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霸爱·偷心皇妃》 001 楔子:痛了谁的心(一)【二更】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冬,梦华王朝帝都,明城。睍莼璩晓 冷沉如铁的暮色中,两个人影在皇宫上空,一前一后,凌空疾驰。寒风呜咽,如鬼哭狼嚎。 前面的黑衣人左绕右拐,忽然降落在一处宫苑之中,紧追其后的绯衣女子急忙收脚,甫一落地,就听见他冷冷说道:“你跟了我一路,难道是想夺回明月珏吗?” 绯衣女子一怔,厉声喝道:“大胆刺客,竟敢夜探皇宫,盗取梦华王朝镇国之宝,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黑衣人慢慢回转身,仰天大笑,目光如炬,声音冰冷:“怎么,做了几天假公主还不够,又想当皇后了?我看你是得意的忘了形,早把主公的吩咐忘得一干二净了!” 绯衣女子蓦然一惊,却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冷言反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快交出明月珏!” 黑衣人又是一阵冷笑:“萧浅浅,你这点伎俩用来骗骗梦华王朝的皇上和太后也就罢了,连我你也想骗吗?当日主公命你冒充古夏国公主前来和亲,目的就是让你骗取梦华太子的信任,好借机盗走明月珏。如今期限已到,你却将主公的命令抛诸脑后,还妄想当梦华王朝的皇后母仪天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住口!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还是快快束手就擒!”萧浅浅眸中闪过浓烈的惊骇之色,冷冷喝道,“否则等御林军一到,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该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你!”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四下刹那间烛火通明,宫门突然打开,梦华王朝的太后携着古夏国公主青姝璃从里面缓缓走出。 大批手执长矛、身穿铠甲的侍卫汇集到院中,分列在道路两旁,清冷的月光下,金属的坚硬寒芒亮开一片,一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太后凝立在廊下,美丽的眼睛轻轻一眯,冷冷看向院中两人,那种迫人的气势几乎化成了凌厉的杀气:“来人,把这两个西罗国奸细给哀家拿下。” 萧浅浅又惊又急,清丽绝伦的脸上满是煞白,慌忙解释:“太后,不是这样的,这个黑衣人我根本不认识,他说的主公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根本就不是西罗国的奸细,还望太后明察啊!” 太后冷眼看着她,心里是极力压抑的心痛和气愤,声音竟有轻微的颤抖:“哀家视你为亲生女儿,城儿对你用情至深,没想到……你、你却处心积虑,要盗取梦华的镇国之宝。你若不是西罗国的奸细,那又是谁?” “我……我……”萧浅浅清澈如水的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无助,支支吾吾了半天,却终是有苦难言。她的心中翻涌着一片苦涩:面对太后的质问,自己该如何开口?就算是据实以告,谁又会信她? 青姝璃微微一笑,望向不远处那失魂落魄的绯衣女子,绝美的脸上钻石般熠熠生辉的眸里浮现出森然寒意,转首看向太后的瞬间,眼中的冰芒倏忽不见,只是声音仍旧清脆冰冷:“回禀太后,她是古夏国第一神偷萧浅浅,西罗皇就是看中了她的绝顶轻功才重金请她出手,盗取贵国明月珏的。” 仿如一道惊天霹雳轰然炸响在心田,浅浅大惊失色,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的说辞,根本就是青姝璃在胡说八道!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触摸到衣袖上的凉意,心便是倏然一紧,战战兢兢地看向了一旁的太后。 此时的太后,令浅浅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中,太后一直如慈母般随和亲切,而此时,她的脸上尽显威严,一双黑眸好似燃烧着火焰,眸中的怒火和一身的深红宫装交相辉映,令浅浅心中忍不住的惊惧。而她的声音更是冰冷的令她发寒:“皇上,你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不惜性命也要爱的女子,她要你国破家亡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所有宫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视线所及处,从那朱红的宫门里面缓缓走出一袭明黄色的颀长身影,龙腾云绕,山海绵延,金辉灿灿,耀眼夺目。 上官玄锦的面目掩在一片金芒之中,难辨神色。 002 楔子:痛了谁的心(二)【三更】 萧浅浅心中一紧,几乎被那熟悉的身影震得乱了方寸,胸bu又好似被人重重击了一锤,一颗心,缓而重地跳动着。睍莼璩晓她睁大了双眼,努力地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团灿烂光晕。 他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雷霆万千重重击在她心上,让她避无可避。 上官玄锦在她面前站定,一袭明黄缎绣彩云金龙纹夹龙袍,如徽墨般的头发束在皇冠里,俊美如谪仙的五官,剑眉飞扬,鼻梁傲挺,薄唇坚毅,一双星眸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漠气息让人心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沉如墨玉的双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带任何情愫,仿佛要看尽她的灵魂深处。 良久,才一字一句道:“浅浅,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凝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沉闷的苍凉。 近如咫尺的距离,却好似横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浅浅竭力压下所有的慌乱和苦涩,定定望向上官玄锦。 今夜之后,纵然自己再如何爱他,也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与他两相依偎了。 浅浅心头猛颤,寒风随着呼吸入腹,是一种欲将人凌迟的冰寒。 耳边骤然响起青姝璃娇柔的声音:“皇上,我和太后知道您此刻心中难过,但萧浅浅是西罗奸细的事情确实毋庸置疑,您……” 话音未落,已登时换来上官玄锦震耳欲聋的怒吼:“闭嘴——”他伸手一指,青姝璃吓得花容失色,立马噤了声。 “奸细?”他侧看向黑衣人,眸中冷光流动,忽然冷笑,“你们口口声声说朕的浅浅是奸细,有什么证据?” 上官玄锦眼中的杀气,像是困兽出笼一般,肃杀的声音,像是冰针。 萧浅浅浑身一颤,她见过这样的表情,他想杀人时,周身散发的气息就是这舰的冰冷,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奉命搜查的侍卫硬着头皮捧出了一个锦盒,恭敬地递到了他手中。 上官玄锦冷着脸将锦盒打开,拿出一叠保存完好的信函,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信纸,俊脸上的震惊和疑虑一点一点增多,胸口闷闷地痛意迅速弥漫上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清晰。 他忽然将信函愤然扔进锦盒,幽深的凤眸中,瞬间墨霭深深。再看向萧浅浅时,俊美无俦的脸上已经满是忧伤,连声音也无法抑制地颤抖:“浅浅,你告诉我那些信不是你写的,你告诉我。” 这一瞬间,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上官玄锦,脸上血色缓缓褪去。 仿佛有无数根针齐齐射来,刺得浅浅心坎一阵一阵的剧痛。她凝立原地,看着那张映满忧伤的俊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好似被什么重重拍碎,碎落在胸腔里,一地狼藉,割心噬骨的痛迫的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股绝望的气流在他们周身流转涌动,让她的心也跟着绝望起来。 她的的确确是为了盗取他的镇国之宝才冒名和亲的,可她却不是他们口中的西罗国细作。原本这一切,只是她和青姝璃之间的一场交易,可是为何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青姝璃为何要撒谎?这个黑衣人又为何要栽赃陷害? 她统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今天注定难逃一劫。 沉默,仿如一把利剑,斩断了他的所有希冀。上官玄锦如遭雷击,看向她的眸子里,神情哀伤而凄绝,他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里,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雪,又开始飘落,下的那样急,一片一片,每一片都似乎飘到了萧浅浅的心坎上,带来彻骨的寒。 耳边狂风呼啸,墨黑的发丝翻卷,如冰刀般的寒风,刮得脸上生疼,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们身上。风雪迷了所有人的双眼,眼前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隔了漫天的飞雪,萧浅浅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那袭风华绝代的身影,心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一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她没有料到,即使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她还是会如此的痛彻心扉。 他是梦华王朝的皇上,只有古夏国的公主才可以做他的皇后、做他的妻;而她,只是一个被世人所不齿的小偷、一个代嫁和亲的冒牌货…… 她和他的婚姻,只是一场皇权极致下的政治阴谋;她和他的爱情,刚刚开始,却已经要结束了…… 003 莫名穿越(一) 头顶明月高悬,耳边夜风徐徐,我晕晕乎乎地坐起身,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屋顶上。睍莼璩晓 我小心翼翼地坐好,看着那么高的距离,不敢轻举妄动。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周依然还是横店影视城里自己熟悉的那片环境,可是我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房顶呢? 我记得,屋里的电灯坏了,我要关它来着,可是那个开关没有保险盖,我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就触电了,然后就不省人事了,是谁把我挪到房顶上来了? “哎呀,坏了!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如果见不到霍霍,那我这辈子都要活在后悔里了。还是赶快下去吧,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如此想着,就准备起身,趁着月色,还依稀可以看见房顶的另一头是个阁楼,那边有通到底层的楼梯。 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是古人的衣服,不晓得是哪个朝代,看样子应该是男装。奇怪了,谁给我换的衣服啊?难道是怡文的恶作剧?算了,下楼再去找她算账! 就在这时,一阵说话声突然传入耳际。 环顾四周,没看见什么人。低头的瞬间,猛然看见手边的一片瓦不知被谁揭了开去,一缕光从缺口透上来,而说话声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难道停电了吗?怎么点着那么多的蜡烛? 虽然光线不足,仍然可辨出室内的富丽堂皇,这应该是个寝宫,宽大的床榻上仰面高卧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瞧见他双目微闭,面容惨淡。 床边坐着一位绮年玉貌、衣饰华丽的贵妇,一老一少分站在床前。 少的背向我,不晓得容貌如何,背影倒是器宇轩昂,应该也是一表人才吧,玉冠束发、锦衣华服;老一副太监扮相,恭恭敬敬垂首站立在一边。 “皇上病入膏肓、不省人事,太子远赴古夏国和谈,短时间内又回不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可如何是好呢?”贵妇人秀眉紧蹙,一脸焦急。 “既然皇兄不在,父皇又卧病在床,身为人子不能替父分担已是不孝;放任国事不理、荒废朝政,更是不该。”面向床榻的男子声音清冷,却是毋庸置疑的,“既然皇兄分身无暇,这段时间就由本王代为料理朝政吧!” “皇儿言之有理,我堂堂梦华王朝,岂能无人掌管?”贵妇面向身前的老太监,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声音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王公公,皇上病成这样,朝政已经荒废了数日,为今之计唯有让二皇子代替太子几日了。你还是把绿玉戒交出来吧!” “回禀齐妃娘娘,绿玉戒是梦华王朝至高无上权利的象征,只传历代君主。太子殿下是皇上亲封的皇位继承人,没有皇上的旨意,恕奴才难以从命。” “王公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父皇如今已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西罗国又虎视眈眈,太子殿下远赴古夏和谈,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危急关头,我若不力挽狂澜,只怕顷刻之间,梦华便要国倾家亡了,你难道要看着生灵涂炭吗?” “魁王殿下,只怕你救国是假,篡位才是真吧?否则,又怎么会恰恰赶在太子远行之际逼宫呢?” 004 莫名穿越(二) 房间里的三人还在争执不休,我大概听了个明白,原来是母子二人腹黑搞阴谋逼宫篡位啊! 话说,这是什么电视剧?感觉还不错,什么时候上映呢?不过,这几个演员之前可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剧组的…… 算了算了,横店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剧组云集,等到上映的时候再看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下去见我亲爱的霍霍。睍莼璩晓 走喽—— 从楼梯上下来,才看见到处点了蜡烛,罩在古典的灯罩里,院落里有士兵把守,还有整齐的队伍来回巡逻。 嗯,虽然是拍戏,却很严谨和认真,看来国产剧的质量会迅速提高啊! 为了不打扰人家工作,我左绕右避,趁着月色,小心翼翼地在古色古香的院落间行走。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之后,我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 颓然地在一座假山旁停下来,我重新打量四周,这才发现,今晚的横店除了头顶的月光和四周的烛火,竟然没有一星点的灯光。 莫非整个影视城都停电了?脑中忽然灵光乍现,我猛然想起来,刚才的剧组看见了所有的演员,却惟独没有看到那些忙碌的幕后工作人员。 然而,不等我多想,就听到一阵冷厉的吆喝:“二皇子有令,内廷总管王连喜毒害皇上,负伤在逃,封锁宫门,严格盘查,一定要将其抓获。” 紧接着,大量手执佩刀的士兵在院落中涌现,一瞬间,喝令声不绝于耳。 这又是闹哪样啊?二皇子?王连喜?这不是刚才那个剧组里的演员吗? 哎呦,导演可真是够黑的,大晚上的停着电,还这么紧赶慢赶;不过,这帮人也都是称职的好演员,条件这么艰苦还这么任劳任怨。 看来,做人难,做演员更难啊! 突然,一只手搭到了我的后背,我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回转头,这一看,我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嘴就被来人给捂上了。 我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老者,太监装扮,衣衫凌乱,身上遍布伤口,汩汩的殷红从那里渗出来,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 等到那一队士兵走远,他才松开我的手,虚脱地靠着假山,瘫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前的伤口。 我惊魂甫定,仔细打量起他来。原来正是在屋里那位王公公,表情痛苦,额上冒着冷汗。 奇怪了,拍戏就拍戏嘛,这里有没有导演和摄像师,干嘛还要演得这么逼真呢?再说,他来找我干什么啊? 我迫不及待地问:“你好你好,看你们这么晚了还拍的那么起劲儿,一定很辛苦吧?你们是哪个剧组的拍的什么剧啊?” 熟料,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问,语气不解而痛苦:“公子,你胡言乱语什么啊?” “公子?”我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说,“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女孩子哎!”猛然想到自己现在穿的是男装,就接着问,“对了,你们拍受伤戏都要这样吗?不过这效果还挺逼真,就像真的鲜血啊!” “拍戏?”这下,公公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和迷惑了,“公子,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是真的受了重伤。” 005 太子府暗人 我费力地眨眨眼,看着他一脸的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伸手在他的伤口上蹭了蹭,只见他龇牙咧嘴,疼的倒吸一口冷气。睍莼璩晓 “啊——”把手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阵血腥味直逼过来,我吓得失声尖叫,却再一次被捂住了嘴巴。 他一面喘着气,一面艰难地说:“别再叫了,把他们引过来,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你你你……我我我……”大脑一下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费力地咽着口水,只能傻傻地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太子府的人吧!”他一只手费力地撑起身子,艰难地喘息着。 “什么太子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天哪,怎么又凭空冒出来个太子府? 王公公痛的眉毛皱成一团,费力地说:“你不要胡说了……你这衣服是太子府暗人的专属配备,每件衣服的左袖口上都用金线绣了一朵梅花……不信,你自己可以看看……” 暗人?脑海里蓦然闪现过电视剧中看到的杀手死士,那是一些位高权重之人为了杀伐异而豢养的绝密武器。 可是,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这位公公口中太子家的暗人了呢? 我将信将疑,抬起左手一看,衣袖上隐秘的位置果然有朵金线刺绣的梅花,不过极小,隐在繁复的花纹之间。如果不是他提醒,便会因为只关注精美的刺绣而将之忽略。 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这里也没有齐妃和二皇子的爪牙,你不用担心会暴露身份。我是太子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亲信,太子早知道他们图谋不轨,让我暗中保护皇上……可是,他们竟然趁着皇上病危,逼宫谋反,意图篡位,还要至太子于死地……”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这里不是横店影视城吗?怎么又是追杀又是卧底的?还逼宫、谋反、篡位? 莫非、莫非,我穿越了!!! 一瞬间被脑海里闪现的念头惊吓到无法思考,我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是伤的王公公,仿佛所有的意识刹那间全部封闭,脑海里里空白一片。 “我的时间不多了,为今之计就是带你离开皇宫……然后由你去古夏国,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王公公的声音将我唤醒,他挣扎着起身,靠着假山站稳,气喘吁吁地说,“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就跟我走!” “走?去哪里?”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抓着往前走去。 “别说话,我……带你从密道出去!”他头也不回地说着,我竟也是傻傻地紧跟在后面。 浑浑噩噩走了一路,终于走出了阴暗潮湿又漫长的密道。在火把微弱的亮光下,我总算看清楚面前那一片古木参天的树林。 我扶着王公公靠在一棵树干旁,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和不断滴血的伤口,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啊?” “我……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费力地从怀中摸了一阵,掏出一块染血的手帕,递到我手中。 “这是什么啊?”随着手帕被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目光定格。 006 临危受托 手帕之上,一枚精致的戒指跳入眼帘,通身碧绿清透,在火光下流转出青碧万千,那种碧色连绵不绝,竟如湖水细细流动,美丽绝伦。睍莼璩晓 王公公一脸郑重其事,专注地看着它,眼神凝重而敬畏:“绿玉戒,这是……我们梦华王朝的权力象征,至高无上,只有历代帝王才能拥有它……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如果绿玉戒落入齐妃和魁王的手里,那梦华就岌岌可危了……”话音刚落,他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啊?”我吓得六神五主,只是傻傻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不行了……”沉重地喘着气,他艰难地蠕动着双唇,“既然你是太子府的人,就一定要到古夏国去找太子……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交到太子手上……” “可是,我要怎么跟他说啊?” “就说……明城天变,诸事小心……”令人畏惧的死灰色在一刹间蔓延了他的双眼,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攀在我肩上的手无力地垂落。 “哎,你别死啊……你还没有告诉我古夏国在哪里,你们的太子叫什么名字呢……你别吓我啊……”我紧紧攥着那枚泛着莹莹碧光的绿玉戒,震惊加上害怕,一下子摔坐在地上,想要逃离这梦魇,却浑身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等我有所意识时,天已经微亮。我从惶恐中回神,使劲儿地掐了自己一把,痛的龇牙咧嘴的。 会痛,那就不是做梦了。那如果不是做梦,刚才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脑海里忽然有个念头蹿过——应该给怡文打个电/话。 可是浑身上下找了几遍,却还是没有找到手机,反而发现了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和几串缀满金玉的项链。 这下子,我真是心灰意冷,连死的心都有了。 看来,我是真的穿越了!!! 梦华王朝,我所熟知的历史里可没有这个朝代啊!如果王公公所言属实,我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荒野的冷风灌入衣襟,浑身一个激灵,我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已泥足深陷,就不能自乱阵脚。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去什么古夏国找那个尚在险境而不自知的倒霉太子,把这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皇权标志完璧归赵。 打定注意,趁着微弱的亮光,我开始拼命捡柴,把王公公的遗体放在简易的木架上,然后将火把放了上去。 火势渐渐变大,直至将他淹没。 入土为安,是对每个死者的尊敬。可是条件所限,火葬总好过让他曝尸荒野或是被士兵发现后蹂躏践踏。 想不到,我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先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原来,生命竟是如此脆弱的! 所以,不管前方的路究竟是平坦还是坎坷,我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坚强地活着。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王公公,你放心吧。虽然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上天却让我来到了这里,我会尽力找到你们的太子,把绿玉戒交给他,完成你的心愿…… 007 命如草芥(一) 古夏国帝都,悦来客栈。睍莼璩晓 端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汤,雅致的菜式,清淡的味道,我却吃的索然无味。 离开明城前,我便用身上的珠玉当了些银子,换下了那套“催命服”般的太子府暗人行头,然后雇了辆马车,逃命似的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终于在昨日抵达晔城。 时值,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秋。 本来只是兴高采烈地去横店探头像的班,却没想到竟然莫名穿越到这个异时空,还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心中不免哀叹一声,风卷残云地将饭菜吃了个干净,刚要招呼店小二结账,邻桌传来的对话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怎么这两天,大街上忽然多了许多官兵出来?个个身穿盔甲、手执长矛,一脸的凶神恶煞,见人就拦,还在城门处设了关卡,看着怪吓人的!” “当然是为了管教、驱赶那些灾民呗!”边上的灰袍男子捏了一粒花生米丢在口中,忽然神色一凛,压低了声音,“昨夜有官兵放火烧了城西的一处难民营,今早在城东有难民聚众闹事,官府又增派了许多官兵去镇/压。” “可不是嘛!”另一边的青袍男子急忙接过话匣,“自两百年前流云帝国覆灭,古夏、西罗、梦华三国就开始不断战乱,最近这几年局势更加严峻,加上旱灾,边境一带今年更是颗粒未收,很多灾民涌入京城,四处乞讨,还围抢路人的钱财食物。” 流云帝国?之前没有听说过啊,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西罗?难道现今的局面是三足鼎立? 心中暗暗思忖,便看到青袍男子扫了一眼三个同伴,眸中掠过一丝兴奋,“哎,你们听说了嘛? “听说什么?”兴趣一下被勾了起来,三人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同伴。 青袍男子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压低了声音道:“李大人家的千金前两天到金圣寺上香,就被一群灾民给堵在半道上了,值钱东西被抢了个精光,还差点被毁了清白呢……” “怪不得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官兵!”灰袍男子一脸的恍然大悟,“那李大人是谁?堂堂晔城府牧,敢打他千金的主意?那不是在老虎头上拔须嘛!” 最先发话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这些官兵都是为了维持治安啊!” 又往嘴里丢了几粒花生米,灰袍男子的语气里听得出仍心有余悸:“是呀,不好好管教那些灾民,你我还敢上这街来?只怕早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灾民给扒拉干净了!” “哎!世道不好,但凡不是被逼无奈,哪个人愿意为匪为寇?”青袍男子抿了口茶,脸上颇有些伤感和同情,“那些灾民也挺可怜的!那么多的老弱病残,没吃的没喝的,还被官兵拳打脚踢,我今早从城西菜市口路过,看到官兵焚烧一些灾民的尸体,那个惨状……哎,不提也罢!” 他的话好似挑起了每个人身上的同情因子,焕发了隐藏的悲悯情绪,一时间,四人都有些情绪低落,纷纷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我心里也说不上是何滋味,官兵对灾民的残忍和冷漠,我也曾在电视上见过,如他们所言这般,虽是未见,却也能想象的到那份残忍和血腥。 皇城之中,竟如此对待灾民,果然乱世天下,百姓的命当真贱如草芥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脑海里突然窜出这两句诗,心里竟然浮起一抹悲凉,为这战乱不断的天下,为这天下间的穷苦大众。 008 命如草芥(二) “我看这么多的官兵也不全是为了驱赶灾民。睍莼璩晓” 邻桌间又传来说话声,我微微侧目,看到一直不曾怎么说话的玄衣男子浓眉轻蹙,一脸的神秘,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你们没听说嘛,梦华王朝的太子来和谈了,看来西罗国是真的要开战了,就是不知道目标是哪一个。” “真的?”灰袍男子一下将头凑了过去,“我只听说边境又快打仗了!前段时间闹腾说是梦华要和西罗开战,还担心战事会波及我们古夏呢。” “这消息可是我朋友从骠骑将军府上得来的,千真万确!”玄衣男子一脸笃定,压低了声音道,“自古盛传‘得明月珏者得天下’,这么多年来三国为了得到这上古神玉,掀起了无数次腥风血雨。虽说二十年前,启盛帝骁勇善战,率领部下夺回了明月珏,开创了梦华王朝最兴盛的时代。可是现在三国之中数西罗国力最为强盛,你们说这谁都想一统天下,任意两国结盟,对第三方来说不都是个威胁嘛!梦华太子前来和谈,与我们结盟的意图这么明显,西罗皇又不是傻子,他能不暗中捣乱?我看这巡逻的士兵,八成是在盘查可疑人员!” “争战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青袍男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忍不住哀叹,“这天下,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听得耳边的议论之声,我心里却是千回百转。 若这青袍男子所言属实,那西罗国攻打的对象十之八/九便是梦华王朝了。可是,老皇帝已经病入膏肓,齐妃和魁王母子又密谋篡位,那可怜的太子也是泥菩萨过江,还有一个强大的西罗国虎视眈眈,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内忧加上外患,我看,这个显赫一时的王朝很快就要沦为别人的殖民地了。 但愿,能尽快赶找到那个倒霉太子吧…… 我豁然起身,向着柜台吆喝:“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店小二马骝地跑过来,白毛巾往肩上一甩,接过我手里的银子,嘴上咧开了花,一溜烟地跑向柜台,又折了回来,“找您一两五钱银子,客官您慢走!” 我接过银子,塞入袖中,视线落在蝶练纱的天水碧襦裙上,裙摆至左肩斜斜的绕上一圈珠粉木槿花,花蕊皆用淡黄米珠装点,头发梳作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尾端绑了两朵鹅黄的小绒球,配这套衣服虽有些不伦不类,却也算是入乡随俗的装扮。 五六个逢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孩子拥堵在门前,巴巴地看着刚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咽口水,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在眼中,我只觉得心中一闷,刚要上前询问,便见小二凶神恶煞地跑过去,手里挥舞着一根长木棍,重重落在了那瘦弱的身躯上,耳边登时传来一阵痛哭哀嚎。 “作死的小叫花子,快滚到一边去,不然打死你们!” “小二!”我愤然一喊,几步上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银子往他面前一扔,“全买成包子!” “啊?”刚刚还一脸恶相的小二,连忙伸手接住,一脸愕然道,“全买成包子?客观,您这银子,可是能买一箩筐包子呢!” 我心里仍自愤恨他方才的行径,恨恨瞪着他,冷言道:“本姑娘就是要一箩筐包子!用箩筐装好了,给我抬到对面去!” “对面?”小二又是一脸错愕,抬眼越过人群,搔搔头,又转向我,脸上满是惊诧,“你……你要给那群叫花子?” 009 惊鸿一瞥(一) “你只管做你的生意,管我做什么?”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目光看向对面墙角下东倒西歪的一群灾民,方才那几个挨了打的孩子正跪在亲人面前,伸着袖子抹泪。睍莼璩晓 耳畔飘入小二小声的嘀咕,饱含惊愕和不屑:“买肉包子给叫花子,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我也不理他,看他将包子装入箩筐,又扔了几个铜板给他:“这些给你做小费,给我把这箩筐抬到对面去。”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几个孩子接过了我手里的包子,登时破涕为笑,一个劲儿地道谢,竟还跪到地上,连连磕头。 我连忙将他们扶起来,又将框里的包子分给那十来个灾民,他们实在是饿极了,也顾不了手上沾染的污秽,一把抓过便塞入口中狼吞虎咽起来。 忽听一阵暴喝:“把这些灾民全部轰出城去!” 不知是谁喊了句:“官兵来了,快跑!”原本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灾民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扔了手中的包子,满脸惊恐地四下逃窜。 人群霎时躁动起来,我循声望去,看到一队士兵蜂拥过来,领头的挥着手里的大刀,一群小兵拎着长矛,对那群灾民穷追不舍,顷刻间,哀嚎四起。有行动不便的灾民落在了后头,顿时成了官兵们疯狂殴打的对象,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大街瞬时乱作一团。 我被人群拥挤着向前走去,再回头看时,遍体鳞伤的灾民、凶神恶煞的官兵和染血的街道交织成一片惨不忍睹的画面,牢牢定格在脑海里,成为我穿越到这里后终生难忘的记忆。 初秋的阳光依然耀目,我却觉得浑身浸染薄凉。心里猛然涌起极浓烈的酸涩和悲哀:乱世天下,灾民何其多,纵我一人之力,又能帮助几个人?但愿天下早日平定,百姓们能够过上真正安稳的生活。 宽阔的大街上,人潮涌动,沿街都是小贩,销售各式各样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缓慢向前移动,方才只为了好心助人,现在才发现自己竟是囊中羞涩了。想到这是乱世天下,忽觉得无限凄凉:穿越小说看了那么多,人家穿越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得宠公主的,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背负重任的暗人了呢?拿着宝贝到处跑,弄不好随时都会丢了小命。 我想来想去,唯有把它挂在脖颈间、藏在衣襟里比较保险,只要不外露,应该是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只是,这宝贝虽好,却是梦华皇室的权力象征,我自是不能把它送到当铺换银子,还得老老实实地供着它、保护它。要是搁在2013年,只怕我现在已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了! 心中又是一阵哀叹,偶像没见到,又被困在这里,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霍霍啊,原本我只觉得你是明星、我是平常人,我们分隔两个世界,心中惋惜加无奈,已经难以释怀;可是现在,我们不止是分隔在两个世界,还被分隔在两个空间,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马鸣,我如梦方醒,迅速回身,这一看之下,竟然如遭雷击。 面前,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咆哮着怒视着我,高高抬起的两条腿悬在半空,只要它愿意,那一踏下去,不把我踩得大口吐血顷刻暴毙,也会把我的五脏六腑踩得稀巴烂。 010 惊鸿一瞥(二) 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大脑瞬间短路,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竟然忘了逃离险境。睍莼璩晓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白衣男子从天而降,伸手一拉,把我轻松护在怀里,安然跳出了铁蹄的践踏。 从震惊中回神,我顺着那袭月白织锦的长袍往上看,一张清俊如玉的脸映入眼帘——这不是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绝世容颜吗! 阳光荧荧,落在他石雕般清晰儒雅的眉眼间,我仿佛看见九天之上的神仙乘着七彩祥云慢慢降临人间。 “霍霍?连城?”短短的一瞬间,欣喜和激动快要将我全部湮灭,我痴痴地看着他,兴奋地都不知道要喊什么好了。 呵呵,老天爷果然待我不薄,知道我想他了,就特意把他送到了我的身边。 我美滋滋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痴痴地傻笑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 以前无数次地设想自己和他见面的场景,如今终于相见,又能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姑娘,姑娘,姑娘……”一声声富有磁性的呼唤将我从花痴中唤醒,我看见他一脸担忧,俊美薄削的双唇一张一翕,“你没事吧?”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喔,我是穿越了,霍霍怎么可能也穿越呢?可是面前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呢? 看他玉冠束发,衣饰华丽,周身散发出贵胄之气,难道真是连城?会不会这里除了梦华、古夏和西罗,还有一个北汉呢? 清朗的声音又响在耳畔:“已经安全了,你不打算下来吗?” “什么?”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中,双手还牢牢地挂在他的颈间,而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惊觉失态,我赶忙在他身前站好,却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天哪,我竟然在一大群思想纯洁、作风保守的古人面前对着一个帅哥花痴了半天,真是罪过罪过啊! 自己刚才花痴成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唐突了“佳人”? 这样想着,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偷瞄他脸上的神情。见他一脸的神情自若,才稍稍安下心来。 “谢、谢谢你!” 白衣贵公子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谢就不必了,只是以后走在路上要长眼睛,不然吓到人家的马就不好了。还好你这次碰到的人是我,换做是旁人,你不见得会这么走运!” 什么?这是他的马啊!可这番话,我怎么听来听去都是在骂我走路不长眼呢?明明是他的马差点踩到我的好不好! “可是,这匹马是突然从我身后蹿出来的……”好吧,在这个与霍霍一模一样的人面前,我该死地连高声反驳也不会了,只能弱弱地辩解。 “那就是你倒霉了!”那张清澈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戏谑的冷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随从命令道,“走吧!”然后,再不看我一眼,旋身上马。 “是,公子!”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几匹马鸣叫着扬长而去。 “你——”我看着那袭绝尘而去的白衣身影,狠狠一脚跺在地上。 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想我萧浅浅,一向都是能言善辩,只有把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份,何时受过这等憋屈? 一定是因为他的容貌,再加上他好歹也算救了我一命,我才于心不忍的。 只是没料到,一个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贵公子,却说话这么刻薄。跟我那温和友善的偶像相比实在是差远了。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我还是赶快办自己的正事吧。 011 身陷杀机(一) 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古夏国的皇宫。睍莼璩晓刚要上前去向守门的士兵询问,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方才那位一袭白衣、丰神俊朗的贵公子。 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已经错过了和霍霍相见的机会;既然,又让我遇到了他,那不如跟着他,记下他的家庭住址,这样在穿回去之前,我就可以经常看见他了,也算是聊以慰藉我的相思之苦了。 打定主意,就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路左绕右拐,竟然走进了一条没人的巷子里。 见他突然停下来,背向我站定,我赶忙闪身在墙壁之后,生怕被他发现。 只听他声音清冷,幽幽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跟踪我很久了。” 呀,大事不妙,还是被他发现了。我自认这一路上非常谨慎,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啊! 悻悻地走到他身后,站定。刚想说话,却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定睛一看,那张俊脸已经近在咫尺。 他俯身靠过来,墨玉般的双眸微眯,流露出刀剑般冷醒的光芒,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仿佛要将我洞穿,连声音也是冰冷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心头腾的一跳,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然这张脸我已经很熟悉,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寒冰一般冷彻、令人发憷的神情,我看着他慢慢逼近,自己却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瞬间心慌意乱,话也如鲠在喉:“我……我……你要干什么?” 我环顾四周,该死的这里根本就没其他人嘛,前面也没有出路了。 脑海里一瞬间闪现出罪犯持刀抢劫的画面,看着他阴鹜的脸上眼眸里隐隐的杀意,我吓得语无伦次:“你……你是劫财……还是劫色……” 他欺身上前,温热的鼻息扑到了我的脸上,目不转睛地在我脸上逡循着,俊美的唇忽然露出迷人的弧度,声音酥软软的,说不出的销hun(要命,我竟然想到了这个词):“你说呢?” 呼吸间充溢着清冷的梅花香味,淡淡的萦绕在我们之间。 我感觉自己的牙都在不听话地颤抖了,艰难咽着口水,好不容易才挤出来几个字:“要财没有……要色的话……”我一咬牙,狠心道,“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别杀我就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好歹也是和霍连城一模一样的人……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冷笑,我睁开眼,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戏谑,连声音也是轻佻的:“你倒真是热情啊!这么迫不及待,嗯?”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要贴到我的耳朵上了。 我躲闪不及,只能任由他在我耳边“呵气如兰”,害得我脸红失态到家。 岂料,他突然一把推开我,修长的手指轻轻弹去掉落在身上的花瓣,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一脸鄙夷地冷哼:“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眸中目光忽然一冷,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012 身陷杀机(二) 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睍莼璩晓看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心里碎碎念: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还问我是什么人?我该怎么跟他说?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从梦华逃到这里的太子府暗人?都不行的! 啊,有了! “我是女人!”声音不高,却是理直气壮。 “好,很好!”他定定望着我,点点头,眼眸里竟然略过令人惊心的杀意。 我心中又是一跳,不详的预感隆起在心底。看着那张冷如冰霜的脸,我的心直直地掉进了寒潭之中,被恐惧湮灭。 然而,容不得我有多余的时间恐慌。 下一刻,那袭白衣已经身形疾动,鬼魅般来到我身边。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重重一掌给打飞了出去,“砰——”,狠狠地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再狠狠地摔倒坚硬的石板地上。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侵入了四肢百骸,浑身上下散了架一般火辣辣的疼。 我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还不忘扯高了嗓音怒喝,“你……你干什么……打人啊?” 挣扎着坐起身,看着面前那个长身而立的罪魁祸首,心中愤怒无比,要不是因为他是霍玄锦的缘故,我真想在他身上砍几刀解解恨,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 “你怎么不还手?”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定定看了我半晌,脸上神情冷然,眸子里却有显而易见的惊讶。 我痛得倒吸气,有气无力地说:“我又不会武功,怎么还手?再说,你也没说要打架啊?” 那好看的眉轻轻蹙了起来,又舒展开。 默默看了我良久,那冷血的肇事者才缓缓走过来,一脸的将信将疑,俯下身来,向我伸出了手。 “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拉我一把。”我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着,慢慢把手伸过去。 刚要作势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两指用力在我手腕上一捏,一阵钻心的痛传来,我又是一翻龇牙咧嘴倒抽气。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万分委屈地看着他,愤然叫嚣。 而他却凝眉沉思,目光闪烁,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事,才放开我的手,语气里的冰冷也退减了不少:“你真不会武功?”一边说着,一边两手用力,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会武功了嘛,还下手这么重!”我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忍不住抱怨,“没看到我是女孩子嘛,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还下手那么重,差点被你打死。” 身上的痛也在慢慢减轻,唯有腰间巨痛无比,但愿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这家伙是吃什么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他却剑眉一挑,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冷冷反问:“那你跟踪我干什么?” “谁跟踪你了?”被人家一眼看穿,我又是羞又是气,都是花痴害的啊,要不是我垂涎人家美色,能落到这步田地吗? 不能在他面前示弱,让他看穿我的心思。 于是,好强地狡辩:“我……我不过是……是想知道你住在哪里而已……” 013 身陷杀机(三)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已经轻的我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睍莼璩晓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住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理他的问题,一边揉着腰,一边讪笑着问:“你是不是叫“连城”啊?” 他脸上神情一怔,深邃的双眸忽然间亮如秋水,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在了我的咽喉上。 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我再也顾不得腰上的疼痛,双手胡乱地打着那只骨骼清奇、修长干净的手,口齿不清地乱喊:“你……放……放开我……” 这人是杀人狂吗?为什么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已经要两次想取我的性命了! 我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何以如此?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我就真的要小命休矣了。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眼中阴晴不定,仿佛在深思熟虑着什么。终于,在我快要窒息的那一刻,高抬贵手放过了我脆弱的小咽喉。 我摸着自己虎口脱险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不再说什么,拍拍衣摆上的灰尘,径自转过了身。 见他要走,我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拦在他面前,气鼓鼓地嚷:“喂,看你衣饰华丽、气宇不凡,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打了人却一句道歉也没有,怎么,想一走了之啊?” “道歉?本公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他微微笑着,可是笑的时候眼睛却是不笑的,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悠悠道,“再说,你没死没伤,不是好端端的!” 哼!亏我先前还把他当谦谦君子看待,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自恃有几分姿色和武功的市井之徒罢了。 我气鼓鼓地叉着腰,再也顾不得他是不是霍连城了,张口就是一堆狂轰滥炸:“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拍出一掌,把我的手腕捏得快要残废,还差点把我的脖子掐断,我现在已经是内伤加外伤了,搞不好还会有什么后遗症。你不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没有素质啊?” 天哪,原谅我吧,我竟然呵斥一个古人没有素质,我一定是气疯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轻蔑一笑,从袖口里摸出一锭金子,塞到我手上,口中振振有词:“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银子吗?这够给你治伤了吧?让开,别挡我的路!” 这下,那张俊脸上不屑一顾的神情彻底把我给激怒了。 我气呼呼地对着他用力喊:“你以为有钱了不起啊?你以为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吗?碰见你,算我萧浅浅倒霉!还你的臭钱!”甩手一扔,金子落在地上,叮叮叮滚出老远。 我愤愤看他一脸微怔地立在原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算他真的是连城,就算他长着一张霍霍的脸,我也祈求上苍别再让我遇见他了。 否则,不等我穿回去,我的小命就真的要丢在他手上了…… 014 英雄救美(一) 等我一瘸一拐赶到古夏国皇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睍莼璩晓 因为没有腰牌,我被士兵拦在了宫门口,眼见着近在咫尺,一道厚重的宫门却把我和那个倒霉的梦华太子硬生生地隔开了。 我无可奈何地掉转头,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转悠。因为城中最近不太平,刚到掌灯十分,大街上就人迹已疏。 看到街边小贩的馄炖摊,才感到腹内空空如也,因为囊中羞涩,我已经快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这就万分想念起中午那个“杀人狂”给我的金子,暗自懊恼悔恨不已——没事儿装什么清高,真是的!看看现在,没钱吃饭住店了吧! 萧浅浅,你真是活该!活该!活该! 心里愤愤埋怨着,愈发觉得委屈。哎!忽然好想念爸妈,好想念怡文,好想念宿舍里那张舒服温暖的床啊…… “小妞,长得不错嘛!怎么样,来陪大爷们玩玩吧!”一阵恶俗的话入耳,我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一脸猥琐的地痞流氓站在我面前,yin笑着逼过来。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然还有恶徒作乱,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看来古代的治安也不怎么样啊!这一刻,看着那两个步步紧逼的恶棍,我真是后悔死了。 早知道会身处险境,穿越之前就应该带些防狼喷雾剂之类的高科技产品。如今四下无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要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这两个流氓地痞刀俎了吗? 我惊骇地后退,两只手挡在胸前,嘴硬地说:“这里可是皇城,你们……你们可别乱来啊……” “哼哼,皇城?”其中一个人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在我脸前晃了晃,月光下清冷的刀光刺痛了我的眼。他接着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又能奈我何?” “刷——”短刀一挥,架到了我的脖子上,他一脸奸笑地说:“我劝你还是乖点,否则,本大爷的刀可是不长眼的!”说完,鼻子凑过来使劲儿嗅了一下,高声yin笑起来,“真香啊——”就要伸手过来,作势撕我的衣服。 “大哥,你快点,还有小弟我呢!”又一声yin笑入耳,我悲催地真想一头撞死。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看来我今晚是凶多吉少,难逃一劫了。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里无不悲催地喟然哀叹:老天爷,你大费周章地让我从2013年穿越到这里,难道就是要我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吗? “啊——”就在我准备咬舌自尽的一刹那,耳边却突兀地传来两声惨绝人寰的哀嚎,架在脖子上的刀也飞了出去。 我惊诧地睁眼一看,只见一袭紫袍正玉树临风地背向着我,负手而立,那两个恶棍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然后,我听见大侠酷酷的声音:“滚——”哎呀,这可真是天籁之音、美妙绝伦啊! 我不胜感激地对着那袭背影连声道:“这位公子,谢谢您出手相助!” 015 英雄救美(二) 他慢慢回转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丰神俊朗、眉目如画,薄如剑锋的唇角微微上扬,扯出美丽的弧度。睍莼璩晓 我的笑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脸上。 又是他!短短两天之内,我竟然遇见了他三次。我是该说命中有缘呢,还是该说冤家路窄呢?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周身散发着清幽的梅花香味。微风拂动,衣袂翻飞,说不出的飘逸俊秀。 好吧,我承认,我又抑制不住地犯花痴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目光如炬,却深不见底,让人避无可避。 “萧浅浅,是吧?你半夜三更在街上晃,不怕吓到人啊?你是不想回家呢还是根本没有家可回呢?” 为嘛这个人总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让我轻而易举生气呢?我自认修为素来很好的。半夜三更,这也太夸张了吧,明明就是天刚黑好不好? 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觉得异常委屈,凭什么每次都挖苦我?有钱人家了不起啊,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 都是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害我来到这个鬼地方,有家不能回,终日里担惊受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厮欺负…… 于是,我终于忍不住朝他吼:“是,我是萧浅浅;我是在街上晃悠,我是长得丑我愿意吓人,你满意了吧?有家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回不去……” 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掉下来,我蹲下身,抱成一团,旁若无人地哭起来。连日来的害怕、忧虑、委屈、难过,全部化成了泪水,尽情地宣泄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前递过来一条洁净的手帕,温柔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擦擦眼泪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俯下身,眼底残留着一丝歉然,如果不是这里没有旁人,我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也哭够了,我伸手夺过他的手帕,赫然看到上面用金线绣了一枝傲然绽放的梅花,一阵淡淡的梅花香味从上面若有似无地飘入鼻翼,浸入到心底深处。 心下一动,也未多想,便在脸上一阵狂擦,鼻涕眼泪抹了满帕子。然后揉成一团,握在手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我肚子里的饿虫开始大闹五脏庙了。“咕咕咕……”在寂静的夜晚异常清晰。 我是一定要在他面前丑态百露糗到家吗?实在没有勇气抬头看他,只能低着头尴尬地摸摸肚子。 然后,就听他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走吧!” “啊?去哪?”我真是吃惊傲娇贵公子此刻怎么一反常态啦! 他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吃饭啊去哪?” 有这么好的事?我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瞧了他半天,心里前思后想他何以转变的这么快,终于得出结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却并不恼,而是一脸无所谓:“就算是奸和盗,你也要够资格。来不来随你!” 话音刚落,便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好了好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想下去我就要饿死异时空了。管他什么目的,先填饱肚子再说吧!反正他掏银子,不去白不去! 美滋滋地想着,连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016 暗夜遇刺(一) 夜幕已深,天边一弯上弦月静静俯视大地。睍莼璩晓虽然至秋,沿街依然有不知名的花树,开着馥郁芬芳的花朵。微风过处,花香幽幽袭来,沁人心脾。 我们并肩走在街上,一路上他都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我实在憋不住了,随便找了话题聊:“喂,你都知道我叫萧浅浅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薛楚言。”冷冷吐出一句话,他依旧目视前方,心无旁骛地向前走。 这人真怪,一时傲娇毒舌挖苦刻薄,一时又面无表情冷漠疏离,真是让人猜不透。 不过,听到他说自己的名字,我心里还是失落了一下。 就知道他不是连城了,虽然容貌一样,可这里只有三个国家,既然没有北汉,那自然也没有连城。 “那我是应该称呼你薛公子还是薛少侠?” “随你便!”冷冷地蹦出三个字,他依然没有倒头看我。 “哎,你这人……啊!”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他用力一扯,推到了一边。一把飞刀风一般呼啸着掠过耳际,我惊得一身冷汗,未完的话语被悉数硬生生地吞回腹中。 如果稍微迟一点,我就被毁容了。 忽有风起,卷起枝头,带着冰冷的寒煞气息,拍打一树残红,落花似血。一股强烈的萧杀之气,瞬间充斥了整条巷子。 薛楚言眸光遽冷,面色却是从容,勾唇冷笑,对着周围的空气冷冷道:“都现身吧,本公子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话音甫落,狂风骤起,折断枝叶无数。在我们前方五丈之遥,悄无声息出现了十数名黑衣劲装、手持长剑的蒙面人,仿佛来自地狱的冷面修罗。