋铎仁牵着鼻子走了。 谢娴妤跪在拓跋铎仁的两腿之间,艰难生涩的侍弄着。拓跋铎仁被*染的深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让她越发被火辣辣的羞耻笼罩住,全身热腾腾的有些无力。鼻间全是拓跋铎仁的气味,谢娴妤昏昏然之间简直不敢去想自己现在这在做的是什么。 “皇上……”谢娴妤喘了口气,装可怜抬眼去看拓跋铎仁,试图求他就这么放过自己。 拓跋铎仁正到兴头上,再看到谢娴妤大眼湿漉漉的略带委屈的神情,自然更不肯罢休,拇指按在谢娴妤带着水渍的晶亮的嘴唇上擦了擦,喘道:“乖,继续。” 谢娴妤抿唇,只好再次将头低了下去。窗外知了声音刺耳,惹得人心浮躁不堪,谢娴妤衣衫都被汗粘住,湿湿的贴在了身上。拓跋铎仁的低喘渐浓,大手一下一下的揉着她的头发,谢娴妤闭上眼睛,心里却极其鄙视自己。现在的她就好像是史书上那些魅惑仁君的妖姬一般,霍乱后宫,白日宣淫,被朝中臣子知晓一定会上书觐见的。 “多用舌头,对,就是这样……”拓跋铎仁满足的低叹,谢娴妤的心却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不禁苦于这略带甜蜜的煎熬为什么还不结束。 “皇上、娘娘……”门外却突然响起来馨竹清脆的声音:“御膳房做了些红枣莲子羹,娘娘一日未曾进食,要不要先用上一些?” 谢娴妤登时吓了一跳,一紧张咬到了拓跋铎仁,拓跋铎仁“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轻轻掐了她的脸蛋一下,压低声音警告她:“小心一点,以后你还要指望着它让你生太子呢。” 谢娴妤哪里还理会拓跋铎仁此刻的调笑,急急忙忙的想要起身,却一下被拓跋铎仁按住了脑袋,一时竟挣脱不开。她急忙“呜呜呜……”的抗议,双手紧张的揪住了拓跋铎仁的衣衫。 拓跋铎仁却提了声音对外面喊道:“送进来吧。”之后便轻声对谢娴妤道:“继续,别停下。” 谢娴妤分明听到了门咿呀一声响,馨竹的脚步便轻轻地踏了进来。谢娴妤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又不敢大力挣扎,生怕馨竹发现了屏风之后二人在干的羞人勾当。 “皇上,娘娘?”馨竹轻轻地叫了一句。 “将东西摆放在桌上就好。”拓跋铎仁吸了口气,不耐的自顾自的动了起来,随即狠狠一挺,泄了龙精。谢娴妤哪里遇到过这种事,紧张之下咽了拓跋铎仁的东西。 馨竹觉得拓跋铎仁暗哑的声音不太对劲,不敢久留便急急忙忙放了汤羹,逃出去回身碰上了门。 等到馨竹一出去,谢娴妤便呛得猛烈地咳嗽起来,只咳出几滴泪花来。拓跋铎仁满足的喘息,笑着将人拉起来带入了怀里,将谢娴妤唇边剩着的几滴白浊擦去,心情大好的亲了亲刚刚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小嘴。谢娴妤眼含热泪的瞪住拓跋铎仁,气的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怎么能、怎么能……”竟然在馨竹面前做出这种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玩些花样罢了,梓童不觉得有趣吗?”拓跋铎仁舒了口气,却只觉得这一次格外尽兴。 有趣个头!谢娴妤彻底愤怒了,赌气捂住脸躺进床里蒙住被子把自己跟拓跋铎仁隔绝个一干二净。再也不要心软了!再也不要见这个登徒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了什么……捂脸…… 我很和谐,木有器官具体描写,乃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好友和我反应说赶脚拓跋某人从没吃饱过,我其实让他吃得营养多全面啊╮(╯▽╰)╭ 50绮梦 “梓童,你不饿么?这红枣莲子羹做的不错。”拓跋铎仁立在桌边看着还在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大被团悲愤的动了动,继续冷战。拓跋铎仁扬眉,坦然的坐下来自己用了一碗,被团内却仍旧毫无动静。拓跋铎仁想了想,悄悄地移过去半坐在谢娴妤旁边。 “梓童你睡了?”拓跋铎仁轻轻的掀起锦被的一角,只见谢娴妤眼睛闭的死死的,脸蛋却气鼓鼓的,完全一副装睡的样子。 拓跋铎仁轻轻勾起唇角,又往前凑了凑,猛的抱住那团锦被,濡湿的唇落在谢娴妤的耳朵上轻舔着:“原来梓童不饿,可朕还没有吃饱,不如继续适才的事好了。” 谢娴妤猛的一个激灵,一骨碌身坐了起来。她瞪了满脸偷腥笑容的拓跋铎仁一眼,幽怨的说:“谁说臣妾不饿的?” “哦,那你是想吃红枣莲子羹还是想吃……朕?”拓跋铎仁英勇的在不正经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谢娴妤又羞又气的脸都憋绿了,拓跋铎仁却仍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谢娴妤这个咬牙切齿啊,拓跋铎仁要不是皇上,此刻她就……此刻她就…… 最终她还是忍气吞声,默默的下了地,灰溜溜的坐在桌前吃自己的红枣莲子羹。红枣莲子羹做的爽滑可口,用冰镇着,吃起来甚是沁凉甘甜。只是她刚刚替拓跋铎仁做了那种事,怎么都觉得嘴巴里有股怪怪的味道,心里面总是难以释怀。一碗吃下去也不觉得爽快,反而更堆积了些幽怨的情绪,合着甜甜的汤汁一起咽到肚子里去了。 “味道如何?”拓跋铎仁在她身边坐下,支着下巴继续目不斜视的盯着她猛瞧。 拓跋铎仁现在这阴魂不散的态度真是见了鬼了。谢娴妤一哽,被最后一口红枣莲子羹呛到嗓子眼,又剧烈的咳了起来。拓跋铎仁竟然还好心的凑过来给她拍背,想当然尔,谢娴妤咳得更厉害了,几乎没将刚吃的那些又咳出来。 “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刚刚看来是辛苦梓童了,再喝一碗如何?” 拓跋铎仁心情好的让人心里发毛。 谢娴妤缓了口气,忙躲开拓跋铎仁的狼爪。看他现在两眼冒绿光这副模样,明显对刚刚的行为意犹未尽,她算是认清了拓跋铎仁轻薄好色的本来面目了,再也不会被他英俊潇洒、道貌岸然的外表所迷惑了。 拓跋铎仁看谢娴妤一脸戒备的盯着他,心情大好,恨不得立刻扑倒她看她惊声尖叫,害羞却欲迎还拒的模样。他微笑,又从食盒中取出一支小瓷蛊打开,逗谢娴妤道:“来,不如朕来喂你。” 妈啊!谢娴妤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凳子哐啷一声倒在地上。拓跋铎仁手里还举着红枣莲子羹,笑容却已经凝结在脸上了。谢娴妤心里一抖,暗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容易拓跋铎仁对她和颜悦色了,眼见着又被她搞砸了…… “臣、臣妾不敢,臣妾喂皇上好不好?”谢娴妤差点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今日读书人的脸算是被她彻底的丢光了。好在她现在只是个小女子,骨气总是不能当饭吃的。几番折腾下来,谢娴妤暗自权衡被拓跋铎仁轻薄调戏还是比被他冷漠责难稍微舒服一点的。 拓跋铎仁的脸上因这句话瞬间冰雪消融,伸出手来将谢娴妤拉进了怀里,笑道:“这才是朕的好皇后。还想吃些什么?朕叫御膳房去做来。” 谢娴妤整个人跌进拓跋铎仁的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任他揽着。这样过分亲密的行为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舒服的蹭了蹭,反而被拓跋铎仁抱的更紧。 “皇上,臣妾坐在别处吧。” “就坐在朕的怀里,梓童不是要喂朕吗?”拓跋铎仁笑,大手一下一下揉着谢娴妤的侧腰,只把谢娴妤逗得没了力气,真的软在他的怀里才罢休。 “刘继忠。”拓跋铎仁看谢娴妤老实了,便高声唤来了刘继忠:“去叫御膳房准备晚膳,朕今日要在皇后这里用膳。” “是……”刘继忠低着头进来听完吩咐后又低着头出去,低眉顺眼的看都不看两人的方向。 即便是这样,谢娴妤仍旧羞臊的要命,又不自在的扭了扭,被拓跋铎仁从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威胁道:“梓童要是想让晚膳推后,朕是不介意的。” 谢娴妤一凛,敏感的察觉到腿下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立刻寒毛倒竖,再也不敢移动分毫。拓跋铎仁凑近她,将下巴支在她的肩头上亲昵道:“朕还等着梓童喂朕的红枣莲子羹呢。” “啊。”谢娴妤心头小鹿乱撞,慌忙捧起碗勺来,却怎么都不好意思将舀起来的晶亮甜品的汤匙递出去。 正天人交战的当口,拓跋铎仁却主动倾身过来衔住了汤匙,汤汁顺着嘴角溢出些许,拓跋铎仁便伸出舌尖来舔掉,末了暧昧的朝她叹了一句:“真甜。” 谢娴妤心里头那头小鹿跳得更欢实了,整个人又像煮熟的虾子般红彤彤的了。肤浅,真是肤浅!明知拓跋铎仁内里是个大混蛋,但看着那张俊美的脸朝着他微笑,她却还是不争气的忍不住心动。 谢娴妤咬咬下唇,慢慢的又递出去一汤匙,这次拓跋铎仁美滋滋的喝了,对着她笑的温柔。谢娴妤心里渐渐的也有些高兴起来,两个人从不曾有如此不吵不闹,宁谧甜蜜的时刻,仿佛这扇门外的一切喧嚣都离他们二人远去了,眼中只容得下彼此的影子而已。 谢娴妤的眼角带了些羞怯的笑意,纯净柔美的仿佛一汪清泉,拓跋铎仁看的呆了呆,心里突然就长了草。他不觉伸手握住了谢娴妤的手细细摩挲,感觉怀抱中的人自然而然的跟着僵了一下。 谢娴妤正要继续,却被拓跋铎仁握住了手,意外之下,看着拓跋铎仁贴近的脸傻道:“皇上,您这是?” “不要光朕一个人吃,梓童也吃些。”说着,便握着谢娴妤的手将汤匙调转了方向。 谢娴妤一怔,不疑有他的刚乖乖的吃了一口,下一刻拓跋铎仁便整个人覆了上来,将唇紧紧的和她吸在一起。清甜的汁液在彼此口中交融咽下,却仍旧有余味回荡在唇齿之间让人舍不得收回轻轻探出的舌尖。 “果然还是这样吃比较甜。”拓跋铎仁低笑,再次覆住了谢娴妤的唇。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的甜言蜜语迷得头昏脑胀,心里面鼓涨涨的,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拓跋铎仁的舌尖轻刷她的上颚,她不觉一颤,轻哼了一声,显然也已经情动了。拓跋铎仁的喘息也重了,搂在腰间的双手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放在了桌上。 “啊!”汤蛊被打到地上一声脆响,但此时此刻已然没有人去注意洒落一地的透亮的红色…… 拓跋铎仁将睡着的谢娴妤轻放在床榻之下,理了理她脸上的发丝,为她盖上了薄被。适才激烈的情-事大约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精神,还未来得及从她身上退下,她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从谢娴妤最初傻傻的迎合,到发现自己身处外堂后的紧张慌乱,低声求饶,都让拓跋铎仁莫名兴奋,仿佛在她身上永远不知餍足。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只因为谢娴妤对他展露的并非刻意讨好的那一面,才让他此刻如此迷恋她吗? 拓跋铎仁静静地在谢娴妤另一侧躺下,看着她的睡脸出神,不一会儿也乏了,干脆和衣抱着谢娴妤眯了眼。 拓跋铎仁一觉睡得香甜,直到朦胧中有个声音唤他:“皇上,皇上。” 拓跋铎仁微微醒了,不耐烦的转了个身子,发现那声音正是自屏风之后传来,发声之人也只有胆子够大的刘继忠而已。 “皇上,该起了。皇上……” “好了,朕醒了,别招魂了。”拓跋铎仁吸了口气坐起身来,整整身上乱作一团的衣裳慢悠悠的踱了出来:“怎么?该用晚膳了?” “皇上,是该早朝了。”刘继忠低头。 “早朝?”拓跋铎仁皱眉看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一时对身处何时有些迷茫。 “皇上……” “好了,不要再说了,摆驾回养心殿,朕要收拾一下。”拓跋铎仁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又看了看屏风后仍旧熟睡的谢娴妤,大步出了凤鸣宫。 一路上,刘继忠在拓跋铎仁身后紧紧跟着,拓跋铎仁却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他回头,瞟了一眼刘继忠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不用藏着,说出来吧。” 刘继忠眼皮一抬,随即摇头道:“奴才岂能左右皇上的想法,皇上做的自有道理,老奴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听不看不说,尽力伺候皇上……和娘娘。” “你晓得就好,朕的作为还不到你出言提醒的时候,朕知道在做什么,等着看好了。”拓跋铎仁冷冷一哼,甩下刘继忠自己朝前走了。 刘继忠一愣,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皇上圣明。” “待会儿下朝后吩咐御膳房炖些补品给凤鸣宫送过去,皇儿也抱回去吧。”拓跋铎仁吩咐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又来了!更文ing~ ps:掉坑里了……泪奔~~不知道青之驱魔师的日子多么的纯洁!多么的美好!tat如今被萌的肝都颤了~~作孽啊~~ 坑人者人必坑之orz 我继续码字去…… 51红颜知己 谢娴妤这几日有些抬不起头来做人,原因也挺简单,那日她和拓跋铎仁在外堂胡闹,声音恐怕门外的宫人一点不落的全都听到了,是以几日来看她的眼神总透着些神秘兮兮又不好意思的笑意,把谢娴妤看的无地自容。 拓跋铎仁还是经常向凤鸣宫跑,有时看看皇子智,有时直接将她扑倒在床,有时也颇有兴致的邀她下棋、听她弹琴、指使她批阅奏折。拓跋铎仁总是喜欢当着旁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亲亲摸摸,谢娴妤一害羞,拓跋铎仁便亲的更起劲了。 一来二去,谢娴妤便觉得自己的心境稍稍起了变化,拓跋铎仁若是一日没来,她便会心神不宁,什么事都做不下去,若是来了,不管只是小坐还是最终滚到床上去,谢娴妤心里都会泛起一丝甜蜜,转天一早醒来时唇角都带着微笑。 谢娴妤似乎看到双脚已然踏入泥沼之中,越陷越深,但周围浮起的如醇酒般芳香醉人的诱人香气又让她甘之如饴,不想去顾虑更多。她有些害怕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后宫女人一般,每天生存的意义只等着皇上来临幸,若是不幸被遗忘在角落时,那陪着她的便只剩无边的寂寞而已,但每过一天,她还是越来越接近那道无法折返的界限。 谢娴妤午后小憩了一下,突然间脸上痒痒的,她皱皱眉睁开眼睛,猛的发现拓跋铎仁放大的脸近在眼前。 “皇上!”谢娴妤一个激灵,登时便醒了。她连忙翻身起来想要行礼,却被拓跋铎仁又按了回去。 “朕方才看梓童睡的香甜,才没让人叫醒你,你若是倦了就继续睡,朕陪着你。”拓跋铎仁笑的如沐春风。 谢娴妤脑筋还不太好使,只觉得她躺在床上被拓跋铎仁目不转睛的盯着哪里还能睡得着,只好为难道:“可是臣妾已经醒了。” “看来朕吵醒梓童了。”拓跋铎仁却顺势搂了谢娴妤,靠在她的身边躺下了。 “没有,是臣妾睡好了。”谢娴妤转过身,与拓跋铎仁面对面的躺着,瞪着大眼看着拓跋铎仁略显疲惫的面容,不禁担心道:“皇上可是政务缠身,有些累了?我吩咐让人准备些参汤来吧。” 说着,谢娴妤便要起身唤人,却被拓跋铎仁捉住了手,重新带进了怀里。 “不必,不要让人来打扰咱们。朕就是想要和梓童单独待一会儿。”拓跋铎仁低叹,将头埋进谢娴妤的颈窝。 谢娴妤身子僵了僵,以为拓跋铎仁又要和她做那种事,结果等了一阵仍旧不见动静,才慢慢的扭头去看,这才发现拓跋铎仁已经闭了眼睛,呼吸渐沉,似是睡了过去。她呆愣了一下,看着拓跋铎仁睡梦中依旧紧拢的眉头,半晌伸出手去轻轻的揉了揉。 她若还在朝中,知晓朝事就好了,这样就知道拓跋铎仁在为哪些事愁眉不展,也能够稍微替他分忧解难。谢娴妤不觉有些心疼拓跋铎仁,更对现在一无是处,只能侍弄床事的自己有些鄙夷。 想要为拓跋铎仁做些什么,让他睡在她身边时都是放松浅笑的表情就好了。 拓跋铎仁抱的她很紧,谢娴妤也不敢随意乱动,怕惊扰到拓跋铎仁的休息,便愣愣的看着拓跋铎仁的睡颜发呆,一时三刻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拓跋铎仁只觉得睡在谢娴妤的身边格外的安心,梦中静静地有一片湖水,四周密林高竖,雾气弥漫,宁静优美,是见所未见的仙境般的美景,湖边坐着一个美人抚琴,也是见所未见的美艳动人……一觉睡醒,拓跋铎仁精神好了不少,满足的舒了口气,谢娴妤也正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听到拓跋铎仁出声,便动了动,抬手揉了揉眼睛。 “皇上您醒了?”谢娴妤身子麻了,一时动作便有些僵硬笨拙。 拓跋铎仁一怔,随即用手轻轻揉揉谢娴妤的肩头道:“朕是不是压到你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的柔情攻势迷得五迷三道的,立刻摇了摇头傻笑道:“臣妾没事,皇上睡的可好?” “嗯,很好。”拓跋铎仁坐起身,揽着谢娴妤细细的在她耳边复述刚刚的梦境,谢娴妤便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就有些失落。 拓跋铎仁在不知名的云雾仙境与不知名的美人相遇,然后在湖水中缠绵*。这样的春梦自己做了心里暗爽也就算了,何必要说给她听,非要看她吃醋生气的样子才开心吗? “那皇上梦里见到的湖边的白衣仙子是谁?”谢娴妤轻声问。 拓跋铎仁扳过谢娴妤的下巴,勾起嘴角神秘兮兮的说:“梓童猜呢?有些像是一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娴妤眨巴眨巴眼睛,一旦反应过来拓跋铎仁话中的含义,立刻红了脸,想笑又觉得过分得意,便使劲的抿着唇,抑制心里甜丝丝的往外冒泡。 “呵,真可爱。”拓跋铎仁低笑,俯身亲住谢娴妤的唇:“仙子,小生能否再一亲芳泽?” “你不是已经亲了吗……”谢娴妤一个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拓跋铎仁也跟着笑,就着散乱不整的衣衫又将谢娴妤扑倒在了床上。两个人闹了一阵,渐渐的拓跋铎仁的手脚便又不正经起来。 “皇上,别,别这样,臣妾真的不行了,受不了了……” “怎么样?知道朕的厉害了吧?求朕啊。” “求求皇上,别再来了。” 谢娴妤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拓跋铎仁才放开了她。谢娴妤擦擦汗,暗恨自己的痒痒肉怎么能这么多,拓跋铎仁再不放开她,她就要笑死过去了。 拓跋铎仁心满意足的侧身躺下,手指绕着谢娴妤过腰的长发把玩,笑叹道:“梓童似乎都没有向朕提出过什么要求呢。想要点什么赏赐,有没有看中的小玩意?” 谢娴妤一怔,随即老实的摇了摇头:“吃穿用度臣妾都不缺,宫里年节也都会做新的衣裳,臣妾没什么想要的。” “怎么会没有想要的呢?只要梓童提出来,朕都会尽量满足。”拓跋铎仁却坚持。 谢娴妤只好又用力的想了想,却还是摇头。书?画?瓷器?笔砚?其实她最想要的莫过于拓跋铎仁的真心,能始终像这几日般的对她好,甚至专情于她,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愿望不过是痴人说梦,拓跋铎仁即便今日心情极佳,在床榻间答应了她,以后恐怕也是做不得数的。她哪里会傻到去求一国之君的山盟海誓来当做安慰? 想到此处,谢娴妤难免有些落寞,笑容也不觉退了下去。拓跋铎仁也坐起身来,不解的看着她:“怎么?难道还有什么是朕给不了你的?” “臣妾……”谢娴妤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拓跋铎仁几乎要猜测谢娴妤是要提出从他身边离开,放她自由的请求,可他却听到谢娴妤说:“臣妾想要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什么。” “就是这样?”拓跋铎仁莫名的松了口气。 “嗯。”谢娴妤点头:“臣妾想要知道皇上在为何事开怀,为何事忧虑,想要为皇上分忧解难,成为皇上最知心的那个人。” 拓跋铎仁先是愣住,笑容也慢慢的从脸上退了下去,半晌才又展露了一个新的笑容,却比之前那个更为开朗一些:“梓童是想成为朕的红颜知己么?也不错,你倒是总给朕带来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成为一名勤劳的日更党……= = 52暗藏玄机 “皇上今天看起来有些累的样子。”谢娴妤不禁担心。 “你想知道么?”拓跋铎仁歪着身子靠在床头似是不经意的道:“卓翼飞又提出来要回南疆,被朕给否决了,于是便在朝堂上和朕争执起来……” 谢娴妤心里一紧,头皮又麻了。她这些日子未曾去想卓翼飞,这时被拓跋铎仁提起恍若隔日。曾经那些因卓翼飞而和拓跋铎仁产生的不快的记忆又回笼了。拓跋铎仁果然还是讨厌卓翼飞的,而以她的立场此时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劝慰皇上。 “卓翼飞仗着自己有过功勋,手握兵权,就以为朕不敢动他,你说他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拓跋铎仁悠悠的绽出一个冷笑,抬眼看着谢娴妤。 谢娴妤凝眉,卓翼飞与她本不相干,但几次的接触下来,对她却是情深意重,她虽然无法回应,但却不会讨厌他,也更不会盼着卓翼飞和拓跋铎仁反目为仇,闹到不可收拾。 “皇上有什么打算?对卓将军?”谢娴妤不觉有些担心。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她不想拓跋铎仁有任何损伤,但也不会因此就盼着卓翼飞出事。 拓跋铎仁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唇角一勾阴阴的吐出一个字来:“杀。” 谢娴妤瞬间吓得血色尽退,她还来不及调整她受惊的表情,却又见拓跋铎仁笑了出来。 “朕说笑的,卓将军岂能说杀便杀了的。怎么,梓童可是担心了?”拓跋铎仁支起身体,顺手将谢娴妤拽进了怀里。 谢娴妤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实在是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拓跋铎仁。一沾到卓翼飞的事,拓跋铎仁就变得喜怒无常,她心里有鬼,就更加不敢胡乱说话,而她讷讷的态度看在拓跋铎仁眼中恐怕也是介怀。她被动的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怎么做都觉得不好受。 “臣妾只是担心皇上,担心社稷根本。”谢娴妤抱住拓跋铎仁,心里突突的跳得飞快。 “嗯,朕知道。朕也不会再逼你和卓翼飞见面了,梓童只要好好的躲在朕的身后就好,其余的事都交给朕。”拓跋铎仁揽着谢娴妤,轻抚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她的情绪。 “皇上……”拓跋铎仁的体温像是在传递给她勇气与安定的力量,谢娴妤有些眩晕,一时间就觉得就这么遗忘了卓翼飞也好。 拓跋铎仁当晚留宿凤鸣宫比平常要勇猛很多,像头嗜血的野兽那般,久久都不愿意放开谢娴妤。谢娴妤想他心情不好,便咬牙承受着,甚至比往常做出更多主动讨好的姿态来迎合,纠缠中渐渐地竟体味出些澎湃的情动滋味,泪水不由自主的渗出眼眶来,□喘息也越发的甜腻起来。 “小妤,小妤……”拓跋铎仁已经习惯在床第间喊她的名字,谢娴妤的反应也会随着拓跋铎仁的声音而变得敏感。 □过后,谢娴妤软在拓跋铎仁的怀里轻轻喘着,身体还在因激情的余韵而兀自轻颤着。拓跋铎仁留在她体内的东西似乎比往常还要多些,谢娴妤心里慌慌的,莫名的起了种预感,感觉这一次兴许会怀上拓跋铎仁的孩子也说不定。 拓跋铎仁早朝前离去,谢娴妤又懒懒的躺了一阵才独自去梳洗,她将头搭在木盆之上呆呆的出神,想着现如今对她来讲已然天翻地覆的生活着实不可思议,而身为男人的那些岁月倒反而像是一场梦变得不真实起来。 拓跋铎仁与卓翼飞剑拔弩张的关系着实令她感到心神不安,而离卓翼飞曾经对她发出的七夕之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谢娴妤向下沉,将头也没入水中,借着四周都静悄悄的,试图让心绪平静下来。 卓翼飞还是不要再见了,见了又能如何?她既不会从卓翼飞口中打探任何消息,也不会将拓跋铎仁对卓翼飞的忌讳透露出去。 谢娴妤沐浴归来,将馨竹和其他宫人都遣了下去,将妹妹留下的遗物统统翻找出来,仔细的查找,果然在首饰盒的暗格中发现了一沓信件。原本她还怀着对妹妹的一丝爱怜之意,想要留着她曾经收藏珍惜的事物,但如今事态紧迫,这些可能将来留下话柄的东西还是销毁了的好。 她将信拆开先一封封的读了,随即送进烛火间全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卓翼飞的信件中大多是叙述边关凄清艰苦的日子及对妹妹的想念之情,只是其中一封信中提到的“约定之事”及一些谢娴妤看不太懂似有深意的暗语令谢娴妤十分介怀。她将信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暗暗熟记于心,一并将它烧做了灰烬。 刺客之事暗查至今也未得出结论,眼看便要不了了之,只是谢娴妤从信件上揣测却越发觉得这件事与自己脱不开干系。卓翼飞若是曾与妹妹共同谋划行刺,而卓翼飞对她说的秋猎之时要动手的事情就极有可能是再次行刺。拓跋铎仁会有危险,但她一旦出言提醒便意味着不打自招,又是万万不可行的。 辗转坐到午后,谢娴妤也没定夺出个所以然来,田嬷嬷却抱着皇子智过来问安。皇子智再过几日就是满月,满月庆生酒宴就办在凤鸣宫中,这几日宫人们便也在忙着张罗。谢娴妤抱着皇子智发呆,突然想起淑妃的事,开口问田嬷嬷道:“淑妃这几日身体如何?皇子智满月酒的邀请她有回复了么?” “淑妃娘娘说她身子仍是不适,难以下地,所以便告罪不过来了。”田嬷嬷恭敬的说,为难的顿了顿,又接着试探着问:“但淑妃娘娘向娘娘问安,说如有机会,会让卓将军代为探望皇子智。” “卓将军来凤鸣宫多有不便吧?”谢娴妤吓了一跳。 “老奴也是这么和淑妃娘娘交代的。淑妃娘娘便说实在不方便就改日递了拜帖再来拜访也是一样的。”田嬷嬷讨好的笑道。 谢娴妤稍稍松了一口气,点头称是。淑妃其实也是可怜人,亲生骨肉自出生还没有好好抱过,如今唯一的兄长又为了她和皇上僵持不下。谢娴妤颇感愧疚,便看了看天色说:“田嬷嬷,抱智儿下去休息吧。本宫要去淑宁宫看望一下淑妃。” 谢娴妤领着一队宫人,带着些补药炖品正经百八的踏入了淑宁宫。她临时起意,毫无预兆的吓坏了淑宁宫的一干宫人,有的连忙跑去通禀淑妃,有的忙前忙后的收拾准备,唯恐怠慢了谢娴妤。 这些日子后宫之中都传开了,皇后娘娘不明原因的重新得了宠,又有皇子智在手,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实权在握,哪个不怕得罪了皇后娘娘,招来莫名的祸端。 “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我家主子正在梳洗穿衣,收拾妥当立刻出来给您请安。”淑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出来解释道。 “不必如此多礼,淑妃身体抱恙,本宫到内室去看望就是了,淑妃无需下床走动。”谢娴妤说着便向内室走去,侍女见状也不敢阻拦,只得唯唯诺诺的在后面跟着。 淑妃坐在床边正在梳头,见是谢娴妤进来先是一惊,接着便恢复了往日平和的表情,放了手边的梳子虚弱的见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这等邋遢模样,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谢娴妤忙过去扶了她手,同她一同坐在床边:“妹妹不必多礼。本宫只是听说妹妹身体仍旧不大好,无法前来智儿的满月酒坐坐,才想说过来看看。智儿一切都好,这几日又沉了不少,妹妹尽管放心。” 淑妃低头淡淡的笑了:“智儿由姐姐照看着,妹妹有何不放心的呢?前几日听闻姐姐和皇上闹了别扭,妹妹还担心的不得了。后来才听说,这几日皇上的气也消了,对姐姐更是宠爱有加,妹妹也替姐姐高兴。” “啊。”谢娴妤有些羞赧,脸上浮上一层红润。她没有忽略淑妃眼里那一抹落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皇上最近可有来淑宁宫探望过妹妹?” 淑妃一怔,随即弯了个笑容:“听底下的奴才说,皇上倒是夜深时过来过两次,只是臣妾身子虚弱,都在梦中,皇上看了一眼便走了,臣妾始终未曾得见皇上的龙颜。” “啊,可惜了。不过看来皇上心里始终惦记着妹妹,妹妹要快点将身子养好才是。”谢娴妤跟着淡淡的笑了笑,心里却紧了一下。 淑妃已经很可怜了,皇上来看望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一得知皇上心里还装着淑妃,心里又说不上来的酸楚。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这点容人的宽厚都没了呢? 谢娴妤略一走神,淑妃便像察觉到了一般开口将谢娴妤的思绪拉了回来:“姐姐今日难得过来,不知有件事是否听说……” “什么事?”谢娴妤见淑妃神秘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好奇。 “前日臣妾底下的奴才去太医院抓药时无意间听来,似乎永春宫近日不大太平……”淑妃压低声音道。 “不太平?”谢娴妤不明白这几个字究竟是何意思。 “贤妃这几日似乎身体不适,夜间常有盗汗,宣了陈太医去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陈太医看病出来之时,在院外的水井处恍惚看到个影子,只是再瞧时却又没了。臣妾底下的奴才好事,便又跑去和其他宫的人嚼舌根,打听来的却是永春宫中像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贤妃也是因为这个才神思不宁,夜不能寐。” 谢娴妤听到这里背后发凉,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向淑妃的身边又靠了靠,强作镇定的问:“妹妹不会是想说永春宫闹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瓦是勤劳滴小蜜蜂~~ 53深入敌营 “谁知道呢?”淑妃悠然一笑:“妹妹许久未曾下榻,许多事听到耳里的都是以讹传讹,妹妹听来只是图个热闹,打发时间罢了。” “哦。”谢娴妤也跟着干笑,淑妃刚刚说的话她却有些往心里去。 “不过……”淑妃突然话锋一转:“姐姐平日在凤鸣宫照顾智儿,想是不大注意后宫这些零碎的闲言碎语,妹妹却有些担心,永春宫这几日闹这么一出,许是贤妃又打算作怪也未可知。” “她能做什么怪?”谢娴妤被淑妃的话讲得云山雾罩。 “妹妹是吃过亏的人,因此才不希望姐姐有任何闪失。贤妃本就善妒,容不得人,姐姐这几日又得宠,妹妹怕她找些歪门邪道来对姐姐不利。姐姐虽然仁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留心些的好。”淑妃关切的规劝道。 谢娴妤听淑妃说的有理,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得问她:“那妹妹说,本宫该如何注意?” “先下手为强,若是要妹妹说,妹妹便建议姐姐上永春宫去走一遭,看看贤妃究竟在搞些什么鬼,也好心里有个底。”淑妃对答如流,想是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谢娴妤怔了怔,想淑妃这办法倒也不算行不通。不过淑妃劝她去探查永春宫,不知是真的替她着想,还是自己想要知道贤妃近来的状况。淑妃和贤妃现下不对盘都放在了明面上,整个后宫都知道两人结下的梁子。只是淑妃身子虚弱,贤妃自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淑妃这是想要将她拉入她的阵营一同对抗贤妃吧? “妹妹说的有理,本宫安排一下,上永春宫看看去。”谢娴妤点头答应。后宫是险恶之地她现在也有所领悟,贤妃便是其中最大的祸患,她知道的贤妃便不止一次的想要坑害他人或自己,她不知道的恶事不知还有多少。 虽然她不想在后宫内拉帮结派,培养势力范围,但单凭她的脑筋,显然很难防暗箭伤人。淑妃身体虚弱,已然无法侍弄君王,也就没有那些争抢排挤的心思,应该不会对她不利。淑妃毕竟心思比她细腻了不知多少倍,如能有她在旁提点一二,总要比她自己单打独斗好上些。 “姐姐小心。妹妹现在虽行动不便,但脑子还清楚,姐姐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妹妹倾诉,妹妹会竭心尽力为姐姐出谋划策的。”淑妃温柔笑道,手轻轻的握了握谢娴妤的手。 “有妹妹在真是帮了本宫的大忙了,本宫安心许多。”谢娴妤回握住淑妃的手,感觉她的指尖触手冰凉,便握的更紧了些,淑妃略微一愣,似乎是感受到了谢娴妤的好意,便柔柔的笑了,水漾的黑眸浮了层雾一般感激的望着谢娴妤。 谢娴妤怕淑妃久坐劳累,是以又聊了一阵便起身告辞,淑妃坚持要送,被谢娴妤按在了床上。 回到凤鸣宫,原本没能解决的卓翼飞的事上又压上了一件永春宫闹鬼的事。谢娴妤脑袋一团浆糊,拿不定主意便将在淑宁宫中听来的和馨竹说了,馨竹也是个直肠子,空有一身义气,只愤愤的叫着要向皇上告状,看贤妃还敢装神弄鬼。 谢娴妤叹气,摆摆手道:“好了,这事还没闹清楚怎么能惊扰到皇上,你先下去吧,让本宫自己想想。” 拓跋铎仁当夜没有来凤鸣宫,谢娴妤便能清净的好好的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直到三更时分才浅浅的睡了过去。 转天谢娴妤看过了皇子智,逗着他玩了一阵,便叫了些亲信的宫人,摆驾向永春宫去。行到永春宫门外,贤妃手下的小太监便迎了过来,媚笑道:“皇后娘娘吉祥,今日皇后娘娘来的不巧,我家娘娘上清玄宫去向太后请安了。” “请安到这个时辰?”谢娴妤皱眉,她特地避开了请安出门的时候,岂料仍旧扑了个空。 “大约是太后留我家娘娘用膳了吧?”小太监点头哈腰:“奴才恭送皇后娘娘,待我家娘娘回来,奴才禀报后娘娘定会前去拜见皇后娘娘。” 谢娴妤见几个奴才都挡在宫门口,并没有将她请进去的意思,就越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不禁有些恼怒了,冷下脸来问那小太监道:“你这是在赶本宫走么?” 小太监瞬间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就是天大的狗胆也不敢对娘娘不敬。真的是因为我家娘娘不在,奴才做不了主啊。” 谢娴妤也不愿意为难一个下人,吐了口气道:“不必你来做主,本宫说了算。本宫就在永春宫等贤妃回来,摆驾。” 说完,谢娴妤抬脚便往里走,几个永春宫的宫人互相挤眉弄眼,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小太监忙跟在后面,讨好的笑道:“那皇后娘娘先在内堂坐坐,奴才命人备了好茶,这就去请贤妃娘娘回来。” “不要紧的,不用去请了。本宫随便转转,你们不用伺候本宫。”谢娴妤心想贤妃不在正好,反而不用缩手缩脚。 原本她是打算借着贤妃这几日身体欠佳前来探望为由前来探查一番,究竟怎么绕到花园内的井前还要在贤妃的眼皮底下进行。现下贤妃不在,她连借口也不用找了,直接大摇大摆的问小太监说:“本宫记得永春宫的花园挺漂亮的,这季节牡丹应该开的正好,你带路,本宫去花园转一转。” “这……”小太监一脑门儿冷汗。一般人哪有坐都不坐直接往人家后花园里扎的,这是什么套路? “怎么?永春宫的花园本宫去不得?”谢娴妤眨眨眼。 “奴才带路,皇后娘娘这边请,小心脚下。”小太监立刻谄媚的笑了,扭头对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就迅速退了下去。 谢娴妤看见几个奴才的小动作也没理,不过就是去叫贤妃过来罢了,从清玄宫到永春宫中间路途不近,行辇也要一刻时间,若是用走的,恐怕要半个时辰,等贤妃赶来与她见面,这小小的后花园她都要逛上个几百遍了,不怕不怕。 谢娴妤挺了挺胸膛,由小太监领着绕过前厅,寝宫,到了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的后花园。谢娴妤极目望去,不大的花园内一眼能望见头,虽然花草相映成趣,格局极富巧思,却不见什么突兀的水井。 谢娴妤不禁一愣,纳闷会不会是自己昨日听错了,其实那口水井并不在后花园中。她扭头问那小太监道:“这永春宫有几个院子?” “就、就这一个啊,前院便是大门了。”小太监急忙回答。 谢娴妤眯了眼,缓缓地踱进花园之中,四下望去,的确是没有水井的影子。看来是她考虑不周,因凤鸣宫中的水井设在后花园内,她便武断的认定永春宫便也是如此,岂料一来却扑了个空,这次一旦打草惊蛇,下次再找借口查探就更麻烦了。 谢娴妤不禁有些着急,只得又把淑妃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既然是陈太医望见的黑影,那水井便必是离陈太医所经之处不远。太医、侍卫、内官和宫人都自后门走,所以她应该顺着去后门的方向找? 谢娴妤灵光一现,有了计较。只是虽然知道要走后门,只是用什么借口过去呢?身为皇后逛逛花园还说的过去,找什么后门就奇怪了。谢娴妤不禁皱眉,突然望见一边跟着她的馨竹,便小声对她说:“你回凤鸣宫帮本宫随便取个什么事物来,去后门的路上注意有没有水井。” 馨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点点头应下了。 “馨竹,去替本宫将平日戴在身上的那个取来,本宫没有它在身上不习惯。”谢娴妤装模作样的命令道,心里暗暗得意自己这点小聪明。 小太监不明所以,遣人引着馨竹离开,自己仍在谢娴妤身边陪着她逛花园。谢娴妤勉强欣赏了花园中的几株盛放的多色牡丹,心思却早已随着馨竹飘远。 小太监大约也看出来谢娴妤的心不在焉,便上前试探问道:“娘娘若是逛得累了,不如回内堂歇着去用杯茶,贤妃娘娘也快要回来了。” 谢娴妤见自己也看不出什么蹊跷了,也就不再坚持,随着小太监离开了后花园。她坐在内堂品茶出神,等着贤妃或是馨竹回来。果然馨竹腿脚利索先一步到了,见到她见了个礼,双手递给她一个把玩的小玉件。 谢娴妤伸手接过,看了一眼馨竹,馨竹便对她用了个眼色,意思似有收获。谢娴妤舒了口气,心下隐隐有点鼓动。 “这茶怎么是温的?本宫喜欢烫一些的。”谢娴妤咳了一声。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急忙跑过来摸了摸杯壁,脸上颜色不太好看:“皇后娘娘觉得这茶还不够热吗?再热就要烫口了。” 谢娴妤立刻瞪了他一眼,小太监一哆嗦,忙缩着脖子道:“奴才该死,奴才立刻为皇后娘娘换一杯热的来。” 谢娴妤见小太监跑出去倒茶,忙问馨竹道:“找到水井了?” “嗯,奴婢倒是真的在连接后门的小院子里发现了一口井,不过从表面上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见到什么黑影吗?”谢娴妤瞪大眼睛,有些失望。 “娘娘,现在大白天的,哪找什么黑影去?”馨竹撅嘴巴。 “啊,也是。”谢娴妤的脸揪成一团,呆了。这要找黑影就要晚上来,晚上难不成她要穿上夜行衣来翻墙而入? “不过奴婢走过水井时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臭臭的。”馨竹突然埋怨道:“这帮懒奴才肯定不经常打扫清理,不知都往井里扔些什么破烂。” 谢娴妤怔住,忙揪住馨竹问:“你说水井里有奇怪的味道?” “奴婢不知是不是水井中发出来的味道,又没有凑过去闻……”馨竹眨眨眼。 谢娴妤咬咬下唇,升起种奇怪的猜测。门外小太监端着热茶又送了进来,谢娴妤拿起来吹了吹,听到外面的宫人喊道:“贤妃娘娘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勤劳,求撒花~~ 54杯具的巧合 贤妃回来了…… 谢娴妤忙整了整坐姿,敛了神色,正襟危坐。贤妃快步走进门来,一眼便瞧见谢娴妤坐在厅堂之内,立刻绽出一个如花笑容,走过来请安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谢娴妤想着毕竟要套贤妃的话,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淡,便咳了咳,轻声道:“免礼赐坐。” 贤妃立刻在谢娴妤的身边坐了,笑容虽美,但神色间竟显出几分倨傲:“今儿个这是吹得什么风,竟然能得姐姐大驾光临这永春宫?” “本宫听闻妹妹近日来身体抱恙,入夜后难以入睡,是以过来看看妹妹,看妹妹一切可还平安?”谢娴妤的声调本就温柔,说出来倒也动听真挚。 贤妃一听是为了这事而来,稍稍松了口气,轻笑道:“多谢姐姐关心。许是这些日子天气闷热,妹妹才有些浮躁之气,过一阵子天气爽快了也就好了,不碍事的。” 谢娴妤观察贤妃的脸色,觉得她虽然眉目间仍旧灵动凌厉,但似乎是有几分憔悴,真像是连续几夜未曾睡好的样子,便说:“妹妹还是要保重身体的。睡不着这事可大可小的,可邀太医看过了?太医怎么说?” “啊,倒是让陈太医看了看,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开了清热泻火的方子来,叮嘱妹妹平日里要注意修身养性,不碍事的。”贤妃轻笑,表情尽量放的轻松。 “如此就好,本宫也放心了。今日带来些夏日进补的药材,也不知和妹妹调理的方子合不合,妹妹就留着吧,等问过太医再用就好。”谢娴妤让底下的宫人将药材补品递了过去。 贤妃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姐姐太客气了,妹妹谢姐姐关心,有姐姐这么照顾臣妾,即便再大的毛病也要好了。” 谢娴妤见贤妃说话仍是那么夸张,只好微笑道:“若是真的对妹妹有帮助就好,这几日皇上可曾来看过妹妹?” 这话正戳在贤妃的脊梁骨上,她暗暗咬了咬牙,精心算计的笑容有些崩裂:“姐姐说笑了,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姐姐和皇子智才是皇上的心头肉,妹妹不过是睡不好觉,皇上哪里有空闲为这等小事跑过来?妹妹若是娇气到有事无事都去劳烦皇上,不识大体,今日也不会成为四妃之一。” “真酸……”馨竹在谢娴妤背后偷偷啐了一句。 “咳咳。”谢娴妤忙咳了两声,干笑道:“妹妹好生养着吧。智儿恐怕这会儿也该醒了,本宫回了。”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贤妃立刻起了身。 谢娴妤看贤妃一点挽留自己的意思也没有,知道她这些日子恐怕着实嫉恨自己,是以连装装样子的表面功夫也省了,当下只好起了身,就此告辞。 等远离了永春宫,馨竹便小声问她:“娘娘,适才怎么不问水井的事?” “真是个笨丫头,本宫怎么能让她起了防备,打草惊蛇?”谢娴妤难得精明一次,便对着馨竹连连叹气:“你去帮本宫做两件事来,第一是把常侍卫叫过来,本宫有事要他去办。第二去打听打听陈太医给贤妃开的是什么药方,若是能要来一份最好。” 馨竹转了转眼珠,应道:“娘娘,这第一件事好办。第二件事须得打通人脉,总要些时间和……嘿嘿。” “你这鬼丫头就会和本宫讨价还价。”谢娴妤斥了她一句,不过也不是真的生气,刚板了脸又不小心露了笑意:“要用多少去账房支就是了,多出来的钱自己也留好了,别都乱花出去,这是本宫要给你做嫁妆的。” 馨竹一看谢娴妤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立刻红了脸,嘟嘴道:“娘娘说什么呢?馨竹才不嫁人,一辈子守着娘娘!” 谢娴妤却只是笑:“好,好,嫁人这事随你自己,药方你可要帮本宫尽快弄来。” 常宁在入夜后才来拜见谢娴妤,谢娴妤稳稳地坐了等常侍卫长行过礼,便笑道:“常侍卫长近来可好?” 常宁一直低着头,中规中矩的回答:“谢皇后娘娘关心,不知娘娘今日召见有何要事?” 谢娴妤见常宁态度疏离,不愿与自己寒暄,便也收了笑容,正经道:“今日找常侍卫来的确是有些事想要拜托常侍卫,只不过这件事要先对皇上保密,不知常侍卫可否先答应本宫?” 常宁惊讶抬头,望着谢娴妤的目光闪了闪,内心似是在争斗,最终还是吞了口口水,讷讷的问:“不知皇后何事不便说与皇上知道?” 谢娴妤站起身走过去,俯下了身子在常宁耳边低语了几句,常宁想躲,但又不敢,只得咬牙定住了,忍着谢娴妤在他耳边吹风带来的悸动。 常宁从头到尾听的心不在焉,等谢娴妤撤离身边才想起适才谢娴妤话中的含义。他略惊了下,不敢确定的低声问:“娘娘是想让臣夜探永春宫?” 谢娴妤微微笑了,点头轻声道:“本宫思来想去,也只有常侍卫能担此重任了。常侍卫借职务之便能在禁宫走动,稍稍支开属下便能翻入永春宫了。而且常侍卫身手了得,对后宫各种突发状况经验也丰富,探查后院一口井而已,对常侍卫来讲应该是易如反掌的。” 常宁心中不禁升起疑问,不知谢娴妤这么做的目的是否是想对贤妃不利,将其拉下马来。不过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本也不是他该过问的,只是他曾以为皇后娘娘与其他女人不同,温柔善良,不喜争斗,颇有清莲之风韵,令他敬慕,这时心里便微微有些失望。 “臣……尽力而为。”常宁低头,还是将任务领了下来。他又略顿了顿,忍不住多嘴问道:“臣有一事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将这件事特地瞒着皇上?” 谢娴妤一愣,随即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本宫不想他为这等小事烦扰。若本就不是大事,本宫误会了贤妃,自然没有向皇上禀奏的必要,若是真的事关重要,本宫到时会亲自向皇上说明一切。” “臣明白了,今夜子时一过便去探查,请娘娘放心。” “那就有劳常侍卫了。” “娘娘,娘娘。”馨竹这时却突然跑进来:“小顺子看见皇上向凤鸣宫这边过来了。” 常宁和谢娴妤均是吓了一跳,谢娴妤一时做贼心虚,忙抓着常宁的衣袖道:“常侍卫你快快从后面绕走吧。” “好好。”常宁也是一头冷汗,顾不得礼数撒腿就跑。 谢娴妤看着常宁风一样的消失了,还来不及喘口气,常宁又风一样的冲了回来。 “娘娘,不好了,皇上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常宁慌张道,左看右看不知道往哪里躲。 “啊?”谢娴妤一时也没了主意,跟着常宁一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 “皇上驾到!”外面小顺子那一声吼格外凄厉,谢娴妤一呆,馨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拽着常宁一脚就将他踢进了桌子底下的空膛里去。 “这样不行,会被发现的。”谢娴妤急的跳脚,心想不行就向拓跋铎仁坦白一切好了,省的被捉住了有口难辩。 馨竹却大义凛然的道:“娘娘一会儿缠住皇上,常侍卫再找机会跑吧,没别的办法了。” 常宁瞪着大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状况,只好下意识的配合馨竹的主意把自己缩成个团。谢娴妤还在挣扎,拓跋铎仁却已推门而入了。 “臣妾叩见皇上。”谢娴妤一团乱,只得先匆匆行了礼,暗自平复被惊吓的心情。 拓跋铎仁挑眉,环视四周道:“梓童适才在做什么?怎么气喘吁吁的?”