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带来了一股浓烈的萧杀之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锋利的剑刃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似是沉睡将醒的地狱之庵,渴望着新鲜生命的滋润。领头的两人脸上各自嵌了半边红魔面具,喋血的颜色,如同地狱的岩浆。 一瞬间,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杀手?我脑海中首先冒出来的就是这个词。那这么说,就是我们被追杀了?! 意识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也不晓得身手何以这么敏捷了,一下子蹿到了薛楚言的身后。 薛楚言长身而立,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周身却浮现出剑一般锋利的气息,目光落在那群黑衣上,瞬间变得冷漠锋利:“来者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为首的黑衣人眼光一厉,杀气更盛,声音枯涩冷冽,朝着同行之人使了个眼色,提剑齐齐朝薛楚言刺了过去。那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数柄剑形成一张精心织就的死亡之网,罩上他周身。 我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薛楚言仍是淡淡的,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定定看着那疾驰而来的剑光,仿佛那些人手中的不是要他命的利器,而是不小心拂上他肩头的花枝一般。 “薛楚言,你怎么不还手?是不是吓傻了,连自卫也忘记了?”眼见着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袭来,在没入紫衣男子心口的刹那间,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扯着嗓子喊出了一句话,然后再也无法抑制地闭上了双眼。 仿佛有一根刺在不知不觉中扎进了心尖,有些细碎的疼,一路蜿蜒扩散。 我虽然有些恼他之前出手伤我,可他今晚总算救我一命,倘若他就这样死了,那我一定会难过的。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和我偶像一模一样的脸。 “叮——”耳边蓦然一声巨响,一阵猛烈的剑风扑面而来,伴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几点温热洒在脸上,血腥之气霎时灌入鼻翼。 017 暗夜遇刺(二) 完了完了,他一定是凶多吉少了。睍莼璩晓 心中忽然一阵抽搐般的剧痛,我也没有空暇去理会自己心中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了,只觉得所有恐惧铺天盖地袭来,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凝聚成几个字,愈发的清晰:薛楚言死了!!! 一声惨呼从我口中飞出:“薛楚言——”我蓦然睁开了双眼。 原来,行动远比思维敏捷许多。 视野里,面前那一袭紫衣岿然立在风中,宽大的袍袖和衣摆随风飞扬,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子,冷眼瞧着俗世凡尘之人的千姿百态。 仍是先前的气定神闲,不同的是他的手上多了一片淡淡的青色寒芒,妖冶凄美如烟,如流雪回风般凌厉优美,呼啸着穿入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胸膛,殷红的血雾从伤口处喷薄而出,迷蒙了双眼那黑衣便如断线风筝,颓然跌落。 我蓦然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好剑!”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微变,面具后的声音森冷干涩。 薛楚言却是淡淡一笑,亮如秋水的眸子里闪烁着寒澈心扉的冷光:“想不到在下的命如此值钱,竟然惊动了青衣社。” 黑衣人被点破身份,愣了一愣,明显有些慌神,却是冷哼一声:“受人钱财,替人消灾。阁下的命,在下今日是要定了!” 衣袍随着剑气飞舞,黑衣人的眼光亮得可怕,仿佛急于证明什么,招式一变,寒光闪闪的利刃彷如白虹贯日,势如破竹地直逼而来。剑势仿佛带动了周围的气流,搅得漫天落花都改变了飘落的方向。 杀气好重的一剑!仿佛来自地狱!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薛楚言淡淡一笑,声音极其清雅,却弥漫了令人窒息的杀气,紫袍一挥,在空中荡起优美的弧度,手中青光自衣袖中流淌而出,仿似一阵轻风,又似一泉清水,直直迎上呼啸而来的利刃。 “叮——”一瞬间,双剑相击,迸射出了灿烂的火花,凌厉的剑气在空中回荡。 黑衣人仿似受到了极大的冲撞,身形踉跄后退几步,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长剑一挥,身形急变,竟是连人带剑重扑上来,朝着薛楚言的右侧脖颈直直地刺了过去,动作迅猛决然,却无声无息。 我想也未想,脱口而出:“薛楚言小心——” 薛楚言微微侧首,深邃明亮的双眸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唇角微勾,一抹绝美的笑容绽放:“放心,我没事。” 他长袖一挥,我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扑进了一具温暖刚毅的怀抱,清幽的梅花香味袭来,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恢复时才发现,自己被薛楚言牢牢护在身畔。 方才那一旋身,他轻巧地避开了那雷霆一剑,右手中的青光如毒蛇吐信,准确无误地划过黑衣人的手腕,又飞入他的双眼,动作潇洒悠然。 “啊啊啊——”惨声嚎叫,尖锐刺耳,剑从黑衣人手中铮然落下,他翻滚在地,左手紧紧捂住眼睛,鲜红的血从他粗糙的手指间流淌出来,面部早已痛到扭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之气,有湿re粘腻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怔怔地看着满地打滚的黑衣人,只觉有一股透骨的寒气漫上心头,令我呼吸艰难。 我不是没有见过杀人的场面,可那些都是在荧幕上。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残酷血腥的搏杀,见证上一刻还喘着气的活人,下一刻瞪着眼,面目狰狞地倒在我的脚下,停止呼吸。我只觉全身发冷,手指轻颤,下意识地抓紧了那袭紫衣。 018 暗夜遇刺(三) 扣在腰上的手忽然用力,我的脸被迫埋入一具温暖的胸膛,有轻柔的话语轻轻落入耳中:“怕就别看!” 清冷的四个字硬是被惯上了不同寻常的温暖,一如那胸膛上传来的绵绵不绝的暖意。睍莼璩晓我诧异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那线条优美的侧脸。 他的眼依然深如寒潭,冷光锐利,如鹰隼般直视幸存的黑衣人。可我的目光却再也离不开,原本因为害怕而不安的心也逐渐平定。 在这一刻,来到这里这么久,我头一次有了安稳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是来自面前这个这场血腥的炮制者。 剩余的黑衣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眼见着老大身受重伤、同伴一个个倒下,他们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恐惧,却仍旧没有退缩的迹象,反而变换了战术,改为车轮战。我虽不懂武,却也知道他们是个顶个的一流高手,每一招都绝不含糊。 薛楚言亦是挥剑如雨,速度快如闪电,斩杀着四处袭来的危险,却能在如此险境中护我周全。 一袭紫衣鬼魅般穿梭在众黑衣中,所过之处,断臂残肢,热血飞溅。而他,面带寒霜,目光冷凝,如仙优雅如妖邪魅。 我从不知道,薛楚言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更不曾见过,这个美到极致的人竟会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萧杀之气。 可是,在这一刻,神仙和妖魔,在他身上实现了完美的统一。 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他也渐渐体力不支,右手一扬,掌中青光流入衣袖之中,钻空带着我突围出去。 虽然他轻功极好,却因为我的拖累,并不能全然施展开。幸而路边停着一匹马,也容不下多想,便带着我飞身上马,一路狂奔。 我晕晕乎乎地被他拥在怀里,坐在马上,思维早已不受大脑控制,在云里雾里不停穿梭。 直到他唤我下马,我才如梦方醒,环顾四周,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望无际的树林里。 走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山洞,薛楚言把马栓到树上,在洞中生了火,又对我说:“那些黑衣人没有追来,现在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了。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里委屈一宿了。等到明天天亮再找出去的路吧。” 他身上的戾气已经消失殆尽,眼神也是褪去冰冷的温柔,声音清雅如天籁,仿佛有着让人无法怀疑的魔力。 我愣愣看着他,很难将此时这个眼角眉梢染上清风般醉人的恬淡笑意的人与方才那个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联系在一起。 “萧姑娘?萧姑娘?”温暖清雅的声音入耳,视野里出现绣着云纹的紫色袍摆,我赶忙收拾起凌乱的思绪,视线上移,有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洁白修长的指间缓缓流下,映着火,透着触目惊心的妖冶。 “你的手——”我下意识地执起那只受伤的手,上面一道口子赫然映入眼帘,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心中轻颤:伤的是左手,方才那场打斗中,他的左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扣在我的腰间,若非为了护我,他也不至于受伤。 薛楚言看了眼自己的手,神色淡漠,仿佛那些伤口与他无关似的,轻轻一动,抽了回去。眸中笑意流动,平静无波的声音落下,依旧是若无其事的口吻:“一点小伤,无碍。” 伤得这样重,他竟然还是这般淡然无谓的模样!愧疚伴着些微的心疼油然而生。 面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我不可能不动容,况且,他的伤还是因我而起。 019 暗夜遇刺(四) 我环顾四周,看到了石壁下的一汪清水。睍莼璩晓 “受了伤就要赶快清理包扎,感染就麻烦了。”边说,边自顾自地拖了他的手走过去,示意他在山石上坐下,自己则扯下一块裙角,轻柔且认真地帮他清理伤口…… “萧姑娘……”他的声音轻柔的有些过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不忍心打搅这片刻的宁静。 “嗯?”我抬眼看他,一眼便望见了他眼中来不及收拾起来的柔软,那是褪去了所有冰冷的表情,有着我从未感受过的真实。 就那么一瞬间,我恍惚的失了神。 是我看花了眼吗?可是他眼中的神情为何如此真实? 薛楚言的眼神却是微微一变,有什么情绪迅速闪过,复杂莫测,我还来不及捕捉,便见他迅速转过头,垂眸淡淡道:“多谢。” 声音依旧清雅,语气却多了几分疏离。 他正慵懒地斜靠着山石,密如蝶翼的睫毛轻垂,盖住了眼中的神情,额前一缕碎发轻拂在玉石般光洁的脸颊上,看着竟有几分魅惑。修长的腿曲起一只,紫色绣有云纹的哑光锦缎垂落下来,搭在碎石凌乱的地上,于微风中轻轻摆动。 即便是负伤置身在这样粗陋的环境中,面前这个男子依然有睥睨一切的高贵优雅之气。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何以转变的这么快,却还是真诚地道谢:“该道谢的人是我,若不是你……” 话未说完,却被他出言打断:“若不是我,也不会连累姑娘。” 他唇角微勾,一抹笑意悠然浮现,只是不知为何,那抹笑意竟带着浓浓的自嘲。 我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一窒,微痛冷不丁地窜上心口,私下蔓延开来。 他这副样子,我倒是从未见过,却无端地让人难过。那样绝美的人,不该有这样悲凉的笑。 清冷的山风吹来,顺着衣襟灌入,让我混乱的思绪一下子重复清明。 萧浅浅,你怎么回事,面前这个人只是长了一张你偶像的脸,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你不可以因此方寸大乱! 暗暗警告,我强自按压下心中的悸动,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一脸歉意道:“没有金疮药,只能做下简单的处理。” “谢谢。”他脸上重新恢复了淡如清风般的笑容,眸华璀璨,温暖流淌。 我不敢再看,深怕自己沉醉在那样的注视中无法自拔,自顾自低头去清洗手指上残留的血迹,却又鬼使神差地送上嘱咐:“明日出去后,要尽快上药。” “好。”淡淡的声音落下,四周恢复了寂静。 耳边风声呼啸,指尖水珠滚落溅起的滴答声格外刺耳。一瞬间,周围的气氛沉寂的令人倍觉尴尬和压抑。 不知静默了多久,头顶忽然飘落满是关切的声音:“怎么样?饿坏了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找些吃的。千万不要乱走,在这里等我。” 抬眼看去,那一袭玉树临风的身影已经快步向洞口走去,衣袂翻飞,说不出的飘逸俊秀。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想着刚才他的全力相护,我的心又是一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融化…… 020 孤男寡女(一) 天地共寂,唯有风在舞动。睍莼璩晓 一轮孤月悬挂在暗蓝的夜空中,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篝火在风中跳动,又开始神游太虚。 尽管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被迫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可内心里还是隐隐不安着。面前这个社会是完全陌生的,我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样走。 遥远的2013年,那里有着我熟悉的一切人和事,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再回去。 这个叫“薛楚言”的人,虽然有着我爱的那个人的容貌,可他终究不是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追杀?依然是个谜。 如果在穿越之前,在我的生命里,也出现这样一个人的话,那我一定会无法抑制地爱上他。 可是,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何能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地犯花痴呢?绿玉戒一天在我身上,我的危险就多一天无法解除。 况且,我第一次遇见他,就险些被他的马踏死;第二次遇见他,不止被他打得半死,还被他羞辱;第三次遇见他,又碰上仇人追杀,和他仓皇逃窜,在这鬼地方迷了路。 既然每一次相遇都这么不顺心,以后还是少遇见为妙吧。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明哲保身才最重要不是吗?况且,我还得赶快到古夏国皇宫去,找那个什么梦华王朝的太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嘛! 等到事情办妥之后,我就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再穿回到属于我的那个世界去…… “看来我们运气够好,今晚不用饿肚子了。”薛楚言走进来,清俊的脸上有难得的欣喜,微微笑着抬高了右手,原来是一只肥硕的野鸡。 我看了半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疑惑地问:“我们,我们今晚要吃这个吗?” “有这个吃已经不错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等下了雪,别说是野鸡,连野鸡毛都看不见了。” 他掏出怀刃,利落地剥去野鸡身上的皮毛,掏出内脏。 “你手上有伤,还是我来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野鸡,放在洞内的水潭中清洗干净,捡起一根树枝,将它串好,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放在火上烤。 薛楚言已经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受伤的左手随意的搭上曲起的膝盖,右手执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篝火。明明是慵懒之姿,在他做来,却诠释了另一种极度的优雅。 我看来看去去,自己的位置已然被他占了去,旁的地方又怪石嶙峋,只好俯下身,坐到他身侧。 见我没说话,就扭头看我,问:“怎么?你不喜欢吃这个?” 拜托!这荒山野岭的,没盐没油没作料,谁会喜欢吃啊?如此看来,古装电视剧中的这些片段都是忽悠人的了。 我被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勉为其难地回答:“还好,还好。” “嗯!”他点点头,转头看着火,认真地烤着野鸡,悠悠地说,“还好就好。” 我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侧脸,怎么也移不开目光,我能说他专注的样子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吗? “怎么了?有心事啊?” 我看着他脸上关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心仿佛被什么牵着走,乖乖地回答:“我忽然之间开始想家了,想父母,想朋友,很想很想。从小到大,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离开家这么久、这么远。也许,我的不告而别,已经让他们手忙脚乱了……” “啊?你离家出走啊?” 021 孤男寡女(二) 我无奈地笑了下:“也算是吧,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睍莼璩晓”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我——”看着他询问的眼神,我怔住了:是呀,要怎么跟他讲呢? 跟他说我是从遥远的2013年穿越过来的,穿越? 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跟他讲了,他不说我是疯子才怪! “哎呀,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吧?比如你的家,你的家人。” 只是一刹那,薛楚言脸上的柔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深邃的眼眸里重新恢复了昔日的冷酷,就连声音也是冰冷的:“家?我没有家!”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家的,你怎么会没有家呢?”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没有就是没有!”声音一下子抬高了,周围突然安静起来,唯有火焰在风中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 我吐了吐舌头,悻悻地闭了嘴。只拿眼飞快地扫了他一下,然而,这一望之下,竟然有些难以移开视线。 紫色长袍,猎猎飞舞,墨发上挽,用玉冠牢牢箍住。他的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浓密纤长的睫毛低敛,遮住了幽黑的眼眸。白皙细腻的脸庞,在红红的篝火下,水映亭云般的静穆。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才默默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不好意思!” 切!原来傲娇公子哥会道歉啊! 我撇撇嘴,一脸无所谓:“没关系啊,反正从我第一次见你就这样,已经习惯了!” 破天荒的他竟然没有继续挖苦我,而是看着面前的篝火,翻着食物,幽幽地说:“对于我来说,有没有家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他转头看向我,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伤感和悲凉:“我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疼爱我的父亲和母亲。可是后来,父亲纳了一个小妾,然后我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就很少在意我和母亲了。因为失宠,我们常常受到二娘的欺负,直到有一天我们的房间突然失火,母亲为了救我被困在里面……” “虽然父亲派了很多人,却始终没有找到母亲的尸体……我总是感觉母亲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知道那场火是二娘放的,却没有证据……现在这个家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寒星般璀璨的黑眸,温润如玉的脸庞,浅唇紧抿,构成一抹优美的弧线,唇角末端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隐隐透着凄凉。 不知怎的,我心中竟有一丝不舍划过。 不舍什么呢?不舍他有如此悲惨的经历?还是不舍他如今清冷背后隐匿的悲凉?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不适,问: “刚才那些杀手就是你二娘派来的吗?”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细细软软的,颇有些婉转清越的意味。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眼中有微弱的笑意,可是那笑却是冰冷的:“父亲卧病在床,二娘母子一心想霸占家产,我的存在就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他们自然是想欲除我而后快!” 我不由得嘀咕:“派了这么多杀手,那得是要多少家产啊!”“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赶忙转移话题,“薛、薛公子(原谅我吧,还不太习惯古人这样的称呼模式),现在这种情况你就没打算做些什么吗?” “做些什么?”他眼中光芒毕现,明灭不定,仿如风中的野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我倒是想听听,萧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以我的性子,如果被人家这样欺负,那肯定是要双倍奉还回去的。既然你怀疑二娘是纵火的疑凶,就算没有证据也要全力彻查,天下间任何一种犯罪都会露出蛛丝马迹的;你的父亲就算再怎么对你不好,你也不能这样漠不关心啊,毕竟你的生命是他给的,况且他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为人子女尽点孝道总是应该的。” 022 酒后吐真言(一) “既然你二娘不仁,可以派杀手取你性命,那你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不见得你就一定要置她于死地,至少也要有能力自保嘛!或者你还可以韬光养晦,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反败为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睍莼璩晓” 我美滋滋地高谈阔论,心里直夸自己是天才,宫斗剧看多了,觉得自己也有成为腹黑女的潜质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才转头去看,竟然发现那一双美目在出神地凝视着自己。 瞬间感觉脸颊发热,我想,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被一个帅哥这样看着,没有一个能淡定自如的吧!更何况,这个人还拥有和你爱的那个人同样的容貌。 “喂,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我脸上有字吗?”真是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可是,我为什么总是有面前这个人是霍霍或者连城的错觉呢?mygod,心中默念“放心,幻觉而已”一百遍。 薛楚言猛然回神,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醉人的微笑:“我忽然觉得,姑娘的言谈想法倒很是与众不同!不过,建议很好,我可以考虑采纳。” “我说,这野鸡烤熟了吧?”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 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接过来,也顾不上许多了,大快朵颐地享用起来。 不管前路如何,总要活着才有希望;若想活着,温饱问题是首要解决的。 “萧姑娘,我这里有酒,你要不要尝尝?”薛楚言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递到我面前。 话说,我看了那么多的古装剧,也没发现哪个贵公子随身佩戴酒壶的啊,李寻欢算一个吧,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武林中人。 焦版的小李探花当年那个帅啊,可跟面前这位相比嘛,我还是觉得差了好远,难道是因为我戴了“有色眼镜”的缘故? 吃肉+喝酒?这就好比好马配好鞍,在古人的生活习惯里,是断然不能少的饮食必备。 反正我已经向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好久了,如今有机会和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帅哥共享,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我接过酒壶,笑着看他:“好吧,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喔不,是第二个人,我萧浅浅,一口酒,一个朋友。” 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问:“朋友?” “是啊!”我撇撇嘴,心里却有点失落,“我以为,经历刚才,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已经是朋友了,看来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里一闪而逝,速度太快,我还来不及捕捉。 一丝落寞却在他唇畔浮现:“我只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而已。” 看着这样的他,不知何故,忽然有一丝心疼,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容貌吧! “那我们就为同生共死,交个朋友吧!” “好!我薛楚言今日就为同生共死和萧浅浅结交为友!” 他的声音笃定而豪气,薄唇弯起一道完美的弧度,虽然笑意云淡风轻,我却看出了里面的释怀和动容,在这夜色浓重的山野间显得那么的迷人心魄! 023 酒后吐真言(二) 明月高悬、清风拂面。睍莼璩晓我们并肩坐在洞口的篝火旁,开心地喝酒、吃肉。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酒纯度就是高啊,酿造工艺、窖藏方法什么的都是好的没得说,几口下肚,我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萧姑娘,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叫我‘霍霍’、‘连城’,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是啊!” “我们长得像吗?” “就是因为像,我才认错人的嘛!”我心里已经在嘀咕:什么像,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那……”薛楚言定定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神采熠熠,只是脸上的神情去有些一丝的谨慎,“你喜欢他吗?” 为嘛,我感觉他问的很小心翼翼呢? “呵呵呵……”我傻傻地笑起来,“喜欢啊!” “那……他喜欢你吗?” 我不由得撇撇嘴,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倒了一口。 他面露不解:“为什么啊?” 我忽然觉得很滑稽,跟你爱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问你你爱的人为什么不爱你,呵呵呵,你们猜我会怎么回答呢? 我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想了半天,伸手指着天上的明月,无奈地说:“因为对我来说,他就是天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我就是地上的尘埃,不值一提,我们之间有云泥般遥不可及的距离。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好吧,我承认,这个我印象里冷漠傲娇的贵公子,今晚的话的确是有些多。 “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见过他,也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存在。”喜欢他的妹纸那么多,他知道才怪! “啊?你没有见过他,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又怎么知道我和他长得像呢?”这下,薛公子脸上的神情更加惊讶了。 我忽然觉得,给他解释清楚我喜欢上偶像的过程和我们素未谋面的问题很困难。 因为着急的智商,我只好一脸神秘地说:“其实呢,我是从一千多年后的时代穿越到这里的。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他是明星,万众瞩目;我是老百姓,无人问津……差别就是天上和地下……嗝!”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之后,薛楚言拿过我手里的酒壶,轻轻说,“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头更晕了,我伸长脖子,慢慢凑到他面前,看他习惯性地皱眉,视野里有两张俊脸来回晃。 我不耐烦地伸手按住他的脸:“别动!”就看见那凶残残的长睫毛在风中忽闪忽闪,像极了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以前可是做梦都想摸摸它们的啊!如今近在咫尺,焉有不实现愿望的道理! 这样想着,就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睛,痴痴地笑了半天,头一垂,趴到了他的肩上。 我隐隐记得,醉倒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喜欢你,连城。” 整整一日不吃不喝,方才又经历了生死之战,再加上酒精作用,我觉得疲惫又无力,所有的心情在安静中被无限放大,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已好像回到了宿舍的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就自然而然地贪恋那种温度,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嵌进去…… 024 慌了心神(一)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睍莼璩晓 准确地说,我是被阵阵清冷的山风给吹醒的,抬眸一看,依旧是昨夜的那个山洞,身后的山石依旧冷硬,不复梦中的温暖。 我撇了撇嘴,一块石头,又不是宿舍里的床,怎么可能会有温暖。梦,果然永远都只是梦。 我伸伸懒腰,揉揉双眼,才看见薛楚言正往火上添柴。 朝日将他的紫衣映的透着一丝金红,看上去格外瑰丽。晨风拂起他的衣袂曼卷,看上去飘逸难言、愈加风姿绰约。丽日映着波光,使笼在曝光中的他,看上去如天神般挺拔俊逸。 我不敢多看,赶忙别开脸去,心却噗噗跳个不停——真要命,添个柴也要这么帅,还要不要人活了? “你醒了?我看你昨晚喝醉了睡得那么香,就没叫醒你,怎么样,还好吧?” 他在我身旁站定,坐下来,递过一些野果,一边优雅地往嘴里送,一边说:“还好未到深秋,树上还有野果可以果腹。快吃吧,待会儿我们还要想办法出去。” 头果然有些重,这是宿醉后遗症,我一手接过野果,一手轻揉眉心。 刚咬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问:“我昨晚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薛楚言老神在在地吃着野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我明明记得醉倒之前说过一句的,难道又是幻觉?尴尬地笑着不死心地追问:“我是说,我有没有跟你说我喜欢什么人之类的话啊?” “喔!”他恍然大悟,皱眉沉思了半晌,一双黑眸愈发深邃,幽幽回答,“你好像说了一句‘我喜欢你,连城’。” 说完,还满含深意地瞟了我一眼。 这下,我倒感觉自己是做贼心虚了。原本美味的野果此刻也索然无味,忍不住抬眼偷瞄他脸上的神情,还好他坦然自若。 我不好意思地说:“咳咳,我是想说,这句话我是对他说的,不是对你说的……因为你们长得像嘛,我又喝醉了酒……咳,你不要误会啊!” 他慵懒闲适地拨弄着篝火,一头乌黑明亮的发从肩上垂而下,线条如画。 他坐在这片光影里,狭长潋滟的双眸,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却是不以为意,神情自若:“我知道啊,昨晚你不是说了么?我没有误会!” 我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连连道:“没误会就好,没误会就好。” 不过,是我产生错觉了吗?就在刚才,我分明看到他眼底有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一定是残留在胃里的酒精在作怪,或者就是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沿着铺着崎岖的林间小路,薛楚言缓步而行,地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他一身紫衣宽袍,迎风而行,衣衫飘逸灵魂,但气势却稳重如山。头顶是高大遮阴的古树,树叶窸窣,时不时的筛下光斑,碎碎闪闪的点缀在那袭紫衣上,也摇曳在四围的绫罗锦绣上。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睛似乎不受思维控制似的一直追随着面前之人,林叶簌簌飞落,化作翩跹蝴蝶不停飞舞,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出路。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望无际的密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处都是荒草,一看就是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地,再找不到出路,就算不被饿死也会成为野兽的美食…… 我的妈妈呀,我可不想就这样葬身在这荒郊野外啊…… 正怨天尤人着,忽然听见薛楚言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萧姑娘,谢谢你。” 025 慌了心神(二) 他停住步伐,缓缓转首,清亮的双眸定定看着我,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抹淡若烟云般的微笑。睍莼璩晓 我见他停了下来,也立刻下意识地住了脚步,却是对他的话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他脸上一本正经的神情,问:“谢我什么?” 他却一脸郑重其事,语气真挚:“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拥有朋友的感觉这么好,我感觉轻松、快乐了很多。” 哎,这个人就是有什么都不做却总是让你不好意思的本领。 感觉脸颊发烧,我连忙干笑两声,说:“朋友就是这样的,开心的时候可以一起分享,难过的时候可以互相安慰,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不用言谢。” “还有,以后不要总是‘萧姑娘’‘萧姑娘’地叫我,叫我‘浅浅’就好了。” 其实还是叫“浅浅”亲切些。 心里暗暗嘀咕着,冷不丁听见一个如玉石般清脆温暖的声音传来:“好,你也可以叫我‘楚言’。” 薛楚言微微笑着,像挂了一抹淡淡月光一般动人。俊美的双唇一张一翕,天籁般的声音从中逸出,一袭紫衣直直垂落到地上,好似天上的云彩忽而飘至眼前,有一种飘逸宁静的悠远。 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我几乎可以清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梅花香味,还有那温暖的气息在他的呼吸之间几乎要扑到我的脸颊上了。 忽然之间,脑海里闪现过初见时他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的情景,脸颊顿时热的厉害。 面前这个男人,确实是迷人的。他穿白衣时很飘逸洒脱,穿紫衣时又高贵有气势。 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含糊不清地说:“好好……那个,找路要紧、找路要紧……”话音未落,人已经率先在前面开道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个时空呆的时间短的可怜,而自己还是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 我和薛楚言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抬起头时,忽然看到附近的空中升起一缕白烟,绽放成梅花的样子后消失了。 我心中惊奇古人巧夺天工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就见薛楚言眼神中有一丝欣喜闪过,声音也欢快起来:“浅浅,这下我们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了。”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从袖里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玉短笛,放在唇边,一阵悦耳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树林中,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奔过来,在薛楚言面前站定,乖乖地伸着脸在他身上蹭。 我认得它,正是当日在街上向我伸出铁蹄、差点将我性命夺去的那匹马,也是薛楚言的爱骑。 看我一脸迷惑,薛楚言莞尔一笑,好心解释:“刚才的白烟是我与同伴的联络信号,宝耳是绝世良驹,百里之内能闻音识路。我看那白烟的位置,测想距离不会太远,便想一试,果不其然。”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啊! “走吧!” “啊?喔!”我看着他翻身坐上了那匹枣红马,再看看身边昨晚抢来的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弱弱地说,“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什么?”仿佛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怪事,薛楚言俊美的眉拧成了一团,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马都不会骑,你也敢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算了,上来吧,麻烦的女人!”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我心安理得地将手伸了过去,心里却悄悄地乐开了花。 026 关心则乱(一) 回到客栈,刚到他住的客房,就有随从神情紧张地送来一封书信。睍莼璩晓 岂料,薛楚言看完书信,竟然一脸哀恸,突然口吐白沫、角弓反张、浑身抽搐,便不省人事。 其余随从一应而至,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昏厥的主子。只听其中一个人急急说:“老爷猝然离世,公子悲痛万分,故而旧疾复发了。” 另一个的声音也是焦急万分:“我去请大夫。” “来不及了!”我探身上前,仔细查看,只见他颜面口唇青紫,舌质紫暗有瘀点,脉弦或涩,便断定他是瘀阻脑络、癫痫所致。 心中一惊:这个神秘兮兮的薛楚言竟然也有这样的顽疾,半柱香之内若无银针施救,必然命不保矣。 “姑娘,只要你能救我家公子性命,我等但凭吩咐。” 护主心切,一干人等竟然齐齐向我下跪。 “你们快起来,我和你家公子是朋友,必然会全力以赴。先把你家公子平放到床上,以手分开他的嘴,避免牙齿咬到舌头,还有快把他口中的秽物清理出来,否则会有窒息的危险。必须尽快给我一副银针,我需要给他针灸。” 幸好,我学的是中医癫痫针灸临床诊疗,实习时也曾救治过一些这样的病人。 督脉穴上的水沟、任脉穴上的鸠尾、足阳明胃经穴上的丰隆……凭着记忆,一一施针,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薛楚言的癫痫症状才消失,看着他呼吸均匀,我才松了一口气。 又写了一个药方交给一名随从,嘱咐他抓药煎好再给薛楚言服下。 房间里一时间又恢复了宁静。 我站在床前,看着昏睡的他,那张俊颜被刚才的病痛折磨的略显憔悴。 虽然知道他不是连城,不是霍霍,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而我,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这张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 因为,这张脸,曾经在我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那一颦一笑,一喜一忧,都早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融入到了我的骨血里,擦不掉,抹不净,每一个神情,都足以让我牵心动魄。 原来,我爱连城,是因为他与霍霍已然合二为一;如今,面对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我已经说不清楚内心里的感觉了。 这个薛楚言,昨晚还赌气不管父亲的死活,今天得知父亲离世却伤心过度旧疾复发。真是口是心非,傲娇的典型表现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血浓于水,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何况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能不伤心欲绝呢! 看来,他不过是表面上满不在乎罢了,内在里还是心细如尘、敏感多情的。 他的眉轻轻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我看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赶忙过去扶他坐好,又拿枕头靠在他背后。自己才搬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 他脸上似乎有一丝尴尬和歉意:“我……刚才……真是失态了……没有吓到你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答道:“没什么了。你这样子的我见多了,以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每天都会有很多癫痫病人来就诊,比你情况严重的多了去了……” 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古代,我连忙闭了嘴,抬眼一看,薛楚言正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惊讶。 他眉头微皱,声音里略含担忧:“医院?癫痫?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没事。”我这着急的智商啊,又说错话了吧,尴尬地笑了笑,赶忙说,“我是说,我出生在杏林世家,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医,这样的病人我也医治过,所以……” “所以说,刚才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真诚和感激,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反倒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027 关心则乱(二) “什么?梦华王朝的太子已经不日前离开皇宫回国了!” 花掉了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竟然只得到这样的消息,古夏国的宫门口,我绝望地看着守卫哥哥,如遭雷击,欲哭无泪,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睍莼璩晓 也就是说,我千里迢递从梦华赶到古夏这一趟白跑了! “没什么的嘛,你之前也从那两个坏人的手里救了我的命。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那我们也算扯平了,嗯?” 我呵呵笑起来,这哪里算的上是救命,他未免太高看我了,如果能把这癫痫顽疾彻底根治,那我才真算是救他一命了。 岂料,他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一阵酥麻传来,我仿佛如遭电击,手一抖,想抽回去,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静静地望着我,目光温暖而专注,再不似之前的冷傲,也没有半分轻视和戏谑。 声音轻柔,却真挚的令人心动:“你知道吗,浅浅?就因为我的病,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下人们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子;父亲虽然对我也不错,但我知道他更爱的是弟弟。”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怎样?我不过是表面风光、内心凄凉罢了,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在意过我。可是你,不仅愿意跟我做朋友,不嫌弃我的怪病,又尽心替我医治……我真的很感动……” 他深邃的眸光紧紧锁住我,我的目光无可回避,只能和他两两相望。 我不知道自己是害羞,还是紧张,反正心里乱成一团,脸上阵阵发烧,嘴也愈加笨拙:“没、没什么的……我们是朋友嘛……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那个,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你先休息一下啊……” 话音刚落,便再也不敢看他,逃似的一路小跑出了门。 风一吹,才感觉手心里凉凉的,低头一看,竟然汗津津的。 妈啊,萧浅浅,你好歹也是读过心理学的人,怎么心理素质这么差的,人家看你两眼,你就紧张到这种程度了!那以前还好意思对霍连城各种幻想? 真是没出息、没出息呀…… 心不在焉地端着药向客房走去,刚到门边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公子,我们的线人来报说安插在老爷身边的人已经被二夫人母子所害,至今下落不明。如今老爷忽然离世,我怀疑……”这是一个随从的声音。 “你怀疑老爷去世也是二夫人和二公子所为?”略一停顿,听到薛楚言冷笑了一下,继续说,“他们心怀不轨,早有预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敢的!连青衣社的杀手都出动了,看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青衣社?!”随从的声音蓦然拔高,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畏惧,“令人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传言说只要买主给得起价,哪怕是上天入地也会完成任务的杀手组织?” “不错!”薛楚言的声音冰冷异常,“看来这一趟他们是精心策划、势在必得。” “恕属下直言,如今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公子此时贸然回去,必然凶多吉少。”那个随从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只怕现在局势已然被他们掌控,倘若我们有信物在的话,多少还有一些胜算。可是如今……” “哼!我看这未必是坏事。” “恕属下愚笨,不知公子话中之意。” 薛楚言的声音却显得成竹在胸:“信物虽然不在我们手上,却也不见得就在他们手上。如若不然,他们又岂会黔驴技穷地派来杀手!” 那个随从恍然大悟地说:“公子所言有理,倘若信物在他们手中,那他们已然大权在握,我们根本算不上大威胁;恰恰是没有信物无法服众,才迫于无奈先对公子您下毒手!” 薛楚言又是一阵冷笑:“不管有没有得到信物,我都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必然要除我而后快,区别只在于时间的早晚。为了以防万一,马上唤回我们分散在各处的人马,命各路线人严密监视各自对象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向我禀报。另外,你马上命其他人做好准备,随时整装待发!” 声音虽轻,却有无法抗拒的威严。 随从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可是公子,萧姑娘嘱咐过您的病需要静养,属下只怕……” 028 关心则乱(三) “好了!”薛楚言不耐烦地打断,声音也高了一些,“就按我的意思去做,你退下吧!” “是!”那个随从应声退出房间,看到我站在门口,脸上一怔,微叹一声,径自离开了。睍莼璩晓 我瞥见了他眼角那一抹担忧,便知他所叹为何。 我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将托盘放在桌上,将药碗递给床榻上的薛楚言,看着他一口气喝下,才将药碗收拾好,端起托盘向门口走去。 “浅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未来得及开门,身后便传来他的呼唤,带着一丝急切,还有些许的小心翼翼。 我转过身,他脸上有关切,还有一丝无辜。 我面无表情,语音平淡:“没有啊!你喝了药,该休息了,我不打扰你了。” 薛楚言面上的疑虑又多了几分:“浅浅,你怎么了?”声音里的关切也多了几分。 好吧,我定力不够,在这样的注视下,又没办法无动于衷了,只好语重心长地好言相劝:“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的病刚刚有点起色,应该多注意休息,不能费心伤神。” 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这都是陈年旧疾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不用担心。” “你的病最忌刺激引起情绪上的极大波动,我刚才施针也只是抑制你的病情,并不能根治,你平时应该多注意,悉心调理、安心静养,不宜太过操劳。这几日你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想了,安心养病就好。” 我踱到床前,耐着性子好心劝说。 “要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他忽然苦笑一下,眼睛里波光流动,却有淡淡的忧伤和无奈,“父亲猝然离世,原因不明,多半是二娘母子所害,再说家中还有一大堆事情等候我处理,我必须赶快回去。” “不行!”蓦然拔高的声音仿佛断金裂帛般沉沉炸响在屋中。 一语既出,我和薛楚言同时愣住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解释说,“你是我的病人,就应该听我的!” 他一双黑眸愈发深邃,因了生病的缘故,此时的他褪去了昔日的冷酷,反倒多了几份平易近人的俊朗。 黑白分明的眼眸默默看了我半晌,忽然唇角一弯,轻轻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更想早日弄清真相,更不想父亲辛苦创下的家业落入奸人之手。” 真是固执! 我生气地反问:“薛楚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谈什么继承家业、报仇雪恨?你若不爱惜自己,就算夺回家业,你九泉下的父亲就能瞑目了吗?” 许是因为从未见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吧,薛楚言愣怔了半天,终于不再坚持,勉为其难地应允了。 一连数日,我都按时给他针灸,并熬好了药看着他服下,他的病终于较之从前略有好转。 我不过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霍连城一模一样的脸,还因为他是我来到这个时空正式接诊的第一个病人,所以才对他关心照顾有加的。 心里一面这样安慰自己,一面端着药往客房走。 推开屋门一看,行李衣物全不见了,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浅浅,感谢你连日来的悉心照顾,我已经好很多了,你放心。家中事务我必须处理,故不告而别,望见谅。若有缘,日后必再相见。” 原来,他还是执意要回去。 我真傻,还以为是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了他。他那样固执的人,又岂是我的只言片语能说服的了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忽然这么失落和忧虑呢?忽然觉得他也不似初识是那般惹人厌了。 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么多天的相处,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仍旧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他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若有缘,日后必再相见。” 我兀自看着信笺上的这几个字,忽然苦笑出声:人海茫茫,只怕相逢也是遥遥无期了。 秋日间略显单薄的阳光缓慢地延伸,透过树木稀疏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院子中的池塘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有些凄凉。 我颓然地站在门口,抬头看天,晴空万里、云淡风轻,今后的路又要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 029 代嫁阴谋(一) “什么?梦华王朝的太子已经不日前离开皇宫回国了!” 花掉了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竟然只得到这样的消息,古夏国的宫门口,我绝望地看着守卫哥哥,如遭雷击,欲哭无泪,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睍莼璩晓 也就是说,我千里迢递从梦华赶到古夏这一趟白跑了! 也就是说,我还要戴着绿玉戒胆战心惊地再从古夏千里迢递地回到梦华! 老天爷,您老人家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我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刚抬起脚,就听见身后一声冷喝:“站住——” 我浑身一激灵,转头就看见一张愤怒的肥脸。 仔细一打量,原来是一个年约四十、一身女官装扮的妇人,她对我怒目而视,一脸凶相,看得我浑身上下冒鸡皮疙瘩。 一旁的门卫哥哥毕恭毕敬地凑上前,满脸堆笑:“静姑姑,您老有什么吩咐?” 她冷哼一声,并不看门卫,只是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我,厉声喝道:“大胆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她是公主要的人,你们也敢私自放走?来人,带走!” 只见她手一挥,立时便有两个士兵跑过来,将我反手扣住,押向皇宫。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心中焦急不安,却也知道不是好事。便拼命反抗,不住地大声喊叫:“你们干什么抓我?你们要带我去哪?” 然而,“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一个清脆的巴掌摔在脸上,疼的我龇牙咧嘴。 视野里,那个满脸肥肉的静姑姑面目狰狞,大步向前,却是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老实点,否则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 我恨恨地朝她背影瞪一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带进了古夏国皇宫中一个陈设豪华的宫殿里。 只见她毕恭毕敬地对着高坐在玉座之上的人俯身施礼:“启禀公主,燕子神偷萧浅浅带到。” 玉座上的人缓缓抬起了头。 耀眼的阳光从茜纱窗洒进来,照的宫殿之内更加金碧辉煌。 我微微眯了眼,向那薄纱之后的玉座望过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乖乖啊,我不是没见过美女,不过像这样美艳的女子可还是头一次见到。 一袭水红的里衫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浅橘色的透明的轻纱衣上是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愈发衬得她肌肤晶莹如雪;挽着新月发髻,上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 端端的是贵气失足,风华绝代。 如果一定要用具体的辞藻来形容她的美丽的话,我所能想到的就是九天仙子、人间you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古夏国公主、皇帝青远怀唯一的掌上明珠青姝璃?! 日前早有耳闻此乃天下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实至名归啊! 等等,刚才那个胖女人叫我什么来着? “燕子神偷萧浅浅”?! 我是萧浅浅不假,可我不是什么燕子神偷啊!一定是搞错了。 在心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刚想出声辩驳,那玉座上的公主忽然轻扯嘴角勾起一抹柔美笑意,眸底流波妩媚,如是一朵静寂了许久的花,瞬间开做一派灿烂芳华。 “萧浅浅,你号称我古夏国第一神偷,轻功绝顶、无所不偷,皇宫大内都奈何不了你。我让你去梦华盗取上古神玉明月珏,你得手了嘛?” 嘠? 我眨巴着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悠闲地掐着一朵娇嫩的菊花,美目灵动、眼波流转,一时间竟然忘了答话。 如若自己是个男的,一定无法抵挡这样的诱huo早扑身上前了吧! “大胆贱民,公主问话,你为何不答?”耳边猝然一声厉喝,吓得我浑身一机灵。 我看到不断在面前放大的凶神恶煞的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懦懦地问:“什么神偷?什么明月珏?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030 代嫁阴谋(二) 心里却在嘀咕:又是明月珏!这到底是个什么圣物?竟然引得这么多人为它纷争?难道“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传言是真的?看来这么多年争斗不休,这些人都没有放弃对它的垂涎。睍莼璩晓想必,每个国家都是蠢蠢欲动,想要打破三国鼎立的格局吧?既然二十年前梦华王朝的启云帝能把它抢了去,那二十年后古夏和西罗也照样能把它再抢回来…… 哎!人的贪婪永远是没底线的,特别是对权力的欲wang,会更加膨胀。 “还敢狡辩?”静姑姑气急败坏地看着我,凶巴巴地吆喝道,“来人,给我打!我不信你不说实话!” “姑姑,你这哪里是待客之道?你看,吓着萧姑娘了吧?”青姝璃从玉座上缓缓起身,那曼妙的身影很快便到了我面前。 我视线下移,看到了她脚上的那双金缕鞋,鞋头各晃动着一颗东珠,极其的珍贵。 真是有钱啊! 念头一闪而过,连忙抬起了脸。 她对着我嫣然一笑,脸颊如雨后桃花般娇艳,声音如水,悦耳动听:“萧姑娘,数日前你与我达成协议,我赠你十万两白银,助你为委身青楼的姐姐萧婉晴赎身;你为我盗取梦华王朝的镇国之宝、上古神玉明月珏。如今,你已拿了本公主的十万白银,不知本公主所要的宝玉你可带回来了吗?”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美艳绝伦的公主,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终于把所有残破的片段联系在一起。 看来,这里原本是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同相貌的女子,也就是她们口中的燕子神偷萧浅浅。 这样说来,我穿越之后就变成了她的身份,所以才会被他们认定的。 那么,那天在梦华皇宫的屋顶上,原本应该是穿着太子府暗人衣服的燕子神偷萧浅浅啦。 那么,现在的我其实就是现代萧浅浅的思维+古代萧浅浅的躯体+二人共同的脸的结合体了! mygod,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呃,公主殿下,我想您是搞错了,我是萧浅浅没错,但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位,我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神偷,也不会什么绝顶轻功,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误会,误会!” 稍稍平定了心神,恢复了理智,我快速地想着脱身的方法。可是,双手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只能涎着笑脸解释。 “萧浅浅,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糊弄过关吗?还是你想独吞明月珏?”一旁的静姑姑又沉不住气了,又开始鬼吼鬼叫。 美艳的公主却微一抬手制止了她的话,转头定定看着我,忽然大笑起来。然而,那双眼睛却是不笑的。 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笑起来应该也是绝艳动人的,可是偏偏她的笑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脸上的笑容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狠绝,连娇柔的声音也冷的吓人:“这么说,萧姑娘是出师未捷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公主心狠手辣了!” 我一惊,不晓得她究竟要干什么,可心里的不安却愈发的多起来。 只见她伸出玉脂般的柔荑在空中轻拍了两下,便有两个士兵架着一个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女子走进来。 我定睛一看,心中大惊——因为那张血污遍布的脸,正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官怡文。 难道,难道怡文也穿越了吗?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美艳如花的古夏国公主,又看看浑身是伤、和怡文一模一样的女子,竭力让狂跳不止的心淡定下来。 彼时我和怡文在教室里欢天喜地的斗嘴,此时我和她已然分隔两个时空,却又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遇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该说,老天是待我不薄呢还是执意要跟我开玩笑呢? 正在我暗自思量之际,坐回玉座的公主又发话了:“怎么样,萧姑娘?看到自己的姐姐被折磨成这样,你一定很心疼吧?虽然你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没能帮本公主拿回明月珏。但是,本公主心肠好,也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你乖乖把十万两白银还给本公主,本公主就放了你们姐妹俩!否则……” 十万两白银? 我愣愣地看着美艳的公主,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031 代嫁阴谋(三) 天哪,我没听错吧?十万两? 我上哪里去给她弄这十万两雪花银啊? 脑海里空茫茫一片,我只能下意识扭头地看了一下拥有一张和怡文一模一样的脸的萧婉晴,惴惴不安地看向玉座上的公主,小心翼翼地问:“否则、否则怎样?” 青姝璃看着我,唇角含着淡雅的笑意,绝丽婉转的面容上却是一片冰冷的霜色。睍莼璩晓清丽明澈的眼波流转,眼底好似冰河乍泄,闪耀着历历寒冰:“呵呵呵,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再怎么说,萧婉晴也曾是古夏国的青楼翘楚,国色天香,封她做个官妓,送到军营里犒劳常年征战的将士,那也算她为我们古夏国的大业贡献绵薄之力了!” “至于你嘛?”她幽幽望着我,一双美目微眯,冷光迸发,“我知道萧姑娘轻功好,这区区皇宫困不了你,不过呢,我待会儿就可以命人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再把你卖到窑子里。你生的这么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是吧静姑姑?” 一席话,听的我气血倒流、冷汗直冒。 果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天下间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女子,真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当之无愧的蛇蝎美人啊! 一旁的静姑姑连连点头,满脸横肉笑的愈发狰狞:“公主真是高见,不过,老奴有个主意,既能解公主和皇上心头之忧,又能夺回明月珏,还不用费一兵一卒。” “喔?”青姝璃秀美一挑,朱唇轻启,“说来听听。” “梦华王朝太子日前来和谈,大臣纷纷上书皇上要求两国联姻共抗西罗。公主不愿远嫁,皇上又舍不得您,可是却被情势所迫,老奴知道皇上和公主近日来都为此忧心不已。上次盗取明月珏失手,梦华王朝必然会严加看守,硬取必定难于登天。” “好在,公主自小生在宫中,深居简出,外人并未见过公主的尊容。我们何不来个李代桃僵,让萧浅浅顶替公主和亲,再以萧婉晴的性命来要挟她替我们拿回明月珏,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话音刚落,就换来了青姝璃的拍手称赞:“静姑姑,你果然有见地,如此一来,本公主既能免受远嫁之苦,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明月珏,真是一箭双雕啊!” 她美目一转看向我,声音冷得让我哆嗦:“萧姑娘,你听清楚了吧?是还上十万两白银和你姐姐下场凄惨,还是风风光光地远嫁梦华帮我盗取宝玉?我给你选择吧!你最好想想清楚再说,你们姐妹二人的命运可都在你一念之间了!” 我看着高高在上的古夏公主,心里直叹这女子真是歹毒得令人发指。 我代她远嫁是假,盗取宝玉才是真。 她会那么好心让我一个小小贱民当上堂堂梦华王朝的太子妃? 等到我将宝玉给她,她必然会揭穿我的身份,那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而她呢,上古神玉已然在手,大可以一国之力与梦华相抗。 可是,若我不答应,要去哪里找十万两白银还她?我又不是真正的燕子神偷,没有绝顶轻功可以遁逃,即便是逃了,又如何能逃出她的天涯追杀令? 况且面前这个身负重伤的女子,拥有和怡文一样的面容,我又如何忍心看着她刚出虎穴、再入狼窝? 反正我迟早要将绿玉戒归还梦华太子的,何不借此机会博得他的信任,让他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我无可奈何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美艳公主,硬着头皮说:“我愿替公主殿下前去梦华王朝和亲,也尽力为您拿回明月珏。” “你最好是全力以赴!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她好整以暇地望着我,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明亮的眸子里冷光流动,“三个月后,若你还没有拿回明月珏,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啪——”纤纤玉手稍稍用力,拿在她掌中的菊花枝折成两段,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我心中一冷,额上惊起了一层冷汗。秋风破窗而入,卷起大殿里的帘幔飞舞。 我凝立原地,只觉得透彻心扉的寒、枯井无波的冷。 032 大婚成弃妃(一)【加更】 明城、拂香殿。睍莼璩晓 幽旷的深宫里死寂阴冷,点满了摇曳的烛灯,巨大的帘幔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了重重阴影。 我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身穿绛红色金凤花纹的华丽宫装,头戴金色嵌红宝玉步摇,玫瑰露敷面,螺子黛画眉,玉簪茉莉胭脂点唇,眉如远山黛,眼似水波横,丹唇润桃花,雪肤赛凝琼…… 虽不是国色天香,也还算容貌秀丽,只是那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哀伤和忧愁。 我这宿体,也不过是个梁上女子,早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江湖生活,又怎能顷刻之间便适应上如今这金丝牢笼的生活? 即使装扮的再奢华端庄,依然没有金枝玉叶那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吧。 默默想着,愈发觉得百无聊赖,只得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鬓边的一缕发丝。 然而,随着手上的动作,步摇上垂坠下来的金红宝石啪啪地扫在肩头和指尖,生生的疼。 那是为了恭贺太子妃大婚,司珍库精心打造出来的,以华贵高雅取胜,在同批制造的首饰中脱颖而出。 不管到什么时候,金银珠玉永远都是富有和高贵的标志。 我从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需要它们来彰显身份。 可是,如今的自己是什么身份呢? 是“古夏第一神偷”之称的萧浅浅?还是受到胁迫冒名代嫁的和亲公主? 镜中衣饰华丽的女子忽然露出清冷的微笑,有一丝苦涩和自嘲。 我伸手揉了揉眉心,长吁了一口气。 脑袋上忽然间扣上这奢华贵重的首饰,还真是一时之间难以习惯,只觉得头重脚轻,肩膀被压得酸痛。 果然,这象征身份高贵的金步摇,是不适合我的。 将梳子掷在桌上,伸手就要将它拔掉。 然而手指触到那冰凉的金钏,却是硬生生的一顿。 眼前蓦然闪现青姝璃那凌厉的眼神和狠绝的笑容,我心中一冷,竟然抑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也许从我来到这时空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再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纵然我再不喜欢冒充她人,可今时今日我已经别无选择。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我自己,而是古夏国的公主、梦华王朝的准太子妃——青姝璃。 殿内明灯璀璨,屋顶正中点挂着的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在身后投下一层瑰丽的亮光。我望着菱花镜,不由得微眯了双眼,那亮光明晃晃的,刺得眼睛微微地疼。 “公主殿下,这金色嵌红宝玉步摇啊也只有您带着才好看!” 今日一早,司珍库的女官将这批首饰送过来时如是说,明明是赞美的话,我听着却总觉得刺耳。 不过是趋炎附势的伎俩,亦或是奉命行事罢了,其间的真情假意,我心里清明,还是能辨得出的。 可还是按耐不住微微瞥了一眼朱红托盘,那织锦团花的雪白的绸绒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个琳琅满目:镂花金簪一对,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双,细巧玲珑的各色宫花数支,点翠坠子、银嵌米珠耳坠各一对。 当时就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可以,定要搜集些各式金银珠宝,带回2013年,绝对可以一夜暴富啊! 033 大婚成弃妃(二)【一更】 来到梦华王朝已近半月,我却始终没有见到过传说中的太子。睍莼璩晓 据说,太子大婚之前半个月不得与太子妃见面是这里的习俗。 梦华王朝的想习俗还真是奇怪! 心中不由得感慨:还是自由恋爱的婚姻观好啊,这封建制度害死人,都要嫁为人妇了,还不晓得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拜了堂就要与素未谋面的夫君同床共枕。 运气好的呢,慢慢培养出感情或许还能平淡过一生;运气不好的,嫁个命不长久的糟老头还不得守寡一辈子嘛……妈呀,想想,我都鸡皮疙瘩掉一地。 眼前又浮现萧婉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 临走之际,我去探望她,她字字句句,伤心欲绝。 我能看出,她对妹妹的不舍、愧疚和关爱之情,虽然只有短短两天的相处,虽然我不是她的妹妹,却是她让我在这个异时空头一次体会到了亲情。 青姝璃也算言而有信,料定我跑不了,便命专人照料婉晴的饮食起居。 我知道,她会好好待她的,至少在我拿回明月珏之前,因为婉晴是她用来牵制我的棋子。 尽管她们都不知道,我已不再是她们所熟知的燕子神偷萧浅浅。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这个局势,我照样跑不掉不是吗? 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莫名其妙穿越也就算了,还这么命运多舛! 哎!但愿上天垂怜,早日让我穿回现代去吧!那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公主殿下,您该歇息了,明日大婚您四更天就要起床梳洗打扮了。”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狠狠吓了我一跳。 一袭珠粉点碎花的纱衫轻晃,一张明丽的小脸腆着笑放大在我面前。 原来是这些天伺候我饮食起居的小婢女青荷。 青荷模样清婉,眉黛唇红,生的很讨喜,是我刚到拂香殿第一天新晋内务府总管安公公指派的,说是从专门伺候太子殿下的宫女中挑出来的。 原来的那个内务府总管,也就是带我连夜出逃的王公公,已经惨遭毒手了。 唉,那天走的匆忙,他老人家的骨灰我也没来得及收,只怕早被大风刮的没影了。 这样也好,天地之大,随处都是安身的地方,总好过我,浮尘漂泊,还不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步步惊心! 又想起王公公的临终托附,心里暗暗思忖:如今月余已过,不知道这高墙深宫之内又上演了何样的风云变幻,就是不晓得,明日与我成亲的那位太子,究竟是昔日所见的魁王殿下,还是那个远赴古夏和谈的倒霉太子? 见我迟迟没反应,小丫头又好心提醒了一遍:“公主殿下,您还是尽快就寝吧!” 我对着她微笑地点点头,起身走到床前,由着青荷脱去了华丽的宫装,换上轻盈舒适的寝衣,钻进了锦被中。 待她放下桃粉色的罗帐,放轻脚步退出去,便翻了个身,用着锦被睡觉去了。 管他今后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我偶像常说活在当下最重要,但愿今晚他能入梦,也算欣慰了…… 034 大婚成弃妃(三)【二更】 敷白、涂粉、画眉、贴花钿、点面、描红、涂唇。睍莼璩晓妆毕。 我看着菱花镜里的妙龄女子,穿着华美的嫁衣,戴着昂贵的首饰,妆容精致的脸上却没有表情。 那真的是我萧浅浅吗?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张清澈俊美的脸,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偏偏有几分清冷隐在眼角。是霍连城,还是薛楚言,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一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再度浮现,如浮光掠影,从眼前飞速闪过。点点滴滴,竟然全与薛楚言相关。 一些忧虑静静在心底滋生:不知道他的顽疾有没有复发,不知道他的家事有没有处理好…… “吉时已到!”殿外,司仪官的声音高高响起。 喜乐阵阵,红盖头被放了下来,我被人扶着向门外走去。 心里忽然有一丝失落和自嘲,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这嫁衣,每个女子都会穿上一次。我呢?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婚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我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无可奈何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婚礼是在宣德殿举行的,仅与太子府一墙之隔。 虽然皇上病逝不久,不宜过分奢华,但毕竟是皇储大婚,文武百官悉数朝贺,场面依然气派壮观。 我也听到了齐妃和魁王的名字,如此说来梦华的大权还未旁落,王公公在天之灵亦可瞑目了。却又暗暗佩服起那个倒霉的太子来,既没有绿玉戒,又被齐妃母子趁机捷足先登,他还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稳稳地坐着太子宝座,倒还真有几分能耐! 不禁又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太子钦佩了一些,心中也略有好奇,不知道这传说中的梦华太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为盖头的缘故,我只能看见脚下的地面,从接近地面的缝隙中窥见一件赤红镶金的喜服袍摆飘过。 趁着夫妻对拜的空当,隔着红绸,我使劲儿地瞄了瞄梦华的太子、我的“夫君”。 可惜,只能隐约看见身形,压根儿瞧不见相貌。不过那身形却有几分眼熟,且说不出的风姿绰约。 不知为何,心下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花痴病又犯了。 太子府、揽月阁。 夜深了,喧嚣了一天的皇宫也终于平静下来。朱漆花格长窗半敞半掩,秋风徐入,却是滤作清凉,馨香处处。 我浑身乏力地坐在床榻上,已经被厚重的服饰压得直不起腰来。 这宫廷婚礼果真不是一般的繁复。一天下来,我饿的前胸贴后背,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可那该死的太子却迟迟不肯现身。 拜托!他不来揭我的盖头,我就要一直悲剧地坐在这里啊—— 门外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心中一阵激动,以为是太子殿下体恤我的辛苦来施好了。 连忙正襟危坐,等着他进来揭开红盖头,那我就彻底解放了。 结果却响起一个年轻公公的声音:“青荷姑娘,太子爷今天心里不痛快,多喝了几杯,已经在宣德殿歇下了,你也赶快伺候太子妃歇息吧……” “这……”青荷的声音夹杂了惊讶、疑虑和为难,沉吟了半晌,只好无奈地说,“好的,谢谢令公公。” 欧耶! 才不管他太子殿下心情好不好呢,反正我现在的心情真是极好的。 035 大婚成弃妃(四)【三更】 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把掀了盖头,对着几个毕恭毕敬等候的宫女说:“东西放在桌上,你们下去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说什么,只好放下手中东西。睍莼璩晓等她们鱼贯而出,我已经坐在桌前,对着满桌子的好酒好肉、好点心笑的一脸春花灿烂了。 就在我大快朵颐地享受着美食时,看见一脸担忧和惊讶的青荷站在面前,她满脸惊讶,连话都说不全了:“太……太子妃……您的喜帕呢?” 意识到自己不雅的吃相,想到自己如今是古夏国公主的身份,赶忙正襟危坐,随手一指宽大的喜床:“喏,在上面放着。” 青荷却是一脸大惊失色:“可是太子妃,大婚当晚,如果没有太子为您揭喜帕的话是很不吉利的!” 我将酥软香甜的红豆酥吞进肚里,无奈地白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你们的太子殿下心情不爽见周公去了,我自己不动手,还要等他到什么时候呢?” “可……”青荷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抬手制止了。 我一边对着没桌美味狼吞虎咽,一边振振有词:“难道你们的太子一直不来,我就要一直坐在那里,不能吃喝睡觉上茅房了吗?什么不吉利?都是封建迷信!” 我看了一眼青荷,那张漂亮的小脸此时已是目瞪口呆,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填肚子。 就见青荷上前一步,在我面前站定,声音里满是担忧和关切:“主子,您心里如果难过的话,就说给奴婢听吧,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我从美食中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啊?” 小丫头却急了,小心翼翼地安慰:“太子,太子殿下他平常不是这样的,许是因为皇上刚去世不久,所以……才多喝了两杯……您别往心里去……” 我恍然大悟,心中却有几许感动。 这十几天来,都是青荷陪着我,大概是因为我不像其他的主子对宫人颐指气使吧,熟稔后关系亲近不少。 虽然我并未将这次和亲放在心上,却仍然感动于她的关心和体贴。 默默看了一眼那对燃烧的欢的烫金红烛,我微微笑了笑,有点自嘲,有点无奈:“我没事,你放心吧!” 看着她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才伸了个懒腰,说:“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 “那奴婢服侍您更衣!”嘴里说着,就已经过来帮我。 亏了青荷的帮忙,我才顺利脱去了那凤冠霞帔、银红洒金喜服和满头金银珠饰,换上了一袭湖蓝蝶戏水仙裙衫,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见青荷收拾好,就叫住她:“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我听不习惯。” 青荷一怔,眼角随即露出受宠若惊的欣喜,忙敛身施礼:“谢谢主子,青荷告退了。” 等她退出去,把房门关好,我才掀了交颈鸳鸯的红绡帐,四仰八叉地躺在宽大舒适的婚床上,心里默念着“新帖绣罗褥、双双金鹧鸪”,不禁感慨自己的新婚之夜,一个人守着这么大一座宫殿和这么宽阔一张床,怎么看都觉着讽刺。 又想起从亲和怡文朝着谁先结婚另一个人给她当伴娘的情景,兀自傻笑了一阵,抖开绣花织锦的喜被盖在身上,倒头沉沉进ru了梦乡。 036 下马威(一)【一更】 天还未亮就被青荷从梦中叫醒,说是要进宫奉茶,其实就是新媳妇给公婆敬茶了。睍莼璩晓只不过,因为皇上已薨,皇后早逝,如今后宫中当家的就是齐妃一人,而我作为新晋太子妃,是必须要去她的仁寿宫请安的。 齐妃?我脑海里灵光闪现,那不就是那晚自己在房顶上看到的那位意图逼宫、阴谋篡位的贵妇了?看来是个腹黑不好惹的主,我还是小心为妙吧。 青荷一边为我换衣梳洗,一边交代着进宫后的具体事项。我一边听着、用心记着,一边朝镜子里打量。 大红鎏金的百褶曳地长裙,在身后拖垂着两尺长的裙尾,奢华高贵。从胸口到裙角,是一只精工织就的七尾彩凤,与皇后的九尾凤鸟只差一级。凤眼上缀着一颗五彩琉璃石,精光夺目,栩栩如生。长长的七条凤尾飘逸舒展,轻轻一动,便与长裙一起翩然而舞,仿佛随时都会脱身而去直上九天。 长长的黑发盘成随云迭沓惊鸿髻,两侧各簪一朵金丝盘就的木芙蓉,连环迭扣的珠链从花茎牵下,在额头正中悬了一枚神仙石,衬得那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更加完美而生动。 我愣愣地看了半晌,有一刹那的恍惚——镜里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子是我吗? “主子,该启程了。”耳边一声轻唤,猝然将我惊醒。 我轻轻颔首,搭上了青荷递来的纤手 朝云疏散,薄雾消退,点点金光透出云层。 廊下高挂的红灯笼在晨风里飘荡着,昭示着昨日的喜庆,大红的喜字在晨色中显得如梦似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入肺腑,心情登时好了起来,在青荷的搀扶下步入门外金色的流光中…… 迈步出轿,便觉眼前一片刺目的雪亮,匆忙抬手去挡。 一个尖细的声音飘入耳畔:“太子妃娘娘金安!” 我皱了皱眉,放下广袖,只见面前立着一个身穿青蓝长袍,袍摆刺绣吉祥花纹并嵌以金丝银线的太监模样的人,对着我行了礼,仰起白胖胖的脸,一双小眼睛圆溜溜的,盈满了谄笑:“奴才小康子奉了齐妃娘娘之命,特地在此恭迎太子妃。” 我霎时记起来,这便是青荷之前提到的齐妃跟前的红人了,微微一笑:“有劳康公公了。” 旁边的青荷立即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那康公公自然舔着笑脸一番欲拒还迎后,那白花花的银子就稳妥妥地落在了白胖白胖的手里。 这空当,我也适应了眼前的明亮,微眯了双眸望去,顿时惊的瞠圆了双目。 四周皆是汉白玉堆砌的园囿楼台、廊庑亭阁,仿若雪山冰峰,阳光下一片明丽璀璨,肃穆庄严的捧着正中一座高大壮阔的绛色殿宇——琼华殿。 琼楼玉宇,果不其然。 竭力保持了镇定,才没露出不合身份的夸张神情。然而,心里早就震惊的炸裂开了。果然是冲冠后宫之人,唯有这样的极尽奢华才配得上齐妃那样的傲视群芳的高贵。 脚下不停地穿过回廊、亭台,却忍不住眸光四扫,偷偷打量。 只见殿阁长柱飞檐,气势若虹,殿顶琉璃朱瓦尽折日光,其辉耀目。四围香风习习,摇绿拂红。园中种植着不知名的花朵,一片雪白,环着一丛艳红,也应了雪中艳阳之意。一对仙鹤在草地上悠闲踱步,见有人来,只歪着头看,毫无惊慌之意。 037 下马威(二)【二更】 有清秀的绿衣宫娥迎了上来,一一行礼,康公公则引着我们来到剔梅描金的门屏旁,示意稍等片刻,自行进去通报。睍莼璩晓 不消片刻,便被请了进去。 目光扫过金碧辉煌的殿堂,扫过垂地的锦幔罗帷,扫过描金画漆的梁柱,扫过两旁姿态各异、端坐在梨木椅上的珠翠钗环素绣芬芳,扫过一人高的五彩团花纹瓷瓶,扫过静默在四角的绿衣宫娥,移至玉阶之上剔红花卉的贵妃椅上。 虽是刻意淡雅的装扮,却依然难掩雍容华贵,从那韵致天成的五官轮廓亦不难看出,这齐妃娘娘年轻之时必是风华绝代之人。 我微敛眸华,深吸口气,款步向前。 脚下的步青云颤巍巍的,每走一步,我都小心翼翼。 这步青云是梦华皇室高贵身份的象征,轻盈纤巧,力度却极不好拿捏。若不论感受,造型及做工都是极精良的,上面绣着的芙蓉花团团簇簇栩栩如生。 自从来到梦华,这半个月以来,我都呆在拂香殿里,由资深年长的嬷嬷教习这鞋的穿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摸到了点窍门,再也不用像刚开始那样穿上这精美的步青云就成了东倒西歪的柳树了。 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那高位之上坐着的可是操纵后宫生杀大权的boss,我若想在梦华王朝这皇城之内站稳脚,有两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其一,是那素未谋面、新婚夜放我鸽子的夫君、太子殿下;其二,便是这独宠后宫十余载的齐妃娘娘。 请了安,奉了茶,便是坐下来一阵闲聊。 我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的肚子里——脚上这双鞋,幸亏没给我难堪,否则当着一群未来太妃太嫔的面,我不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庆幸间,我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华座之上的齐妃,见她满脸笑容,和颜悦色,全然没了那晚的锋芒毕露,便稍稍安下心来,端起如意攒花云纹盅盖呷了口雨前龙井,一股清香入口,唇齿留香。 不料,一阵寒暄之后,她突然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太子没有陪太子妃一同前来呢?” 还未等我开口,站在她身后的年长嬷嬷已经抢先回道:“娘娘,太子昨夜醉酒,睡在宣德殿了,今儿个早朝也没上,令公公刚刚才侍奉他梳洗完毕,只怕这会儿已到勤政殿看折子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嫔妃们窃窃私语,有的还不时看着我掩嘴偷笑,一脸戏谑。 齐妃闻言震怒,眸光一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我始料未及,吓得手一哆嗦,还好隐在袖子里,没让人看见。 只见她满脸怒容,声音威严:“简直是胡闹,堂堂梦华太子,做事竟然如此不懂分寸!大婚之夜醉酒外宿,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贻笑大方?苏嬷嬷,你传本宫旨意,不许宫人乱嚼舌根,若有违者,一律杖毙!” 我听得心中大骇:妈呀,这齐妃娘娘可真够狠的,太子不就是喝个酒嘛,犯得着这么大动肝火吗?又不是自己儿子,管的还挺宽! 宫人们是不能背后论是非,不过说句话就被杖毙的,这下场也太凄惨了。 看来这齐妃还真是个狠角儿啊! 然而,只是一刹那,在看向我时,齐妃脸上的怒容已经不见了。 她笑意盈盈,温柔又慈爱地说:“太子妃,你放心,本宫虽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也不敢随便拂逆本宫。昨日的事还请太子妃多多包容,切不可因此损害了两国邦交!” 038 下马威(三)【一更】 原来是怕我向娘家告状啊!不晓得真正的公主会怎样,我自然是希望息事宁人的,这点家长里短的小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好。睍莼璩晓 不过,我也很快明白了她的用心,她这样说,无非是想告诉我,后宫之中是她独大,即便是皇储继承人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我连忙笑答:“齐妃娘娘说哪里的话,太子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再加上皇上离世不久,想来心中郁结,才贪了杯中之物,并非有意为之。姝离如今已是梦华王朝的太子妃,自然事事都以夫家为重,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都是姝离无能,没有照顾好太子,反倒让娘娘忧心劳神了。” 一席话竟换来了齐妃的啧啧称赞:“看看,果然是古夏国的公主,知书达理、温柔娴淑,能娶到这样的太子妃,太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他却还不知道珍惜……罢了,苏嬷嬷——” 她身后的年长嬷嬷走到我面前,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竟然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 我心下一惊,虽然对玉器知之甚少,不过看这质地,色泽温和、清明澄澈,没有一丝杂质,必然是上品,价值不菲。 只见齐妃笑盈盈地说:“这是本宫入宫时,先皇赐予的,陪了本宫十几年了,本宫膝下无女,今日见到太子妃乖巧讨人,非常喜欢,就送给太子妃当见面礼吧!” 我却不晓得她意图何在,连忙起身推辞道:“齐妃娘娘客气了,只是这镯子乃先皇御赐,是娘娘与先皇的情意见证,娘娘的厚爱,姝离心领了,却断不能夺了娘娘的心头之好!” 刚要作势推辞,就听齐妃道:“太子妃,你还是收下吧,否则就是看不起本宫了。” 这问题可严重了,想我初来乍到,连太子的尊面也未见到,要是再把这个大佛给得罪了,那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慌忙施礼作谢:“娘娘如此盛情,姝离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伸出双手去接。 然而,指尖刚刚触及锦盒,还未拿住,苏嬷嬷却手腕一翻,“啪——”盒子直直摔在地上,镯子已生生摔成了碎片。 这变故,真是始料未及,满屋子人全愣住了。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碎玉出神,就听见苏嬷嬷的尖声惊呼:“哎呀,太子妃娘娘,您明知道这玉镯是齐妃娘娘珍爱的宝贝,您还不好好接住,这可如何是好?” 她噗通跪倒地上,大呼:“齐妃娘娘,奴婢该死,明明把锦盒递给了太子妃,看她伸手接住,奴婢才松的手……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一瞬间,满座妃嫔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声泪俱下的苏嬷嬷,明明是她松手在前,偏偏她却恶人先告状,她想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见齐妃一脸怒容地瞅着我,方才的和颜悦色早没了踪影:“太子妃,我敬你是古夏国公主,特地将先皇赐予的玉镯赠给你,你若是不喜欢可以直说。为什么要毁了它呢?莫非你是因为太子冷落而妒忌本宫深受先皇宠爱吗?” 这话真是让我好生不解,心里直叹齐妃捕风捉影、颠倒是非的功力自己真是望尘莫及。也豁然开朗:原来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就是想让我当众难堪罢了。 这些妃嫔唯她马首是瞻,想必我早已沦为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039 妖孽魁王(一)【二更】 齐妃煞费苦心,初次见面就给我个下马威,无非是想告诉我,梦华的后宫现在还是她说了算,太子都要敬她三分,何况我一个不讨喜的太子妃。睍莼璩晓 哼!我不禁想笑,皇上薨逝,一群马上要沦为太妃、太嫔的老女人还在这里嚣张个什么劲儿!人一得意就难免忘形,而忘形之后必然离大祸不远。 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只玉镯,要是真的给了我,等我穿回现代,它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齐妃这样一说,其余妃嫔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太子妃,你太过分了,就算不想要,也不能毁了它啊!那可是先皇御赐,你这是对先皇大不敬。” “太子妃,你自己不得宠,被太子冷落,难道要拿先皇赐予齐妃娘娘的定情信物撒气吗?” ………… 我看着一群遗孀喋喋不休,就像置身在乱哄哄的菜市场看一群大妈大婶跟卖菜的讨价还价似的,头疼的不行。 连忙福身对着齐妃赔不是:“齐妃娘娘,都是姝离的错,但我并没有冒犯先皇和您的意思。玉碎不能复原,看在姝离年少不懂事的份上,还望您宽恕姝离吧!” 齐妃还未开口,一旁的苏嬷嬷却尖叫起来:“太子妃,您三言两语就想撇清罪责啊?纵然奴婢再不对,奴婢也敢坦诚过错。这玉镯可是先皇留给娘娘的唯一念想了,娘娘高看您,忍痛割爱将它赠给您,却被您一手给毁了,您一句求宽恕就没事了?” 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看苏嬷嬷那狗仗人势的样子,我真是想一巴掌拍上去。 可是啊可是,我毕竟是个假公主,万里迢递地赶来和亲是有目的的,如今遭到太子莫名其妙的冷落,以后肯定还会有仰仗齐妃之处。 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因为要逞一时之快而坏了大事。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苏嬷嬷,你好大胆子!竟敢对太子妃出言不逊!”一个极冷的声音猛然打破了殿中的议论,炸响在身后,语气中的寒意仿若冰河破堤而出,让听者不寒而栗。 循着声音望过去,似是有一阵清风袭来,吹动了半白半粉的花朵,吹落了几片轻盈的花瓣。 明丽的日光下、花枝浮动处,缓步踱来一个男子,一袭宝蓝色敞袖衣袍,衣襟虚掩,腰间只拿宫绦松松的一收,意态极是闲散,却难掩身条昂扬,俊骨临风。如墨长发只拿杏色丝带于中间松松一拢,几缕散发于行动间飘逸翻飞。 浑身上下无一丝装饰,却无端的牵引着人的心神。 从那一群绿衣宫女身前经过时,竟然引起一阵悸动,似有人难掩激动,惊呼出声。 他却不以为意,神态自若,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狭长微挑,眼梢流星,似在笑,又非在笑,说不出的邪魅,仿佛无限风华尽在这一双眼中,让身后的花都失了颜色,霎时屏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我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着了魔,只能傻傻地盯着那缓缓移动、翻飞飘逸的身影。 直到衣袖处传来轻微的扯动,瞥见青荷眼里的焦急,才惊觉失态。 赶忙收回视线,低垂下头,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旁的宝蓝色锦袍下摆。 他在我身侧站定,对着齐妃俯身一拜,声音慵懒:“儿臣给母妃请安!” 然后微微侧目,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嬷嬷,声音清冷,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主子们论事哪有奴才插话的份!苏嬷嬷,我看你是年纪大了糊涂了,该回家养老了!” 040 妖孽魁王(二)【三更】 “魁王殿下恕罪,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妄言太子妃的不是。睍莼璩晓可是太子妃打碎了娘娘最珍爱的镯子……”苏嬷嬷又惊又怕,却自恃有齐妃撑腰,依然颠倒是非。 魁王狭长的眸子瞬间阴鹜无比,冷斥:“究竟是谁的过错,母妃心中自有论断。一个小小贱婢,竟敢妄言太子妃的过失,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股冷气从身侧扑来,我竟忍不住浑身轻颤。 始料未及,这堂堂的魁王殿下竟会为我解围,也不知道是出于感激还是其他,我竟然中邪似的偏转头,不期然对上了身侧的那张脸。 那狭长双眸半开半闭,正噙着一抹与他周身散发的戾气极不协调的暖笑,定定地望着我,魅惑异常,妖蛊异常…… 心,仿佛忘记了跳动。 我呆呆地看着他,眉宇如峰,如墨点染,清雅俊逸,唇艳如丹,唇角衔笑,不语自芳。 美得无与伦比,美得摄人心神,美得风流蕴藉韵致无边,美得让人不敢凝视。 四目相对,又是一慌。 心智迷失的刹那,我急急忙忙转回了视线,脸颊却一片火热。 这货不是人、这货不是人……我一边努力镇定,一边在心底默念,这货是妖孽、这货是妖孽……对,生得过于魅惑的男子非妖即孽! 如此,心仿若真的定了下来,竟多了些坦然面对妖孽的勇气。 苏嬷嬷闻言,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叩头谢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齐妃看在眼里,想必也急在心里吧,可是面对心爱的儿子有气撒不得,只能颓然摆摆手,脸上却仍挂着笑意:“睿儿,苏嬷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她既然知道错了,就饶了她吧!”又沉声对苏嬷嬷道:“你还不快快叩谢魁王殿下!” 我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魁王殿下,太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啊!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见过他,虽然只是一个背影。 正想着,感觉身侧一道目光直逼过来。心里多了几分镇定,就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但见方才那温暖的笑容已不复见,邪魅的凤眸中目光仿佛烈焰,霸道地直似要将我生生吞噬。 我心中又是一慌,诧异此人变化之快令人咋舌,赶忙别过了头,却隐约感觉到:这个眼神邪肆、目光灼热、气势霸道的二皇子,是一个危险人物。 又听他淡淡说道:“母妃,皇嫂摔碎了您的玉镯想必也是无心之过,她既然已经向您认了错、赔了罪,您就别再追究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为了一只玉镯伤了和气,实在是不值,您说呢?” 齐妃点点头,微笑着扫视了殿中众人,目光落在我身上,眼角竟然隐着微微恨意,缓缓道:“魁王殿下说的是,我们是一家人,本应相亲相爱。太子妃初来乍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应对她照顾有加,你们意下如何呢?” “娘娘所言有理!”众妃嫔连连点头称是,应声附和。 我连忙福身道谢:“多谢娘娘体恤。”心中却无奈喟叹:今天这一遭入宫,无疑是把齐妃给得罪了,不过,她也是蓄意为之来者不善。 今后的路如何走,也许、大概、可能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终于过去,总算是有惊无险。 我坐在那里,被魁王注视着,总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我知道若非他解围,我今天必然会被齐妃好一场刁难。可是,这个浑身上下透着邪魅的二皇子,总是让我无端地生出不安。 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 041 无心邀宠(一)【一更】 大婚之后,一连五日,竟仍然没有见到梦华太子的颜面。睍莼璩晓 我靠在朱红的雕栏上,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已至深秋,梦华王朝地处北国的缘故,寒冷来的特别早。 最近几日阴雨连绵,我每天都是赖在床榻上睡得昏天暗地,难得今日万里晴空,用过早膳,就屏退了一干宫人,自己则窝在这个清幽的地方,晒着日光,闭目养神。 此时是木槿花盛开的时节,红白紫蓝的小花缤纷摇曳,布在幽蓝的背景中,好似彩色星光。 这花朝开暮落,生命短暂,可每一次的凋谢却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开放,即便在风露凄凄的秋天仍不放弃,正如日出日落、四季轮回。花尚且知道坚韧、美丽,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以自怨自艾呢。 只是,我这个古夏国公主是真的万分不招太子殿下待见啊,否则他怎么会大婚之夜借酒消愁不入洞房,如今五天已过也不曾踏进这揽月阁半步呢? 我倒不是深闺寂寞,相反的他不来,我倒落得清闲自在,毕竟我现在是古夏国公主青姝璃的身份,是他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媳妇儿,我跟他素未谋面,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洞房。 怎么着我也得守身如玉吧,说不定哪天就穿回去了。 可问题是,我若见不到他的面,就不能把绿玉戒交给他,我怎么知道这太子府里有没有齐妃和魁王母子的爪牙呢?所以,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再者,他若一直不肯见我,我又如何得到他的信任,让他做我的护身符呢?更莫说盗取上古神玉明月珏,救自己和身陷囹圄的萧婉晴了,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古人言“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可怜我还未觅得自己的萧郎,就被莫名其妙地塞进了这深墙大院,从此成了笼中雀、瓮中鳖。 好歹我也是2013年的奋进好青年,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自怨自艾的深宫弃妇了?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唉,都是穿越惹的祸啊! 我仰头望天,阳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微风拂过,几片不知名的叶子从空中倏然飘落。落叶都知道归根,我却成了无根的浮萍,不晓得以后会人归何处。 自古红颜多薄命,只怕自己以后就是怨妇一枚,要在这深宫高墙之内了此残生了。 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目光落在了揽月阁的顶层。雕梁画栋,非常美丽,却不知为何通向那里的楼梯加了门上了锁,我这几天从未看见谁打开这门上去过。 不过,我也懒得管了,反正又跟我没什么关系。 感觉坐了太久,刚要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就看见青荷一脸愤懑地走了过来。看到我在看她,小脸上勉强添了几分笑意,对我福身施礼:“主子,您该用午膳了。” 一身青葱色绣衫罗裙,俏丽的脸上白嫩中微微透出点粉,眼中波光闪闪,红丹丹的小嘴却嘟着,一脸不痛快的样子,伸手过来扶我。 042 无心邀宠(二)【二更】 “好。睍莼璩晓”我点点头,心想这丫头性子直,喜怒哀乐向来都挂在脸上,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之中也算罕见,就像清洁的栀子花般讨人喜爱,我与她甚是投缘,私下里更将她视作妹妹对待。 见她这样不开心,一边随她向前走,一边问,“谁又惹我们青荷姑娘了,瞧这小嘴撅的,怎的气成这幅样子?告诉我,我帮你出头!” 岂料,小丫头小嘴一撇,半是委屈半是担忧地说:“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这倒弄得我莫名奇妙了,刚要发话,又见她愤愤不平道:“府里的下人愈发放肆了,不仅克扣了每月的例银,连饭菜也不用心准备。支差应付也就算了,竟然还私下里乱嚼舌根,说……” 她蓦然打住了话。 我看她似有难言之隐,就问:“你听到她们说什么啊?” “他们……”青荷看着我脸上神情,声音里又是气又是忧,“他们说,太子妃不得殿下欢心,揽月阁就像一座冷宫,跟着主子就是倒霉的命!” 一口气说完,青荷的眼中担忧之色更甚:“主子,您没事吧?” 我看着她,有些微怔,心里思忖着这算不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呢,脸上却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他们说的对啊,我确实不讨你们家太子欢心嘛!” 青荷却愤懑地一跺脚,为我打抱不平:“主子,您脾气就是太好了,她们才敢这样造次!您若不管管,他们可真要不知天高地厚了!难道您就任由他们这样吗?”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轻笑:“他们喜欢这样闹就由着他们闹好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们再如何嚣张还能僭越到骑在我头作威作福不成?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古夏国公主!他们无非是觉得跟错了主子心有怨念,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我伸伸了懒腰,看着一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心情大好,对着青荷说:“行了,别气了,难得今天风和日丽,我听说花园里新进了不少名贵金菊,你陪我去看看吧!” “可您还没用午膳呢!”青荷紧跟在身后,善意地提醒。 “不吃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话音刚落,已经出了揽月阁。 揽月阁与花园相距并不远,不消一刻功夫便到了。刚进去,便望见一大片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微风过处、波光流转,煞是好看。 而那碧叶之间则有大片大片的菊花嫣然怒放。什么侧金盏、莺羽黄;什么玉玲珑、太液莲;什么双飞燕、翦霞绡;什么荔枝香、玉楼春……全是难得一见的名贵品种,幽香袭人,满目绚烂。 我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俯身在花丛中,贪婪地呼吸着芬芳。 心中不免感慨:生于帝王之家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且不说如何锦衣玉食、一呼百应,单是这视觉盛宴就足够享用不尽了。足不出户,即可饱览天下名菊,寻常人家哪有这等福分! 043 重逢,乱了谁的心(一)【三更】 即便是在2013年,我想看一次这样的菊展,耗费财力和物力也未必能如愿。睍莼璩晓所以说,凡事都有两面性,辩证看待最重要。 “主子,原来您喜欢菊花啊!”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菊花清香高洁,自古被名人雅仕作为淡泊名利的象征,又有长寿长久的美意,所以也是皇家花园中的座上宾。” 就听见青荷不胜欢喜的声音:“是呀是呀,我们太子也这样称赞菊花的。不过呢,他更爱的是梅花。” 梅花?我一怔,猛然想到薛楚言给我擦泪的手绢上也绣了一枝傲雪怒放的梅花,心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淡淡的,萦绕不去。 耳边又响起青荷的声音:“还说梅花不畏严寒,气质淳朴、谦逊,梅须逊雪三分白,雪……雪……” “雪却输梅一段香。”我随口接上。 青荷在一旁拍手叫好,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对对对,就是这句。”又一脸惊讶地问,“主子,您见过太子殿下了?” 我不解她何以有这反应,摇头道:“没有啊!” “那您怎么知道这句诗的?” 我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可是有名的诗啊,上过学的没几个人不知道吧!不过这是古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只好撇撇嘴:“我从书上看到的。” 却换来青荷的一脸倾慕:“主子,您真厉害!长得美,脾气好,没架子,还读过书,跟我们太子实在是太般配了。”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问道:“青荷,怎么太子说的话你都记得那样清楚?” 没料到我会这样问,小丫头一怔,脸上的欣喜瞬间没了踪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因为,因为……” 青荷低下头不敢看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我故意逗她:“喔,我知道了,因为你——喜欢太子,对吧!” 一下被我猜中了心思,青荷脸上又惊又羞又怯,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慌张:“青荷只是一个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太子是人中之龙,青荷只要能远远地望一眼就知足了。” 我望着她,微微一怔,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在那个遥远的2013年,自己对偶像又何尝不是她对太子这样! 我从菊花间起身,轻轻拍她的肩,笑着说:“逗你呢,傻丫头!” 青荷对着我嫣然一笑,又说:“主子,等日后您见了太子,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太子他可是我们梦华王朝第一美男子呢……”她的眼神有些悠远,一脸的如痴如醉。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莫非这天下还有比我家霍连城还风姿绰约的人?这小丫头竟也是花痴一个。 在菊间畅游了好久,我有些乏了,也感到了饿,看到菊海边上有个小湖,旁边正好有个秋千,就转头对青荷说:“你到膳房拿些点心吧,我在那边的秋千上等你。” “好的,主子。” 我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走到秋千旁,坐下来。 ------------------题外话---------------- 呜呜,木有留言和收藏,木有动力啊!俺知道这两天的情节太平了,可这都是为了后面做铺垫啊,大大们要多多支持俺啊…… 明天啊,浅浅就要和薛楚言重逢了,薛楚言的神秘身份将会被揭穿,他们两个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044 重逢,乱了谁的心(二)【一更】 头顶是碧空万里、游云如丝,身旁是绿树菊海、细草流波。睍莼璩晓 无意中低下头来,便看到波光粼粼的水中倒映着的女子,只半绾了发松松的垂在脑后,斜簪一只镶明珠的紫玉簪子。纤细的流苏垂到耳际,簌簌光闪。余发随意披垂,任风轻卷。柔软轻薄的晚霞紫系襟纱衣随风轻舞,云天水漾留仙裙,用碎晶点作一朵朵曼妙鸢尾,在日光下伴着拂动的软罗绡纱折出细细的耀眼的光芒。 我喜欢这种随意的装扮,没有那锦衣华服、金银珠宝的束缚,倒是轻松了许多。 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沐浴着阳光慢慢从怀里摸出一物,拿在手里仔细瞧起来,正是当日薛楚言给我擦泪的手帕。 那是用上等的冰丝绸做的,拿在手里有温凉的感觉,仿佛一潭清水在掌间流淌,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的一枝梅花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非常精美。 那日初见,便怦然心动,除了容貌,我偶像塑造过的很多角色都与梅花有关。 我静静看着那条手帕,脑海中又浮现过薛楚言的脸。 怪了,最近怎么总是想起他?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不不不,像他那样毒舌傲娇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才不会喜欢上呢! 连连在心中嘀咕,有一瞬间的呆怔,一阵风拂过,手中的帕子在空中飘了几圈,落到了不远处的石子路上。 我慌忙走过去,弯下身,刚要伸手去捡,就被突然出现的手拣了去。那只手,骨骼清奇,干净修长。指与手掌的连接处好像有几个茧子,只不过长在这样一双手上更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点缀,增添了几许刚硬之气。 我微皱着眉,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扫过细腰上的虬龙玉带,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阳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那一袭雪白锦袍。似乎想要抚摸那绝美的容颜,却又自惭形秽,生怕唐突了这谪仙一般的人物,只好试探着、犹豫着,为他镀上朦胧的光晕,使那张白皙俊逸的脸看上去更加夺人心魄。 剑眉入鬓,眼若桃花,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唇瓣红润优美。如墨的黑发简单束起,只以白玉簪固定,愈发显得风姿俊逸、清矍挺拔。 “薛楚言?” “萧浅浅?” 梦华王朝太子府的花园里,我和薛楚言就这样不期而遇,我们面面相觑,时光仿若静止不动。 我看了他半天,才蠕动双唇,艰难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斜倚在桂花树下,雪色长袍随风起舞,说不出的慵懒惬意。只拿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仔仔细细打量了我半天,不答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绝美的脸上还挂着淡而闲的笑容,双目清澈的犹如秋水中的明月。眼神高雅恍若山巅落雪,似乎看一眼,就能令人自惭形秽。 我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手指反复绞着那雪白丝帕。 愣愣看着那一身白袍在风里翩飞,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他就像高天流云,就像清风明月,有一种高中出尘的飘逸。 米黄的花瓣簌簌落下,乱了视线,只能望见那花瓣缤纷间遗世独立的雪白身影,仿若降临人间的仙子。 此时,两个婢女恰巧经过,看到我们,赶忙上前敛身行礼,口中直呼:“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 “太子?” “太子妃?” 惊讶万分的呼声不约而同回响在花园上空。 045 重逢,乱了谁的心(三)【二更】 脑子里浑浑噩噩,我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去的。睍莼璩晓 揽月阁内,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斜倚在软榻上、慵懒地靠在攒金丝弹花软垫上的薛楚言,对他是梦华王朝太子的身份难以置信。 “你……你真的是梦华王朝的太子?” 看着我满脸的惊疑,他却一脸的气定神闲,笑的云淡风轻,悠悠地回:“如假包换的梦华太子!名‘上官玄锦’,字‘连城’。怎么,你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人告诉你你夫君的名号吗?” 嘎!薛楚言,上官玄锦,连城…… 我一个劲儿地在心中碎碎念:他也叫连城!他还长了一张与霍连城完全一样的绝世美颜! 天哪!萧浅浅,你是何其幸运啊! 你晓不晓得,面前这个人就是你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连城啊!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看着他碎碎念啊?你难道不应该奔上前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吗? 可是可是,紧张+激动+兴奋+狂喜,我的两腿就像灌了铅,一下也动不了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叫‘薛楚言’?”我极力平复着情绪,看着那张脸上洋溢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继续艰难地问。 他俊美的唇角微微上扬,清澈的眼神满是无辜,声音里却有几分无奈:“你也看见了,我被人追杀嘛!再说,我堂堂梦华太子轻装简行到古夏和谈,这等军国机密,总要做些措施以防万一吧!自然不能随便透露真实姓名了!” 搞什么啊?故作神秘!亏我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你却弄个假名字骗我! 我在心里嘀咕着,嘴上也没闲着:“这么说,你是把我当成刺客才对我又打又杀的了!” “咳咳……”他笑的有些尴尬,从软榻上站起来,优雅地向我走来,白衣落落,飘逸如谪仙。阳光透过朱漆花格长窗照在他白玉雕琢的俊脸上,反射着温润的霞光。 信步走到我跟前,他那幽黑的如同墨玉般的眸静静看着我,带着一丝探究和关切,好似要望到我的灵魂里去:“那天我是出手重了,怎么样?我看你走的时候一直用手扶着腰,现在还痛不痛?我马上宣太医给你诊治!” 声音轻柔宛转,却含有几许急切。 怎么都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为自己又打又杀的行径“负责”呢? 不过,面对他这突如其来又一本正经的关心,我倒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赶忙捞捞他衣袖:“不要小题大做了,都这么久了,我早就好了。” 心中又想:原来他不告而别,是急着回来抵制齐妃和魁王的阴谋篡位啊!为争家产和二娘母子斗得你死我活,亏他能编出这么个故事来。虽然很相似,两者却有天壤之别,我竟然就信以为真了,还傻傻地给他出谋划策。 如今看来,他是反败为胜了。可笑我竟然还在他这深藏不露的政治家面前班门弄斧…… 岂料,他突然转过身来,猝不及防地伸出两指拈起我手中的帕子,歪着头,一脸戏谑地看着我:“这个,好像是我的手帕吧?你把它保存的这么干净完好,你该不会是……” 他的眼睛明亮深邃,满含深意。 我一慌,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又脸红脖子粗地急忙解释:“我、我只是看这手帕上的梅花栩栩如生……你不要瞎想啊!” 却又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抬头看着他诺诺地说:“好了,现在物归原主了。” 他却笑盈盈地看了半晌,手一伸,将帕子递到我面前:“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反正上面也沾满了你的鼻涕眼泪,洗的再干净,也不是原来的了。” 046 重逢,乱了谁的心(四)【三更】 切!原来这个傲娇太子还有洁癖啊!人家都不要的东西,我若就这么接过来,不是显得很没面子吗! 虽然内心里是很想要的,那料子可是上等货啊,还有金线绣的梅花,怎么看都是绣工一流的皇家专用品,要搁到2013年绝对是珍藏版啊! 见我迟迟没有反应,他却莞尔一笑:“怎么,你也嫌它不干净啊?既然这样,那就干脆扔了,反正也不招人待见!”话音刚落,就作势要扔掉。睍莼璩晓 “等一下!”好歹也是限量的,扔了多可惜,如果我把它带到现代去,放在历史博物馆里展览也好过像垃圾一样被丢掉吧。 反正,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如此想着,便一把抢了过来。 刚握在手里,就看见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暗道不好,着了他的道了。 就听到他满是戏谑的声音:“既然你想要,那就早说嘛!” 又被人家看中了小心思,我治好故作镇定,厚着脸皮说:“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扔掉太可惜了而已。” 果然是一国太子,这么财大气粗!想想也是,人家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一条手帕罢了,我奉若至宝,在人家眼里却只是不入流的东西……哎,这差别!谁让人家是金枝玉叶,而你萧浅浅的宿体只是个梁上女子呢?命中注定这种事情,你纵然心里再不忿,又能如何? 正酸酸地在心里感叹着,就被他一把按进了软榻边上的椅子里,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明亮的眸子饶有兴致地在我脸上逡循半天,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说吧,既然你是古夏国的公主青姝璃,又为什么骗我说你的名字叫萧浅浅?” 天啊,我要告诉他实情吗?说我不是古夏国的公主,而是奉她之命与他和亲是假,盗取明月珏是真? 且不说他信与不信,我若这样说出实情,古夏国怎么会放过我?萧婉晴必然惨遭毒手,而他又怎么会留一个时刻觊觎他们镇国之宝的小偷在身边?搞不好他一怒之下还会将我杀了! 不行不行,我得先留下他这个护身符,再从长计议。 我耸耸肩,脸上堆起了笑:“浅浅是我的小名嘛。你知道的,公主是很难出宫的,那我想溜出去玩总要和你一样也做些防护措施嘛,最简单的就是隐姓埋名了!我那天偷跑出宫,在街上晃悠,就遇见你了,还差点被你的马给踩死,后来又差点被你打成重伤啊!” 他脸上浮现出醉人的微笑,深邃的眸光直直看着我。 我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半晌,他才悠悠地吐出一句:“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呢?嗯?” 他的声音要命的富有磁性,充满了诱huo。我看着那双眸目光如炬,流淌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情,竟然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一颗心就像跌进了深深的湖水里,迷失了方向。 “咕噜噜……”一阵不合时宜的饥饿声响起,我万分尴尬地低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个耳光:萧浅浅,你干嘛中午不吃饭的?你为嘛老是在你的男神面前饿的咕咕叫?你是要向他证明你是一个吃货嘛? 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吃货”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果然,玄锦的眉毛轻轻拧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的,又坐回了软榻。 047 暧昧纠缠(一)【一更】 我刚想说话,青荷一下子冲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嘴上嚷着:“主子,我从膳房给您带来了您最爱的红豆酥……太、太子殿下?” 猛然看到软榻上的玄锦,她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后,是显而易见的惊喜,赶忙福身施礼。睍莼璩晓 玄锦却并未让她起身,不动声色地眯起眼,面上仍然淡淡地笑着,可那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冰冷的沉郁:“现在是什么时辰?早过了用膳的时间,你把太子妃一个人丢在花园里,自己跑到膳房做什么?” 青荷脸上的惊喜不见了,满满的都是害怕。 我按耐不住了:“是我让她去膳房拿点心的……我中午没吃饭,刚才在花园散步,感觉饿了……” “怎么没用午膳?”玄锦转头看着我,眼角有显而易见的关心,柔声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让他们重新准备。” “不用不用,青荷已经拿了点心了,我吃那个就好。” 我看着他脸上的关心,心里早乐开了花,有的吃就行了,没必要那么麻烦,再说这太子府的点心真心好吃啊! 听到我的话,玄锦的眉又皱了起来,目光一转,看着俯身请安的青荷,脸上神情不怒自威,声如寒钟,冷冷道:“你说,是怎么回事?” 青荷身躯一颤,支支吾吾半晌,却是拿眼瞅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连忙给青荷使眼色,让她不要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尽管宫人们是支差应付,一日三餐却比我以前的伙食好得太多了。 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因为出身不好被迫为奴为婢已经是万分不幸了,还要因此受到苛责,我真是于心不忍。 