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的敏锐吓了一跳,忙咽了口口水坚定地摇头道:“臣妾适才什么都没做,就是……就是……”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啊! 拓跋铎仁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岂料谢娴妤却如此慌张,不禁也介意起来,眯着眼不悦道:“梓童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朕?嗯?” 谢娴妤眼角抽了抽,一道冷汗顺着额边滑落。 拓跋铎仁的脸黑了,沉声吩咐道:“都退下,朕要和梓童单独待上一会儿……” 谢娴妤就站在常宁藏身的桌边,拓跋铎仁步步逼近,谢娴妤退无可退,只好用宽大的裙摆挡住常宁的身影,期盼拓跋铎仁不要发现桌子下面那个庞然大物才好。 拓跋铎仁欺上身来,双手按在桌上,将谢娴妤死死的困在怀抱与桌子间,双眼凌厉的盯住她磨牙道:“梓童又不乖了,适才到底在做什么好事,你要是再不说,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常宁躲在桌下,只见四只脚和衣衫裙摆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紧张的呼吸都要停了,眼看着两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要碰到自己,终于紧 作者有话要说:淫生就是要这样狗血~ 55后院的水井 谢娴妤向后一脚踩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瞬间寒毛直竖。不好,拓跋铎仁再向前一步就要也踩到常宁身上了。 事态紧急,不容迟疑,谢娴妤一咬牙一闭眼,一头扎进拓跋铎仁怀里叫道:“皇上,臣妾说还不行么,不过皇上不能笑话臣妾。” 拓跋铎仁自然没有料到谢娴妤这等反应,有些发懵,迟疑的应承道:“朕自然不会笑话你。” 谢娴妤咬了咬下唇,头皮发麻的转身从桌子上摆放的几本诗集中抽出来一本蓝皮本子往拓跋铎仁怀里一塞,扭过头去不说话了。拓跋铎仁愣楞的接过这本从表面上看起来极不起眼的普通书册,看了一眼谢娴妤羞愧的模样,低头翻了起来。 内页竟全是一幅幅白描的生动的春宫图,拓跋铎仁眼睛差点没掉出来,鼻腔一股股的发热。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谢娴妤,嘴角抽了抽:“你……” “臣妾、臣妾只是觉得自己平日太笨拙了,想要学习如何更好的伺候皇上……”谢娴妤豁出去了,话一说完立刻便无地自容的把头往地里扎。 拓跋铎仁安静了,突然嘴角勾了勾,大手一捞将谢娴妤一把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调笑道:“梓童的心意真是让朕感动。不过朕不得不说,想要伺候好朕,光看这些碰都没碰过女人的画师画的春宫图可不行,要勤加练习才是。朕可是随时愿意帮梓童的,不如今天就来试试怎么才能把朕伺候到满意为止吧。” 谢娴妤感觉拓跋铎仁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暧昧的撩拨着她,只是这时却不是羞涩推拒的时候,要赶紧带着拓跋铎仁远离这危险的地方才行。她强鼓起勇气,缓缓地踮起脚来将唇送了过去,印在了拓跋铎仁的唇上。 “皇上,我们到床上去吧。”谢娴妤不敢去看拓跋铎仁人的眼睛,低低的吐气。 耳边传来拓跋铎仁的轻笑声,显示着拓跋铎仁此刻的心情颇为愉悦:“梓童今日真是热情,不知道朕还能不能招架的住啊。” “啊!”谢娴妤身子腾空而起,猛的被拓跋铎仁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向着屏风后走去。谢娴妤忙搂紧了拓跋铎仁的脖子将头扎在他的胸口偷偷朝着桌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常宁躲在桌下看不清楚,谢娴妤心里暗暗着急,只盼着常宁能够明白她的苦心,趁她让拓跋铎仁分神之际赶紧逃出去,只是很快,她便没有精神去想常宁的事了。 “不不不,皇上,不要这样啊。”谢娴妤求饶。 “哎?这分明是方才图上的姿势,朕是好心帮你练习,让朕看看梓童都看了些什么去。”拓跋铎仁奸笑。 “臣妾还没有看到那里……唔……”谢娴妤还想抗争,便被拓跋铎仁直接堵上了嘴舔咬起来。 起初谢娴妤顾及着常宁还在屋内,不肯出声,随着连绵不断的情潮翻涌,渐渐的忘记了其他的纷扰,专注的投入在了拓跋铎仁的怀抱之中。 清晨谢娴妤伺候着拓跋铎仁更衣洗漱,送他出了凤鸣宫去上早朝。拓跋铎仁走远后,她忙拖了馨竹拉到一边去问:“后来常侍卫怎么样?他出来后可有去永春宫探查清楚?” 馨竹嘴角抽了抽,苦着脸道:“娘娘……昨夜奴婢守在门口,从始至终都未见常侍卫出来。” 谢娴妤大惊失色,瞪大眼睛急忙往厅堂内跑去。不是吧?常宁要是整夜呆在桌下,不是将她和拓跋铎仁的那点事都听去了么?要不要……干脆杀人灭口好了。 当谢娴妤看到常宁还双目紧闭的瘫在桌子底下,全身差点没有虚脱:“让他去探查永春宫真的没问题么……” “娘娘,您说什么?”馨竹也探头过来。 谢娴妤无力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叫个嘴严的人来将常侍卫拉出来弄醒。” 常宁一夜都在桌下,醒来时自然早就过了适合探查的时辰,谢娴妤虽然无奈却也不好对常宁使脸色,常宁又连连谢罪,弄的谢娴妤便更加心软,只得红着脸让步,让常宁今夜再去探查。希望贤妃没有警觉到提前预知她的计划,早早的处理了可疑的地方。 常宁也微微脸红,不敢抬头去看谢娴妤的脸。竟然能和皇后娘娘共处一室整整一夜,他昨晚却晕过去失了神智,实在是有些可惜……常宁不敢再往下想,忙匆匆告退,离开了凤鸣宫。 谢娴妤折腾一夜,又是惊吓,又是迷乱,这时松了口气,便又觉得昏昏欲睡起来。她嘱托了馨竹几句便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入夜后,谢娴妤始终坐立难安,看时辰估摸着常宁应该已经进入永春宫了,只是不知一切是否进行顺利。还好今夜拓跋铎仁没有过来,否则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虽然常宁答应探查结束立刻给他消息,但谢娴妤等到子时仍旧不见动静,不禁开始担心起来。正紧张着,馨竹飞快的闪进来在她耳边道:“娘娘,常侍卫求见。” “快宣。”谢娴妤早就等不及了,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迎去。 常宁气息未匀,匆忙见礼后便着急道:“娘娘,不好了。贤妃娘娘似乎有所察觉,您要赶紧决断才行。” “什么?常侍卫你慢慢说,本宫听的不太明白。”谢娴妤一吓,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不如先随臣动身前往永春宫,臣在路上再细细向娘娘说明一切。否则贤妃娘娘一旦将痕迹处理干净了就晚了。” 谢娴妤见常宁的样子似乎事态紧急,只好唤了馨竹和其他几个心腹的宫人动身前往永春宫去。 “常侍卫现在可以向本宫说明一切了吧?” 常宁跟在谢娴妤身后,脚上不停,轻声的向谢娴妤禀告道:“臣今夜潜入永春宫后,按照娘娘的指示找到了那口水井,据臣观察,臣认为水井中应该藏有尸体,天气炎热,才散发出明显的尸臭味道。” “你确定?”谢娴妤听到这里脚步不禁一顿,皱紧了眉头。 “虽然夜间难以视物,但是臣对于尸体所发之气味是绝对不会判断错误的。”常宁确凿的说。 谢娴妤看了他一眼,只得点了点头。她记得常宁在晋升御前侍卫之前似乎在军中呆过,并且随军出征过,对于腐尸的味道应该比谁都熟悉。 “井中的尸体会是什么人呢?”谢娴妤猜想不到。 “依臣猜测,多半是贤妃娘娘手下的宫人。这种事在后宫中也是见怪不怪的了,哪个主子没些脾气,有时不听话的奴才罚的重了,闹出人命来,主子们怕事情闹大,多半会私下处理了尸体了事。反正这宫里少个可有可无的奴才也没有人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常宁叹道,低沉的嗓音中含着一丝无奈。 谢娴妤听常宁说的在理,也觉得多半便是常宁所述情形。这后宫暗地里进行的很多勾当虽然令人齿冷,但却时时在发生,多半得知□的人也只是睁一眼闭一只眼,但其实若是详细追究起来,不经过内刑司审问,私自问刑,惹出人命来,也是一条暴行之罪。 若真是逮到了贤妃私下问刑的罪证,便是顺势扳倒贤妃手下势力的大好时机。只是事出突然,谢娴妤竟然有些犹豫。一旦一脚踏进这个你争我夺的圈子,恐怕就再难干干净净的抽身而出了吧?虽然她始终不想争抢什么,但却要亲手去抓贤妃的小辫子,未免有几分讽刺。 谢娴妤这一迟疑,步速渐缓,这时却又听得常宁继续道:“臣正打算试着打捞水井中的尸体,却有永春宫的三个宫人朝着水井过来。臣忙躲起来偷看,却看到三个人在井边停下,拿着铁钩、绳索等物似乎是要将尸体打捞上来。臣见情况不妙,便立刻飞奔回来禀告娘娘了。” 谢娴妤听到这里自然心下也是一惊,忙问道:“难道贤妃有所察觉,打算毁灭证据不成?” “恐怕被娘娘料中了。”常宁的神色也甚是凝重。 “快,不能让贤妃把尸体处理了。”谢娴妤听事态紧急,不容她多想,便立刻下命道:“常侍卫,你脚程快,先一步去阻止他们,有什么事本宫负责担着,本宫随即便到。” “是。”常宁得了命令,几步跳窜便遥遥将谢娴妤等人甩在了身后。 谢娴妤也急忙加快了脚步,到了永春宫门口已然满头是汗。门口守着的宫人乍见皇后娘娘气势汹汹的带着人前来都有些怔楞,随即就跑过来拦住谢娴妤道:“皇后娘娘吉祥,容奴才进去禀奏……” “不必了,本宫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寒暄的。”谢娴妤却立刻打断了那奴才的话,不顾阻拦进了永春宫。 宫人们也不敢阻拦皇后娘娘,只得慌忙跑去通风报信。谢娴妤打定主意便直接向着后院而去。此时已然来不及与贤妃客气,若是被贤妃拖住错过了时机,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行至一半,身后却突然多了个冷冷的声音:“姐姐,深更半夜的突然闯进臣妾这永春宫,连个招呼也不打,究竟是何用意?就算妹妹与姐姐交好不愿计较,姐姐这粗鄙的礼仪教养对皇上也未免太过不敬了。” 谢娴妤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来,却见贤妃穿着就寝时的罩衫,黑亮的头发披散着自不远处向她走来,而她身后站着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正是拓跋铎仁。 作者有话要说:某废柴从懒惰的废墟中爬出来了……咳咳咳…… 继续爬……【众:敢问乃要爬去哪里? 56夜闹永春宫 谢娴妤自然没有料到会在永春宫遇到皇上,一时怔楞在当场。 拓跋铎仁向前两步,脸色也不好看,沉声问她道:“梓童夜闯永春宫是何意图?” 谢娴妤在拓跋铎仁凌厉的目光逼视之下,不由得缩了一缩,气势渐弱。但她随即转念一想,皇上虽然明显是在永春宫留宿,难不成还要是非不分的反帮贤妃说话?事实胜于雄辩,若是理在她这一方,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臣妾参见皇上。”谢娴妤定了定心神,规矩的见了礼:“因臣妾接到举报,永春宫中藏有尸体,因此才彻夜赶来,为了将此事彻查清楚。” “尸体?”拓跋铎仁被耸人听闻的说法惊了一下,随即不悦的皱起眉斥道:“此事可有证据?” “皇上,请千万不要听皇后娘娘含血喷人,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是冤枉的!”贤妃也在同一时候惊慌的大叫起来,显然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转眼便以锦帕拭泪呜呜的哭了起来。 在场众人均是哗然,借着悠悠的灯光,谢娴妤环视永春宫的宫人,有的人惊慌,有的人呆愣,显然都被她的话震慑住了。事已至此,谢娴妤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她的说法:“皇上,臣妾已遣常侍卫先行潜入永春宫探查,常侍卫也已发现了藏匿尸体的水井。恐怕贤妃也正打算销毁证据,臣妾若今日不来,恐怕来日永春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多了个冤魂了。” “你说常侍卫悉知此事?那常宁现在人呢?”拓跋铎仁表情严整,似信非信,只怀疑的盯着谢娴妤瞧。 谢娴妤正待解释,将拓跋铎仁领向后院,突然从后面传来动静,常宁从后院捉了两个人,扭了双手拎了出来。两个宫人扭动挣扎着,还是被常宁制服,被带到谢娴妤和拓跋铎仁身前,扔在了地上。 常宁见到拓跋铎仁急忙行礼,解释道:“禀皇上,臣受皇后娘娘调遣前来彻查永春宫藏尸一事,在后院水井发现藏匿尸体的痕迹,并当场抓住两名试图转移尸体的宫人,另外一人逃了,请皇上明断。” 常宁的现身无疑给谢娴妤吃了一粒定心丸,瞬间安下心来,至少她无事生非,特意找贤妃麻烦的冤屈算是洗清了。如今又有皇上在一边看着,贤妃更加难以辩解才对。 拓跋铎仁将目光在常宁与谢娴妤身上扫了扫,对于两个人将此事瞒他至今感到心中不太痛快。只是皇后掌管后宫诸事,也包括在紧急事态之下调用禁卫军,所以谢娴妤今日的举动并无不妥,他就算想要发火也缺乏理由。 身边的贤妃神色已经渐渐现出慌张之意,灯光打在脸上却见唇色煞白。她忙捉住拓跋铎仁的胳膊向他怀里靠去,连连喊冤道:“臣妾并不知道什么藏尸一事,定是手下奴才私下用刑……不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 拓跋铎仁冷冷的看了一眼贤妃,抬手将人甩开:“爱妃,朕只相信眼睛看到的。若是你果真是冤枉的,就盼着井中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好了。常宁,叫人打捞井中之物,朕要亲自评断。” 贤妃被甩了个踉跄,满脸不敢置信的受伤表情。前一刻还与自己耳语温存的男人,转瞬之间便态度大变,翻脸不认人? “皇上,臣妾……”贤妃泪流满面,还要上前哭诉,拓跋铎仁却已抛下她被常宁引着向后院走去。 贤妃抽泣了几声,不由得恨恨的瞪了还在一旁看着她的谢娴妤一眼,嫉恨道:“现在你满意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皇上只看着你一个人吗?不要做梦了。” 谢娴妤见贤妃事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只好咬咬牙,偏开头跟上了拓跋铎仁的脚步。贤妃这种人只能是得了教训才会老实一点,枉她还想对她网开一面,从轻发落,才没有提前告知拓跋铎仁。这样也好,一切都由皇上做主,免得她见了贤妃哭泣求饶的模样又心软起来。 后院被围起来的宫灯照的恍若白昼,拓跋铎仁由常宁陪着站在一侧等待着打捞。禁卫军一队人马很快就位,扔下绳索铁钩,几个人用力向外拉着。 谢娴妤走到拓跋铎仁的身前站定,看井水哗哗的溅出来,随即一个破落的重物被打捞而出,扔在了地上。谢娴妤心里一紧,不由得将头向一旁偏了偏,用余光去看。 拓跋铎仁看看她,将她拉至身后轻声道:“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 谢娴妤心里一荡,被拓跋铎仁凛然的表情下不经意的温柔打动了。只是她不能一直躲在拓跋铎仁的身后,她也不想被拓跋铎仁看做是个胆小软弱的女人。 “皇上,臣妾没事的。”谢娴妤挺了挺胸膛,向前又迈了一步。 那团已经腐烂一眼辨识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散发出强烈的恶臭,谢娴妤和拓跋铎仁都不由得掩住口鼻,常宁屏住呼吸上前翻弄了一下过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和娘娘,是个女人,从尸体上判断死了大约四、五日了。至于死因臣还要将尸体带走细查。” 拓跋铎仁亲眼见到井里捞出来一具腐尸,已然觉得够了,几日来悠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于是扫兴的摆了摆手,交代常宁道:“你去调查清楚这尸体的来历,贤妃暂时禁足在永春宫,出的人命是否与贤妃有关,后续调查都由皇后做主就好,最后给朕一个交代即可。”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贤妃一听拓跋铎仁交代谢娴妤调查此事,立刻又哭闹起来。 拓跋铎仁不耐的皱了眉,斥道:“等查清此人身份,便知道是不是永春宫的人了,若是真有人冤枉你,相信皇后也会还你个清白的。” “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恨不得臣妾死……”贤妃绝望的小声抽泣起来。 “皇上!”常宁此时突然上前沉声禀告道:“水井之中似乎还有其他残余的……” 拓跋铎仁一听,不由得脸色更黑了,气急道:“你说不止一人?给朕捞,究竟这口井里还埋着多少人都给朕全捞出来!” 贤妃也明显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怎么会还有……” 谢娴妤留意着贤妃脸上的神色变化,看着她那张俏脸渐渐由惨白恢复了血色,进而满面通红,双眼充血,恶毒的盯着自己,突然合身扑上来,掐住了她的脖子。 “谢娴妤,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皇上,臣妾是无辜的,全部都是这个贱人的主意!你去死好了!”贤妃像疯了一般的哭叫起来,手劲大的吓人。 “呃,放……”谢娴妤一个不察被贤妃扼住了喉咙,再想挣扎却被仇恨的毒瘴罩住再也无法脱身。 一旁的侍卫急忙过来架开了发了疯的贤妃,谢娴妤重新拾回了一口气,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馨竹在一旁也吓得不清,忙过来给谢娴妤拍背顺气道:“娘娘,您没事吧?不如我们先回宫去吧。这里阴气甚重,人都入了魔,娘娘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反被当做恶人反咬一口。” 贤妃还在试图攻击谢娴妤,几个侍卫碍于贤妃的身份束手束脚,也不敢太过用强,一面拦着贤妃,一面被贤妃尖利的指甲划伤了好几道。 拓跋铎仁不禁大怒,大喝一声:“全都给朕反了不成!来人,将贤妃带下去严加看管。不管这井里死的是何方神圣,朕这次亲自来处理,谁也跑不了!常宁,给朕细查,把有关的人一个不漏的都给朕揪出来!” “是!”常宁领命,忙又命人加紧打捞。不出一时三刻,又接连捞上两具女尸。 “都在这儿了?”拓跋铎仁掩着口鼻上前看了看并排放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只见三人身上均穿着平常宫女的服饰,此刻被水泡的有些烂了,勉强辨认的出来。但至于三人的脸早已被水泡的浮肿失真,一点人的样子都没有了。 “回皇上,都在这里了。”常宁摆摆手,尸体便被一具具的抬了下去。 谢娴妤忍着恶心欲呕的感觉留到最后,最后一具尸体被抬走时不小心看了那面目全非的脸一眼,终究还是胃里一个翻腾,扶在墙边将胃中的食物吐了个干干净净。 拓跋铎仁轻轻走上前来,递上来一条黄色锦帕,叹气道:“何必逞能呢?梓童想要证明什么?如今贤妃也被关起来了,梓童可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皇上……臣妾只是不想看着这后宫变成一个草菅人命、无处伸冤的囚牢。”谢娴妤忍住仍不住翻腾的恶心之感,心中有几分委屈。拓跋铎仁一定以为她在为争宠耍手段,排除异己,而贤妃适才一闹,明显更令拓跋铎仁怀疑此事也许只是她陷害贤妃的一出好戏。 拓跋铎仁眼神闪了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好了。梓童既然有心,朕就看看梓童怎么替那些在后宫中飘荡的冤魂们伸冤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从井里爬出来更文……【众:不要再诈尸了!拖鞋拍! 57再会旧友 谢娴妤大约还是被那一夜的景象吓到了,回去便发了噩梦,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被那股*的味道包围住无法挣脱,早早的又醒了,昏昏沉沉的头晕。 馨竹不禁有些担心,用过早膳后便对谢娴妤道:“娘娘,您要是还不太舒服,不如找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麻烦了。本宫没事,再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事别和别人说。”谢娴妤摇摇头,恹恹的又躺下了。只是因为昨夜见了死人,转天就立刻病倒,传出去未免太丢人了,还是忍忍吧。 馨竹看娘娘倔强的样子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出去帮她张罗早膳去了。 谢娴妤本想再多睡一阵,但心里装着永春宫藏尸一事的进展也睡不踏实,索性还是起来了。馨竹帮她准备了清淡的羹汤和糕点,谢娴妤一边慢慢吃着,一边问馨竹道:“常侍卫那里传来什么消息了没?” 馨竹手上殷勤的伺候着谢娴妤,答道:“应该没有那么快吧。奴婢这边帮娘娘留意着,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刻禀告娘娘,娘娘安心休息吧。” 谢娴妤也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但心下却仍是宁静不下来,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不踏实似的。 “馨竹,那贤妃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贤妃娘娘现在被禁足在永春宫里,由禁卫军把守着,大概在等结果出来后由皇上发落。” 谢娴妤点了点头,暗暗地叹了口气。私刑宫人致死的轻则禁足降级,重则打入冷宫。贤妃这次害死三名宫人,昨夜又在皇上和众人眼前大闹,以下犯上,恐怕十有□躲不开下半生在冷宫中度过的命运了。 她也曾在冷宫住过几日,那破败冷清的滋味的确不是享惯荣华富贵的女人可以忍受的。特别是像贤妃这样争强好胜之人,也许不出一年半载就要疯掉了。 谢娴妤自知贤妃害人无数,根本不该对她有半点同情,但作为挑起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总觉得像是做了一件坏事似的心神难安。恐怕贤妃现在也对她恨之入骨,不定在心中怎么诅咒她呢。 谢娴妤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馨竹一看娘娘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不禁担忧,突然灵光一闪,急忙出主意道:“娘娘,再过两日就是皇子智的满月宴,不如咱们把苗大人请进宫来,让他为皇子智做幅画留念可好?” 谢娴妤一怔,随即才想起皇子智原计划好的满月酒宴。这些日子因为贤妃的事一耽搁险些忘记了,急忙问道:“现在酒宴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都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呢。大后天定让咱们凤鸣宫风风光光的给皇子智庆祝满月。”馨竹信誓旦旦的笑道。 谢娴妤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个笑容:“幸好还有馨竹你们在,本宫这几日对智儿的确是疏于照料。就照馨竹你说的,去把苗大人请来为智儿画个像吧。今日本宫陪智儿好好地待一天。” 馨竹见谢娴妤眼睛重新有了神采,急忙高兴的应了下来。果然去请苗大人来这一步做对了,苗大人能言善辩,博闻多识,来与娘娘聊天做伴,定能让娘娘开心起来,暂时忘记那些不快与烦忧。 苗少庭倒是随传随到,过了晌午便背了画具侯在了凤鸣宫外。谢娴妤有段时间未见老友也不禁想念,这几日烦心的事情太多,见到苗少庭即便不能说与他听也是种宽慰。 苗少庭走进宫内来给谢娴妤见了礼,然后盯着谢娴妤瞧了一阵,笑道:“娘娘几日未见,似乎又清癯了些,可要注意身子才行。” “多谢苗大人关心。”谢娴妤也不禁微笑,站起身来:“今日又劳烦苗大人跑一趟,本宫先谢过了。” 苗少庭自然不与谢娴妤客气,爽朗笑道:“娘娘说笑了。微臣在朝内闲的很,每日除了烹茶煮酒,赏花对弈,哪里有正经事做。能为皇子智画满月像是臣的造化,臣还要感谢皇后娘娘的赏识才是。” “苗大人的口才依旧那么好。”谢娴妤不禁莞尔,听着老友亲切清润的声音,心绪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娘娘打算在哪里作画?”苗少庭观察了一下内厅的布置,似乎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做背景。 谢娴妤看着外面阳光明媚,便突发奇想提议道:“不如苗大人到园中去如何?凤鸣宫后花园有座凉亭,正好适合赏景作画。” 苗少庭微扬了眉毛,轻笑道:“微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那皇子智就要劳烦皇后娘娘抱上一阵子了。” 谢娴妤抱着皇子智坐于凉亭之内,背靠山石绿荫,苗少庭将画架支在谢娴妤对首,拿着画笔比了比轻笑道:“娘娘这次抱着皇子智倒是放松了不少,保持这个姿势就好,很端庄。” “好。”谢娴妤面露微笑,看了看怀中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肉球。 皇子智年纪尚小,身子柔软,谢娴妤小心的抱着,一时还好,时间一长手臂便有些酸痛。她不禁后悔,还不如将皇子智放在他的小床上让苗少庭慢慢去画。现在风景虽然是好了,却要连累她一动也不敢动。 起初谢娴妤还柔柔的笑着,后来嘴角也僵了,全部心思都移到了手臂间,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了手里的孩子。 苗少庭全神贯注的比比划划,目光在她和画板之间流连,神色少有的郑重其事。谢娴妤看着苗少庭如此专注的作画,就更不好打断他,只好偷偷地舒了口气,打起精神来抱好怀中又有几分犯困,呵欠连连的皇子智。 苗少庭正画的兴起,抬眼之际,却见谢娴妤小幅度地挺了挺背。他一怔,放了画笔,轻笑道:“娘娘是不是累了?不如歇一会儿再继续吧。臣光顾着作画,差点忘记了娘娘还抱着皇子智,许久不曾移动一定很沉吧。” 谢娴妤不由得松了口气,一旁伺候的田嬷嬷也急忙走过来将皇子智抱到一边去哄。谢娴妤手臂一解放,神情也跟着松了下来。她站起身踱到苗少庭身侧,轻声问他:“苗大人画的如何了?” 苗少庭侧过身来,自满的微微笑道:“快成了,娘娘的神韵已经出现雏形了。” “嗯?”谢娴妤走上前去一瞧,画中穿戴雍容的女子敛眉含笑,神情温婉,温柔而专注的看着怀中的婴儿。只是画中的自己端庄美丽,描绘的极为细致传神,而怀中的婴儿却只画了个轮廓看不清眉眼。 今天的主角是皇子智吧?怎么这画却像是变成专为她而作的画像了?谢娴妤不禁愣住了,疑惑的看向身边也正意犹未尽欣赏自己大作的苗少庭。 作者有话要说:废柴球鞭策tat 58一语惊醒梦中人 苗少庭冲她洒脱一笑,反而对她指点道:“娘娘的神情很自然,只是眼睛要再笑一笑的话就更好了。” “眼睛要怎么笑?”谢娴妤听的有趣,不由得弯了嘴角。 “像臣现在这样,遇到令自己开心的事自然就会从眼睛里笑出来。”苗少庭的眼睛像新月一样明亮狡黠。 谢娴妤心中一动,再去看画中的自己,突然不得不感慨世事沧桑。原来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啊。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苗少庭见谢娴妤眉间隐隐笼上一层阴云,不由得开口关心道。 谢娴妤一怔,忙摇了摇头,指着画笑道:“苗大人,只是这本是智儿的满月画像,会不会将本宫画的太过抢眼了?” “哦?怎么会呢?”苗少庭却不以为然,悠然笑道:“上次未能为娘娘作画臣一直颇为遗憾,借着皇子智满月大喜之机,能再次为娘娘作画正好了了臣一桩心事。” 谢娴妤见苗少庭所答非所问,也是好无奈的笑笑,将目光又放到不远处皇子智的身上。 田嬷嬷见谢娴妤望过来,又瞧了瞧她和苗大人并肩闲聊的融洽状况,眼色伶俐的抱着皇子智向前请示道:“娘娘,皇子智这会子又困了,不如老奴先带皇子智下去午睡可好?” 谢娴妤凑过去看了一眼皇子智红扑扑的小脸蛋和一直眨巴眨巴勉强睁着的睡眼,点了点头道:“也好。智儿适才被我抱了半天一直很乖,这会儿想是也困倦了。那就劳烦嬷嬷先将智儿带下去休息吧,等智儿醒了,再将余下的画完成就好。” 田嬷嬷抱着皇子智去了,谢娴妤对还侯在一侧的苗少庭道:“苗大人不如先陪本宫坐坐好了。皇子智午睡恐怕要一个时辰。”说着,便先在凉亭中坐下,抬手让了让身边的位置。 苗少庭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行了个礼,便大方的坐下了。馨竹为二人倒上新茶,摆好茶点,退到了凉亭外候着,凉亭之中便只坐了谢娴妤与苗少庭二人。 谢娴妤在苗少庭身边只觉得亲切熟悉,不必多言也不会觉得尴尬。但苗少庭面对的却是皇后而非旧友,总不会如她一般自在,君臣间的距离总是少不了的。谢娴妤想到这里,便主动挑起话题道:“苗大人该是第一次见到皇子智吧。” “是,不过臣看皇子智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像卓将军呢。”苗少庭轻笑道。 谢娴妤一怔,只听苗少庭却继续解释道:“哎呀,微臣失言,应该说是像淑妃娘娘才是。” “本宫倒觉得皇子智长的像皇上多些。”谢娴妤啜了口茶,心想画师的眼睛果然和常人不同,看到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当然也不是不像皇上,只是皇上少年时可是皮的很,哪里像皇子智如此安静听话?”苗少庭挑眉一笑。 谢娴妤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不禁问道:“苗大人少年时一直是太子伴读,想必知道不少皇上年少时的趣事,不知能不能说一两个给本宫听?”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娘娘想听,微臣可以将皇上的糗事全都告知娘娘。”苗少庭展了手中的折扇,悠然的笑着。 苗少庭口才甚佳,平淡无奇的故事从他口中描绘而来也能令谢娴妤掩唇偷笑,更何况,拓跋铎仁少年时“英武”的事迹着实不少,谢娴妤不禁听的入迷,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偏西,亭外的池水上撒下一片浅浅的桔金色。 微风轻轻撩起谢娴妤的发梢,苗少庭的笑颜却比微醺的夏风更为和煦,谢娴妤整个人沉浸在懒洋洋的暖意之中,似乎被隔绝在了一片与世无争的桃源仙境之外。 “娘娘这样的笑容才好,看来臣这口水还是没有白费的。”苗少庭一声轻叹,笑容带着释然。 谢娴妤一怔,笑容凝结在了嘴角上。苗少庭大惊,急忙笑道:“唉,臣不会又说错话了吧?好容易看到娘娘真心的笑颜……臣罪该万死,不该再多嘴的。” “苗大人哪里的话,本宫又岂是因为苗大人的关心而闷闷不乐呢?苗大人的心意本宫明白的,只是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实在太多,想必是扰了大人的雅兴了。”谢娴妤急忙安抚看起来很紧张的苗少庭,又重新展露出一个笑容来。 苗少庭眼神闪了闪,轻声道:“娘娘不需要勉强自己,若是不想笑就不必笑。臣是希望看见娘娘开心如意,又不是为了满足看美人的一己私欲……可是这几日皇上又欺负娘娘了?” 谢娴妤随着苗少庭关切的言语而胸中起伏,摇了摇头道:“皇上自从本宫从冷宫回来一直对本宫极好,本宫不是为了这些事不开心。 “那娘娘是为何事烦恼?”苗少庭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谢娴妤信任苗少庭,见他愿意听自己的心事,便抿了抿唇问他道:“苗大人可曾听说了贤妃的事?” “何事?”苗少庭挑眉,显然对后宫这几日发生之事并不知晓。 谢娴妤左右望望,便压低声音对苗少庭从头说起,从她得知了贤妃的永春宫内有蹊跷开始,到半夜去永春宫捉赃偶遇皇上,皇上亲自涉足此事为止,半点不漏的全部都告诉了苗少庭。苗少庭静静地听着,眉锋渐渐揪紧,直到谢娴妤娓娓讲完,仍旧一言不发,凝眉沉思。 “本宫自觉没有做错什么,贤妃仗势欺人,阴谋算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闹出人命来,理应得到应得的惩罚。只是不知为什么,本宫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谢娴妤淡淡的叹了口气,眉头不得舒展。 苗少庭神情严肃,突然勾唇一笑,劝谢娴妤道:“在臣看来,娘娘的确没有做错,这后宫中尽是明哲保身的不平之事,娘娘能够挺身而出是值得敬佩的。娘娘贵为后宫之主,治理后宫义不容辞。贤妃若是罪有应得,那让皇上来发落最好不过。” 谢娴妤听苗少庭这么一说,心下顿时宽了不少,点了点头:“苗大人这么说本宫就安心了,本宫不想被想成是为了巩固后位才排除异己,坑害贤妃。” “不过呢。”苗少庭却在这时话锋一转:“娘娘虽是主持公道,却还是要小心有心之人利用娘娘借刀杀人才是。” “借刀杀人?”谢娴妤心里不由得一紧,疑惑的盯着苗少庭猛看。 苗少庭瞧着谢娴妤还一副无知无觉的傻样,只能叹笑:“娘娘,贤妃永春宫中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件事是淑妃娘娘告诉您的吧?臣只是好奇,对于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重之人,小道消息却比皇后娘娘您来的还要快速灵通,究竟是何原因。” 谢娴妤无言,但却听懂了苗少庭将矛头指向了谁,她想到淑妃那苍白的脸色及忧郁的神情,并不愿相信淑妃是如此攻于心计之人。 “本宫一向不太关注后宫的闲言碎语,有些消息不灵通也是在所难免的。”谢娴妤替淑妃开脱道。 “臣还有一事不明。贤妃娘娘私刑宫人致死一事理应是秘密进行,又岂是那么容易走漏风声的?更何况按照娘娘所说的时间推算,怕是刚一出事,淑妃娘娘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才不至于令贤妃有时间转移或销毁证据。若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臣只能说淑妃娘娘的运气实在是好得很。”苗少庭挑眉,手中折扇轻摇。 “……苗大人不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淑妃搞得鬼吧?只是若贤妃是被陷害的,又怎么会提前命人转移尸体,又在打捞尸体之时惊慌失措呢?”谢娴妤感觉自己彻底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蹲 59贤妃之罪 苗少庭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娴妤看,只把谢娴妤盯的发毛了才复又笑道:“娘娘也无须太过紧张,此事相信皇上定会查明真相。臣也并非指摘淑妃做人做事暗藏玄机,只是提醒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这宫内是非之地,凡是有人对自己好的,都要先自己想上一想,对方究竟所图何事。” “……多谢苗大人的提醒。”谢娴妤怔怔的点了点头。苗少庭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小心提防身边每一个人,这种令人心寒的说法无疑是告诉她在这后宫之中,她始终是孤单一人,所有的情谊都是在相互利用的腐坏土壤之上发芽。 “只是本宫还是想要相信,这宫里总还是有一两个真心待人的好人的。至少……苗大人不是一直不图回报的在为本宫分忧解难吗?”谢娴妤看着杯中漂起的如针形、鲜绿色的茶叶,轻轻的启唇。 苗少庭怔住,半晌淡淡一笑,竟然叹了一声:“娘娘,您又怎么知道臣所作的这一切不求回报呢?” 谢娴妤立刻惊讶抬头,苗少庭却还是一派风流儒雅,丰神俊朗的风采。那双晶亮的凤目也依旧温润的瞧着自己,就如若干年之前和他在私塾之内比肩谈心的那时分毫不差。 “苗大人又说笑了。”谢娴妤舒了口气,闲云野鹤、不喜争斗的苗少庭怎么可能对自己有所图呢?果然是与她开玩笑才对。 苗少庭摇着折扇,但笑不语。 当晚苗少庭画到日头落山,终于将皇子智的满月画作完成了。谢娴妤看着很是喜欢,摆在自己的寝宫之内,等着拓跋铎仁过来时再让他高兴高兴。拓跋铎仁晚间果然过来了,谢娴妤笑着迎上去,却发现拓跋铎仁的脸色阴沉,似是心情欠佳。 “皇上心情不好?”谢娴妤替拓跋铎仁脱了外袍,递上一杯清茶润喉。 拓跋铎仁安静的看她一眼,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缓缓开口道:“三名尸体的下落查明了,正是前月被三名刺客调换了宫牌的宫人……” 拓跋铎仁此话一出,谢娴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的合不拢嘴。拓跋铎仁淡然的看着谢娴妤,继续道:“贤妃宫中有人指认了三名宫人的身份,凤鸣宫原本掌管名册的管事也认可了,说是那三名宫人确实是调去了贤妃宫中帮忙,如今三名宫人下落不明,正和这三具尸体对上。事以至此,可以说御花园行刺一事算是有了眉目。” “贤妃竟是行刺一事的幕后主使?”谢娴妤震惊,久久缓不过神来。 想来贤妃自然有除掉她的动机,从凤鸣宫中借调了宫人暗中调换了名牌,安插刺客进宫便于行刺,也不是不能实现的难事。只是她原先调查刺客下落之时,凤鸣宫的宫人却未交待那三名宫人的下落,此时才承认其是在永春宫中,却是件值得推敲的事。况且时隔多日,贤妃这时才杀人灭口未免有些迟了。 谢娴妤因午后与苗少庭谈了许久,凡事都细细的推敲上一番,不敢再轻易听信一家之言了。虽然贤妃的罪证确凿,但谢娴妤仍觉得整件事有些纰漏。她将自己的疑问对拓跋铎仁说了,拓跋铎仁愣了愣,轻轻勾起嘴角问她:“梓童莫不是觉得贤妃是无辜的?” “当然不是。”谢娴妤急忙道:“臣妾只是觉得此事尚有不明之处,若说贤妃私刑宫人,臣妾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突然扯出行刺一事,事出突然,臣妾总觉得或有蹊跷。” 拓跋铎仁表情冷淡,眼神却坚定确凿,逐一回答道:“贤妃选在行刺一事风声淡去后才杀人灭口,恐怕只是不想引人耳目。至于原先梓童宫中的管事也已经交代,当初是慑于贤妃的威压才不敢直言,此时见大势已去,才将真相吐露出来。” 原来如此……谢娴妤心中疑问虽解,但却不知为何心绪仍不得宁静。 “难道这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幕后主谋已经查清,梓童也便洗去了最后的嫌疑,朕也能还你一个清白了。”拓跋铎仁站起身来走到谢娴妤面前,手指微微挑起谢娴妤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 一直令她寝食难安的事件终于有了着落,与她作对的贤妃也得以伏法,她该高兴才是。谢娴妤一怔,随即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皇上明鉴,只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贤妃?” 拓跋铎仁伸手拉起谢娴妤,将她抱进怀里,沉声道:“弑君之罪,理当株连九族。” 谢娴妤心下一颤,冷汗湿了额头。拓跋铎仁双臂将她勒的难以呼吸,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那般。谢娴妤不舒服的咬了咬唇,还是反手将拓跋铎仁也紧紧的抱住了。 拓跋铎仁将头埋在谢娴妤的颈间,久久没有言语。虽然没有交流,但谢娴妤却似乎能够感知到拓跋铎仁此刻心情的沉重苍凉。被自己枕边之人背叛,任再坚强的人也会难以接受,拓跋铎仁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此时也与一般人无异,甚至要比一般人承受的痛苦更多。毕竟,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无论他是否出自本心,他都无法顾及多年的夫妻之情而对贤妃及其家族枉开一面。 “没想到贤妃竟然恨臣妾至此。”谢娴妤还是不得不感慨。贤妃为了后位竟然甘愿铤而走险,拿着自身及全族人的性命来豪赌,实在是令她这样安于现状的人难以想象的。 拓跋铎仁稍稍撤离身子,深情凝视着谢娴妤轻轻叹道:“朕现在便只剩你一人了……” 当夜,拓跋铎仁留宿凤鸣宫,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的将谢娴妤搂在怀中沉沉的睡去。谢娴妤感觉身上压着的重量格外清晰,像是透过皮肉直接传到心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tat 我沦为2k党了,宫斗神马的好难,脑细胞都死了,打滚~~~ 60不吉的满月酒 皇子智满月酒宴设在凤鸣宫中,天一擦黑宫内便张灯结彩,丝竹悦耳,鼓声阵阵。 拓跋铎仁在后花园与几个内臣对饮畅谈,谢候昌、苗少庭均在左右,卓翼飞却有要事告假,未能出席自己亲外甥的满月酒宴。 谢娴妤抱着皇子智坐在厅堂中,周围围了一圈前来道贺的嫔妃,叽叽喳喳的称赞皇子智聪颖伶俐,相貌端方。谢娴妤只是笑,心里却想这婴孩还没有一只猫大,如今还只懂得吃睡,哪里看的出那么多优点。 凤鸣宫内一派欢腾气氛,就连平时不联络,谢娴妤甚至叫不出名字来的才女、贵人也前来祝贺,满眼的欢喜与艳羡,都要和她热络的说上几句恭喜的话。 谢娴妤想这宫里似乎许久没有如此放纵欢闹、轻松愉快的气氛了,因此便由着一群久居深宫的女人放开了闹,吃酒、游乐都不拦着。 “娘娘,皇上招呼您和皇子智过去呢,说是也让国丈大人看看外孙。”馨竹今夜也特别喜兴,脸上的笑容比平常更多了三分。 谢娴妤听到“外孙”两字不觉一愣,看了看怀中不知世事的皇子智。皇子智少见这么多人,今夜格外精神,黑亮的大眼珠滴溜溜乱转,睡意全无。谢娴妤笑着拍拍他,轻声哄他道:“智儿也喜欢热闹呢,连觉都舍不得睡了。” 如今她抱着皇子智感觉就像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如此大喜的日子,竟无一人再提及淑妃。谢娴妤喧闹喜庆的氛围下不觉还是升起一丝忐忑,就好像她抢过了淑妃的宝贝据为己有,享受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天伦之乐。 “夜间风大,去叫田嬷嬷来帮智儿加件斗篷再抱出去吧。”谢娴妤笑着嘱咐了一句,继续逗弄怀中的皇子智。 馨竹领命退下,不出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谢娴妤见她身后既没跟着田嬷嬷,也没拿着斗篷,诧异的望着她。馨竹喘了口气,向她禀告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 “淑妃来了?”谢娴妤一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之前她邀淑妃前来,淑妃称病推脱了,此时却又还是带病出现在这满月酒宴之上,谢娴妤一时之间领悟不得淑妃的打算。想是过分想念儿子,硬拖着病体前来看上一眼从未蒙面的皇子智? “快将淑妃接进来,切勿再加重了风寒。”谢娴妤忙抱着皇子智来到门口迎接。 淑妃由一顶金顶小轿抬着,虽是初秋仍挡着冬时厚厚的帘子。宫人掀开帘子,淑妃妆容淡雅,略显憔悴,披着件暖绒绒的纯白狐裘大氅,由人颤巍巍的搀了出来。 “臣妾拜见娘娘。”淑妃眼睛虽然明亮,但每每吐息都极为艰难,像是累极的样子,还倔强的想要跪伏行礼。 谢娴妤看着不忍心,赶紧单手扶了淑妃,温和道:“妹妹能来智儿的满月酒就好,这等礼数今日就全免了吧。” 淑妃脸色苍白,淡淡一笑双颊却染上两抹不自然的红润:“一想到今日是智儿的满月酒,臣妾就睡不安稳,明知今日这大喜的日子臣妾这样的身子前来无非是给娘娘和智儿寻晦气,但几番挣扎,无论如何还是舍不下……” 谢娴妤见淑妃表情恬静,双眼却隐隐泛着水光,心里也为她难过起来,忙笑着安慰她道:“这天底下没有不想着娘亲的孩子,妹妹今日能来,这心意智儿虽小却也是能感觉到的,将来定会长得更加聪颖健康。” “来人,为淑妃赐座。”谢娴妤唤了一声,拉着淑妃的手坐下。 淑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谢娴妤怀中的婴孩身上,痴痴地看着仿佛全然忘了其他。打淑妃一进门,其他笑闹的妃子宫人便陡然安静了,齐刷刷的站定看着淑妃和皇后两人的互动,似乎是想要从这两人的言语神态中看出些皇子智将来归属的端倪。 谢娴妤微笑,将皇子智往前送送:“妹妹还不曾好好看过智儿吧?抱一抱吧。” 淑妃似乎骤然惊醒,忙惶恐的摇了摇头,以帕掩住口鼻,边咳边道:“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妾染疾在身,还是不要碰智儿了。今日好好地看了智儿一面臣妾也就满足了,娘娘将智儿抱走吧。” 皇子智瞪着大眼瞧着眼前病怏怏的美人,突然依依呀呀的叫了两声,伸出一只小手来抓挠着。淑妃一见这场面,眼圈立刻就红了,偏开头偷偷的拭了拭眼角的泪。 谢娴妤甚是心疼这对不能团聚的母子,却也是怕淑妃的风寒染到皇子智身上去,只能轻轻劝慰道:“妹妹多坐会儿吧,本宫抱着智儿在这里陪着你,你想看多久都行的。” “娘娘……”淑妃目光闪烁,终是点了点头,感激的朝着谢娴妤笑了笑。 谢娴妤招手唤来馨竹,让馨竹附耳过来轻轻吩咐道:“你去回皇上,淑妃来看智儿了。本宫在这里陪淑妃小坐,待送走了淑妃,再带着智儿去见他与国丈。” 馨竹点点头退下了,谢娴妤便陪着淑妃闲话家常,聊些皇子智饮食起居的杂事,让淑妃与皇子智多聚片刻。 前来道贺的嫔妃大约是觉得气氛凝重起来,呆着无趣,便纷纷说了几句吉祥话,起身告辞,不出一会儿走了七七八八。 淑妃望着逐渐清冷的大厅,幽幽叹了一口气,歉意道:“臣妾这一来,果然搅散了智儿大喜的气氛。” 谢娴妤笑笑,并不在意:“本宫倒不这么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娘亲陪在身旁的满月酒更香甜的了。” 淑妃再次动容的怔怔瞧着谢娴妤,突然一声轻叹:“臣妾若是再早些识得皇后娘娘的为人就好了。娘娘在这宫里……受委屈了。” 谢娴妤见淑妃说的真挚,便是一怔,正要询问原由,门口低沉的男声传来:“淑妃来了?智儿可抱过了?” 谢娴妤和淑妃慌忙起身,朝着站在门口的拓跋铎仁行礼:“皇上吉祥。” “皇上不是与国丈在后花园对饮吗?”谢娴妤惊讶。 拓跋铎仁微微一笑:“朕久未见淑妃,难得淑妃肯离开淑宁宫,朕自然要来看看。爱妃身子可好些了?” 淑妃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回皇上,有皇上和娘娘的关怀爱护,臣妾身子不打紧的。这绵病慢慢养着就是,今日能够见到皇上、娘娘及皇子智一切安好,臣妾便心满意足了。请准臣妾就此告退。” “怎么朕才来,爱妃就要走?卓将军今日不能前来朕已经甚为遗憾了,若是爱妃还急着离去,怕是智儿也会觉得寂寞吧?”拓跋铎仁温柔一笑,走过去揽了揽淑妃的肩。 淑妃双眼水润润的,双颊微红,正要启唇,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竟是一时抑制不住,越咳越烈,忙用锦帕捂住嘴,不一会渗出些红丝来。 