青荷看看我,眼中有一瞬的犹豫,却还是打了小报告:“是下人们见太子殿下大婚之后从未进过揽月阁,认为太子妃不得宠,就不好好伺候,每日的膳食都是随便准备,还擅自扣减例银,甚至在私底下乱嚼舌根,说太子妃不得宠,揽月阁就像冷宫,他们跟错了主子。” 小丫头说完这番话,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 我无奈地对着她撇撇嘴,偷看玄锦的反应。他脸上虽未露出怒容,眉头却越拧越紧,目光渐渐转冷,便知大事不妙,他这是怒火中烧了。 果然,他沉声道:“你立刻去把太子府中所有的下人全都招过来。” “是!”青荷连忙把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放,转身的瞬间竟然对着我调皮一笑,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下人们陆陆续续来了。请了安,便恭敬地立着,影影绰绰一屋子人,竟然静的连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我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个词来。 上官玄锦斜靠在软榻上,把玩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我不在这几日,你们玩忽职守,没有尽心尽力伺候太子妃,可有此事啊?” 048 暧昧纠缠(二)【二更】 我拿眼偷偷看他,却讶异于那绝美的脸上竟浮现一抹笑容。睍莼璩晓 只是,他的笑容虽那般闲雅,却几乎令人忽略了他眸底的寒意。 仔细看去,他波光潋滟的眼底深处,荡漾着凛凛的寒意,冷静的有如水晶。 一行数人闻言皆是一惊,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做声,个个神色凝重,屏气凝息望着软榻上慵懒自得的主子。 一霎间,寂静之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未听见下人们的回禀,玄锦抬眼扫视了一圈,目光锐利如刀,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地垂下头,不敢迎视。 他脸上忽然绽放出微笑,仿佛冰面上一掠而过的云,声音平静,竟然听不出喜怒,却有令人畏惧的气势:“私自扣减揽月阁的例银,不用心准备每日膳食,还私下乱嚼舌根、背后议论主子,这每一条都够把你们拉出去杖毙的。不知道,是谁给你们胆子让你们这么做的?” 话音甫落,屋里众人已经悉数跪地,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磕头求饶:“太子殿下,奴才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太子饶命,求太子饶命……” 我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虽然以前看电视也不乏此等场景,但毕竟是隔了层荧幕,心中知道是演戏。如今可大相径庭,瞧这一群人胆战心惊的样子,心中才意识到这是来真的啊! 看来他治下甚严,威望甚高,倘若这群下人因此而被杖毙,那我于心何忍? 如此想着,我便沉不住气了,小声插话:“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敢再犯,就饶了他们吧!” 他撑起身子,微微靠过来,专注地看着我,目光柔和,声音轻柔,嘴角扯起好看的弧度:“好啊,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被这目光和声音弄的心湖荡漾,赶忙别开脸去,不敢再看他,就怕再看下去,自己就要当着满屋子人的丑态毕露了。 只听他用一种轻微却不容抗拒的语气说:“今天,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们,以后胆敢对太子妃不敬,一律宫规处置。” 他微眯了眸子,怒色尽掩于黑睫之内。唇角依然勾着,声音轻柔得如弥漫的花香,却令人心底生寒。 “谢太子妃不杀之恩,谢太子妃不杀之恩。”一群人俯首叩头,感激涕零,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玄锦缓缓抬眸,从面前的几案上执起一个绿玉茶杯,衣袖如云般拂过桌案,那么轻柔优雅。 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闲雅迷人,却带着一股疏狂洒脱恣肆之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杖责五十,下去吧!” 我看着他们退下去,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挨了五十大板子还要感激成这样,你说这封建制度不是藐人/权、灭人欲、害人命是什么!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饿的胃痛的感觉真不好受,在桌前坐下便打开食盒,抓着点心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因为吃得太急了,一口点心卡在喉咙里,“咳咳咳……”憋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我的脸倚在他的胸襟上,那里,不仅弥漫着熟悉的梅花清香,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那种暖暖的,让人甫一闻,便会触及内心柔软的气息。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我终于放松下来,也慢慢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极度的喜悦快要将我湮灭。 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像此刻这般,与自己的男神亲密相拥、紧密相偎。 这可是我朝思暮想、做梦都想干的事儿啊! 原来,幸福甜蜜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美丽…… 049 暧昧纠缠(三)【三更】 一只手轻轻在背上有节奏地拍着,我还来不及回头看,一角雪白衣袖搭在案边,徐动间,清淡的梅花香味伴着上好的龙涎香自衣褶间溢出,沁人心脾。睍莼璩晓 玄锦已经在我身旁凳子上坐下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流光青玉壶,一注青绿的水流携着一片碧绿的茶叶在碧竹绿玉杯打着转,已是送到我嘴边,一脸的关切,半是心疼半是责备地说:“别急别急,先喝口水吧!” 就这样愣愣地凝视着面前那容光绝美之人,心跳竟漏了半拍。 他这样心疼、怜惜的神情可是从来只对马馥雅一人才有过的,我若非是穿越了,还真要以为面前这一切都是幻象了。 如今他这样对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费力地咽着点心,双眼却巴巴地贪恋着那张俊颜上的每一分神情。 “快喝呀,又不烫,快!”一边轻柔地哄着,一边又把杯子往我嘴边送了送。 这样一来,他放在我背上的手和举着杯子的手就形成了半张的姿势,而我就这样被他半包围了。 雪色袍摆与紫色纱衣交叠披拂,映入眼帘,交织出一片缱绻缠绵。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就知道自己定力不够,又被这暧mei的姿势给弄得面红耳赤了。 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好,慌忙低头不敢再与他对视,拿了杯子便一仰而尽,点心是咽进去了,却因为喝得太急加心慌,又被水给呛到,不停地咳起来。 背上的手轻缓地上下移动,我低头咳着,就听到他轻柔语音里的淡淡责备:“都跟你说了让你慢点,还喝这么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反像个孩子?” 这一句让我的脸更加红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我才难为情地抬起脸,看到玄锦身后的青荷正捂嘴偷笑,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是喜悦,就知道这小丫头忍不住了,便佯装生气地白她一眼,朝她努了努嘴。 不想,这番表情全被面前的玄锦尽收眼底。 “浅浅,你怎么了?”我一转脸,便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悸动,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我没事,只是有事情跟你说。” 见我欲言又止,他登时会了意,屏退了下人,才把放在我背上的手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坐好,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看着他,弱弱地说:“你可不可以先倒过头去?” “啊?”他眉头轻拧,愕然地看着我,忽然嘴角上扬,浮现一抹坏笑,逼近我,意味深长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险些气结,知道他是纯心逗我,只好沉着脸:“你快倒过头,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啊?那可麻烦了!”他沉吟着,眼睛清亮如水,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忽然露出轻风般的微笑,“好,就听你的!” 说完后,果然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从一凳子上站起身,取下脖颈间那枚绿玉戒,放在手中,对着他道:“好了!” 不是我故意不让他看,而是古人的衣服太过保守嘛,又值深秋,穿的又厚,我若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将手探进衣领内,实在是有碍观瞻啊! “绿玉戒?”玄锦倏地站了起来,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态在看到我掌中的绿玉戒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向不惊轻尘的眼眸里满是震惊和欣喜。 050 暧昧纠缠(四)【一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惊和喜而略显颤抖,“你怎么会有这个?” 说了一个谎,就要编出许多谎来圆这个谎。睍莼璩晓 果不其然。我只好继续自己的谎言:“我呢,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特别想看看梦华和西罗是什么样的。所以,就乔装打扮溜出宫。到明城时,又听人家说梦华的皇宫景致与古夏皇宫不同。都是皇宫有何不同呢?我就想进宫看个究竟。” “于是在宫门口用自制的迷香迷晕了一个进宫办事的人,换了他的衣服趁黑进了宫。可我转来转去,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同啊。正准备出去,碰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公公被大群士兵追杀。他认定我是太子府的暗人,又说自己叫‘王连喜’,是太子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亲信。因为齐妃和魁王想篡位,逼他交出绿玉戒。他不肯,拼命要逃走。” “然后他就带我从密道逃出了皇宫。后来,他伤的太重,临死前把绿玉戒交给了我,要我到古夏国皇宫找前去和谈的太子,还要我带话‘明城天变,诸事小心’。我刚回到古夏,就碰到了你。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我滔滔不绝说完这些话,才发现玄锦正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神情变幻不定。 我心中一惊,以为他不相信,赶忙问:“你不相信啊?” 见他还是定定地看着我,我心中一阵发憷,暗道大事不妙,连忙双手奉上绿玉戒,讪笑着说:“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梦华的太子,就不用等到现在了。喏,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王公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然而,玄锦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房间里安静的吓人。 我惴惴不安地立在那里,心虚地看着静默不语的玄锦,心里各种担忧和猜想。 过了好久,那双明静静睇着我的明眸才渐渐凝聚起温暖和柔情。 终于,他轻轻从我手上拿过了绿玉戒,将它紧紧握在掌心,万分认真地说:“我信你!” 下一刻,他已经伸开双臂,将我紧紧抱入怀中。一阵清幽的梅花香味淡淡涌入鼻中,我一惊,就那样僵直着任由他紧紧抱着。 然后就听见他温暖轻柔的语音,含满了欣喜和感激:“浅浅,谢谢你。你是上天派来襄助我的贵人!你知道吗,梦华的兵权一分为二,一半在我这里,另一半却在魁王玄睿手中。我们势均力敌,想要争夺王位必然兵戎相见,弄得两败俱伤。如今有了这个梦华王朝权力象征的绿玉戒,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粉碎齐妃和魁王意图篡位的阴谋了。” 他抱着我的手愈紧地把我拥向他,将脸埋在了我的发间。 我的脸倚在他的胸襟上,那里,不仅弥漫着熟悉的梅花清香,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那种暖暖的,让人甫一闻,便会触及内心柔软的气息。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我终于放松下来,也慢慢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极度的喜悦快要将我湮灭。 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像此刻这般,与自己的男神亲密相拥、紧密相偎。 这可是我朝思暮想、做梦都想干的事儿啊! 原来,幸福甜蜜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美丽…… 051 让人脸红的晚膳(一)【二更】 门外忽然传来年轻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刺史大人有事起奏,已经在勤政殿等候了。睍莼璩晓” 上官玄锦这才放开我,目光温暖地看着我,笑的温雅清澈:“时间还早,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极是诱huo人心。唇角弯起的优美弧度,分明是毒一般的魅惑。 我含笑看着他,乖乖点头,目送那一袭雪色长袍下的银线云纹的靴子轻快地踱出门去,才抬起右手在左臂上狠狠掐了一下,龇牙咧嘴地皱起眉头,又一脸幸福地傻笑起来。 哈哈哈,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啊!是货真价实的连城哎,他刚刚一脸温情地看着我,还温柔地抱了我……哎呀呀,好幸福的说! “主子,您没事吧?”冷不防的,青荷满是疑惑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我慌忙收起幸福到快要晕死的表情,白她一眼,嗔怒道:“你这小丫头,愈发没规矩了,进来也不通传一下,吓了我一跳。” 岂料她却一脸无辜:“奴婢通传了的,主子只顾着高兴了,根本就没听到。” 被这小丫头说的哑口无言,我脸颊一热,慌忙伸手将她向门外推:“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午休了,不用你伺候了。” 关了房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又陷入了幸福的回忆中。想着想着,竟然含笑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薄暮,我梳洗完毕后走到正厅,但见下人们已经把两张膳桌拼在一起,铺上回纹锦绣的桌单,手捧红色漆盒的太监们鱼贯而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饭桌,霎时姹紫嫣红,雾气氤氲。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筵席啊。那些叫不上名的菜,摆在那简直如同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堪称色香俱佳。要搁在2013年,这一桌子没有个五六千怕是下不来吧! 肚子竟然配合的期待了一下。 我急忙捂住,偷瞧众人,见他们面色如常,便放下心来。慢慢走近前,移向这些山珍海味,心想,不就是一顿晚饭嘛,干嘛准备这么多菜?既奢侈又浪费!之前那些日子不都只是清汤寡水嘛。 看来,上官玄锦下午那一番训斥果然是凑效啊! 暗自感叹着,便看到青荷正小心翼翼地往餐桌上摆着纯银的筷子和小银碟,却是两副。 她看到我出来,笑盈盈地说:“主子,这些菜肴都是太子殿下吩咐膳房准备的,他们可是用心地准备了一个下午呢!” “啊?喔!”我一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满桌的美食,狠狠咽了咽口水,谁让我是金牛座的,天生的对美食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如今佳肴面前早已食指大动了。 “太子殿下回府!”门外忽然一声通传,我心中一动,循声望去。 一袭杏黄锦袍的身影已经坲开水晶帘,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面如冠玉,唇若衔朱,眉如弦月,眼若春水,流波带笑,丰神俊朗。 上官玄锦对着我粲然一笑:“我们用膳吧。”声音华美如天籁,似上好琴弦奏出的优美音色。 我还未反应过来,手已被他轻轻牵住,同他在桌前坐下。他的动作温柔而娴熟自然,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两个婢女走上前来,各自为我们悉心的围上绣龙刺金的巾子。 052 让人脸红的晚膳(二)【一更】 又呈上鎏金浅盆——净手,再一婢女递上纯白丝巾——擦手,换另一鎏金浅盆……如是再三。睍莼璩晓又以白璧盘奉琉璃盏,内有清茶——漱口,以帕遮唇,将残水吐入铜盂内,如是再三。 若非是美男在侧,我一张脸就要垮下来了,这一番折腾,更觉腹内空空如也。 玄锦和颜悦色地为我介绍每一道菜肴的名字,又亲自为我布菜。 我受宠若惊地享受着他的体贴,也慌忙给他夹菜,权作礼尚往来。 原谅我吧,对着这么一个绝世美男,我兴奋地连夹菜的动作都有些笨拙。 看着他开心地吃着我为他夹在碟子里的菜,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我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闪现过爸爸妈妈相亲相爱的幸福场景。 夫妻! 我被脑海里忽然闪现的这个词弄得面红耳赤,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慌忙低下头喝起碗中的汤来。 这时,玄锦的近身小太监小令子走了进来,行了礼,毕恭毕敬地回:“殿下,您的衣物用品已经收拾好了!” 玄锦夹了一块糖醋荷藕放在我的碟子里,看也未看小令子,随口道:“那就交给青荷吧,本太子今夜就宿在揽月阁了!” “噗——”我嘴里的汤一下子喷了出来,满屋子人都向我投来疑虑的目光。 我赶忙拿手帕拭嘴,就看见玄锦脸上关切愕然的神情:“怎么了,浅浅?” 我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你要在……揽月阁……过夜?” 玄锦看着我的目光有点点华光闪耀,不置可否地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声音清雅如天籁:“是啊!有问题吗?” “可是……”我又羞又怯,哪里还敢看他,吞吞吐吐,“我……我还没、没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玄锦微微一怔,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眸底却有着难掩的暖意,善意地提醒,“浅浅,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同床共枕,这还要准备吗?” 清澈温雅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忽视的暧mei。 这下,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天啊!太子殿下,你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这个啊? 谁知,他却抢先一步,欺身靠过来,在我耳边呵气如兰。我便看见他俊美的唇角一勾,漾起一丝邪气的笑意,黑眸也闪过一丝灼亮:“这么私密的话题,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当着下人们的面和我讨论吧?” 他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脸颊上,又酥又痒,我心中微颤,羞的无地自容,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笨拙地掩饰:“吃饭,吃饭!” “嗯!”玄锦的眸光从我的脸上流转而过,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的碟中,薄唇轻勾,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确实要多吃些,否则本太子就难脱苛待太子妃之嫌了……” 我一怔,眸光不其然与玄锦相对,那一刹间,心头又是一阵慌乱。 那双眼,静如冰玉,深若寒潭。明净如琉璃,墨黑若寒星。比无月的子夜黑,比万丈幽潭深。盈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心扉,在那原本平静的心湖中荡起层层涟漪…… 我红着一张脸,再也没有半分勇气看他,嘴里的食物完全变了味,只得匆匆结束了这顿尴尬无比的盛宴。 053 梦里天堂,梦醒地狱(一)【二更】 夜凉如水,静寂无声。睍莼璩晓 微风袭来,清香若缕,花雨轻扬,如雪似霰。 揽月阁的寝殿里,月光透过朱漆花格长窗照进来,白皙如刀,切割着光滑的黑曜石地面。 鲛绡纱帷重重低垂,夜风过处,流苏微转。 错金螭兽香炉上五缕轻烟袅袅,瑞脑的馥郁芬芳在十二扇琉璃金丝灯的光影中微微氤氲着。 我独自一人对着桌上的琉璃屏画宫灯出神。透过雕花长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月挂在天边,柔光倾泻而下。花园里的花,在月光浸润下,绚烂成花的海洋。 夜风拂过,月色荡漾,花影扶疏。 本是极美的景色,我却没有半分观赏的兴致。吃过晚饭到现在我都是坐立不安的,心里十分忐忑,有一些害怕,有一些无措,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期待。 从午后花园的相识到共用晚膳,这半天的时光悠长地仿佛过了半生,铺天盖地的惊喜和幸福来得太快太猛烈,让我整个人都熏熏然的,好似眼前这一一切都是在飘渺虚幻的梦境里。 心中窃喜的同时,又唯恐这一切都是一枕黄粱,到最后落得梦醒一场空的悲惨结局。 “叩见太子殿下。”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我浑身一个机灵,以最快的速度脱鞋上床,迅速地盖好被子,闭上眼。 呵呵呵,装睡——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既能掩饰尴尬,又能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门开了,又合上。沉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及至床边,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呢?他是不是要脱衣服上床?再然后呢……mygod,萧浅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还不老老实实地装睡?再胡思乱想,你就穿帮了! 等等,怎么没动静了?房间里怎么这样静?莫非是……他走了? 我闭着眼,心中却不停地猜测。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心中愈发不安,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我禁不住倒吸一口气,目光直直撞上一对如玉般深邃黑眸。 上官玄锦身姿秀挺,一身鹅黄软衫极是素净,衣角绣着同色的云纹和新月,朴素简约,透着说不出的风神卓逸。 因是背光而坐,眸子便显得愈发深邃,愈发让人看不清楚,只两个小人儿浮在其上,亦是一瞬不瞬的看我。 原来,不知何时,玄锦已经坐在了床边,此时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视野里猛然出现这么一张全神贯注的俊脸,我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里全是慌乱:“你……你什么时候……坐、坐在这里的?” 真是的,太子果然是有钱,就短短一天的光景,竟然已经换了三套衣服! 我暗自腹诽,便见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修长的手指轻揉眉心,一副慵懒之姿:“你说呢?我的太子妃!” 他说这话时,声音慵懒的不像话。一层魅惑的笑意从唇角漾开,黑眸中闪耀着宝石般璀璨的光芒。此时的他,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的魅力,有点纯真,又有点浪荡,有点温柔,又有点不羁。 这样的他,像罂粟一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054 梦里天堂,梦醒地狱(二)【一更】 要我说?开玩笑,我若真说了,那不摆明了是不打自招嘛! 我费力地咽了咽口水,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凝镇定,可是吞吞吐吐了半天,却只能发出那一个音节:“我……我……” 上官玄锦的眉端却细不可察地微微一凝,深黑的眸中涌过一阵阵潋滟的波涛。睍莼璩晓他倏然撤回附在眉心上的手按向了床柱,将脸缓缓向我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黑眸若璀璨星子,炙热而深沉。 我心里骤然发紧,身子僵直,呆呆地看着愈加逼近的他,不晓得他要干什么,更不敢轻举妄动。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光阴,他才把视线慢慢下移,一点一点滑过我的眼睛、鼻子、嘴,微侧着头,忽然开口:“把眼睛闭上。” 声音极轻,却也如此动听,好似蕴含着无限魔力,又似蚀骨的毒酒,而即便是毒亦令人欲罢不能。 我无法抗拒地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一双手牢牢地圈在我的腰上,用力将我轻柔地拉入怀中。 然后,两片柔软清凉的唇轻轻贴到了我的唇上,仿佛蜻蜓点水,温柔辗转不肯离去。 柔软嫩滑的唇瓣美好得让人一经触碰就再也无法放开,我感到我们两个的身子皆是一颤。 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双唇,只是一瞬间,一条温热的舌头已经抵开了我的牙齿,滑了进去,有力的纠缠带着无法抵挡的狂热。 我只觉耳中嗡鸣作响,整个身子无法控制的一寸寸软了下去。这般像是要将我的灵魂也一并吸走的狂热的吻,让我瞬间惶然无措,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栗。 我仿佛如遭电击,大脑一片空白,唇舌纠缠带来的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心底久违的悸动不知从何而来。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所有的意识都在一刹间封闭。 我顺着他的吻向后仰去,他随之向前俯贴,不容我退离半分。 不知不觉中,我的双臂已经环在了他的脖颈上,他的双手也圈在我的腰间。 我已经被吻得喘不上来气,胸口窒闷,偏偏又有种无法阻挡的酥麻快意将身心漫天席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吻,也能带来这样销hun的感觉。 幸福甜蜜的微笑在脸上绽放,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从我的唇畔轻轻滑落:“连城——” 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叫出这个名字,它就那样自然地从我口中逸出,仿佛这么长久的时光以来,它一直深深驻扎在我心底,就等着这么一刻的来临,让我将它释放出来。 猝不及防地,我被用力推开,脑袋“砰——”地撞到床栏上,也把我从方才的甜蜜中撞醒。 刚刚还一脸温柔的上官玄锦仿佛变了个人,双眉拧起,点漆般深邃的眸底湮过几丝我无法辨清的情愫,俊美如谪神的脸上神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亮如秋水,温情和缱绻悉数散尽,眼中利光像是两柄欲出鞘的剑,寒光森冷。 再不看我一眼,旋即转过身去。 我无助地望着烛光中那袭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分外冰凉,一下子从甜蜜和幸福中回神,不明白他究竟何以转变这么快。 055 梦里天堂,梦醒地狱(三)【二更】 夜在静寂中一点一点悄悄流逝。睍莼璩晓 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吐出一句:“很晚了,歇息吧!” 声音清冷,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硬生生的,抽离了所有的感情。 我呆坐在那里,看着他头也不回地掀起纱帘,在外面的托榻上和衣躺下,心仿佛跌入了冰冷的深渊,又仿佛是在数九寒天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雪水来,从头凉到脚、由内冷到外。 夜风摇曳着烛火明灭不定,卷着纱帘窣窣作响,我无助地蜷缩在床角,紧紧抱住了双肩。 他的用力一推,彻底把我从梦境推到了现实中来。 我只顾沉醉在他的温情里,差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来梦华的目的,甚至忘了自己原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是不可以爱上他的,也不能够爱上他。 如此想着,慢慢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可是,为什么明知不可以,还会有难过的感觉? 鲛绡宝罗帐自屋顶漫漫垂下,轻摆如雾。 四围亦帘幔堆叠,似云中仙境。 孤灯映壁。 我静坐在锦被之中,偌大的寝殿里,自己的身影是那么弱小、单薄和孤独…… 而那纱幔外静静侧卧的俊逸背影,在渐渐暗沉下来的宫灯影映下更显仙姿飘飘。 一室寂静,唯有纱幔于夜光中轻摆,传来银蒜叮叮。 也不知坐了多久,才猛然意识到玄锦没有盖被子,看着蜷缩在软榻里的身影,心中终究不忍,便轻轻起身,抱了一床被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慢慢给他盖好。 目光却落在他的脸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以前自己就贪恋这张睡颜,却是可望而不可即。如今就在眼前,却依旧有相隔甚远的感觉。 因为,我走不进他的心里。 我静静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孩子。没有防备,没有冷漠,不会傲娇,不会毒舌。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嘴角微张,倒有几分萌的味道。 就是这样一张风华绝代的睡颜,在遥远的2013年,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妹纸的心,她们做梦都想拥有拥有这张睡颜的人。 在这里,就在刚才,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拥有的时候,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失去了。 凉白的月光穿过菱形的窗格,投照在这华美寝阁之中的浅灰色墙壁,在这宁静的夜里,于华丽之中,平添了几许萧凉的意味。 我静静看着托榻上沉沉睡去的人,心中忽然一窒,有种钝钝的痛缓缓弥漫开来。 我终究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了他轻皱的眉。 上官玄锦啊上官玄锦,我能替你抚平微皱的眉头,却拂不去辗转在你心头的烦恼,一如拂不去我自己心中的忧愁。 我在心底无奈地叹息,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却不其然地被他紧紧抓住。 我一惊,刚想抽回去,就看见他一个翻身面向我,双目紧闭,唇畔却滑落一句梦呓:“浅浅,别离开我……” 几不可闻的轻叹,似命令,似恳求,重重地砸进我心里。 我怔怔地看着他又沉沉睡去,心中刹那间五味杂陈。直到那呼吸愈加平稳,才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心中百转千回,始终在琢磨他的呓语,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上官玄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喜不喜欢我?我又究竟该不该喜欢你?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不能成眠,始终找不到答案。 056 剪不断,理还乱【一更】) 浑浑噩噩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睍莼璩晓昨夜想了太久的问题,现在却是头痛乏力。 坐起身,忍不住伸了伸酸软的腰,下意识地向外看去,托榻上已空无一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更为昨晚之事感到揪心和茫然。 一抬眼,却对上了青荷的俏脸,她那晶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正巴巴地望着我。 我愣愣地看了她半晌,不知道她眼中笑意为何,却听她柔声轻问:“主子,可是要起了?”声音里却有几许暧mei,“想必主子是乏累了,青荷为您松松经络如何?” 刹那间,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我一张脸顿时羞红起来。上官玄锦昨晚确实睡在这里,我如今又是这副样子,任谁都会以为我和他昨晚有些什么吧! 慌忙摆手,青荷眼中的笑意瞧进眼里,我自是知道什么意味,脸上火辣辣的,纵然我心知肚明昨晚并未发生什么,可是这种隐晦的事情我又如何跟她解释? 慌慌张张起身,布履才穿上,脚底一个踉跄,身子竟然软软地向前倾去。青荷连忙扶住我,我侧弯了身子,无意识地一回首,只见那淡金色的锦褥上,不知何时已铺了一条雪白的缎帕,赫然浸着一抹早已干涸转成紫黑色的血迹。 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身子僵直被青荷扶着,脸却快要低到胸前了。 我这时那面红窘迫的样子必然已被那小丫头瞧了去吧? 正思维混乱间,却见有人走近床榻,娴熟地叠了床上的缎帕,轻轻置于一旁的托盘上,眸光过处,才发现原来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婢。 那嬷嬷向我俯身行礼,恭恭敬敬答:“太子妃娘娘金安,奴婢告退!”说着便领着那两名小婢躬身退了出去。 我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这“落红”的用意。 我与上官玄锦大婚当夜,他醉酒于勤政殿,宫中无人不知,还因此招来了齐妃的一顿奚落。昨日他回府,当着府中众人的面直言要宿在揽月阁,倘若没有这缎帕上的“落红”,必然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想来,他必是趁我昨夜熟睡之际,才悄悄将这缎帕置于这锦褥之中的。 只是,他这样做,除了堵悠悠众口之外,是否有一丝心意是为我而萌生。 心头蓦然有一丝苦涩划过,我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君心难度,我又何必自添烦恼,让这一腔思绪益发剪不断、理还乱呢? “主子,您怎么了?”耳边蓦然响起青荷关切的询问。 我收敛杂乱的思绪,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你帮我穿衣、梳洗吧。” 坐在梳妆台前时,我才看见菱花镜旁多了一个精巧别致的白瓷冰纹瓶,里面插了两朵金菊,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看去极不经意,却韵致独特。 见我望着它出神,青荷边拿着盈绿的碧玉梳梳着我的头发,边笑嘻嘻地说:“太子殿下真是细心体贴,知道主子喜欢菊花,大清早起来就到花园里精挑细选了一番,摘了这两朵来,还亲自选了这个花瓶放到梳妆台前,说您起床后就可以看到了!” 我心中一动,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难得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自己爱菊,精心挑选摆在这里,足见细心、周到;忧的是昨夜他何以忽然之间性情大变,却又在睡梦中唤出我的名字。 可我终归不是擅长揣度别人心思之人。 哎,想了也是白想,我又不是他,怎知他的心思! 算了,索性不想了。 “主子,您今天想戴哪支簪子?” 我从思绪中回神,才看见桌上置着一个鎏金盘子,里面放着一支镶金点翠的簪子和一支蓝宝石蜻蜓头花,却是之前不曾见过的。 “这是司珍库一早差人送来的。”青荷依旧笑呵呵的,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还是太子殿下厉害,昨个下午才吩咐,她们巴巴的一早就送来了!” 心中又是一动:原来竟是上官玄锦的心意。 微微抬眼,将青荷脸上的崇拜尽收眼底。表面不动声色,却是暗自腹诽:拜托!他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梦华王朝未来的储君,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敢拂了他的意吧!小丫头,不可搞个人/崇拜啊! 然而,心里却还是暗暗萦绕了一团暖意。 看了一眼身上那套家常的淡杏色万字曲水纹裙衫,唇边扯起浅浅的弧度:“蓝宝石蜻蜓头花吧!” 057 朝堂对峙(一)【二更】 梳洗之后,太阳已于那飞角楼檐探出脑袋。睍莼璩晓 青荷问我想吃什么,我只感觉头晕晕的,没什么胃口,只吩咐膳房备些清粥小菜即可。 胡乱吃了几口,便再不想吃,头却愈发沉了,还闷闷的痛。 心中烦闷,就屏退了下人,自己关在房中,坐在轩窗前,随手拿起案上的书,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隔着纱帘又看到了梳妆台上的菊花,便是兀自出神。 “主子,大事不好了!”忽然间,青荷一脸忧急地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地说,“令公公差人传话来,说太子殿下和魁王因为西罗国来犯一事在勤政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吵起来了。” “什么?”我心中一震,腾地站起来,手中书笔直地掉在地上,“怎么回事?” “听令公公说,先皇驾崩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西罗国,他们觉得这是大举进攻的有利时机,便派大军压境,魁王殿下就借此在早朝上说事,唆使小部分大臣造谣生事,逼迫太子殿下率兵出征。” 心头咯噔一下,已知大事不妙。上官玄锦虽是太子,想要继承皇位却必须要有先皇的传位诏书。可是,先皇驾崩时没有留下这个传位遗诏。按梦华王朝的祖制,太子必须同时拥有战功和权力象征的绿玉戒才能荣登大宝。 两国战事一触即发,上官玄睿却在此刻挑起事端,居心绝非良善。想来,他见玄锦迟迟拿不出绿玉戒,心中定然以为绿玉戒下落不明,所以才要钻这个空子。如今,他和玄锦势均力敌,如若玄锦率兵出征失败,那么他就有了争夺皇位的胜算。 他如此做,便是为了逼迫玄锦出征!可是,以玄锦目前的状况,坐镇军中指挥已经不易,如何能上战场杀敌?魁王司马昭之心,显而易见。 这小子,果然是为了皇位,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齐妃在后宫中的势力稳如泰山,以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必然已在朝臣中拥有自己的党羽。倘若玄锦不出征杀敌,即使绿玉戒在握,也必然难以服众。即便坐了皇帝,不得民心,也是徒劳。 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中一冷,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走,愈加的忧急如焚。 一路上,心中千回百转,刚到了承乾宫勤政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冷哼:“方才的事情,本宫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我探头一看,恢宏的殿宇内,朝臣分列两旁,汉白玉阶下,两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渊停岳峙般对视着。上官玄锦一张俊容满是肃冷。 “哼!”满是不屑的轻哼一声,上官玄睿凤眸骤然凝聚冷焰,默默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杏黄华服之人,声音慵懒而邪恶,“王兄还是省省力气,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不要还未出征呢,就被气的卧床不起了!” 那双透着邪气的凤眼里,充满了不屑与讽剌。连我看了都极不舒服,何况是玄锦。 果然,玄锦愤愤地一挥衣袖,墨玉般的双眸中满是清寒之色:“上官玄睿,请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本宫身为太子,有权代掌监国之事,自然会权衡利弊,不用你时刻耳提面命!出不出征,本宫也会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至于本宫的身体,也勿需你来操心!” “那太子殿下只须好好守护着您的太子之位就好了,巴巴地告诉本王有何用?本王不过是一片好心,提醒皇兄祖训不可违,也期盼皇兄能够早日凯旋归来,荣登大宝。既然皇兄对本王的好意如此不屑一顾,那本王又何必自讨没趣!” 双手一摊,上官玄睿勾唇浅笑,一副放dàng不羁的样子,可是他的笑容,却是透着浓浓的挑衅。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打算!”冷哼一声,上官玄锦衣袖一拂,冷冷地上前一步,沉声道,“你出言不逊,扰乱朝政,本宫原可以治你的罪。可你我是至亲兄弟,本宫不想如此。念在你是初犯,本宫希望你能诚思己过,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058 朝堂对峙(二) “哈,哈哈,哈哈哈!”安静的殿宇内忽然爆发一阵轻狂的笑声,上官玄睿仿似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竟然笑的前仰后合、夸张至极。睍莼璩晓 那一笑之后,他的表情却再无嘻笑,而是换成一脸的正色。声音,也郑重得让人暗暗惊心:“太子殿下好气量,本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本王以为,太子殿下有些言之过早了,您现下就要惩办本王,只怕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吧!” “放肆!”上官玄锦猛地一掌拍向玉阶旁的雕栏上,凌厉的掌风纵处,“叭——”的一声脆响,栏上的琉璃盏应声而落,笔直地掉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那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小令子和一种朝臣浑身一机灵,众人面面相觑,却是傻傻看着面前两人,华堂之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静寂肃杀。 我也是心中震撼惊惧,他们二人,一个冷厉清寒,一个刚悍阴鸷,就这样较上了劲,哪怕只是无声对峙,也足以匹敌刀光剑影万马千军了。 上官玄锦一脸铁青之色,怒目瞪向上官玄睿,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上官玄睿,别以为本宫当你是王弟你便可以肆无忌惮、胡言乱语。本宫警告你,若再敢出言不逊,本宫一样可以治你个犯上之罪!” “太子,这……”小令子小心地躬身上前,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想要劝阻。 “本王不敢!”上官玄睿却是不怒反笑,笑容更加愉悦,“太子殿下还是贵体为重,权当本王是胡言乱语,您又何须如此气愤?唉,看来太子殿下最近真是被西罗来犯一事烦忧了,王弟可是从未见过皇兄如此大动肝火啊!呵,依王弟愚见,皇兄还是拥有一个广阔的胸襟比较有利于身体健康!王弟可不想看到皇兄还未继位就疾病缠身,那我们梦华王朝的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又要指望谁呢?” “你、你……”修长的手指握紧成拳,上官玄锦愤怒指向魁王的手蓦然收回,贴在胸前,剧烈地喘息着,身子却摇摇晃晃地向后跌去,小令子吓的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接,扯开奸细的嗓子喊起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好,玄锦的恶疾复发了!!! 脑海中蓦然闪现过可怕的念头,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殿内,已然乱成一团。大臣、宫娥,人影穿梭。 我不顾一切地快速往前跑去,脚下的步青云忽然一颤,身体一个踉呛,便向前倾去,身后传来青荷的惊叫:“主子——” 不就是摔一跤嘛,不碍事!只要玄锦无碍就好! 然而,身子倒地的刹那,忽然从旁快速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勾住了我的腰身,不轻不重的声音已经从头顶传来:“太子妃娘娘小心!” 诧异地抬眸,一双满是魅惑的狭长凤眸映入眼帘,上官玄睿好看的俊眉一挑,薄唇勾起一抹暧mei的笑意。 “哦,没事。谢谢魁王殿下!”我好似触电了一般,快速地伸手去推开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玄锦的方向,见太医已经赶到并开始施救,紧绷的心弦总算有些放松,连忙道,“我去看看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便在那魅惑的注视下慌忙转身离去。 “既然太子殿下身体不适,诸位大臣还是随本王一道散了吧!太子殿下好生休养,本王先行告退!”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邪肆。 我脚下一缓,分明感受到那话音落时背后投来一道凌厉的视线,只是此时此刻,我一颗心都系在玄锦身上,终是再无暇理会。 好一番忙碌,玄锦的病势终于得到了控制,整个人陷入了昏睡。 太医禀明了情况退下了,我让青荷打了盆温水,拿着手帕轻轻拭去他额上的冷汗。 小令子上前来低声道:“太子殿下早膳也没用就来了勤政殿,刚才太医嘱咐殿下醒来进食要清淡为主,奴才这就吩咐膳房准备清粥小菜可好?” 看着杏黄绣金线蟠龙丝袍的身子恹恹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脸颊清瘦,我鼻子一酸,只觉得胸中窒闷无比,好似有人拿了一把小刀子,正一下一下缓慢而深沉地割着。 059 险恶用心(一)【一更】 这么大人了,为什么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无奈轻叹一声,目光下移,却见那裸露在锦被之外的一根手指上,裹着一层雪色纱布,上面浸透着一抹殷红。睍莼璩晓 我蹙眉轻问,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小令子躬身上前,循着我的目光看了片刻,言语闪烁,吞吞吐吐:“这个……奴才不知……” 我心中着急,不免冷了语气:“令公公,你整日寸步不离太子殿下左右,怎会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回太子妃。今儿个晨起太子殿下的手上已然有了这伤,虽然用了金疮药,却依然血流不止……奴才给殿下包扎的时候,瞧着是一道挺深的口子,像是利刃所致……” 不知怎的,眼前竟然浮现出雪白罗帕上那一滩早已干涸转成紫黑色的血迹。 心里却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泰山压顶般倾然而下,压得我险些喘不过起来。 默默看了那兀自沉睡的俊颜一眼,吩咐青荷和小令子留下照料,在一片思绪混乱间仓皇而逃…… 医书记载:苦竹叶粥能清心火,对气分温邪、激怒引起的惊搐性癫痫有很好的疗效,空腹食用效果最佳。 水2大盏半,煮苦竹叶,取汁盏,去滓,加米,文火熬煮。 御膳房一间独立的房间内,我静静站着,头却闷闷地痛,早上起来就这样,还忽冷忽热的,只是为玄锦的病着急就没注意。 现在,也没心思顾及了。 看着火上的锅,冒着氤氲的白气,努力压下了心中的种种猜忌和烦闷,默默祈祷玄锦的病能快点好起来。 “堂堂古夏国公主、梦华王朝太子妃,竟然在膳房里洗手做羹汤!本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一阵带着轻蔑的声音蓦然在背后响起,我还未来及地回头,一袭湖水蓝洒金长袍的身影已经站在我面前,正是害的玄锦病发的始作俑者——魁王上官玄睿。 如墨长发用银箍随意挽着,衣襟的第一颗盘扣未系,柔滑的衣料半掩着光洁如玉的胸口,随着浅浅呼吸若隐若现的昭示着无尽诱huo。上官玄睿正斜倚在朱红雕花的柱子上,双手交叠置在胸前,狭长凤眸似笑非笑地斜睇着我。 妖孽! 猝然回转视线的刹那,心中狠狠咒骂一声。 真是的,这货怎么每次都是一副不祸害人间不罢休的样子? 把自己的皇兄气的躺到了病榻上,他却若无其事地招摇过市,有个有权有势的母妃当靠山,果然不一样! 见我只是看着面前炉上的粥锅,上官玄睿忽然邪肆地笑起来:“皇嫂,看你这么认真,我想,这粥一定是熬给我那病秧子皇兄的了!” 我心中原本还对他那日在仁寿宫中施以援手存有感念,今日他却居心叵测、害得玄锦病发,现在又在这里说风凉话,实在是对他喜欢不起来,心中烦得很,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冷道:“皇宫里人多口杂,魁王殿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他却不以为意地放声大笑,笑过之后竟然欺身靠过来,狭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怎么,听见我这样说他,你不高兴了?” 我不否认,上官玄睿也是光华四射的美男一枚,尤其那双狭长凤眼,可谓波光流转,美妙动人,连女子见了都要嫉妒三分。而且不语亦似笑,姿态又闲雅万千,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若是得了这样人物的长久注视,估计难有女子不心如撞鹿,粉面含春的。 可偏偏那目光中又隐着几分邪肆、几分轻佻和桀骜不驯,让人莫名升起一股反感,险些将早上吃下的清粥拱出来。 我生硬地掉转目光,抿紧唇,防狼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眉头皱起来,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揣摩着他来此的目的。 060 险恶用心(二)【二更】 上官玄睿饶有兴趣地捕捉着我面上的神情,一脸的漫不经心,声音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得意:“看他发病,你心疼了吧?” 不提这个也就罢了,竟还偏偏提这个,仗着有齐妃撑腰了不起吗? 小人得志。睍莼璩晓 心中又是一声咒骂。不知道何时,我就把这风华绝代的二皇子划到“小人”里了。 我实在看不惯他那肆无忌惮的样子,便恨恨道:“魁王殿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令太子难堪,让他生气,究竟是何用意?看来你是故意的,明知道玄锦的病最忌刺激,你却利用战事和他争吵,让他急火攻心以致病发……你这样做,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听了我的话,上官玄睿却并不恼,反而哈哈笑起来,就像冰上的一层雾水,令人反而倍觉寒冷:“既然都被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用掩饰什么了!可惜啊可惜,他没有绿玉戒,就算是有,也必须得率兵打仗立下战功,否则,这个太子之位是坐不稳的!” 他悠闲移过来,慵懒地靠在桌旁,随手拿起一个青花瓷的茶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额前的一缕碎发随意的倾泻而下,飘摇着散发出乌亮的柔美光泽,细微的风吹来,扬起那一缕墨丝,轻拂过他的面庞,很轻,很轻的一下,好似忍不住想去触摸那张完美的脸。 我心中被无奈充斥,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他是你的哥哥啊!你们可是手足至亲,你怎么忍心如此?就为了一个冰冷的皇位?” 我的痛心疾首却换来他的一阵不屑和冷笑:“哥哥?自古皇位之争,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那一抹嘲讽轻轻地漫上上官玄睿的嘴角,缓缓地荡漾开来,一直延伸到那冰冷的绝世双眸之中,逐渐的没入眼底。而昔日波光潋滟的眼底现今已是一片冰寒,就连额心蓝宝亦闪烁寒光。 他忽而一脸自傲,声音清冷,蓦然拔高:“他天生怪病,从小就不讨父皇喜爱。论武功论谋略,我哪点比不上他?凭什么他是太子而我却只能屈居他下,就因为他是嫡长子我是庶出吗?这不公平!梦华的百年基业怎么能交付在一个病秧子手上?可笑!” 我看着面前这个被权欲冲昏头脑的疯子,哪里还是我当初在仁寿宫见到的那个谦谦皇子! 我心中无奈轻叹,沉沉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难道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玄锦?” 他却一挥衣袖,冷哼一声,再次逼近我,俊美绝伦的脸庞阴郁沉沉,如地狱幽潭般的邪眸冷冽慑人,满是狂妄和嚣张,语气中尽是不屑:“不劳太子妃大驾了,聪明如他,怎会不知我的心思?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以后是何反应罢了!” 我赶忙后退了一大步,脚上的步青云一个哆嗦,在歪扭之际愣是被我使力扳正,广袖擦着粥锅而过——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扑到粥锅上了。 心中却是一片迷惑:我的反应如何又与他有何关系? 上官玄睿定定看着我,凤眸中似有风云际会,令人琢磨不透。 忽然脸色一沉,长眉紧缩,往日的笑若春风全然不见,倒是满脸的肃杀冷意,令人生寒。声音冰冷,懒懒地吐出三个字:“你爱他?” 我亦是被那三个字乱了心神,半晌没反应过来,只能愣怔在原地,无言以对。 “哈哈哈……”他沉默半晌,竟然一阵仰天狂笑,眼神中流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恨,声音也痛苦地颤抖起来,“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争?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酒杯已尽数化为碎末,在风中飘洒一地。 我心中一骇,急忙转移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而他,却是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我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他离去之前那一瞥中的冷冽和复杂,令人不敢逼视。 061 情丝缭绕(一) 令人不敢逼视的倒不是上官玄睿的身材魁梧,器宇轩昂,而是……杀气,那自衣褶之间透出的杀气,即便他走出很远,依然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鼻端,而且那翻飞的袍摆亦似飘散了一路的血雾蒙蒙…… 我怔怔看着那袭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始终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和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睍莼璩晓 炉上的粥噗噗作响,香味传来。 我来不及多想,用手帕垫着端下来,盛在碗里,放入食盒内,便向勤政殿走去。只怕,这会儿玄锦已经醒了。 果然,待我赶到勤政殿时,玄锦已经苏醒。 见我提着食盒进来,他在青荷的扶持下坐起来,背靠着枕头,眼中神色复杂,声音也显虚弱:“煮粥这种小事,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你何必亲力亲为?” 我端了碗,在床边坐下,目光触及他那缠着纱布的手指,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心中觉得尴尬,也不敢怎么抬眼看他,只好说话转移注意力:“这是我突然想起的药粥,怕只说了方法他们做不好,达不到疗效。这粥空腹食用效果最好,快趁热喝吧。” 说完,便舀了一匙,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目光不期然地与他相接,看到了他墨玉般沉静黑眸中的复杂神情,我心一慌,赶忙垂下眼睑。 氛围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横亘在我们之间,他欲言又止,我心慌意乱。也不知捱了多久,碗里的粥才喝完。 我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心头有了如释重负之感。刚想站起身,手上一紧,低头看时,却见他修长洁白的手正牢牢覆在上面,手背上灼热的温度传来,刚刚平静的心湖刹那间波涛汹涌。 我只得回头,目光恰好捕捉到他清俊脸上的一抹惆怅,心又抑制不住的隐隐痛起来。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喜怒哀乐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牵动我的心神了。 忽听他缓缓开口:“浅浅,我……” 我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害怕他重新提起昨晚的事情,害怕他说出的是与自己期盼相去甚远的答案,赶忙打断他的话:“太医嘱咐说让你好生修养,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中似有急不可见的暖意迅速划过,彷如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快的令人来不及捕捉。苍白的俊脸却露出舒心的微笑,握着我的手轻轻送了开去。 我站起来,刚要迈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地上栽去,昏厥之前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旋即被捞入一具温暖的怀抱,似有人异常焦急的大喊声:“浅浅!传太医,快传太医!” 清淡的梅香袭来,意识涣散,沉沉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悠悠转醒,看到鲛绡宝罗帐自屋顶漫漫垂下,轻摆如雾。四围亦帘幔堆叠,似云中仙境。原来已经到了揽月阁。刚想开口唤青荷,就瞥见锦被外的一角杏黄刺金八爪龙的衣袍。 端着一碗药的完美如仙的男子,静望着我的一双清亮深邃的瞳眸,荡漾着点点温柔,就那样闯入了我的眼帘,让人猝不及防,淹没在那一池春水当中。 我呆了一呆,蹙眉不确定地唤道:“太子……殿下?” 062 情丝缭绕(二) 上官玄锦靠着床栏,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用宫绦束着,有一缕滑落下来,与我枕边的秀发纠缠在一起。睍莼璩晓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若清风的微笑徐徐绽放,眼底却是带了蛊惑人心的温柔,静静地注视着我,忽然俯下身,薄唇贴在我的耳边,嗓音低哑迷人:“叫我玄锦,浅浅……”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纤细的脖颈,灼热撩人,带来丝丝麻痒。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之人,忘了思考,忘了答话。 玄锦?他让我叫他玄锦,我可以这样叫他吗?如果没有那晚的事情,我或许可以轻松自在地这样唤他一声。 可是现在,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靥,我却仿佛如鲠在喉,吞吞咽咽,却是怎么也唤不出那两个字来。 “以后不要再叫我太子。”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他却不急不恼,反而徐徐支起身子,修长洁白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动作异常轻柔地将我额前碎发捋到耳后,似是对待一触即碎的宝贝那般小心翼翼。笑容满溢,柔声说道:“叫我玄锦。” 温柔到无以复加的语气却以不置可否的口吻再次强调,带着一股孩子般的霸道。 我心里迷茫堆叠,对上他双眸中如孩子般纯净、期待的目光,心头绵软,不由自主轻唤出口:“玄……锦……”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唤他,声音轻颤,几分忐忑,几分茫然,几分无措。 他脸上笑意转浓,“嗯”的一声,有一半儿音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慵懒地拖着长长的调子。听在耳中,就好像有一只柔软的手,在人心底轻轻地挠。 他他却笑得志得意满,垂下眼睫,向我伸出一只手:“起来,喝药。” 很轻的声音,缓慢的语调,竟然透出一丝难掩的兴奋。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扶我慢慢起来,靠在缕金线暗花枕上,看他将药递到唇边,却只是怔怔望着端着药碗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上面那截雪白的纱布如此耀目,提醒着我那晚发生的一切。 这只手的主人,是上官玄锦!他在喂我喝药?!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有些分不清楚,那晚的他和此时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目光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那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容。上官玄锦半垂着眼,慵懒的神情,似是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整个人透着致命的吸引,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他见我只是看着他发愣,剑眉一皱,眼神关切,略含责备:“太医说你感染了风寒,已经昏迷一整天了。” 一整天?竟然已经昏迷了一整天吗? 怪不得我觉得浑身无力,原来是感染了风寒。 “是啊,主子!您这一昏迷可把太子殿下给急坏了,他一宿没睡,都在这守护您了!”清脆满含忧急的声音入耳,我这才发现,原来玄锦的身后还立着一袭淡粉裙衫的女子,正是青荷。