拓跋铎仁微微皱眉,松开了手:“爱妃既然还是身子不适,何苦出来受罪呢?回去好好养病吧。” 谢娴妤在一旁也看得心惊肉跳,抱着智儿将淑妃送出门去:“妹妹回去好生将养,日后探看智儿的机会还有很多。” “谢皇上,娘娘恩典。”淑妃上轿前又艰难的行了个礼,复问道:“娘娘,可否再让臣妾看智儿最后一眼?” 谢娴妤听着这说法着实不吉利,但淑妃虚弱的样子却着实可怜,便也不想计较这言语上小小的瑕疵。她将智儿向淑妃眼前抱了抱,好让淑妃瞧个仔细。 淑妃目光满是慈爱,伸出手去却仍是不敢碰触,只轻轻的唤了一声:“智儿……” 说时迟,那时快,谢娴妤只觉得面前突然一阵强风,有一抹青色掠过,抱着皇子智的双手便是一轻。 皇子智被劫了!谢娴妤心里猛地一凛,她离着贼人最近,下意识向前一扑去捉抢走了皇子智的贼人,岂料温热的衣角真的被她捉在手里。贼人穿着普通的宫人服饰,似是混在了为淑妃抬轿的宫人之中。 谢娴妤想拦那贼人却被绊倒,慌乱之下抱住了贼人的腰,被那人拖了两步摔在地上,只将贼人的腰带扯了下来,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智儿!”淑妃一声惊呼,双目翻白,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凤鸣宫霎时乱作一团。 “来人,有刺客!快将皇子智救下来!”拓跋铎仁大喊,霎时大批侍卫便追了上去。只是那贼人行动迅猛,几个起落便将追兵落在身后,侍卫又不敢用箭,怕伤及皇子智,眼看着贼人翻墙而去,只能点着火把鱼贯追出,封锁四周小心搜寻。 谢娴妤趴在地上,手掌被磨破,腰也扭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抢走了皇子智的贼人身上,竟是没人过来扶她。她只好抽着气自己爬起来,手中只握了一条普通的宫人腰带。 谢娴妤不禁懊丧,满心焦急却无能为力。她无头苍蝇似的向着贼人的方向追去,才向前踏了两步,脚底便被一个突兀的硬物硌住。 她迟疑的低头去捡,一个在灯火下盈盈散发着润泽光芒的玉件安静的躺在地下。谢娴妤将玉件拿在手里,猜想这该是方才与贼人纠缠时扯掉贼人的腰带时掉落下来的东西。 谢娴妤不禁仔细打量起手中的证物。这玉件呈半月形,色泽通透,雕工精细,且表面润美,似是经常被拿在手中把玩,竟是价值不菲的珍藏之物。 谢娴妤越看越觉得这玉件似曾相识,突然一僵,猛然间想起这个竟是与淑妃赠她的玉佩一模一样,只是花纹恰巧相反,若两厢重叠,似能拼出个圆满的形状。 她攥着玉件急忙望向贼人消失的方向,心中犹如鼓擂,贼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玉佩的作用出来鸟~~ 把之后的情节重新顺了顺,这次应该可以顺畅的写下去了。发现自己前面埋得地雷太多,希望最后木有bug,说到底俺还是想做亲妈滴…… 61深宫魅夜 后宫大乱,皇子智被劫一事如野火燎原之势迅速的传遍了宫闱的各个角落。 拓跋铎仁出动禁宫全部侍卫地毯式搜索,宫灯晃得禁宫的上空恍若白昼,却仍旧一无所获。 谢娴妤手脚冰凉的坐在凤鸣宫的大殿之上,看拓跋铎仁面色黑沉的来回在她眼前踱步。她暗暗调整呼吸,站起身来伸手捉住了拓跋铎仁的手。 “皇上,还请稍安勿躁。只要命人守好各宫门,贼人总是逃不掉的。智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脱险的。” “不是你的骨肉你倒说的轻巧,若是贼人并不是想带走智儿,却只是想对智儿不利该如何?”拓跋铎仁却冷冷的挥开了谢娴妤的手。 谢娴妤被挥了个趔趄,看拓跋铎仁怒气正炽便不敢再上前了。拓跋铎仁怔了一下,随即深呼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朕一时情急,没有弄疼梓童吧?” 谢娴妤忙摇摇头,试探着过来拉了拓跋铎仁的手,轻轻地按他坐了:“是臣妾考虑不周,现在只盼能尽快抓住贼人。” 拓跋铎仁双手紧握住谢娴妤的手,眼中难得泄露出一丝焦虑无助。谢娴妤心里一动,慢慢的倾身过去,将拓跋铎仁揽进怀里,让他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 谢娴妤此时最担心的并不是智儿的安危,毕竟她已大致猜到了贼人的身份。虎毒不食子,想必卓大将军必不会对自己的外甥下毒手的。 只是卓翼飞藏身在淑妃的送迎队伍中掳走皇子智,究竟是和淑妃的合谋,还是他的独断专行,这背后究竟是惊天的阴谋还是被逼无奈的反抗,谢娴妤一时间混乱难断。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拓跋铎仁突然握住她的手轻轻道。 谢娴妤对上拓跋铎仁关切的目光,心头一暖,渐渐浮出一个笑容。拓跋铎仁的手温暖而有力,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不一会儿就将她的手暖了起来,跟着心里也恢复了温度。 她在近处望着拓跋铎仁眉头紧皱的思虑神情,想要规劝又不知从何开口,犹豫再三,还是在拓跋铎仁身旁坐了,将头缓缓靠在拓跋铎仁的肩上,静静地陪着他。 拓跋铎仁察觉肩上一沉,却见是谢娴妤安静的靠住了他。莫名的,原本焦躁难安的心境如渗入沁凉的山泉,渐渐地随之静宁下来。拓跋铎仁不喜他人在他烦躁时接近,可此刻却不想推开谢娴妤。 两人静静地相依了片刻,拓跋铎仁看着殿外慌乱奔跑的人群和通明摇曳的灯火,淡淡开口道:“朕曾经想过只要一名子嗣,因为朕经历过的兄弟间的自残争斗朕不想再让自己的骨肉尝一遍这样的痛苦滋味。只是如今看来,朕还是错了。只要他生在这帝王之家,就早注定了他要一生艰险,无情无爱。朕都帮不了自己,又如何能保他平安康乐呢?” 谢娴妤仍旧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拓跋铎仁偏头,才发现谢娴妤呼吸绵长,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拓跋铎仁叹笑一声,伸手抱起谢娴妤的身子轻轻地放置在了榻上,盖上了薄被。 皇子智只是再重复他的命,生在帝王之家不可避免的命,若是就这么没了,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他不该对这个孩子有过多的爱怜和期待,毕竟他的子嗣也只是他延续血脉的工具而已。失掉这个还会有下一个,绝不能为了一个孩子被他人抓住了动摇国基的根本。 谢娴妤不能理解他所思所想也好,他的弱处不能掌握在任何一个人手中。若谢娴妤的善良纯净是做样子给他看的,那她便不会受到伤害,若是真的不谙世事,那这后宫早晚也会将她染成和他一样的冷清。 不该对这个曾经背叛了自己的女人动心的,原本想要利用完就除掉的棋子,也不该因他的一时动摇而残留下来,残留下来,也只会面对更悲惨的命而已。 拓跋铎仁吹熄了红烛,一片黯淡中静静的独自踏出了凤鸣宫。 谢娴妤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熟的,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她茫然掀开薄被,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的昨夜华美的正宫长裙,才忆起昨夜似乎是靠着拓跋铎仁睡着了。 “啊……”谢娴妤悔的只想撞墙,昨夜那么要紧的时刻,怎么偏偏放松的睡着了呢?真是疯了! 拓跋铎仁定是生她的气了,皇子智被劫走,身为一国之母,还承担着抚养皇子智重则的自己却不识大体的睡得像死猪一样。 谢娴妤悲愤的伏在榻上半晌,左右也想不出解释她出格的借口,才认命的起身唤来了馨竹:“馨竹,帮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探一下淑妃。” 馨竹自屏风后绕出,领着其他几个宫人帮谢娴妤梳洗打扮,边说道:“娘娘,听说……昨夜皇上已下了旨,贤妃娘娘犯上作乱,罪无可恕,赐了三尺白绫,已经薨于天牢之中了。” “这么快?”谢娴妤大吃一惊,立刻将探望淑妃一事放做一边。她摆手将众宫人潜下,拉住馨竹细细的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全部都说给本宫听。”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不好意思爬上来了= =结果改来改去只挤出这么点……撞墙!!! 6二百转千回 “皇上昨日的圣旨赐死了贤妃,削了总提督的官职,发配北疆服役,其余几个与贤妃有些关系的皇亲国戚也都降了职,发到偏远的小县城去了。自圣旨一出,太后娘娘便一直闭门不出,现在永春宫已经乱作一团了。” 谢娴妤惊疑不定的听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原以为刺客之事不够明朗,又牵扯甚广,拓跋铎仁理应反复思量再做定夺。岂料却匆匆决定,贤妃甚至连辩白的时机都未曾寻到就被递上了白绫,想必贤妃的父亲也是连消息还未得知就猛然收了噩耗,来不及做什么便失了女儿,又免了官职。 谢娴妤手脚冰凉,心里不住翻腾,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她本想去探贤妃一次,问清刺客一事,现如今真相却是永不能大白了。贤妃真的有罪与否不得而知,谢娴妤便被那股莫名的负罪感压的喘不过气来。 倘若贤妃也是遭人设计陷害,那主张夜查永春宫、将贤妃抓了个现行的自己岂不是直接将贤妃送进鬼门关的刽子手? “娘娘,您没事吧?”馨竹见谢娴妤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娘娘虽旧日与贤妃交往甚密,这些日子却明显不对盘,何以贤妃出事娘娘却如此伤心? 谢娴妤恍惚的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遣下了馨竹:“本宫想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些事,馨竹你先下去吧。” 馨竹看谢娴妤脸色实在是难看,也不敢多言,只得点点头退了出去:“娘娘,奴婢就在殿外候着,您随时传唤奴婢就好。” 阳光斜射进来照在谢娴妤身上,谢娴妤也不觉得暖和,反而自心中向外渗出丝丝凉气。她不由得回想起她最后见贤妃的那一面,贤妃满是仇恨,目光狰狞的向自己扑过来,像是要同归于尽的凶狠模样。 贤妃虽为人霸道,在这后宫之中也并非清白安定之辈,害人不少,但此番因她的干涉才背了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不得好死,贤妃化作厉鬼会不会也要来找她寻仇? 谢娴妤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到自己已经泥足深陷,再也躲不开后宫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那些纷争。如今整个后宫都知晓是她揪出了贤妃便是行刺一事的幕后主使,这期间又涉及了家族纷扰的利益,想必今后众人看她的眼光也都会多了几分畏忌,当她是排除异己的虎狼之辈小心防备着。 皇子智被人劫走、下落不明,拓跋铎仁却分神出来迅速的了结了贤妃及其党派……这其间定有些她猜不透的用意才对。 谢娴妤心慌意乱了一阵,心绪稍微平静后,轻易地便想到了拓跋铎仁那端。拓跋铎仁曾对她说过的话至今还鲜明的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朕保住梓童,便势必留不住另一个。想要保住另一个,便势必治了梓童。谁是谁非,说到底……看的也只是朕相信哪一方的说辞罢了。” 虽然三名被调换了宫牌的宫人尸首是在贤妃宫中寻到,又有了人证的指证,看上去证据确凿,但若说是有人暗害贤妃,将尸首弃在永春宫,又指使管事太监诬陷贤妃,也并非是不可能的。而最具备陷害贤妃条件的正是自己。 拓跋铎仁不但没有深究,反而迅速定案,了了此事,如此说来,拓跋铎仁在刺客一事上是选择了站在她这一方了。 谢娴妤很想告诉自己,这只是拓跋铎仁相信她的表现,是他对她的情意深重,不离不弃,但才这么一想,谢娴妤便不由得苦笑出来。 她站在拓跋铎仁身边已有些时日了,拓跋铎仁猜忌多疑、工于心计的性子又怎么会还看不透呢?拓跋铎仁如是选择,恐怕对谢家势力的仰仗要远远大于对她本身的感情才对。 谢娴妤想到这里,神思突然便一片澄明。不论刺客一事的幕后真相为何,拓跋铎仁此番动作只是为巩固个人势力的一个借口罢了。 拓跋铎仁对姜太后素来忌惮,姜总提督把握京城重兵想来也是个隐患。当年贤妃是他初登基时姜氏力荐的,贤妃入宫后其父便由副提督升了上来。拓跋铎仁对姜提督表面上说不上喜爱,但也没怠慢过,看的都是太后和贤妃的面子而已。 卓翼飞此次班师回京,拓跋铎仁故意拖延不让其回南疆去明显是对卓翼飞生了忌惮之心,想要将卓翼飞手中的兵权收回。谢娴妤与卓翼飞脱不开干系,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厉害,知道卓翼飞对皇上并不忠心。 拓跋铎仁显然是想要压制卓翼飞的势力,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利用足以与其抗衡的谢家势力,姜氏一族在这场角逐中态度虽然并不明朗,但拓跋铎仁一向谨慎,断不会留给姜氏一族翻盘的机会。 贤妃是行刺的幕后主使正是拓跋铎仁铲除姜氏势力,做大谢家势力,杀鸡儆猴,给卓翼飞一个警告的大好时机。拓跋铎仁连犹豫都未曾显露,便立刻下了决断。不论她是不是真心向着拓跋铎仁,拓跋铎仁此刻都不会伤害她,因为拓跋铎仁眼下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而她正好成了这大事的筹码。 拓跋铎仁是冷漠的,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和地位,对待身边的女人可以无情的杀伐或利用。拓跋铎仁又是仁慈的,虽然有了能够将姜氏一族赶尽杀绝的机会,却还是从宽处置,只将涉及厉害关系的众人贬到边境,却不曾诛其九族。 谢娴妤越发看不透拓跋铎仁,爱也难,很也难,一时间肠子拧到一处疼的揪心。 皇子智被劫,贤妃出事,眼下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定是人心惶惶,形势瞬息万变,一触即发。若这已经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她理所应当的该站在拓跋铎仁一方,哪怕是为皇上死了,也是尽忠报国,在所不惜。 “皇上……”谢娴妤喃喃自语,暗暗劝诫自己在此时切不可只想着儿女情长、一己私欲。 就算是拓跋铎仁利用了她,她也断不能怨恨他。拓跋铎仁的苦楚她是明白的,没有人能够真正进入心里的那种孤寂恐惧她无法替拓跋铎仁化解,至少让她尽一次身为人臣的忠义之道。等到帮拓跋铎仁避过了这场动荡浩劫,找回了皇子智,平稳了局势,她就默默的退出这些争斗,再也不去碰那些令她伤心欲绝的感情了。 谢娴妤静坐在窗前整个下午,只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天色变幻,日头渐渐偏西,才动了动身子,唤来了馨竹。 馨竹又带来些新的消息,京城里几个原来由姜氏一族把握的要职已经换了新人,谢娴妤一听,大多数都是父亲的门生,便更加证实了方才心中所想,拓跋铎仁确实要仰仗谢家压制卓翼飞了。 “贤妃这事,卓将军那边有什么反应没?”谢娴妤沉思道。 馨竹茫然摇头,只轻巧道:“这倒是没有听说,只是听说卓将军今日一直要求见皇上,似乎是因皇子智被劫一事十分焦急。” “十分焦急?”谢娴妤不由一楞。 想来也是,卓翼飞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乔装劫走皇子智,自然不会承认罪行,故作焦急的表现也是必然的。 她原想卓翼飞也是可怜之人,是以对他渐渐同情多于畏惧,只是卓翼飞此番劫了自己的侄儿,与拓跋铎仁对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若要站在拓跋铎仁一方,自然就保不住卓翼飞…… “馨竹,摆驾淑宁宫。”谢娴妤沉了口气,是非对错,还是先探一探淑妃的口风再做定夺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 抱歉让大家等的那么久,我这段时间公事私事都很多,码字的时间不多,尽量周更= =(表、表打脸) 离完结也不算太远了,坑是不会坑的,觉得追文太辛苦的米娜桑等我完结了再来看也行~ 再鞠躬,蹲坑的亲们撒狼嘿呦~ 63步步维艰 谢娴妤被迎进淑宁宫的内堂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气,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四周,加上一片死寂的宁静,隐隐浮出一股不祥之感。 “请皇后娘娘先歇息一下,奴婢进去通传一声。”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绕过屏风进去了。 淑宁宫的宫人都在一侧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候着,脸色凝重,谢娴妤环视了几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多时,大宫女绕了出来,走到谢娴妤身边面带难色道:“娘娘,淑妃娘娘因皇子智下落不明急火攻心,茶饭不思,身子实在是欠妥,已然是坐不起来了,唯恐此时参见娘娘多有不敬……” 说到这里,清秀的面庞便凄楚的流下两行泪来。谢娴妤惊了一下,不由得问道:“已然这么严重了为什么不请太医来看?” “娘娘昨夜哭了半宿,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跟她说话也不大理。问娘娘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娘娘只说叫奴才们去找皇子智来……”大宫女拿出绣帕抹了眼泪,抽噎两声。 谢娴妤静静的听着,沉吟了一下便道:“现在就去请太医过来替淑妃问诊,淑妃本就身子虚弱,怎么能耽误?” 大宫女怔了怔,看谢娴妤态度坚决,只好点了点头退下,支了小太监去找太医。 谢娴妤也没急着入内探望淑妃,反而先在外厅坐了,等着太医过来。听淑妃宫中人叙述淑妃似是蒙在鼓里,但经历了这许多事后,谢娴妤又实在不敢再轻信任何人。 毕竟是卓翼飞劫走的皇子智,淑妃是故意称病为兄长隐瞒也未可知。谢娴妤留了个心眼,合计着毕竟让太医看过安心,若是真的病重再好好宽慰淑妃也不迟。 陈太医很快便抱着药箱侯在了殿外,谢娴妤忙领着陈太医入了内室,只觉得内室光线昏暗,床上拉着厚厚的床帏,将床帐中那人遮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帐内传出,似是没有终结,要断气一般。 “娘娘,皇后娘娘请了太医来看您……”大宫女在帐外轻声禀道。 “智儿……”帐内一声轻呼,接着又是不间断的激烈咳嗽。 谢娴妤不禁听的心惊肉跳,向前两步,微微倾□子向帐内道:“妹妹,皇上正命人加紧寻找智儿,你还是身子要紧,本宫带了太医过来,先为妹妹看看,缓解了病症才对。” 帐内呼吸之声渐重,伴着咳嗽似乎震得床都跟着发颤。谢娴妤竖着耳朵等了半晌,才听到淑妃边咳边道:“多……咳咳……多谢姐姐关心,臣妾……不碍事的……咳咳……智儿……” “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还是让太医看看吧。”谢娴妤秀眉不由得拧到一处,抬手就要去撩开帏帐。 “皇后娘娘。”大宫女突然站过来挡在了谢娴妤身前,垂首紧张道:“淑妃娘娘身上这病恐是不吉,万一传染到皇后娘娘可如何是好?还请娘娘移步,让太医来看吧。” “咳咳……姐姐,妹妹此刻实在不便见人……咳咳,姐姐见谅……”淑妃在帐中轻喘道。 “那……陈太医您就先为淑妃诊一下脉吧,本宫陪着妹妹。”谢娴妤无法坚持,只好退到一侧让陈太医先替淑妃看过。 帐中缓缓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腕,手腕纤细的不及一握,指甲上的血色也退了,显得有几分灰败。谢娴妤看的心酸,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眼神。依她的本心来说,她并不想怀疑大病在身的淑妃,只是眼下形势却由不得她心软。 陈太医两指搭在淑妃手腕之上,凝神半晌,沉了口气道:“娘娘原本体质虚寒,加之心绪不宁,脉象紊乱,恐怕是伤了根基……” 谢娴妤一惊,忙问:“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除了让娘娘安心静养臣也别无他法啊。臣先为娘娘开两幅安神理气的方子,好好睡上一觉才是。”陈太医垂首退至殿外开方子去了。 谢娴妤听得太医这么说,就愈发没办法开这个口,细加盘问卓翼飞的事。她缓缓坐过去握住淑妃的手,只感觉指尖冰凉,柔软无力。 “妹妹,智儿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你方才也听到陈太医的话了,你要是身子始终不好,以后又怎么能照顾智儿呢?”谢娴妤出声安慰道。 “姐姐,莫要再安慰我了……”淑妃话中含了一股淡淡的凄凉沧桑之感:“如今臣妾已经毫无念想了,只要智儿能够平安,臣妾就能安心的去了。” 谢娴妤心中一动,不由得握紧了淑妃的手:“本宫……” “姐姐是好人,臣妾始终都是信任姐姐的。”软绵无力的手指轻轻地回握住了谢娴妤的手。 谢娴妤突然语塞,满腹的话都堵在喉咙中无法开口,只能无言的坐着。淑妃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弱,谢娴妤想要掀开床帐看看淑妃的形容,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本宫告辞了,妹妹安心休养吧。”谢娴妤呆不下去,只得告辞。她回头再望了一眼那厚重的帏帐,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问道:“妹妹只要智儿平安就再无所求了吗?” “……是。”沉了半晌,帐中才传来一声低叹:“姐姐的大恩大德卓家会始终铭记在心。” “希望本宫这一步没有做错。”谢娴妤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了一句,缓步出了淑宁宫。 宫外的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谢娴妤的脸上,不似淑宁宫中不见天日的阴暗肃杀。谢娴妤仿佛从阎王殿转了一遭,此刻才重见了天日。 “娘娘,回宫么?”馨竹问。 谢娴妤怔了怔,这才从适才那恍惚的感觉中惊醒。她缓缓摇了摇头,说:“不必,本宫想要去御花园转一转。” 御花园中繁花似锦,彩蝶翻飞,谢娴妤却没有如此匹配喧闹的情绪,只是摩挲着手中那对已配成一对的玉佩呆呆的出神。 淑妃应是知道真相的……谢娴妤脑中反反复复都是这样的思量。 她昨夜规劝拓跋铎仁,拓跋铎仁却是大发雷霆,嫌她置身事外,语气风凉。然而她同样的话说给淑妃,淑妃的情绪却是丝毫未变。即便她比她上位,需要顾及身份,但毫无情绪波动的样子仍旧过于平静。虽然样子焦急,但内心恐怕还是安定的。 之后二人间的对话虽未点破,但彼此的意思却又像是明了一般,已窥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淑妃其实完全可以掩饰的更好,让她看不到一点破绽,但淑妃却像是赌她愿意出手相帮那般,只是口口声声说只求智儿平安,谢娴妤便不由得心软,一时无法决定是否该戳破这层薄纸。 她疼爱智儿,也真心希望他好,大皇子的地位虽能让他呼风唤雨,权势在握,但摆脱了这皇子身份却能一生自由,快意逍遥。谢娴妤并不喜欢这深宫大院,拓跋铎仁就是被无休止的权利斗争逼成一副冷硬心肠,智儿再天真无邪恐怕早晚也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若是淑妃真的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怕皇子智将来命途险恶,才和卓翼飞商议铤而走险把皇子智弄出宫去过普通闲适的日子未尝不是对自己亲子的爱护,她又怎么能为此狠下心肠将整个卓家都推向水深火热? 然而淑妃和卓翼飞真的如她所想的这般单纯吗?谢娴妤一想到之前苗少庭的提醒又不由得摇摆不定。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许久没更新后还在追文的亲们真的很感动~~tat我要好好写! 64夜闯凤鸣宫 谢娴妤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事态突变却逼得她不得不迅速决断。当她深夜被床前突然出现的身影惊醒时,就知道她已经不能再继续用暧昧不明的态度拖下去了。 “嘘……是我。”骤然逼近的黑影身上还沾着夜晚特有的微凉湿润气息,毫不留情的捂住了谢娴妤还未来得及失声尖叫的嘴。 谢娴妤震惊的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渐渐认出了那副熟悉的轮廓:“卓……” “帮我。”卓翼飞猛的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耳边沉声低语。 “……”谢娴妤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任卓翼飞抱了半天才想起推拒。她用力从卓翼飞怀里挣脱出来,紧张道:“你疯了么?夜闯凤鸣宫若是被人发现……” “放心,我潜进来的时候很小心,就连馨竹也没有发现。”卓翼飞却打断她。 “你马上离开,本宫就当做没有见过你。”谢娴妤心中一团混乱,只能佯作强硬的撇开头。 “呵,我也想离开,可惜皇上不这么想。”卓翼飞冷笑了一声,又抓住了她的双臂急迫道:“现在禁宫内外把守森严,几个宫门都加派了侍卫和弓箭手,出入都要脱帽画押,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谢娴妤听卓翼飞如是说,更加肯定了智儿的去向。只是卓翼飞既然未能出宫,那智儿又现在何处? “你知道我知道了才来找我的吧?果然是你和淑妃合谋抢走智儿的,智儿呢?”谢娴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慌乱,便越会做出失智的判断。 “我的玉佩掉了,白日你一去探望淑妃,我就猜到你大概是知道了。”卓翼飞语气异常沉定,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把智儿送出宫去是我的决定,和淑妃无关,她身子不好,就算想要阻拦我也是有心无力。” “你以为将智儿弄出宫是这么简单的事吗?现在怎么办?你偷偷将智儿还回来,本宫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会去揭发你的。”谢娴妤想要息事宁人。 “本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的,若不是她想要多看两眼智儿,我又怎么会错过出宫的时机?”卓翼飞一脸愤恨,似乎对眼下的局势扼腕不已。他抬眼凌厉的盯住谢娴妤,紧紧的抓住谢娴妤的手:“你会帮我的吧?明日你只要假装出宫为智儿祈福,我便能混在随行的队伍中将智儿带出去。” “本宫为什么要帮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分明是犯上作乱!”谢娴妤气急反笑,却怎么也挣不开卓翼飞的手。就算她狠不下心告发他与淑妃,那她也绝不会随着他背叛拓跋铎仁。 “我坚持带智儿出宫自然有我的苦衷,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卓翼飞突然缓了语气,温柔的执过谢娴妤的手来摩挲,放在面前轻轻地吻了起来。 谢娴妤望着黑暗中卓翼飞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地泄了力气。她并不是妹妹,也理解不了曾经两个人之间那种偷偷摸摸的感情,所以卓翼飞无论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她都无法回应。但每当看到卓翼飞一个人投入的相信她是为他着迷的模样,她心里又无端的压抑的喘不上气来。 “七夕……我等了一夜你都没有来。你就那么不想见我了吗?”卓翼飞还在一个人低低的说着,谢娴妤心里一紧,飞快的抽回了手。 卓翼飞曾经暗地里邀她七夕相会的事她起初是犹豫过要不要赴约的,但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七夕当天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度过的了,也许是在拓跋铎仁的怀里,也许是陪着智儿睡了。 卓翼飞的一切都让她困惑,谢娴妤只想逃开:“……放过我好不好?” 卓翼飞的动作立刻就凝住了,似乎是没听清似的怀疑道:“你说什么?” “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这样下去了。”谢娴妤吸气,紧闭双眼又重复了一遍。 黑暗中一阵凝滞,突然间卓翼飞冷笑了一声,语气满是讽刺:“放过你?原来一直是我逼迫你的吗?真不知道当初在皇上寿宴之上主动跟我眉来眼去、后来又不断给我写信的那个人是谁!” 反正不是我!谢娴妤默默咬牙,喉头反复滚动几下,差一点将真相脱口而出。 “说话啊,以前跟我许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还是你只是打算利用我排遣寂寞,如今拓跋铎仁重新宠幸了你,你就又忘乎所以,把我一脚踢开?”卓翼飞见谢娴妤没有反应,冲动的猛摇起谢娴妤的身体。 谢娴妤眼前一花,几欲昏倒,挣扎道:“就算以前全是我的错好不好,如今我只想好好地陪在皇上身边,不要再让我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了。” “不忠不义?哈,你竟然跟我谈忠心……拓跋铎仁难道对你是真心的?不要妄想了,他现在不过也是想要利用你们谢家的势力来对付我罢了。”卓翼飞焦躁道:“小妤,你要想清楚,拓跋铎仁已经盯上我了,我不能坐以待毙。你无非是想要做皇后罢了,等我大势一成,我也照样能给你国母之位。” “什么!”谢娴妤瞬间被卓翼飞的惊人之语震得动弹不得,连话都没有办法成句:“你……造反……” “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作一无所知,洗清自己,置身事外吗?”卓翼飞嗤笑,抬手摸上谢娴妤因震惊而瑟瑟发抖的脸:“小妤,我们注定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管你曾经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来勾引我,还是真的曾经钟情于我,你背叛了皇上的事实都不会改变了。难道非要我把你给我写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信都拿出来给皇上过目吗?” “不要!”谢娴妤背上一凉,差一点因这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她什么都没做过,她是无辜的,为什么就连最微小的平静都不愿意留给她呢? 卓翼飞轻声一笑,缓缓的将颤抖的谢娴妤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我不会的,只要你不让我伤心,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谢娴妤感受到卓翼飞的体温很高,但她的身上仍觉得冰寒,控制不住的发抖。 “明日你会帮我出宫的对不对?”卓翼飞言语虽然柔情款款,但却不是商量的口气,显然没有留给谢娴妤丝毫转圜的余地。 谢娴妤六神无主的凝视卓翼飞在黑暗中深沉的双眸,脑中一片混乱,只是摇头:“不行,我不能……” 不论原先妹妹与卓翼飞做过什么牵连了她,拓跋铎仁又是如何看待她,至少她对拓跋铎仁是问心无愧的。若是此刻一旦答应了卓翼飞的要求,那么她就再也无法在拓跋铎仁面前抬起头来了。 “难道你想让我把咱俩的事都公诸于众吗?”卓翼飞急道。 “我要是出事了你也无法脱身,你觉得这个威胁有用吗?”谢娴妤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生生的挺在那里。 “呵,我现在本也就无法脱身了。京城我的兵力不足十分之一,拓跋铎仁却迟迟不肯放我回南疆,他打的什么注意我会察觉不到?现如今才忌惮我功高盖主,当初他登基前却不知道是谁为他辛苦奔走,为了保他坐上皇位差点断送自己的性命。”卓翼飞愤愤道,眼睛被怒气烧得晶亮,君臣之礼也顾不得,直呼了拓跋铎仁的名讳。 “卓将军……”谢娴妤初次听到拓跋铎仁和卓翼飞的前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妤,拓跋铎仁不会顾念旧情的,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的下场会有多凄惨?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俩的关系了,他又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可能对他不忠的女人?跟我在一起吧,小妤,即便你现在对我没有感情也无所谓,我会对你好的。”卓翼飞又柔声哄起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咸鱼要做决定鸟…… 65决意 谢娴妤被卓翼飞一会儿严厉、一会儿温情的态度绕的心慌意乱。她自然不想让拓跋铎仁发现她和卓翼飞背地里见不得光的关系,更不想替妹妹承受不白之冤。可她同样不想为了掩饰罪行便帮着卓翼飞犯下更大的罪行。 卓翼飞见她凝眉不语,低低叫了两声“小妤”见她不理,便直接凑过来想要吻谢娴妤的唇。谢娴妤一惊,急忙一把推开卓翼飞,躲得急了,一下子从榻上跌了下来,打落了床边的烛台。 “娘娘?”一直守在门外的馨竹推门而入,似是被谢娴妤弄出的声响引了过来。 谢娴妤瞬间血色尽褪,卓翼飞眼看就要被人发现,立刻飞快的扶起谢娴妤在她耳边轻声的嘱托了一句:“不要忘记明日之约,午时之后我会带着智儿来找你。” 还不待谢娴妤反应,卓翼飞便腾身轻跃,悄无声息的隐没在了房梁之中。 “娘娘,什么动静这么大?”馨竹在这时从屏风后转出来,走到她身边细细观察。 谢娴妤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背后全都被汗浸透了,额上也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稍微定了定神轻声道:“没事,只是刚才发了噩梦,不小心打落了烛台而已。” 馨竹摸到了烛台,将它扶起轻轻的点上了蜡,舒了口气道:“好在蜡烛是息着的,要是燃着不小心引起火事便危险了。娘娘,不如我将烛台移到远一点的案上吧,我守着等您睡着帮您吹了烛火再走。” 谢娴妤感激的看着馨竹,轻轻地点了点头。馨竹微微一笑,拿出锦帕来替谢娴妤拭了额头的汗,轻声劝道:“娘娘,皇子智会平安回来的,娘娘莫要太过担忧了,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若是皇子智被贼人劫走,娘娘又病倒,皇上更要忧心了不是吗?娘娘就算是为了皇上,也要坚强起来才是。” 谢娴妤对上馨竹关切的目光,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她忙低下头去,斟酌词句道:“馨竹,你跟着本宫这么长时间来也没有遇到什么风光的好事,本想替你找个好人家现在看起来也来不及了。本宫这里还有些首饰你就收着吧,就当本宫给你以后的嫁妆,到了婆家有些财物傍身也能硬气一些。” 馨竹看谢娴妤从枕后掏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红木小盒递给她,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急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馨竹不要娘娘这些金银首饰,馨竹只要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照顾娘娘就满足了。是不是馨竹做错了什么事,娘娘非要赶馨竹走?” “不是,馨竹你从小就很照顾本宫,在本宫眼里你就像是亲姐姐一样,本宫只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你……”谢娴妤头脑一团混乱,只是觉得自己前路茫茫,不想让馨竹陪着她一起担惊受罪。 “娘娘……”馨竹眼泪滚滚而下,伏在谢娴妤膝头哭道:“娘娘,这都是馨竹应该做的,娘娘这些年对馨竹的信任仰仗已经让馨竹消受不起了,求娘娘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谢娴妤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馨竹的头发,努力压抑起伏的情绪道:“馨竹对本宫的好本宫都记在心里的,只是本宫如今自身难保,真的不想要连累你。这些首饰我平时也不爱戴,你就拿着吧。”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什么自身难保?”馨竹吓了一跳,抬头惊慌的询问谢娴妤。 “没事,本宫只是一时感慨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首饰本宫叫你收好你就收好,就当是先替本宫保管好了。”谢娴妤自觉失言,忙笑了笑以示安慰。 “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馨竹见谢娴妤表现十分失常,自然担心不已。 “馨竹,本宫乏了,要睡下了,你在殿外守着便是。明日一早你便让人召苗大人进宫一趟,说本宫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是。”馨竹眼中还满是担忧,但最终没有多言,拿好谢娴妤送她的一盒首饰,缓缓的退了出去。 谢娴妤缓缓躺下,却再也不能安睡。卓翼飞逼她至此,她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要这次帮了卓翼飞,那恐怕以后她都要在卓翼飞的掌控之中行动,卓翼飞可以拿来威胁她的筹码只会越来越多,直到她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脱身。 谢娴妤甚至不得不怀疑妹妹和卓翼飞之间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卓翼飞口口声声说喜爱她,但这近乎威胁的举动只让她有种被他利用的感觉。也许妹妹在世会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可他却只觉得惶恐不安。 “拓跋铎仁不会顾念旧情的,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谢娴妤脑中反复回荡着卓翼飞的话,胸中难受的喘不上气来。她早就认清拓跋铎仁冷漠狠辣的性情了,但即便知道前方等着她的是条不归路,她仍然无法放下若干年前绵绵细雨下那融化她心的不经意的一抹温柔。 且不论这场政权之争的胜败权衡,单是谢娴妤的私心,已经完完全全的偏向了拓跋铎仁。更何况谢家是三代忠臣,父亲总归是要站在拓跋铎仁一方的,若她帮了卓翼飞,不但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更是辱没了谢家忠义的名声。 只是她千万般不愿,但真的惹急了卓翼飞,逼得他狗急跳墙,把她拖下水去,她仍旧是保不住谢家的名声和地位,谁知道妹妹写给卓翼飞的信中究竟提及了多少伤及谢家根本的话呢?即便拓跋铎仁现在还要依靠谢家,但有朝一日平了朝堂的动乱,未必不会像卓翼飞所言,对她产生忌讳,从而打压谢家。 如今只剩一个办法了…… 谢娴妤眼睁睁的看着天色渐渐浮出青灰的亮色,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这条命本就是她捡来的,若能保住拓跋铎仁和谢家,那不要也罢。 也不知馨竹是何时去传的信,苗少庭一早便在凤鸣宫外候着了,谢娴妤整了整精神,穿戴整齐后召苗少庭入了内殿。 苗少庭一直垂首立着,直至谢娴妤将宫人都遣下去,只剩他们两人时才抬起头来稍稍环顾了一下殿内布置,开口笑道:“微臣何德何能,容皇后娘娘不弃召至内殿?微臣虽不甚欢喜,只是怕对娘娘的名声不好。” “没关系,凤鸣宫中没有爱嚼舌根的人,本宫准你今日不行君臣之礼,就当是本宫进宫以来的叙旧吧。”谢娴妤想通后也就放开了心胸。苗少庭自入宫前便是他唯一能够信任的挚友,此时就更是她唯一能够放心付托的人选了。 虽是毕生好友,但她却一直对苗少庭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总是心中有愧。这时为了一己私欲却还要有求于他,谢娴妤心中满是愧疚,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他了。 “苗大人请坐,都说了今日不必拘礼。”谢娴妤伸手让了座,等到苗少庭躬身落座后自己才在一旁坐了。 桌上摆着谢娴妤备的好酒,谢娴妤替苗少庭斟满,也替自己斟上一杯,心中想着这样与苗少庭对饮的时光仿佛恍若隔世。 “苗大人,不知今日本宫可否唤你一次子知?”也许今日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苗少庭杯到嘴边蓦地停住,不解的抬眼看着谢娴妤,面色深沉。半响,才挑眉轻佻一笑,打趣道:“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若不是微臣深知娘娘的人品,还要窃喜娘娘这是要将微臣召做入幕之宾呢。” 谢娴妤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以掩饰心中微微的羞赧。如今她是女儿身了,想要回到和子知畅所欲言、毫无顾忌的至交关系总是痴心妄想了些。 “虽然本宫与子知接触不算太多,但也是深知子知的为人。冷宫那夜的对谈本宫也一直记在心上,将子知引为知己,总想着若是能再和子知把酒言欢一次该多好……”谢娴妤微微笑着,缓缓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情谊。 苗少庭一直将目光停留在谢娴妤脸上默默地听着谢娴妤说话,等谢娴妤停下便皱眉道:“娘娘可否有什么心事?皇上又欺负娘娘了吗?” “不是。”谢娴妤急忙澄清道:“就是……就是……” 就是想要再和平生知己畅谈一次,如此而已。果然隔着这层皇后的身份,她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稚嫩了。 若是不能像往日吟诗作对,畅所欲言,那就干脆了却她另一桩心愿也好。谢娴妤清了清喉咙,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其实今日召子知进宫,还有一事相求。” “娘娘怎么如此客气?只要微臣能够办到的,自当鞠躬尽瘁。”苗少庭微微一笑。 “本宫知道这个要求可能很过分,但本宫还是希望子知能不能考虑收了馨竹?”谢娴妤深吸一口气,飞快的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偷偷观察苗少庭的脸色。 苗少庭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似乎是不理解谢娴妤的意思般重复问道:“收了馨竹?” 谢娴妤脸上发烧,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馨竹一直对本宫忠心耿耿,如今本宫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她了。原本本宫是想慢慢替她物色个好人家,只是……当然馨竹与你身份悬殊,本宫也不敢指望她做正室,只要先将她收个偏房就好。子知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了,本宫虽然知道这件事太过为难你,但还是出自私心,觉得只要是子知,馨竹即便只是个偏房跟着你至少不会受了委屈。” 谢娴妤急匆匆的不停解释,苗少庭的眉头却越凝越紧。谢娴妤半天才发现苗少庭的脸色难看,立刻噤了声,脸上红成一片:“子知果然是不愿意吧?本宫只是着急,不知道子知的心情就胡乱做媒。” “娘娘,子知的心情娘娘不了解子知也不会怪娘娘,那是因为子知从未吐露自己的心情所致。若是娘娘坚持,子知也并不是不能收了馨竹……”苗少庭语气虽淡,面容上却丝毫不见轻松:“只是子知现在有一事担忧,娘娘这么急着召见子知安排馨竹,莫不是想做去什么傻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小咸鱼还是这么傻……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别人,可惜小苗苗要伤心了 66互诉衷肠 谢娴妤心里一紧,不由得心虚道:“傻事?怎么会……” “那娘娘为何不想让馨竹继续留在身边,要急着指给微臣?”苗少庭轻问。 “这……”谢娴妤被苗少庭问的无言,脑筋急转仍想不出应对的借口,只能羞愧的低下头去。 苗少庭见谢娴妤这幅形容表情只觉得无比熟悉,心里立刻软做一汪春水,只好淡淡的叹了口气,轻轻一笑:“唉,我就是拿你这个样子没办法。” “什么?”谢娴妤没听清。 苗少庭摇头,笑容满是玄机,半晌开口道:“娘娘可否信任微臣?” “这个自然。”谢娴妤猛点头。 “那娘娘的心事为何不愿说与微臣知道?微臣第一不会四处传播,第二能帮娘娘出谋划策,娘娘还有什么顾忌?”苗少庭游说道。 谢娴妤何尝不想对苗少庭和盘托出,但这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太过复杂,谢娴妤虽不担心苗少庭背叛,却不想将这样无所顾忌、写意风流的人牵扯进来。她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没办法张这个口。 “子知,本宫深知你的性子,实在是不想连累你。”谢娴妤皱眉道:“今生本宫注定要欠你个交代了,若你知道真相后能够不怪本宫,本宫就了无遗憾了。” “娘娘何出此言?”苗少庭越听越惊疑不定,终于忍不住急的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你虽看似软弱,但脾气却比谁都倔。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能够将所有的事都扛下来吗?你以为我少时游遍大江南北会少见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吗?启霖,你以为你我多年好友我会一点猜不出蹊跷,完全认不出你吗?” 苗少庭一番正色直言把谢娴妤完全说得傻掉,更在他唤出自己的字时感到一道晴天霹雳迎头劈下,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苗少庭竟然认得出自己?谢娴妤不得不为好友深厚的情谊而感动,更为好友没有将她视作怪物躲避排斥而欣慰,只是随之而来一直隐瞒好友真相的愧疚也浮出水面,令她无地自容。 谢娴妤少见苗少庭如此激动认真的模样,一时僵在那里不能动弹。苗少庭一口气说完松了口气,叹笑一声道:“本想要配合你将这场戏演下去的,只是我终究不如你沉得住气,还是说出来了……” “子知,我……”谢娴妤不知该怎么启唇,最初的震惊过后,一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以一副女儿身的姿态悠然自得的活着,似乎就难以面对起来。 “启霖,其实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苗少庭笑了笑,抬眼望进谢娴妤的眼睛。 谢娴妤一阵心酸,差点又红了眼眶:“子知,我现在这幅模样,你会不会很瞧不起我?” “瞧不起?为什么?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苗少庭轻笑,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你是男是女我原本也是无所谓的,这幅女儿身的模样倒也别有意趣。不过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竟然能把后宫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持重贤能,比你那个骄纵任性的妹妹不知强过多少倍。更何况,你现在又能伴在皇上左右……” 谢娴妤脸上红的差点没滴出血来,心脏怦怦直跳,磕巴道:“皇上、皇上并不知道,才……” “那又如何?你反正已经得偿夙愿,这女儿的身份不是更适合你吗?原先你活得那么痛苦,现在既然上苍重新给了你机会,你更要珍惜才是。所以万事都要谨慎决定,可莫要一时冲动后悔莫及。”苗少庭叹了一声,伸手按了按谢娴妤的肩膀。 谢娴妤恍惚了一下,心情又重新沉重了起来:“我恐怕……” “皇上驾到!”外面一声唱喏,正在叙旧的谢娴妤和苗少庭均是一惊。 拓跋铎仁转眼便至殿内,看到两人在内殿中对坐的模样,不由不悦的纠结了眉峰。 “臣妾/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梓童和苗爱卿这是再商量什么,不在外殿谈心却在这里?”拓跋铎仁冷冷扫了一眼苗少庭。 苗少庭气定神闲的躬身一笑,道:“微臣似乎是越矩了,这就告辞,不敢打扰皇上与皇后娘娘的相处时光。” 拓跋铎仁沉着脸不语,等到苗少庭退出殿外关上了门才扭头瞪了一眼谢娴妤,不满道:“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无论谈什么都好,反正她一旦向拓跋铎仁坦承一切,谈什么都不能掩盖拓跋铎仁的怒气了。 谢娴妤望着拓跋铎仁心中百感交集,本想和盘托出的勇气刹那泄的干干净净,支吾了一声:“臣妾……想念智儿。” 拓跋铎仁一怔,稍稍放柔了表情,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朕知道你关心智儿,那何不与朕诉说心事,找苗卿家来做什么?” 谢娴妤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离正午已越来越接近,越拖下去她的决心就会慢慢萎缩,卓翼飞就要带着智儿…… “梓童这是怎么了?”拓跋铎仁见谢娴妤心不在焉,不由得挑了眉,将手握的更紧了。 谢娴妤一咬牙,一闭眼,扑通一声在拓跋铎仁面前跪下了。拓跋铎仁一愣,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沉声问:“梓童这是在做什么?” 谢娴妤低头不敢去看拓跋铎仁的脸,稳了声音道:“臣妾有件事一直隐瞒皇上,如今臣妾想通了,要向皇上认罪,请皇上念在臣妾愿意将功赎罪,至少放谢家一马。” 拓跋铎仁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些站不稳脚跟。一瞬间,他对谢娴妤想要对他坦诚的事莫名感到恐惧,几乎想要就这么封住耳朵。 他其实隐隐猜到会是什么事了,一定和卓翼飞之间的苟且之事,或者还是和苗少庭? 拓跋铎仁想他原本就是知道谢娴妤这些荒唐事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之所以暂且容忍她红杏出墙的行为只不过因为谢娴妤于他还有用处。 那为什么他会如此害怕她将一切说出来?他似乎预见到他承受不了谢娴妤亲口承认对他的背叛,亲口说爱上了别人。仿佛在内心深处他早已愿意相信谢娴妤对他是真心的,而他调查而来的事实不过是他对谢娴妤的误会而已。 “呵,荒唐。”拓跋铎仁仓促的低笑一声,急忙打消自己心里慌乱的动摇。 他看谢娴妤还低头跪在他眼前一动不动,像是决心已定,心中猛地一痛,向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去咬牙道:“你站起来,朕现在没有精力听你说任何事,当务之急便是找到智儿。” 谢娴妤原以为拓跋铎仁定会勃然大怒,质问自己,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态度,勇气差一点便缩了回去。她咬咬下唇,坚持道:“臣妾所说之事也与智儿的事脱不开干系……” “什么?”拓跋铎仁这次惊讶了,猛地转回身来不解的盯着谢娴妤,全身因惊怒而颤抖:“谢娴妤,不会是你……” “不是不是。”谢娴妤急忙摇头,豁出去道:“只是臣妾……知道是谁劫走了皇子智。” “……”拓跋铎仁沉默的盯着她,半晌才问:“是谁?” “卓翼飞卓将军。”谢娴妤闭眼。说出名字的这一刻,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捂大脸,我就是个配角控!小苗苗真是心头爱啊~~ 67皇子的去向 拓跋铎仁睁大眼睛,突然间喷笑出声,竟是舒了口气:“原来梓童是要跟朕说这些,梓童以为朕无能到完全猜不出贼人的身份吗?卓翼飞犯上意图明显,淑妃身体日渐虚弱,卓家势力早晚是保不住的。皇子智这次被劫的如此凑巧,朕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卓翼飞。他无非是想要将智儿带出宫去让朕失去牵制他卓家的筹码,可他未免太过小瞧朕,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利?” 谢娴妤懵懂的听着,不知道拓跋铎仁究竟还知道多少,她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那皇上既然怀疑到卓将军,却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现在智儿在他手上,朕倒是担心他到时狗急跳墙,反伤了智儿。常宁正在暗中搜查,卓翼飞如今不在他府上,恐怕还在这宫里……”拓跋铎仁眯眼:“梓童如何得知确切消息?” 谢娴妤心中急跳,想也许这次能躲过一劫也说不定:“臣妾……那天其实捡到了卓将军遗落的玉佩。” “哦?”拓跋铎仁走上前来,伸手扶起了谢娴妤。 谢娴妤深吸一口气,将身上已凑做一对的玉佩递了出来:“其中一块是以前淑妃送给臣妾的,正与臣妾捡到的玉佩凑做一对。所以臣妾猜想……” 拓跋铎仁哈哈大笑,将谢娴妤搂进怀中亲了亲鬓角,赞道:“梓童果然好聪明,与朕想到一起去了。” 他真是糊涂,怎么会以为谢娴妤是想要离开他呢?谢娴妤已经告发了卓翼飞,不管两人曾经是否暧昧,如今他的梓童都是一心向着他的。 “那皇上打算如何对付卓将军?”谢娴妤忍不住问,心里莫名浮现了出卖淑妃和卓翼飞的不安。一想到卓翼飞被仇恨烧得晶亮的眸子,谢娴妤仍觉得她的前路堪虞。 拓跋铎仁看看她,笑道:“梓童无需担心,朕自有主张。” 谢娴妤哪能不担心,一旦卓翼飞知道是她出卖自己,不把她拉下水才怪。到时拓跋铎仁才不会和颜悦色、温柔缱绻的跟他温存对话,她死一百遍都不够还的。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担心的,她最不想看到的果然还是拓跋铎仁厌恶失望的眼神。 “皇上……”谢娴妤想要坦白一切,最后那点勇气却再也鼓不起来了,眼瞅着日头逐渐升高,到了与卓翼飞约定的时间。 拓跋铎仁心情显然不错,中午也留下来进膳。谢娴妤却胃口全失,只想着下午若是不出宫拜神,卓翼飞就要将两人的事公诸于众。 “梓童没有胃口吗?”拓跋铎仁关心了一句。 谢娴妤留恋的看着拓跋铎仁眼中流露出的关注,越发的割舍不下。也许,帮了卓翼飞这一次,先解了燃眉之急,之后卓翼飞会念旧情放过她也说不定。 “皇上。”谢娴妤轻轻地启唇,心中无端的鄙视起自己来:“臣妾还是放心不下智儿,想要出宫为智儿祈福,保佑智儿这次平安无事。” 拓跋铎仁稍稍一想,应道:“虽然朕已有了计较,不过梓童的担心也是对的,去吧,为智儿,也为大祁。” “臣妾也会为皇上祈福,保佑皇上顺利平乱。”谢娴妤垂首道。 “好。”拓跋铎仁为谢娴妤夹了口菜,眼里满是笑意。 谢娴妤几乎承受不住拓跋铎仁的温柔,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饭后拓跋铎仁离去,谢娴妤便默默地准备出宫事宜。 时间恍惚过去,谢娴妤站在殿门口浑浑噩噩的望着众人忙前跑后,突然殿内一声轻响,谢娴妤忙关了门,绕过屏风一眼便看到卓翼飞坐在她的榻上冲她微笑。 “小妤,我就知道你是向着我的……” 谢娴妤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卓翼飞伸过来的手,冷淡道:“过了今日,你我互不相欠,从今往后不要再用曾经的事来要挟我。” 卓翼飞盯着谢娴妤的面容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这么说,你还是决定选择拓跋铎仁了?” “智儿呢?”谢娴妤不想再与卓翼飞继续纠缠,从卓翼飞出言要挟的那一刻起,谢娴妤原本对他升起的那一点同情也淡去了。 卓翼飞见谢娴妤似是决心已定,便沉着脸看向榻上放着的包袱团。谢娴妤心里猛地一跳,急忙过去打开包袱一看,皇子智正闭着眼安静的一动不动。 “智儿……”谢娴妤心脏几乎停了,却听见卓翼飞说:“只是喂他吃了点药睡熟了,要不然弄出声音就麻烦了。” 谢娴妤几乎红了眼睛,不由对卓翼飞怒目而视:“智儿小小年纪怎么能随便灌这些烈性的药物,要是以后……” “那也比在这宫中以后受尽冷眼,遭人利用,还不得善终来得好。只要以后智儿一生平安,稍微痴傻一点也未必不是福气。”卓翼飞固执的打断了谢娴妤的话,满眼的愤恨。 “你简直不可理喻……”谢娴妤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从本该疼爱孩子的亲舅舅口中说出来的。 “这是我的想法,同时也是淑妃的愿望。”卓翼飞努力抑制着因怒气而发颤的声音,咬牙道:“我将我最宝贝的妹妹送入宫中不是为了看她今天落到这样的地步的,当初我是坚持不同意的,若不是她钟情于那个负心汉,我又怎么会忍痛同意?如今她虽然清醒了,可人却也要不行了,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恨吗!” “……”谢娴妤也不禁被卓翼飞的痛苦感染,语气稍缓:“淑妃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智儿毕竟是无辜的,你和皇上恩恩怨怨何必牵扯无辜的孩子呢?更何况这孩子是你的亲外甥。” “你先问问皇上可有当这个孩子是亲生骨肉来对待。”卓翼飞嗤笑。 “皇上一直是关心着皇子智的。” “他是怕少了牵制我的筹码罢了。”卓翼飞的双眼已被仇恨蒙蔽住了:“只要将智儿救出宫去,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止我起兵的理由了。” “你!”谢娴妤这一惊吃的非同小可,立刻抱起智儿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打算。算我求你了,智儿在宫中有我护着,我发誓绝不会让他出事的。你将他带出宫去陪你过那些动荡日子,智儿还这么小哪里经受的住?” “哼,你一个外人难道比我更在乎智儿?你不过也是想要利用智儿巩固你现在的地位罢了!”卓翼飞气急败坏的道:“好了,时间无多,你把智儿包好放在轿内,我混在随行的队伍中,等到出了宫,你就把智儿给我,咱们两人之间便当做互不相识,你给我的那些信件我会一并焚烧了。” 谢娴妤气的浑身发颤,把怀里睡得死沉的孩子抱的又紧了些。这些口口声声为了智儿好的人,却还及不上她一个外人对孩子的关心。只是现在为了她自己,她却也要牺牲这个无辜的孩子…… 谢娴妤坐进轿中心中仍不断翻涌,伸手便能触及放在身边智儿白嫩无辜的小脸,感觉到那温热的触感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么冰凉。 她的心是不是也变得跟手一样冷了呢?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帮卓翼飞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若智儿出宫后遭遇了不测,若拓跋铎仁顾忌智儿反被卓翼飞牵制,她即便能夜夜偎在拓跋铎仁的怀里又能如何?她已经被小女子一般的儿女情长蒙蔽了双眼,完全忘记了曾经在皇上和父亲面前许下的要维护朝纲的人臣之责。 谢娴妤不觉轻抖起来,冷汗顺着额头倏倏而下。就在谢娴妤恍然的当口,护轿行进的队伍已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守城的官兵见了是皇后娘娘的仗队,过来在轿外行礼道:“娘娘,下官例行检查,请娘娘见谅。” 谢娴妤心脏狂跳起来,无数念头自脑中涌出,随即撞出一片火花。她暗暗咬牙沉了口气,紧紧地抱住皇子智掀开了轿帘朗声道:“劫持皇子智的贼人现在就在这仗队中,快将人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周末不用学车~~哦也y(^o^)y 68真相大白 官兵见皇后娘娘怀中抱着的竟是皇子智,又听娘娘大喊捉拿贼人,均是大惊失色。但毕竟官兵长年训练有素,虽然还摸不清状况仍旧迅速的抽出武器,拉开队列,将宫门口这支小小的仗队团团围住。 谢娴妤死死地抱住皇子智还在兀自颤抖,眼神却已坚定清明的没有一丝犹豫了。她不能做大祁的罪人,她要保住这个孩子。 “谢娴妤!”卓翼飞万万没有料到谢娴妤竟会中途倒戈,看着慢慢聚集靠拢,逐个盘查的官兵,差点咬碎一口钢牙。事态不容他多做考虑,只得拼尽全力一鼓作气向外逃了出去。 这边卓翼飞主动暴露,官兵立刻一拥而上。卓翼飞奋力拼杀,伤了几人之后翻身上了一侧的宫墙只身逃出了宫外。官兵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护住谢娴妤的仗队,一路朝着卓翼飞逃窜的方向追了出去。 谢娴妤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智儿任由官兵将她护送回宫。她此刻头脑早已一片空白,但内心却无比平静,因为她知道如今一切都将真的结束了。 谢娴妤回宫后换了一身素袍,安静的坐在殿中等着拓跋铎仁传召发落。馨竹自谢娴妤从轿中抱出了皇子智也是傻眼,再看谢娴妤如此态度,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她完全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便能料到这次恐怕对娘娘来说是凶多吉少。 馨竹正急的团团转,突然想到了苗少庭苗大人。苗大人和娘娘关系极佳,在皇上面前又能说的上话,这时不找他来灭火更待何时?馨竹急急忙忙的吩咐一个伶俐的小太监去请苗大人,然后焦急的搓着手对天祷告。 谢娴妤果然料的不错,不到半个时辰拓跋铎仁便下了诏书,召她去御书房受审。事到临头,谢娴妤反倒没了惊惧焦虑,平静的抱了皇子智往上书房走去。 “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馨竹紧张的跟在谢娴妤身后。 谢娴妤脚下不停,只是嘱咐道:“馨竹,以后要懂得保护自己,若有处理不来的事情可以去找苗大人,本宫已经交代过了,相信他会照顾好你的。” 馨竹被谢娴妤这份临终托孤的态度吓住了,颤巍巍的去抓谢娴妤的衣袖:“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千万不要吓奴婢……” 谢娴妤已经行到了御书房,两边的侍卫威严肃杀的瞧着自己,缓缓的推开大门。谢娴妤深深地看了一眼馨竹,又抬头看看漆金的匾额,深吸一口气,一脚踏了进去。 拓跋铎仁面无表情的坐在大殿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娴妤缓缓步进,跪在了殿下。刘继忠走过来,轻叫了声娘娘,从她手里抱走了皇子智送到了拓跋铎仁面前。拓跋铎仁淡淡的看了一眼还沉睡不醒的皇子智,吩咐道:“宣太医替智儿好好瞧瞧,智儿这次大难不要惊到了才好。” 刘继忠领命抱着皇子智退下了,大殿之上便只剩了谢娴妤和拓跋铎仁二人。拓跋铎仁没有出声,谢娴妤便静静地垂首跪着。 “梓童这次寻回智儿有功,朕应好好的奖赏你才是,为何反而长跪不起?”拓跋铎仁终于开了口,语气仍是一贯的喜怒难测。 “臣妾不敢邀功。”谢娴妤仍旧不敢去看拓跋铎仁的脸。 其实她可以将事实编撰成为了救回皇子智而对卓翼飞假意逢迎,将计就计,可是谢娴妤却累了,累的提不起一点力气来继续戴着假面心惊胆颤的活着。一切都从一个谎言开始,她为了留在拓跋铎仁身边装作了妹妹。但是,一个谎言只能引发更多的谎言,她每天都在为保住一个谎言而马不停蹄的编造更多的谎言,一发不可收拾。 她原以为她可以为了拓跋铎仁而努力做出任何改变,但她却越发承受不住那种孤独和负罪的痛苦。也许是她爱拓跋铎仁还不够深吧,她现在只想迅速的了结自己浸在欺骗之中的生活,重新以自己的面貌面对世人,即便一死,她也不想至死都是伪装成另一个人,被别人怀念的,或记恨的也是另一个人。 “哦?梓童何必如此自谦,朕一向是赏罚分明的。”拓跋铎仁从龙椅上起身,缓缓踱到谢娴妤身前站定。 谢娴妤终于抬头看进了拓跋铎仁的眼睛,那里并没有如他声音一般和煦的温度。谢娴妤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她拼尽全力想要接近的人却始终不曾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皇上何不直接问出来?问臣妾为什么会抱着智儿,问臣妾和卓将军是什么关系?”谢娴妤第一次在拓跋铎仁面前态度强硬。 拓跋铎仁原本正常的表情多了丝阴霾,隐含怒气冷笑起来:“梓童想让朕问吗?问朕的梓童和别的男人究竟是何关系,问朕的梓童究竟每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拓跋铎仁冰凉的手指挑起谢娴妤的下巴摩挲着,谢娴妤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几乎压抑不住自己起伏的心情:“臣妾才是那个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的人。臣妾在皇上心中到底算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梓童摸不清朕的想法,所以才要从别的男人身上寻求安慰?”拓跋铎仁捏着谢娴妤下巴的手指用了力。 谢娴妤眉头皱了皱,忍痛道:“臣妾没有,臣妾对皇上始终是忠心耿耿。” “哼。”拓跋铎仁怒极反笑,原本的冷静自持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声音瞬间高了八度:“朕也想要相信梓童对朕是一心一意的,但是朕亲眼所见的却偏偏无法说服朕相信你,但每当朕想要问你的罪时,你又偏偏在朕面前表现的好像从未起过背叛之心。谢娴妤,你究竟有几副面孔,究竟想要朕如何对待你?” “……”谢娴妤看着拓跋铎仁发怒,竟看得有些痴迷。如果这就是拓跋铎仁的真性情,那么即便他暴怒责怪也好过他冷漠反复。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让朕不知如何是好?你抱回智儿朕该高兴的,但是朕不得不去猜测为何你出宫祈福却抱着智儿,卓翼飞怎么会心甘情愿将孩子交与你。朕所能想到的无非是你和卓翼飞关系不洁,串通一气,想要合伙劫持皇子,事到临头你却害怕了,临时倒戈与卓翼飞为敌。”拓跋铎仁一说便停不下来,越想越是气愤:“所以朕是该赏你还是该罚你?谢娴妤,你真是给朕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谢娴妤心里早有准备,拓跋铎仁责骂出来她反而也就安心了,她低头认命道:“皇上猜的一点不错,卓将军正是仗着与臣妾的往日旧情来拜托臣妾将皇子智偷送出宫,臣妾不从,他便用往日来往的信件作为要挟逼臣妾就范。臣妾一时鬼迷心窍才没能和皇上坦白,只是臣妾、臣妾实在是骗不下去了……” 拓跋铎仁从谢娴妤口中听了这一番坦白,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两晃,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脸色极其难看的瞪着谢娴妤,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好,你总算是亲口承认了,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你让朕还怎么姑息你!” 拓跋铎仁不曾想过他会有听到谢娴妤亲口坦白的一天,他更不曾想过竟会如此痛心,那种沉重的被背叛的感觉和往日犹豫不决不敢承认真相的恐惧感瞬间化为怒火,烧得拓跋铎仁头脑一片空白。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御书房桌椅已经倒了一片,摆饰物件更是碎了一地,狼籍不堪。谢娴妤还在跪着,瑟瑟发抖,眼含水汽,但那似是同情似是怜悯的眼神更是让他怒火攻心。 他想要大喊“来人,把这个□拉出去。”却喊不出声,呼呼地大口喘气,在御书房内疾步行走,所到之处仍是不停地踹着桌椅。 “皇上……”谢娴妤心中也是痛极,尽力稳住声音道:“臣妾认罪,不过认得却不是和卓将军暗通款曲之罪,臣妾认的是对皇上的欺瞒之罪,因为和卓将军私通的并非臣妾,臣妾也不是皇后娘娘。” 拓跋铎仁止住了脚步,不解的看着谢娴妤,半晌才想起来出声询问:“什么?” 69真相大白2 谢娴妤跪伏在地上抖得厉害,偏偏生出一股抛开一切的畅快之感:“臣妾并非皇后娘娘谢娴妤,一直以来欺瞒皇上臣妾已经知罪了,请皇上念在谢家……” 拓跋铎仁听着谢娴妤语无伦次的叙述,脑中越发的混乱起来。谢娴妤的音容相貌、窈窕身致他不知看了几年,怎么会认不得本人?有人冒名顶替难道还会发现不了? “你不是谢娴妤?那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冒充皇后?”拓跋铎仁惊疑不止,紧紧地盯着谢娴妤想要找出个究竟,但怎么看却和印象中那人全无不同。 怪不得他最近越发觉得皇后行为举止大变,对他的态度也从刻意逢迎变成了真心相待,而他也正是渐渐喜欢上皇后这样温润如水又执拗真实的性子才一再的假装对皇后与卓翼飞的私情视而不见。若此人不是真的谢娴妤,他是不是能将错就错,和这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假皇后厮守一生? 谢娴妤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臣妾……臣、臣是皇后娘娘的兄长,三品侍郎谢敏予……” “……”拓跋铎仁眉峰渐渐拧起。为什么他好像没有听明白谢娴妤的话呢?什么兄长?什么谢敏予?国舅不是遇刺捐躯了吗?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谢娴妤等了半天发现拓跋铎仁没有反应,才战战兢兢的抬头去看。拓跋铎仁用一种暧昧不明的眼神注视着她,满眼尽是不信的疑光。 谢娴妤当然明白任谁也不可能随意接受这种荒谬的言辞,但她已经决定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想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才刚说了个开头,却突然被拓跋铎仁打断:“别说了。” 拓跋铎仁对谢娴妤这番说法显然是不信的,不但不信,还越想越气。细究起来似乎皇后性情大变确实是自遇刺以来,但这也不能证明便是遇刺时两人一同受伤以致谢敏予占了谢娴妤的身子,平白无故的变作了谢娴妤。这未免太过荒诞无稽了! “梓童定是那些奇书异志看的多了,加之丧兄之痛,思兄心切,才会如此胡思乱想,以为自己便是兄长。朕会命太医来给梓童看个明白的。”拓跋铎仁摆了摆手,似是极累。 谢娴妤一愣,急忙摇头:“不,不是这样,臣妾……不,臣清醒的很,臣一直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起初臣也慌乱不知所措过,但一想到能够留在皇上身边……” “满口胡言!”拓跋铎仁大吼起来,冲上前去抓住谢娴妤的肩膀将她抓起来摇晃道:“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谎言来蒙骗朕?难道你以为装作是自己的兄长就能逃脱以前犯下的那些糊涂的罪责?简直荒谬之极!谢娴妤,你不要傻了。若你真的坚持什么自己其实是谢敏予的话,那你便是不洁的妖物,朕照样要处死你!” 谢娴妤看着拓跋铎仁如此激烈的态度,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眼中水汽弥漫,怎么忍也忍不住:“臣自然知道臣一旦说出事实,这条命是肯定难保的。但臣却无法承担皇后娘娘背叛皇上的罪名,也不想让谢家背上这样的名声。即便一死,也请皇上念在臣的一片忠心和谢家对大祁的功勋,让臣一个人走的清白一点。”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泪水滑落颊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甚是令人心疼,但就是这样我见犹怜的人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刺耳,令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他缓缓摇了摇头,执拗道:“朕不相信,朕不会相信的。原来你为了保住谢家的名誉才想到如此说辞的。你放心,朕怎么会将皇后不贞之事四处宣扬,谢家不会受到牵连,即便要处置你,也不会是以私通外臣这样为人不齿的罪名的。所以你给朕收回这么可笑的谎言。” “皇上,臣说的句句属实。臣终于在您的面前说了实话,为什么您却不愿意相信呢?”她不想再满足于做妹妹的替身了,她想让拓跋铎仁知道在他身边陪伴他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即便以后不能常伴左右,至少拓跋铎仁回忆起来会知道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妹妹。 谢娴妤已被泪水模糊地看不清拓跋铎仁的表情,但却仿佛还能看到拓跋铎仁嫌恶的眼神。她眨眨眼,颤抖道:“臣知道臣一向都不讨皇上的喜欢,所以皇上才不愿相信臣其实是谢敏予,但臣对皇上一片忠心,苍天可证。皇上还记不记得那日殿试皇上给臣的试题为何,臣又是如何作答,这些事情皇后娘娘总不会知道了吧?” “住口!”拓跋铎仁一阵心慌,想也没想扬手将谢娴妤扇跌在地,登时便愣了。 不可能,难道眼前这人真是谢敏予?拓跋铎仁努力回忆国舅的音容笑貌,脑中却是一团模糊,只隐约记得是个温吞静默、低眉顺眼的无用男人。若真有这等怪力乱神的奇事,那身为男人的谢敏予为何愿意留在这深宫之中,还对他情意绵绵、跟他行那些亲密之事? 啊,是了,国舅原本便是个断袖……拓跋铎仁胸中一阵翻腾,再看伏在地上的谢娴妤眼中便多了几分鄙夷:“恶心。”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一掌掴的头晕目眩,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她能预料到拓跋铎仁会勃然大怒,却未能料到竟然遭受如此对待。谢娴妤心里更痛,残存的一丝侥幸被谅解的希望也慢慢的死掉了。 “你真的是谢敏予?”拓跋铎仁仍旧不愿相信,但他再将这段时间皇后身上发生的种种异象联系起来,似乎这个解释却又说通了。但是,让他怎么能承认这种事的存在呢? 谢娴妤眼前还是黑的,拓跋铎仁的声音也都失真的飘在远处,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拓跋铎仁突然冲过来将她拉起身,急道:“朕知道了,定是国舅的魂魄未能安息,又回来找你,才让你中了邪,以为自己便是兄长,朕该去请最好的道士来驱邪,梓童你会没事的。之前和卓翼飞的私情朕念在你将功赎罪也不再追究了,梓童不要再说这样祸乱人心的话了。” “皇上,就这么不愿意接受臣是谢敏予的事实吗,那就请皇上将臣驱逐出这个身子,让妹妹回来好了……”谢娴妤艰难的说出几句话来,眼泪越淌越凶。 拓跋铎仁猛的愣住,一下子松了手,谢娴妤便再次滑倒在地。他看着眼前默默流泪的人,心口要爆炸般的疼痛起来。是啊,他现在在做什么?极力的否认现在的谢娴妤,是想让原先那个让他心生不满的皇后回来吗?可他爱上的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爱?拓跋铎仁被他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不可能,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感情,那只会成为他执掌江山的负累罢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妖物不过是在糊弄他,不论这人还是不是原本的谢娴妤,也不论这人到底是谁,他都不应该有再姑息她的念头。 “谢敏予?”拓跋铎仁嗤笑了一声:“若你真是国舅,堂堂男儿能如此安稳的呆在这后宫之中还真是奇闻了。还是国舅有了这女儿身后反而更加如鱼得水,被朕拥抱的感觉很好吧?国舅原来一直对朕存着这样的心思吗?还是只要是男人随便谁都可以,有了这副淫-荡的女人身子,国舅想要勾引男人就更方便了不是吗?” “不……”谢娴妤被拓跋铎仁的一席奚落刮得体无完肤,拼命摇头:“臣只是、只对皇上……” “住口!你这妖物竟然还敢对朕起这样龌龊的心思!”拓跋铎仁突然一阵反胃,抓起谢娴妤的头发逼她直视自己。谢娴妤脸上肿了一片,水光淋漓,仍有泪水不断自眼中滑出,凄楚的眼神却仍是他看惯的干净清明,拓跋铎仁心中一痛,眼眶跟着发热起来:“你这妖物究竟对朕施了什么蛊,让朕对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 谢娴妤心中冰凉,身体的温度仿佛也随着点点流失。看着拓跋铎仁眼中厌恶的神情,绝望铺天盖地的蔓延上来将她自己溺毙。她虚弱道:“臣罪该万死,竟然痴心妄想,亵渎圣体,像臣这样早就该死掉的妖物怎么能继续留在世上脏了皇上的眼呢?求皇上赐臣一死,让臣走的干净利落些吧。” “欺骗魅惑了朕之后想要一死了之?朕岂会这么便宜了你?朕要一点点折磨你,让你……”拓跋铎仁磨牙,身体因心痛和怒气止不住的震颤。 “皇上,苗大人求见!”外面突然传来刘继忠颤巍巍的声音,拓跋铎仁一愣,怒道:“不见!让他回去!” “皇上,臣有要事求见,事关重大,皇上若是不肯召见臣,将来后悔的会是皇上。”苗少庭在殿门外朗声道,接着不等拓跋铎仁应声便直接推门而入。 70死谏 “苗少庭,你好大的胆子!”拓跋铎仁怒喝一声,放开了谢娴妤。 苗少庭望了一眼趴伏在地满脸泪痕的谢娴妤,见她发丝散乱,脸上也肿起一片,眉锋渐渐凝起。 他双膝跪地,垂首道:“皇上息怒,就算皇后娘娘惹怒皇上,臣相信娘娘也是无心的,还请皇上念在娘娘对皇上、对大祁一片真心宽恕娘娘。” 拓跋铎仁脑中本就混乱不堪,再听着苗少庭替谢娴妤求情就更加心烦:“你退下,朕现在谁也不想见。来人,将皇后带下去。” “皇上!”苗少庭一惊,看拓跋铎仁的态度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谢娴妤这个呆子一定是把实情坦白了。 谢娴妤早已心死,只想任凭谁来将自己带走处死都好,再也不要让她见到拓跋铎仁那种厌弃的眼神即可。 “皇后贤良淑德,究竟犯了何错,皇上需如此动怒?”苗少庭急语。 “放肆!这里轮不到你替她求情,再啰嗦朕连你一起办了!”拓跋铎仁大吼一声,一掌拍在桌案上,红木桌案碎了一角。 苗少庭一看拓跋铎仁大发雷霆的模样,料知此刻无论再劝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只好噤了声,等着拓跋铎仁冷静下来。 谢娴妤被禁宫侍卫拉了起来,毕竟还是一国之母的身份,侍卫的动作言行倒也算守礼。 “娘娘,请。” 谢娴妤身子还兀自打颤,咬牙走了两步便一个趔趄险些跌到地上,却被一旁的苗少庭扶住了。 “启霖你要保重,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从长计议,我会想办法的。”苗少庭在她耳边低语一句,随即放开了她,退到一旁。 谢娴妤眼光闪了闪,想要警告苗少庭不要再为她的事烦心,反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拓跋铎仁却在这时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谢娴妤慌忙将脸撇开不去看他,跌跌撞撞的随着侍卫出门而去。 拓跋铎仁待谢娴妤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用力的按住了额头。此刻他根本无法思考,脑海中全是谢娴妤或哭或笑的生动表情。离去时谢娴妤伤心惊惧的表情让他的心中揪疼,但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谢娴妤的欺骗。 苗少庭站在一旁静静的陪着拓跋铎仁,看拓跋铎仁久久不动,便试探着叫了一声:“皇上。” “你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拓跋铎仁累极,已然没力气再计较苗少庭此时出现所为何事。 拓跋铎仁冷静期间,苗少庭也在思考下一步的办法,深知此刻盲目替谢娴妤出头拓跋铎仁未必能听,但若是不及时动作,拓跋铎仁头脑一热严惩了谢娴妤,岂不后悔不已? “皇上若有烦心之事,能否让臣帮陛下排忧解难?”苗少庭恭谨道。 拓跋铎仁看了苗少庭一眼,随即靠在龙椅上闭目沉思。谢娴妤不是谢娴妤,这种事让他如何和他人商量?他自己都被搞得糊涂了,却又如何向别人说的明白? “皇上,不如想想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都承担了什么,而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谁。”苗少庭轻声提醒。 拓跋铎仁一下子就又被激怒了,一拍桌子道:“不要说的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我和梓潼之间的事你能了解多少!” 苗少庭自然不能说他还真知道不少□,只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切道:“臣不了解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事没关系,但臣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再也不会有比娘娘更适合做大祁国母的人选,更知道再也不会有比娘娘更加真心实意关心皇上的人了。” “一派胡言!她真心实意?她把朕耍的团团转,跟朕开了天大的玩笑,朕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这是哪里来的真心实意……”拓跋铎仁再次痛心起来,差一点吐露了真相,自己也是一愣,随即愤愤的咬牙不语了。 苗少庭一愣,似是有些哀伤:“皇上,您怎会对娘娘究竟是何人存有疑问?娘娘是您枕边那人,是您座旁那人,您看见的,摸到的,用心感受到的那人就是最真实的,她曾经从何而来又有何妨。” 拓跋铎仁心里一动,立刻陷入了沉思,用心感受到的真实吗…… 突然,拓跋铎仁心思一转,怀疑的望向还跪在地上的苗少庭,不悦道:“听苗爱卿的口气,似乎知道朕是因何事怪罪皇后。” 苗少庭又何尝不知皇上心思敏锐,想要不暴露自己而说服皇上原谅谢娴妤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权衡了一下得失利弊还是痛快道:“臣不敢欺瞒皇上,娘娘曾是臣的至交好友,臣几乎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娘娘……” “放肆!”拓跋铎仁登时勃然大怒。他不知他是为了有旁人知道他竟然像个傻瓜般被欺瞒至此而恼羞成怒,还是为了竟然有人先于他知道了谢娴妤的身份,两个人的关系岂不是比他的更加亲密? 什么叫几乎第一眼就能认出娘娘?谢娴妤和谢敏予两个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人,苗少庭却有自信说出这样的话?在向朕炫耀吗? “你和谢敏予两个人联合起来欺瞒朕究竟是何图谋?苗少庭,枉朕如此器重你!”拓跋铎仁此刻并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只想连苗少庭一起办了,以消自己心头之气。 “皇上,臣和娘娘能有什么图谋?要说图谋……臣只是看到娘娘一直以来的愿望成真,能够有资格常伴心爱的人左右,单纯的替她开心而已。” “住口!”拓跋铎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等荒谬绝伦,有反伦常之事为何在苗少庭嘴里说来如此轻松,他怒喝一声,随即踹门拂袖而去:“反了,全都反了!” 苗少庭凝望着拓跋铎仁怒气冲冲而去,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这次铤而走险,但愿拓跋铎仁不会治他个欺君枉上之罪,连着苗家一并抄了。他只是赌了一把,赌拓跋铎仁的心里还有一点点在意谢娴妤,有一点点不舍谢娴妤,那么一切就还都有转机。 71不吉之兆 谢娴妤被推入天牢,跌倒在地,身后沉重的铁门轰然落响。她身体还在兀自瑟瑟发抖,怎么都无法停止下来,刚止住的眼泪又滴落下来,隐没在地下铺的草席里。谢娴妤闭上双眼,将头顶在冷硬的墙壁之上。 不需要委屈难过,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不是吗?想要代替妹妹去死而不得,想要以妹妹的身份待在皇上身边享受本不属于她的温存也不得,至少这一次,她算是求仁得仁了。 她这一辈子一直庸庸碌碌,默默无为,为君王、为家族忍气吞声的活着,总算有一次机会让皇上认识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敏予也好,谢娴妤也罢,总算让皇上将她这人刻在了心里,即便是嫌弃厌恶,也在他的脑中留下了谁也无法取代的印象…… “呵……”谢娴妤轻轻笑了笑,凄凉间带着一丝决绝。 她终于自私了一次,任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决定,有愧于父亲和谢家的部分,有愧于挚友苗少庭的部分,只有来生再去还了。 只是明明预料到了拓跋铎仁绝情的反应,明明不期待拓跋铎仁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心里却还是疼痛难忍,像是前胸被劈了个豁大的口子无论如何都堵不住了。 想必过不多时审判她的圣旨就要传下来了,到时宫里宫外又要变天了。还好,她就连操心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只要安安静静的等死就好,倒是乐得轻松自在。 谢娴妤从地上爬起来,躺在牢房一侧的石床上蜷起身体来。从木栅外透进来点点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在脸上,朦朦胧胧。夜凉如水,谢娴妤身上也渐渐被凉气笼罩,她打了个哆嗦,将身下铺着的草席卷在自己身上挡挡风寒。 草席掀开,石床上露出一块密密麻麻的字迹。谢娴妤起初并不在意,草草一看就一下子就惊住了。 那些拿石块炭黑描出来的潦草字迹写的全是后宫秘辛,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陷害胁迫都留在上面。 谢娴妤越看越是心惊,虽然一些字迹已然模糊不清,但仍旧不妨碍谢娴妤将上面提及的人事猜的七七八八。她知道这是谁留下的,正是刚刚被处刑不久的贤妃。 贤妃一定也是和她关在同一处牢房,带着未知的绝望和恐惧,满心怨愤的写了这些。也许这些秘辛永远都不会被人揭发出来,但仿佛是临终前的最后反抗,每一笔一划都像是被贤妃注入了她对命运的仇恨。 就着微弱的光线看到最后,贤妃却是将自己惨遭皇后陷害入狱一事交代了清清楚楚。贤妃私刑处罚内侍,不料将人弄死,暂时藏于后院井中,待安排好后路打算将尸体处理掉之时,却被皇后栽赃陷害,井中莫名多了两具尸体,更是牵扯进了刺杀一事。字里行间贤妃仍不觉自己做错什么,反而含了莫大的冤屈仇恨,发誓化作厉鬼也不能放过谢娴妤。 谢娴妤倒是没有被贤妃最后凄厉的诅咒吓到,反而凝眉盯着贤妃最后的“遗书”茫然不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也许永世不会被发现的字迹贤妃难道还有欺骗的意义吗?贤妃应该清楚她将这些话写在石床上也救不了她的命了,那她还要这么做,恐怕只是出于心中义愤难平,有冤无处伸吧? 贤妃至死都认定是她陷害于她,那也就是说贤妃果然与调换宫人,刺杀皇上一事无关了?若说此事并非贤妃所为,那刺杀的主谋岂不是又不得而知了? 谢娴妤心里直冒凉气,只觉得事情越发诡异无从猜想,只得从头回忆了一遍永春宫捉人一事,正想着,突然苗少庭曾经提醒过她的话闪过脑海。 “娘娘虽是主持公道,却还是要小心有心之人利用娘娘借刀杀人才是。” 借刀杀人……难道是淑妃? 谢娴妤一惊,翻身至石床坐起,脑中时而清明时而混乱。卓翼飞与皇上对立却与她暗度陈仓,淑妃抱恙在身却能告知她永春宫的秘事,皇子智被卓翼飞劫去后淑妃对她拉拢的姿态……若是她没有猜错,卓家兄妹恐怕早已串通,图谋不轨才对。 贤妃记录之事里也有不少披露了淑妃的恶行,原来私下药掉龙子这等缺德之事不止贤妃和妹妹在做,淑妃也有参与。三人为了维护后宫之主的地位都默认了其他两人这类欺压弱小之事。卓翼飞与妹妹暗通款曲,妹妹心思早已不在皇上身上,自然无望诞下龙子。而淑妃在永春宫中也必然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注意贤妃的动静。这么一来,淑妃诞下首个龙子的几率便大多了,后宫地位自然更加稳固。 卓家兄妹虽然钳制住了妹妹,却仍旧忌惮她的皇后地位,因此卓翼飞才假意与妹妹合谋刺杀皇上,实则却是为了借着妹妹的宫人身份刺杀妹妹。也难怪那日刺客虽然冲着皇上而去,皇上却毫发未伤,反而是暗中一箭没有对准皇上反而要了妹妹的命。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后没死,而是被她一个毫不知后宫险恶的人重新做了皇后,搅乱了全盘布好的一局棋。卓翼飞见刺杀不成,重新向皇后示好却不知皇后已经换了人,而她这个新皇后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重新站在了皇上一边。 卓家兄妹见事情不成,皇上反而渐渐偏向了她,只得再寻其他方法。卓翼飞几次诱惑不成,却险些被皇上揪出反叛之意。偏偏淑妃诞下龙子又生了事端,大病一场,被贤妃害的母子不得团聚,反而便宜了她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做了母后。即便淑妃心中不满,对她也必然要拉拢逢迎,同时搬出兄长来企图挽回她的心意。 贤妃本就是眼中钉,淑妃安□永春宫的眼线得知贤妃又私刑宫人,淑妃才能将计就计,一方面除掉贤妃,一方面将原本刺客替换下来的宫人尸体处理掉,她自己抱恙在身无法出面,却借了她的口,治了贤妃的罪,果然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只是淑妃恐怕原是想皇上最不喜后宫争斗,虽然处置了贤妃,但也会对她心生嫌隙,岂料皇上并没有责怪于她。淑妃眼看自己身体每况愈下,这才棋行险招,由卓翼飞绑走皇子智,一方面将智儿夺回,一方面遏制她有皇子智在手势力继续做大。岂料她又发现了绑匪身份,并在关键时刻摆了卓翼飞一刀,再次让卓家兄妹计划落空。 谢娴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合乎情理,虽然内心深处仍旧无法相信温文聪慧的淑妃是这样狠毒之人,但原先想不通的症结却一下子迎刃而解,简直又让她无法不这么去想。 谢娴妤越想越是心惊胆颤,如今留在拓跋铎仁身边的只剩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淑妃,拓跋铎仁会不会一时不察,着了卓家兄妹的道? “唉……”谢娴妤低低叹了口气。想又如何呢?拓跋铎仁已经不要她了,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看着她,恨不得再也不见她,她替他再想这许多也都无济于事。大概只是习惯去担心那个人,才会不由自主的惦着他,而不去想她现在本身早已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谢娴妤怔怔的出神,突然指尖一痛,却是被草席的毛刺扎破了手指。谢娴妤看着指尖上那一点鲜红,心中不祥之感渐渐聚拢起来。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让她无法安坐。 谢娴妤猛的起身,扑到木栅之上拼命地拍打摇晃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啊,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有很重要的事要与皇上讲!” 72峰回路转 谢娴妤拍拍打打半天,嗓子都有些喊哑了,也无人来应她,她顺着栏杆滑坐在地,怔怔的出神起来。怎么办,她突然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掉…… 寂静无声的牢房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阶上敲出回音来,零零落落,不止一人。谢娴妤心里猛地揪紧,慌忙站起身来,抓着围栏向外望去。 来的几人走到近前,被监牢内烛火一照,朱砂色的宫服像血一般刺眼。 “圣旨到,皇后谢氏跪听接旨。”刘继忠尖利的嗓音唱喏着,身后几个侍卫神情肃穆。 谢娴妤瞬间手脚冰凉,丝毫没有料到拓跋铎仁能将决定做的如此迅速。她仿佛最后挣扎般的摇摇头,扑到围栏上乞求道:“刘公公,求你帮本宫与皇上说说情好不好?本宫并不是怕死,只是本宫有重要的事要与皇上讲,此事关系重大,求公公让本宫再见皇上一次,只要这一次,之后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刘继忠表情显然十分尴尬,看着谢娴妤的眼神似是怜悯惋惜,他为难的笑笑,劝道:“娘娘,老奴只是奉旨办事,哪里有资格向皇上去讨价还价,娘娘还是先接旨吧,老奴传了旨还要即刻去向皇上复命呢。” “……”谢娴妤心知无望,眼神暗了暗,缓缓的跪了下去。既然皇上已经如此绝情绝意,她又何必临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呢? “皇后谢氏贤良淑德,知书识礼,多年来后宫治理井井有条,颇有国母之风。