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下意识地看向玄锦,这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张俊颜略显憔悴,眼圈黑黑的,确实像是熬夜的缘故。 玄锦自顾自地舀了一匙药送到我唇边,语音轻柔:“还好,烧已经退了。快把药喝了。” 心中抑制不住地感动,又暗自难过起来:玄锦,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是不能爱上你的!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你的那个一心人不是我啊,我倒宁愿你像那晚那样对我…… 063 情丝缭绕(三)【一更】 既然明知不可以,就不要给自己希望,再让自己失望了。睍莼璩晓我不想自己和他之间的纠缠只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错缘。 索性,快刀斩乱麻。 我暗暗告诫自己,终究狠了狠心,没有去碰他递过来的汤匙,反而伸手抢去他手中的药碗,一仰头,苦涩浓稠的汤药带着无法开口的心事入腹,窒闷的感觉袭上心头。 竭力保持平静地将碗搁置在青荷递来的托盘中,我故意忽视那双星眸中闪现的片刻愣怔,极力用平淡的口吻道:“就是一点伤风感冒,不碍事的,喝喝药就没事了。倒是你,太医嘱咐让你静养的。你一宿没睡,还要为西罗国来犯操心,身体吃不消的。” 上官玄锦默默看着我,半天不答话。青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宫内,只剩下对坐的二人。 沉寂,带着压抑的氛围笼罩四周。 在这压迫之中,我简直如坐针毡,耳边那杂乱的心跳声将我的慌张错乱显露无疑。我不敢抬头,只能将视线禁锢在搭在床榻的那一抹杏黄衣袍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飘来郑重其事的声音:“我已经决定,率兵抵御西罗入侵了,不日便将启程!” 那是一种异常坚定的口吻。 “什么?”我一下子坐起身,视线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 方才的慌张错乱全部抛之脑后,我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地看着面前之人,心中的震惊再难压制。 上官玄锦的眼中只是宁静,宛若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似乎就算是泰山压顶也不会破坏他这一分宁静悠闲。 我的声音却是难以自持的忧急:“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还要去?这是魁王使的激将法,你何必以身犯险?” “我知道!”他定定看着我,清亮的眼神中无奈的神情一闪而逝,声音清淡的好似随风飘散的梦,“可我没得选!” 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无可奈何。玄锦深邃的黑眸像是饱蘸了浓墨,深不见底的坚定。 他顿了一下,复又说道:“父皇只有我和玄睿两个儿子。玄睿好高骛远、刚愎自用、私心过重,你也看到了他心术不正……如果让他当上皇帝,那么梦华的百年基业必然毁于一旦。西罗来犯,我身为太子,怎能为了争夺皇位而保存自己的实力按兵不动?怎能眼睁睁看着先祖打下来的江山被敌人铁蹄践踏?又怎能看着梦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出征!” 他的眼睛明亮如秋水,一脸的郑重其事。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一代明君指点江山、激dang风云的威武和霸气。 心中忽然有一丝高兴和慰藉,原来,这个和连城一模一样的上官玄锦并不是剧里的连城那样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汉。 他心系社稷安危、百姓福祉,胸怀天下,以后也定然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上。若能有这样的皇上,那必然是梦华之福。 看来先皇虽然病入膏肓却依然心如明镜,否则也不会面临逼宫依旧不愿把绿玉戒交给齐妃和魁王,而是托付给王公公让他誓死交到玄锦手中。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早已界定,谁也不能更改。 可我依然放心不下,忍不住问:“那你的身体呢?” 他微微一怔,深邃的黑眸一弯,薄唇边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轻轻拍着我的手,用一种极轻极柔的语气缓缓问:“浅浅,你是在关心我吗?” 064 情丝缭绕(四)【二更】 他的声音,清澈而动听,一字一字,仿如重锤猛烈地砸在心间。睍莼璩晓我一瑟缩,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料他却越握越紧,任我怎样使力也是徒劳。 肌肤相触,那灼热的温度一路缭绕到我心里,好似有柔柔的丝紧紧缠绕住了我的心。心慌意乱间看到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光华灼灼,幽深复杂,带着深深的研判。 心,突然失控纷乱,往日的伶牙俐齿早不复见:“我……那个、那个……你是我的病人嘛……” 话一出口,我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是什么破理由!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为躲避青衣社追杀而隐姓埋名的薛楚言,自然也不再是我的病人。 他的真实身份可是梦华王朝的皇位继承人,我是怎么回事,竟然弄了个这么烂的不能再烂的理由! 果然,上官玄锦修眉一挑,倾身向我靠过来,唇角轻勾,一抹魅惑至极的笑容漫上俊美无俦的脸颊,温雅清澈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暧mei:“可我还是你的夫君!” 他的脸离我那样近,我的鼻子差点就要擦过他的鼻尖。我这才发现,此时的他正两手撑在床上,将我禁锢在他的胸膛和床围之间,如此暧mei的姿势,让我瞬间面红耳赤。只觉那种让我全身不自在的热量正在不断升腾,不仅仅烧灼着我的脸,也灼热着我的身体。 我避无可避,只能被迫看向他,然而那双灼光炽烈的眸中却分外清晰地流动着一丝触目惊心的冷意。 我的心骤然一紧,霎时方寸大乱。他却忽然优雅起身,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不再说话。 逃离了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暧mei包围,我狂跳不止的心逐渐平静。上官玄锦垂着双眸,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可以感受到他似乎不高兴了。 他生气了嘛?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理我了?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晓得是什么事情惹得他不开心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跟他搭讪,忽听得清雅的声音如水般掠过耳际,似伴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放心吧,经过这两天的调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太医也会随行,以备不时之需。”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又是一惊,却也令我放下心来:原来,不是生气啊! “喔!”我点点头,有了些许的安心,又猛然想起那天在御膳房上官玄睿说过的话,忍不住提醒:“你要提防魁王。” “军中都是我们的人。”上官玄锦眨眨眼,点点头,勾唇浅笑,那清俊的笑容却让我有一刹那的失神。 他优雅地站起身,唤来青荷,看她扶我躺下,又细心地盖好被子,才淡淡道,“你先休息,我要去部署宫中事务了。” 那双俊美摄人的眸中柔情流动,我的心突然一颤,刚刚恢复的理智便在他那温柔的笑容下化成云烟! 直到那一袭杏黄色的修长身影闲庭漫步般出了楠木雕花门,我才回神,却已是心事重重,思绪万千,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不知道如何处理我和上官玄锦之间的关系,不知道如何盗取明月珏救出萧婉晴,不知道有朝一日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戳穿又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何时又会突然地穿回现代去。 回去?我心里忽然一惊,此时已不复往西,若突然开启时空隧道让我穿回2013年,我还能毫无留恋地全身而退吗? 我不知道。 因为,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开始依恋这里的生活了…… 065 相思赋君心(一) 是夜,云淡风轻,月明星浅,花香四溢,竹叶沙沙。睍莼璩晓 我屏退了下人,站在桌前,小心翼翼把奋斗了一天的劳动成果一个个摆放在食盒里。 那是精心制作的糕点,每个直径约一寸,小巧精致,用蜂蜜、鸡蛋、面粉制成,里面放了花生、芝麻、核桃,还有桂花,其实就是现代人吃的小月饼,我给它起了个喜欢的名字“如意糕”。 不同的是,我往里面添加了有豁痰开窍、熄风定痫功效的犀角、僵蚕、牛黄、郁金和丹参。这个食盒很大,有三层,我充分利用了里面的每一寸空间,这样的话,就算玄锦要在军营里呆一个月,也够吃了。 他的病,我没有办法根治,只能采用食疗的方法,慢慢调理了。不管怎样,我想医治他病的初衷都没有改变过。即使不能根治,也要尽我所能地帮他调养。 门开了,有人轻轻走了进来,在我面前站定,将一碗药轻轻放在桌上。 我没有抬头,继续往食盒里放自己的研发成果,嘴上却喋喋不休:“青荷,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小小的伤风感冒,早就好了。那药那么苦,你干嘛老是要我喝?” 没有听到青荷的回应,我诧异地抬起了头,却对上了一双深邃明亮但盈满关心的眼眸。 “你……你怎么来了?”我愣了愣,讶异于他怎会突然过来,“不是要部署离宫后的事宜吗?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玄锦却不回答我的话,只静静地看着我,声音轻柔,却暗含了指责:“我听下人说你从早到晚在药房、膳房忙了一天。自己生了病,为什么不喝药?就因为怕苦吗?” 他的声音,明明不快,却还是透着让我有些惊讶的容忍。 而他的表情虽然冰冷,可是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却是映着分明的不舍与怜惜。 而我,便在他这种怜柔的目光中,突然心跳不规律,直觉想逃开。 我怕看见他眼中任何的温柔与浓情,也不敢看到他那种似乎情深的注视,因为,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自己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他是在乎自己的错觉。 可是,此刻,他飘逸挺拔的身体就站在我面前,我刚想挪动身体离他远一些,胳膊就冷不丁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尴尬,只能勉强扯起一抹笑:“那个……其实,我只是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感染了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都已经喝了一天的药了,真的没事了!” 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他的手,那根修长光洁的手指上纱布已去,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了,心下竟然松了口气。 “那也要继续喝!”语气里有不容抗拒的坚定,上官玄锦松开捞住我胳膊的手,伸出一直放在背后的左手,将手中的小罐放在桌上,轻轻打开,然后抬头看我,露出温柔的笑,带着轻轻的诱哄,“知道你怕苦,我特意拿了蜜饯过来,听话把药喝了,你乖啊!” 说完,就把药碗递到了我嘴边。 你们知道的,我一向对他的柔情攻势没有半分抵抗能力,只好乖乖就范,伸手接过药碗,闭着气一仰而尽,拈了一粒蜜饯放在嘴里。 知道他正看着我,我却没有勇气看他,继续低头把糕点往食盒里放。 “你今天一整天都是在做这个吗?这是什么?”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有些许的惊讶。 066 相思赋君心(二) 把最后一块放进食盒里,我抬起头,心满意足地笑着说:“这个呢,是我发明的一种糕点,叫‘如意糕’。睍莼璩晓你的病呢需要慢慢调养,可是大战在即,你不能呆在宫中安心静养,我只好把药石研成粉末放在其中,做成糕点,这样既掩盖了药味,又便于携带,还能治病,三全齐美啊!” “我怕你在军营里呆的时间长,所以就找了一个大的食盒,这里面的量够一个月的了。我原本打算等你忙完就给你送去的,没想到你却先过来了……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自顾自地滔滔不绝,猛然发现上官玄锦正定定看着我,目光专注,神情复杂,感动、心疼、挣扎……好多情愫纠结在他的眼神中,让那墨玉般的双眸愈发深邃。 我一时之间完全看不懂他的眼神,不知道他怎么了,又不敢冒然打搅他,只好默默看着他,焦急地发问。 自那一晚之后,我就敏感地觉察到我们之间的相处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在爱与不爱的两难境地里纠结、挣扎;而他呢,仿佛是给自己的心加了一扇门,每当我感觉自己快要走进去的时候,那扇门却突然出现、快速合上,硬生生把我阻在了外面。 对于这些微妙的变化,我无能为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的相处轻松一些。 终于,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从那好看的唇角轻飘飘地滑落。上官玄锦眼中复杂的神情渐渐退去,反而湮起几丝柔情,声音竟带着一种叫关心的情愫:“你的病才刚好,还要为了我费心费力,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那轻柔的似乎能滴出水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轻轻地击中我的心房,让我身体一个轻颤,却只能愣怔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飘逸身影和那如谪仙般俊美侧的容颜上毫不掩饰的关怀。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只因为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我的一颗心便再一次砰跳不已、纷乱不已。 他这样的关心,我是该高兴的吧?可是为什么,听着他的话,我心里却是一阵无法抑制的难过呢? 治好连城的癫痫一直都是我的梦想,以前是苦无实现的机会。如今碰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上官玄锦,自己却没有了那个本事。他还不知道,那天看见他被病魔折磨的样子,我的心有多痛。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样呢?我是不能爱上他的呀!我也不可以爱上他。他只是一个和我爱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而我和他的这场婚姻也不过是一场夹杂阴谋的残酷交易。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一个时空的人,我们之间横亘着身份、地位和政治阴谋,这样的一段结合原本就是错误的,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相爱了步入的不会是幸福美满的天堂,而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既然我们是没有以后的,那我希望在自己没有穿回2013年之前能看着他健康快乐地生活。 067 相思赋君心(三)【一更】 在这之前,我很清楚这些,也尽量让自己理智,总是默默告诫自己,自己对他超乎寻常的关心和在乎,不过是因为他和自己爱的人长得一样而他又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讨厌罢了。睍莼璩晓 可是就在今晚,就在方才,他竟然对着我说“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我以为是自己的风寒还没有好脑子有些糊涂,我以为是他忽然兴起随口一说。可是,我的耳朵,分明听到了他那样清楚地说出了那句话;我的眼睛,分明看到他说那句话时双眸中毫不掩饰的浓浓关切和温柔。 我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坚定,我以为只要自己下定决心不去在意,那我便可永葆初衷,在交易完成时全身而退。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的一句“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却在顷刻间让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轰然破碎一地。也让我在慌乱震惊中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心: 尽管我一直努力地告诉自己不可以为他心动。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却正一点一点地沦陷在他带给我的那些悸动中。 “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如同入靥了一般,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回响在耳畔,我的心蓦然一痛,眉亦难以抑制地轻轻蹙起。 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坦然面对有关他的任何一切!事到如今,我除了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心、故意忽视他眼底的那份关怀外,还能如何? 也许,于今时今日的我来说,唯有保持刻意的冷漠和疏离,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如此,我便努力隐藏起心中的波涛汹涌,勉强淡然一笑:“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上官玄锦只是静静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过了许久,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绕到屏风后,从衣架上拿过一件白貂皮风麾,轻轻给我披好,不由分说便拉过我的手向门外走去:“浅浅,我带你去个地方。” 手心传来的温暖让我心神一愣,视线犹自停在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整个人已经被他带出了门。 明月高悬,银辉遍洒。 庭院中植有几丛茉莉,正值花期,玉色的小花团团紧簇,馨香满园,只是因了“莫离”之意,素洁中又添了几许期许与伤感,便让人心中多了些许抑郁。 我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后,来到通往揽月阁顶层的楼梯前,看他拿出钥匙打开锁,随他上了台阶。 踏上顶层,我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只见,一轮明月悬挂在幽蓝的天幕里,却仿佛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汉白玉铺筑的地面光滑埕亮,人影清晰可辨;阁楼布局倒更像一个加盖的露台,顶层和四面的柱子上均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只在正前方有一个房间,却是门窗紧闭。 玄锦拉着我走到那扇门前,轻轻推开了门,借着里面的烛火和明亮的月光,我看到门口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一架古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我虽不是行家,却也能分辨出它的价值不菲。 068 相思赋君心(四)【二更】 古琴的后面是一层白纱,从屋顶倾泻而下,随风舞动,在月光下下闪烁着点点亮光。睍莼璩晓仔细一看,原来上面开满了金色的芙蓉花。 走进去的刹那,我又一次呆住了——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画,画上的女子,霓裳羽衣,容光绝美、气质高华,红唇右下侧有一颗豌豆大小的红痣,眉眼却有几分与玄锦相像, 正浅笑嫣然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这是? 我正暗自揣测,却见玄锦静静凝视着画中女子,幽幽道:“这便是我的母亲,梦华王朝的皇后。我每次远行,临行之前总会来这里,看着母后脸上安静的笑容,我总是觉得这些年来,她从未离开过我。”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姿俊挺,丰神如玉,整个人看上去孤高而雅绝。 明月,好似一盏浑圆的冰轮在他身后的幽蓝天幕中静静挂着,成为背景,似乎单单是为了陪衬他这个人而存在。 一身白袍在风里翩飞,和银白的月光融在一起,说不出的飘逸动人。 他就像高天流云,就像清风明月,有一种高中出尘的飘逸。唯有那眼角眉梢隐隐浮现的思念和落寞,才让人感知到他此时低落的心境。 我看着他,心中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酸涩,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远在2013年的父母,自从来到这里,我也和玄锦一样,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和他同样失去生命里最亲的人,这种痛楚岂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释怀的! 他松开了我的手,转身在矮几前坐下,轻舒袍袖,优美的手指极为随意的扫过琴弦…… 包裹着手背的温暖乍然抽离,我的心也是骤然一空。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这一路走来,自己竟然就这样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忘了像从前那样去挣脱。甚至,连挣脱的意图都没有半分。 而此刻,他的手抽离的刹那,我竟然有一丝怀念起那覆在手背上的温暖来…… 这样的认知,无疑又让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绝妙的琴音悠悠响在耳畔,初时轻柔缓和,如思如愁,渐渐柔肠百转,如泣如诉,最后连绵不断,如怨如哀,无处话凄凉。 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凄婉的琴声,一时间仿佛陷进了这美好的不忍一触即碎的梦境。 琴音在玄锦手中似是幻出无限妙境,伴着琴音,秋景化作愁怨,如水中倒影般流到身边,浮沉不定,幽怨飘零…… 琴音即心声,他竟能将此曲演绎得如此缠绵悱恻,动心动魄,莫非…… 他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心人! 心弦猛然一颤,只觉得郁结难当,隐在广袖下的手狠狠一下掐在腰上,疼痛传来,躁动的心才稍稍安定。 随即抬眼看去,见他一席月白长袍泛着点点几不可见的蓝星,清冷幽寂;墨发如雾,整整齐齐地束于玉冠之中,只余一缕碎发与鬓间飘飞,英挺的剑眉便这般忽隐忽现。眸子低垂,长睫如墨,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只有唇角微翘,却不似笑,倒更见满心凄哀…… 亭外桂花亦似有所感,纷纷随风飘向琴弦,又于琴音中轻盈起舞,曼妙凄迷。 我静静听着,心底的某个地方再次被这琴声触动,在这明月高悬的宁静夜晚,无限伤感。 也不知为何,我竟然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来,坐在他身旁的软垫上,侧脸面向他。 069 相思赋君心(五) 他专注地弹着琴,眉头轻皱,清俊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思,口中轻轻吟诵:“人道海水深,不及相思半。睍莼璩晓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琴声戛然而止,他将那修长双手放在膝上,看着门外皎洁的月光,眼神幽远,声音清泠,回忆起遥远的时光:“这首《相思赋》是母后被父皇幽禁之后时常弹奏的,我那时尚小,看着她边弹琴边流泪,不知是何故。直到现在,才深深体会到了母后当时的心情。” 然而,就在这轻柔的回忆之中,我那一颗悸动到无法自制的心竟然神奇般地安稳了。 原来,他的相思,所系的是他的母后,而非…… 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莫名喜悦,源于自己的这个认知。 我努力按下这份不合时宜的喜悦,若无其事地看向他。 他专注地抚弄琴弦,轻轻问:“你知道,这揽月阁是如何得来的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我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听他继续说:“因为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明城最美的月光。我的母后是梦华王朝的第一美女,舞姿绝美、天下无双,就像月中仙子。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在自己的府邸命人修建了这座揽月阁。那时候,每到月圆之夜,父皇都会在这里抚琴,母后就在外面翩翩起舞,他们琴舞相携、心意相通,成为梦华的美谈……” 他侧着脸静静看着高悬在幽蓝天幕中的明月,眉眼间有辗转不去的忧郁,声音里有淡淡的怨恨:“可惜好景不长,后来父皇登基,拥有后宫佳丽无数,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齐妃专宠,飞扬跋扈,总是欺负母后。母后心中郁结,便时常带我来这里,自己在月下弹琴、跳舞。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这首曲子。” 我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上浮现的淡淡哀伤,心痛地想伸手帮他轻轻拂去,却犹豫着,始终没有伸出手。 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得出他心里是怨恨他的父皇的。也许这就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在这个充斥着勾心斗角、阴谋权术的高墙深宫之内,亲情和爱情原本就是微不足道,甚至是奢侈的。 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有几个人能永葆本心的善良和纯真?玄锦的冷漠和防备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戴的面具,纵然千百个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想着,心中更加难过了,也愈发为他心疼。 我看着他哀伤清冷的侧脸,心中一动,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的父皇是爱你的,甚至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爱你?” 玄锦转过头,微微一怔,眼神中有震惊之色,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却又仿佛是在回避着什么,坚定地摇了摇头,唇畔扯起一抹苦笑:“也许吧,他是爱过我,可那是在齐妃进宫之前;自从母后失宠,玄睿出生,他就再没有管过我们。甚至……听信奸人谗言,将母后打入冷宫。” “我知道自己的怪病不讨喜,以为只要自己刻苦读书、用功练武,就会换来父皇的疼爱,所以加倍努力……可是,换来的却是他的嗤之以鼻。从小到大,他对我事事要求严格,却对玄睿处处宽容放纵……你说,他哪里有爱过我?” --------温馨提醒--------- 近期由于改文和章节调序的问题,导致070-088章节顺序错乱,请亲们返回目录分别点开上述章节阅读,为此造成的不便,微澜在这里给各位道歉了。 072 将计就计(一)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十月,西罗国挥军三万,破梦华王朝南疆防线,势如破竹压境;太子上官玄锦率亲卫飞云骑一万、士兵两万南下迎敌至边塞重地潼谷关,双方势均力敌,战事陷入僵持。睍莼璩晓 明城,太子府,揽月阁。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的凉亭内,看着树上的如玉碧绿一天一天转为枯黄,心里也有了苍凉的感觉。 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在手心里,那是玄锦临走时交给我的,形如梅花,用纯金打造,还有一支小箭。 他的话又响在耳畔:“我在府中留下五名暗人,他们武功高强。这是梅花令,可以号令他们。如果你遇到危险,就点燃这支小箭,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来救援,并会及时把消息传递给我。” 我当时就跟他讲,我是古夏国的公主、梦华王朝的太子妃,没人敢对我怎么样的,让他不用为我担心。 事实上,我倒不担心自己有什么风险,我担心的是他的安危和潼谷关的战事。 一大早就派了小令子进宫打听,可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千万不要出事才好,一定要是捷报啊!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各路神仙、耶稣、真主,保佑玄锦凯旋而归吧,阿门! 我心里默默祷告,真是着急的如坐针毡! 青荷一路小跑奔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疾呼:“主子,您的家书。” “啊?”我一惊,什么家书?接过来,取出一看,上面落款却是一个“青”字,我心中一惊,这是青姝璃与我约定的暗号。 借口让青荷去膳房泡壶茶来,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卧房内,拆开信,点着蜡烛,在烛火上烤了须臾,便有几行小字跃然纸上。 却是青姝璃的施压信,自然是问我盗取明月珏一事进展如何了,顺便再威胁一下萧婉晴还在她手上,让我务必遵守三月之期。 我心烦意乱地烧了信,出得房门,刚好碰见青荷沏茶回来。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轻声问:“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我怕她起疑,连忙说,“我是为太子殿下担心,也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了。” 正说着,就见小令子一脸慌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太子妃,不好了……宫里收到的最新战报说西罗国大兵压境,我军寡不敌众,伤亡惨重……太子殿下请求魁王增援……可是魁王殿下不肯,说要保存实力……” “什么?”我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亏了青荷的扶持才稳住重心,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赶忙问,“那现在呢,太子殿下情况如何?” “太子殿下现在被困在潼谷关,如果五日之内魁王还不派援军的话,只怕……”小令子担心地看着我,我已经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只怕会凶多吉少了……”喃喃说出这几个字,我心中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出征前不是得到战报说西罗国只派了少量兵力吗?怎么才刚开战,就多出了这么多?”青荷扶我坐到凳子上,一脸焦急地问。 073 将计就计(二) 小令子脸上又是疑惑又是担忧,急得抓耳挠腮:“这个……奴才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太子殿下已于昨日把自己权限内的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了前方,如果魁王殿下再不出兵,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心开始缓缓下沉:原来,上官玄睿一早就策划好了,他故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西罗国侵境为由挑起事端,让玄锦迫于压力率兵御敌,等到西罗国全力出击、玄锦以少对多时,他却故意不派兵增援。睍莼璩晓 他这样做,就是想要玄锦命丧战场。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有人会同他争皇位了。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劲敌,心计之深、心肠之狠,真是令人发指。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忧心如焚,不停地在心里碎碎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既然青姝璃想用我盗取明月珏,那我何不以此为条件让她出兵增援玄锦?毕竟我现在是以她的身份做的梦华王朝太子妃,那玄锦就是古夏国的驸马,驸马有难,公主的娘家人哪有不施以援手的道理? 更何况,梦华、古夏联姻为的就是共御西罗国,如果国力稍强的梦华王朝都难以抵挡西罗国的铁蹄践踏,那国力更逊一筹的古夏国就更不足一提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聪明如她,必会明白。 而我只需跟她讲我已经获得太子的信任,只要太子安然回国,盗取明月珏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权衡利弊必然会答应我的请求,这样一来玄锦就有救了。 思及此,事不宜迟,我立即让青荷准备笔墨,修书一封,交与小令子,让他派专人快马加鞭送到古夏国。我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上天庇佑玄锦能够逢凶化吉。 第二天傍晚便收到了青姝璃的回信,她料定我不敢玩什么花样,又证实我信中提及的玄锦处境属实,和古夏皇帝青远怀商妥,已派援军奔赴潼谷关,这下我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来些。 又过了三日,终于收到好消息:因为得到了古夏国的支援,梦华王朝士气大振,已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我看完小令子带回来的消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青荷一脸的敬佩和开心:“这次多亏了主子请娘家支援,不然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主子您真厉害,一封信就让古夏皇上出兵了。” 我微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心中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却说:“我是他女儿嘛!再说,梦华王朝和古夏国联姻就是一家人了,梦华有难,古夏国自然要出手相助的。还是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太子妃说的是,等太子殿下班师回朝,还不把魁王殿下给活活气死!”小令子连声附和,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欢乐的氛围驱散了几日来一直笼罩的阴霾。 -----------------题外话--------------- 1、本文背景是云苍大陆,纪年是“万和”,因为故事内容以梦华王朝为主,所以纪年特标注梦华王朝的年号。 2、潼谷关是梦华和西罗国的交界,在梦华境内 3、飞云骑是上官玄锦的亲卫,不包括在梦华王朝的兵力范围内 亲们出来冒个泡吧,不要让俺冷场嘛!如果喜欢本文的,亲们可以点击“加入书架”帮忙收藏一下喔,给微澜一点前进的动力吧,么么哒! 074 最毒妇人心(一) 正说着,齐妃旁边的红人苏嬷嬷求见,说是齐妃娘娘许久未见我,找我到仁寿宫叙叙旧。睍莼璩晓 我心中虽然诧异,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毕竟我是晚辈,而她又一宫独大,得罪她可不好。眼见着屋外风大,便披了那件淡紫色的披风和青荷一同前去。 到了仁寿宫琼华殿,见了齐妃,自然又是一阵闲谈,喝了一口茶,我竟然晕了过去。 等到迷迷糊糊地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密室,双手都被绑在身后,青荷也不在身边。 我颓然地坐在冰冷阴森的地面上,一方面猜测齐妃的用意,一方面又在担心青荷的安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脚步声。 然后,密室的门被打开了,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的鞋尖微露出天青宫锦流云纹裙裾, 缀着松绿万字刺绣的袖口擦过视线。 齐妃一脸冷笑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嬷嬷,苏嬷嬷也在其中。 我一哆嗦,心中暗叫不妙,脑子里不知怎的就闪现过了《还珠格格》中皇后娘娘让容嬷嬷给紫薇扎针的场景。 赶忙伸头看了看,还好她们的手里没有托盘,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齐妃走到我面前,站定,冷笑着说:“迫于无奈,用这种方法把太子妃请到这里来,只好委屈太子妃了。” 都到这里了肯定没什么好事,齐妃你就不要绕弯子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在心中嘀咕,害怕是有的,但是我必须保持冷静,她既然敢把我抓到这里来,无论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想必都是成竹在胸的。 我害怕也没用啊,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话又说回来,我现在怎么着也是堂堂的古夏国公主,她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如此想着,倒也不那么害怕了,就努力定了定心神,端出了一国公主、堂堂太子妃的架子,冷冷问:“不知齐妃娘娘请我到这里来,是有何事?” 齐妃看着我,脸上露出冷笑:“太子妃果然是聪明人,很好,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 脸上神情忽然一变,目光冰冷可怕,无不惋惜地对着我说:“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很快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浑身一震,惊骇地问:“你——要杀我?你不怕我父皇率兵攻打梦华王朝?” “哈哈哈……”齐妃闻言却是一阵狂笑,笑声尖锐刺耳,笑完之后,凑过来,眼神冷得像一把冰刀,割断了我所有的疑虑和害怕,继续恨恨地说,“如果,我杀了你,再告诉你的父皇说,你嫁给玄锦之后饱受虐待,忧郁成疾而死,你猜你的父皇会怎样?他肯定会恼羞成怒,兴师讨伐玄锦。这样一来,原本派去帮他忙的援兵就成了取他性命的敌兵,到时候玄锦就是腹背受敌,你说他还能活着回来明城吗?啊?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我冷眼看着她笑得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竟然有一丝丝的欣慰——因为,我不是真正的青姝璃啊,就算她杀了我,古夏国的皇上也不会派兵截杀玄锦,顶多也就是以后因为争夺明月珏来一场战斗罢了。 075 最毒妇人心(二) 又见她恶狠狠地说:“我本来不用出此下策的,可是上官玄锦太狡猾,竟然想到向你的父皇求助。睍莼璩晓所以,你现在必须死!” 原来,她以为是玄锦自己向古夏国求助的!这个疯妇,果然发起疯来跟她那疯儿子一样,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都是心肠歹毒的阴险之辈。 只可惜,这一次,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如此想着,我轻蔑地笑起来:“可惜,玄锦不仅没有被西罗大军诛杀,反而得到了我古夏国的援助,很快就能反败为胜、班师回朝了。齐妃娘娘,你想让魁王篡位的阴谋实现不了了。”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又是那个狗仗人势的苏嬷嬷,我恨恨地瞪她一眼。 眼下,玄锦的危机马上就可解除,他拥有绿玉戒,若打了胜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让臣下心服口服,那齐妃、还有魁王就成了秋后的蚂蚱,嚣张不了几天了。 “是吗?”齐妃冷哼一声,微笑着伸手在我脸颊上拍了拍,声音冷得吓人,“只要杀了你,上官玄锦就必死无疑。今天晚上,我就送你下去见阎王。既然你和上官玄锦是夫妻情深,那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让他来陪你的!” 说完,又是一阵阴森的大笑。 我目送着她们离去,心里一寒,竟然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也许死了之后我就可以穿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了吧? 我害怕死,很怕很怕。 可是,现在的处境,对我来说,死也许就是最好的解脱。不用再为不能爱上玄锦而伤心失落,不用再为必须盗取明月珏而左右为难,甚至还能回到父母亲人身边,去见自己喜欢的偶像。 所以,我没有理由,说它不好。 可是,为什么心里有那么多的不甘?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吗?是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他的位置了吗? 我静静地坐在地上,有森然凉意穿过我的衣服,慢慢爬上全身,渗透到我的四肢百骸。我抬眼看向窗外,又是明月高悬的夜晚。 古代的环境就是好,哪像现代,被各种污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见到月亮的天数真是屈指可数。 我忽然抑制不住地苦笑起来,现在才知道,原来对着你喜欢的人说“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有多无奈和悲凉。 又想起那晚我和玄锦并肩坐在月下,对着流星许愿的情景。 不晓得他许了什么愿!不知道我走了以后,他思念的潮水中是否会有一滴是为我而流,心中又是否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齐妃很快就会来取我性命的!也许她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才想用我这个假公主的死,来挑起两国战乱——这可能是她唯一置玄锦死地的机会。 而我,将死之前,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对着月亮诚心为当日许下的心愿再补上一句“一生平安、幸福美满”的祝福吧。 076 绝地反击(一) 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走进来的却是两个年轻的太监,仍是两手空空。睍莼璩晓 不是要杀我吗?怎么没见毒药、匕首或者白绫之类的凶器呢? 我疑惑地看着他们,却见他们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对着我凶巴巴地嚷:“走吧,太子妃!” 我心中惊诧,却仍是极力保持着镇定:“你们要带我去哪?” 另一个押着我,边把我往外推,边冷冷说:“到了地方,太子妃自然就知道了。”又尖又细的声音分外刺耳。 我没办法反抗,只能任由他们押着出了密室,走到仁寿宫门外,便看见一顶轿子停在那里,他们把我推上去之后,就起了轿。 我满腹狐疑地坐在轿子里,不晓得他们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把我带出宫去,杀了之后再毁尸灭迹吗? 这样想着,便是寒彻心扉的冰冷和绝望。 这齐妃娘娘真是心肠歹毒到令人发指啊,杀了我也就算了,还要毁尸灭迹!我的天啊!前路漫漫,不知道等着我的又是何样的厄运。 想着想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却忽然停下来。 我被他们拽了出去,甫一下轿,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环境,就被一面黑纱罩头。被他们押着走了好久,忽然听他们说了句“到了”,头上的面纱被取了去,一间敞着门的房间映入眼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狠狠一把推了进去,门又“吱——”的一声合上了。 一回身,就对上一双阴鹜狭长的眸子——那里,一扇玉骨金面的雕花屏风将偌大的寝殿格成里外两间,装饰得十分豪华。 沉香木大床上珠帘纱帐下坐着一身玄袍的男子,狭长的凤眼妩媚而邪肆,更添了几分妖魅之气。墨玉般的长发随意铺叠在身上,袍领大开,衣襟尽散,露出玉白的胸口,那上面还粘着两个殷红的唇印。 正是魁王上官玄睿! “啊!”我吓得惊叫一声,本能地朝后退去,却是砰地撞到坚硬的门板上,后背便是一阵锥心的痛,此时却怎么也顾不上了,只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慵懒半卧在床上的上官玄睿。 他此时正一脸邪笑地瞅着我,绝世凤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欲wang之火,就像一头蛰伏的兽,随时都会给自己的猎物致命一击。 这不是幻觉!我几乎是尖叫出声:“你、你怎么在这?!” “我……不可以在这儿吗?”上官玄睿又笑了起来,邪恶的笑容,疯狂的双眸……昔日那半仙半邪的绝世美男此刻完全成了恶魔完美的化身。那有着完美弧度的薄唇一掀,语气竟是十足的轻佻,“皇嫂,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本王等你等得好苦啊!” 那双邪魅的眼神尽是肆无忌惮的暧mei之色,看得我心中生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的妈呀,他这又是要闹哪样?看着他慵懒地从床榻上缓缓起身,双眸中的邪肆欲wang愈发强烈,我心中暗叫不好,直觉想要逃离此地。 “你不要过来!魁王……你、你不要过来……”我的慌乱让喊出的话语都有些不清楚了,我急急忙忙转身,想要去拉门板上的扶手,然而却分明忘了,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他既能将我带到这里,又岂会放我离去! 077 绝地反击(二) 眼前人影一晃,上官玄睿已经鬼魅般飘到我身前,双手一伸,便将我结结实实地堵在门板上,邪肆的双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就像欣赏再也无法逃脱的猎物一般。睍莼璩晓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混杂着各色的脂粉香气直冲鼻翼,令人作呕。 “皇嫂,你口口声声不要本王过来。可如今,本王真的过来了,你怎的不跑了呢?”上官玄睿微微低下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中似有什么喷薄而出,嘴角邪恶一笑,薄唇几乎贴到了我的脸颊上,用极其暧mei的语调反问道,“你看,你的双手抱的本王这样紧,你这是欲迎还拒嘛?” 我好似被他的话烫到了,慌乱地撤回了抵在他胸前和臂弯上的手,然而这样一来,却是让他更加逼近我几分。 我极力保持着镇定,脑子飞速的运转,冷冷道:“魁王殿下,你醉了!” “美人在怀,本王又怎能不醉?”那一双举世无双的凤眸,带着魅惑的光芒勾魂摄魄地看向我,薄唇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上官玄睿用力忽然双手用力扣在我的腰上,一把将我旋身抱起,一步一步往床前走去。 镇定,一瞬间轰然破碎。 “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大喊,视线碰撞,我看到了上官玄睿愈发灼热的目光,那样的慵懒和闲适,就像是已经胜券在握的猎人,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心中暗道不妙,看这阵势难不成他要对我先奸后杀? 果然,上官玄睿把我往床上一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狭长的眸子邪肆地在我脸上逡循,忽然俯下身来,贴近我的脸,幽幽道:“皇嫂,太子出征这几天,你一定深闺寂寞吧?芙蓉帐暖,翡翠衾寒,良霄苦短,不如就让本王来满足你……如何?” 他的嗓音低哑,邪眸妖媚惑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我纤细的脖颈,灼热撩人,带来丝丝麻痒,俊美的双唇已经凑到了我的脸庞。 我瞪着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衣领,心脏跳得不可思议,几乎快得随时会崩溃一般,口齿不清地尖叫起来:“我是太子妃……是你的皇嫂……你、你不可以乱来!” 上官玄睿无所谓地耸耸肩,嘴角的笑越发的邪佞:“皇嫂,你还是乖乖听本王的话吧,如果本王心情不好,那本王可不能保证上官玄锦能否安然回到明城。再说,如今这宫里都是本王的人,你就是叫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要再浪费这宝贵时间了。” 这个可恶的混蛋!!! 我知道,他必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当下就真的不敢怎么反抗了。 “这样才乖嘛!”上官玄睿笑的志得意满,薄唇一勾几乎拱到了我的脖径间,一股暧mei的热气便扑到了我的脸上,“真香啊!” “等、等一下!”我看着他那一脸yin笑,羞愤地挣扎。 然而下一刻,却看到上官玄睿嘴角的笑容都消失了,他的眼睛迷失在欲/望里,他狠狠地吞了下唾沫,我便听到了那危险暧mei的声音……心中又惊又骇,情急之下连忙大喊:“齐妃娘娘!” 078 绝地反击(三) 上官玄睿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常态,一双邪眸紧紧盯着我,笑容愈发的勾魂摄魄,声音清冽好似带着极致的诱huo:“皇嫂,你不要白费心机了。睍莼璩晓本王的母妃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她想要杀你,本王可是要救你啊,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本王吗?嗯?” “你要救我?”我心中已经,睁大双眼看着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在暗自思量:你和你老妈还不是蛇鼠一窝,她要杀我都是为了你的皇位着想,你怎么有那么好心会救我? 他起身在床前坐下来,不无得意地笑起来:“你长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我皇兄那样冷漠孤傲的人都对你一见倾心,又何况是我呢?能有你这样的美人日日相伴,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我怔怔地看着上官玄睿,他说了那么多话,我却只听到了其中一句,他刚才好像是说玄锦对我一见倾心?怎么可能? 心中饶是惊讶,忽然又有一股浓烈的酒味直直扑入鼻翼,我恍然回神,便看了上官玄睿凑过来的脸。 我拼命扭动着身体,头一偏,险险地侧过了那恶心的嘴脸,看来这魁王是醉的不清,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不过,此时可不是思考这问题的时候,我得想办法全身而退。 于是,故作镇静地问:“可是你母妃是要杀我挑起两国战乱以置玄锦于死地,你救了我,就是断送自己的皇位了!” 上官玄睿似是没有了耐心,一下子欺身靠过来,一只手钳制住我双手,另一只手摸索着捏住了我的下颚,任凭我如何挣扎扭动,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他灼热的眼神似乎要将我洞穿,冷笑道:“我母妃杀你,无非就是想让你的父皇和玄锦反目。这很简单啊,我可以找一具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戴上你的首饰,然后告诉你的父皇青远怀说上官玄锦冷落你,你生无可恋引火*。古夏国离梦华王朝那么远,我封锁了消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真相呢?” 一抹冷笑在他唇畔浮现,他眼中冷光流转,浮现出浓烈的恨意,连声音也略显颤抖:“我非但不杀你,还要把你永远留在身边。我皇兄那么在乎你,失去了你,他一样生不如死。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看到你已被我所占,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狂妄地笑起来,手指在我的脸上轻轻划弄,只是一瞬间,已有一层寒霜结起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杀气,连声音也冰冷的可怕:“他一定怒火攻心,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痛苦不已,丑态百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不要,不要……”我震惊地对上那双邪魅的凤眸,那里面有疯狂的仇恨纠结。 上官玄睿忽然浪形骸地大笑起来,手已经顺着我的脸划过了下巴、脖颈,停了一下,“嘶——”,淡紫色的织锦披风被他一把扯下,狠狠丢弃到一边。 079 绝地反击(四)【二更】 我心中又急又惊又气,心想他未免太高估我在玄锦心目中的地位了。睍莼璩晓 可是一想到若苟活在世上被他玷污,那还不如一死干脆。难道,我今晚真要被他毁了清白不成? 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可是要怎么办呢? 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既然横竖是一死,那我干脆杀了他,还能为玄锦扫除劲敌。 对,留着他这个疯子,迟早会害了玄锦的! 如此想着,我便含羞带怯以撒娇的口吻说:“魁王殿下别那么心急啊,好歹也放开我啊!我被你母妃关在密室里那么久了,手都被勒痛了,现在你又这么紧的钳制着我的手腕,你看上面都有淤痕了,你不心疼吗?反正我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我一个弱女子在你手上,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是不是温柔陷阱?”上官玄睿忽然邪笑着问道,我一愣,还未答话,便见他欺身靠近,目光灼灼,邪肆而魅惑,一瞬不瞬地盯了我片刻,忽然魅惑一笑,狂妄道,“就依你!本王倒想看看,皇嫂这是不是温柔陷阱。” 手一抬,撤去了对我的钳制。 我心头刚一松,还未来得及窃喜,就被他精壮的身躯重重压住,那修长的魔掌只在我胸前一挥,便一把撕开了我的襦衫,覆上我胸前的酥软粗鲁地揉nie着,而那充斥着酒精薄唇也准确无误地衔住了我的唇…… 他狠狠地吻下来,咬破了我的唇,血腥味混合着酒精,带着他的仇恨和疯狂在唇舌纠缠中直逼我心中,让我痛苦地快要无法呼吸了,只能死死地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看,什么都不想知道,耐着性子等待最佳时机。 可是,我的感官忽然就敏锐起来,感觉不到手指痛,感觉不到唇痛...却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上官玄睿的手疯狂的蹂躏着我的身子,感觉到了他的疯狂和粗暴,感觉到他疯狂地在我的口中吮/吸翻转……我的心,也被这种清晰的痛苦填满了…… 上官玄睿的呼吸越发的粗重紊乱,邪魅的凤眸被欲wang之火灼热的通红,他像一头饿极了的豹子捕获了美味的猎物一般,忘情地享用着摆在面前的美食,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心中一阵作呕,我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手慢慢上移,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对着他的脖子用力戳了下去。 这簪子,今天算是把它的价值真真正正恰到好处的发挥出来了。 我听到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血腥之气弥漫,伏在我身上的躯体瞬间僵硬。 “你……暗算我……”血从上官玄睿的脖颈处汩汩而出,转瞬湮没在玄色衣袍上,那双邪肆的凤眸中有明显的震惊和痛苦,“果然……是温柔陷阱……” 他艰难地喘着气,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去。 我看着他无力地倒下去,眼中不甘和愤怒的神色依然强烈,却只能痛苦地闭上。 我一把将他推开,长吁了一口气。若不是他饮了过多的酒处在半醉半醒中,凭他的警惕和功力,我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地伤到他。 080 地下陵墓(一) 只可惜,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想到堂堂风华绝代的魁王殿下,竟然也是好色之徒。睍莼璩晓 我不由得心中冷哼,上官玄睿你就是太自负、太狂妄了,活该! 也顾不上看他有没有死,我赶忙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抓着微开的领口,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边,打开门就往外蹿。 屋外是一片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整个皇宫。月光灯光将宫殿上的琉璃瓦映衬的粼粼闪烁,在这璀璨之中,那些飞檐翘角向着不同的方向伸展。 刚穿过门外的回廊,就听见身后一阵大喊:“不好了,魁王殿下遇刺了,快抓刺客!”一回身就看见一对士兵手握长矛向我追来。 真是一呼百应,顷刻之间蜂拥出很多士兵从回廊两头向我追来。 怎么办怎么办……横在我面前的是池塘啊,除非我有特异功能从那上面跃过去,否则我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跳?还是不跳? 来不及了,也许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刚好可以到达那个池塘的对面呢。 心存一丝侥幸,我只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闭上眼,纵身一跃。 我听见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似的。 心里害怕极了,只想着这下是要掉进水里了,却感觉脚下硬硬的,也没听见噗通的落水声,睁眼一看,妈呀,我竟然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耳边蓦然响起青姝璃的话:“萧浅浅,你号称我古夏国第一神偷,轻功绝顶、无所不偷,皇宫大内都奈何不了你。” 我仿佛如醍醐灌顶:如此说来,我借用了神偷萧浅浅的躯体,自然也保留了她的绝顶轻功,只是我自己不知道不会运用而已。刚才形势危急,所以才激发了出来。那么,我只要稍加运用,逃出这里便不是难事了。 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心里仔细想着在武侠小说中看的关于轻功的运用方法。先气沉丹田,然后张开双臂,足尖点地,提气,起——果然又飞掠在半空中,我回头望一眼渐渐落在身后大喊大叫的士兵,喜出望外地在半空中疾驰。 还好皇宫里房屋密集,可以做踏点,没想到我的思维和她的身体配合的这样默契。又暗暗惊叹,轻功这玩意儿果,然绝妙无穷。 青姝璃说的对,有了这身功夫,皇宫大内也困不住我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来到皇宫边上的一片树林,想着那些士兵也追不上,才从半空中落下来,借着月光,看到前面有一堆乱石,便走过去,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黑夜如同一个幽暗冰冷的地狱深潭般,似要将人吸附进去。 秋风萧瑟,吹动树影摇曳,我坐在冰凉的巨石上,脑海里的兴奋和激动渐渐被夜风的清冷冲散。 刚才光顾着从魁王手里逃脱,又初尝了轻功的美妙,一时间得意忘形跑了这么久,下一步怎么办呢? 太子府我肯定不能回去的,齐妃定然会派人守在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小令子和青荷。 -----------------题外话--------------- 解释一下:本文女主是魂穿,只是凑巧的是女主和穿越后的宿体是同名同姓同样貌,宿体本身轻功极好,但是不会武功。 081 地下陵墓(二) 梦华和西罗战事吃紧,魁王却按兵不动孤立玄锦,势必会遭到众臣反驳、尽失人心,所以齐妃才棋走险招,想杀了我挑起梦华和古夏战乱,好让古夏皇帝和玄锦反目,置玄锦于险境。睍莼璩晓 可惜她如意算盘打错了,如今魁王又受了伤,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她肯定对我恨之入骨,必然想杀我泄恨。 那我该去哪里呢? 风一吹,我冷得打了个寒颤,这才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襟被上官玄睿那个混蛋给扯破了,虽然缺口不大,冷风却能灌进去。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件披风还落在那个房间里。 明城我是不能呆了,只能去和玄锦汇合,然后告诉他齐妃和魁王的阴谋,让他做好防范。 好,就这么决定了。 暗暗下定决心,右手一下子拍在石头上。然而,这一拍下去,我感觉出了不对劲儿。这石头怎么这么光滑呢? 借着月光,我俯身打量起来,刚才触摸的那块石头圆圆的,很光滑,可是我看来看去,都觉得它的光滑不是自然所致,反而像是被摩擦的。 对,应该是被摸了很多次,表面被打磨的光滑了。这周围都是石头,谁会单单摸这一块呢? 我对着它思考了半天。莫非,这块石头有什么玄机?于是将手覆在上面,按、推都没有反应,然后往左转转不动,再往右转。 果然,这一转下去,面前那一堆乱石竟然动了起来,慢慢向两边移去,一级级的石阶从裂开的地面下无声无息地升起,那是巨大的石条,错落而有秩序地排列着——那是人力雕刻而成的巨大石条,静静横卧在地底,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劫数。 一条接着一条铺下去,一直铺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切,脑海里只有两个词:机关?暗道? 梦华王朝的皇宫外面怎么会有这样隐秘的机关暗道呢?里面又有什么玄机? 我对着那条暗道凝视良久,终于壮起胆子,顺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哄——”轻微的响声过后,头顶的地面重新合上了,眼前突然一亮,我定睛看去,原来是石阶两旁的墙壁上点燃了无数的长明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乖乖啊,四周的墙壁竟然全是用上等的汉白玉雕筑而成的坚硬壁垒,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藻井和经文以及错综复杂的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 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石阶蜿蜒着伸入视线尽头——那里,明堂壁墉,宽敞空旷,摆设却说不出的诡异,有床、有桌子、有凳子、有衣服……还有两台白石的灵柩。 