皇子智为贼人所劫一事今以查明与皇后谢氏无关,皇后谢氏不顾安危,护子有功,有后如斯,乃大祈之幸,朕之幸也。特赏赐黄金千两,丝绸百匹,珍珠十挂,以慰皇后所受之冤屈,并加封国丈谢侯昌一等护国公,望谢氏一族继续全心全力忠于大祈,为国出力。钦此,谢恩。” 刘继忠拿着嗓子一番念将下来,谢娴妤只是越听越傻,到最后刘继忠合上圣旨,谢娴妤已经半张着嘴巴,什么都无法思考了。事情竟然如此峰回路转实在是她始料未及,难道皇上已经想通不再责怪她了?他不介意她之前是谁?也不介意她欺骗他这么久?简直不敢相信…… 刘继忠合上圣旨,对着谢娴妤眯着眼睛笑道:“皇后娘娘,委屈您在天牢这么久,这就随着老奴出去吧,皇上还要召见您呢。” 谢娴妤浑浑噩噩的进来,又浑浑噩噩的出去。刘继忠垂首走在她的身后,她回头不解道:“皇上……不生本宫的气了?” “老奴不知道皇上和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妄加评论。”刘继忠仍旧低眉顺眼,话里话外防的万无一失。 谢娴妤呆呆的坐进辇中,一时间无法回神。按理说她此时应该欣喜若狂,感动的泣泪横流,可她对拓跋铎仁失望的次数太多,即便是经历了这种大悲大喜的生死难关,她仍旧不敢全心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拓跋铎仁那厌弃的眼神实在是伤她太深,她一闭上眼便浑身发寒。那样不屑于她的拓跋铎仁怎么可能转变的如此之快,一夜之内便能重新接受她了?谢娴妤实在是被伤得怕了,苦苦压抑着自己想要幸福起来的心情,只想要见到拓跋铎仁面对面确定他的心意。 谢娴妤步入御书房时已近三更,宫内外灯火通明,拓跋铎仁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见她进来请安,便吩咐刘继忠赐了座,待将宫人都打发出去,才缓缓走上前来。 谢娴妤抬头看着灯火下的拓跋铎仁面沉似水,既没有再遇的喜悦,也没有伤过她的愧疚,还没暖和过来的心里也就渐渐地凉了个透。她只好安慰自己,幸亏这次自己长了个记性,不然又要跌一个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拓跋铎仁走到她近前垂眼看她,谢娴妤哪里还敢安稳的坐着,急急忙忙站起身,垂首道:“臣妾罪孽深重,感谢皇上的不杀之恩,臣妾无以为报,只能继续用这条贱命为皇上效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拓跋铎仁微微挑眉,冷冷的哼了一声:“收起这些虚话来吧。往常在朝堂之上,怎么不见你口齿如此伶俐,这么会溜须拍马?” 谢娴妤一惊,抬头去看拓跋铎仁,不敢相信拓跋铎仁这么平静的就接受了她曾是谢敏予的事实。拓跋铎仁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直望过来,心里一跳便急忙移开眼神,咳了一声:“你和谢家本是死罪一条,知道朕为什么放过你吗?” 谢娴妤自从向拓跋铎仁坦白一切,便连最后一丝做作的伪装也撤下了,既不用装出一副秀外慧中的小媳妇样来,也不用拿捏着分寸说话,于是便老实的摇头,实话实说:“恕臣妾愚钝,无法揣测圣意。” 拓跋铎仁瞥她一眼,终是长长一叹:“你好歹现在还是皇后的身份,人前人后要注意行为举止,这样站没站相,怎么能领三千嫔妃,作后宫表率?” 谢娴妤劈头盖脸的就被数落了一通,忙整了整身姿,将背挺了挺,只能心下委屈,就剩她和拓跋铎仁二人竟然还要做的一板一眼,看来她这罪还有的受了。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恢复回袅袅婷婷的婀娜身姿,看着不那么碍眼了,这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继续沉着脸道:“朕想了想,虽然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朕并不愿相信,但倘若当真如此,也不全是你的过错。你隐瞒身份,假扮皇后一事朕念在你经历太多一时糊涂不愿再追究。这段时间你也的确做得不错,对朕忠心耿耿,后宫也安宁不少。后宫不能一日无主,若你之后仍能全心效忠于朕,朕也并不是不能将你留下。” 谢娴妤垂首听着,渐渐地明白了拓跋铎仁的意思。拓跋铎仁一句不提两人之间的情谊,完全站在君臣的角度上来评论这件事,谢娴妤便知道了。拓跋铎仁没有杀她并不代表是原谅她,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料理她这个假皇后和谢家。 难为她和谢家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现在正是卓翼飞叛乱意图明显的多事之秋,拓跋铎仁若是办了谢家,相当于自斩一臂,对自己的形势实在是不利。更何况她不是皇后本人,而是已死的国舅爷这个真相更不可能作为谢家的治罪理由公诸于世。 拓跋铎仁是多聪明的人,知道她窝囊无能,断不敢背叛于他。将后宫交给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来打理,不如交给一个办事得力,耐心忍让的臣子来做。她呢,便正正好好多了个女人身份,名正言顺的套着皇后的皮做着臣子的事,里里外外听皇上吩咐,任皇上摆布就是了。而他甚至没有作为一个皇后应有的权力,既没立场嫌弃皇上冷落,与其他嫔妃争宠,更没有必要划定势力范围,巩固后宫实权。 这一刻,她彻底变作了拓跋铎仁的傀儡,享受着表面上的风光无限,实则却是拓跋铎仁掌握了后宫势力,完全的稳住了自家的后院。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之后该怎么做全凭皇上吩咐,臣妾只管做好臣妾的本分就是。”谢娴妤垂首,心里竟然一丝难过都没了,只是有些淡淡的寂寞而已。 就当是回到了以前那些日子,只不过被皇上提拔了个别的职位,照样的尽忠职守,恪尽本分。原本也是个要孤独终老的人,现在还落个有人伺候着,已经够幸运的了。那些与拓跋铎仁恩爱缠绵的日子就当是一场梦,午夜梦回的时候拿出来回味一刻也就足够她残度余生了。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清净的立在那里,正如他料想的那样,没有反抗也没有争辩,像那个朝堂之上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的人一般,接受他的每一个安排。他突然间竟然闪过一丝心痛,想要走上去抱住那纤细的身体,安慰她说其实是朕舍不得杀你…… “朕就知道梓潼是个明白利害关系的人。”拓跋铎仁还是抑制了那股不理智的冲动,走上去轻轻拍了拍谢娴妤的肩膀,说:“这个月初十便是一年一度的秋猎,按例来讲皇后应随同前往,朕不知你骑术如何,这些日子好好准备下吧。” “臣妾领旨谢恩,一定苦练骑术,秋猎之日定不负皇上重望。”谢娴妤忙跪地磕头,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 73坑爹的骑术 谢娴妤重新恢复了皇后的地位,前日里的挣扎痛苦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前思后想还是提书一封送去给了苗少庭,反正她现在在拓跋铎仁眼里也早就一无是处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给好友去一封信拓跋铎仁也断不会吃味不悦。 子知帮她许多,这次她大闹御书房又让子知担心不少,即便现在子知得知她已经平安无事,她也该向子知好好道谢。谢娴妤寥寥数语,感谢子知多日来的倾心相助,又表示她现在已与拓跋铎仁消除了误会,一切安好请他放心。 谢娴妤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原本欺骗拓跋铎仁的负罪感也消失殆尽,心中竟然是一片轻松。只是一想起拓跋铎仁那冷漠无情的反应还是会坐立不安,总像有人拿着刀子削自己的皮肉。 谢娴妤无奈,只能靠着读书练字、抚琴下棋来平静心绪。但这凤鸣宫中四处都有拓跋铎仁的影子,做任何事都能回忆起拓跋铎仁曾在一处与她吟诗抚琴,执手练字。 馨竹不知道娘娘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失魂落魄着,突然就被皇上一怒之下打入了天牢,只是她还来不及搭线求救,娘娘却又被火速的放了出来,好生生的回了凤鸣宫,还赏赐了若干宝物。 她眼看着皇后娘娘继续失魂落魄着,人比往常安静消瘦了不少,整个人都像要消失掉似的,不禁暗暗着急却无能为力。 “娘娘,用膳了。”馨竹轻轻的唤了一声。 谢娴妤手里的书页半晌未翻,轻轻抬头哼了一句,叹气道:“我不太吃的下去,撤了吧。” “娘娘,好歹喝一点参汤吧。”馨竹担心。 谢娴妤看出馨竹焦急的脸色,还是点点头:“那我还是吃一点吧。” 正用膳到一半,宫外有人求见。谢娴妤将人宣进来,来人正是侍卫长常宁。 “娘娘万福金安。”常宁跪地请安,禀报道:“皇上派臣前来指导娘娘骑射之术,特来迎请娘娘去校场。” “骑射?”谢娴妤一愣,这才想起拓跋铎仁交代的关于秋猎一事。原来皇上是认真的…… 谢娴妤不敢怠慢,匆匆喝了两口汤便换了衣服随着常宁去了。虽然她自小就不善骑术,府中请的师父教授骑射武功,她也是同手同脚,笨的如牛一般,甚至还不如小他几岁身为女子的妹妹学得好。 谢娴妤自知自己就是拿笔捧书的料,因此儿时也不太用功去学,经常摸鱼偷懒,用本该练习骑射的时间来吟诗作赋。后来中了科举,被派去看了书库,谢娴妤便更加放任自流,若干年就没再摸过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要受这份活罪,果然因果循环,该来的终是躲不掉。 谢娴妤只能安慰自己,虽然骑马是件辛苦事,但总比赋闲在家胡思乱想来的强得多。也许练得累了,晚上还能睡个好觉,也算值了。 龙辇停在教场之外,谢娴妤遥遥望去,一眼便看到拓跋铎仁一袭金黄霸气的骑装立在校场之上,正在那里抚摸自己的爱马追云。 谢娴妤身着一身红色骑装,由常宁伴着去给拓跋铎仁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 “免礼吧。”谢娴妤还没说完,拓跋铎仁便直接将人打断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娴妤,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嗯,这身新做的衣裳倒是衬你,秋猎时就穿它好了。” 谢娴妤偷眼观察拓跋铎仁的表情,见他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嫌弃厌恶的神采,像是真心夸奖自己,便舒了口气赶紧谢恩:“谢皇上,臣妾记下了。” 拓跋铎仁又静默的注视了谢娴妤半晌,正把谢娴妤看的发愣,却突然收回了目光,飞身斜跨上马,挥鞭任骏马扬蹄,直冲出去。 “咳咳……”谢娴妤挥了挥眼前扬起的烟尘,泪眼朦胧的看着拓跋铎仁挺拔健美的身形在飞驰的骏马上更显俊朗,赶紧将眼神飘开。 真是造孽!都已经被拓跋铎仁欺负、羞辱了无数次,心也早就死了,竟然还会觉得这人怎么看怎么移不开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娘娘,您的马在这边。”常宁将谢娴妤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谢娴妤回身,见校场的驯师牵过来一匹通身雪白的高大骏马,骏马眉间一点红色印记,灵动非常,正和拓跋铎仁胯-下那匹通身黑亮,眉间一点雪白的追云相得益彰。 “祭月,来参见娘娘,多日不见想必你也想娘娘了吧?”常宁拍拍它的头,看它摇摇头,鼻中咕咕喷气像是极欢乐。 谢娴妤转生之前只是文官,品阶又低,根本没机会参加秋猎,自然也没见过祭月。她见这马生的漂亮,又通灵性,心里也不禁喜爱。她试探着上前,也学着常宁拍拍祭月的头,摸摸它的鬃毛。 原本安安静静任人抚摸的祭月却突然惊了,不停甩头,蹄下缭乱,似乎不满于谢娴妤的接近。谢娴妤也被马儿的抗拒吓了一跳,连退两步站在一旁有些无措。 常宁急忙抢在谢娴妤身前拉住了受惊的马儿安抚,口中奇怪道:“真是奇了,祭月和娘娘关系最好了啊,原先娘娘每次来骑它,它都非常乖巧,娘娘要走还舍不得。大约是娘娘太久不来看它,它闹脾气了吧?” 谢娴妤吞了吞口水,心里还是咚咚直跳。都说这类牲畜最通灵性,难不成这马也发现了她不是原本的皇后娘娘,才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吗? 这么一想,谢娴妤就有些不敢接近祭月。这时常宁却又将祭月安抚了下来,重新将缰绳交入谢娴妤手里:“娘娘,没事了。” “本宫……”谢娴妤看着祭月那幽黑的双眼,心下不禁惴惴。 常宁看出谢娴妤的犹豫便好心安慰道:“娘娘放心,以娘娘的骑术不会有事的。皇上体贴娘娘,唯恐娘娘许久不骑,骑术生疏了,才命臣看护娘娘。娘娘可以先骑上试试,臣在一旁拉着缰绳。” 谢娴妤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以妹妹的骑术自然不会有事,但是以她的骑术那问题就大了…… 要是一般温顺的马匹就算了,但像祭月这种宝马良驹都是有一定脾气的,被不是主人的人骑在身上,恐怕是要发狂的。 谢娴妤还正在犹豫,拓跋铎仁已经疾驰两圈策马绕了回来。他在谢娴妤面前勒马停稳,居高临下的微微一笑,口气带着点嘲弄:“梓潼这是怎么了?往常不是骑的很好吗?如今这身子应该骑的更好才是,怎么反倒这么犹豫?” 谢娴妤默默抿唇,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拓跋铎仁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不就是嘲笑她曾经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介女流骑马骑的好吗?今日把她叫来校场也不是诚心想要教她骑术,而只是想要再奚落她一番,看她笑话的吧? 她谢娴妤脾气再好,也不能一而再的被拓跋铎仁愚弄。况且拓跋铎仁现在也知道了她本是男儿之身,好歹不能再让他瞧扁了去。 谢娴妤咬牙拼了一口气,等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就横了拓跋铎仁一眼,一甩缰绳,双腿一夹,驰马而出。她力气使得并不算大,只是想要让祭月慢慢前进,岂料祭月却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疯跑起来,上下颠动,似乎是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 “啊!”谢娴妤一惊,急忙抱住了祭月的脖子死死闭上眼睛,拼了命的不让祭月将自己甩下去。 “娘娘!”常宁大吃一惊,急忙飞身上前去追,才追了几步就见身边一个影子快速掠过,定睛一瞧正是拓跋铎仁骑着追云追了上去。 拓跋铎仁心知谢娴妤骑术不精,只是还憋着一股气想要看她为难的样子。岂料平常软弱无趣的家伙今日竟跟他较了劲。他更没想到一向较为温顺的祭月能够突然发狂,试图将谢娴妤甩□去。 拓跋铎仁来不及思考便已冲了过去,策马追上了祭月后,试图去抓谢娴妤的领子,祭月不停颠动,拓跋铎仁好容易捉住了谢娴妤一只衣袖,急忙大叫道:“放手!跳过来!” 谢娴妤死死捉着马鬃都快哭了,拓跋铎仁追过来试图救她她也顾不上感动了:“不行,不能松手!”这会儿松手还不被马蹄子踩烂了吗?不要再害她了啊! “啧!快点跳过来!你怎么这么笨?”拓跋铎仁怒吼,勉强抓住谢娴妤的衣袖也被祭月的力量拉的东倒西歪,只能用尽全力支撑在马背之上,离谢娴妤时近时远。 常宁和一干驯师追在马后跑,却始终不及两匹千里马的速度。 祭月疾驰半晌突然立身而起,长啼一声,谢娴妤再也支持不住,一松手落下马来。拓跋铎仁一惊,忙伸手去捉谢娴妤想把她拉上来,但却因力量过大反而被谢娴妤一同拉下马来。 落地瞬间,拓跋铎仁急忙抱住了谢娴妤的身子护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了受惊的马的踩踏。 追云祭月双双向远处奔走了,拓跋铎仁松了口气,忍着背部、手臂被撞的疼痛将怀中的谢娴妤扶坐起来,急斥道:“你没事吧?不会骑马为什么不说,逞什么能!” “肚子、肚子好疼……”谢娴妤眉头紧皱,瑟瑟发抖,已然脸色煞白,汗珠滚滚而下。她紧紧捂住肚子,只剩力气呻-吟了一句,便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74恭喜娘娘 谢娴妤再次迷茫睁眼就又回到了芙蓉帐暖的凤鸣宫。她怔怔的对着帐顶发呆,听着屏风外脚步匆匆,声音嘈杂,似是宫人们来回奔波。 “馨竹……”谢娴妤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声音虚弱,如蚊蝇般听不清楚。 她从马上跌落下来?谢娴妤仔细感受一□体是否有异样,发现手脚虽然无力酸软但却没有明显的剧痛,应该是没有摔断手脚。只是腹中一股灼热,火烧火燎的让她难受。 谢娴妤清醒了一阵,就因为腹中的灼痛出了一身冷汗,她抽气,又叫了馨竹一次。 馨竹这次许是听见了,急急忙忙奔过来,见谢娴妤醒了便惊喜道:“娘娘,您可是醒了。这会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太医还在厅里开药,让他再进来帮您瞧瞧吧。” “不用,皇上呢?皇上没有受伤吧?”谢娴妤掀被,努力试图坐起身来。 她还记得拓跋铎仁最后一刻抱住她一起滚到地面上的情形,无论拓跋铎仁这么做是出于对她仅存的情意还是带着其他目的,谢娴妤都感觉诚惶诚恐。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啊,为了她不惜伤了自己的龙体,这让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父亲,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娴妤为人臣子的愚忠发作,惶惶然的害怕会遭到来自各方的埋怨,甚至是拓跋铎仁的训斥。她不敢再有所幻想的去猜测拓跋铎仁的心情,想他是不是因为对自己还有情才愿意舍身救她…… “娘娘,使不得啊,快别乱动了。万一再动了胎气,龙子可就要保不住了!”馨竹惊慌,急忙按住谢娴妤想要乱动的身体。 谢娴妤愣了愣,突然瞪大了双眼:“龙子?” 馨竹见谢娴妤迷茫紧张的模样立刻喜上眉梢的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您有喜了啊!” “……”谢娴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砸了个眼冒金星。她有喜了?难道是说她要生娃娃了吗?问题是她、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做一个能生娃娃的女人啊! 馨竹乐得满脸放光,一边帮谢娴妤掖好被角一边嗔怪道:“娘娘您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迷糊?红事多日不来理应就该想到了啊,怎么还能不管不顾的跑去骑马呢?幸好这次是有惊无险,万一出个好歹,娘娘您哭都来不及了。” 谢娴妤还昏昏然的不知馨竹所云,满脑子都是消化不掉的自己竟然有喜了的冲击。 “太医看过说娘娘现在的胎气十分不稳,一定要卧床休息,不能乱动,若是再有闪失,那龙子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娘娘,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呀?”馨竹撅嘴嗔道,真的想要教育教育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的娘娘。 “那皇上……”谢娴妤突然想到拓跋铎仁,不知他得知自己竟然有孕在身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馨竹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美滋滋的说:“皇上得知娘娘有喜的消息高兴地不得了呢。生怕娘娘保不住龙子,即刻就命太医去抓保胎的方子,又赏赐了各类珍贵药材……对了,娘娘先喝药,奴婢这就去把药取来。” “是吗……”谢娴妤喃喃自语了一声,想象不出拓跋铎仁真心高兴的样子。 她轻轻摸摸肚子,正无法相信竟然能够怀孕的事实,就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了屏风。谢娴妤熟悉拓跋铎仁走路的节奏和力度,立刻微微起身,见拓跋铎仁威风凛凛的在床前一站。 “皇上万福金安。”谢娴妤点了点头,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拓跋铎仁倒也没在意,只是深深的看她两眼,突然道:“为什么有孕在身还要勉强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 “……”谢娴妤脸上一红,立刻低下头去:“臣妾没发觉……” “哼。”拓跋铎仁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朕猜想也是如此……毕竟你现在已经贵为皇后,不管曾经怎样,从这一刻起总要时时想着自己是女儿身,红事未到就要警醒些,提前召太医过来看诊。好在这次是有惊无险,若是真的伤了朕的骨肉,你担待的起吗?”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一番数落只能默不吭气的垂着脑袋。拓跋铎仁对她终于多了一分关注,只不过却是关注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现在除了做他统领后宫的工具外,终于又多了一项功能,是不是该适时地在皇上面前邀邀功,争取一点福利? “臣妾知错了。”谢娴妤低声说:“臣妾现在有孕在身,骑马一事是不是能就此作罢了?” “这个自然。”拓跋铎仁轻声一叹,声音中若有似无的透出一点温情来:“你好生将养身子,这段时间都不要太劳累了。” 谢娴妤听得心里一抖,下意识望向拓跋铎仁,拓跋铎仁也正巧向她看过来。谢娴妤脸上猛的就热了,赶紧再次低下头去,即便感觉到拓跋铎仁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连,却也不敢再看这人了。 “今天多谢皇上舍身救了臣妾,臣妾无以为报……”谢娴妤没话找话说。 “好好安胎,为朕再添个皇子就是了。”拓跋铎仁平静道。 “……是,臣妾明白。”谢娴妤只得再次谢恩。 拓跋铎仁见她有喜真的高兴吗?之前数次交欢极少会将龙种留在她身体里,她还以为拓跋铎仁不愿让她为他生育……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仍旧愁容不展,心里不由得有几分不悦。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如今得了个女人的身份,又能替他生儿育女,竟然不高兴一个给他看? 起初他怀疑皇后与卓翼飞有染,不愿意留任何机会给这个女人。后来慢慢发现谢娴妤并不似自己所想,才渐渐敞开了心怀,试着让谢娴妤受孕。只是还未来得及亲昵多少,谢娴妤却劈头盖脸跟他说什么自己曾经是个男的! 他着实接受不了这么个结果,心里怎么都觉得堵了块石头烦躁的要命。但是今天猛然得知谢娴妤竟然有喜了,突然间有了种豁然开朗的释然。什么男人简直是胡扯,不管谢娴妤曾经是谁,前世又是谁,下一世会是谁,现在不正正经经就是个能够为他传宗接代的真正女人吗? “朕明日再来看你。”拓跋铎仁沉下脸来,硬撑着不让自己流露出温存留恋的眼神,转身离去。 之前他把事做的太绝,谢娴妤已经对他不似以前一门心思的只顾往他身上扑了。这人现在像是一只受过惊吓的小乌龟,只会缩在自己的壳子里害怕再被伤害,即便逗弄她她也不会伸出头来理人。要是他这会儿突然转变,对谢娴妤百般温柔,承认曾经是他无情求她原谅,那他哪里还有天子的威严可言? 谢娴妤心底里只有他一人,他现在确认了反而更加有恃无恐。反正这人复原能力很强,即使被伤的很深了,默默的自己舔舐好了伤口,还会重新跪在他的脚边任他差遣,而他但凡稍微对这人好些,她就能诚惶诚恐,流露出感动的幸福神色。原先看守书库时就是那么个温吞又软弱的性格,如今贵为皇后,本性却半点没变。 面对着这么个呆傻却执着得有几分可怜的人,拓跋铎仁那颗已经被皇权争斗、尔虞我诈武装起来,谁都无法尽信的心,却还是慢慢的被撬开了。 谢娴妤决计是不会背叛他的,拓跋铎仁在这个看似懦弱的人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现在谢娴妤还怀了他的种,更是要对他死心塌地了。他就慢慢的跟她磨,不动声色、不失颜面的再次打开谢娴妤的心防,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能再次将人吃到嘴里。 谢娴妤不明白拓跋铎仁的想法,见拓跋铎仁神色不似前两天凶恶,就想着这人定是看在她肚子里的龙种的份上,才对她稍加恩宠,让她好好将养莫要再给他出任何状况。 她自知自己就是拓跋铎仁的一颗棋子,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如今怀了孩子,除了认倒霉干瞪眼之外,根本掀不起一点闹腾反抗的情绪。 她被拓跋铎仁折磨的倦了,即便拓跋铎仁当她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她也伤不动神了。听说女子生产会是件生不如死、疼到骨子里的事,但谢娴妤想到拓跋铎仁曾经那些厌弃的眼神和冷漠轻嘲的口吻,就觉得怎么都不会再比她经历过的这些更痛苦了。 怀胎十月,诞下龙子,再为了自己骨肉的太子之位殚精竭虑,继续夺权争宠的又一轮战争吗? 谢娴妤想到她今后要步上的这条永无止境的争斗之路,心里除了厌倦还是厌倦。反正拓跋铎仁以后也不会再碰她了,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她只用当个省心省力的挂牌皇后。如今肚子里多了一块要命的肉,这后宫之内的所有矛头又要重新指向她了吧? 75母凭子贵 谢娴妤一觉睡醒,后宫的天便翻了个个儿。 她被馨竹搀扶着去洗漱,厅堂之上便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满眼的金碧辉煌,药香飘荡。 馨竹巧笑着道:“娘娘,这些珍贵药材都是皇上赏赐下来让您补身子的,还有这边的礼盒是淑妃送的,这万福居的糕点是泽贵人送的,这套金锁是户部尚书刘大人送的,这……” 谢娴妤怔楞的听着馨竹一样样的介绍各个礼品都是来自何处,一时还无法适应这样的改变。她扫视了一圈花样百出的礼物,拿起一旁放着的《草集文记》。 “这也是送的?” 馨竹凑过来一瞧,点头道:“嗯,这个好像是苗大人遣人送来的,说怕娘娘在床上安胎时无聊。” “……这么说,朝堂上下都知道本宫有喜的事了?”谢娴妤脸上一红,心底又微微浮现一些不安。 “呵呵,可不嘛。那些平常在背后讲您坏话,等着看您出丑的小人这下可都笑不出来了,眼巴巴装模作样凑上来的嘴脸可真难看。”馨竹嘟嘴,却还是兴奋的摆弄着各式礼品,将吃的东西都挑到一边:“娘娘,这些入口的东西您就别动了,赏给下面的宫人吧,要是吃坏了可就麻烦了。” 谢娴妤不由皱眉,提醒了一句:“小心隔墙有耳,你说话总是不能小心点。” 馨竹一愣,吐了吐舌头道:“遵命。娘娘,怎么您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高兴啊?明明是件天大的喜事……” 谢娴妤淡然的笑笑,心中也纳闷。按理说她怀了拓跋铎仁的骨肉应该开心才是,可是此时此刻却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仿佛是被拓跋铎仁伤的狠了,已经不懂得开心为何物了。 她只将苗少庭送的书收起来,吩咐道:“将这些都撤下去吧,你们看着分一分,你有喜欢的就先留起来。” “娘娘,这些东西您都不喜欢?”馨竹惊讶。 谢娴妤望望窗外的天空摇摇头:“不喜欢,本宫就是要来这些也没用,想要的东西始终得不到。” 馨竹静默,看着谢娴妤似是有几分担忧:“娘娘,您和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宫饿了,备膳吧。”谢娴妤轻轻一笑,打断了馨竹。 馨竹抿抿嘴,自觉闭嘴,躬身退下准备上膳去了。谢娴妤找了个矮凳坐了,掏出书来读。对着一片清秀小楷半天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谢娴妤无奈,只得合了书走去窗边看云彩。 啊……好想变成云彩飘走啊,什么都不用想…… “在发什么呆呢?”拓跋铎仁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 谢娴妤猛的一惊,回过头来便见到拓跋铎仁放大的英俊面容近在眼前。她紧张的脚下一滑,身体向后摔去,却立刻被拓跋铎仁扶住带进了怀里。 拓跋铎仁眼色渐深,板着脸说:“不是说过要注意身子吗?这才一日你就忘了,若是摔了你怎么赔朕?” 谢娴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拓跋铎仁身上传来阵阵热意,搅得她又心猿意马起来。她忙挣了挣,从拓跋铎仁的怀抱中退出来。 “皇上吉祥……”谢娴妤微微俯身请了个安,心里难得生气道:“这帮奴才怎么做事的,竟然都不通传一声。” 拓跋铎仁微微一笑:“是朕让他们不要通报的。难不成梓潼对朕有意见?” “……”谢娴妤惊讶,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拓跋铎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拓跋铎仁的脸色,难不成,今天他心情不错? “皇上用过午膳了吗?臣妾吩咐馨竹让御膳房准备些精致的过来。” “不必了。”拓跋铎仁拉住要向外走的谢娴妤,将人带进怀里道:“朕适才在门外遇到馨竹已经吩咐过了,你只管陪朕坐着就好。” “……”谢娴妤看鬼一样的看拓跋铎仁,怔怔的任他将她拉去床前,按着她一起坐在了床边。 “为何这样看着朕?”拓跋铎仁挑眉。 谢娴妤急忙把头撇开,头摇的像波浪鼓一样:“没看啊。” 拓跋铎仁不由得被谢娴妤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一下,见谢娴妤只拿侧脸对他,露出漂亮的下巴和脖颈,就眯着眼等着看这人什么时候会回头。 其实就是想要过来看看谢娴妤身体有无大碍,顺便和谢娴妤亲热一下,但是之前两人闹得不快,他此刻也拉不下脸来直接扑上去亲人。只要谢娴妤拿盈盈水目望望他,做出些娇羞勾引的样子来,他也就能顺势而为了。 拓跋铎仁等了半天,谢娴妤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一副怕他怕得要死的样子怎么都不肯正眼看他。谢娴妤这么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现,他要是突然将人搂进怀里岂不是太突兀了? 拓跋铎仁生气了,蹭的站起身怒道:“朕回去了。” 谢娴妤慌忙跟着起身,心里蓦然松了口气道:“臣妾恭送皇上。” 恭送个屁!拓跋铎仁狠狠的瞪了谢娴妤一眼。他连午膳都没用,谢娴妤连挽留一下都不会,竟然还敢恭送他?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瞪傻了。皇上心情不是挺好的么?怎么这变脸变得比春天的天气还快? “臣妾恭送皇上……”谢娴妤以为自己礼数没做好,便再一个大礼行下去。 拓跋铎仁头顶直接气冒烟了:“你就这么盼着朕走是不是!” 谢娴妤一惊,忙摇头道:“没有啊,不是皇上您说要走的吗?“ “朕连午膳都没用,走什么走!”拓跋铎仁瞪眼。 谢娴妤冤死了,心想她又不是拓跋铎仁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拓跋铎仁原来是饿的发脾气了,只得狗腿的陪着点头道:“皇上教育的是,臣妾这就叫人催御膳房赶紧备膳。” “难不成朕来就是为了用膳?用完膳朕就不能再呆着了?”拓跋铎仁继续语气不佳。 谢娴妤被拓跋铎仁一番抢白,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话了。反正皇上就是看她不顺眼,说多错多,她还是安静猫着吧。 “你怀里的是什么?”拓跋铎仁一看谢娴妤不说话了,只得没话找话,眼尖看到谢娴妤怀里收着的书露出来一角。 谢娴妤低头,抽出来规规矩矩道:“草集文记。” “哦?我看看。”拓跋铎仁说着就从谢娴妤手中抽走了书翻看起来。 看了没几眼,拓跋铎仁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不悦道:“这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谢娴妤一愣,也凑过来跟着看,突然发现不同道:“这像是苗大人的亲手笔迹。” “苗少庭把他《草集文记》的手抄本给你看?”拓跋铎仁斜眼瞪了一下谢娴妤,心里相当不痛快。 谢娴妤适才心思没有放在书上,这时忙拿起来细看,果然是苗少庭的笔迹。一想到苗少庭将自己的手抄本送来,这份深厚情谊就令她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拓跋铎仁一看谢娴妤竟然还有点动容,出口的话就更酸了:“苗少庭的手抄本就这么好看?朕赏赐与你的字画也不少,怎么不见你天天拿出来看?” 谢娴妤正感慨和苗少庭的同窗之谊,想起来两人少时一起摘抄名家语录的悠闲时光,拓跋铎仁吃味的语气愣是没听出来,一听拓跋铎仁问她,便随口答道:“皇上那些御笔亲提的字画臣妾都仔细收起来了,总拿出来看不是要变旧了吗?” 拓跋铎仁一听谢娴妤如此宝贝他的东西,气立刻顺下来了,冷冷哼了一声,一把抽掉谢娴妤手中的书扔在一边,道:“这种东西不看也罢。朕做太子那阵手抄过许多名家之作,回头着人给你送来就是了。” “……真的?皇上您愿意把您的手抄本送给臣妾?”谢娴妤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能够看到皇上年幼时的笔迹,一时兴奋的忘记了要离拓跋铎仁远一点的决心。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瞬间回复了神采,凝视着他的眼里全是崇敬爱慕之情,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的,心中突的一动,便直接俯□去吻住了谢娴妤的唇。 谢娴妤唇上一热,立刻呆住了。拓跋铎仁……在亲她?她是不是又睡迷糊在做梦了? 76心意 谢娴妤一时对拓跋铎仁的主动失了反应,呆呆的任他亲了半天。 当拓跋铎仁满意的撤开,谢娴妤还是一副动弹不得的震惊神色。拓跋铎仁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毕竟谢娴妤目前身子欠佳,他可不想因为如此让自己的龙子有任何意外。 “怎么傻住了?朕的吻这么令梓潼沉迷?”拓跋铎仁挑眉,只觉谢娴妤这样呆住的样子很有趣,更想要多逗弄逗弄,看她窘迫的羞红了脸。 “啊!”谢娴妤一下子醒过神来,整个人都不大好了。她慌慌张张的推了拓跋铎仁一把,然后无头苍蝇一般的原地转着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拓跋铎仁立刻被谢娴妤吓到了,不禁皱起英眉,不悦道:“这是疯了不成?” 谢娴妤白了一张脸,心脏咚咚乱跳,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拓跋铎仁吻了她,即便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这意味着什么? 天知道她才断了对拓跋铎仁的念想,拓跋铎仁这么一搅和,她好容易归复平静的心又重新喧嚣起来了。可是,太多次的失望让谢娴妤恐惧。拓跋铎仁的心从不是那么触手可得的东西,她不能再陷下去了。 “皇上,不要。”谢娴妤低着头摇了摇头,声音中带了些乞求的味道。 拓跋铎仁全身一震,紧接着怒火直冲天灵盖。谢娴妤竟然跟他说不要?明明可怜兮兮的说过爱他爱得要死,时隔几日竟然就忘记了?他原以为终于能够敞开心怀、全心信任一个人时,竟然又遭到背叛? “是苗少庭对不对?”拓跋铎仁一把抓过谢娴妤推在床上,压住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脸逼问道。 谢娴妤根本不知道拓跋铎仁在说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扯到苗少庭身上。 拓跋铎仁的脸近在眼前,只是这样专注的看着她,她便脑子一团混乱,手脚都僵掉了似的。到底还要她怎么样,才能彻底的对拓跋铎仁死心呢?谢娴妤对这样没出息的自己简直要绝望了。 “……”拓跋铎仁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行清泪沿着谢娴妤的眼角划下,无声的隐没在枕席之间,心里蓦地一痛。 “皇上,求你放了臣妾吧。”谢娴妤喃喃的说:“别再让臣妾傻傻的抱着希望了。” 拓跋铎仁震了震,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谢娴妤在说什么,他似乎听不明白。 “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奢求皇上的感情是臣妾痴心妄想。臣妾现在已经醒悟了。皇上说的对,臣妾曾经的身份并不光彩,能得皇上不弃,还能留一条命在,就该知足了。守好本分,为皇上看好这后宫,如今,还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更是祖上的荫庇……” 谢娴妤说了一句,其他憋在心里的话就怎么也藏不住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吸吸气,身体因紧张激动轻轻颤抖起来。都说出来了,都说出来就能解脱了吧? “臣妾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的!可是臣妾无能,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心。皇上明明警告过臣妾了,可是臣妾还是、还是会误会皇上对一个臣子的关爱之情,幻想皇上是不是能爱上臣妾……” 爱?拓跋铎仁呼吸一滞,像是被扇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似的登时眼冒金星。 谢娴妤不敢去看拓跋铎仁此刻的表情,心中的酸楚泛上来,只得用手臂挡住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不要对臣妾太好,不要亲近臣妾,臣妾受不起。就让……臣妾……一个人……紧守本分……” “……”拓跋铎仁像是被夺去了声音,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身下的人。 身体可怜兮兮的蜷缩颤抖着,即便是痛哭都是悄无声息的。谢娴妤将脸死死地埋在双臂之下,拓跋铎仁却似乎还是能看到那人脸上凄然决绝的神色。 他的手握着谢娴妤的纤细单薄的肩膀,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人抱进怀里安抚。可是拓跋铎仁却犹豫了。他爱谢娴妤吗?爱上这个原本是个男人,现在又在他曾经厌恶的女人的身体中的人?他一时间惶恐起来,但答案似乎却呼之欲出。 可恶!拓跋铎仁咬了咬牙,猛的松开了手,立起身来。 谢娴妤将了他一军。他说了一些没法挽回的话,谢娴妤便真的记住了。君无戏言,他此刻要是抱住谢娴妤,说他后悔了,他不该伤她,他想要她,他还有什么威严?可是谢娴妤就在眼前,只要他抱住她,也许这个全心爱着他的人就会完全属于他…… 谢娴妤凑上来的时候他推开了她,此刻他想要将她拉回来时,谢娴妤却拒绝了。拓跋铎仁突然间有些绝望,或许,他们两人真的是有缘无分。 “真是不识时务!”拓跋铎仁冷冷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馨竹正从门外兴冲冲跑回来,跟拓跋铎仁撞了个正着,急忙行礼:“呀!皇上!” “哼。”拓跋铎仁神色不悦,只是瞥了一眼便大步离去。 馨竹吓了一跳,忙追上去说:“皇上,午膳已经备好了,您不和娘娘一起用了?” “不用。”拓跋铎仁烦躁的啧了声,缓了缓语气道:“皇后现在有孕在身,你看着她多吃些,注意身子,朕改日再来看她。” “啊……是。”馨竹懵懵的点点头,目送拓跋铎仁出了凤鸣宫。 拓跋铎仁一走,馨竹急忙奔入内堂,叫着:“娘娘,您没事吧?” 谢娴妤正背对着蜷在床榻上,听见馨竹叫唤便起身扭过头来,脸上还有些泪痕未干。她看看馨竹担心的样子,勉强笑笑,还是忍不住问:“皇上走了?” 馨竹点点头,抽出绣帕来为谢娴妤拭泪道:“娘娘这又是跟皇上闹什么别扭呢?皇上那么关心娘娘,特意叮嘱馨竹照顾好娘娘,娘娘就别再跟皇上置气了。” 谢娴妤眨眨眼,不解道:“皇上没生气吗?” “皇上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大好。”馨竹苦笑:“但是应该不是在生娘娘的气。娘娘放心。” 谢娴妤呆了呆,越发对拓跋铎仁的态度迷糊起来。不能动心,谢娴妤忙摇了摇头,清了清喉咙道:“馨竹,本宫饿了,备膳吧。” “哦,好的。娘娘,您可要多吃点,皇上特意嘱咐了的。”馨竹甜甜一笑,利索的退了下去。 谢娴妤本没有什么胃口,但一想到腹中胎儿,还是吃完了准备的餐点。脑中全是刚刚拓跋铎仁那一吻,若是她没有拒绝拓跋铎仁,两个人现在是不是能够好好的坐着一起用膳呢? “娘娘,你这是叹了第几口气了啊。”馨竹忍不住多嘴。 谢娴妤被说得红了脸,怒道:“本宫没叹气。” 没错,她终于学聪明了一次,绝对不要再被拓跋铎仁一时施舍的温柔蒙蔽了。 正想着,门外刘继忠求见。谢娴妤急忙将人请进来,刘继忠便微笑行礼道:“娘娘万福金安,皇上特遣老奴来给娘娘送来……”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本书来,双手递了过来。 谢娴妤怔怔接过,看着青色书皮上写着“礼记”二字。她翻开一看,满篇苍劲削瘦的字体正是出自拓跋铎仁之手。 “这是……” “皇上说这是答应送皇后娘娘的礼物。”刘继忠低头。 谢娴妤不由得心里一跳,将手里的本子紧紧的攥了攥,还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些笑容来。 “老奴还未恭喜娘娘喜得龙种,娘娘洪福齐天,真乃是大祁之幸。” 谢娴妤被刘继忠的客套话拉回了神思,忙点头笑笑:“多谢刘总管,也请待本宫谢过皇上,告诉皇上,皇上这份心意,本宫定然好好收着。” 又与刘继忠客套几句,刘继忠便退了下去。馨竹凑过来瞧瞧谢娴妤手中的本子,笑道:“皇上果然真宠娘娘呢,连自己的手抄本都送来。要是让其他嫔妃知道了,恐怕又要有的吃味了。” “馨竹。”谢娴妤不由得出言提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好你的嘴巴。” “哦。”馨竹不服的撅了撅嘴,道:“其实娘娘有喜这事,其他嫔妃已经要嫉妒疯了,皇上赏赐娘娘什么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现在贤妃已经不在了,其他那些个女人成不了什么气候,娘娘反倒是更该多防着点淑妃。” “淑妃?”谢娴妤这才想到这些日子她甚至没有去问一问淑妃的情况:“淑妃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病怏怏的。”馨竹如实答道:“问题是,现在娘娘有喜了,将来万一诞下龙子,那皇子智和她的地位总是受了威胁的。特别是现在娘娘还在照看着皇子智,淑妃娘娘很难不心存芥蒂,担心娘娘为了自己的骨肉为难冷落皇子智。她就算是身子弱,但凡吊着一口气,总不会让娘娘安心将龙子生下来的,也不会对皇子智坐视不理,一定会想尽办法将皇子智夺回去。” “……”谢娴妤被馨竹一番提醒,方才得到拓跋铎仁手抄本的喜悦也被冲下去些,心里沉了沉。她不禁微微皱眉道:“本宫知道了。这段时间若是有淑妃的消息即刻告诉本宫就是了。” 77睹物思人 谢娴妤便在凤鸣宫中安胎了,每日看看花草,练练书法,倒也过得轻松自在。偶尔会收到些访客或是贺礼,显然是讨好谢娴妤,想要拉帮结派的,馨竹为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也都一一退回了。 淑妃倒是没有太大的动静,除了刚得知谢娴妤有喜时遣人送了贺贴及贺礼,便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谢娴妤原本不打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一想到淑妃借刀杀人铲除了贤妃又伙同卓翼飞企图劫走皇子智等事,又觉得立刻放心还是太早了。 只是谢娴妤不擅这些心计谋划,思来想去只好让馨竹找了个机灵、信得过的小太监日日在淑宁宫附近徘徊,将看到的听到的及时回报。 “娘娘,今日陈太医又去替淑妃娘娘坐了诊,药方子我要太医院抄了一份给奴婢,您看看。”馨竹午后将门关了,进来禀报道。 谢娴妤正在临摹拓跋铎仁送她的字帖,耳里听着,手下不停,头也不抬的说:“不必看了吧。方子有什么蹊跷么,你念来听听?” 馨竹只好皱着眉头,努力辨认着药方那些艰深的字,磕磕巴巴的念起来。谢娴妤草草一听,点点头道:“只是一般补身子的方子,没什么特别的。” “娘娘,那是不是说明淑妃娘娘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馨竹猜测道。 谢娴妤一怔,笔下一顿,下笔处荫出一抹墨色的印迹。谢娴妤轻声一叹,将写坏的绢纸团了,丢在一边。 她并不太熟知药理,只是闲时读过几本入门的杂谈,但是这方子开的简单,谢娴妤一听之下倒是还能明白。并非什么不治之症的方子,更没有用什么名贵药材吊命,想来就是随便哪个嫔妃一时体虚想要补补,开这个方子也无不可。 既然淑妃一直吃的这种无关紧要的汤药,是不是真的证明淑妃其实本没有卧病在床如此严重?之前她亲眼所见,淑妃确实命悬一线,但想来近日已经大好了,只是不知为何仍旧称病,卧床不起。 想到这里,谢娴妤心里不禁有几分不踏实起来。馨竹只是无意提起,没想到谢娴妤就上了心。看了眼馨竹还在一旁等着吩咐,并不想让她担心,谢娴妤便正了正神色,吩咐道:“你让小顺子继续注意着淑妃就是了,不必太过担心。” 她现在的义务就是帮着拓跋铎仁看好这后宫,守着一方平静,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主动挑起什么事端。她对皇子智视如己出,只好盼着淑妃认清这一点,老实顾好自己本分,不要再私下做些小动作就好。 谢娴妤重新铺好一席绢纸,提笔蘸墨继续临她的帖子。馨竹在旁看着自己的娘娘转眼间又入了定,只好摇了摇头,不打扰她轻手轻脚的退出去合上了门。 拓跋铎仁这些日子始终没有再过来,只是偶尔遣人送些药材、书籍。谢娴妤只有收到拓跋铎仁的亲笔手抄本才会难得的露出些笑容来,然后入魔似的成日里拿着那些手抄本反复临摹拓跋铎仁的笔迹。 馨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的娘娘越发猜测不透,平时寡言少语,一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样子。虽说太医嘱咐娘娘安心顾胎,切不可动气上火,但是这幅立刻就要飞升成仙了的模样也不是她想看到的。娘娘到底和皇上闹了什么别扭,说是和皇上生气也不像,说是不生气却又把人推得远远的…… 娘娘每天就抱着个手抄本有意思吗?哪里有抱着真人来得好? 馨竹无奈的摇摇头,往御膳房去看给谢娴妤的参汤熬得如何。正走到一半,从一旁小路闪出一人,脸上已有些岁月的痕迹,却慈眉善目的对馨竹招了招手。 馨竹脸色微变,赶紧冲跟在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令她在一旁候着,自己快步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刘公公吉祥。” 刘继忠也急忙还了个礼,客气道:“大宫女客气了。老奴拜托大宫女的事还未及感谢。” “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应该做的。”馨竹微微一笑,瞧瞧左右见无人注意,递过去一打厚厚的纸,顿了顿,又道:“皇上……近日忙些什么,娘娘其实一直等着皇上,盼皇上过去看看她们母子呢。” 刘继忠利落的将纸揣起来,笑答道:“皇上近日公务繁忙,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娘娘的,大宫女还请放心。” 馨竹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好笑着点点头,目送刘继忠沿着没什么人烟的小路走了。若说娘娘奇怪,那皇上就更怪了。也不知道偷偷摸摸的找她要这东西来干什么,馨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是想着这东西怎么也不会威胁到娘娘,才一直从谢娴妤的眼皮底下给弄出来。 刘继忠这边也是揣着纸一溜小跑,直进了御书房回身将门碰上才舒了口气,勉强抖着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年纪大了,这种跑腿的事做起来是越来越费劲了。 拓跋铎仁正独自坐在一侧摆弄着黑白子,一个人对弈布局,见他进来只是懒懒一瞥,装的漫不经心的问:“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拿到了。”刘继忠哪里敢怠慢,忙快步走上前去,献宝似的将怀里那沓纸掏了出来双手递上去。 拓跋铎仁悠然接过来慢慢翻了几页,那纸上行云流水般优雅的字迹映入眼帘。拓跋铎仁细看了一阵,突然轻笑了声:“已经抄到弟子规了啊……刘继忠,赶明去书库把我抄的前朝祖训也给皇后送过去。” “是。”刘继忠点头哈腰的应下了,心里却对皇上的做法茫然不解。 “嗯……这字练得倒也是有点样子了,不过虽然掌握了些我的神髓,笔力却还是差了一点……”拓跋铎仁还自言自语的在那对谢娴妤临摹的字评头论足,刘继忠已经满脑子疑问,显些怀疑他家皇上中了什么魔障。 若是想要见皇后娘娘去凤鸣宫探望也就是了,他提了两次皇上却都充耳不闻。反而指使他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从凤鸣宫里往外顺东西,而皇上偏偏看见皇后娘娘抄他的那些书莫名的兴致高昂。 刘继忠实在是不理解这两人现在在玩什么暗通款曲的小把戏,一个拼了命似的没日没夜的抄写,一个就三番两次的把那些在他看来没什么价值的废纸弄来,时不时的就拿出来端详。有意思么! 皇上一国之君,真是想念皇后娘娘了,摆驾凤鸣宫或是直接传召就是了,何必天天在这里睹物思人?皇后娘娘也是别扭人一个,把皇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手抄本当宝贝似的供着,真人近在眼前怎么就不知道软着性子稍微凑上来哄哄呢? 虽然刘继忠一直跟着拓跋铎仁,这次却是真的难以揣测圣意。只是这偷摸跑腿的事做的多了,却不见两个当事人有什么动作,不觉也有些着急。真是应了皇上不急、急死太监那句老话。 正端详着,门外几位重臣求见,拓跋铎仁这才想起来早些时候传召了几人来谈事,忙将谢娴妤的字收了,摆手召几个人进殿。 刘继忠躬身退下后,御书房内便只剩拓跋铎仁和几位重臣,其中太师谢候昌,苗少庭之父,太傅苗仁辅也在列。 “今日将几位爱卿召集过来只是想商谈一件要事,想必众爱卿心里也猜到了。”拓跋铎仁沉了口气:“卓翼飞反叛一事证据确凿,自皇后在宫中保下了皇子智,卓翼飞便叛逃在外,至今下落不明。这人是万不能姑息的,至于如何捉拿卓翼飞,各位爱卿可有何见解?” “卓翼飞罪大恶极,还请皇上下旨,全国缉拿此人。淑妃娘娘也该削其宫名,打入天牢。”有人发表意见道。 拓跋铎仁搓弄着拇指沉吟着,点头让那人继续说下去。卓翼飞如今虽叛逃在外,但是他反叛的事实也仅仅是少数人知道,并没有正式下旨问他的罪,至于连带的淑妃也才能至今稳坐在四妃之一的位置上。 “不妥不妥。”苗仁辅此时却摇头道:“此举乃是打草惊蛇,如今卓翼飞虽然逃亡在外,但是手底下的势力仍未根除,庞杂深沉。且有消息称卓翼飞有暗通邻国的可能,万一将人惹急了,卓翼飞逃出边境去,联合他国进攻大祁,一场战事在所难免,最终苦的也还是老百姓。” 拓跋铎仁眉头渐渐拧死,苗太傅也正说到他担心的地方。他在位年间,一直秉着结交各个邻国,避免战事使国富民强的原则。若是陷入一场苦战,必将国库虚空,民不聊生,代价非一般之大。为了一个卓翼飞就将大祁的命运搭进去,未免太抬举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了。 “那太傅可有什么好的主意?”拓跋铎仁问。 苗太傅微微一躬身,道:“淑妃娘娘如今还在宫中,不如以她做饵。来月便是秋猎,按理说皇后、四妃都要随驾出行,只要提前放出些消息,引得卓翼飞前来救人便是……” “皇后娘娘现在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国丈谢侯昌却在此时出了声:“皇后若是无法随行,仅有四妃在侧不合祖制。” “此事事关重大,机会稍纵即逝。皇后娘娘还是应以大局为重,参加秋猎,到时只需多派几人护驾便是了。”苗太傅并不让步。 谢侯昌一面是天子朝臣,一面却是一位父亲,当下便沉了脸不悦道:“秋猎若是围剿卓翼飞的陷阱,必定危机四伏,皇后娘娘如今胎气本就不稳,若是再受了刺激惊吓,皇上龙种万一不保,谁担待的起?” “大祁已后继有人,皇子智如今健康平安,太师如此回护皇后娘娘,只是谋一己之私,想要亲生女儿生下龙子好争太子之位,并不是真的为大祁考虑吧?”另一个人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 “放肆!”谢侯昌被说中了心事,脸立刻涨得通红,转向拓跋铎仁苦口婆心道:“皇上,恕老臣说句不敬的话。皇子智乃是淑妃所生,是反贼卓翼飞的亲外甥,大祁的将来怎可托付给一个反贼的血脉?皇上,保住皇后娘娘肚子里这个孩子才是正经啊。” “皇上正值壮年,大祁岂有后继无人之理?不需太师担心。反倒是捉拿卓翼飞事不宜迟,等那逆贼有时间私下串通同党,翻过身来,再捉他可就更难了。” “哼,你又怎么知道卓翼飞定然会上当?搞不好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妹妹。”谢侯昌冷笑一声。 “若是卓翼飞不现身,那太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皇后娘娘反而不会受到牵累了,姑且一试有何不可?” 谢侯昌见在场的臣子多数向着苗太傅,都同意以秋猎为机会设下陷阱来等卓翼飞入瓮。他不由得有些着急,只好转向拓跋铎仁,盼着拓跋铎仁能够维护谢娴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拓跋铎仁静静地听着两方争执,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一想到谢娴妤正怀着自己的骨肉,无意识的摸了摸怀中那写满秀丽字迹的纸。 78设陷 谢候昌充满希冀的眼神拓跋铎仁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今天若是维护了谢娴妤,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判断力何在?只要有一分能够在兵戎相见前抓住卓翼飞的机会,他都应该把握,如今的犹豫也仅仅是因为他对谢娴妤动了情。倘若他不曾爱上那人,今日一定能够毫不犹豫的点头准了苗仁辅的主意吧。 “太傅……说的有理。”拓跋铎仁沉了口气,将自己微微动心的小儿女情怀收了起来,他转头看看谢候昌因失望而暗下去的脸色,沉声道:“朕明白国丈爱女心切的心情,但这些年国丈为大祁鞠躬尽瘁,付出良多,乃是朕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朕也相信国丈只是一时情急,比之心疼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更是个明白轻重缓急的人。” 拓跋铎仁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候昌为官多年又岂不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忙躬身恭敬道:“老臣当然明白,皇上为大祁殚精竭虑,能够抛却私情,为国家百姓的平安做出如此决定,实乃是大祁之福,也更是为臣和小女的福气。小女虽然有孕在身,但毕竟身为一国之母,能为大祁的存亡忧患出力,实则是小女的荣耀。” 拓跋铎仁听谢候昌这么说,点点头定夺道:“那便如此定下了。今年秋猎,朕想要的猎物只有一个。” 随后几人便拟了计划,只等着卓翼飞会中计跳入他们已设置好的陷阱。 拓跋铎仁步出御书房,心里只想着见谢娴妤一次,不管她在抗拒什么都要将她抱紧怀里,仿佛此刻不见到那张文静出尘的脸就无法将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再去一个地方——淑宁宫。 “皇上驾到。”随着小太监的一声高声唱喏,拓跋铎仁大步迈进了淑宁宫。 淑妃正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一旁宫女轻轻地打着扇。这声音一出,宛若一声晴天霹雳,登时将淑妃脸上浮起的一点血色吓了回去,重新变得惨白。 她慌忙整了整头发衣襟,盈盈弱弱的由着宫女扶起来,刚被搀扶着走了两步,拓跋铎仁已经一脸肃容的走了进来。 “皇上吉祥,臣妾身子欠佳,未及整理,竟让皇上看到如此狼狈……”淑妃娇弱的轻声软语道。 “这些话就免了吧。今儿朕就是来看看翎儿可好的,这些日子朕实在是脱不开身,让翎儿一个人寂寞了。”拓跋铎仁言语温柔,眼中也真流露出几分关切来。 淑妃不由得怔了一怔,倒真是没想到拓跋铎仁时至今日还能说出如此有情意的话来,呆呆的凝视着拓跋铎仁英挺的眉目,一时间有些痴了。 “翎儿这几日身子可还好?”拓跋铎仁坐了,一边牵了淑妃的手让她坐在他身旁,一边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乌黑秀发。 淑妃长期卧病在床,即便药物将养着,形容也仍旧憔悴。拓跋铎仁抬手将她的头发捧了捧,那原本如飞瀑般的滑顺光泽也已黯淡了。 多年的枕边人,他曾经最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却衰败至此,拓跋铎仁一点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这路再艰再难却是她自己选的,他虽痛心却仍旧不愿姑息。为什么,他已将全部的恩宠和荣耀都集于她一身,她却仍然不能满足,宁愿铤而走险、兴风作浪? 自古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可惜了这一代佳人…… 淑妃被拓跋铎仁暧昧不明的态度弄得有些熏熏然,只想依进他怀里感受他胸膛的温度。只是她还有一丝理智清明在,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在经历了这诸多动荡之后,凉薄冷硬如拓跋铎仁还会念及他们夫妻一场的情分。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这些日子一直照着太医院给开的方子,早晚一付的喝着,血是不再咳了,只是这身子乏的厉害,仍旧难以行走。”淑妃也低眉浅笑,表面上也是一片郎情妾意。 “莫不是方子用药给的不行?改日再让陈太医过来给翎儿号一号脉,重新开个方子。”拓跋铎仁握着淑妃的手又紧了一紧,似是极心疼的。 淑妃心下软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寒气却爬上脊背,脸上柔顺的笑容几乎崩塌:“臣妾这身子恐怕是不顶用了,皇上也不必劳烦陈太医往淑宁宫跑了。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皇上还是多关心皇后娘娘母子才是。” 拓跋铎仁凝视淑妃一阵,笑叹一声:“果然还是爱妃最识大体。”却是突然改了称呼。 淑妃心中一凛,心道该来的总归要来,反而倒平静了。她直视着拓跋铎仁,眼中似是泛上一种深深的疼痛的情绪。卓翼飞的事如今已经败露,她自然也脱不去干系。拓跋铎仁至今没有动作,只是在等一个绝妙的时机,怎么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了她的。只是,这些年,她是真的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如今走到这一天,即将看到爱人眼中那爱意消散,她清高一世,那种疼痛总是难以忍受。 “朕在这后宫之中,曾经最疼爱的便是爱妃了。”拓跋铎仁淡淡启唇。 曾经……淑妃唇角微微一勾,笑了。即便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当这话从拓跋铎仁嘴里无情吐出时,仍然比她预料的更加受伤。 “令兄的事,朕只有痛心。只是事到如今,朕对爱妃……其实是相当为难的。”拓跋铎仁顿了顿,继续道:“卓将军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朕总归不能视而不见。如今,朕只是希望卓将军能够主动认罪,朕也才好从轻发落,而对爱妃和智儿的处置,朕也才能在满朝文武官员前给个交代。” 淑妃听到“智儿”二字,终是抖了一抖,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的神色来。她白着脸颤声道:“此事与智儿毫无干系,他才那么小,连娘亲都认不得,怎么能连累到他?他是皇上您的亲骨肉啊。” 拓跋铎仁此刻的神色也显出一分凝重来,眉头紧锁道:“朕又何尝不疼智儿,智儿……毕竟是朕目前唯一的子嗣。但是,智儿更是卓将军的亲侄,现如今朝堂上呼声一片,都是对智儿身份的质疑,罪臣的血脉若是留下,将来难免是个隐患……” 淑妃猛的吸了口气,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欲昏倒。她慌张的捉住拓跋铎仁的衣角,泪水从眼中迸出,苦苦哀求道:“臣妾求皇上放过智儿吧,说到底智儿是无辜的。一切都是臣妾和家兄的罪过,只要皇上放过智儿,皇上就是要臣妾的命臣妾也是甘愿的。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定能将智儿教导成才,智儿长大了根本不会知道有过我这个娘亲,他会将皇后娘娘当做生母好好侍奉的。” “朕也想要保住智儿。可是爱妃可曾想过,这后宫之内,朝堂之上的悠悠众口,总有一日,智儿会知道真相,他的父皇处死了他的亲舅和娘亲……”拓跋铎仁越说越冷,眼睛扫过淑妃震惊慌乱的表情,里面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他不会知道的。”淑妃此刻泪水倒是干了,只是喃喃的摇着头,似是无意识地说:“他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是皇上你唯一的子嗣。” “很快就不是了,不是吗?”拓跋铎仁说出这话,不意外的看到淑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怨毒表情,他却视而不见的继续道:“皇后会替朕生儿育女,将来这后宫众嫔妃也会。皇后不似你和贤妃,不会对朕那些未及出生的孩子下手的。” 淑妃茫然抬眼,看到拓跋铎仁那冰封般的面容,心底一片冰凉。是了,皇上他已然知道了,她在这后宫之中的所作所为。即便那些暗地的争宠倾轧没有证据,刺杀皇后一事没有证据,但单就卓翼飞公然抢夺皇子,拥兵自重一事,就已能株连九族了。她还是沉不住气了吗?这一步终究是走的急躁了。而此时已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继续莽撞的向前,不为自己,却是为她十月怀胎,危急分娩,却连抱一抱、疼一疼都做不到的孩子。 “皇上,家兄的事臣妾无法左右,臣妾却明白此间利害关系,愿意以身待罪,平息朝堂上那些质疑的声音,只求能够放过智儿一命。”淑妃说着,戚戚然的跪了下去,全身筛糠般的抖着。 拓跋铎仁低头看着地上伏着的那个已经只剩骨架的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他肃然道:“朕无法答应爱妃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朕毕竟要顾及众臣的意见,若是群情激奋,朕也……” 淑妃伏在地上,满心都是对拓跋铎仁狠心的怨怼。拓跋铎仁怎么不能保住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便是力排众议,独断专行,也不是不能做到的。拓跋铎仁只是不想罢了。他只是有了现在独宠的谢娴妤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便将曾经捧在手心的智儿弃之敝屣。 拓跋铎仁错了,他以为她现在失了势,就不能威胁到谢娴妤了吗?若是没了谢娴妤,没了将来和她儿子争位的孩子,拓跋铎仁断不会对智儿绝情到如此地步。更何况,卓翼飞叛逃在外,鹿死谁手还不是个定数。只是智儿一直在谢娴妤手里,毕竟危险太大。 淑妃暗暗恨着,轻声啜道:“皇上今日来,就只是为了告诉臣妾,臣妾即将失去自己的至亲骨肉吗?” “怎么会呢?”拓跋铎仁微微露出些怜惜来:“朕只是望爱妃兀自珍重,切不要再做出冲动之事,朕也才好在满朝官员面前替爱妃和智儿求情。” 骗人……淑妃此刻却是再也无法相信拓跋铎仁这虚情假意的说辞了。 “臣妾……谢皇上提点。臣妾向皇上保证一定安守本分,只求皇上给智儿留一条活路。”淑妃连连叩首道。 拓跋铎仁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这便对了。初一便是秋猎之时,到时爱妃还需陪朕一同前往,朕期待你的表现。” 淑妃一怔,随即道:“臣妾身子已经如此破败,长途跋涉实在是……” “爱妃何出此言?秋猎皇后及四妃均要在侧,此乃祖制,断不可从朕这里荒废了。” “……那,皇后娘娘即便有孕在身也会前往?”淑妃立刻想到了,随即有些激动起来:“那智儿呢?智儿会不会去?” “智儿由皇后贴身照料,自然不能离开皇后身边。”拓跋铎仁眼睛微眯,俯身抬起淑妃的下巴,一字一顿的道:“爱妃,朕知道你念子心切。但朕与你说了这许久,若是想要智儿今后平安健康,你该知道这一趟秋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吧?” 淑妃忙含泪点头道:“臣妾谢皇上明示。智儿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一直由皇后娘娘照看。臣妾虽是生了他,但却早就和他没了关系了。这趟秋猎之行,臣妾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皇子智和臣妾毫无干系。臣妾……连一眼……都不会去看他。” “爱妃果然冰雪聪明。”拓跋铎仁微微一笑,似是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后衣袖一扬,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淑宁宫。 淑妃望着拓跋铎仁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一片荒芜凄凉,眼中却闪过决绝的神色。皇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逼臣妾的…… 79一夜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承诺好的二更,不能再苦逼的把写好的放存稿箱打算回家改了再发,结果回家发现存稿箱里啥都没有!回公司重拿不科学啊,只好今天到公司再更……迟到了抱歉,为补偿二更,一会儿还有一更==(这次是真滴真滴!) ps:更苦逼的是,今天到公司,打开存稿箱,却发现文就在里面……大乌龙,难道是我家里浏览器的问题?趴地…… “皇上,现下是摆架去凤鸣宫吗?”刘继忠跟在拓跋铎仁身后小心翼翼的问。 拓跋铎仁凝眉不语,独自思索着什么,突然停住脚步叹了一声:“朕……还有资格上那里去吗?” 这么些年,后宫这些形形□的女人之于他,一来无非是他玩弄朝堂权术,调整势力派系的手段。二来便是他排遣寂寞,传宗接代的工具。即便是他最疼宠的女人,也从未全心付出过情爱,利用她们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一次,他利用了谢娴妤,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愧疚和不安。 他表面上告诫淑妃要安守本分,切记不可在秋猎场上轻举妄动。实则却是将皇子智性命堪危的事实明明白白的告诉给她。淑妃疼爱的孩子和威胁她孩子最大的源头同时出现在秋猎场上,拓跋铎仁不相信淑妃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一点行动都没有。 他特地将皇子智处的形势说的险峻,就是为了逼淑妃动手。而他了解那个陪了他多年的女人,那个心比天高的女人断不会俯首认命,任人宰割的。对于淑妃和卓翼飞来说,这将会是唯一翻盘的机会。两个人对皇子智过分的疼爱将是他们失败的根源。 若不是两人放不下皇子智,担心一旦造反后皇子智在他手上会有危险,就不会铤而走险的想要将人劫走,也就不会暴露的如此彻底。将弱点暴露在对手面前乃是兵家大忌。拓跋铎仁一直清楚地知道,要坐稳这皇位有多么艰难,不能有任何软弱的时刻,更不能对谁产生感情,任何一个的心软动情都有可能铸成大错。 他自认他做到了将天下大义放在儿女情长之上,他也知道正是如此,最后站在一片狼藉的沙场上的胜者才一定会是他,只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有个地方一直隐隐作痛,提醒他他的皇位是用什么换来的。那个代价他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想牢牢抓进手里而不得了。 拓跋铎仁有些恍惚的向前走,不知不觉却已立在了凤鸣宫的门口。刘继忠跟在他身后不觉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犹豫着询问道:“皇上,要不要老奴去通报一声?” 拓跋铎仁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三个大字看了半晌,才轻叹一声:“去吧,传朕今夜留宿凤鸣宫。” “是。”刘继忠俯首,恭恭敬敬的躬身进了凤鸣宫。 天色渐暗,谢娴妤写字渐渐看不清楚,刚着宫女来将灯都点起来,便传来了刘继忠的声音:“皇上驾到,留宿凤鸣宫。” 谢娴妤手一颤,好好的一张字又废了。她看着眼前那一抹深重的墨迹,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皇上要留宿凤鸣宫?发生了什么事了? 谢娴妤慌慌张张的迎出去,对上的却是拓跋铎仁一双沉痛的眸子。谢娴妤一愣,瞬间定在当场,连请安都忘了。 那种脆弱的表情是谢娴妤从未在这个坚韧强悍的男人身上见到过的,只一眼,谢娴妤小心翼翼,一点一滴筑起的心防便登时裂了一道缝子,然后片片碎落,将那原本红彤彤,热烈跳动的心脏重新露了出来。 拓跋铎仁默默地走到谢娴妤近前,看进谢娴妤那微带惊慌却满眼心疼的眼中,那种疼痛便倏地整个蔓延上来,直至将他灭顶。他深吸一口气,猛的拉住谢娴妤带进怀里,狠狠地抱住死不松手。 “……”谢娴妤惊讶的张大眼睛,由着拓跋铎仁将自己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直到拓跋铎仁慢慢的松了力气,谢娴妤才敢问:“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间想要见梓潼。”拓跋铎仁闭眼,将头埋在谢娴妤的肩上,嗅着她身上那股清爽却又令人心安的味道。 这么好的一个女人,若不是身在皇家,一定值得一个好男人从一而终的宠着、疼着。而他,似乎没有办法给她这一切。 谢娴妤面对突然间意味不明的拓跋铎仁,心里浮上浓浓的担忧来。她自从有喜以来,为了自保在宫中各处都安插了些眼线,今日也是得知拓跋铎仁召集了重臣在御书房商议了一下午的要事。这么兴师动众的做法,谢娴妤猜测恐怕与卓翼飞的事脱不开关系。此刻又见拓跋铎仁如此态度,谢娴妤不得不跟着揪起心来。 莫不是……要打仗了吧? 谢娴妤一想到那种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场面,心里一阵不忍,随即连手脚都有些软了。 “皇上用过膳了吗?臣妾让馨竹去准备些清口的吧?”谢娴妤轻轻道。她原本就是一介文官,即便有了战事也是插不上什么话的,更何况她现在只是这后宫中普通的一个女人而已,除了能够宽慰一下拓跋铎仁,什么都做不了。 “也好,陪朕吃一些。”拓跋铎仁松了口气,对着谢娴妤笑了笑。 谢娴妤不由得被拓跋铎仁难得的温柔表情闪了神,忙扭开脸试图掩饰她红起来的脸。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拓跋铎仁的心情实在不是她这等凡人能够揣测到的。 一顿晚膳用的倒是安静闲适,席间拓跋铎仁还替谢娴妤夹了两口菜,惊得谢娴妤嚼着一半的饭差点没噎死自己。 惴惴不安的用了膳,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晚,谢娴妤不禁偷眼去看拓跋铎仁,心下想,这人不是真的要留宿在她这儿吧?他不是恶心她恶心的要命么?如今却要和她同床共枕……呃,不会是让她打地铺睡地上吧!她好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这待遇也太凄惨了! 拓跋铎仁余光接收到谢娴妤惊吓的神情,以为她仍旧介怀他之前的种种对待,对他还是害怕大过爱慕,心里不觉又是一紧。他轻舒口气,站起身来。谢娴妤也愣愣的随着站起来,以为拓跋铎仁坐不住终于要离开了。 “听说梓潼最近正在练字,不如写几个让朕看看?”拓跋铎仁却突然说。 谢娴妤一怔,不觉有些窘迫。她这些日子全都是在临摹拓跋铎仁的笔迹,要是让拓跋铎仁发现,岂不是又要厌烦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痴心妄想了吗? “臣妾的字难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让皇上见笑了。”谢娴妤干笑一声,眼神飘了飘。 拓跋铎仁却不理她这些,自顾自的走到桌前,摊开一张绢纸。馨竹一见,立刻眼明手快的凑上前端茶磨墨,被拓跋铎仁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娴妤一看拓跋铎仁主意已定,也只好认命的走过去,执起笔沉了口气,洋洋洒洒写了首诗。只是却不是临的拓跋铎仁那些,而是他自己常用的字体。 拓跋铎仁端详了一阵,再看谢娴妤明显躲闪避讳他的神色,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梓潼这些日子难道没有练过朕的瘦金体吗?” “!”谢娴妤像是被捉到了行迹的小贼,脑子里轰的一下子炸了。她忙摇了摇头,急吼吼的解释道:“臣、臣妾只是闲极无聊,看着皇上的手抄本一时兴起,绝没有觊觎冒犯皇上的意思……” 拓跋铎仁眼神暗了暗,却是默默不语,绕到谢娴妤身后,左手环住她的腰,右手自背后握了谢娴妤的手,在她耳边说:“嘘……朕不想听你这些言不由衷的解释,只管写给朕看看。朕想看梓潼写朕的字……” 那低沉如醇酒般的嗓音打在耳畔,谢娴妤不由自主的沉醉了进去,连紧张慌乱都忘记了。拓跋铎仁身体的热度从背后传来,握着她的大手也温和有力,谢娴妤熏熏然随着拓跋铎仁的手动着,像是由他带领着让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跃然纸上。 “梓潼学的很像嘛。真是有几分朕的神髓。”拓跋铎仁看着基本由他带着写出来的字笑道。 谢娴妤只有脸热心跳的份,脑子搅在一起,一时间口不择言的对了一句:“这根本就是皇上写的,哪里有臣妾什么事啊?” “怎么?梓潼不满意?”拓跋铎仁睨着她笑道。 谢娴妤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想要试着挣脱拓跋铎仁的怀抱却被某人抱的更紧了些。 “皇上……”谢娴妤耳根子红了个透,拓跋铎仁的怀抱实在是太热了,在这样下去她又要越举,胡思乱想些不该想的事了。 “嗯?梓潼怎么了?”拓跋铎仁却耍赖将脸移的更近了些。谢娴妤不知所措的表情近在眼前,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实在是我见犹怜。 还没有反应过来,拓跋铎仁已经将唇印在了谢娴妤的脸上。谢娴妤怔住,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拓跋铎仁的眼,拓跋铎仁也正瞧着她,两个人便这么四目相对着,一时间谁也移不开眼去。 馨竹在一旁看着,此时忙知趣的摆了摆手将宫人都遣下去,随后自己也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虽然说皇上留宿凤鸣宫理应伺候着熏香沐浴更衣,但这会儿恐怕打断二人你侬我侬是会遭到月老的报应的吧?馨竹窃窃的笑了笑,终于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不知不觉间,谢娴妤回过神来便发现寝宫中只剩了她和拓跋铎仁两个人独处,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飞快的跳了起来。前些日子拒绝了拓跋铎仁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谢娴妤不知在午夜梦回间后悔了多少次,但是一睁眼却还是庆幸她的坚定,没有再一次掉进拓跋铎仁这个大坑里爬不上来。 可是此时此刻,谢娴妤想,她的那些坚定自持恐怕都要融化在拓跋铎仁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神里了。 皇上,你现在眼里看见的究竟是谁呢?谢娴妤舍不得移开眼去,心里却淡淡的浮上些酸楚来。 拓跋铎仁凝视着谢娴妤那温顺娴静的脸庞,手抚上光滑的皮肤,拇指蹭了蹭谢娴妤眼角渗出的水迹,声音越加的温柔缱绻起来:“这是哭什么呢?朕这次可没有欺负梓潼啊。” “臣妾没有。”谢娴妤急忙吸气,把自己那些动荡的情绪压下去。 拓跋铎仁眼色渐深,低头用额头轻轻顶住谢娴妤的额头,轻声道:“朕有些想梓潼了。你给朕下了什么蛊,为什么要让朕这么痛苦呢?” “……”谢娴妤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撑着最后一分力气说:“皇上,臣妾、臣妾不是……臣妾不是……”不是皇上想要的那个人啊。 拓跋铎仁不忍去看谢娴妤那挣扎痛苦的神色,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要是他早一点想通该多好,也就不会让谢娴妤多受这么多委屈煎熬了。他闭上眼睛,扶住谢娴妤的后脑,将谢娴妤还未出口的话统统吞进口里。 谢娴妤几乎是立刻就陷落在拓跋铎仁醇厚甘美的气息中,情不自禁的张开嘴巴迎接拓跋铎仁的亲吻,甚至主动攀上拓跋铎仁的肩,舌头也战战兢兢的和拓跋铎仁的缠在一处。 感觉到谢娴妤的回应,拓跋铎仁只觉得全身陡然间燃烧起来,紧紧拥着谢娴妤恨不得将人嵌进怀里。谢娴妤只觉得心如鼓擂,全身血液都奔腾起来,飘飘然像是腾在半空之中。甚至在严重的晕眩间,她能从唇齿之间感受到拓跋铎仁从心内发散出来那灼热的温度。那种热度给她一种错觉,就好像……拓跋铎仁是爱着她一样。 两个人不知道拥吻了多长时间,拓跋铎仁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才放开谢娴妤已被吻得艳红的唇,猛的打横将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谢娴妤也动了情,埋首在拓跋铎仁坚实的胸膛中,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拓跋铎仁放在了床榻之上。拓跋铎仁双手支在她头的两侧,抬手理了理她额前有些乱了的碎发,轻声道:“听陈太医说,这几日你的胎气已经稳了。我轻轻地,绝对不会伤了你的。” 谢娴妤浑身腾的就似煮熟了一般沸了起来,上次欢好还是使她受孕那次,想来也快要三月余了。只是她明明下定决心离拓跋铎仁远远的,却还是把持不住,又被这人给压倒了。 谢娴妤喘息的望着拓跋铎仁,只见他黑亮有神的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那深深的黑色中染上*的色彩,迷人到让人忍不住陷进去无法移开视线。完了,她果然还是逃不开这个人。 谢娴妤有些自暴自弃的卸了力气,那一丝清明间却升起一个疑问来。拓跋铎仁明明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为什么还愿意碰她呢?难道拓跋铎仁到此刻还觉得她说的是假话,只是妹妹一时魔障脑子不清楚吗? “皇上。”谢娴妤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怕听到的又是一次打击她的事实:“皇上知不知道现在在你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拓跋铎仁箭在弦上,猛然听到这么一句,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娴妤所问何事。他心绪不由一阵翻腾,最终还是忍不住俯□去,安抚一般轻柔的吻在谢娴妤唇上。谢娴妤轻轻闭上眼睛,莫名有种怦然心动之感。原来,拓跋铎仁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仿佛在这一瞬间,那个雨中立在书院门口高大沉稳的身影跟眼前这人又重新重合在了一起。 拓跋铎仁拇指轻柔的摩擦着谢娴妤的唇,低沉醉人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今夜,我不是君,你不是臣。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没有身份、也没有谁又是谁。只有两个眼中只有彼此的……爱人。” “……”谢娴妤静静地听着,水汽悄然弥漫上眼眶,拓跋铎仁的轮廓在一层水雾中晃荡起来。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情话,哪怕就是让她在这一瞬间死去,她也是幸福的了。 “小妤,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谢娴妤的泪水终于滑下来,顺着眼角隐没在枕席之间。她伸出手去揽住了拓跋铎仁的脖子,紧紧的将她的整个人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夜仿佛成了谢娴妤的全部生命。拓跋铎仁前所未有的温柔,从头至尾都爱怜地盯着她的脸,抚着她的头发,将唇一寸一寸印遍她的身体…… 拓跋铎仁嵌入她身体的部分仿佛连通了她的血脉一般,仿佛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有了感觉一般,合着她心脏跳动的节奏,让她完全沉沦进拓跋铎仁的怀抱之中,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忘记了两个人原本的身份,脑中只留下这么一个深深印着的影子。 谢娴妤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去的,只知道红烛都燃尽了,两个人还在黑暗之中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一夜*,谢娴妤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好觉了。幽幽转醒时,拓跋铎仁正以手支头,侧躺在她身旁情意绵绵的注视着她。谢娴妤懵懂的眨了眨眼,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缠绵时没有的羞涩之感现在都浮出水面,搞得谢娴妤全身腾腾的又涌上一层粉色。 她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脸上,死活也没脸见拓跋铎仁了。昨夜证明了什么?是不是说拓跋铎仁已经重新接受了她?爱上她什么的实在是没有胆量奢求,但是经过了昨晚,至少拓跋铎仁不再厌恶她了。将来,两人是不是也能像正常的伴侣夫妻一般恩爱到白头呢? 谢娴妤突然间想了很多很远,然后那股甜蜜的感觉简直让她自己都害怕起来。运气一向很衰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天? 拓跋铎仁注视着谢娴妤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被子里,只留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偷瞧一下自己。那种窘迫羞涩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有趣得紧。他不由得弯了嘴角,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心中却立刻又被那件事沉沉的压了下去。 秋猎的事,他可以不说,就让谢娴妤这么一直幸福的蒙在鼓里,直到无知无觉的成为他陷阱里布下的最诱人的猎物。其实这也是布局中最好的选择,毕竟谢娴妤生性诚恳,若是让她知道了,搞不好要露出马脚来打草惊蛇。 只是他又不能忍心。一旦心里住了个人,那些正确的判断就开始受阻,鼓动他做一些意气用事的事。 虽然他的目标只是卓翼飞一人,但是能将卓翼飞引来的却是皇子智及谢娴妤。淑妃如今穷途末路,能够挽救皇子智无非就是那么两条路。一则在秋猎途中劫走皇子智,以保他平安,二则却是劫不到皇子智,伤了谢娴妤,令她腹中胎儿不保,于是皇子智就还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一时不可能再令哪个嫔妃受孕,皇子智躲过这个劫数,即便之后再有其他皇子诞生,皇子智总归已经留下一条命来。 谢娴妤定是有危险的,拓跋铎仁不得不想,若是将实情告知她,谢娴妤也许有个准备,自己留个心眼,但也有可能谢娴妤会因他的精心算计再一次受伤,拒不合作,继而影响他的全盘计划。说与不说,拓跋铎仁头一次遇到让他如此犹豫不决的事,而最关键的是,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 “初一的秋猎,梓潼要与朕一同前往。”拓跋铎仁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 谢娴妤怔怔的点头,知道皇后及四妃在侧是惯例,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才温存过后,拓跋铎仁就提起正经事虽然让她有些失望,但也正好能够缓解她羞得立刻就要烧起来的心情。 岂料拓跋铎仁却继续道:“智儿也要一同前往,你要好好照顾他。至于淑妃……朕会让她分轿而坐。” “……智儿为何要去?”谢娴妤不解的皱了皱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里猛地揪在一起。 “别问这么多了,智儿离不开母后,你只管照顾好他,朕会派人护好你们母子的。”拓跋铎仁大手抚了抚谢娴妤的头发,温柔的声音透出一分无奈来。 谢娴妤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不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也不敢再去看拓跋铎仁凝视着她的脸。 她大概是在这后宫待得久了凡事习惯性想的深了抑或者这些日子一直不自觉的为拓跋铎仁担忧如何除去卓翼飞这反贼,竟然能毫不费力的参透拓跋铎仁心里真正所想。 秋猎的围场是在京城外的一处广阔的皇家园林中,虽然秋猎带有着祭祀性质,每年都是浩浩荡荡的禁卫军及文武重臣随行,但毕竟远离深宫禁院,行进中的守备总是会有些漏洞,可乘之机也比在宫中要多。是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禁卫军便会格外加强操练,就是为了在秋猎途中保护皇家安全。 明明是多事之秋,还硬是要将皇子智带在身边,分明就是做给人看的,至于这个人是谁,谢娴妤就是再笨,也能猜到□不离十。 卓翼飞劫过一次人不成,很有可能再次出手。而她,曾经被卓翼飞杀过一次,又阻扰他劫走皇子智,更背弃约定暴露了他的身份。卓翼飞并不知道她不是妹妹,是以那被背叛了的仇恨恐怕会更加剧烈。 若是卓翼飞为了报复想要除掉她,劫走皇子智而现身秋猎,那么将会是拓跋铎仁捉住他的最好时机。只要卓翼飞被擒,剩余那些内外的叛逆势力也就没了引子,只是各自为政的一盘散沙。 在卓翼飞整顿好势力,联合外邦入侵之前若是能免去战事生擒反贼,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而她……和皇子智便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谢娴妤深晓这其中大义,可是仍旧感到隐隐的痛心。原来,昨夜不过还是自己的美梦一场。明明看见了那道光,一伸手却发现它仍旧远在千里。 其实,拓跋铎仁不用来凤鸣宫安抚她,还用什么“美人”计。只要他一句话,她也会心甘情愿去做这个诱饵的。如今,给她留了个空落落的美梦,梦醒了她却连哭都显得多余矫情起来。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突然安静下来,眉目间笼上一层轻愁,心里一动,伸手握住谢娴妤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谢娴妤忙回过神来,强撑出一个笑容,起身更衣道:“臣妾伺候皇上梳洗吧。” 拓跋铎仁点点头,却总觉得谢娴妤心中藏了点事。难不成是为了秋猎之事?他并没有透露许多,谢娴妤应该猜不到才是。 谢娴妤唤来宫人,亲自为拓跋铎仁递毛巾,系衣扣,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每次要与拓跋铎仁四目相对时就堪堪将目光移开,始终不去看他的眼。 拓跋铎仁低头看着谢娴妤头顶的发旋,那些情话却就这么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那么由着谢娴妤亦步亦趋的将他送出凤鸣宫去上早朝,直到了宫门口,拓跋铎仁回身,将谢娴妤揽进了怀里。 谢娴妤,我爱你。朕会保住你,只要平安度过了这次,擒住了卓翼飞,朕一定加倍的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拓跋铎仁在心里轻轻的说,然后亲了亲谢娴妤的额头,带着谢娴妤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转身走了。 谢娴妤目送拓跋铎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脸上那微不可见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她转身回宫,馨竹还在一旁兴冲冲的问她昨夜和皇上处的可好,皇上的恩泽雨露是否令谢娴妤心软了,不再和皇上闹别扭。 谢娴妤看她一眼,叹道:“何时轮得到本宫和皇上闹别扭?” “哎?”馨竹一呆,怎么觉得娘娘这口气还是不对呢…… 谢娴妤没叫人陪着,一个人恍恍惚惚的晃回寝宫,那满室欢爱的味道还未及散去,而桌子上还留着拓跋铎仁执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昨天看着甜蜜温情的字,此时看来却总觉得能看出点讽刺来,只是不知道讽刺的是拓跋铎仁对她的虚情假意,还是她对拓跋铎仁的死不悔改。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一个人对着那副字出了回神,几点泪水滴在那绢纸上,将墨迹晕开了些许。 谢娴妤深深地吸了吸气,用手抹了泪,然后默默的将拓跋铎仁的字折成小小一块,在她内里的衣服内,紧紧的贴着胸口放了,拿出一张新的绢纸来继续临摹她未抄完的字帖。 80突如其来的告白 在众人的期盼之下,终于迎来了秋猎之日,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长街往城门而去。长街两侧挤满了前来凑热闹,想要一睹仁君风采的民众。禁卫军在队伍两侧维持着秩序,拦阻着试图挤到中间的人群。 拓跋铎仁端坐在为首的一匹黑色骏马之上,眉目英挺,丰神俊朗,穿着一身金色耀眼的猎服,肩、肘、膝部佩戴着铜质铠甲,整个人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他向道路两旁的人挥一下手,两侧的人群便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队伍后面随行的是十文十武,官阶皆在三品以上,当年能得皇上御笔钦点随驾出行,将是对官员一年来政绩的最好认可。 马队之后便是两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车子搭着厚厚的罗帐,遮挡住里面的人,分别坐着皇后娘娘和四妃之一淑妃娘娘。 谢娴妤在车中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晃着,伸手挑开一点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到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听见人群中大呼小叫的喊着:“皇后娘娘真漂亮。”“皇后娘娘真是美人。” 她将帘子放下,手无意识的摸了摸一直放在胸口的那张纸。拓跋铎仁此后数天一直没有再来过,只是每日派刘继忠来嘘寒问暖一番。谢娴妤自然晓得生擒卓翼飞需要良多布置安排,拓跋铎仁哪里有时间天天往她这里跑?而见不到拓跋铎仁她虽然想念,却又不禁松了口气,至少没有见到本人,她的心能够少一点疼痛,平静的等待秋猎之日的到来。 “娘娘,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奴婢唤陈太医来给您把把脉吧。”馨竹在一旁看谢娴妤扶着胸口出神,以为她身子不适。