既像人居住的地方,又像停放尸体的地方。 这……这是……?莫非是地下陵墓? 我着实被脑海里窜出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现在出去我不知道机关在哪里。只有壮着胆子往里面走,却觉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地大声询问:“有没有人啊?” 没人回答。 我站在那里,环视着四周,浓重的霉味充斥着鼻翼,安静的渗人,阴森森的气息笼罩我,心也一点点陷入恐惧中。 082 画中仙(一) “你是什么人?” 一个枯涩冰冷的声音蓦然响在身后。睍莼璩晓 我浑身一哆嗦,还来不及转身,已经感到一阵尖锐的冰凉——寒光一闪,一把凛冽雪亮的短刃已经横在了我的咽喉上。 我吓得不敢动,惊慌失措地说:“我不动我不动,你也别动啊,小心你手上的刀啊!” 短刃又朝着我的脖子逼近了几分,身后的人声音沙哑,冷冷地问:“老实点,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我是梦华王朝的太子妃、古夏国的公主,你可别乱来啊!” 我不敢轻举妄动,战战兢兢地回答,真恨不得打自己十个耳光,悔得肠子都清了。 萧浅浅,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的,你没事动那个石头干什么?又没事进到这里干什么?这下可好了,刚刚脱离了虎穴,现在又入了狼窝了吧! 看来,我又一次面临险境了。 耳边登时传来冷斥:“胡说,太子妃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快点老实交待,否则,我杀了你——” “嘶——”一丝轻微的响,刀刃划过我的肌肤,仿若裂帛。 “啊——”我痛呼出声,嘴里着急地嚷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是梦华王朝的太子妃,你干嘛还要杀我?” “李公公,怎么回事?”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墙壁上的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幽蓝色穿枝花纹长裙,打扮的端庄简朴,却隐隐透出贵气。 虽然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却依然眉目如画、风韵犹存,年轻时必然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愣愣看着面前的妇人,终于发现她的右唇下侧赫然一粒豌豆大小的红痣,分外显眼。 一刹间,我想起了挂在揽月阁顶层房间里的那幅画。 面前这位妇人,虽然经风历霜,容貌却与画中之人如出一辙,就连下唇右侧的那粒红痣的位置也不差分毫。 “你、你……”我听见自己难以置信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梦华王朝的皇后?” 她神情一怔,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惊疑,甚至有一点慌乱。 身后那个被称作“李公公”的人一面把我往前推,一面说:“娘娘,这个人三更半夜到此,也不晓得如何知道了这地下陵墓的机关,还自称是太子妃。现在,她又识破了您的身份,便留不得了!” 娘娘?他竟然叫她娘娘,还说我识破了她的身份! 如此说来,面前这位夫人果然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也是……玄锦失踪多年的母后?! 原来她当年果真是火海逃生了!那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藏身在这里吗? 然而,来不及我多想,李公公已经拿刀抵在了我的咽喉上。 不行,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我不能就这样被他杀了。 这下,我也顾不了许多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手一抬便想推开他拿刀的手,却不想被他制止,还被反扭到背后。 083 画中仙(二) 我狠劲儿挣扎起来,口中直嚷:“皇后娘娘,我真的是太子妃……”话还未说完,嘴就被李公公的手捂住了,眼见着他握刀的手高高抬起,这一刺下去,我就真的魂归梦华了。睍莼璩晓 千钧一发之际,面前那一直默默盯着我的夫人猛然喊道:“住手!李公公,快住手!” 这个李公公倒是极其听她的话,果然把手从我嘴上拿开,也松开了抓住我的手,只是短刀还架在我的脖子上。 只要我稍微一动,他还是随时可以取我的性命。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见那位夫人浑身一颤,眼中满是热切和惊喜,两三步奔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胸前一抓,握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定定地看着我,激动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问:“你真的是太子妃?” 我用力地点点头:“我是啊!”不明白她何以是这个反应。 下意识地往她手中望去,只见她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将我胸前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放在心口上,不断地摩挲,眼睛里已是泪光闪闪。 我猛然想起来自己脖颈上挂着的,正是玄锦当晚为我戴上的那枚平安扣,因为衣服被扯破了一个缺口的缘故,所以刚才一番挣扎,就掉了出来。 她手指轻颤,险些捧不住它,脸上神情复杂,对着平安扣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松开手,对着我身后的李公公缓缓说:“放了她吧!” 李公公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一瞬间脱离了危险,我松了一口气,伸手摸摸脖子上的伤口,甫一回头,吓得惊声尖叫起来,连跳两步,躲在了夫人的身后。 视野里出现一张极其恐怖的脸,那李公公的右半边脸颊上布满了红色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右眼角,黑漆漆的眼珠向外凸着,仿佛随时都会掉出来,看着着实吓人。 那位夫人转过头来,脸上神情倒是慈祥,轻声安慰我:“你别怕,李公公不是坏人,他只是相貌有些吓人罢了,心肠却是极好的。” “喔!”我轻轻拍着心口,努力地平复着情绪,见她转身到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白玉小瓶。 我惊魂甫定,手就被她拉着在随她走到桌边,在凳子上坐下来。那李公公收了短刀立在一旁,仍然一脸防备地看着我,却没再对我无礼。 夫人和颜悦色地对我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世人都以为我死了。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相见……这是金疮药,我帮你涂上去,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嗯,好的,谢谢皇后娘娘。”我一边连连道谢,一边乖乖地歪头让她往伤口处上药。 却听她苦笑了一下,轻轻道:“你还是叫我‘夫人’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皇后娘娘了。”声音平淡如水,却分明含着一丝悲凉和无奈。 -----------------题外话--------------- 这地下陵墓里的妇人的确是揽月阁顶层房间里的画中人,也是上官玄锦的母后、梦华王朝的皇后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当年葬身火海,却成功脱险了,隐居于此实属不得以的苦衷,下章会慢慢介绍。 084 辛酸往事 (一) 夫人给我涂过药,微微笑着问:“我相信你是太子妃,可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又是如何发现这里的机关的?” “夫人,您、您相信我说的话?”话一出口,我真想打自己一耳光,这不废话嘛! 她若是不相信我的话,早就让那李公公一刀把我给咔嚓了,怎么会帮我的伤口涂金疮药呢!我这是被这两天一连串的突变给折磨的智商骤降了吗? 于是,赶忙正襟危坐,正经八百地做了下自我介绍:“夫人,我是古夏国的公主青姝璃,小名叫‘浅浅’,您叫我‘浅浅’就好了。睍莼璩晓” “嗯!”她含笑点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半天,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我被她看的满腹疑惑,也有些不自在,刚想发问,就见她笑盈盈地说:“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相信你说的话吧?” 见我点头,她继续说道:“我虽然呆在这里,却对外面的事情还知道一些。这都亏了李公公,这么多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送来食物和衣服,关于城儿(上官玄锦的小名)的消息他都会一一告知我。城儿不久前大婚,娶了古夏国的公主;西罗国大军压境,几天前他又率兵出征……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她停了一下,眼里有些担忧,又说:“十年前的一场大火,多亏了李公公,我才死里逃生。宫中认得我的人本就不多,如你这般你年龄的就更少了。你刚才却能认出我,身上又戴着城儿的平安扣,还说自己是太子妃,那必然就是真的了……可是,你怎么会到这里的?” 我看着她和蔼可亲的样子,慈母般的眼神,心中一暖,连日来为玄锦而生的忧虑和险些被魁王非礼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头,终于将这一连串的变故原原本本跟她叙述了一遍。 她听完,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眼神里已见恨意,声音也有轻微的颤抖:“又是齐妃在作乱,这么多年了,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狠毒!” 停了一下,又看向我,声音里是难以自制的欣喜:“如此说来,城儿已经得到了古夏国的援助,击退西罗国进攻已经指日可待了。”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 她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地笑,一脸感激地看着我,竟然俯身下拜:“老身多谢公主出手相助玄锦。” “夫人,万万使不得,您这是要折煞浅浅啊!”我大惊,慌忙俯身扶她,一旁的李公公也赶过来,一同将她扶了起来。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幽远,脸上神色也难掩悲愤,缓缓讲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我与先皇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城儿出生后,因为先天不足患了怪病,先皇嘴上虽未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好在他对玄锦疼爱有加,对我也还算温柔体贴。” “可是,好景不长。齐妃进宫之后,因为年轻貌美,备受恩宠,不久就为先皇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尚未满月便被赐封‘魁王’,这等殊荣在梦华王朝的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而我,人老色衰,逐渐受到了先皇冷落,城儿也因此受到牵连,不再似从前那样受先皇喜爱了。” 085 辛酸往事 (二) “齐妃野心勃勃,一心想做皇后,但我一直谨言慎行没有过失,所以先皇并不能将我废黜,这让她怀恨在心,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无可奈何。睍莼璩晓于是,齐妃便狠心扼杀了自己腹中孩子嫁祸于我,先皇震怒……也许是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许是忌惮我那战功卓著的哥哥。他没有褫夺我的封号,只是下令将我禁足繁逝宫内,今生不再与我相见……” “繁逝宫,那是冷宫所在啊,纵然我还是一国之后,也不过是顶着个皇后的空头衔罢了……我与他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不再……我心灰意冷,终日躲在繁逝宫里礼佛。原本以为可以这样青灯古佛了度余生,却没料到齐妃竟然要对我们母子痛下杀手……” 夫人顿了一下,泪光点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一丝愤恨和对恐怖回忆的后怕,身子竟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声音里满是痛苦:“那一晚,我正睡的香,忽然被浓浓的烟味儿呛醒,睁眼一看,寝宫里竟然烧起了熊熊大火,我喊破了嗓子,却没有人来救我们。就在危急关头,是李公公舍身冲进了火海,我让他先救城儿走,待他将城儿救出再返回来救我时,我们已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万幸的是,他的祖先曾秘密参与了前朝地下陵墓的修建,他熟谙地下陵墓的位置和布局,恰好繁逝宫里有通往陵墓的机关,他便带着我从那里逃了出去。好在,繁逝宫被那场大火烧成了废墟,便再也没有人发现那个机关,我们才幸免于难。” “李公公刚进宫时总被人欺负,我有一次替他向管事的公公求了个情,他便一直感怀在心。后来,他成了齐妃的近身太监,深得齐妃赏识。我后来才知道,繁逝宫那场火也是齐妃要他放的,他为了报恩便救了我和城儿。齐妃没有发现我的尸体,必然不会放过他,他用烙铁毁了容,还吞了火炭,这才得以活命,继续在宫中生存……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夫人的眼角泪光晶莹,满脸都是对儿子的愧疚和思念。 李公公也是老泪纵横,对着她叩拜:“娘娘,您说哪里的话,当初如果不是您,老奴早就命丧黄泉了……老奴别无所求,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您沉冤昭雪,与太子殿下母子重逢啊……” 我看着面前一对泣不成声的主仆,感动不已的同时又对齐妃的歹毒痛恨不已,连忙对他们好言相劝一番。 夫人擦干眼泪,哽咽着说:“那场大火之后,先皇以为我死了,却并不在意,反而在齐妃宫中夜夜笙歌,我的家族也日渐衰落。我眼看着齐妃恩宠日盛,便知自己拆穿她已是痴心妄想,不止没人会信我,反而会给城儿带来危险。我想了又想,也只能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度残生。” “这么多年来我苟且偷生,哪怕近在咫尺,我也不敢出去和城儿相认,我怕自己的存在对城儿构成威胁。你看这里的两台石棺,就是为我自己和李公公准备的……我们都是可怜人,生前倥偬一世也就罢了,死后也好有个安身的地方。” -----------------题外话--------------- 默默祈祷留言、鲜花、钻石快快来,快快啦……好孩纸看文要收藏、留言哈! 086 一语点醒梦中人(一)【二更】 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睍莼璩晓母亲为孩子着想的一番苦心,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我赶忙安慰她:“太子已经拥有了梦华王朝权力象征的绿玉戒,如今击退西罗进攻已经不是难事,等他率军归来,就可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到那时,您不但能够和他团圆,还能当众揭穿齐妃的罪行,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听后,果然破涕为笑,轻轻握着我的手,连连点头:“你说的是,你说的是,这座地下陵墓隐秘,我们就先藏身在这里,等到玄锦凯旋归来,我们再出去和他汇合!” 就这样,也不知道说了多久,连日来的紧张不安终于慢慢退去,睡意也渐渐袭来,睡着前的一刻我还在想,如果玄锦获胜归来,得知自己的母后尚在人世,一定是非常非常开心的吧。 如此想着,自己也开心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看见夫人在准备膳食,我赶忙过去帮忙:“夫人,我帮您吧!” 她看着我,眼中慢慢的都是疼惜之色,微笑着说:“怎么还叫我‘夫人’?你如今可是城儿的太子妃,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娘亲’呢?” 我脸一红,羞得低下了头,却换来她一阵开心的轻笑。我跟玄锦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那一句“娘亲”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我正低头喝着粥,就听见她说:“浅浅,你聪明美丽、善解人意,城儿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我这个做娘的真是为他高兴。” 一句话又说得我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却无端地升起一些失落和悲凉:能成为玄锦妻子的那个人必然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吧! 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因为,我只是一个冒牌货,与青姝璃协商的三个月期限一到,若我交不出明月珏,真实身份必然会被戳穿。且不说能否留在他的身边,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我是不能痴心妄想爱他的!而他呢,究竟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 夫人见我不说话,慈爱地笑起来,温言软语道:“城儿这孩子因为自小的怪病,很是敏感和脆弱。后来又看到我的遭遇,性格愈发孤僻了。这么些年的皇储之争,他终日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中,不得已戴上了冷漠无情的面具。” “其实啊,他是外冷内热。我虽然不能像其他母亲那样看着他成长,可他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再加上这些年对他的默默了解,我还是深知他心性的……他若爱上一个人,必然是将那个人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这块平安扣,原是我的传家之宝,城儿出生后,我就命人在上面刻了一个“城”字,他自小戴在身上,视若至宝。若不是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人,他是不会倾心相赠的,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寻常……以后的路有你陪着他走,我很放心!” 这一番话,我真是始料未及。心中百转千回却又震惊不已,始终不敢相信如她所言玄锦是爱自己的。 -----------------题外话--------------- 介个因为收藏破三百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了一些,所以特地奉上二更,谢谢亲们的大力支持。 087 一语点醒梦中人(二)【一更】 如果上官玄锦是爱我的,那天晚上他何以会突然性情大变?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又始终不愿对我打开心门? 我脑子里乱乱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对着夫人勉强露出笑容,再低头喝粥,心却无论如何再平静不下来。睍莼璩晓 这时,李公公匆匆走了进来,慌里慌张地说:“老夫人,不好了,上面来了一大群士兵,看样子是把这里给包围了,口中还直嚷着要抓太子妃。” 我一惊,心中暗道不妙,便说:“他们定然是齐妃派来抓我回去的。”又满是歉意地对着夫人和李公公道:“夫人,李公公,都是浅浅连累了你们!” 夫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脸上满是关切:“浅浅,你说哪里的话?我们如今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放心,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的。” “不行。”我摇了摇头,“既然我能发现上面的机关,那别人也可以。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看来追踪的功夫是非同一般的。老夫人,您是太子的生母、梦华王朝的皇后,不能有任何闪失。况且,他们现在要抓的人是我,您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如果,因为浅浅让您遭遇到不测,那浅浅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 她望着我,眼中感激顿生,虽然没有说话,握住我的手却更紧了。 我看着面前这位慈祥的不幸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因缘际会,让我误打误撞进了这座地下陵墓,继而发现了皇后幸存于世和当年毓秀宫大火的真相。 只要夫人能够安全和玄锦母子相认,那么就可以将齐妃当年犯下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那无疑于让玄锦夺回帝王的胜算更多。 如若能以自己性命换她安全的话,那也算是我为玄锦做了一件好事,权当是弥补我对他的这一场欺骗而生的愧疚吧。 于是,我轻声安慰道:“唯今之计,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决不能坐以待毙。这样吧,我们先养足精神,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离开这里。” 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制止了。 我的手隐在袖子里,摸到了玄锦给我的那支可以召唤太子府暗人的小箭,灵光一闪,一个计划在我的脑海里诞生。 是夜,我们悄悄启动了暗道的机关。 天是一片寂寥无边的黑,如泼墨一般。一勾新月挂在树梢,散发着迷蒙的清光,却不能将这无边无际的黑照亮。天地寂静,只有冷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怪声,像是怪物的嘶吼…… 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点着一片火把,火光在风中摇曳。一大群士兵正拿着长刀在地上、草丛间敲敲打打,四处寻觅着。 我们三人赶忙闪身到一片草丛后,让杂草隐去了身影。 借着月光和火把,我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他们中央,看样子是个领头的,他正高声叫嚣:“齐妃娘娘有令,太子妃刺杀魁王殿下,务必要尽快把她捉拿。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睛瞪大了给我找!” 070 星语心愿(一) 我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疑问,心也为他多了几分难过和痛楚,却仍是柔声道:“他把太子之位给了你,把自己心中的皇储人选给了你!” 玄锦微微一怔,看着我没有说话,眼中却有一丝痛楚闪过,虽然是一闪而逝,我还是看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挣扎。睍莼璩晓 我知道,我说中了他的心事。其实,他明白父亲的心意,也明白自己爱父亲的心。只是,骄傲如他,始终不愿直视自己的心。因为他们父子之间的爱,太过无奈和不易,甚至伤了彼此的心。 在这个时候,我所要做的,就是帮助他勇于正视心中埋没感情,解开他的心结,否则,他这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和怨恨的煎熬中。 “知子莫若父,你虽然身患顽疾,也因为母后的事情被先皇避讳,可他毕竟是一代明君,对身边人的种种自然也心知肚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身为九五之尊的无可奈何。在我看来,他从小对你严格要求,并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把这份爱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他是在以一个帝王的标准栽培你啊!” “直到后来,他觉察了魁王的心术不正、齐妃的阴谋夺权,所以即便是病危,面临逼宫的险境,他也不愿将绿玉戒交给他们。反而是让王公公拼死也要将它交给你,因为在他的心里,你不单单是他的儿子,更是能够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只有把梦华的命运交付在你手上,他才可以含笑九泉。” 说完这一番话,我长吁了一口气,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玄锦静静看着我,眼中神情变幻不定,半晌,才满脸释怀,郑重其事地说:“浅浅,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若不是你,可能我的心结一辈子也不会打开。你放心,等到打败西罗国的入侵,我就拿出绿玉戒昭告天下、继承皇位,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上,以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嗯!”我微笑着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月华如水,倾遍大地。冰凉的风从四周迎面吹来,掠过耳迹,宛如低语。 我和玄锦并肩坐着,抬头望向夜幕沉沉的天际——那里,千秋不变的星月高悬,在相依中/共存。 我默默看着那俊美如仙的侧脸,心中轻叹: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无力去改变什么,那就顺应自然吧。其实,能这样陪在他身边,也挺好的。 忽而,一道流星倏然划过天际。我禁不住欣喜地喊道:“流星啊,快许愿!”就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许起愿来。 待睁开眼,就看见玄锦一脸不解地正望着我,眼中的疑惑显而易见。 哎,我又忘了,这是在古代。这里的人呢,多半把流星称为“扫把星”,认为流星是会给人带来祸害的;不像大多数现在人看到流星,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就见玄锦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思议地问:“许愿?” 我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尴尬的,却也顾不得了,赶忙向他解释:“流星呢,是有灵魂、有灵性的。书上说,流星出现的几率小、时间很短暂,如果你对着它虔诚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的。” 071 星语心愿(二) 看到玄锦脸上匪夷所思的神情,我又接着说:“我告诉你,很灵的,我小时候对着流星许愿,希望在过生日的时候让爸……父皇带我出去玩,结果就真的实现了。睍莼璩晓” 看我一脸的兴致勃勃,玄锦的眉却习惯性地皱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啊?试试嘛,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灵不灵验呢?快呀快呀,又有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了。” 经不起我的鼓动,玄锦终于正襟危坐,半信半疑地对着天空中的流星闭上了双眼。 我看见夜风轻拂着那浓密纤长的睫毛翩翩起舞,静谧美好,真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唯有我和他。世界任它去荒芜,星月任它去沉沦,而我什么也不用顾忌,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面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放纵一回自己,抛开所有的顾虑,就像这一刻这般和他离得如此近,顺应自己的心。 “浅浅!”正满心欢喜地憧憬着,就听见玄锦轻轻唤我,连忙转头,见他从脖颈间取下一物放在手中,竟是一枚1元硬币大小的平安扣,质地温润、澄净,月光下发出温柔皎洁的光芒,想必是用上等羊脂玉精雕而成的。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正中间有一个“城”字,虽然很小,却很清晰。 他侧转身,轻轻为我戴上,看着我一脸不解,微笑着说:“好好戴着它,乖乖等我回来。” 他一贯深邃的眼眸此刻像是浓墨一般一点点的划开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漫天星光跌落下来汇聚在他的眼眸中,清亮的不可凝视。 一瞬间,我看呆了,视线怎么也离不开那抹美丽绝伦的笑容。 月光将庭院照得煞是明亮,树影花影明暗氤氲,于风中轻喃。 空气中弥漫着如柔浅月光般金色的香,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竟好像嗅到熟悉的淡淡的甜香。 玄锦静静看了我半晌,然后伸开手臂,将我揽入怀中。 我浑身一僵,任由他将我纳入怀中,力道轻柔。闻着那清淡的梅花香味,心中微微一动,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颤着环住他了宽博的腰际。 我这才发现,第一次,主动拥抱别人,原来,也不是这么难。 心里忽然就多了一丝期许:只要踏出了这一步,是否,接下来的一切,会简单许多?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将我的头贴紧他的的胸怀,大掌轻轻抚着我的发髻,含了些许的爱怜。 我把头轻轻靠在他怀中,呼吸里充溢着清幽的淡淡香味,心里竟有醺然的感觉。 明月依旧,静静俯视着即将分离的人。 心中喟然一声长叹: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玄锦,我只愿你此行,旗开得胜、一切平安! -----------------题外话--------------- 第一卷“缭乱君心”到此结束,下一卷“生死迷局”,为您揭开绝情断爱的皇位之争、处心积虑的夺宝阴谋和梦华皇后火海葬身的真相。 魁王、古夏国公主、神秘刺客齐聚明城,弥天阴谋的背后是谁在操控生死棋局? 当浅浅的真实身份被揭穿,经历生死磨难的恋人又能否坚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誓言? 评论整理 这是微澜第一次写文,尽管思路不成熟,很多方面都没有考虑到,文文毛病很多,开文到现在一直是修修发发,但是多亏了亲们的大力支持,俺才能继续坚持下去。睍莼璩晓 现在本文的第一卷已经完结,因为评论置顶有限,所以,微澜不能把亲们的每条评论都置顶上去,治好借卷尾这个位置,把大家的评论汇总如下,特此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考虑到评论数量比较多,微澜目前还在改文中,因此只能汇总了一小部分,没有汇总到的亲千万不要难过啊,微澜时刻都记着你们的。) 俺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文文回报大家的厚爱。 轻轻的烟2013-09-2306:27 无意中看到这书了,被名字和简介吸引了,没想到一口气看完了,虽然是第一人称,可是看着很舒服,语言很美,故事精彩了切入的角度比较新颖的 墨白兮2013-11-0719:45 文文看着不赖,回头推荐给朋友,祝作者有个好成绩,加油! 月出云112013-11-0717:09 新人一枚,顶文来也.断断续续看了三天,终于从开头看到这里了,很喜欢这篇小说,文笔很流畅,情节也很精彩,作者大大,么么哒! 霍许很爱你 2013-11-0714:03 好开心,就是看微澜写的最过瘾了,写的这么有感情又这么份量足,码字辛苦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2013-11-0515:50 加油!加油!水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得空就冒头出来支持微澜。。。 冰冷玉1230 2013-11-0620:53 浅浅在魂穿之后遇到了和自己偶像一模一样的人,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只是最初相识时,她还只是自己,他也只是逃避追杀的薛楚言,命运却已经两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2013-11-0620:10 看了亲的简介和书名,我戳进来了看了十几章,兴趣被勾起来了,文文写的不错,亲的文字功底很深厚喔! 青兰衫2013-11-0520:39 文笔优美,虽是第一人称写的,但是描写很细致,不拘泥,很难得!故事情节也很精彩,很喜欢。 落雪寻梅002013-11-0512:15 微澜,你的文写的好棒啦。前面都是我一口气看完的。好喜欢。 等等小白2013-11-0500:47 文文写得很好,加油~ 落雪泠泠2013-11-0420:41 看的我都想哭了,浅浅好勇敢好坚强啊,自己身处险境还在为玄锦考虑,浅浅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绿萼梅花2013-11-0416:40 微澜写的太好了,加油加油加油!!! 望穿秋水223 2013-11-0415:42 其实,我是前天才开始看的,一直到今天才冒泡。微澜你确实写得挺精彩的。。留言赞一下你的才华,写完之后如果能配上美貌插画~~哈哈,就更美腻了。加油! 2013-11-0414:36 看到这里好敬佩浅浅!浅浅,你发现了吗?你已经深爱上玄锦了!在你自己前途未卜安危难测的情况下,面对齐妃的威胁,你首先想到的是玄锦的安危,虽然你自己还在犹疑,但你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地爱上了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许是在那个山洞,也许是在太子府的菊花园,也许是在揽月阁。。。2013-11-0414:07 齐妃和魁王还真是!!子连心啊,连骗人的伎俩都是一样阴险恶毒层出不穷!魁王这是抓住了玄锦的弱点是浅浅,就大肆加以利用,他这要是能算得上爱的话,就太侮辱这个词了!他对浅浅就是占有欲和报复玄锦的工具!既生城,何生恒?对权力的迷恋,嫉妒的怒火,让魁王对兄长如此狠毒.唉,真是泯灭人性啊! zy阿江2013-11-0314:54 真的真好,继续加油啊!!! 希望666 2013-11-0318:23 一口气看到五十章了,写的很不错,文笔优美,文风唯美,能抓住读者的心,很喜欢,后面会继续跟进的,作者可千万别弃坑啊!这么好看的文文,加油! 2013-11-0317:52 看了题目和简介被吸引来了,刚看了十几章觉得不错,继续看。 白云悠悠1201 2013-11-0221:42 给微澜送咖啡了,文文精彩,很耐看喔! 2013-11-0221:05 齐妃真是个狠毒的人,竟然要沙杀害浅浅来嫁祸给玄锦,好黑啊!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浅浅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弱水三千662013-11-0217:35 微澜,继续加油。等着精彩后文。 088 命悬一线(一) 我借着火光仔细一瞧,正是自己那件落在上官玄睿房间里的浅紫色披风。睍莼璩晓 我心一沉,暗道不妙,怪不得我跑了这么远,他们还能追过来。 这时,一个属下凑到那领头的跟前,不知死活地问:“头儿,我们在这儿找了这么久,别说太子妃了,连个人影都没瞅到,这么冷的天,弟兄们没吃没喝的,都在这儿杵了一天了,还要找啊?” 登时换来那领头的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哪那么多废话!魁王殿下重伤卧床,今早又传来太子打了胜仗的消息。齐妃娘娘盛怒,一定要活捉太子妃,否则就要我们提头来见。你想死,老子可不想!” 话音刚落,一脚踢到那个属下身上,又对着一群属下高声喊,“我们的猎犬追着太子妃衣服的气味来到这里,她肯定就在附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找出来!不然,等太子回来,我们就都得死了!” 我心中一喜,继而松了一口气。原来,玄锦果真打了胜仗了,这实在是太好了。转头看夫人和李公公,他们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情。 那个挨了打的属下从地上爬起来,涎笑着说:“头儿,这里荒草丛生、林木茂密,如果太子妃诚心躲着咱们,咱们想找到她肯定不容易,小的倒有一计,不知能否用得上!” “你***要说就说,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儿!”领头的又是一阵臭骂,没好气地问,“说,什么计策?” “我们可以放火烧了林子,然后包围在外面,这样一起火太子妃肯定会往外逃,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到她回去领赏了!” 我一惊,来不及多想,用力地一扬手,袖中那支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在极高处才引爆,散出一缕白烟绽放成一朵梅花的样子,然后慢慢消失了。 因是无声无息,所以不会引人注目,但是在暗夜的高空却极是醒目,想必暗人们是一定看到了。 就听领头的哈哈大笑起来:“好,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转头,就看到夫人和李公公一脸惊奇地看着我,夫人声音里难以掩饰的慌张:“浅浅,你这是?”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严肃而又认真地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如果不现身,他们就会放火烧了这里。夫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您有事。” 不消半柱香的功夫,已有五个暗人从空中落下,他们齐齐俯身,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属下见过太子妃!” 我看着夫人脸上的疑问,也顾不得解释了。那群士兵已经向林子外面撤退,他们所停留的空地已经燃起了火,只要风一吹,火势就会蔓延开来。 沉声对着地上的暗人道:“你们现在赶快带着夫人和这位公公到潼谷关与太子殿下汇合,一路上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题外话================ 俺一口气码字到现在,一看表,该睡觉了!再爬上来吼一嗓子,最近上班有些忙,除了抽空更文外不能及时回复,晚上又要写字,还是手机党啊,真心伤不起,请亲们见谅啊! ps:明天玄锦就班师回朝了,且看他如何英雄救美,华丽逆袭吧! 089 命悬一线(二) “这?”他们闻言一惊,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其中一个人说道:“太子殿下令我等全力保护太子妃的安全,我们不敢违抗命令!”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命令命令的。睍莼璩晓 我一急,翻出怀中的金牌,冷喝:“梅花令在此,如太子殿下亲临,你们胆敢不听从驱遣!” 他们立即低下了头,异口同声道:“属下不敢!” “浅浅——”夫人急切担忧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满脸担忧,想要跟我说什么,却被暗人们带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我心里总算有了一点轻松和释然,以暗人的武功,就算外面有包围,他们必然也能够杀出重围,将她安然带到玄锦面前,这样他们母子就可以团圆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吆喝声:“头儿,那边有人!” 我猛然回神,就看见刚才那个领头的带着一批人往这边赶过来。 火势快速地蔓延开来,我暗道不妙,赶忙向火势没有蔓延到的地方跑过去,还好有轻功,否则现下已经落到他们手中了。 一路疾驰,出了树林,才足尖点地落下来。 刚喘了两口气,就听到四周一片嘈杂:“太子妃在那儿,快追!”抬头一看,原来林外不知何时已经设了埋伏,我哀叹一声,还得跑啊! 赶忙提气往前奔去,还没跑多远,一座悬崖峭壁突然横在面前,我急忙往后掠了几丈才稳住身形,额上却是一层冷汗。不由地暗叹:好险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狂声大笑:“太子妃,眼前就是万丈深渊,您还是束手就擒,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转过身,面前正是那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头领,他脸上满是得意的奸笑。 刚要说话,但见面前人影晃动,两个人已经稳稳挡在面前,却是刚刚那五个暗人中的 两个,他们回首恭敬地说:“太子妃放心,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您!” 心中一阵感动,他们舍命护主的忠心自己真是自叹弗如啊! 领头儿的冷笑一声,喝道:“给我上,杀了他们,活捉太子妃!” 顷刻间,所有的士兵从三面围堵过来,那两个暗人一面护我,一面迎敌。纵然武功高强,却也奈何不了蜂拥而来的士兵,终究寡不敌众,重伤而死。 我慌乱中从尸体堆里捡起一把剑,手舞足蹈地乱挥乱砍,一步一步往身后的悬崖边退。心中暗道不好,这个燕子神偷轻功了得,却不会武功。看来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也突不出重围了。 领头那个人一脸恶笑,手中长刀一挥,指向我,冷冷道:“太子妃,你身后便是悬崖绝壁,要是一不留神,可就要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一个玉样的美人摔得浑身是伤,不死也得残废啊。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我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看了一眼,晴朗的月亮,飘零在山崖边上,被几抹阴云遮去了踪迹。流霜飞舞,飘在脸上,冰冷的凉意迅速窜进心底。 脚不能再动了,因为,再往后退几步,就要真的要掉下去了…… 090 君心似我心(一) 可是,如果被他们抓了去,齐妃定然不会饶我。睍莼璩晓上官玄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玄锦又打了胜仗,他们母子必然会以我要挟玄锦。 不,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因为梦华王朝需要他,百姓们需要他。看来,今日,我唯有一死了。 不过,以燕子神偷这么好的轻功,掉下悬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古装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嘛,一座悬崖跳来跳去的总也死不了。或许,我也可以这样幸运一次。 如此想着,我微微一笑,后退几步,脚尖轻点,伸开双臂,纵身一跃,向后倒去。身体下坠的一刹那,我看到了那个领头的脸上满溢的震惊和慌乱。 胸前的平安扣在月光映照下发出温润的亮光,美丽极了。 眼前浮现过我和玄锦并肩坐在揽月阁相互依偎着赏月的场景,释然的感觉渐渐浮上心头。 “玄锦,若有来生,我愿自己还能遇见你!” 心中默默说着,微微闭眼,有冰冷的风略过耳际,吹拂人面,是一种微醺的感觉。 “浅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朗却满含忧急的呼唤,身体也毫无征兆地落进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似有若无的淡香袭来,我下意识地轻嗅,竟是熟悉甘冽的梅花香味。 我诧然惊喜地睁眼,一片丰神俊朗撞ru眼来,竟是铭记在心底深处、魂牵梦萦的容颜。 上官玄锦身披铠甲,昔日的风流雅致全然被英武刚毅所替代,清俊的眉眼间满是深情和关切。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时光仿佛静止,唯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我傻傻地看着如神一般从天而降的玄锦,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难以移开。他的声音在一片山风中异常的清零,就像是幻觉一般的听在我的耳朵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他分明笑得那么温暖。 玄锦的双臂那么牢靠结实,与他高挑清瘦的身子成反比,他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腰,将我拥进了怀里,然后开始缓解下降的速度……他的轻功实在是了得,用左脚踏右脚便能自如在空中行动,用尽全力借着悬崖峭壁上伸出的山石向攀上去…… 直到在地上站定,震耳的兵器碰撞声和厮杀声才让我如梦方醒。 不知何时,山顶上已经多了另一大拨士兵,正和原来那帮人打得火热。 一片厮杀中,他就那样抱着我,我也任由他静静抱着,我看见他眼中的深深柔情,还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呆呆地看着他,思绪混乱,无法思考。 忽然听他大喊一声:“小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旋转了一圈。他却闷哼一声,眉头皱了一下,旋起一脚踢飞了身后一个手执长刀的士兵。 然后,才把我轻轻放到地上,对着人群大吼一声:“住手!绿玉戒在此,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兵器!” 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士兵闻声停下来,纷纷看向这边,戴在玄锦右手食指上的绿玉戒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碧光,竟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只是片刻的呆怔,周围响起兵器掉落地面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的呼声中,面前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玄锦的眼神如刀锋般冷冽,眉宇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声音里也是难以抗拒的威严和霸气:“魁王密谋篡位已被拘禁,一众旧部弃暗投明者从轻发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091 君心似我心(二) 登时换来一阵高呼:“谢皇上不杀之恩!”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景象,刚刚找回来的思绪现在又变成一团糟了。睍莼璩晓 我这是在做梦吗? 看着叛军弃械投降,危机解除,玄锦这才转身,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清俊的脸上虽有倦容,目光却炯炯有神,放心的笑浮现在唇角:“两日前,我收到了小令子的八百里加急,说你进了仁寿宫便再没出来,心知不好,刚一击退敌军,等不及大军拔营,我就骑了宝耳带了几个随从连夜赶回来。刚进皇宫就获知玄睿被刺的消息,便趁机夺了他的兵权。一问,才知道那个刺客就是你。又看到联络信号,料定是你所放,便一路寻了过来。” 他静静凝望着我,满是心疼和怜爱,柔声说道:“还好赶得及救你!” 语毕,他张开双手,想要拥我入怀,却突然周身一颤,双腿一弯,向下倒去。 “玄锦?!”我惊呼一声,赶忙上前,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盈盈欲坠的身体,看着怀里那张惨白的俊脸,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了?” 闻此突变,所有的人都跪在原地,震惊惶惑,不知所措。 放在他背上的手温濡一片,有什么东西像水流一样缓缓滑过指缝,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陡然升起。 我颤巍巍地抬手一看,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映入眼帘。 脑海里蓦然闪现他方才抱着我旋身那一幕——原来,是他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砍向我的那一刀。 心里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迅速融化,所有关于爱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我紧紧把他拥在怀里,颤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玄锦只是定定看着我,眼睛里有微弱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我,那如同墨玉般的眸底燃烧着火,带着一丝探究,好似要望到我的灵魂里去,执着和期待的神色依然激烈。 他艰难地挪动双唇,断断续续地说:“浅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的连城……是他还是我……” 他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冷汗密布,脸上血色已经快速消失了,俊美的脸苍白至极,可是那双星眸却格外的黑,黑的好似浓浓的夜。长长的睫毛沾染了流霜,带着一丝冷峭的清新。 我看着他殷殷希冀的眼神,鼻子一酸落下来泪来。 一刹间如醍醐灌顶,原来、原来他心中执念的竟是这个问题。 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刺了一下,揪心的疼,我听见自己声音哽咽,不顾一切地对他说:“我心里爱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所以,你不能有事!” 一丝微笑在他唇畔浮现,然而令人畏惧的灰色一刹间布满了他的眼睛,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是轻轻闭上了。 那张与世无双的脸上保留着微笑——那是解开心结之后的释然之笑。 无尽的悲痛猛烈地充斥着胸臆,我紧紧抱着他,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声痛哭:“玄锦,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低落下来……被冷风吹过,连泪也冰凉了。 明月下的危崖绝顶,万物俱寂,夜色泼墨般倾泻而下,收藏了所有的寂寞与恩怨,千万年如一。 092 爱如潮水(一) 宽敞的揽月阁内,寂静无声。睍莼璩晓 案上的水晶更漏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地泻下,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我坐在床边,守着仍旧昏迷的玄锦。 暖黄的灯光下,玄锦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羽扇一般的睫毛长长地盖在眼睫上,惊人的黑。我多么希望睫毛扬起,露出他墨玉般深邃明亮的双眸啊。 从悬崖边回来,已经整整两天了,他还是昏迷不醒,唯有那均匀的呼吸声让我的担忧满布的心稍稍安定。 太医仔细检查了他背上的伤口,做了认真处理和包扎,为了避免压到伤口,还另加了棉垫在他身下。 那一刀砍得很重,幸亏他当时穿着盔甲,才没有伤及要害。不过,流血过多和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还是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脑海里碎影交叠,每个场景都和他有关。 从古夏国帝都街头的初遇、第二次见面的误会、他出手将我从坏人手中救出,到一起被追杀、在树林里迷路被迫在山洞中过夜、我给他治病熬药,再到太子府中相逢、揽月阁中交心许愿、悬崖边的舍身相救……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和他已经走过了如此漫长的一段光阴;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牢牢存在于彼此的心间,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从我知道他是便是我费劲千辛万苦要找的梦华太子那一刻,我的心门已然为他打开; 从我和他并肩坐在月下对着流星许愿那一瞬,我已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此生已不能再忘; 从他在悬崖边为我挡刀的那一刹,我才深知自己对他的爱已经覆水难收。 只是,一直以来,我患得患失的心态作祟,始终不敢面对和承认罢了。 可是现在,准确地来讲,从他问出“你心里的连城是我还是他”的那一刻,我已经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什么盗取明月珏,什么再穿回现代,都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只想等他醒来的那一刻,紧紧抱着他说:“玄锦,我爱你!”然后,永生永世,再也不要分开。 “主子,您已经不眠不休地守着太子殿下(因为上官玄锦还没有继位)两天两夜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等太子殿下一醒,我马上告诉您!”青荷走过来轻声劝慰,“否则,等太子殿下醒了,您又病倒了!” 我轻轻摇着头,目光不曾离开床榻上的人,执拗地说:“不,只有这样守着他,我才放心。”说完,伸手想将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却被指尖的凉意吓了一跳。 已值初冬,因为地处北国的缘故,梦华冷得特别早。虽然房间里已经铺设了地龙,还燃起了炭盆,仍然会有一丝凉意侵袭,何况是失血过多的病人。 “青荷,你赶快去准备两个‘汤婆子’(功用好比我们现在的暖手宝,只是古代没有那么先进,和比较老式的暖水袋相近)来。” 我头也不回地对青荷说,自己则用手捂住玄锦的手,轻轻摩挲起来,希望能给他传递一点热量。 093 爱如潮水(二) 青荷掀帘出去,很快又进来,把两个“汤婆子”递给我,我把它们分别放在玄锦的两手边,然后为他盖好被子,才猛然想起来,又问道:“老夫人(因为还没有正式昭告天下的缘故,皇后的身份暂时还未公开)睡下了吗?” 青荷拿来一件披风为我披上,边回答:“老夫人也是关心太子殿下的伤势,奴婢们劝了好久她才肯休息,现在已经睡下了。睍莼璩晓” 她进太子府时间尚短,我也没顾上跟她解释,是以她并不知晓那就是梦华王朝的皇后,马上就要成为太后了。 我点点头,总算放了些心。 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有生之年再见儿子一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却没料到整整等了十年,甫一见面,儿子却重伤昏迷,她老人家心里如何能不焦急? 说来说去,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玄锦哪里用受这样的苦? 如此想着,心中又郁结难当、心疼不已。他为了救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我在这里守他两天又算什么!若能以我十年寿命换他早日醒来,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冷风忽然间将遥远的厮杀声送入耳畔,闷哼与短促的惨叫不断地在耳边响起。我被一群人包围着,一个满脸恶笑的人挥着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向我狠狠砍来。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个身披铠甲、风姿绰约的人影挡在我面前,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寒光湛湛的长刀重重落在他的背上,视野里出现了一张清俊无双的面容,清澈明亮的眼眸噙着笑,头一歪,重重趴到了我的身上。 “不要啊,玄锦——”无边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着我的胸臆,我歇斯底里地喊起来,泪如泉涌。 “浅浅,浅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语音轻柔、充满磁性,那是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仿佛带着魔力,我的心竟然在那轻柔的抚摸中渐渐安定下来。 费力地睁开眼,一抹晨光从正对面的茜纱窗照进来,原来天已亮了。急忙往床上去看,看到了床上的被褥,我才安下心来,原来刚才是做恶梦了。 自己不是在守护玄锦吗?怎么就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件白狐轻裘的大氅。 等等,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我一抬头,就看见玄锦正靠着引枕半卧着,那好看的双眸眼波流转,清澈透人肺腑,清瘦苍白的俊脸在晨光中朦胧而清新。 他正满是疼惜地望着我,右手正轻轻揉着我的头发。 一抹笑浮现在他唇畔,声音里满是怜爱:“浅浅,怎么不去休息?天这么冷,你在这里睡,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怎么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何时苏醒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艰难地起身,更不知道他那样默默看了我多久。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下来。 我猛然从凳子上起身,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连哭带笑地说:“玄锦,你知道吗?我好怕失去你,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怕你再也听不到我亲口跟你说我爱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你……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都是我不好,竟然睡着了,连你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094 愿得一心人(一) 那一刻,我猛然发现,原来天堂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原来世间最大的幸福就是失而复得。睍莼璩晓 我紧紧地抱着他,用力地感觉着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顾及,只要他健康平安地活着,就够了。 一双手将我紧紧圈在了温暖的怀抱,我听见玄锦轻柔疼宠的声音:“傻瓜,我才刚刚知道你的心意,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呢?” 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幸福,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地问:“你为什么想都不想就为我挡刀?你是梦华王朝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啊,怎么可以为了我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他轻轻把我从怀中分开,静静地注视着我,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深情:“还记得那晚在揽月阁,我们对着流星许愿吗?” 我不明所以,看着他万分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见我摇头,他微微笑起来。 那一笑,仿若润物无声的细雨,仿若吹放百花的春风,在那一张清俊儒雅的脸上彰显出奇异的魅力,我竟然再无法移开视线。 就听他用极柔的语气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想,你是我的一心人。从古夏援军突然出现在潼谷关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只是,我太贪心,想亲耳听到你的答案……那颗流星听到了我的心愿,也让我的愿望成真了。浅浅,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你。” 声音,如玉温雅,如风清润。 他的唇边,含着笑意,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安宁,深邃,美丽。就那样直直锁住我的脸,贪婪地看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他的手缓缓伸过来,轻柔地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心中轻颤,又一下紧紧抱住了他,连泪都有了甜蜜幸福的味道。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爱的人也爱自己,竟是这样一件幸福而美好的事情。 我从未想过,我这一生,还能修到这样的福分。 曾经以为,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是一轮高高在上的明月,只可远观不可采撷。 然而今日,我却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他全部的爱。 所以,即使我是个灰姑娘,也是个爱情已是囊中之物的灰姑娘,再不会惧怕午夜钟声响过之后脚上的水晶鞋会凭空消失。 我幸福地趴在他肩上陶醉地傻笑,却听他在耳边轻唤:“浅浅。” “嗯?怎么了?” 他停了半晌,才慢慢回答,声音里有隐忍的痛苦:“你压到我的伤口了,好痛啊!” 啊?我一惊,连忙从他怀中抬起头,看他眉头轻皱,隐忍着疼痛,登时恨自己半死——光顾着在幸福中沉醉了,竟忘了他背上还有伤。 赶忙扶着他慢慢靠回枕头,准备让青荷传太医来检查伤势,这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 玄锦笑着解释:“我醒来后看你睡得正香,就让青荷退下了。我想多一些跟你独处的时间。” 一句话又说得我害羞起来,趁脸红之前,我赶忙转身唤了青荷和小令子,让小令子去请太医,又对青荷附耳几句。 等他们下去,我才坐回床边,一脸神秘地说:“我待会儿有个大大的惊喜要送给你,保证你见了之后会喜出望外,伤痛好大半!” 095 愿得一心人(二) “喔?”他闻言,剑眉轻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是什么惊喜这么厉害,竟能让人忘记伤痛?” 