这次秋猎随行的女眷一个有孕在身,一个又卧病不起,是以拓跋铎仁更带了一队太医随行,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谢娴妤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必了。本宫没事,只是有点乏。” “那娘娘先小憩一下,等到了园林中的别院,就能好好休息了。”馨竹忙拍了拍身旁的软垫,扶着谢娴妤靠上去闭目养神。 谢娴妤身体虽然困倦,但是心神却难以宁静,总有种紧张的情绪攥着自己,似乎一个突然,卓翼飞就会杀进重围,夺走智儿,再一箭射穿自己的胸膛…… 她不得不笑自己在女人的身体中待得久了,连原本就不多的胆识也渐渐地缩了回去。原先她还有挺身而出救下妹妹的勇气,如今却在禁卫军环绕,文武将领守护的情况下仍然坐立难安,未免太有失脸面了。 智儿由嬷嬷抱着哄着坐在一旁睡得正香。谢娴妤看看那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还是淡淡的漾出个笑容来。智儿总是无辜的,她一定会保护他。就像她现在腹中的胎儿,她不怕自己有事,但她却还是希望可以保住这个孩子,这个拓跋铎仁和她……或者说是她妹妹的骨肉。 谢娴妤昏昏沉沉的想着,脑中尽是些凌乱的片段。拓跋铎仁、淑妃、贤妃、苗少庭、馨竹、父亲、卓翼飞、甚至妹妹都一一出现,像是走马灯一般的乱花迷眼。 “嗯……”谢娴妤猛的倒吸一口冷气,却是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她还迷茫着喘息,馨竹便已经拿着浸了凉水的帕子伸过来,替她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去。 “娘娘,您这是做恶梦了吗?”馨竹担忧道,不停为谢娴妤又是擦汗又是扇风:“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应该就要到别院了,娘娘再忍忍?若是实在不舒服,奴婢去向刘公公通报一声,让他跟皇上说一声,先歇一程再走?” “真的不用,本宫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竟然不记得了。”谢娴妤笑笑,嘱咐馨竹千万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惊动皇上。 拓跋铎仁为了捉拿卓翼飞,一定是制定了非常精准详细的计划,若是因她出现丝毫偏差耽误了大事,那她岂不成了大祁的千古罪人? 谢娴妤将垂下的厚重帘子拉起一些,见队伍已经走入密林,两侧不再有陌生人群,便将帘子彻底掀开,让风吹进来一些,好吹散她现在淤积在胸口的憋闷之感。 馨竹还在耳旁叨念怀了身孕的诸多反应,什么嗜睡焦躁都是常情,劝谢娴妤放宽心,不用太过担心。谢娴妤听这些老生常谈早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只能无奈笑道:“本宫知道了,求大宫女让本宫安静会儿,耳鸣是不是也是孕妇的常见病啊?” 馨竹红着脸鼓着嘴不言语了,谢娴妤微微一笑,将头转向窗外,看那参天大树林立,高远的蓝天从密密叠叠的枝桠间透进明亮的光线。初秋时分树木半绿半黄,时而夹杂着红色枫叶,放眼望去一片绚烂五彩的美丽树海。 谢娴妤不觉看的有些痴了,这还是自她入宫以来,头一次走出那深宫大院,一览这世间不同风采。即便是放在以前,谢娴妤也是极少出京城的,最多与同窗好友爬一爬附近的山头,览月赏花,如此壮阔深远的景色却是从未见过。 这世上,原本还大得很,而她,却只被囚在那一方小天地间,抬头时,永远望到的是同一片蓝天…… 谢娴妤被眼前美景震撼,转眼间大队人马已至别院门口。 这片皇家园林本是从郊外森林中圈出一块地专供皇家打猎之用,在园林内建造的别院也是依照禁宫格局,前殿后厅,左右呼应,只是规模小了不少,却在园艺布局上更讲究因地制宜,巧思妙想随处可见。 谢娴妤因身份高贵,得了个单独的小院,别致精巧,房间前一处堆叠的假山有流水淅淅沥沥的淌进池中,一旁又种了几株矮植,从窗口望出去,错落有致,倒也是一处得趣的景致。 在别院安顿下来,谢娴妤一从颠簸的轿中出来困乏就散了,一时没有躺下休息的想法,便任由馨竹跟着,在别院里逛了起来。 此时无论是文武官员、禁卫军队都已各自安顿好,谢娴妤绕着偌大的别院转悠着,不知道拓跋铎仁歇在哪个院子。她想要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或许能给她些勇气,让她总是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一路走来,偶尔得见禁卫军六人成队的巡逻,一些角落也都有三两人守着,四处张望。谢娴妤是第一次来秋猎,也不知道往年都是这样的阵仗,还是因为今年多了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才拿出来这许多兵力。 禁卫军浩浩荡荡的跟着前来秋猎,宫中守备必然空虚,想必这几日拓跋铎仁为了合理安排两处的兵力,借调外援,也是花了不少精力。她一定不能让拓跋铎仁失望,即使她力量微薄,也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馨竹,回去吧,本宫去看看智儿。”谢娴妤交代一句,转身向回走。 才刚迈了一步,廊下拐角闪出一个不同于禁卫军打扮的人影。谢娴妤一惊,脚下一顿,差一点没叫出声来。 “娘娘。”谦和温润的声音传进耳里,谢娴妤稳了心神定睛一瞧,却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苗少庭。 “子……苗大人。”谢娴妤点点头,心情因与苗少庭相见爽朗起来。她点点头,示意馨竹退远,一个人走上前去笑着唤了声:“子知。” 苗少庭的俊俏眉目也像是三月春雪消融般化开,唇角扬起熟悉的笑容,点头道:“启霖……” 两个人默默不语对看了半晌,才同时笑了起来,都有几分感慨。与苗少庭上次见面还是在皇上的御书房之内,她说出了真相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苗少庭殿前求情,两个人匆匆一句,这一别,她竟然就转过了几次生死,心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再见旧友,颇有些世事沧桑的感触。 “子知这些日子可还好?”苗少庭只顾一味看她,谢娴妤便先开了口。 苗少庭摇扇一笑,唏嘘道:“这话该是我问启霖才对。我在朝中成日收到消息,启霖如今似乎成了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了。” 谢娴妤一怔,随即惭愧笑道:“这……也都是有缘由的。” 苗少庭从谢娴妤的话中听出几分无奈来,不由得关心道:“皇上……对你不好么?” “不,皇上对我已经很好了。子知大可放心。”谢娴妤忙摇摇头,向苗少庭解释道。她这么奇怪的来历,拓跋铎仁没治她的罪,反而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她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苗少庭深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轻道:“若是有心事大可以跟我说说,不管怎样,我也许能帮启霖稍微分忧。” “嗯,我知道。”谢娴妤自然是感谢苗少庭对她的情谊,只是她不想麻烦他更多了。她如今身在宫中,苗少庭很难触及,即便是将她那些小儿女情怀的愁绪说给他听了,苗少庭恐怕也帮不上忙。 “还没当面恭喜……”苗少庭看了眼谢娴妤的肚子,突然间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开口。最好的朋友不但换了性别,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已经过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只有自己,仍旧停留在过去,不愿接受事实。 “啊……谢谢。”谢娴妤自然知道苗少庭指的是什么,一时间也有些窘迫,下意识摸摸肚子,干笑道:“是不是有些荒诞?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呵呵。”苗少庭立刻笑了,叹道:“启霖这是哪里话?启霖现在既然做了女人,这些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苗少庭顿了顿,突然深深地看着谢娴妤,轻声问:“启霖,你现在真的开心吗?这种日子……就是你想要的了?” 谢娴妤心里仿佛被重重地锤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在嘴角。这样的日子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她何曾有过选择…… 在书院时,她曾和苗少庭把酒言欢,畅言自己想要畅游四海,做个逍遥散仙似的人物,苗少庭也笑言要与她同去,来个双宿双飞。但她却最终依着父亲的意见,考了功名,封了官职,闲闲散散的守着一个半旧的书库了此余生。 如今,她却连闲散也做不到了。只是为了一个拓跋铎仁,为了能够守在他身边,谢娴妤便觉得这些代价似乎都是值得的了。可是,这次秋猎,谢娴妤久违的出了那不仅囚禁人身体,更是囚禁人心的牢笼时,却突然对那座金砖玉瓦堆砌的囚牢产生了一些恐惧。 她这样清心寡欲、不愿与人争抢的人,何尝想要回到那个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深宫大院,只是她现在比之若干年前,更加没的选择。她现在是一国之母,肩上自有肩负的责任。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拓跋铎仁的骨肉,不论拓跋铎仁对她的感情究竟抱着什么想法,感情几分真假,她对拓跋铎仁却始终…… 苗少庭见谢娴妤凝眉不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对谢娴妤既是怜惜,又是无奈,这人自少时就只懂得一味的压抑自己,满足他人,到头来,为自己想的做的根本少的可怜,不值一提。他正是放不下这样不懂得为自己着想的谢娴妤,却又从心底希望谢娴妤能够改变,多为自己活着。 他想要帮谢娴妤,却不知从何处下手,最后只能说:“启霖,你要保重。你现在的位置很危险,凡事多为自己想想。皇上……他是一国之君,自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拼命,你要先顾好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谢娴妤听完,平静的点点头,轻笑道:“放心吧,子知,我心里有数。我如今也没有那拼命的本事了,只能做些自己能做的。只要我还有用处,我就会好好保重的。” 苗少庭绝没有想到谢娴妤竟然给他这样的回答。他还以为谢娴妤至少会惊讶不解,他竟然说出这样带有暗示的话来。他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她却只是平静的接受,就好像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究竟是谢娴妤天性太单纯领悟不到他话中的意思,还是她其实早已经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苗少庭不禁心中一凛。此次秋猎名为打猎祭祖,实则是为捉拿卓翼飞设下的陷阱。他父亲的主张他自然知道,这几日他也是一直协助父亲做好捉拿卓翼飞的兵力布局,是以深知这次行动危险至极。 他无论如何安排,都无法确保谢娴妤平安无事,毕竟是诱敌深入,若是守着谢娴妤的侍卫太多,让卓翼飞没有可乘之机,又怎么能让那么狡猾的一个人主动献身?一旦卓翼飞现身,再去救谢娴妤,这其间的变数就谁也说不准了。 苗少庭这几日胸中始终烧着一团火,为谢娴妤对拓跋铎仁的痴情抱不平。若是换做是他,谢娴妤哪怕只是拿出一半的感情来,他也断不会将人主动送到风口浪尖。捉拿反贼,绝不止一种方法,虽然牺牲可大可小,但让一个女人去承担危险,实在是非大丈夫所为。 苗少庭鲜有冲动之时,凡事都游刃有余,泰然处之,但是今日面对谢娴妤,他却无法保持理智。他受不了拓跋铎仁利用谢娴妤,谢娴妤却还傻傻的对他死心塌地的事实。他咬咬牙,下决心说出事实,虽然谢娴妤可能会受伤,但是他要让她知道,始终有一个人,还是全心全意关心着她的。 “启霖,你不懂。这次的秋猎你会有危险,皇上他这次……” “我知道。”谢娴妤打断了苗少庭的话,看着苗少庭震惊的表情反倒笑了笑:“皇上想要捉拿卓翼飞,而我和皇子智是诱饵不是吗?” “你果然知道了……”苗少庭震惊过后立刻升起一股怒气,捉住谢娴妤的肩膀问:“拓跋铎仁告诉你的?他强迫你?” “没有,我自己猜到的。我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不谙世事,这些关节稍微连起来想一下,很容易就能想通了。”谢娴妤自嘲般的笑笑,认命一般。 “……”苗少庭俊眉拧了个结,心疼道:“你不生气?皇上他这样对你……” 谢娴妤眼神暗了暗,摇头道:“生气?怎么会呢?本来我也不能奢求什么。我是犯了欺君之罪的,皇上留我不死,还能以礼相待,我已经要感激了。若是皇上能为我不顾大祁安危,我不反而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了吗?” 谢娴妤正说着,却突然被猛地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苗少庭紧紧的搂住她,沉痛的声音响在耳畔:“别说了,启霖,我不想你为了别的男人这么委屈自己……皇上他不懂得珍惜你的好,可是我知道。” “我原本只是想要你过得好。你一直对皇上有情,如今能够伴在他身边我只想祝福你。可是,你现在过的并不好,皇上他没有办法让你幸福,我就不能将你让给他。” 谢娴妤被苗少庭紧紧抱住挣脱不开,又听着苗少庭低声述说,不由得惊得睁大了双眼:“子知,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谢敏予,谢启霖,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喜欢的已经要疯了!”苗少庭一口气说出来,心里突然间豁然开朗,他松开怀抱,盯着谢娴妤已经傻掉的脸,鼓起勇气道:“启霖,我们逃吧。不要将性命断送在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身上。”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们找个山林隐居,天气好时信马由缰,畅游四海,天气差时就躲在一席陋室里抚琴品茶,吟诗作赋。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我都会好好照顾,跟我走吧,启霖。” 81私奔没门 跟我走吧……谢娴妤一时间被苗少庭激昂真挚的告白震撼的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万万没有想到,苗少庭竟然还对她存有这样的心思。苗少庭喜欢她?怎么可能? 和苗少庭相知相交的那些画面一一闪过脑海,谢娴妤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她从未想过两个人有超出友人的关系,苗少庭突然这么说,她除了惊讶,更是不知所措。她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朋友,但是她们的问题却远远不止你情我愿这么简单。 “子知。”谢娴妤不知该怎么回应苗少庭对她的一片情意,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必须要拒绝苗少庭,但是苗少庭那专注凝视着她的黑眸却是那么坚定,让她这个一向不善于拒绝他人的人瞬间感到巨大压力。 苗少庭此时也稍稍冷静了下来,看谢娴妤一副震惊到哑口无言的样子便知道他今日这一番表白定是吓到她了。本来这秘密他是准备要藏在心里一辈子的,竟然还是一时冲动说了出来。但既然说出的话他就不会后悔,他会对此负责,但却不想让他的话成为谢娴妤的负担。这个人已经独自扛了太多了。 “我好像说出来了啊。”苗少庭自嘲的笑笑,放轻松语气安慰已经完全傻掉的谢娴妤道:“启霖,吓到你了吧?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撑不下去了,至少我能让你依靠。” 谢娴妤面对多年好友的深切情意,不可能毫不感动。若她此刻还是谢敏予,她想她应该会点头。可是,她此刻却是大祁的国母,是拓跋铎仁的皇后,她没有办法给苗少庭任何回应。 她虽然不想要伤害苗少庭,却还是摇了摇头:“子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可是我不能……” “不要说了。”苗少庭阻止了她:“我不是想让你为难才告诉你我的感情的。启霖,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至少答应我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你最终下了决心,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子知,谢谢你。”谢娴妤只得说,心里重重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苗少庭温柔一笑,抬手将掉在谢娴妤头上的一片落叶摘下。谢娴妤僵了僵,没有躲开苗少庭的手。苗少庭看着谢娴妤低垂的浓密眼睫心中一动,只想就这样俯身吻下去,却还是止住了。他知道,谢娴妤并没有接受自己,这件事还是急不得的。 馨竹被谢娴妤支远了,正无聊的左右闲看,顺便替谢娴妤把风。虽然谈话的对象是苗大人并没有太多忌讳,但她还是要做做样子,免得被谢娴妤埋怨她偷懒。 正想着,身后长廊绕出一人,馨竹不察,待人走的近了,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扭头,差点没吓掉半条小命:“皇上!” 拓跋铎仁阴沉着脸,一副阴云罩顶的不悦脸色,见馨竹吓白了一张脸,脸色更沉,冷冷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馨竹一口气缓不上来,望望拓跋铎仁疾步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他刚才过来的方向,心里打鼓。从长廊那里过来,皇上没有碰到娘娘和苗大人吗?还是碰到了才会如此不悦?馨竹心里不安,急忙跑去寻娘娘,却见谢娴妤和苗少庭两个人正含情脉脉的对望着,直看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苗少庭伸手似乎要去拉谢娴妤的手,馨竹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急忙大叫一声:“娘娘。” 谢娴妤猛的清醒过来,忙转开眼不敢再去看苗少庭那深情的眼神,仓促笑道:“馨竹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娘娘慢走,改日微臣在与娘娘说话。”苗少庭笑的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 谢娴妤松了口气似的离开,心里被苗少庭那些大逆不道却难以忽略的话搅得乱糟糟的。她不能,拓跋铎仁对她如何,他都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更是大祁的一国之君。她是皇后,要隐忍,以大局为重,那些煮酒烹茶的闲情逸致早就与她无关了。苗少庭更是她的至交好友,不是能够拿来利用逃开拓跋铎仁、逃开后宫束缚的工具。她对他并无男女之爱,就不该被他一席真情告白所动摇。 馨竹不知道谢娴妤心里挣扎什么,只是想着刚才娘娘和苗大人对望的情形不太正常,再一想到皇上的脸色,简直就像整个人被放在油锅里煎了个透。她的好娘娘啊,怎么这烂桃花就断不了了呢? 原先是和卓翼飞将军的闲言碎语传得满城风雨,更害得皇上失宠于她。如今卓将军那边的误会应该是消了,皇上又难得如此宠爱娘娘,这会儿不是又要冒出一个苗大人来搅局吧? 馨竹心头不安愈发浓重,偷眼看看谢娴妤那迷茫出神的样子,心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娘娘她刚才撞见了皇上的事?娘娘和苗大人什么都没有吧?可若是娘娘真的和苗大人产生了情愫,那她可该怎么办啊? 拓跋铎仁和几位要员在房内商量擒拿卓翼飞的手段,说到争执处,拓跋铎仁便出去转转,清明一下头脑。岂料,却看到如此让他窝火的一幕……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喜欢你。”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让你们去阴间相亲相爱! 拓跋铎仁愤怒的一拍桌子,还在争执中的两位大臣立刻都噤了声,敬畏地望向拓跋铎仁。拓跋铎仁却不说话,怒沉着一张脸不知何意。 几个臣子不禁面面相觑,皇上这是怎么了?说是冷静的考虑一下,结果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反而更不冷静了啊。 “你们都下去,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面对皇上突如其来的闹脾气,自然没有人不开眼到在这个时候还硬往皇上的怒火上撞,忙恭恭敬敬的鱼贯退出了房间,留拓跋铎仁一个人好好地“冷静”。 屋子内刚安静下来,拓跋铎仁便猛地扫掉了一旁的茶杯,又是一声脆响。紧接着他便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越是想刚才那一幕越是怒火中烧。 谢娴妤这女人果然还是不守妇道,原先是卓翼飞,这会儿又换了苗少庭?他贵为一国之君到底要被她戴几次绿帽子才算完! 拓跋铎仁气疯了,早就不管究竟是妹妹还是哥哥做的,将错误通通算到了谢娴妤头上。他当时就该冲上去分开二人,然后抓他们个现形,按律例办了他们,竟然还躲在暗处听了个满耳,看两个人你侬我侬,眉目传情。 拓跋铎仁一方面气二人,另一方面却更气自己。苗少庭的话他断断续续的听着,他知道,对谢娴妤来说,他和苗少庭相比实在是占不上什么优势。 且不说苗少庭和谢娴妤过去曾有的多年感情与默契,单就苗少庭承诺她的游历四海,便是拓跋铎仁没有办法给谢娴妤的自由。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谢娴妤在这后宫中隐忍压抑的活着实在不合她的性子,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苗少庭能给谢娴妤的幸福,远远地比他要多得多。拓跋铎仁虽然生气,却还有一丝理智在。他这时除了愤怒之外,那一丝丝的嫉妒却渐渐的冒出头来,随即而来的便是可能会失去谢娴妤的恐惧。 他征战杀伐、执掌天下,从未害怕过有任何东西是他无法得到的。这一刻,他却深深地害怕谢娴妤会被苗少庭说动,甘愿冒着生命的危险投入苗少庭的怀抱。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人心更难掌握的事吗? 苗少庭这个卑鄙小人,浪荡淫贼,竟敢勾引自己的媳妇,还是以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叫他对谢娴妤不好,什么叫这不是谢娴妤想要的生活?谢娴妤想要什么苗少庭怎么会知道?谢娴妤就是想要守在他的身边相夫教子,管理后宫不行么?用那种诱骗的口气勾引谢娴妤红杏出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苗少庭想要做情圣,他可不然,他对于喜欢在意的东西即便是毁掉也要紧紧地攥在手里。既然苗少庭远远望着谢娴妤幸福就能知足,那就不要在他已经爱上谢娴妤之后再来插上一脚。 他即便提供不了谢娴妤那些想要的自在日子,他只会用权力将人紧紧地束缚在那方寸之地,只能让谢娴妤不断地面对那些阴谋算计,为了他、为了大祁不断地牺牲自我,他依旧,不想要放开谢娴妤的手。 拓跋铎仁暗暗咬牙,连自己都开始痛弃自己。某个瞬间,他甚至软了一下,想到了放谢娴妤自由,让她在没有他的地方放松的生活。但立刻的,他忙将这种莫名的想法挥出头脑。谢娴妤是他的女人,只有他才能带给谢娴妤幸福。苗少庭,只是一个口奸舌滑的浪荡公子,真将人骗到手里,未必能够带给谢娴妤安稳的生活。 都是苗少庭这死小子,竟然让朕动摇了一下!竟敢对朕的女人下手,以为做过朕的伴读,又有太傅撑腰朕就不敢办你吗?太天真了!拓跋铎仁阴沉沉的想。 “来人,立刻让苗少庭滚来见朕!” 82命悬一线 秋猎为期七天,谢娴妤不知道卓翼飞会不会出现,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害怕紧张显得多余,还不如好好地趁着出来游玩的时间散散心。 谢娴妤抱着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头的心情逛了逛别院,有心出了别院去林子里转转,却因没有拓跋铎仁的命令作罢了,只等着明日随着打猎的队伍一同出去,再看看风景。 “娘娘,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回去休息吧?”馨竹劝道。 “也好,在这之前本宫先去看下智儿……”谢娴妤说着便往安置着皇子智的院子走去,却见不远处也施施然走过来一小队人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袭素色长裙的淑妃,由身旁贴身侍女搀扶着,慢慢的向她走过来,见她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谢娴妤与淑妃擦身而过,停住脚转身凝视着淑妃的背影。淑妃身子又消瘦了不少,像是纸片一样单薄,被微风稍稍吹起衣角,就仿佛整个人都要随着风飘走了。 谢娴妤对淑妃心思复杂,对她既是忌惮,想要躲得远远的,又不禁为淑妃这样才思敏捷的才女落到这样的田地感到惋惜。还没来得及深思熟虑,谢娴妤便叫住了淑妃,问道:“妹妹这些日子身子可还好?” 淑妃停了,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料到谢娴妤还会和自己说话。就连谢娴妤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冲动,这时她应该离淑妃远远的才对。她只是有些事始终想不明白,压在心里总不是办法。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今日身子还算平顺。”淑妃微微点头,笑容冷淡疏离。 谢娴妤还没有说话,馨竹却听不下去一般的小声在一旁哼了一声,嘟囔道:“都这时了竟然还这么傲慢……” “智儿安置的房间就在旁边,不如和本宫一起去看望一下智儿?”谢娴妤提议道。 “……”淑妃一怔,随即低下头去摇头道:“不,臣妾不能见智儿,恕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淑妃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虽然她掩饰的极好,谢娴妤还是看到了她刚刚那一瞬间眼中流露出的恨意和慌乱。 “为什么?”谢娴妤见淑妃要走,忍不住脱口而出叫住了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皇上一直最宠爱的是你,如果你安安分分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和智儿母子团聚一阵都做不到。” 谢娴妤知道,淑妃听得懂她指的那些事是什么,那些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 淑妃苍白的脸上泛出些血色来,似乎是有些激动,她喘了喘,缓缓的说:“娘娘,您有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谢娴妤怔住,不明白淑妃所指何意。 “真正爱一个人,怎么能忍受他眼里还有其他的女人?怎么能忍受他在对着你笑的时候心里却在惦着别的女人?又怎么能忍受有一天他对你的爱意慢慢的淡去,最终将你彻底遗忘在深宫的某个角落?”淑妃恨道,眼中水汽弥漫。 “如果不能成为那个唯一的,那至少要成为那个最重要的。当皇后、生龙子,这是每一个后宫女人的梦想,娘娘说这是臣妾对权力的野心也罢,臣妾……只是不想不做任何努力就被其他女人远远甩在后面,失去臣妾这一生唯一的男人。”淑妃泪眼朦胧的瞪着谢娴妤,满眼都是对谢娴妤的羡妒。 谢娴妤被淑妃激烈倔强的态度震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淑妃给她的理由竟是因为爱。后宫每个女人都在耍心机手段,手段不够强硬的只会沦落为失败者,没有人会同情她们的遭遇,更没有人会赞赏她们没去害人却害到了自己的善良。就连拓跋铎仁,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不会对那些被挤掉的可怜女人多投注一分目光。 淑妃盯着她,突然笑了笑,口气有些嘲讽:“娘娘又露出那种悲天悯人的表情了。有时臣妾不得不嫉妒娘娘,为什么娘娘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我们这一帮女人踩来踩去。而最后,娘娘却才是大赢家,稳坐后位,又怀了龙种,甚至连臣妾的孩子也在娘娘手里……” “你甚至都不爱皇上!”淑妃猛的激动起来,抚着胸口喘气,似乎因情绪起伏有些眩晕:“至少,臣妾争取过了。只是时运不济,出了一点岔子……” 是,若是刺杀皇后成功,她又是第一个喜得龙子的人,这皇后早就非淑妃莫属了。谢娴妤看着淑妃那不甘愤恨的眼,淡淡扯出一个笑容。她确实是个局外人。她当局外人默默地看着拓跋铎仁太久太久,久到有一天拓跋铎仁拿幽黑的眸子直望向她的时候,她就再也逃不掉了。她心甘情愿的为了拓跋铎仁迈入这个错综复杂的局,但却始终无法融入,始终在他人眼里都是局外人。 “我……本宫不是不爱皇上。”谢娴妤轻轻道:“只是因为你一直被皇上宠着,所以才想要更多。本宫却只要皇上看本宫一眼,本宫就觉得那是上天的恩赐了。争宠什么的,本宫还没有资格。” 可是,倘若有一天皇上越来越宠她,她会不会也变作其他女人那样,变得贪婪无度,变得想要更多更多…… 淑妃眼中的神色动了动,似是被谢娴妤这么卑微的说法吓到了,突然移开脸去,慌忙道:“臣妾多言了,还望娘娘大人大量,忘了刚才臣妾的话吧。臣妾告退。” 淑妃由宫人搀扶着渐行渐远,那弱柳扶风的身子摇摇晃晃。谢娴妤不禁凝眉,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淑妃突然向前一跄,身后的侍卫便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她对他摇了摇头,默默地推开了他的手。 “真是报应。没想到淑妃到现在都死不悔改。”馨竹不悦的啐了一句。 谢娴妤看她一眼,转身各走各路道:“淑妃自幼便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又才思敏捷、饱读诗书,免不了心高气傲,不肯认输。” “呿,娘娘也是自小当宝贝似的护在大家手心里的,论起才思学问也不比淑妃差,怎么不见娘娘像她那样?” 谢娴妤不由苦笑,心道她哪里是那个被捧大的娇俏女孩家,她是个早就受惯了冷眼,不再愿为那些喧哗的人事伤心落寞的局外人而已。 “真是不像话,分明就是待罪之身,对娘娘却这么不恭敬!”馨竹却还在气不过的碎碎念:“而且竟然比娘娘的排场还大,娘娘还没有带着贴身侍卫在左右,她竟然带着侍卫招摇过市。娘娘,咱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就去找皇上要侍卫去!” “……侍卫?”谢娴妤停下脚步,突然间双眼大睁瞪着馨竹。馨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惶恐着,谢娴妤却突然抛下馨竹朝着刚才淑妃离去的方向追去。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啊?”馨竹急忙追在后面。 谢娴妤紧咬下唇,紧张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来。她方才就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奇怪,经馨竹这么一说才突然缓过神来。拓跋铎仁没有为她配侍卫,淑妃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侍卫?淑妃现下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势力了,没有拓跋铎仁的授意,绝对不会有贴身侍卫随行。那侍卫刚刚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现在想来身形却有几分眼熟…… “馨竹,你现在立刻去看皇子智是否安好,然后立刻去禀报皇上,就说……就说……卓翼飞已经进了别院了。”谢娴妤此刻心如鼓擂,只想着这次一定不能让卓翼飞跑了,至于要怎么抓人她却一点没有把握。 馨竹大吃一惊,立刻抓住谢娴妤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您这是要去哪?” “不能耽搁了,要是让卓翼飞跑了……”谢娴妤说着就要追上去。机会稍纵即逝,若是放虎归山,搞不好以后就是一场持久漫长、生灵涂炭的战事。 “您疯了!”馨竹也不顾主仆之礼,抓着谢娴妤不放叫道:“捉拿反贼自有官兵,娘娘是万金之躯,更何况还有孕在身,哪里轮得到娘娘出头?娘娘您不能去!” “好馨竹,来不及了。现在通知去抓人人早就跑了,你放心,本宫就是跟着他们,即便他们跑了,也能提供追捕的线索,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谢娴妤急道。 馨竹一看劝不动谢娴妤,只好一咬牙,一跺脚,打发一旁跟着的两个小太监道:“娘娘刚才说的都听到了?事关重大,你立刻去确定皇子智的安危,你,去通报皇上。” “娘娘,奴婢不放心您一个人,馨竹要跟着您一起。”馨竹抓着谢娴妤的手不放道。 谢娴妤见馨竹如此坚持,只好点头,两个人疾步去追淑妃他们。 别院布局更似江南风景,院落小巧精致,十步一景,弯弯绕绕,谢娴妤和馨竹顺着直觉寻过去,无头苍蝇似的左转右转,却怎么也碰不到淑妃他们。 谢娴妤急的满身大汗,被迷宫似的院落小路弄得晕头转向时,馨竹却高兴道:“看来咱们是跟丢了呢,娘娘,既然人都跟丢了,就别找了,咱们回去,让皇上他们去找人吧。” 谢娴妤只是焦急,害怕她发现的晚了,淑妃已经和卓翼飞逃掉了。方才没注意看,搞不好皇子智也被带在身边,被药迷了才一直没有动静,没人发现。馨竹说了什么根本没听到。 正急的团团转,不放弃的往前继续走,却听到一旁的院墙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谢娴妤急忙捂了馨竹的嘴凝神细听,似乎是听到了一点争执声。 谢娴妤和馨竹对看一眼,轻轻的向着一旁的院墙移动,墙内一间休息的厢房似乎没人住,房前绿树密植,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谢娴妤左右看不清院内的情况,只好大着胆子进了院,躲在一丛灌木后向外看过去。馨竹也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心里却是恼怒谢娴妤怎么这么傻,这种要命的事也一头撞上去。 院内三个人站在墙根下,正是卓翼飞、淑妃与淑妃的贴身侍女。卓翼飞和淑妃正在争执,而那侍女似乎四下张望着,在替他们把风。 “求你救救智儿,我给你送了消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要智儿平安无事。”淑妃哭道。 卓翼飞则是又急又气,指责她道:“我只身犯险跑来救你,你却还是惦着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智儿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我来只是为了救你,你若不走,我是不会救智儿的。” “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智儿有危险。”淑妃抓着卓翼飞的衣袖道。 卓翼飞一把甩开淑妃,怒道:“你真是昏了头了,拓跋铎仁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放的饵,这么明白的事你居然看不出来。真是关心则乱,妇人之仁。你生了孩子后,连原先的一半才智都没了,整天就是智儿智儿!” “我不管!你必须救智儿出去,否则我就不走!”淑妃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你……”卓翼飞气结,咬牙软下口气道:“我已经安排了马匹就候在这面墙外,怎么绕过拓跋铎仁安排的耳目和逃往南方的路线都计划好了。只要你现在跟我出去,我们就都安全了。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回来救智儿,你们一个幼儿、一个病人,一次送两个人出去太难了。” “……我不相信你,那你先送智儿。我一定要确保智儿的安全。”淑妃戒备的退远了一步,坚持道。 谢娴妤听见卓翼飞的话,得知只要翻过这面墙,卓翼飞就要跑掉了,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若是卓翼飞说动了淑妃,两个人这就要逃跑,她要不要跑出去阻止?或是跑出去找死…… 卓翼飞被淑妃气的直运气,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大手一伸,抓住了淑妃的肩就要用强。淑妃身子无力,却是抵死不从,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小刀来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我就知道从一开始你就不在乎智儿,你恨他是我和皇上的骨肉……”淑妃痛哭道:“可是我这辈子什么都没了,我只有智儿了,若是你不救他,那我也不要活了。” “你疯了!我是你哥!我因为你要把智儿救出宫的任性要求才败露了,现在你是不是要亲眼看着我被活捉,被处死你才满意?”卓翼飞双眼通红,痛心疾首的瞪着同样哭成一个泪人似的淑妃。 淑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她缓缓的摇头啜泣道:“哥……我不想你出事的……可我也不能眼看着智儿出事,他还那么小,我都没有好好的抱过他几次……智儿太可怜了,我求你了,我可以死,只要你把智儿救出去,好好的抚养他长大成人……” 卓翼飞咬牙,固执的摇头:“我要救的是你,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谢娴妤震惊的听着,不由得捂住嘴巴。她猜错了,卓翼飞并不在乎皇子智的生死,也无所谓她的生死,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他妹妹一个人的安危而已。淑妃的母爱固然感人至深,但她仍担心卓翼飞强行将淑妃带走,或是干脆抛下她自己逃跑。 馨竹的震惊并不比谢娴妤少,事实上馨竹许多事并未猜透,今天猛的听到二人谈话,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东西。她脚下一软,碰的一旁的树枝晃了一下,倏倏几声响动。 谢娴妤和馨竹大吃一惊,登时手脚冰凉的不停使唤了。谢娴妤死死咬住下唇,屏息静气,现在跑铁定是来不及了,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卓翼飞放弃追根究底没有发现她…… 淑妃的贴身侍女一直来回走动,聚精会神的听着各方动静,完全不被淑妃和卓翼飞的争吵所扰,这时突然停了下来,笔直的朝着谢娴妤她们隐匿的方向望了过来,大叫一声:“将军!那边有响动。” 卓翼飞立刻警醒的随着侍女指给他的方向看过来,眯着眼一步步慢慢逼近。 谢娴妤看着卓翼飞逐渐接近的身体吓得几乎晕倒,正控制着想要跳出胸膛的心脏,馨竹却突然吓得哭了出来。谢娴妤一惊,急忙用手去捂馨竹的嘴巴,卓翼飞却已经拨开树丛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两人。 第82章死局 “原来这里还藏着两只臭老鼠。”卓翼飞眯眼,脸上的暴戾之色立现,大手一伸,一手一个就将谢娴妤和馨竹两人从树丛中捉了出来,扔在地上。 馨竹吓得脸色青白,瑟瑟发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谢娴妤身前戒备的看着卓翼飞。谢娴妤见行迹败露,极度的恐惧下反而冷静了下来。现下没有什么比保住她和腹中胎儿、馨竹三个人的性命更重要的了。 “是本宫私作主张跟着你们的,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你们赶紧逃吧。”谢娴妤强作镇定道。 卓翼飞眯起狭长的双眼,打量着倒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人,似乎是在衡量谢娴妤话里有几分真实,片刻还是笑了笑,冷嘲道:“不用娘娘解释臣也能看得出,若是有军队跟着,恐怕这会儿臣早就走不成了。” 淑妃被贴身侍女护着一直在一旁沉默看着,眉间紧紧纠结似是担忧,又似是惊恐。她左右看看,出声道:“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快走吧。” 卓翼飞猛的转头,又惊又怒道:“这时候你竟然还一意孤行!我告诉你,今天你跟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秋禾,架好娘娘,不要让她再乱来了。” 一旁的侍女也是紧张,看看淑妃又不敢动手,为难道:“娘娘,您就听国舅爷的吧,咱们先逃离这里,回头再救皇子智。” 卓翼飞双眼通红,急吼吼转过身来,猛的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匕首,冲着谢娴妤阴狠道:“曾经你我的恩怨情仇,我们各有所失,本来我不想再动你了,可你竟然自己撞上来,这可就怪不得我了。今天,我不能再放你走。” 说着,就朝着谢娴妤刺过来。卓翼飞动作凌厉,根本不给谢娴妤留任何反应的时间。谢娴妤倒抽一口冷气,眼见着这一刀是躲不开了,不由想起曾经那一箭的穿心之痛,死死地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剧痛未袭,只听耳边一声痛苦的惊呼,谢娴妤急忙睁眼,却见馨竹伏在自己的身前,脸色惨白,眉峰紧锁。而卓翼飞的匕首正正好好的插-进了馨竹的左腰。 “馨竹!”谢娴妤大叫,一瞬间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都从脑中退下,麻木间一片空白。 “好啊,这小丫头对你倒是忠心,可惜不管早死晚死,反正你们俩人一个都跑不了。”卓翼飞没料到这小侍女竟然如此忠心护主,敢在生死关头替主子挺身挡住一刀,他咬牙提气,想要将匕首抽出再刺。谢娴妤却突然间扑了上来,把他撞到一边。 谢娴妤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仿佛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和卓翼飞拼个你死我活。馨竹已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她好的人了,她从未将馨竹当过仆人,而是她的亲人挚友,若是馨竹真的因她丧命,谢娴妤想一想都要疯了。 “卓翼飞!你……”谢娴妤从不会骂人,此时气极也吐不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只是一味的压住卓翼飞,发疯似的拳打脚踢。 卓翼飞征战沙场堂堂猛将,又岂会将谢娴妤这等柔弱的花拳绣腿放在眼里,不过他始料未及,谢娴妤竟能突生这么大的蛮力,惊讶之余他倒也一时动弹不得,不由怒火腾起,加大力量想要挣脱谢娴妤,好从自己的靴筒中抽出另一只匕首来。 淑妃被这惊-变吓得傻住,愣愣的看着谢娴妤和卓翼飞在草地上扭打挣动,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叫道:“不要杀她!哥,不要杀皇后娘娘!” 事到如今,她和卓翼飞就算能够逃出生天,也决计救不回智儿了。谢娴妤虽然曾经乖戾自私,可她接触下来却知道她其实是个好人,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保住智儿的性命,那么这人一定是谢娴妤。她不能让她出事。 可是卓翼飞却是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妹妹的话。谢娴妤只凭着一股蛮力骨气,维持不住多久,哪里会是卓翼飞的对手,僵持一阵,便被卓翼飞几招挣脱了钳制,反手给按在了地上。 “卓翼飞,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收手吧。”谢娴妤只恨自己竟然如此脆弱无力,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娘娘,得罪了。有缘的话咱们下一世再做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吧。”卓翼飞呼呼喘气,一边压住还在不断挣扎的谢娴妤,一边从靴筒中抽出匕首来高高扬起。 “不要!”卓翼飞的匕首还未及落下,淑妃便直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急道:“哥,你放了她吧,她要是死了,智儿也活不成了!” “你傻了!这女人已经怀了龙种,若她活着,智儿以后也一样没有活路!快放手,我不想伤到你。” 淑妃被卓翼飞吼得一愣,随即更加死死抱住不放哭叫道:“我让你救智儿的,你偏偏不管他,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他是你的亲侄啊,现在智儿可怎么办呢?皇后不能死!娘娘,臣妾就要你一句话,你答应臣妾保住智儿,好不好?” “你这疯女人!滚开!”卓翼飞被他妹妹气炸了肺,一想到自己为了救她落到这般田地,如今却还要被埋怨,立刻急火攻心,一用力便将淑妃甩了出去。 淑妃身体本就孱弱,这一推整个人直飞出去,摔在地上,头正好撞在地面凸起的一块岩石上,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半扇衣裳,连声音还没出一声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娘娘!”淑妃的侍女吓坏了,惊叫一声,急忙跑过去查看,哭道:“国舅爷,不好了,娘娘、娘娘没气了!” 卓翼飞知道自己手重了,被侍女这么一叫,也是大吃一惊,也顾不上谢娴妤,急忙狂奔过去,将淑妃抱在怀里查她气息,又撕了身上衣裳替淑妃捂住头上伤口,掐人中,拍脸颊,颤抖道:“翎儿,翎儿,哥错了,求你千万别出事,哥什么都听你的,你醒来跟哥说说话啊。” 谢娴妤昏昏然缓过一口气来,全身都像散架一般的疼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卓翼飞几人已经乱作一团,忙撑着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馨竹身前,将人抱在怀里。 “馨竹?”谢娴妤含泪咬牙轻声唤了唤,见馨竹毫无反应,脸上血色全无,身体也冰凉了,眼泪不由得像珠串一样掉落下来。 “馨竹……”谢娴妤心中撕裂般的疼,紧紧的抱着馨竹只感到天地都在旋转,失去亲人的痛苦简直令她痛不欲生。突然间,怀中的人轻轻地嘤咛一声,有轻缓的气息拂过她的脖子。 谢娴妤一惊,急忙吸吸鼻子,颤抖着将手伸过去探馨竹的鼻息,发现馨竹还有一口气在,只是断断续续,极为清浅。谢娴妤绝望中立刻燃起了一丝希望来,立刻将馨竹抱的紧了紧,对她说:“馨竹,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救你的,你要坚持住。本宫不能没有你的。” 谢娴妤环望四周,手脚虽因恐惧和伤心还在不停颤抖,还是咬咬牙,半拖半抱的带着馨竹向外逃去。馨竹受伤后身体更加沉重,谢娴妤拼尽全力却仍然行动缓慢。 抱着馨竹走了十余步,谢娴妤已是一身冷汗了。正欲往前再走,背后却突然传来阴冷狠毒的声音:“我说过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谢娴妤心里一突,僵硬的回头去看,卓翼飞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人世不醒的淑妃,一双血红嗜血的眼睛却是恶狠狠地紧紧定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头盯住猎物、伺机而动的狼。 谢娴妤脚下一软,抱着馨竹跌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米娜桑,马上就要完结时俺又消失了实在是对不住啊orz 咸鱼还没嫁粗去,亲妈却把自己嫁粗去了o(╯□╰)o 淫生一大任务算是完成了吧?现在开始俺就要全力以赴给咸鱼个好归宿了~ 第83章胜负 苗少庭垂首立在帐内,一双美目定定的瞧着地面。拓跋铎仁坐在案后,托着腮沉默的盯着他看,看的一贯淡然的苗少庭也不免有几分心虚。 “皇上此时召见臣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还是苗少庭率先打破了僵局。 “……”拓跋铎仁恨不得将这个小白脸盯出两个窟窿来,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才沉闷发声道,“爱卿近来可还好,朝中无事可做的话,许是是时候成家了。” 苗少庭意外抬头,不解道,“皇上此话何意,” “李尚书家中独女听说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也正好到了待字闺中的年纪,朕有意撮合一下爱卿,你看如何?”拓跋铎仁皮笑肉不笑的说。 “……”苗少庭心思何等敏捷,一看这节骨眼上拓跋铎仁竟要为自己指婚,立刻猜到了七八分,扑通一声便双膝跪了下去:“谢皇上恩宠,臣曾与家父谈过,家父望臣在朝中先做出政绩,再谈成家一事。臣深以为是,比起儿女情长,软帐柔情,臣更愿辅佐在皇上左右,为皇上分忧解难。” 拓跋铎仁不由得冷笑一声,嘲讽道:“爱卿真的是这么想的?这分忧解难的连朕的家务事都一并管了?” 苗少庭抬眼,便和拓跋铎仁冷峻的目光相对,那一双鹰目清明凛冽,似乎将他的心思全部都洞悉了。他与拓跋铎仁默默对视一阵,还是败下阵来,轻叹一声道:“皇上是不是全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拓跋铎仁忍着怒气,不咸不淡的应着。 苗少庭低头看地,突然认命一般的抬头朗声道:“臣是喜欢皇后娘娘,在皇上之前就喜欢上了。” “苗少庭!你好大的胆子!”拓跋铎仁顿时震怒,拍案而起,被苗少庭目无君主的狂妄行为气的头顶冒青烟。 “皇上要治臣的罪?臣虽爱慕娘娘,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越举之事,何罪之有?”苗少庭一脸平静无辜,更是把拓跋铎仁推向暴怒的边缘。 “没有越举?那又是谁胆敢和皇后搂搂抱抱,鼓动皇后跟他私奔的?”拓跋铎仁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捉住苗少庭的衣领直接将人提了起来,双眼喷火恨不得直接将人烧死。 苗少庭就这么和近在咫尺的拓跋铎仁对视着,不但没有惊怕,反而温柔一笑,淡然道:“所以皇上还是听见了方才臣在花园中的话了。” “怎么样?现在你还有什么借口?死也能死的瞑目了吧?”拓跋铎仁冷笑一声,手改为抓住了苗少庭的脖子。 苗少庭被勒住呼吸,秀眉不禁紧紧拧起,痛苦道:“皇上可曾想过娘娘的心意?” 还敢跟朕提皇后?拓跋铎仁更怒,手劲不由加了几分:“皇后对朕一心一意,只要她能伴在朕的左右,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皇上,娘娘不是那些从小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只要有人喂食,表面光鲜就会欢快鸣唱、讨人欢心。“苗少庭只感觉呼吸开始困难,知道拓跋铎仁是真的起了杀他之心,可是心中的话却是不吐不快,硬撑着说:“皇上仗着娘娘对您的情意,就枉顾她心里所想,娘娘她不说您就察觉不到她的痛苦的话,您又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 “朕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吗?妄想染指朕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拓跋铎仁被戳到了痛脚,手上力气更加控制不住,苗少庭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如簧巧舌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苗少庭眼前已经渐渐发黑,眩晕中拓跋铎仁眼中的决绝狠厉让他心中突然恍然,眼前这位攥着他性命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称兄道弟,玩耍笑闹的太子爷了,而是权利至上,眼里容不得一丝对他权威的忤逆的君王。他那些有恃无恐的挑衅果然是自己天真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世风流,最后若是为了心爱的人而死,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他若是不在了,谢娴妤能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 苗少庭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倒似全然不将生死放在心上。拓跋铎仁见苗少庭全身无力,双眼轻闭,不知死活,心里莫名慌了一下,一个晃神,手上便松了。 苗少庭立刻跌坐在地,扶着脖子拼命地咳嗽起来。拓跋铎仁此刻也恢复了些许清明,知道自己刚刚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的自幼好友,心下也不禁隐隐发冷。 气氛瞬间凝结成冰,只有苗少庭激烈的咳嗽声响彻屋内。拓跋铎仁只呆了片刻,立刻又想到苗少庭的所作所为,若是就这么放过了他,那作为君王的自己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拓跋铎仁挣扎之间,突然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转眼奔至门口,有人在门外大声禀报:“皇上,卓翼飞已经现身被围,只是皇后娘娘在他手上,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拓跋铎仁一惊,也顾不上处置情敌,大步冲出门外随着前来禀报的侍卫走了。 苗少庭心知自己暂时捡回一条命来,咳着爬起来,也急急忙忙的跟在众人身后。 常宁正带着一队侍卫和卓翼飞僵持,卓翼飞红着双眼,怀中擒着谢娴妤,匕首正正好好的顶住她的喉咙。 “卓将军,刺杀皇后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你可要想清楚了。”常宁的冷汗滑过额角,举着剑不敢向前。 “哈哈哈……”卓翼飞一阵狂笑,似乎是疯癫了般:“我卓家上下为大祁战死沙场的人不计其数。诛九族?如今只剩我和妹妹两人,即便是我今日不杀皇后,就能免我二人死罪了?” 谢娴妤被卓翼飞勒住喉咙,动弹不得,望着对面一队惊慌紧张的人马道:“不用……管我……” “闭嘴!我要见皇上!”卓翼飞大声斥叫。谢娴妤这女人许是命不该绝,他正要举刀取了她的性命,却败露了行踪,被重重围住。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总要再博上一次! 拓跋铎仁匆忙赶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千钧一发的场面,心中不禁一紧,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你要见朕?朕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胆量出现在朕的面前。” “哼,皇上兴师动众,玩出这些花样,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卓翼飞冷笑,匕首朝着谢娴妤的脖子更近一分,谢娴妤吃痛轻呼了一声,细白的颈上霎时一道血痕。 拓跋铎仁紧张的迈了一步,立刻又止住脚步,紧盯卓翼飞手中的匕首怒道:“卓翼飞,你敢动皇后一根汗毛,朕叫你死无全尸。” 卓翼飞这时已是穷途末路,他看看仍旧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不知生死的淑妃,咬牙说:“立刻去准备一辆马车来!还有太医!快!” 常宁哪里敢做主,频频去看拓跋铎仁山雨欲来的脸色。拓跋铎仁只是阴沉的盯着卓翼飞,却并没有点头。苗少庭一直跟在众人身后,望着谢娴妤惨白虚弱的脸色心里焦急,虽然越举却还是忍不住出言道:“皇上,先救下皇后娘娘要紧,娘娘还有孕在身……” “……”拓跋铎仁眉毛跳了跳,龙袍之下攥进了拳头,半晌还是朗声道:“卓翼飞,你现在竟还敢跟朕讲条件?立刻将皇后放了,朕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卓翼飞见拓跋铎仁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冷冷一笑,贴着谢娴妤的耳朵讽刺道:“娘娘果然好眼光,这就是你最终选择的男人?现在有没有后悔当时为了皇上背叛我?” 若不是谢娴妤这女人临时倒戈,他早就救智儿出宫,妹妹也便不会一直不肯离宫,一家人逃出南方边境,那里早就有他培植好的势力,联合邻国不日便能一举攻入大祁,赢得霸业,又怎么会落到今天四面楚歌,穷途末路的局面? 卓翼飞恨极谢娴妤,此时看着拓跋铎仁那冷漠的样子和谢娴妤受伤的表情,心里莫名的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哈哈狂笑起来:“皇上岂会将你放在心上,竟然痴心妄想,想要争宠?真是个蠢女人。倘若你当时跟我走,这会儿搞不好反而能坐上大祁国母之位了。” 谢娴妤早就死了心,清楚地知道这次自己无非就是拓跋铎仁利用的棋子。但是拓跋铎仁冷漠站在对面,毫不将自己生死放在眼里的表现,还是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只是短暂的疼痛过后又是长久的麻木,仿佛陈旧的伤口受尽折磨后一点的刺激也不会引出巨大的疼痛那般。对面的那个男人毫无破绽的眼底,是否印出她一点模糊的影子了呢? 拓跋铎仁看着谢娴妤在卓翼飞手上望着他的眼中的光芒渐渐微弱下去,心里拧做一团。有一瞬间,他动摇的想是否先应下卓翼飞的要求,将马车和太医找来。可是,他不能,哪怕卓翼飞最后仍旧难逃布下的天罗地网,他现在只要退了一步,他在众臣面前便是输了,便是为了一介女眷至大祁江山于不顾。 谢娴妤不会出事的,因为她是卓翼飞手中仅剩的筹码。卓翼飞眼中那赌徒般复仇的光芒未息,他就不会将筹码置于死地。 无声的对峙沉默的进行,仿佛都是在等另一方紧绷的精神首先塌陷。谢娴妤被卓翼飞紧紧勒着,却是头一个坚持不住了。腹中丝丝绵绵的疼痛漫上来,渐渐剧烈起来,脚下一软,便站不住了。 卓翼飞立刻察觉到了谢娴妤体力上的变化,强有力的手臂撑住他,对拓跋铎仁叫道:“娘娘似乎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皇上不要忘了娘娘肚子里还怀着……哦,难不成皇上在怀疑娘娘肚子里的不知是谁的野种?” “住口!”拓跋铎仁一声怒吼,向前急冲一步,却立刻让卓翼飞顶在谢娴妤脖子上的匕首给止住了脚步。 “卓翼飞,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拓跋铎仁盛怒之下,身体也控制不住的震动起来,只想冲上去和卓翼飞一决生死。 “皇上……”突然卓翼飞脚边传来一声轻呼,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转移,却是淑妃幽幽转醒,挣扎着爬了起来。 拓跋铎仁见到淑妃脸上更是一片冰封,往日的恩爱情谊这时更成了加深了那种厌恶的源头:“原来这就是朕的好爱妃,每日躺在朕的枕边想的竟是怎么害朕?” “……不。”淑妃虚弱的摇了摇头,晕眩之间一时还无法认清现在发生了什么。 “来人。”拓跋铎仁看着淑妃突然冷冷开头:“去将智儿抱过来。” “智儿!”淑妃咋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清醒了一大半,望见对面皇上身后成队的侍卫军士,也看到自己身边仍旧顽强站着,携谢娴妤做人质的大哥。 皇子智转眼便被抱来,拓跋铎仁伸手将婴孩抱在手里,再次望向卓家兄妹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胜利之感。 智儿在父皇怀中依依呀呀,见父皇并不对他笑,便随着父皇的目光看去,眼光在卓翼飞和谢娴妤身上转了转,最终还是停在了瘫坐在地的淑妃身上。天真的大眼定定的瞅了她半晌,突然伸出小肉手朝着淑妃呀呀的叫了几声。 淑妃一双美目顿时溢满眼泪,两行泪珠毫无预兆的倏然滑落:“智儿……我的孩子……” 淑妃瞬间泣不成声,似乎是想要奋力爬起去抱抱孩子。卓翼飞被淑妃悲痛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一时间气息也跟着混乱起来,急怒攻心的说:“拓跋铎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拓跋铎仁倒也不理会卓翼飞直呼其名的不敬之事,抱着智儿边逗边说:“朕体恤淑妃一直想见爱儿的心情,特地好心成全她。只是她曾经害过的那些嫔妃,却是再也看不到她们未出生的孩子了。” 淑妃不知道拓跋铎仁何时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只一味的抽泣着颤抖道:“皇上,智儿是无辜的。” “这是自然,毕竟智儿是朕现在唯一的亲骨肉,朕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拓跋铎仁淡淡的笑,大手慢慢抚摸着智儿嫩滑的小脸。 淑妃被拓跋铎仁清冷的笑容刺得心里一疼,望着大哥的表情带上了几分祈求:“哥……” 卓翼飞被亲生妹妹气的胸口发闷,他从小疼宠她,事事都以她为先。当年她进宫他就反对始终,但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妹妹一头栽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坑。他起了反拓跋铎仁的心,就是见不得妹妹受到丝毫委屈,谁料到最后妹妹却始终没有站在他的利益上想过一点。 “快将马车备来,不然我现在就取了皇后娘娘的性命。”卓翼飞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大声怒喝,匕首立刻在谢娴妤的脖子上压下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洁白的颈项没入了衣领之中。 “娘娘!”苗少庭惊呼,作势要向前冲,却立刻被身后的侍卫驾住了动弹不得。 拓跋铎仁双眼圆睁,几乎将卓翼飞身上瞪出窟窿来。隐忍的怒气控制不住,手上捏疼了皇子智,孩子不明所以的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声音异常尖锐凄厉。 “智儿!”淑妃心疼的一声尖叫,差点没再度晕了过去,痛哭道:“皇上,哥哥,求你们放过智儿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谢娴妤眼前阵阵发晕,脖子间被利器所伤的疼痛渐渐被肚子里剧烈的绞痛所掩盖,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呼吸渐沉,疼的忍不住轻哼出声,捂住了肚子。 常宁在拓跋铎仁身边头一个发现了谢娴妤的异状,忙低声提醒皇上道:“皇上,娘娘的状况不太对。” 拓跋铎仁望过去,谢娴妤脸色泛青,双眼失神,身下的裙摆染上了点点殷红…… 心里像被豁然撕了个口子,拓跋铎仁猛的举起了手上的皇子智,大声道:“将皇后放了!” “智儿!不要!”淑妃瞬间吓掉了魂,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竟然从地上爬起疯了一般的朝着拓跋铎仁跑过来。 “保护皇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一声喊,一直围在四周待命的弓箭手齐齐发箭,淑妃立刻身中数箭,倒在了拓跋铎仁脚边。 变数就发生在那么一眨眼,卓翼飞想要阻止妹妹却慢了一步,看着妹妹被射成蜂窝一般,霎时就顾不得谢娴妤,想也不想便扑过去想要抱住妹妹。 “射!”拓跋铎仁一声令下,卓翼飞便也被射倒在淑妃身边。 卓翼飞征战沙场十余年,从没想过自己死的如此憋屈,他朦胧中看着拓跋铎仁着龙袍,踏龙靴走至近前,咳出一口血来,自嘲笑道:“没想到我堂堂左贤骠骑大将军竟然没能够战死沙场,倒落了个叛国的名头……” 拓跋铎仁一手抱着哭惨了的智儿,一手拍抚着安慰,一边淡淡的看着手下败将,轻叹一声:“卓将军本是一代英才,淑妃也是冰雪聪明,你们输就输在竟然将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这样的人,朕怎么能放心将大祁的天下拱手相让呢?” “而朕,恰恰就是赢在没有弱点……”拓跋铎仁幽幽的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卓翼飞死不瞑目的断了气。 一旁的侍卫宫人早就围过去七手八脚的将谢娴妤、馨竹救起,淑妃贴身的宫女也乖乖认罪。谢娴妤被人抬着,从拓跋铎仁身边擦身而过。 拓跋铎仁抬眼,正与谢娴妤四目相对,谢娴妤听见了拓跋铎仁那看似狂妄,说自己没有弱点的宣言,怔怔的望了望拓跋铎仁,终于还是偏头垂眼,不再和拓跋铎仁对视,被人急匆匆抬走。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诈尸……毫无计划的突然蜜月去了= =【某作者目前的生活节奏有点混乱,咳咳。 回归了,还蹲在坑底的亲们~乃们终于看见曙光了tat【暴揍某无良坑神 一直渣了这么久,好容易结局让我稍微弥补下吧orz 今日三更至完结,这素第一更~晚上还有~=333=群亲 第84章伪结局 别院里忙做一团,拓跋铎仁站在谢娴妤寝室之外,望着围墙外一株桃树的枝桠出神。 馨竹虽然受伤极重,但是众人关注的自然还是皇后娘娘的身体,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因过度惊吓及剧烈行动却是十分危险。 “恭喜皇上,这次反贼得剿,大祁能继续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都是托了皇上圣明贤能之福。”苗少庭走到拓跋铎仁身后,对拓跋铎仁躬身请安。 拓跋铎仁仍旧盯着那枝上泛黄的叶子,轻哼道,“你讽刺朕,” “微臣岂敢,微臣此时此刻还能够活着对皇上说这番话便是皇上天大的恩赐了,感恩戴德尤是不及,何来讽刺之说?”苗少庭腰弯的更低了。 “呵。”拓跋铎仁终于淡淡瞥了苗少庭一眼,语气带着些疲累:“朕没心情和你斗嘴,退下吧。” “微臣还想等着皇后娘娘平安无事的消息。”苗少庭硬是一动没动。 拓跋铎仁心中压的沉沉的,竟也没有生气,转头不再理苗少庭,自顾自的走到谢娴妤的门外站定了。门的另一侧此时乱作一团,能够听到各种声响,拓跋铎仁突然觉得喘不上气,眼中酸涩胀痛。 想要哭吗?拓跋铎仁已经没有了曾经哭过的记忆,这样的感觉陌生的令人不知所措。他咬牙,硬生生的逼退了那种感觉。 他自认是个好皇上,但是却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这大概就是帝王的命吧?而硬要将谢娴妤留在身边,却又不能敞开心怀去爱她的意义何在? 思绪混乱的想着,眼前的门突然吱扭一声开了,陈太医推门而出,面带土色,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吞吐道:“臣、臣无能,小皇子……没有保住……” “……”拓跋铎仁眼色一暗,沉声问:“那皇后呢?” “皇后娘娘现下已无大碍,血已经止住了,但是现在身子虚弱,已经睡下了。”陈太医如实禀报,冷汗淋淋的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朕知道了。”拓跋铎仁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摆摆手遣退了众人:“你们都下去吧。朕单独和皇后呆一会。” 陈太医意外捡回一条命来,急忙点点头,匆匆退下。拓跋铎仁将门合上,走到谢娴妤床前坐下,安静的看着谢娴妤昏睡过去的眉眼。 睡着的人似乎之前折腾的惨了,眉头轻轻锁着,眼角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这几天也消瘦了一些,脸颊都凹陷进去了,配上过分青白没有血色的脸色,真是看不出一点一朝国母,母仪天下的风采。 拓跋铎仁猜测不到失去腹中胎儿对谢娴妤有多大的打击,心里闷闷的,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黏在额头的发丝。 “小妤……”拓跋铎仁轻声喟叹,攥住了谢娴妤有些冰凉的手。 “朕……从没想过太多情爱的事,朕的天下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朕不能丢了他。却没想到有一天却因为他负了一个人。朕大概真的是血债太多,才会子嗣单薄,至于智儿,跟朕的缘分能走多长,以朕的寡情薄性,也没什么把握。” 拓跋铎仁自言自语的低声说着,从来没有推心置腹的将心思坦承过,如今每说一句,伴随着浓烈的心痛和自责,整颗心却感觉渐渐地跳动起来。 “可是朕有什么选择呢?朕就连痛苦、悔恨的资格都不该有。朕是一国之君,任何一点的软弱都是致命的。小妤,朕不能让你成为朕的弱点。而你,好像还是成了啊。” 越努力拼命去抑制对这人的在意,便越会疼痛的难以抑制,拓跋铎仁似乎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塌陷,他将心爱的人推到了悬崖,掉下去了,摔碎的同时他的心也碎了。 谢娴妤自拓跋铎仁牵住她的手便醒了,腹中感觉空落落的,那种隐隐的疼痛本来就让她睡得不安稳。但是她没有睁眼,因为她不知道此时要怎么面对拓跋铎仁。 拓跋铎仁的孩子没了,她和他看似唯一的维系也断了。谢娴妤想,她算是贱到家了,虽然失去孩子让她难受,但是毕竟只在她肚子中短短数月,没什么实感,反倒是拓跋铎仁让她想得更多。拓跋铎仁恐怕对她要彻底的失望了,往后就连原本那少的可怜,仿佛是责任的关怀问候都成了多余。她在后宫就只是个摆设,就像今日,她即便危在旦夕,也换不到拓跋铎仁一个关切的眼神。 拓跋铎仁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她闭着眼静静地听。听着听着,有些心疼,有些心动,更有些迷惑。可是她却还是不敢睁眼,不敢面对面的看进拓跋铎仁的眼睛,问他他说这席话是不是原本对她也有了些感情? 她为了他,没有了原先的身份,没有了正常的生活,连腹中的孩子也没了,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再次飞蛾扑火,她承受不住再一次受伤的可能了。 “小妤,朕不想要放开你。可你留在朕的身边,朕却很痛苦。这种感觉从不曾有过,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拓跋铎仁闷声道,手的力量又大了些,却突然间松了手。那种想要去好好珍惜一个人,却一次次的伤害她的无能为力,让一贯自负的拓跋铎仁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角的落魄。 痛苦吗?原来是这样啊……谢娴妤眼睛湿润了,一滴眼泪滑下,隐没在枕席间没有被拓跋铎仁发现。 “来人,宣苗少庭来见我。”拓跋铎仁站起身来,沉声对外说道。 不出一时半刻,苗少庭便站在了拓跋铎仁面前躬身行礼:“皇上万岁……” “不必这些繁文缛节了。朕只是想问你一句话。”拓跋铎仁表情黯淡而平静,全然没有了之前二人争吵时的戾气:“你说过能够让谢娴妤幸福是不是?” 苗少庭眨眨眼,有些意外拓跋铎仁此刻的表现,不过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皇上不能给她的,臣都能够给她,皇上能够给她的,臣也会尽全力弥补。只是……臣终究不是皇上。” 拓跋铎仁深深地看了苗少庭一眼,沉默无言,只是眼中渐渐坚定起来的光芒像是要下定某种决心。 苗少庭莫名的慌乱起来,急忙道:“娘娘从心里真爱的只有皇上一人,经过这次的事,娘娘甘愿将命都献给皇上,孩子也丢了,皇上还在质疑娘娘的心意吗?” 拓跋铎仁却突然反驳道:“朕不是质疑皇后,朕是质疑自己。” 苗少庭安静了,看着拓跋铎仁似乎是不相信从一贯清高自傲的帝王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至少……朕没有办法说出苗大人那番话,朕现在能够给皇后幸福吗?”拓跋铎仁讽刺一笑,决心道:“苗大人,皇后娘娘因协助捉拿反贼,不幸小产,失血过多,已然轰了。现在,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苗少庭脑筋伶俐,起初也就是刹那的惊诧,便立刻明白了拓跋铎仁话里的意思:“皇上,您是认真的吗?” “君无戏言,朕何时和你开过玩笑?”拓跋铎仁大步走到门口,还是站定重重一叹,咬牙道:“好好照顾她,若是你还能让她受委屈,小心你的脑袋。” 就这样结束了吧?谢娴妤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现在朕便放了你自由……拓跋铎仁头也不回的疾步向前,只是眼前渐渐有些模糊起来,看不清道路。他不得不停下来深深地吸气,平复本不应属于一个帝王的不舍与心痛。 身后刘继忠不明所以,却担心皇上失了龙子心情抑郁,出言关心道:“皇上,您还好吗?” “没事,风大迷了眼而已。召集大臣,朕要吩咐卓翼飞余党的搜查剿灭一事。”拓跋铎仁缓了口气,又挺直脊背向前去了。 刘继忠看着清风拂面,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得装聋作哑,俯身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苗少庭怔怔的望着拓跋铎仁潇洒离去紧闭的大门半晌,转过头来时,床榻上谢娴妤正安静的看着他,双眼神色清明,应该是早就醒了。 “你都听到了?”苗少庭无奈一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谢娴妤无声的点点头,心里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 苗少庭看着谢娴妤一副被遗弃的小狗一般的失落表情,轻轻一叹,温柔笑道:“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 “恩,不那么疼了。”谢娴妤挤出个笑容来,反倒安慰苗少庭说:“我没事的,你不用那么担心我。原先我也不可能有孩子的,这时没了,可能只是命中注定吧。” 谢娴妤说的轻松,苗少庭眼圈却红了,他抿抿嘴,压下心酸的感觉,洒脱一笑叹道:“我就知道,其实所有人中启霖你才是最坚强的那个。” “呵呵。子知这是取笑我吧?”谢娴妤和好友谈心,心里也舒服了些,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苗少庭定定的注视着谢娴妤清浅的笑容,出神道:“没想到我竟然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谢娴妤一怔,突然意识到苗少庭指的是什么,脸立刻红了,眉头纠结起来,似是非常为难。 “呵呵。”苗少庭岂会不知谢娴妤的心意,将失望掩饰在笑容中,开朗道:“真是一点试探就露馅了啊。启霖我说过的,我不会勉强你,你的心要是还在皇上那里就去找他吧。皇上对你……应该是认真的。” 谢娴妤望着苗少庭温柔如初的笑容,出神半晌,还是落寞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追不动了,所以,就这样也未尝不是种解脱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伪结局 下一章真结局,但素不高兴咸鱼还能跟闷骚小皇帝he的亲,可以就看到这里~苗苗也是不错的人选捏~~ 第85章真结局 祁国,皇宫,早朝。 “皇上,自皇后谢氏小产故去已五年有余,皇上是否该认真考虑重立新后一事,后宫常年无主总不是个办法。而且传闻皇上极少宠幸后宫,醉心政务,更何况,皇上如今子嗣单薄,皇子智又体弱多病,老臣不得不多言一句,皇上钟情皇后谢氏虽在民间被传为一段佳话,但皇上还是要考虑大祁的江山社稷……” “张侍中,你究竟想说什么,”拓跋铎仁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本月便是一年一度的选秀大典,请皇上切莫像往常几年一样再推迟了啊。”张侍中干摸了把泪。 拓跋铎仁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看他一眼,冷冷问:“张侍中的女儿是否也在其中?怎么,怕朕再推迟两年女儿太大了嫁不出去?” “这……”张侍中冷汗直冒。 “朕知道了,适时定会特别关照侍中之女。”拓跋铎仁有意加重了“特别”二字,见张侍中紧张地哑口无言,便起身道:“若无事便退朝吧。苗侍郎随朕回御书房,朕有事相商。” 苗少庭冲着张侍中微微一笑,轻快跟上。 “她怎么样了?”拓跋铎仁进了御书房,遣退了众人便开门见山的问。 苗少庭心中好笑,心想别别扭扭憋了五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便明知故问道:“哪个她?” 拓跋铎仁横他一眼,掀袍落座,没好气的说:“朕耐心有限,不想被朕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就老实的说。” 苗少庭一看拓跋铎仁要急,急忙见好就收。这几年他也学乖了些,不敢过分放肆在老虎嘴上拔毛,生怕这一句话能定他生死的人哪天一个脾气上来,真把他这个“情敌”给灭了。 “启霖最近一切都好,身体恢复的不错,心情也爽朗多了。”苗少庭微笑。 拓跋铎仁一听这称呼便是眉头一皱,不悦道:“什么启霖,皇后的称呼也是你随便瞎叫的?” 苗少庭早有下文等着拓跋铎仁,因此毫不害怕的朗声解释道:“皇上息怒,如今皇后谢氏已故,无论是谢娴妤也好,谢启霖也罢,都只是一届草民。娘娘化名谢启霖只是想要安静的生活,臣也并非有意犯上。” 拓跋铎仁听着这过分男性化的名字怎么都觉得别扭,无奈又不好继续挑刺,只得问道:“她的近况与朕说来听听。” “禀皇上,皇上当年吩咐微臣好好照顾娘娘,却又不许微臣与娘娘走的过近,要谨守男女有别之礼,微臣一直谨记,是以平常只是和馨竹联系,得知娘娘安好的消息也就罢了。娘娘近况如何,也非详知。”苗少庭笑眯眯的回答。 其实苗少庭三天两头便去谢娴妤那里晃悠一圈,只是一想到拓跋铎仁当年大方的将人让给自己没多久又小气吧啦的私下暗示他不许动谢娴妤一根汗毛的事就十分不爽,如今可是逮到了机会,不闹一下拓跋铎仁怎么都不能释怀。 拓跋铎仁被苗少庭堵得哑口无言,暗自咽下一口闷气,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苗少庭看着拓跋铎仁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别扭纠结脸色,心中不由好笑。又老神在在的欣赏了一个够本,才悠悠开口道:“皇上想不想去看看娘娘?” “可以吗?”拓跋铎仁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猛然察觉自己似乎是太心急了,脸热的咳了一声,重新端坐好缓缓道:“小妤恐怕不愿意见朕吧?她有没有提到过朕?” 苗少庭看着拓跋铎仁那愁苦的样子心里都要乐开了花,心道谢娴妤哪有这么重的心思,早就恢复平静,过自己的日子了。结果这位仁兄每日还在端着架子自己编故事。 “还真……没有。”苗少庭又一次无情地打击了拓跋铎仁。 拓跋铎仁再次被堵了个正着,让苗少庭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拉下脸去看谢娴妤,更何况还要放□段、自尊去求复合。 苗少庭见拓跋铎仁坐立不安的样子,终究还是发了发善心,给了拓跋铎仁一个好消息:“不过……启霖倒是还留着皇上送她的那些字帖。” “……”拓跋铎仁一怔,心酸中又泛上丝丝的甜蜜,绕的整个人都熏熏然起来。 心能够这样柔软安宁的时候也只有在午夜梦回,想到那人温柔浅笑时才能够体会,拓跋铎仁出神了片刻,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份思念:“宣刘继忠来,朕要出宫。” 京都外十余里地的郊外,平乐村的一处清静的院落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拓跋铎仁步入纯朴素雅种满花草的干净小院时便听到奶声奶气的童音正在念着《大学》,不由失笑:“这是不是有点难度?孩子们理解得了吗?” 可是就连这样透着点笨拙迂腐劲儿的感觉,拓跋铎仁此时都觉得打心眼里喜欢。 走到传出读书声的小屋门外,一旁的窗子破了一角,似乎是有意被人捅破,常有人往里偷看似的。拓跋铎仁便顺着那洞向屋内望去,自己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便出现在眼前。 不大的小屋中干静整洁,安放着六张陈旧的小桌椅,六个看似七八岁的孩童规矩坐着,摇头晃脑的跟着念书。屋子的正前方摆了张案子,谢娴妤正站在其后,一身朴素长衫遮着玲珑身材,头上挽了个利索的发髻,未施粉黛,一副男人打扮。 谢娴妤感觉到屋外站了人,只是她在小村子里办了私塾这几年,总是有本村或邻村的大人小孩过来凑热闹观看,是以她从来不去制止,如果有人听得感兴趣,也想要念些书来用,就会找到她。谢娴妤便会再添上一副桌椅,倒也没什么麻烦。 只是她办私塾只是为了打发日子,兴趣所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来念,着实赚不到钱,反倒是偶尔替几个村子里的村民写信还能挣些钱来裹腹。几年来过得虽然清贫,也没少受苗少庭的接济,但久违的安静日子却还是让谢娴妤心宽了不少,人也恢复了精神。只是偶尔还是会想到某个人,心里浅浅的疼上那么两下。 “好了,今天我们就学到这里,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问吗?”谢娴妤放了书,笑眯眯的看着一张张天真的脸颊。 “先生!”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洪亮的叫了一句:“我爹说先生生得像个女娃。” 谢娴妤一怔,不由失笑。原先她身为男子就没少被骂做是娘娘腔,如今真是女儿身了,这话听起来倒也就不觉得是个讽刺了。看起来这些年,她也完全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先生生的像个女娃,这个不是个问题啊。”谢娴妤好脾气的说。 “问题……”小男孩扭捏了一下,突然大声道:“我爹让我问先生,能不能做我娘?” “咔嚓!”拓跋铎仁在窗外折断了手边的一根树枝。 谢娴妤立刻疑惑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从窗前一闪而过,便没有理会,继续和小男孩玩笑道:“可先生虽然生的像女娃,终究是个男子啊。” “我爹说男子他也不介意的。”小男孩痛快道。 还不等谢娴妤回答,一旁的另一个小男孩不乐意了:“不行!先生要做我娘子的!” 谢娴妤被童言无忌逗得直笑,倒是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麻烦。反倒是窗外被常宁和苗少庭拉住的拓跋铎仁被气的黑了脸,越听越觉得他当年竟然放心大胆的把谢娴妤放到宫外来真是个错误。 “皇上,不是说就只是看两眼的吗?”常宁首先考虑的是拓跋铎仁的安危,拓跋铎仁为了低调,只带了他和苗少庭出宫,若是太过张扬,闹出事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您要是想要接皇后娘娘回宫,臣改天多带些人马再来吧。” 另一旁的苗少庭也跟着敲边鼓,不过却是绝对的不怀好意:“是呀,皇上。您不是说就只是远远看下好安心吗?虽说臣没有这个福分跟娘娘走到一起,但是您又不要娘娘了,不能拦着娘娘一个女人家重新寻个依靠啊?” “什么?”拓跋铎仁这一听,刺激立刻受的更大了。 “……”馨竹正从集市回来,手中拎了些菜,一眼看到院内熟悉的三人,吓得将菜掉了一地:“皇上!?” “嘘……”苗少庭急忙冲着馨竹使眼色。 谢娴妤正听着几个孩子笑闹,突然若有似无的听见两字,心里一突,朝着外面望了一眼。 不能是真的吧?或许是这些日子她没骨气的想得太狠了,才能产生这样的幻觉。皇上怎么可能真的来找她呢? 谢娴妤急忙收回目光,却再也听不进去眼前几个孩子天真的言语了。正神游天外,屋门却被猛地撞开,风一般的冲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沉声道:“你们先生是朕……我的娘子,都别想了,全给我出去。” 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怀抱,那霸气十足的声音,谢娴妤脑袋还懵懵的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心脏便不受意识的狂跳起来。 苗少庭眼见着激将成功,笑吟吟的进来哄孩子:“今天先生的课结束了,来来,让馨竹阿姨送你们回家。”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走了,苗少庭冲着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的谢娴妤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替二人关上了门。 “小妤。“拓跋铎仁冲动过后,这时才想起来不好意思,面对多年不见的谢娴妤莫名有点脸热,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谢娴妤更是呆的厉害,怔怔的望着拓跋铎仁的俊脸脸红出神。 拓跋铎仁五年来一直在反复地想着这一天,描画着他准备好了的时候,将谢娴妤接回宫去的美好场景。但是现实真的摆在眼前,他却又手足无措起来。 可他怎么会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原来在意一个人真的可以连自己的性子都改变了。 “小妤,朕知道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朕……过得并不好。”拓跋铎仁望着谢娴妤和五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的姣好面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和朕回宫吧。朕已经不再是那个不知道该怎么令你幸福的男人了。” “……”谢娴妤只觉得像做梦一般,眼前的男人和他说出的话似乎都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除了鼓擂般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谢娴妤已经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了。 拓跋铎仁见谢娴妤只是呆愣的注视着他,原本满怀的信心也有些打鼓。难不成这几年谢娴妤已经将他忘了?心中又驻进了别的男人?光是想象,拓跋铎仁便有些狂躁,不禁着急道:“为什么不回答朕?朕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朕的。苗少庭都跟朕说了,你若是不爱朕了,又何必还留着朕送你的那些字帖?” 谢娴妤心里噗通一跳,似是被戳穿了心事,贴着心脏藏着的拓跋铎仁的亲笔字迹也烫了她一下,让她浑身都臊了起来。 “不是……”谢娴妤企图解释,但是拓跋铎仁的突然出现完全扰乱了她的思绪,根本就来不及给出什么正常的思考,她急了半天,在拓跋铎仁炯炯的目光快要将她烧着时,才找到一点语言:“我……臣……臣妾不能。” “不能?”拓跋铎仁如遭雷劈,压根就没想过那个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会当面拒绝他。 “皇上,臣妾已经不想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请你原谅臣妾懦弱胆小,实在是不想要再被伤害一次了。”任何人的欺负取笑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可是只有拓跋铎仁,只要他的一个冷眼,就能刺得她体无完肤。谢娴妤不敢动,只想要默默地缩进壳子里保护好自己。 “……”拓跋铎仁沉默了,心疼的执起了谢娴妤的手轻轻地摩挲,谢娴妤抖了一下想要抽离,却被他死死地握住不放。 “五年前,朕不敢留你,因为朕也在迷惑,朕没有爱过谁,更不知道怎么去爱。而这五年,朕没有一天不再想着是否该就这么彻底的忘了你,可惜朕竟然做不到了。谢娴妤,朕想通了,朕的天下得来不易,而你,更是得来不易。”拓跋铎仁攥紧谢娴妤的手,看进她波光闪动的双眼,起誓般的郑重道:“跟朕回宫吧。朕用了五年时间治理天下,整顿后宫,朕还要用除去这五年外一世的时间护着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谢娴妤静静的听着,抬头去看拓跋铎仁的眼睛,那漆黑明亮的瞳仁中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不再那么冰冷,带着醉人的温度将她的整颗心都融化了…… 她想到五年前离开拓跋铎仁前和苗少庭说过的话,最终还是轻柔而美好的笑了。 “我追不动了,所以,就这样也未尝不是种解脱吧。若是我俩缘分未尽,那就让他来追我吧。” 窗外,常宁和馨竹争挤着从窗户的小洞向内望,悉悉索索的小声交换着意见。 “娘娘,答应皇上呀!急死人了!” “皇上够男人,感动死了……”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苗少庭在一旁环手望天,心中愤愤不平。他喜欢的人终于还是落到别的男人手上了,他才不要凑这个热闹去受刺激呢。 “啊,亲上了,亲上了!”馨竹喜极而泣。 “哎哟哎哟!”常宁一边捂眼,一边忍不住从手指缝中继续偷看。 苗少庭在一旁终于站不住了,一把推开馨竹自己凑上去:“我看我看。” “啊……苗大人,后面的不能看了,真的不能看了,非礼勿视啊!”常宁红着脸从窗口抬起头来,急忙去拉苗少庭。 “再看一下,让我再看一下,还没脱衣服……” “哎哟,这就更不能看了呀!”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喧闹的小院子里,悄悄的见证着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人的爱情的蜕变。 完 作者有话要说:\(^o^)/~咸鱼和小皇帝终于修成正果了~可喜可贺! 更可喜可贺的是,某人两年半的大坑终于填平了!!!orz 跪谢那些被我坑了许久,受尽折磨的亲们,没有乃们坚持鞭笞我,这坑也许就真的坑了。。。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个人的事情,忽略了小说,这下终于完结了,希望亲们还能满意这个结局。 毕竟,原本只打算写十几万的小短文,写着写着就长了,即便是坑着,我也不想要烂尾,所以真的写了很久才写到结局,至少能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了,本人觉得很圆满拉~哈哈 当然,文的质量及情节设置肯定还有很多提升的空间,欢迎亲们交流指教=33=小说是兴趣,一定会不放弃的继续好好写,但是下次,我会谨慎的存好稿的(严肃脸) ps:感谢被坑期间给我投雷的亲~爱你们 13145656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7-18 16:44:44 13145656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07-18 16:44:45 1314565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8 18:55:12 pretty李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29 14:13:52 1314565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31 23:52:33 1314565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8-14 01:19:27 13145656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07 23:14:26 zapphe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5 01:3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