我微微笑着,撒起娇来:“都说了是惊喜了嘛,现在不能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睍莼璩晓” 他伸手在我鼻尖轻轻一刮,无限爱怜地望着我:“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正说着,太医已经提着药箱进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伤口没什么大碍,开了药方交给小令子。 他们刚出门,青荷就急急走了进来,对我施礼道:“主子,夫人已经到了。” 我转脸看玄锦,只见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便笑着说:“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然后和青荷出了门去。 等我扶着夫人出现在玄锦面前时,他那双不经轻尘的眸子里先是震惊,继而是强烈的欣喜,挣扎着想要起身,老夫人则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来,颤巍巍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蠕动着双唇,唤了一声“城儿”,便欲语泪先流。 “母后——”玄锦亦是一声呼唤,声音哽咽,眼角竟有晶莹的泪花闪烁。 老夫人将前前后后的经过慢慢叙述完,又拉着我坐到床边,对着他说:“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让我和浅浅相遇,如果不是她牺牲自己引开齐妃派来的追兵,只怕这辈子我再也等不到我们母子重逢这一天了。城儿,浅浅是个好孩子,有她照顾你,母后放心啊!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说着,就把我的手轻轻放在了玄锦手里。 我急忙不好意思地说:“皇后娘娘,您说哪里的话!是您吉人自有天相。况且,齐妃派那些人就是来抓我的,都是浅浅连累了您。” 老夫人却一脸慈爱地看着我,微微笑起来,声音里半是疼宠半是责备:“你还要称呼我‘皇后’吗?” 也是啊,先皇已经离世,玄锦又马上要继承皇位,再尊称她“皇后”确实不妥。 于是,赶忙改口道:“浅浅应该称您‘太后’才是。” “太后?”她看看我,又看看玄锦,美丽的眼睛笑成了两个弯月,“你如今是城儿的太子妃,等城儿继承皇位后你便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了,你是不是也得跟城儿一样,喊哀家一声‘母后’啊?” 我一怔,抬起头来便与玄锦目光相接,在晨雾之中,那双好看的眸中眼波流转,清澈透人肺腑,俊美的容颜在晨雾中朦胧而清新。 他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一脸的不置可否和鼓励。我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位雍容华贵的梦华王朝准太后,终于开口,轻轻唤了声:“母后。” “嗯!好,好。”她高兴地合不拢嘴,满意看着我和玄锦,开心说,“哀家有城儿这么好的儿子,又有浅浅这么好的儿媳,真是欢喜的紧啊!”停了一下,又对着我说,“你和城儿啊,要赶快给哀家生个胖孙子抱啊,那样,哀家才真是此生无憾呢!” 一句话,说的我瞬间脸颊绯红。一扭头就看见玄锦正一脸微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俱是浓浓的情意。眸光更似胶着一般,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更是羞得我匆匆低下头去。 手却被他牢牢握着,十指紧扣。 心里暖暖的,仿佛喝了蜜一般,幸福甜蜜的感觉萦绕不去。 096 神秘约会(一)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十一月初三,玄锦伤愈,迅速清除了齐妃和魁王多年来在朝中积聚的势力,凭着绿玉戒和击退西罗大军立下的战功顺利登基,改年号“仁德”,成为梦华王朝第五代君主。睍莼璩晓 《淮南子·缪称训》:“善之由我,与其由人,若仁德盛者也。”唐韩愈《论孔戣致仕状》:“此诚陛下仁德之至”。有句话是“仁德广被”。 此年号的含义,我了然于胸。 玄锦,是想做一个宽容仁爱、以德服众、造福子民的好皇帝。 上官玄睿被我那一刺,虽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重伤在身,因为夺位失败,几乎缠绵于病榻上。 李公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了齐妃当年构陷皇后、纵火烧毁毓秀宫的滔天罪行,她自愿以死谢罪,却恳求玄锦念在先皇份上放过自己的儿子。 玄锦终究顾念手足之情,免去了玄睿的死罪,削夺了他的所有兵权,保留“魁王”的封号,让他闲赋家中思过。 皇后沉冤昭雪,尊为“慈惠太后”,入住寿康宫;李公公护主有功,晋封寿康宫总管,继续侍奉太后左右。 至此,一段旷日持久、步步惊心的夺嫡之争落下帷幕。 初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地下了一整天,终于在薄暮时分戛然而止。 广辽的空中,冷月孤悬、照耀大地。 在古夏国,还是秋意正浓之时,只是,在明城,却已经刮起了寒冽的北风。北地气寒,一些树木落尽了叶片,只余光秃秃的枝条,其上覆盖了薄雪,宛若江南春风一夜,催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晶莹美丽。 入宫之后,玄锦便问我想住哪里,我挑来挑去还是选了拂香殿。一是因为刚到梦华皇宫的半月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多少对这里熟稔;二则因为我好静,这里恰好略微偏僻一点、环境优美安静。 他想了想,觉得这里离勤政殿近,便欣然同意了! 几案上放着一只青铜烛台,六只金凤盘绕烛台而上,每一只金凤的嘴里都衔着一枚红烛。烛火燃烧着,柔和温馨的光芒将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我坐在桌旁中,看着烛光下满桌的美味佳肴,托腮凝神静待玄锦归来。 心里却在想,很久以前,自己的心愿就是找一个爱我的我也爱的人,组成一个平凡却温馨的小家庭,每天柴米油盐地过活,细水流长、温情缱绻。 可是,现在,我的丈夫却成了堂堂的一国之君,这个转变真是有天壤之别。我终日感受着他的爱和疼宠,总有熏熏然的感觉,仿佛做了一场华丽却又真实的梦。 妻子做好饭,点燃一盏灯,静静等工作的丈夫回家。如果,我和玄锦一直能像此刻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平淡却长久的幸福? 时间慢慢流逝,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玄锦的身影,青荷从勤政殿回来告诉我玄锦正和大臣们谈正事,要我先用膳。 我一个人对着满桌饭菜,却食不甘味。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又怕他忙得忘记了吃饭,赶忙让小厨房备了几样可口的菜肴,用食盒装了,正准备去勤政殿,小令子却领着三个宫女进了门。 他俯身行过礼,见我拎着食盒,便笑着说:“回禀娘娘,皇上已经用过膳了。并让奴才给娘娘送几样东西,嘱咐娘娘换上,再由奴才送娘娘过去。” 说完,便后退几步,随他来的三名宫女一次上前来,我这才注意到她们每个人都双手托盘,恭敬地立在我面前。 097 神秘约会(二)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托盘,问小令子:“令公公,皇上可有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小令子含笑答道:“皇上只是嘱咐奴才把这几样东西交给娘娘,等娘娘换好后再送娘娘过去。睍莼璩晓至于什么地方,皇上特意交代奴才要保密。” 这下,我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玄锦这意思是要约会吗?不然好端端地要我换什么衣服?还不肯透露约会地点,真是故弄玄虚! 好吧,佳人有约可是一件极其美好浪漫的事情啊,我就不要费神猜想了,还是照他的意思办,看看他会给我什么惊喜吧。 我点点头,向示意青荷。青荷立即领了那三个宫女和我走进了内殿。 轻轻打开第一个托盘上的东西。 哇——我想,如果不是这些时日以来的历练,我变得沉稳和淡定的话,那这一声惊呼就不是在心底,而是脱口而出了。 视野里出现了一件红色衣衫,却是用上等貂皮精制而成,温暖轻盈、柔软簇新,上面的花纹精美考究、绣功一流,点缀着细碎的紫色晶石,璀璨夺目,在灯光映照下流光溢彩,宛如天边朝霞般绚丽,竟似非人间所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深深吸引了。 我艰难地对着它咽了咽口水,心里猜测着这件衣服的制作成本。这巧夺天工的手艺恐怕连2013年的国际品牌服装设计师也是自叹弗如的吧!玄锦皇上果然是大手笔,这么宝贵的珍藏限量版都舍得送我啊,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刚换上衣服,就听到了青荷惊喜的声音:“主子,这件衣服就像是为您量身打造的,真是太美了!” 听她如此赞扬,我已经乐的心花怒放了,只能极力装了淡定。 青荷又转身拿了第二个托盘上的红绒锦盒,打开来又是一声惊叹。 我定睛一看,竟是一双点珠耳环,式样简单,只一根银线连缀一颗莹白玉润的珍珠。然而那银线却细到极致,若无光照,便好似一颗星星于指间浮动。在这烛火的映照下,愈发波光流转。 我自是喜不自禁,由着青荷替我戴上,刚要起身,第三个宫女已经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手中的托盘。 那是一双褐黄的鹿皮靴,异常精美。 “皇上特意嘱咐让娘娘换上。” 宫女的声音翩然入耳。我幡然醒悟:是呀,步青云本是丝履,这样的雪天,双脚踩下去,不消一刻,那鞋便要沁了雪水,受委屈的便是自己的脚丫子了。 想的还真是周到。 心中霎时一片暖意,一切准备停当,我又照着镜子臭美了半天,才美滋滋地披了件狐裘大氅,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出了门,坐入停在门口的轿子中。 一路上都在想玄锦即将给我的惊喜,不觉间便听小令子在外面喊了一声:“落轿!”又凑在帘边,恭敬地回道,“娘娘,已经到了。” 掀开轿帘,一阵幽香袭来,我便觉得眼前一亮,竟被眼前美景深深吸引。只见,一片银装索裹中,有无数的梅树拔地而起,分散在皑皑白雪之上,开满了密密层层的花,好似精灵,馥郁芬芳,垂满枝头。寒风中,一片红梅雪景,美不胜收。 我惊的合不拢嘴,实在想不到,这天寒地冻的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竟然还有如此妖娆美丽的景象。 就见小令子眉眼含笑,恭敬地说:“皇上就在林中等候娘娘,奴才告退。”说完便领着一群宫女、公公退去了。 098 踏雪赏梅(一) 我置身在白雪红梅间,看梅花若雪,雪映梅花,心中揣测玄锦的用意,踩着积雪慢慢前行。睍莼璩晓 不知走了多久,一排粉雕玉琢的梅花映入眼帘,我仔细一瞧,却是宫粉梅,白里透红,红里透黄,月光积雪交相辉映,花瓣愈发润泽透明,竟像琥珀雕成,有些冰清玉洁的韵致,美丽非凡,让人爱不释手。正看得出神,耳边又响起一阵叮咚的泉水声。 我循声前往,走到了宫粉梅的尽头,只见一条小溪横亘在眼前,蜿蜒曲折着奔向远方。 虽然是极其寒冷的时节,溪里却并没有结冰,清澈的溪水泛着氤氲的白气袅袅飞上天空。一座大理石铺砌的石桥凌空而起,通向彼端的飞角楼檐、章台亭榭,竟是一座精致古朴的别院,隐在茂密的梅林中。 如此美景,当真是见所未见。 我漫步向前,穿过石桥,走到亭子里,心中便又是一阵惊喜。 淡青的天幕,飞雪飘零。 静寂的冬夜里,那层层梅树之后确是一片璀璨明亮,恍若水晶雕就。若能够凌空鸟瞰,定会以为原来星星都落到了地面,将四围映得白亮如昼。 那是一座外形精致的别院,院内一座三层高的八角楼,每角皆挑琉璃宫灯一盏,檐下亦连了串串绢纱宫灯,恍若红宝闪烁。 一层六盏描金红灯笼于风雪中微微摇晃,掩映着玄色匾额上硕大的四个浮雕金字——梅林别院。 红光遍撒,喜气漫溢。 金嵌银的朱紫院门大开,一条甬道直铺到这边的亭前,甬道上白雪皑皑,样式小巧形态各异的彩灯点缀在梅树上的红绸间,化作游移在夜幕中的萤火,点燃了一派春华旖旎。 微风过处,红绸翩跹起舞,煞是好看。 心中又是一阵窃喜,感动于玄锦的精心筹备。 我站在亭中举目四望,却遍寻不获他的身影。正诧异,看见了亭角一株淡绿的梅花开得正盛,绿的发白,仿佛玉石做成。 我忍不住探身上前,刚伸出手来,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双手轻轻拥住,刹那间,清幽的梅花香味萦绕鼻间。 醉人的声音轻轻响起来:“你眼光倒是好,偏偏挑了这一株摘,这可是我最爱的绿萼梅呢!” 原来是梅中极其罕见的珍品,怪不得一路走来,这广罗天下精品的梅林中,唯此一株绝艳出尘。 我任由他抱着,也不回头,心中欢喜,字里行间却是带着点点微嗔:“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这梅园中这么多的花,我只是想摘其中的一朵,你就心疼啦?” “连我都是你的,何况是区区一株梅树?只要你开心,想摘多少,都随你。” 他呵气如兰,声音里却是无限疼宠。薄唇几乎贴到了我的耳上,热气氤氲而来,撩动起缀着珍珠的耳坠轻摆。 我耳上一片酥麻,颊上微热,脸上却荡开如花笑容,急忙偏过头,转过身来,便对上一对漆黑的眸子,在这一片白皑皑中绽放着如宝石般璀璨的喜悦。 只见他头戴紫金玉冠,身着酱红色长袍,腰系枣红色宽腰带,外罩鹤羽云纹长氅,脚踩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胸前的龙纹刺绣精美无比,愈发显得身姿颀长、俊逸不凡,儒雅中又不失威武之气。 099 踏雪赏梅(二) 此时正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我,那眸子只有满满柔情,月光的清辉点在他眼中,仿若夜空繁星般璀璨,而那点点簇簇间,盛着一双小人儿,是我…… 心底暖意漫溢,如静水涟漪。睍莼璩晓 我也两眼发直地看着他,心叹:如此风华绝代之人,倒像是误落凡尘的九天仙子,真真是举世无双、遗世独立啊! 寒风中,梅香飘逸,花影纤纤。 玄锦握着我的手,面对着那一树碧梅,缓缓说:“梅兰竹菊,号称‘花中四君子’,我独钟情于梅。它虽然极为平凡,却盛开在令人畏惧的严寒之中。百花凋零、草木摇落,它却傲然绽放、一枝独秀。愈是风欺雪压,它开得愈精神,是寒冷造就了它的冰肌玉骨和清雅俊秀.” 他微笑着望我一眼,指着面前的梅林,又说:“浅浅,你看,这园里齐集了天下不同的梅花,白梅纯洁无暇,墨梅高贵典雅,红梅清香浓郁,绿梅典雅冷俏。江山万里雪,却是一花天下春!” 我赞同地点头:“是啊,寒冬时节,我们看不到牡丹的富贵,百合的可人,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唯独看到梅花的冷俏、高洁和坚贞。它不与百花争艳,却正义凛然地耸立在严寒中,美而不艳,香而不腻,玉洁冰清,默默为这苍凉的寒冬添上一抹极致的绚烂,这种隐忍、低调和大气,的确难能可贵。” 玄锦回头,与我相视一笑,握着我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眼神有些悠远:“你知道吗?梅花是梦华的国花,这片梅林自建朝之初就有了,经历了百年。因为地处皇宫偏僻之境,所以极少有人踏足。我小时候,每每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来这里。而每每看到临寒独自开放的花朵,我心中的坚韧和顽强就多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慢慢忘却了。” 我看着他眼角眉梢的坚毅,心里蓦然一阵疼痛,面前这个风姿绰约的一国之君,又曾经历了怎样不幸的童年和过往?我只恨我自己,在他身处逆境的时刻不能陪在他左右。 我伸手抱住他,丝丝的心疼缠绕在心中,轻柔却不失坚定地说:“以后,不管遇到何样的小风大浪、艰难险阻,都有我陪着你,同甘共苦,不离不弃,你说好不好?” “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从他唇畔滑落,他紧紧拥住我,轻轻说,“浅浅,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疑问的话刚落下,身子骤然腾空,猝不及防的轻声尖叫,我及时地伸出双手,牢牢抱住了那洁白如玉的脖颈。 “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他静静望着我,眸子清亮如水,映着眷眷深情,酥软软的声音却带着极致的诱huo。 我脸颊微红,又往那温暖的臂弯里缩了缩,看见了他紧紧环在我腰间的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纤美,却裸露在大氅之外,势必会因为这样而冻得通红。 我不希望他的手冻到。 “快放我下来罢。”不管他要带我去哪,此时雪未停,风里夹带着凌厉的雪,刮在人的脸上,都是刺骨的凛冽。只要一出这亭子,必然会有凛冽寒意如刀般刺在那手上。 玄锦低下脸,却是笑的愈发灿烂,语气里却满是宠溺的霸道:“不要,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100 踏雪赏梅(三)【加更】温馨必看 这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任性起来倒像个小孩子呢?可是,我又好喜欢他这霸道任性的样子啊。睍莼璩晓 心里唧唧歪歪的嘀咕着,玄锦温暖清澈的声音又徐徐入耳:“我知道,你是怕我的手冻着。” 他微微一顿,低沉的笑声落下:“我不冷,有你这个火炉在怀里,我浑身都是暖的。” 面颊上的热度有增无减,我不敢再看他,微微垂下眼眸,便又听他开心的微喟,语音轻柔:“我会好好抱着你的,把手放回大氅里,不然冻成红萝卜就该哭鼻子了!” 谁哭鼻子啊? 我脸上一窘,还好周围没有旁人在,连忙抽回了挂在他颈间的手,乖乖地缩在了大氅里,又体贴地拢紧了大氅,将他的手也一并掩在氅内。 他的双眸,因了这一举动,愈发的璀璨温暖,开心的笑容从那俊美的薄唇处荡漾开去…… 玄锦抱着我一步一步踏下石阶,踩着厚厚的积雪缓步向前。飞雪飘零,落在脸上是点点的凉意,可我们的心头却是那般温暖。 我微微仰视他如谪神的俊美容颜,这张脸,就算是倾尽一生,也是百看不厌吧。 “看什么?”他低声问。 “看你……” “那么喜欢看啊!”他的眸子染了温暖的笑意,安安稳稳地迈着步子,声音轻柔如水,“既然那么喜欢看,那就看一辈子吧。” “不过,这一辈子,也只能看我一人。”轻柔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霸道,揽在腰间的手也加重了些许力道。 “就像,我这一辈子,只会抱你一人。” 玄锦淡淡说着,一字一句,字字珠玑,他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琉璃宫灯映亮了他投在雪地上的修长身影,那绝代风华的身影,看上去笃定而翩然。 他是在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些微的愣怔后,我终于恍然。 虽然在我的认知里,爱情本该如此。可是在这个一夫多妻的社会,一个坐拥后宫三千的帝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又一次要感动的哭了。 “好!”毫不迟疑地答应,心底却是无尽的甜蜜,我深深凝视着他,忽然从那大氅中探出脑袋,快速地凑过去,吻了下那弧度优美的下颌,然后极快地缩回他怀中,赶紧把羞红的脸藏起来。 身下人猛然停止了步伐,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我如雷的心跳声和头顶那平和的呼吸声,交织着沙沙的飞雪声,灌进耳来。 我心乱如麻,感觉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偏偏那人只是静静站立,一声不响。 我心里没谱,又不敢抬头去看,只能羞窘地缩在那萦绕着梅花清香的怀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劲儿地为自己方才那大胆的举动懊恼不已。 我只是因为他的话太感动了,才情不自禁的,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半分要引诱他的意思啊! “到了。”忐忑不安、紧张兮兮中,耳畔蓦然响起一个天籁之音,伴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再不出来,就该闷坏了。” 我愣怔半晌,不安地掀起大氅,探出脸来,却对上一双溢满宠溺的水眸和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 竟然、竟然是我邪恶了! 脑门上立时两条黑线,我不敢再与他对视,顺着他的松手,轻巧落地。 眼前一片流光溢彩,细细一看,如石榴般红艳的绢纱宫灯整整齐齐的垂在檐下,随风飘转,浮光灿灿,流火莹莹。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梅林别院之内。 101 结发为夫妻(一) 月华如水、倾遍大地。睍莼璩晓 我站在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前,看他眸中映着月色,温柔得令人沉醉。 轻轻推开了门。 一刹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里面,张灯结彩、红绸集结,一派奢华、喜庆之气。正中间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字,梨花木案上整齐地摆着大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一对孩儿臂粗的烫金红烛正烈烈地燃着。 虽然不比大婚当日的盛况,却说不出的温馨。 因为,这屋子的装扮,更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布置。淡蓝色的织金地毯铺就了一室的浪漫和雅致,好似飘缈的仙境,绯红色纱帐被金钩挽着,如同仙境中一朵朵飘逸的云。 见我诧异的神情,玄锦脸上却是幸福的轻笑。解下他的大氅和我的披风,搭至鎏金屏风后的衣架上。 又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到案前,站定,转过身,面向我,目光温柔而缱绻,认真地说:“浅浅,那日成婚,我没料到古夏国的公主就是你,故意冷落。虽然婚礼奢华无比,却也冰冷无情。我虽贵为一国之君,却终究不能免俗。因为,我想和我爱的人相守一生。所以,想给你一个简单、温馨的婚礼,让你做我真真正正的妻子、梦华王朝的皇后。我想和你一起坐拥江山,分享喜悦。” 一刹间,铺天盖地的幸福和感动似要将我湮灭。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烛光下,那张清俊儒雅的脸上修眉如剑,鼻梁英挺,浓密卷长的睫毛轻颤,更是衬得他肤若凝脂、面如冠玉,透着一种极致的美。 我屏息凝神地看着,认认真真地说:“做不做皇后,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人和心,只要跟你在一起,怎样都是幸福。” 听了我的话,他欣喜若狂,竟像孩子般兴高采烈,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也因为兴奋和激动略显颤抖:“好,好,那我们拜堂吧!” 我偎在他肩头,微笑着点头应允。 玄锦这才放开我,轻轻执起我的手,与我并肩而立,一脸的郑重其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他挽着我走到一旁的桌边,伸手拿起放置在金灿灿的百花春蝶织锦桌布上的金制酒壶,将两个透明琉璃戗金杯子逐个斟满,酒水色泽透明澄澈,一入杯盏,酒香四溢,浓郁香醇。 他端起来,将其中一个递到我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这就是我们的合卺酒。” 我含笑点头,伸手接过来,与他双臂交叠,相视一笑,共同饮下。 觥筹交错间,我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放下酒盏,玄锦从怀中摸出一物,水样冰凝,在烛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 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水晶发簪,上面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嫣然绽放,花蕊间还镶着一颗米粒大的钻石,刚好和点缀在衣服上的水晶相互辉映。 他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声音缓缓说:“古人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支发簪,是我命专人置办,取材工艺都世所罕见,就用它来做我们的定情信物,你觉得如何?”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静静凝视着我。 我心潮澎拜,似有千言万语想给他讲,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102 结发为夫妻(二) 在他的殷殷期盼中,所有的话都沉寂在那娇羞一笑中,我对着他郑重点了点头。睍莼璩晓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将簪子戴到了我的发间。 又与我执手相看,柔声道:“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没有君臣之礼、身份之别,我要和你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妇那样举案齐眉、同行同止、亲密无间,你说好不好?” “好!”我点点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深情凝望着他,满心欢喜地说,“在浅浅心里,没有皇上,只有玄锦。” 我们两两相望,深情凝视中,我看见彼此眼中的幸福和笃定。 “浅浅!”寂静中,玄锦低下头来,轻轻唤我。 “嗯?”我答应着,就见他唇角浮起一丝微笑,轻声问,“我是不是该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我一怔,脸上又是一阵发热,不敢再迎视他灼热的目光,害羞地低下头来。 就听见他万分认真和期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让你为我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好吗?” 这下,我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手足无措地杵在那里,不敢看他,正犹豫着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怎么回答,却突然身子一轻,竟是被他打横抱起。 我一惊,赶忙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不期然地撞上了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抑制不住地心神俱颤。 玄锦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缓步向寝居深处而去,每走几步,便有金钩放下,绯纱垂落,在室内翩然起舞,那是他的掌风所致。越向里走,云朵般的纱帐便将我们两个与外界相隔,似乎,这世上,只有我和他。 一张海南黄花梨心木大床展现在眼前,垂着大红色帐幔,床头的红木几案上,放着一个龙凤烛台,烛影摇红,那闪烁的烛焰跳跃着欢yu。 掀开大红色帐幔,只见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我心头顿时有如案上的烛焰一般,忽闪忽闪的跳荡。 玄锦将我轻轻放在那一袭大红色鸳鸯戏水的锦被上,身子轻轻压下来,顺手拂落层层罗帐。 “浅浅……”他叫着我的名字,温柔而绵长,好似融着无数的疼溺和说不出的情愫。他的吻轻轻落下来,仿佛润物无声的春雨,有轻微的甘甜。 他的眸子仿若寒星般璀璨,在那深邃浩淼中有两个小人儿……我看见自己脸颊绯红,眼波柔媚…… 唇角眼底皆漫上笑意,认真看着那两个小儿,在它们无限接近的时候缓缓闭上眼睛…… 爱情有着它独特的魅力,最美的同时也是最危险的。花开的下面是一片沼泽,善男信女哪个经得起诱huo?就算幸免爬出来,也无法预料时光的最后,哪条路上的某个拐角处,还会花开成海、绚丽盎然地等着自己跳下去。 可是,爱情面前谁能不爱呢? 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付给了玄锦,这一刻,在这个我穿越了千年倾心相爱的人怀中,我心无旁骛地沉醉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玄锦,此生有你相伴,便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题外话================ 到此处,浅浅和玄锦这两只终于敞开心扉,结发为夫妻了,小伙伴们,和我一起为他们鼓掌吧! 103 同心结,结同心(一) 夜已深。睍莼璩晓一对红烛高照,静静映着墙壁上耀眼的大红喜字。 我躺在玄锦的臂弯里,睁大了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枕边人。 他面向我侧身静卧,已经安然睡去,石雕般清俊的眉眼一如初见时美好,俊美的唇畔还挂着幸福的笑意,手也停放在我的腰际。 是太高兴了,所以睡意全无。 是太幸福了,所以有了置身梦幻的感觉,总怕睡着之后醒来会是一枕黄粱。 我凑近了他的脸,细细地看他的眉目,每一根眉毛,脸部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那么完美无缺。手又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慢慢的,柔柔的,细致地勾画着那令人心动的轮廓,一遍一遍,良久,心底被铺天盖地的幸福和太密占满。 从这一刻起,他成了我的丈夫,我成了他的妻子。我们是夫妻,一对两情相悦、彼此深爱的夫妻。 就算是一场梦,哪怕是短暂的今晚过后便烟消云散,那我也知足了! 快速伸手拢好衣襟,披上一件事先备好的柔粉色衣裙,下床,为他盖好被子,再蹑手蹑脚地走到衣架前。 从随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小荷包,取出一样东西,又解下了一根玄锦事先让宫人们准备好的衣服上的罗带,这才在桌前坐下,就着烛光专心致志地忙碌起来。 时间在静寂中一点一点流逝,罗带在我的手指间飞快地穿梭…… 嗯,终于大功告成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我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审视了半天,满意地笑起来。 那条淡蓝色的罗带已被编织成长结,中间系着一块青白玉,下坠璎珞,此时正静静躺在我的手中,淡蓝青白,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浅浅,这么晚了,怎么又起来了?”耳边蓦然响起满含心疼和关怀的声音,一件狐裘已经披在了我的肩上。 但见人影晃动,玄锦已经在我身侧坐下,一向清澈深邃的黑眸中,闪着灼亮的光华和满满的关切。 我含笑看着他,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我方才编的,喜欢吗?” “同心结?”一刹间,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惊喜的神色,玄锦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如获至宝般捧在手心里,赞不绝口,“编织精美,手法绝佳。最妙的是这块玉,通长1寸,宽约半寸,羊脂玉质,细腻润泽,上雕一对引颈互望的鸳鸯,晶莹剔透、栩栩如生,连翅部的羽纹都清晰可辨。构思奇巧、工艺精湛,实乃稀世罕有的珍品啊!足见设计者的匠心独运。”。 我听见他的夸奖,忍不住轻笑出声,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自己想的样子,画了出来,前段时间送到司珍库制作的。原本还担心怕难看,多亏了她们心灵手巧,做的可比我画的要好太多了。我哪里是什么匠心独运?就怕你嫌它丑呢!” “这么漂亮又富贵的精品,哪个敢说它丑!”玄锦眉眼含笑,将它放在掌中爱不释手,连声道,“浅浅,这可是你亲自设计的,凝聚了你的深深情意,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104 同心结,结同心(二) 看着他惊喜交加的神情,我心中亦是幸福流动,声音里也难掩兴奋:“同心结,永结同心。睍莼璩晓你赠我水晶簪作为结发之情的见证,那我便用罗带绾作同心结、缀上玉佩作为回赠,这样可好?” “好极了,我很喜欢。浅浅,你真是兰心蕙质!” 玄锦脸上的喜悦更甚,然而浓郁的心疼之色迅速占满了他的眼眸,“你大半夜不睡,就是为了要亲手给我编同心结吗?”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极认真地说,“定情信物是要互赠的,你送我发簪,我却没什么送你,心中总是不安稳。想来想去,也唯有此物才足以和结发簪相配了。古人有云‘罗带盘金缕,好把同心结’,就是把同心结当做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爱情象征。我将自己衣服上的罗带编织成菱形连环回文结,再系上这块玉,秀雅别致又不失贵气,做宫廷便装的腰带佩饰再适合不过了。” 玄锦的眼中满是感动,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满目深情地凝望着我,声音因为极度的喜悦而轻颤:“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如果一个女子,用自己的罗带做同心结,送给夫君做腰带的结饰,那便表明了这个女子对夫君的忠贞、恩爱之意。浅浅,在我看来,你交到我手中的,不仅仅是一枚同心结,而是你对我深深的爱和全部的情。我……我太开心、太开心了……” 我看着他欣喜如狂的神情,心中也说不出的高兴和幸福,轻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道:“玄锦,你全心全意待我,对我情深意重,如今已是我的丈夫,我这个做妻子的总要做些什么来聊表心意啊!” 一双手圈在了我的腰上,一声溢满幸福的轻叹从他的唇畔滑落。 我听见他轻柔温暖的话语,含满了心疼:“浅浅,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其实你什么都不必为我做,只要在我身边永远陪伴,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么冷的夜,你却坐在这里,我好生心疼啊!以后都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好!”我答应着,靠在他怀中,感受着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沉浸在幸福中,轻声道:“以后,我们每天晚上睡前,都对彼此道一声‘晚安’吧!” “晚安?”我听见玄锦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惊讶,“那是什么意思?” “晚安,顾名思义就是晚上安好,是一种问候语,就像‘皇上万福金安’一样。只不过,‘皇上万福金安’是臣下对皇上的问候,而‘晚安’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候。” 我柔声解释着,满怀希冀地说,“我想这一辈子,每天都跟你说一句‘晚安’,直到永远!” 玄锦紧紧拥住了我,下颔抵在我的发间,轻柔又不是坚定地附和:“好,这一辈子,我们每晚睡前都互道一声‘晚安’,直到永远!” 幸福不用太华丽,平凡的、简单的反而更真实也愈长久。找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每天向他(她)道一句晚安,然后在安然中沉沉睡去,就是幸福了。 我只希望,我的这种幸福能够延续下去。 如果可以,请时光为我和玄锦驻足;如果不能驻足,那希望它能放缓流逝的速度。 因为,我想多一刻铭记这得之不易的幸福…… 105 夫妻情浓(一) “皇上,该上朝了。睍莼璩晓” 当这一声轻唤轻轻响起在耳畔时,我已渐渐从幸福温馨的梦境中转醒,逐渐清醒的意识里,能感觉到自己正蜷缩在玄锦温暖的怀抱中,他结实的手臂正紧紧地圈在我的腰上,而我整个人都被温暖贴心包裹。 朦胧中,我已经分辨出,那一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轻唤,是小令子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来,提醒着君王早朝的责任和义务。 寝殿里又陷入了安静,我知道玄锦醒了,只是他没有出声,我缩在他的胸前,刚好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他就那样抱着我,过了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极轻柔地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缓缓抽离,将一旁的锦枕放在我怀中,贴心地盖好被子替我顺了顺头发。 床榻动了动,我知道,是他起身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是他披上中衣的声音。 这下,他便是要走了吧。 心里忽然有一丝不舍,虽然知道他只是上朝,下了朝自己便又可见到他了。可心里的不舍却好似蚕丝般缠缠绕绕,怎么也不肯散去。再加上方才骤然脱离了那温暖安心的的怀抱,我心里渐渐拢起的失落,这一刻只觉得心中微涩。 额上忽然一暖,有两片温热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贴了上来,温柔辗转,却是玄锦的轻吻。而我那颗躁动的心竟在这无限爱怜的柔柔一吻中,霎时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纱帘微动,银蒜叮咚,沉稳有力的步伐轻轻响起,渐行渐远。 我微微叹息一声,睁开了双眸。 冬日的天亮得很晚,窗外映照着白雪微弱的光亮,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怀里的温暖也被那方锦枕所替代。案上的红烛依旧烈烈地燃着,却已经剩下很短很短的一截。 我窝在锦被里,身子往玄锦的位置移了移,感受着属于他的温暖,寻找着他的气息。 帝王早朝,自是会有一大帮御前宫人伺候穿衣梳洗。虽然我与玄锦成亲已近两个月,可昨晚才算是真正的同床共枕。纵然我是一个思想前卫开放的现代人,依然觉得难为情,更何况还有女子应有的矜持在。 所以一想到小令子会领着宫人们在屏风外恭候,我便没有了与他一同起身的勇气,只能装作浑然不觉,窝在被子里假寐。 看着外面的天色,想到玄锦为了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为了补给我一个平等相待、寻常人家的婚礼,竟然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精心筹备,还特意选了这偏远的梅林别院,如今这么冷的天还要大老远地赶去承乾宫,心里的感动和心疼早已如绝提之水奔腾泛滥,可自己却没能为他穿衣梳洗,甚至没能在他出门时送上一句“路上小心”,我心中又如何能安? 如此想着,便再也假寐不下去了。 此刻更是了无睡意,索性披上衣服,起身下床。 我与玄锦既然已是夫妻,那我便该履行一些妻子的义务,尽尽妻子的本分。 106 夫妻情浓(二)【加更】 我微微一笑,拂开纱帘,绕过鎏金屏风,便看到殿内一群宫人忙碌着,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竟是没有一丝的声音。睍莼璩晓而玄锦,身披明黄,墨发如绸缎般倾泻而下,正坐在镜前,等着宫人为他梳头。 小令子见到我出来,有些惊诧,刚要行礼,我连忙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立刻会意,赶忙示意其他人也别出声。 我轻轻来到玄锦身后,虽然洗了脸,那俊颜明显精神了不少,却还是闭目养神,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借着烛光,在玉石般光滑的脸上投下剪影。 我的心无法抑制地微微疼起来,昨晚自己编那同心结吵醒了他,又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害得他那么晚才睡,都没考虑到他上朝的时间……当皇帝真是不容易啊! 别人只看到皇权极致的荣耀和华茫,又有谁能真正体会一国之君要承担起的重责和艰辛! 我看着那一袭明黄包裹下的挺拔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声,拿过一边的玉梳,轻柔地为他梳起了头发。 他的发很黑、很亮,就像上好的绸缎,放在我的手掌里,丝般柔滑,这柔滑便一路延伸到了我的心里,顷刻间,那里也是柔软一片。 玄锦,这是我第一次为你梳头,以后……我还要为你做更多的事。 唇角轻勾出一抹微笑,我固定好了发冠,看着镜中那风华绝代之人因了皇冠龙袍而周身散发出浓郁的帝王之气,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开口:“皇上,好了,您看看可满意?” 我看到玄锦轩眉上扬,微微诧异地睁开眼,眸光在看到镜中的我正对着他嫣然微笑时蓦然一怔,继而转头,忍不住蹙眉,轻声责怪:“怎么起身了?还穿这么一点,着凉了可怎么好?这些事让奴才做不就好了?” 墨玉般的眼眸里带着血丝,湮起几缕柔情,那灼灼眸华里却交织着惊喜和心疼。 玄锦的声音刚落,小令子已经拿来了一件簇新柔软的浅碧色小袄递到了他的手里,他顺势将我包裹了起来,温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爱怜:“以后可不准这样了!” 我看他细心地替我拢好了衣衫,心中一暖,傻傻地笑起来,再也顾不上心中的羞涩和满屋子的宫人在旁,藏在心中的话就那样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房间里那么暖和,哪会着凉……再说,我们已然是夫妻了,我这个做妻子的,总该亲手为你做些什么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为他整理衣领,一抬眼,便见玄锦眸光灼灼,深深凝视着我,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毫不避讳地说称呼玄锦和自己“你”、“我”。 虽说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和默契,可是毕竟有宫人在场,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的。 脸颊微热,我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看向四周惊讶得微微张嘴的宫人们,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上突然一紧,继而整个人便扑入一具温暖的怀抱,一缕淡香袭来,目之所及解释耀眼的明黄。 107 夫妻情浓(三)【一更】 我微微一怔,便看到玄锦逐渐放大的俊脸,他好看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在我失神的一刹那,快速地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睍莼璩晓 我脑海里空白一片,直到环在腰上的手臂松开时,仍是有些愣怔,唯有唇上残留的湿re触感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幕。 眸光一扫,宫人们个个脸色惊诧,差点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连一旁的小令子也笑得越发开心了。 脸上一阵发烧,我匆忙低下了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头顶传来一阵低笑,继而是温雅清澈的声音:“我去上朝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儿,稍后青荷会过来伺候的。” 那温柔的有些过分的声音只能让我的脸颊烧的更厉害,等我慌慌张张抬头时,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往重重帘幔外走去,心里暖意流动,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嘱咐:“路上小心!” 这一句,原是多了的,玄锦是这皇宫的主人,这里是他的地盘,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它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因为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我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遥远的记忆中,爸爸每次出门时,妈妈送至门口时温柔的笑脸。 这一句,是妻子对临行丈夫的殷殷叮咛。 玄锦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桃之灼灼的惊艳光芒在那黑如墨玉的眸底刹然绽放。他定定凝视着我,唇角好看的弧度勾勒出俊美的笑容:“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他给我的承诺,是丈夫给予妻子的承诺! 帘幔轻动,明黄色的身影大步离去,小令子紧随其后,出声提醒了一下呆愣的众人:“还不快走?都杵在那干啥事呢?误了早朝,你们担当得起吗?” 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悦,那轻轻勾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的轻快。 众人如梦初醒,急忙追了上去,轻轻关上了房门,房间里顿时安静了。 我松了松被玄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袄,幸福地笑了起来。转身轻轻错开了窗户,从那缝隙望过去。 院内,琉璃灯高高挑着,灯光和雪光互相辉映,将院内照的一片亮堂。 明黄色的御辇停在院中,两旁静立着蓝衣的太监。视线越过低低的院墙,竟看到一排身披银色铠甲、手握兵刃的护卫,几乎是十步一岗,将梅林别院围了个结实。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看他们身上的落雪,好似已经来了好久了。 愣怔间,忽听淡淡的声音传来:“传令飞云骑,守护好梅林别院!” 只见一身明黄之人已大步踏入漫天飞雪中,步入御辇的刹那,忽然敛眉吩咐,便有宫人领命而去。 看着那一行人快速出了门,踏上积雪的甬道,我心头又是一热。 飞云骑,我记得玄锦说过,那是他的亲卫军,由他手下的四大暗卫直接掌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可如今,他却让他们来守卫梅林别院,保卫我的安全。 目送着那耀眼的明黄消失在飞雪中,合上窗户,回身坐在床上,伸手抚摸刚才玄锦睡过的地方,那里还有他的体温。我缓缓地靠上去,锦被上还有他的气息…… 心里被什么填充得满满的,又忍不住痴痴地笑了起来,闭上眼睛,终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题外话—————— 先介绍一下上官玄锦手下的四大暗卫,分别是黄泉、黑冥、红枫、紫陌,后面会有侧重描写的。 ps:今日起,一日早晚两更啊,早更在01:20左右,晚更在19:30左右啊,大家可以放心喔,喜欢本文的亲亲记得收藏和留言喔…… 108 两难抉择(一)【二更】 院子里,白雪皑皑,触目所及,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真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睍莼璩晓 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甬道旁的每一株梅树上,积雪压在枝头,累累的花苞和初绽的梅花在积雪下沁出悠悠的暗香。 我和青荷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回头看时,雪地上便留下了四串蜿蜒的脚印。 秋千在寒风中飘飘荡荡,我竟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静静坐在上面,痴痴地望着面前的皑皑白雪,慨叹幸福的光阴总是转瞬即逝。 清晨便接到青姝璃送来的密函,我才惊觉原来三月之期已经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直言古夏国派兵增援玄锦,我必然已经获得他的信任,要我尽快行动,否则我和萧婉晴都将不得好死。 我原本想借归还绿玉戒来获取梦华太子的信任,将他变成护身符。 可是,我万万没有料到梦华太子竟然就是上官玄锦,而我还难以自制地爱上了他。 他为了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还将我奉若至宝,我又如何能够狠下心来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如果我现在将事实向他和盘托出,必然又会牵扯穿越的事情,我不知道已然成为一国之君的他,是否会相信我的天方夜谭。 即使他相信了,身为皇上的他和身为小偷的我之间的爱情是否还能继续维持?揭开真相之后,局面必然是我和他都难以预期和控制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起那样的滔天骇浪。 直到现在,我才算是真真体会到了造化弄人的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忧伤便如坚不可摧的金蚕丝,从四面八方蜿蜒过来,结结实实地缠住了我。害怕、彷徨、难过、挣扎……多想忘却这些烦恼和伤心事!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生来便能做到如无心之竹那般,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这样的人,怕是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吧? 我轻叹一声,抬头望天。雪后的天空高远且瓦蓝,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缥缈的流云看起来分外的洁白。 雪停了,梅花开了,日头再次出来了,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我垂下头,忽然一阵眼热,鼻翼间充满了酸涩。 我连忙闭眼,不想被人看到泪流不止的样子,一颗心却好似一片枯萎的落叶,在冬日的寒风里瑟缩,随风飘零。 耳边是青荷小声的劝慰:“主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身子娇贵,还是回屋里吧。” 我狠命地逼回了那阵酸涩,轻轻抬头,看见了青荷的一脸担忧,勉强对她一笑:“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青荷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终是欲言又止地福身退下了。我静静坐在秋千上,被无边的忧愁和伤怀所困扰。手指轻颤,从冰冷的绳索上轻轻拂过。 这秋千,是我搬进拂香殿之前,玄锦命人建的,还让人在这周围种了四季各种花卉,又专门运来了山石堆成假山,深得“瘦、透、漏”之神韵……这拂香殿的一草一木,都凝聚了他对我的深深情意。 109 两难抉择(二)【一更】 他的爱,他的情,我了然于心。睍莼璩晓如果,他不是我爱的人,我的顾及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 世间事原本就是这样,关心则乱。 冷风拂面而来,便是一阵刺骨的寒,我忍不住周身一颤,却有一件白裘绛缎披风裹在肩上。 “浅浅,天这样冷,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呢?小心着凉!”轻柔温澈的话语中,玄锦已经在我旁边坐下。 他外罩一件云白色大氅,内着一袭明紫色云锦宫服,腰系同色云纹玉带,墨发高束,玉簪箍发,长袍飘荡,宽袖流云般低垂,确实风致翩翩,超凡雅绝。 我转头便看见他眼眸中满含的担忧,勉强挤出个让他放心的笑:“我没事。”他伸手过来,然而指尖在触摸到我手的一瞬间,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甚,修眉紧蹙,语气里既是指责又是心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就不由分说紧紧握住我的手,又将我揽进他的怀中,疼宠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你啊,怎么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呢?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穿件厚衣服,冻坏了我会心疼的,你知不知道?” 我心中一动,从他怀中探出脑袋,不回答他的问题,有些急切地问:“玄锦,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怎样?” 他微微一怔,深邃明亮的双眸细细打量我半天,故意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缓缓道:“对不起我的事情啊?那我想想啊……嗯,就看后果轻重了。如果轻的话,就不予追究了。如果重的呢……” 他突然顿住了,灿若星辰的眸子在我脸上来回逡巡。日光之下,他的黑眸如同被渡上了一层琥珀,透明的清澈中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深邃。 我心中一窒,紧追着问:“如果后果严重你会怎样?” 他一本正经,沉声答:“不能轻饶啊!” 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已经无数次猜测,面对爱人的故意隐瞒甚至是背叛,骄傲如他,肯定也是不能原谅的。可如今听到他亲口说,才知道,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对我来说却是泰山压顶般的沉重。 见我不说话,玄锦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一脸的云淡风轻,伸手在我的鼻尖上轻刮一下,爱怜地说:“逗你呢!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要为一些没发生的事情担忧了,嗯?” 我看着他,心中的不安愈加膨胀,终究忍不住,忐忑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要比你想象中的糟糕很多,你会不会很伤心很失望?” 玄锦脸上的笑容在寒风中渐渐凝固,最终消散。他只是静静望着我,目光明亮,神情却变幻不定。 我也不闪不避,亦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如果可以,我真想能望进他的心底,看他此时心中究竟作何想。 过了片刻,玄锦才一脸凝重,极认真地说:“浅浅,人无完人,你不可能会完全成为我心目中的样子。相反的,我也不可能完全成为你心目中期望的样子。当我们彼此的缺点暴露,我心里或许会失望、会难过。” 110 两难抉择(三)【二更】 “可是,那又怎样呢?你再不好,也是我爱的人;别人再完美,都不能和你比。睍莼璩晓因为,我爱的,就是本来的你。在我心里,你就是唯一,不能被替代,也无人能超越。” 在他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我的心防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犹豫了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说:“如果我说,我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玄锦闻言又是一惊,他定定看了我半晌,一脸担忧地问:“浅浅,你是不是最近这几日每晚陪我看折子睡得太晚,没有休息好啊?怎么竟是胡思乱想呢?我叫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吧!” 他那忧急如焚、满是关怀的神情映入眼来,只是一瞬间,我心中凝聚的勇气已经散尽,连忙拉住他,努力笑的轻松一些:“不用,我没事,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在确定我真的无碍之后,他才重新将我揽在怀里,柔声低语:“浅浅,你是古夏国的公主,金枝玉叶,又马上要成为梦华王朝的皇后了,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好好做我的皇后,协助我管理后宫、母仪天下。” “皇后?”我惊呼出声,忙不迭地从他怀里探出脑袋。 玄锦却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反应,而是微笑着点头:“是啊!我新皇登基,也该昭告天下,让你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了。我刚才去了寿康宫,向母后禀明了此事,她也非常赞同。” 我心中大骇,自己这个冒牌公主怎么能痴心妄想麻雀变凤凰?还母仪天下、掌管后宫?若等到身份被揭穿那一日,岂不是要让玄锦被天下人耻笑吗? 不行,这万万不可! 可是,我该怎么对他讲呢? 我凝望着那张让自己牵心动魄的脸,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剜了一下,揪心的痛。 虽然,我也很想能和他并驾齐驱,可我这个宿体的身份终究是个被人不齿的小偷。他的盛情和厚爱,我只能狠心推拒。 心中哀叹一声,我故作一脸哀怨地望着他,无不哀戚地说:“自古帝王哪个不是拥有三宫六院?皇帝不可专宠于谁,皇帝不可雨露不均,皇帝更不可子嗣单薄……你是皇帝,所以你不可以只爱哪一个人!我也知道你作为皇上,妃嫔成群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我不想和别的女子共事一夫……我也不想做什么皇后妃子,想要见你一面还要等你翻牌子……” “其实,我倒宁愿我们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可以举案齐眉、同行同止,平平淡淡地相守一生……我知道是我太贪心了,这些话我也不该说与你听的。可是,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不想一直这样欺骗自己……所以,我不想做你的皇后。” 每说一句,我的心就痛上一分。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狠心的话,我的心已经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来回剜割般的锐痛。 我以为他听了之后会伤心,会难过,会打消立我为后的念头,所以心痛的同时,我亦没有勇气抬头看他,想必那双深邃明亮的星眸此刻已是痛苦满溢了吧。 111 两难抉择(四)【一更】 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却有一声好听的轻笑响在头顶。睍莼璩晓 我诧异地抬眼去看,目光正好交缠上那双满是欣喜和激动的星眸,玄锦正静静看着我,唇角好看地飞扬起来,勾出一抹温柔惬意的暖笑。 我一下子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整个人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坐在怀中,头也被他的大手牢牢地安置在胸前。 玄锦低头看我,眼光流转,温情缱绻,清澈的声音温柔中竟带着一丝魅惑:“浅浅,你还记得那晚在梅林别院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在你的心中,没有皇上,只有玄锦。你可知道,在我的心中,也没有皇后,只有浅浅。你担心帝王的情爱不能长久,可你却不能忘记我还是你的夫君。” 他顿了一下,敛起笑意,深情凝望着我,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心中期盼的又何尝不是你期盼的,我也想和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你可知,在我心中,天光云影,金殿玉阶,流岚薰风,朱阙华盖,亦敌不过眼前的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又如何容得下别人?我只想做属于你一个人的玄锦。”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真情流露,我怎么会不感动呢? 可是,他越是如此待我,我的心便愈乱,心中的纠结便愈深,便愈难做出抉择。 此时此刻,我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清楚。可是如今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自然是无法冷静的。 我支撑着想起身,却被他臂膀一收,只得再度躺回他的臂弯,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铿锵有力的心跳之声一下一下直直闯进我的心门。 玄锦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忽然举起右手,一脸凝重,极其严肃和认真,沉声道:“我上官玄锦现在就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只爱萧浅浅一人,绝不再娶。倘若食言,便叫我——遇风形散,沾雨骨销。” 我的心一颤,几乎是刻不容缓的,自己的手指已经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心疼地说:“玄锦,我不许你这样咒自己。”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甘愿对自己下如此重的誓言,他的情意和真心,我断无再质疑的道理。可即便是他对我情深意重,我依然没有勇气跟他坦白一切。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再也做不到从前那样随遇而安、淡然处之了,特别是面对眼前这个我深爱的人。 我知道,身份被揭穿之时,或许便是我永远失去玄锦的一刻。所以,无论他如何掏心掏肺地待我,我终不能对他坦诚相对。我因此自责、愧疚和难过,可我更害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所以,老天爷,让我自私一次吧。在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将这一切告诉玄锦之前,容许我自私一次吧。 玄锦那如玉的俊脸上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温暖的大掌轻轻握住了我覆在他唇上的手。痴痴地看着我半晌,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浅浅,你相信我了,是吗?” 我看着他满脸的希冀和喜悦,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虽然用力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好怕这是一场梦,有一天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温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脸上滑下来,低进唇畔,咸咸涩涩的,是泪。感动的或者是苦涩的,我分不清楚。 因为,在那一滴泪滑进唇畔的同时,我直觉的身上一暖,一双手臂已经牢牢地环住了我的腰。 112 两难抉择(五)【二更】 玄锦将我拥的紧紧的,温暖的唇轻柔地落在我的眼角,继而漫过耳际,顺着脸颊缓缓向下,快捷地吻住了我的双唇,和我的唇舌紧紧纠缠,手臂紧紧攥着我,似乎要吻尽我胸腔内的气息。睍莼璩晓 霸道而不失温柔的吻。 他的唇舌,吞噬着我的呼吸,我的灵魂和我的颤抖。我无法思维,仰首任他吻着,再一次陷进这漫无边际的温柔中,却愈发清晰地感受着他的狂野,他的思念,他的深情…… 院子里的寒梅散发着幽幽暗香,我们就在这馨香的世界里沉沉浮浮。 直到他的唇离开,我的心依然有些乱,明明是冷得要命的天气,脸颊上却是一片火热。迷蒙的视线里,玄锦的俊脸上挂着宠溺的满足的笑意。 “这不是梦。”他轻轻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坚定,又拥紧了我,脸颊贴着我的,附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浅浅,我之所以想让你做我的皇后,是因为在我心中,没人能配得上这个身份,除了你。我想给你最好的,不止爱情,还有地位。” 我从他怀中探出头,呆呆看着他,心中的感动铺天盖地袭来。他字字句句,情深意厚,可昭日月,我非草木,又如何能不感动? 鼻子一酸,泪水又如决堤之水在他越发小心地声音下倾泻而出,不知不觉中湿了他的胸膛。分不清是为了什么而哭,我的心中只觉堆满酸胀,除了流泪可以缓解,根本找不到抒发口。 “怎么又哭了?傻丫头!”玄锦低喃一声,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轻轻替我拭泪,有些笨拙却又温柔到让人心疼,深邃的眼中荡漾出缕缕的情意。 他浅浅一笑,深深地看着我,星眸里满是怜爱与心疼,又认认真真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浅浅,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一心人,我上官玄锦的妻。”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如今我们心意相投,我又怎么忍心辜负了他的一番相思情浓! 重新靠回他怀里,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温暖,我的心彻彻底底地醉了。抬起头,半哭半笑的开口,语气轻柔却坚定:“玄锦,你也是我此生唯一的一心人。” 他脸上露出了温暖笑容,心满意足地拥着我,在我的发间落下一吻。 我偎在他怀中,心中百转千回:明月珏无论如何不能盗,事实真相也不能告诉他。如果我的身份被拆穿,玄锦就算有意护我,必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倘若因此与群臣不和,便得不偿失了。 说不定还会与古夏决裂,来个鱼死网破,再加上西罗虎视眈眈,刚刚稳定安邦的国家又要战乱不断……我不可以那么自私,为了自己,就让他和他的国家置身险境。 至于萧婉晴,我已经不是她原来的妹妹,没有办法因为救她而将自己的爱人置于危险之中。既然我不能救她,我会在身份被拆穿之前向她赔罪。 这样,就算是死了,黄泉碧落之地,我们作伴也不会孤单。 打定主意,心中便添了无尽的伤感和不舍。 我紧紧偎在他怀中,与他十指紧扣,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暖意。 多想能够永远停驻在这瞬间,让我好多点时间爱他! 玄锦,此生能够遇见你,和你刻骨铭心爱一场,我已知足,就让我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好好爱你吧。 这样,即便我死了或离开了,我们已经深切地爱过,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了…… 113 庆生晚宴(一)【一更】 玄锦还是决定要立我为后,封后大典于一个月后举行,算算日子,离我和青姝璃的三月之期没差几天。睍莼璩晓 因为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总是异常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牵挂着他的喜怒哀乐,眷恋着他的细爱情深。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快到玄锦的生辰。因为初登帝位,一切从简,他没有安排内务府筹备庆典。 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也许我这一生唯有这一次为他庆生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给他一个终生难为的美好回忆。 至少,在我离开之后,他每每想起我们共处的时光,快乐会远多于悲伤。 所以,从他生辰之日的前一周,我就开始秘密准备,四处张罗,在殷殷期盼和忙忙碌碌中迎来了他的生日。 我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动用了拂香殿所有的人手,准备这场别开生面的生日晚宴。 水晶帘后,我揽镜自照。 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显出了身段的窈窕。 又用水晶簪挽住了头发,盘成精致的柳叶髻,别了一朵仿真玉兰,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脖子上带了一只金丝通灵宝玉,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黛眉轻点,妆容清秀而不失妩媚,典雅又不失皇家风范。 青荷放下手中的玉梳,细细地看了半晌,眸中一片欢欣:“主子真是美丽极了!”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勉力压下了心头的几许失落:“美貌总会逝去的,就像人觉得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能够永恒的,都是看不见的东西。” 青荷被我说的愣了一愣,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些迷茫地看着我,继而笑了起来:“皇上待主子这般好,主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青荷觉得主子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我微微笑着:“但愿如此吧!” “会的,主子和皇上一定会很幸福的!”青荷一脸的笃定,极是认真。 我被她那模样逗笑了,心里却是有些感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青荷以后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青荷微微一怔,脸上湮起一抹红晕,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鼓着嘴:“主子净取笑青荷……青荷去看看大家准备好了没有……”话音刚落,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身后,响起水晶帘清脆的叮咚声,我默默望着镜子,那里面的女子浅笑嫣然,精致的五官美妍如一朵精心雕刻的冰花,唇角的笑意更像是樱花般炫目,却带着些苦涩的意味。 玄锦,这个特殊的日子,我特地精心打扮,只是为了把自己最美丽的一面留给最爱的你,感谢上天,让我在最美丽的时刻遇见了你。 ----------------------------------------- 是夜,星空璀璨,宛如梦幻。月华如水,倾遍大地。 屋外,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 殿中央的地上是用蜡烛摆成的一个大大爱心,外围是一圈的青花瓷盆,里面栽着事先让花匠精心培育的小株红梅,馥郁芬芳的花朵,将屋里装扮得非常热闹。 一切准备就绪,宫人们将殿中的烛火全部熄灭后退守自己的岗位,而我则躲在纱帘后,等待玄锦到来。 时间在满室安静中静静流逝。 “皇上驾到!” 门外突然传来小令子的细长轻快的声音,随着屋门轻启,有宫人撤去了夜明珠上覆着的红绸。清明的月辉下,暖暖的柔光中,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114 庆生晚宴(二)【二更】 今夜的玄锦穿了一件青白中泛着幽蓝的长袍,行走间衣袂轻扬,墨发轻飘,仿如云中君子。睍莼璩晓夜明珠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身上,清雅温润,更显风姿俊逸。 我轻轻一挥手,向青荷示意,刹那间,地上的蜡烛不约而同地亮起来,宛若一串红色宝石镶嵌在光滑的地面上,与周围的红梅交相辉映,分外美丽。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啊……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记得你眼睛……” 我微微笑着,轻轻唱着,缓缓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看着他俊脸上的浓浓惊喜之色,轻轻举起了手里的托盘……那是我精心为他做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恭祝玄锦生辰快乐!” 所有宫人在青荷的带领下退了出去,这一室温馨中,只余我和他,深情凝视。 “浅浅,你这是……”玄锦清俊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喜悦和幸福,温雅清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然而,在看到我的装扮后,波光潋滟的双眸中顿现惊艳之色,他痴痴地看了半晌,才发自肺腑地赞道:“气若幽兰、清新美丽、典雅至极,浅浅,你今天晚上好美!” 我巧笑嫣然地看着他,声音柔和,缓缓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给你过一个与众不同的生日。” 一只手端着托盘,一只手拉着玄锦走到旁边的餐桌旁,那上面用火炉煨着汤锅,摆满了各式菜肴和糕点。 放下蛋糕,又拉他在桌边坐下,看着他满脸的惊讶和疑惑,我笑盈盈的,满含深情地说道:“玄锦,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场景,就是和你相遇;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你相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想用我的方式,向你表达衷心的祝福和深深的爱恋。” 然后指着蛋糕,一句句道:“这个叫‘生日蛋糕’,是用奶油、面粉、鸡蛋烘烤而成的,非常美味可口,上面的十根蜡烛表示十全十美,有美满、幸福的含义。在生日这一天吃蛋糕,可以一辈子幸福美满。现在呢,你对着它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等我说‘一二三’,你就一口气把上面所有的蜡烛吹灭。这样,你很快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好不好?” 玄锦凝视着我,明亮的眸子里有疑惑,更多的却是欣喜和感动,他轻轻点头,说:“好!” 然后,他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许了愿,又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我兴高采烈地拍着手,为他轻轻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唱完之后,我切了一小块儿蛋糕送到他嘴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他慢慢品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浮现出浓浓笑意,然后睁开眼睛,满是惊喜地说:“入口即溶,唇齿留香、甜而不腻,美味绝伦,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浅浅,你真厉害,怎么学会做这个的?” 我看到他陶醉的样子,心中也开心万分,笑着答:“这是我从一本书上学来的,我爸爸……呃,我父皇生日时,也曾给他做过,他也说很好吃。你再尝尝这个,这叫‘火锅’,也可以叫‘涮锅’,把各式蔬菜和肉类放入事先秘制的高汤中煮熟,然后捞出来放在盘子里,蘸上*的作料,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特别适合在严寒的冬季食用,可以保暖驱寒。” 夹了一块蘸了作料的嫩豆腐送入他口中,玄锦细细品着,星眸微眯,又是一阵赞不绝口。 本来,这烛光晚餐是应该喝红酒的,可惜这里没有,我只好用新进贡的葡萄酒代替。鲜艳的美酒盛在夜光杯中,映着满室的烛火,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伸手将美酒递与他,眸光相接,会心一笑,送上温馨的祝福:“浅浅祝玄锦生辰快乐,干杯!” 觥筹交错间,我看见玄锦脸上欣喜陶醉的神情和幸福开心的笑容。 115 与爱共舞(一)【一更】 酒足饭饱,我拉着他的手走到梅花间,站在蜡烛围成的“心”的最中央,脉脉含情地看着他,缓缓道:“这个蜡烛摆成的‘心’代表的是爱的意思,也就是我对你的爱。睍莼璩晓今天是你的生辰,宜歌舞祝寿。我们从小生在皇宫,那些舞蹈也看了好多遍,没什么新意。现在呢,我教你跳一个与众不同的舞。你要认真看,然后按照我说的做。” 他微笑着点头,一脸的宠溺:“好!” “首先,站直身体,抬头、挺胸、收腹,两肩端平,两手要自然;然后,你的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心,抬起来和眼睛一样高,右手微托住我的左肩。嗯,对,就是这个姿势。”我一边讲,一边摆正玄锦的姿势,玄锦极认真地学着。 等到摆好姿势,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脸狐疑地问:“浅浅,这个姿势好奇怪啊!这是在跳舞吗?” 我看着他,一袭华贵锦衣,玉树临风的身姿,绝世的古典美男,却硬生生地摆出了现代双人舞的姿势,的确有些滑稽。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我这个小丫头拽着在这里学跳舞!呵呵……我极力忍住笑意,有板有眼地说:“这是跳舞前的准备姿势。接下来的是跳舞时的动作,我一边说,你一边做喔!” “喔,好!”玄锦赶忙认真地附和。 我我憋住笑,给他言传身教舞蹈的详细步骤:“我喊一,你的左腿向我迈一步,同时我的右腿会后退一步。来先试一下。嗯,好,停,现在开始左旋转,好,就是这样。然后我喊二,你的右腿要退后一步,同时我的左腿会向前一步。嗯,非常好。当我喊三的时候,你的左脚并向右脚,我的右脚并向左脚,这就是一个完成的动作了。然后我喊四五六时,你就把我一二三的动作相应地重复一遍,我则重复你刚才的动作。明白了吗?” 玄锦眉头轻皱,眼光流转,仿佛在极力回想我刚才教的动作要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 “好,那我们现在来试一遍啊。” “嗯。” 玄锦果然够聪明,顺一遍下来,他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动作要领。虽然,这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可是一气呵成时,却有独特的魅力。 他似乎也跳上瘾了,拉着我在梅花烛光间徘徊。一遍、两遍、三遍……淡淡的花香萦绕,让人沉醉。 我们在梅花间相拥起舞,四目相对、两两相望,仿佛连空气都有幸福甜蜜的味道。 也不知道跳了多久,我们才停下来,我端起桌上的夜光杯,里面的葡萄美酒红艳醉人,递给他,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关于这个舞,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喔?”玄锦品着美酒,伸手揉了揉眉心,柔情的目光中满是询问,“什么美丽的故事?” 我与他碰杯,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我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有一个美丽的公主爱上了邻国的皇子,那个皇子精通音律和舞蹈,他特意给公主编了一支舞,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华尔兹’,它似云如月,如风一样轻盈,像梦一样飘逸,融入其中,会让人心旷神怡。是美和爱的象征。” “我呢,就照着书中描述的自己学了来,现在由我们共同完成,它便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舞了,也是我们爱情的印证,你说好不好?” 116 与爱共舞(二)【二更】 玄锦静静凝视着我,眼中的柔情更甚,忽然将我紧紧搂在怀中,柔声道:“好,以后这支舞便是我们的爱情印证,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睍莼璩晓” 他又捧起我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怜爱:“浅浅,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精彩温馨的生日,我会用一生来铭记。你对我的爱和情,我也会用一生来珍惜。” 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光彩夺目的两颗黑曜石;他的脸,石雕般清晰儒雅,让我难以移开视线,满室的幽香中,他的吻轻轻落下来…… 夜渐渐沉寂。许是太开心了,我和玄锦都多贪了几杯。我们面对面地趴在桌上,玄锦的眼里已经有了醉意,他歪着头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才痴痴地笑着问:“生日蛋糕、火锅、跳华尔兹……嗝……浅浅,你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他把酒杯送到嘴边,低头喝了一口酒,手指轻颤,险些捧不住晶莹剔透的夜光杯。 我知道,他醉了。记忆中,他甚少喝酒,也是是因为不胜酒力,也许,今晚的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微微笑起来:“其实,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是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我今天晚上为你准备的这些,都是从那个世界学来的。你开心吗?” 这样的话,唯有在这样的时刻,我才能无所顾忌地对他说。 “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浅浅,你……你又喝醉了……嗝……呵呵……”玄锦轩眉微皱,醉眼朦胧地看着我,脸上的痴笑更甚,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颤巍巍地在眼前晃了晃,口齿不清地说,“开……开心啊……今天晚上……我很开……心……” 拿在手里的酒杯倒在桌上,他头一歪,脸趴在了桌上,双眼轻阖,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玉石般光滑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我静静凝视着那张轻染红晕的绝世美颜,微微的笑,自言自语:“只要你开心,就够了!” 右手执起夜光杯,郁郁地饮尽杯中艳红似血的佳酿,却一丝甘美的味道也不曾尝出来,只感到满腔苦涩犹如黄连入腹,难以下咽。 缓缓放下杯子,将玄锦轻轻扶到床上躺下,又为他盖好锦被,我久久伫立床前,痴痴地看着他睡梦中的俊颜,双眼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不时轻颤,清俊的脸上还挂着幸福的微笑。 寂静的夜里,一声嘤咛蓦然滑落那完美的唇畔:“浅浅……我爱你……” 寝宫里又恢复了宁静,唯有帘幔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 徐徐清香中,我看到身侧的落地铜镜里面,素绡帘幔时而扬起,时而飘落,那一双人影便时隐时现。 一个风姿俊逸,一个娇俏纤柔;一个清白长袍散漫飘垂,如同冰山横陈,一个雪色衣裙随风轻舞,好似细碎波纹;一个睡得香甜沉静混沌无知,一个呵护备至细心入微…… 仿佛一幅画,一幅即便是用神笔也无法描绘的画,只能这般静静的看着,欣赏着,连呼吸也仿佛止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吹散了这幕和谐与恬淡的仙境…… 我的手轻轻触上了那张光洁俊美的脸,指腹轻柔地勾勒着儒雅清晰的轮廓,不觉间,双眸温润一片,蓦然有滚烫的泪珠自眼角倏然滑落…… 117 夜宴,真假公主(一) 还有五天,便是封后大典。睍莼璩晓 早朝时,玄锦突然差了小令子,接我到勤政殿。原来是古夏国派了公主的堂姐青颜郡主前来恭贺公主荣登皇后宝座。 我心中一惊,已知来者不善。 什么公主的堂姐?不过是见我盗取明月珏迟迟未得手,三月之期已近,青姝璃按耐不住兴师问罪来了。 她现在肯定是勃然大怒了,又怎么会好心来恭祝我这个冒牌货母仪天下呢? 恐怕这个公主的堂姐——青颜郡主就是她自己吧! 一路忐忑不安,来到勤政殿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而在那些随从中,我看见了萧婉晴。 她身着一袭淡粉裙衫,于风中衣袂飘飘,颇有仙姿。立在随行的古夏侍女中间,长睫微垂,娴雅柔婉。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没一丝血色,美眸幽深而空洞。 与我目光相撞的一刹那,一行珠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使她看上去像一朵备受推残即将枯萎的花。 她却是抿紧了唇,伸手快速抹了去,转移了视线,只留给我一袭消瘦孤绝的身影。 那是这个宿体骨血相连的姐姐,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心中忽然闷痛,一缕莫名的悲伤萦绕心头辗转不去。 我不由皱眉,那是属于我这个宿体的感觉吧,我霸占了她的身体,亲人危在旦夕,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悲痛和无措吧! 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我胆颤心惊地看向青姝璃,她立在众人的最前面,绝丽的脸,绝世芳华的微笑,像一只高傲美艳的孔雀,就那样静静看着我,眼角,隐藏着蓄势待发的怒意。 玄锦却满心欢喜,先是对潼谷关一战调遣援兵的事情赠了厚礼表达了谢意,又命人为他们一行人进行安置。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我才匆匆回到拂香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如坐针毡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下午。 刚至申时,小令子又差人来传话,说玄锦在琉璃阁摆下盛宴,款待古夏贵宾。 因是国宴,盛装打扮是不可免的。青荷却是早有准备,很快便为我成妆。 菱花镜里的女子身着一袭红罗蹙金旋彩飞凤礼服,三千青丝绾了起来,露出冰雪般莹润的娇颜,两汪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含情潋滟,玲珑精巧的鼻子下,抹了胭脂的浅唇娇美如樱桃,红艳欲滴。 端的是风光无限,可是这风光之下,却是一颗被恐慌占满的忐忑不安的心。 夕阳西下,落日融金。西天的白云,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绯红徇烂。 我从轿辇上下来,愣愣看着那一座琉璃筑就的宫殿,透明的殿身倒映着晚霞的瑰丽,在寒冷的冬日生成一抹暖色。 可即便是这样的暖色,依旧无法驱赶我心底的严寒。 该来的,终归躲不掉。 咬了咬,缓缓漫步,绕过回廊,目光投向前方的一刹那,竟是再也移不开。 千年凤石铺筑的甬道尽头,一袭明黄色的宫袍在晚霞的余晖中灼灼生辉,极是醒目。小令子领着一堆宫人,恭敬垂首候在一边。 玄锦站在一棵梅树下,一朵朵纯白的梅开的正艳,没有玫瑰的娇艳,也没有牡丹的华贵,却自有一种清新纯净的美丽和不畏严寒的坚韧。 那黛染一般波光潋滟的黑眸正在静静凝视着我,还带着慵懒的笑意。 我微微一怔,脚下的步伐却是不自禁加快了。 118 夜宴,真假公主(二)【一更】 “我的浅浅今日真美!”玄锦紧紧盯着我,仿佛一生一世都看不够一般,顺势揽过我的腰,俊美的唇角勾起笑意,“也不枉我在这等一场。睍莼璩晓” “怎的不进去?”我有些心疼地嗔怪,“是不是等了很久?” 看着伫立在一旁的宫人,觉得他这样揽着我终是不妥,便轻轻去挣,却不想他反而拥的愈紧。 “没有很久,只是一会儿。”玄锦脸上的笑意更浓,深邃的眼眸弯起成一轮新月,醇厚嗓音温柔似绸缎,“我想和你同行同止。” 这句话,他说的那般自然,我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同行同止。 天气这样冷,他却兀自站在门口等我,竟只是为了这四个字。 这语音平平的四个字,又饱含了多少深情厚意啊! 一股暖流通过四肢百骸汇聚到心间,四下萦绕,心底的寒意似乎没有那么浓烈了。 我默默看着他,唇角扯起一抹温柔的笑:“以后若要等我,便在殿里等,不可再站在寒风里。” “好,听你的,以后都在殿里等。”满含宠溺的声音落下,玄锦揽在我腰际的手松开,修掌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闲庭信步地向琉璃阁走去。 今日的琉璃阁被布置一新,林立在殿内的十二根汉白玉柱子上皆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殿内照耀的亮如白昼。殿中的广场正中筑有两丈多高的华美舞台,四周围有一丈多宽的水塘,里面点缀着杜若芝兰,散发出淡淡清香。塘外是一丈见宽的汉白玉甬道,堆满了各色各样嫣然绽放的鲜花,将那舞台装扮的愈发华美。 舞台两侧的甬道足有三丈宽,延伸到正北方的玉阶。 在所有人的起身叩拜中,玄锦拉着我沿着海蓝织金毯走向设在左方玉阶上的一席。后面的玉座极为宽敞。 太后已在右侧的紫檀贵妃塌上落座,一袭暗红色水纹锦绣华服衬得她气色极佳、雍容华贵,此时正望着我我和玄锦露出慈爱的笑容。 玉阶之下、广场外围的两边各摆着一溜的黄花梨雕桌椅,椅上铺着锦绣团垫和各色靠垫。桌上铺着金灿灿的千枝千叶织锦桌布,设着杯盏,摆着雕漆攒盒,放着各人爱吃的甜点。 右侧为古夏国贵宾席,左侧为百官席。 台下右侧正中的位置,青姝璃穿着镶珠缀玉宫装,一身玫瑰紫如一朵胜丹炉一般盛开在红绒织金毯上,将这个清冷冬日映得喜气洋洋,亦使那超尘脱俗的容颜更为耀目,那流苏辉映的神色亦是端丽华贵,春意融融…… 那才是世外仙姝,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只一个气场,我就败下阵来了。 心中忽然一阵悲凉,我连忙转移了视线。 心不在焉地扫了一圈,却未看见自己的位置,手已被紧紧握着,只能紧紧随了玄锦的步伐登上玉阶。 愣怔中只觉得腰上一紧,竟已落座,恰恰是坐在玄锦身侧。 我心中一慌,纵然是帝后同位,我现在还未被正式册封,如此便是不妥。 似是感到我的不安,扣在腰上的手却愈发紧了,我的身子便又向那袭明黄色的衣袍贴近了几分。 耳边忽然响起振聋发聩的呼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匆匆回神,猝然抬头,却见玄锦面向台下,眉如墨裁,眸若点漆,鼻挺秀峰,唇角挂着淡淡的怡人的笑,只是那双深眸,看似在笑,眼底却隐含犀利和锋芒,尽显帝王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119 夜宴,真假公主(三)【二更】 “众卿平身!”他微微抬起左手,摆出了个平身的姿势,台下凝立众人便秩序井然地起身、落座。睍莼璩晓 “晚宴开始——”静立在一侧的小令子拂尘一挥,侍女们如同穿花蝴蝶般,将美味佳肴和琼浆玉液流水般呈了上来。 欢快的丝竹声起,十二个美艳的舞姬穿着轻罗舞裙,在大殿正中的红毯上,翩翩起舞…… 晚宴进行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客套话,玄锦抬了酒杯,沉静如潭的双眸看向台下,唇角带着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淡淡道,“为欢迎古夏国郡主和使节,朕在此敬大家一杯,各位就尽情欢yu吧。” 没有多余的话,但是众人都起身了,看向盛装的青姝璃和站在她身后的使节。 那使节本是俊美的长相,却浑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眸光阴鹜,深不见底,冷峻的面容让人乍看之下生起几分畏惧。此刻他面无表情,长身而立,手端酒杯,声如洪钟,恭贺道:“使节青阳代表古夏国,恭祝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青姝璃亦盈盈一笑,面向玄锦和太后,语音婉转:“青颜谢皇上和太后盛情款待。” 我也连忙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盏,目光战战兢兢地投向了她。 觥筹交错间,我看到青姝璃向我投来一抹粲然的笑容,只是,她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却是冷意流动,让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入了腹的酒忽然就变得辛辣无比,原本还极是甜香醇厚,好似蜜糖一般,此刻却如火烧赤壁,灼得唇舌生痛,由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掀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我禁不住微微咳嗽起来:“咳咳……” 手中的酒杯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拿了开去,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及时地递到了我手中。 我想也未想,一把接过,勉强喝了一口,才觉得舒服些许,却惊愕发现玄锦正笑吟吟地看着我,温雅清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和疼惜在耳边响起:“浅浅,你不胜酒力,便不要喝了。” 继而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不知何时,那小小的精致的酒盏又已经被静立在一边的御前宫女注满。 玄锦对着我微微一笑,轻轻执起了我的手,看向青姝璃:“郡主与公主姐妹情深,不远千里前来参加本朝的封后大典,为了表达朕和公主对郡主的谢意,这一杯酒就由朕亲自敬郡主!” 青姝璃美目流转,看向我和玄锦,嫣然笑道:“皇上客气了,公主妹妹即将成为梦华王朝的皇后娘娘,青颜这个做姐姐的亦觉得脸上有光,着实为她高兴。得皇上敬酒,实乃青颜之幸!谢皇上!” 语毕,她优雅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那一张倾城绝世的脸上竟飞上两抹红晕,愈加衬得肤白若雪,顾盼之间也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此时,她凝立在案前,对着玄锦轻启朱唇:“为了表达对公主妹妹的祝贺,青颜愿献舞助兴。” 柔美的声音彷如黄莺鸣乐,溪水淙淙,划过众人耳际,一抹颠倒众生的笑翩然于丽容之上,让殿中那美艳的鲜花都失了芳华。 殿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汇聚到一处。 我怔怔地望着台下静立的美艳女子,惊讶、狐疑瞬间席卷心头。 120 一舞倾城(一)【一更】 说起来,郡主献舞本无可厚非。睍莼璩晓更何况,青颜郡主为了恭贺自己的妹妹荣升一国之后,以舞助兴聊表衷肠,并以此促进两国邦交,的确是一件既正常又合理的事情。 可是,我心里偏偏有屡屡的不安萦绕,而随着青姝璃眼角眉梢的笑意愈浓便愈多一分。 毕竟,这一切只是一场阴谋和交易,是属于我和她之间不见天日的秘密。我不知道,作为这一切策划者和主导者的青姝璃忽然之间要提议献舞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这献舞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不安和紧张,像精心织就的网将我牢牢束缚,我惶恐、惊虑,却只能将它们悉数吞入肚里,隐忍不发。 玉阶之下,有文武百官盯着;玉阶之上,有玄锦和太后看着。我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否则…… 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朝玄锦看去。 此刻,玄锦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正看向青姝璃,修眉微扬,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淡淡笑意,却似作难般沉吟道:“郡主乃是我朝的坐上贵宾,若然在欢庆宴上献舞,这……” “青颜只是为了聊表自己对公主妹妹的祝贺之心,同时这一舞,也是为了祝贺梦华王朝与古夏国结为秦晋之好。所以,皇上无须担心。”青姝璃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绝美笑容,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倾斜而下,遮挡住眼中旖旎的光华,却让她娇美白皙的脸越发的玲珑剔透。 “郡主真是识大体啊,为了两国邦交甘愿献舞,又同未来的皇后娘娘姐妹情深,真是难得啊!”………… 玉阶之下的官员中已有窃窃私语传来,不发好评赞赏之音。 连立在青姝璃身后的古夏国使节也鞠礼恳请:“敝国皇上亦万分希望能与贵国永葆和平,郡主的舞不止是为恭贺公主殿下即将荣登后位,更是为了庆祝两国的和平共处、友好互助,还请皇上赏脸。” 我静静听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点头附和,心中愈发狐疑。难道,青姝璃这献舞,真的如这表面的含义这般简单嘛? 不!以我对她的了解,这舞,除了那两层含义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更深刻、更隐晦的含义。 虽然,我对她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这场交易上,可是单凭这盗宝代嫁的阴谋,我已经可以看出她的城府之深。所以,这场突如其来的献舞,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郡主深明大义,顾虑周详,与公主这份姐妹之情也着实令哀家动容。”右侧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虑。 我侧首,看到端坐在贵妃榻上的太后脸上一派祥和,唇角已是和蔼慈祥的笑容,她看向玄锦,温言道:“皇上,今日是欢庆宴,本就少些拘束,郡主既有美意,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让两国的友好关系更进一步?” 玄锦还未答话,玉阶下的丞相也一并劝道:“皇上,郡主盛情难却,还望皇上恩准呐!” 所有出席这场宴会的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投了赞成票,无疑,青姝璃这精心筹划的献舞是要毫无悬念地登台了。 121 一舞倾城(二)【二更】 果然,玄锦垂眼,只是思考了一秒,再抬眸,唇角已经扬起一抹浅笑,若有似无,却越发的深不可测。睍莼璩晓 他看向青姝璃,缓缓道:“即是如此,那便有劳郡主了。”说着,轻轻执起我的手,坐回玉座。 青姝璃淡淡一笑:“请皇上稍等片刻,容青颜去准备一下。”语毕,已翩然退去。一边的使节忙挥手示意了边的人,那人便急急出去安排了。 玉阶下的官员们个个一脸期待,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所说不过是堂堂郡主的舞姿究竟如何。 玄锦单手支腮,垂着眼坐着,仍旧是一贯的慵懒。可在此时落在我的眼中,却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压迫。特别是他那双眼眸,里面的墨黑深不见底,我竟是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我不知道这一舞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会随之改变,所以一颗心也愈加烦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如坐针毡吧,果然是不好受! “浅浅,你怎么了?今晚好像总是心神不宁的。”耳边猝然传来轻柔溢满关心的话语,我一怔,手已经被一只修掌轻轻包裹。 心骤然一紧,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玄锦拧眉看向我,语气了更多了几分担忧:“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匆匆忙忙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一方锦帕,正是玄锦当日送我那方,此时已被我反复的拧紧,造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我、我没事啊!”我干笑两声以作掩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情急之下忙转移话题,“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没有想到姐姐为了祝贺我,会甘愿献舞。” 玄锦轩眉一舒,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唇角勾起舒心的笑容:“你和郡主姐妹情深,能得她献舞,也的确是值得高兴的。” 姐妹情深,姐妹情深。 我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和自嘲。不论如何,青姝璃成功了,所有人都相信了她待我是姐妹情深,就连能玄锦也信了。 我本该欣慰的。至少这样的信服,是保护了我假公主的身份。然而,就是这所有人的信却愈发地让我相信她这精心筹备的一舞是别有用心的。 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用心是什么。 舞乐忽然响起,辉煌磅礴的音乐,却带着一丝女儿柔情。 刹那间,无数红绸自门口飞来,妖娆地汇集在舞台中央,顿时整个舞台红纱飞舞,飘渺似仙境。 似有微风轻拂而来,带来袅袅醉人的芝兰汀香,吹拂起舞台四周的各色花瓣散作飞天妙舞。在那漫天花雨中,一袭红衣仿若翩然起舞的蝶,从殿侧的珠帘后飞了出来,借着飘舞的红绸悠然飘向舞台正中,在这漫天飞舞的红绸中缓缓而现,荣华耀目,令人无法忽视。 “哇——”伴随着阵阵惊呼和一片抽气声,那一抹红云在万众瞩目中翩然立于舞台之上,四周的红绸刹那间回拢,为她化作轻柔的地毯,轻轻铺于台上。 舞乐忽然停了,周遭陷入一片寂静。 青姝璃立在红绸之上,水袖随风轻扬,身影翩然、身姿窈窕,绝丽的脸上带着轻柔妩媚的微笑,好像朝阳里绽开的蔷薇,娇艳中透着明媚,让那百花簇拥的舞台黯然失色。 122 一舞倾城(三)【一更】 殿中众人屏息凝神给,目光皆定格在高台之上那风华绝代的女子身上,好似怕一眨眼就能错过世上最美好的风景。睍莼璩晓 静谧。 仿佛除了众人的心跳声,这广殿之内再无其他。 可是就是这么安静的世界,才越发让人觉得这一刻如同仙女下凡一般的场景那么的震撼人心,天地间虚无一片,只有那一抹艳红的身影。 我举目望去,便看到了青姝璃那倾城绝世的笑容,艳丽魅惑,流转着目空一切的自信和骄傲。 我从来没见过谁能将一袭红衣穿的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她那如玉般洁白的皓腕上,各用红绳系着一串铃铛,在她的举手投足间摇响清脆柔软的铃声,好似清泉流过心间。艳红的舞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微微露出的雪白香肩和精致锁骨在额边那一缕青丝垂落处愈加的妖娆惑人。 美得这样凌厉与自信,美得这样摄魂与张扬,似乎只要她微微一笑,这世间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青姝璃的美,却是到此刻才知道她是真真正正能与天下相媲美的女子……那眸光流转间的顾盼生辉,不似单纯明媚,不似心机重重……却是傲视万物,睥睨一切。就像蚀骨的毒药散发着勾魂摄魄的诱huo,让人情难自禁地想要沾染,纵然沾染之后会有撕心裂肺的苦楚,却又甘之如饴。 舞乐忽然响起,青姝璃眸光一亮,随即踏上红绸翩翩起舞,一身红衣,艳丽似火,在她的旋舞间绚烂成一朵华美绽放的花,美的恍人心神。她的动作轻灵迅捷,只是一眨眼之间,居然已经十数次点踏在舞台的各个方位,而她的手指和腰身更是曼妙无双,流雪回风,宛若惊鸿。 随着舞乐高涨,舞也到了极处,舞台上已经看不到人,只有流动不息的风和叮咚如泉水的银铃交击声旋转飘逸。 众人眼巴巴地在一片片红绸中寻找那一张让万物失色的绝艳容颜。 我痴痴地看着那风情旖旎的窈窕身姿,心中震撼无比,从不知道,青姝璃不止容貌倾城,连舞姿也是倾城的。甚至连曾经舞姿冠绝梦华的太后都被她深深吸引,祥和的眉眼间满满的都是惊羡和赞美。 唏嘘间,我侧脸看向了玄锦,他端坐在我的身畔,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中央那抹艳丽的身影,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出完美的弧度,平日如同墨玉一般深邃的眸子里竟然产生了某种亮光,那……是一种沉醉和迷醉。 这般妙绝人寰的歌舞,夺尽了殿中众人的心神,恐怕连神仙都会眷慕,更何况是凡人!难怪玄锦也会看的出神,甚至连手中的美酒都忘了喝。 舞乐持续高涨,恰是到了高/潮。只见原本铺在台上的红绸顷刻间又齐齐飞起,缠到了梁柱之上。 红绸飞舞间,青姝璃嫣然一笑,纤纤玉手一勾,竟拉着红绸飞起,如天女散花一般旋转起来。 安静的宴会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惊讶的抽气声……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打扰这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123 一舞倾城(四)【二更】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也被这妙绝人寰的舞姿深深吸引。睍莼璩晓那艳红的身影悬浮在绕梁的红绸上,一边舞,一边向前飘动。 近了,更近了。 我几乎能清晰的看见,那绝世的容颜上是怎样魅惑众生的微笑,那如水的双眸中是怎样触动人心的妩媚…… 然而,就在这舞酣乐浓之时,却有一阵轻微的裂帛之声蓦然滑过耳际。那缠绕在玉臂之上的红绸好似无法承受住重量,忽然从房梁上铮然断裂。 火红的身影,如一只断了线的美丽纸鸢,轻飘飘地迅速往下坠。 “啊——”一声柔媚至极的娇呼微微响起,霎时被震耳的乐声湮没。 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却只能是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绝美人影从高空坠下,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太突然了,突然到殿中众人来不及反应。 此时那断裂的红绸正在舞台的边缘徘徊,而青姝璃下坠的方向已然越过了舞台的护栏,笔直地掉向冷水流动的水塘之内,而那之间的高度少说也有八/九米,若是落入水塘之内,必定撞上坚硬的岩石池底。那样柔若无骨的身子,怎能经得起那样沉重的撞击!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忽然一阵风过,袍袖翻飞间,一袭明黄的身影如祥云出岫、蛟龙越海般风驰电掣掠向舞台,长袖一挥,轻巧地接住了那团下坠的红云,化解了一场危机。 “呼——”直到那一团明黄和火红安然落在玉阶下的广场上,众人才从惊愕中回神,皆是长吁一口气,伸袖拂去了额际的冷汗。 舞乐不知何时停下了,我定定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玉阶下亲密相偎的人影,青姝璃绝丽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骇,柔弱无骨的妖娆身躯无力地靠在那明黄之上,莹白如玉的小手放在急剧起伏的胸口;玄锦的手臂则是结结实实地拥在那不盈一握的细腰间,几乎将那红衣包裹的娇小柔媚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我就那样定定地坐着,定定地看着他们:男的如玉树临风,女的如空谷幽兰,万物俱寂,时间定格,我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有谁充满焦急的声音蓦然响起,一下将我的思维全数拉回。我幡然醒悟,看着小令子疾步奔下玉阶,向玄锦跑去,嘴里嚷着不断地重复。 “朕没事!”玄锦盈盈一笑,低头看向怀中的美人,那绝美的容颜因为方才的惊吓湮起了一片苍白,他竟是柔声问道,“不知郡主可有伤到?” 他的语气那样的轻柔,好似吹拂百花的春风,如水般飘入我的耳际。 我愣愣地看着他双眸锁定怀中的美人,修掌牢牢环在那纤细的腰肢上,心中忽觉一阵酸涩难当,好似有人狠狠地扼住了咽喉,让我差点窒息。 “郡主?!”那使节大人好似终于在极度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声音,忙不迭地指派身边的两个侍女前去照看。 侍女扶住青姝璃的一刹那,玄锦的手从她的腰上轻轻抽离。青姝璃在侍女的扶持下盈盈站立,脸上骇人的苍白终于渐渐退去。 124 一舞倾城(五)【一更】 她微微福身,俏脸上勾起一抹歉意的微笑,声音却如琴音一般柔媚动人:“青颜无碍,多谢皇上出手相救。睍莼璩晓” 玄锦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双眸越发深邃,负手立在原地,淡淡道:“郡主客气了,郡主乃金枝玉叶,又是我朝的贵客,贵体不容有失。” 语气一顿,他忽然抬眸,笑着睇了我一眼,复又道,“朕这样做,亦是为了朕的皇后。若郡主出事,浅浅心中必会难过。” 青姝璃脸上是善解人意的笑容,缓缓说道:“青颜明白。”我却分明看到她看向玄锦时明眸中的那抹不胜娇羞之色。 我一怔,没想到玄锦竟会突然提到我,然而听他如是说,我仅能勉强报之一笑,随之起座,快步走下玉阶,来到他们身前,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姐姐这舞是为了妹妹而献,倘若姐姐因此而受了伤,妹妹必然寝食难安。姐姐当真是无事吧?方才可真是吓坏妹妹了。” 方才,看到玄锦出手救青姝璃,我本该第一时间奔过来的,并非是真的关心,只是为了配合她做足戏而已。 可是,看到他们亲密相偎的身影,我却好似被一双无形之手紧紧按住,无法动弹。玄锦这一语,却是恰好提醒了我,作为与青颜郡主姐妹情深的古夏国公主青姝璃,我的确是应该非常关心这位姐姐的伤势的。 然而,我并不擅长演戏,特别是此刻心底的慌乱愈发的凝聚,我只能微侧了身子,避开玄锦和众人的视线,只面向青姝璃。 相对于我笨拙的伪装,青姝璃脸上的笑却是自然的无懈可击。 “多亏皇上及时出手相救,姐姐是真的安好,妹妹放心吧!”她伸出纤纤玉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明明是轻柔的触碰,却好似雷霆万钧重压在我心头,就连浮现在那秀丽唇畔的浅浅笑意也让我感觉如芒在背。 她却又是嫣然一笑,挣脱了侍女的搀扶,后退两步,对着众人盈盈施礼,满含歉意道:“是青颜学艺不精、状态欠佳,扰了皇上、太后和诸位大人的兴致,青颜在这里特向诸位道歉。” “郡主言重了!”温柔的话语徐徐在身侧响起,我侧眼看去,只见太后脸上挂着慈祥宽容的笑容,缓缓道,“此舞本就难跳,郡主金枝玉叶,甘愿为两国和平而舞,哀家同皇上极是敬佩。好在郡主贵体安康,这个意外总算是有惊无险,郡主不必为此介怀,众位卿家亦不会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殿中众人便齐齐起身,异口同声道:“太后所言甚是!” “青颜多谢皇上、太后和诸位大人的体恤。”青姝璃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侃侃道完,又转眸望向玄锦,脸上绽放一抹柔媚至极的微笑,优雅转身,翩然离去,只留一缕馨香。 “好了,大家继续吧!”玄锦眸光一扫众人,淡淡笑着示意。 顷刻间,丝竹之声又起,殿中又浸入欢乐的氛围。 “浅浅,我们也回去吧!”轻柔的话语落下,我的手已被玄锦握在掌中。 125 一舞倾城(六)【二更】 而我只是跟随了他的步伐走上玉阶,一颗心在青姝璃临去前看向玄锦的目光中纷乱,再纷乱。睍莼璩晓 那目光,柔情万种,娇美无限,分明映着专属于少女的心动和倾慕。 难道,这便是她突然献舞的那一层隐晦的用意?! 心,因为这忽然蹦出的念头骤然一紧。心慌意乱间,好似鞋子踩上了裙摆,一个趔趄,身子就向前栽去。 “小心——”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及时圈到我的腰上,将我拥入一具温暖的怀抱。 也正是这一揽,我的脚步愈加虚浮无力,整个人似就要绵软倒下。 玄锦手上使劲,却是以极柔的力道将我托住,半拥半抱着向座位走去,黑眸中满是温柔的笑和疼惜,附在我耳边轻言:“方才那一幕把你吓坏了吧?脸色竟然这样不好……我就知道郡主出了事你会难过……没想到还是让你受惊了……没事了,放心吧。” 我心中五味杂陈:玄锦救青姝璃,纵然有为了两国和平的考量,他心里仍旧是先顾及着我的感受。可是青姝璃呢?究竟是对玄锦怎样的态度?我不知道!所以,一颗心便更加慌乱! 心思烦乱地在位置上坐下,我只是对着面前的歌舞出神。 “浅浅,尝尝这个,是我特地让御厨备的,十分可口。”温暖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洁白修指捏着玉箸一夹,我面前的的白玉碟中已经摆着一道滑溜贝球,色香诱人。 玄锦那黑眸里盛着脉脉的辉光,正满是期待地看着我:“开宴到现在你就未好好用膳,这些菜清淡可口,你多用些。”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竟是不顾及旁人在场,亲自为我夹菜。 看着他唇畔盈盈的笑意和柔柔的目光,我的心一动,一股温暖和感动便冲破了层层缭乱直充胸臆。连忙夹了一片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鲜美的汁汤浸润喉间,笑容荡起在唇角。 “你也没怎么用膳呢,别只喝酒,吃些菜吧,否则伤身体。”我赶忙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蟹黄鲜放到他碟中,却感觉身侧一道炙热的目光袭来,我下意识地望过去。 青姝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挂着美丽的微笑,明媚纯净的大眼波光流转,却是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慵懒地移开了视线。 然而,我的手却是下意识的一抖,“咣当——”手里的筷子落在白玉碟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只是丝竹声太高,台下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 可我的心却彻底乱了,嘴里的贝球也味同嚼蜡,被我勉强咽了进去。 虽然只是一眼,我却看得分外真切。 青姝璃那耀眼明丽的笑容后是隐而不露的愤怒,刻骨铭心,就像一根锋利的针,猛地穿透了我的心,令我毛骨悚然,也让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化为苍白。 透彻心扉的寒冷在心底急速凝聚。 “浅浅,你怎么了?”玄锦投来关切征询的目光,一只手紧紧握住我,声音里有些焦急,“是冷吗?手怎么这样凉?” 我愣愣望着他,仍旧陷在慌乱中,只是对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126 针锋相对(一)【一更】 玄锦的眉轻轻蹙了蹙,一招手,对着上前侍奉的宫女吩咐:“快去取朕的披风来!” 我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任他将一袭白狐轻裘的织锦披风覆在身上,点点暖意传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对他抱以安心的微笑。睍莼璩晓 只是,我自己也觉得那笑太过勉强。 玄锦低眸看我,声音里满是不安和担忧:“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拂香殿,我让太医给你瞧瞧。” “我没事,只是先前受了些惊吓,又觉得冷,现下好多了。”我竭力平复着心中的慌乱,笑容渐渐平静,特意强调,“真的没事。” 玄锦这才舒展了眉头,恢复了方才的优雅从容,只是握着我的那只手再未松开。 台下,丝竹阵阵,舞意浓浓。 人美,乐美,舞美。 酒香,菜香,花香。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升平、美酒佳肴的喜悦之中。 唯独我,坐卧不安,与这番喜庆格格不入…… 酒宴结束后,我忙不迭地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刚从座位上起身,还未迈开步子,已被玉阶下蓦然传来的清脆悦耳的声音震得愣在原地。 “妹妹,请留步——”我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便是青姝璃绝美的脸,和那脸上绽放的让百花都失色的娇媚笑容。 她语笑嫣然地走过来,一阵醉人的清香伴着一片叮当珠器之声飘入耳畔。此香不似桃兰丹桂,却纷芳中带着一丝清甜,让人忍不住闻香而心动。 我心神一恍,她已在我和玄锦面前站定,向玄锦微微福身行了礼,便柔声细语地说:“妹妹,自从你嫁到梦华王朝做了太子妃,我们姐妹便许久未见了。今日,姐姐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我们叙叙旧可好?” 她眸光流转,如水潋滟,如晶剔透,长睫微颤,顾盼生辉,说不出的妩媚娇艳,却并未看我,一双美目竟是在玄锦脸上来回逡巡。 我心中咯噔一声,一种莫名的不安缓缓在心底升起。不知为何,我总是将她献舞的别有用意和她看向玄锦时眼中那隐隐的倾慕神情联系在一起,所以这种不安便愈来愈多。 有什么东西在意识里逐渐变得清晰,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青姝璃根本就是想让我知道她的这番用意。总之,我渐渐感觉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乱了。 我还未开口,玄锦就笑盈盈地率先道:“郡主说的有理,浅浅,你许久未见到亲人,对他们必然非常想念。反正天色也早,你就留下来多陪陪郡主吧。” 听到玄锦如是说,青姝璃自是满脸笑若春花灿烂,更加美艳动人,仿佛连声音都是笑的:“多谢皇上体恤!” 玄锦但笑不语,突然凑近了,附在我耳边轻轻说:“我在拂香殿等你,一会儿会让小令子来接你的。” 他的眼那么的深,看着我的时候,就像会将我的心都吸引了一般。 我意识到还有青姝璃在场,连忙轻轻推了他一把,但是他却不为所动,反而旁若无人地为我整了整披风的衣领。 他的嘴角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那么温柔,我有些不自然地轻轻退开,避开了他的手。 127 针锋相对(二)【二更】 玄锦只是淡淡一笑,看向我和青姝璃,依旧是温雅清澈的声音,闲适的语气:“好了,你们姐妹叙旧吧,朕走了!” 目送着那袭颀长身影出门,青姝璃才屏退了所有下人。睍莼璩晓此时,偌大的琉璃阁内,便只剩下我们这一真一假两个公主了。 青姝璃一袭华贵的衫裙裹着曼妙玲珑的身躯,乌黑秀丽的长发挽着高髻,玉脸白皙,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如同寒星般的清眸,极是漂亮。只可惜她黛眉轻颦,眸光冷厉,多少折损了她的花容月貌。 房间里静的吓人,温度冷凝的好似胜过外面的天寒地冻。 青姝璃幽幽看着我半晌,转身坐到了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指上的蔻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我说这古夏国第一神偷怎么迟迟不肯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呢?原来是忙着荣登梦华王朝的皇后宝座啊!有这么一个视自己如珠如宝的夫君百般疼爱着,还能坐享锦衣玉食,这的确是比做贼的时候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好太多了!萧姑娘,喔不……未来的皇后娘娘,看来你是不想管萧婉晴的死活了!不过,你好像忘了,你只是个冒牌货啊!” 语气一顿,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扫了我一眼,绝美的脸上绽开美丽却冷酷的笑容,仿佛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一字一顿道:“你不怕我揭穿你的身份啊?”声音悦耳动听,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思维停滞,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我不答话,她缓缓站起身,悠悠踱到我面前,将脸凑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我,突然冷笑起来,仿佛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却是不笑的,竟然有隐约的恨,声音也冰冷的吓人:“你爱上上官玄锦了。” 刻意咬重的几个字,她的语气怪异至极,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唇角勾出的弧度也带着冷冽的霜华。 我却心中猛然一震,又惊又怕,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她脸上又露出深不可测的微笑:“本公主早就听闻,梦华王朝仁德皇帝容姿绝世,丰神俊朗,飘逸出尘,但个性乖张,亦正亦邪,温如暖玉冷若冰霜。怎么也没想到,他却对你如此呵护备至。若得夫君如此,天下女子无不艳羡。你会倾心于他,也不足为奇!” 那一双细长美丽的双眸直直望向我,冷厉的目光仿佛要将我洞穿。青姝璃的声音魅惑至极:“你一定很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吧!你说,要是我现在告诉你的皇上,他的准皇后是个冒牌货,还要盗取他的镇国之宝明月珏,你猜他会怎么样?” 我紧抿双唇,几乎咬碎满口牙,广袖中的手指紧握,强忍着灭顶的惊骇,连连后退。 她却是目露寒光,唇角含笑,语带戏谑,步步紧逼:“我猜,他一定痛心疾首,怒不可遏,就算顾及结发之情,有意维护你,恐怕也是力不从心吧!哎呀,这个场面我想想都觉得有趣至极啊!” 我努力保持着仅有的一丝镇定,挑眸看她,那绝丽的脸上净是无不得意的神情,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竟然异常笃定起来:“你不会揭穿我的。如果你要揭穿我的身份,不会等到现在……明月珏没有到手,你不会冒这个风险!” “你威胁我啊?”她微微一怔,美目凝视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一笑之后,脸上仿佛结起了一层严霜。 128 针锋相对(三)【一更】 随即,又冷冷开口:“我会不会冒这个风险,那要看你愿不愿合作!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耐心有限。睍莼璩晓如果三天之内,你还不把明月珏交给我的话,就不要怪我狠心绝情。” 秀丽的唇畔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虽是柔声细语,却有说不出的森然冷意:“我看上官玄锦那么爱你,如果……我拿你来要挟他,他会不会用明月珏来交换呢?你说,在权力和爱人之间,他会选择哪一个呢?唉,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大笑,笑完之后,青姝璃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美丽的眼眸里冷光流动:“反正和谁结盟都是结盟,大不了,我们古夏就和梦华王朝来个鱼死网破,再联合西罗国,抢夺明月珏也是易如反掌啊!哎呀,如果这样的话,你的玄锦可就惨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一脸的惋惜:“啧啧,一个风华绝代的帝王被一个小偷骗了感情也就罢了,还要面对山河破碎的惨变!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萧浅浅,你是不是也想看到他做亡国之君,像狗一样地活着,生不如死呢?” 青姝璃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我肝肠欲断,我无法控制地身躯一震。 难道,她眼中那些对玄锦的爱慕之情竟然都是伪装的吗?否则,若然真的是倾慕一个人,又怎么忍心将那个人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难道她方才献舞的用意是我理解错了吗? 可是,心头的慌乱、担忧和恐惧已经让我无暇再思考了。 “够了!你别说了!”眼前浮现出惨不忍睹的画面,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大喊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有些无所畏惧地迎着她那两道冰冷的骇人目光,不卑不亢地回道:“好,三天之内,我一定把明月珏交给你!” “爽快!”她眉眼含笑地看着我,声音如冰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我就静候萧姑娘佳音了!” 语毕,优雅转身,袅袅娜娜地走出门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一阵寒风席卷进来,帘幔飞舞、烛影摇曳,我周身蓦然狠颤,险些站立不住。 从决定放弃盗取明月珏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青姝璃为了得到明月珏,竟然想着联合西罗置玄锦于死地;还要以我为饵,令玄锦一败涂地。 我怎么可以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因为自己而步入险境? 不,绝对不可以! 原以为这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如今迫在眉睫,才知道所有的心理准备都是徒劳。 是我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和面对挫折的勇气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明月珏我是万万不能交给青姝璃的,即便是三个国家为了它而再掀战乱,我也不能做任何背叛玄锦的事情。 我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后看他伤心欲绝,我不想他为了我左右为难,我更不想自己成为青姝璃牵制他的软勒。 我没有能力阻止三国的战乱,但却可以不让自己成为玄锦的软肋。 所以,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有一条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离开? 哼哼,我不禁惨然苦笑。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容身的地方?就算离开了,我又能逃得过青姝璃的天涯追杀令吗? 所以,我能走的便只有第二条路了…… 129 最后的告别(一)【二更】 深夜,飞雪飘落。睍莼璩晓夜幕沉沉,静静笼罩着整个梦华王朝。 重重的帘幕后,银烛高照,羧猊炉内的冰麝混合着梅花的淡香,清幽而甜艳,让人闻了心旷神怡。 我躺在玄锦的臂弯里,丝毫没有睡意,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个空荡荡的洞,屋外那凉飕飕的冷风似乎可以破窗而入,不断地灌进去,灌进去,即使地龙和厚重的锦被依旧难以抵挡,而我的一颗心就那样凉的透彻。 我默默看着玄锦轻轻拥着我,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心头的苦涩萦绕不去。 遥想当日在晔城街头,他一袭白衣,在柔和的日光中,接入我的视线,将我误认为刺客,整个人如同隐在鞘中的剑,静海深流,潜而不露。彼时,我便看透了这个男人斯文之下的凌厉,儒雅之下的霸气。 当我冒名代嫁到明城,知晓了他梦华太子的真实身份,便被他的优雅飘逸和惊世才华所吸引,一颗心无法抑制的生了爱慕之情而不自知。 然而,揽月阁那一夜,他性情大变,自此心门紧闭,唯留我陷入爱与不爱的两难境地,痛苦挣扎,只能将一腔爱慕掩入朦胧的心底。 命悬一线的危崖绝顶,他一袭战甲从天而降,以血肉之躯为我挡去披面而来的利刃,心中的感动便铺天盖地袭来。在他固执艰难地问出“你心里的连城是他,还是我”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深深爱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相思赋、结发簪、平安扣、同心结,无一不凝聚着我们的深情厚意。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奈何,终是情深不寿。 往事,如魔幻一般,纷至沓来,记忆中的每一副画面、每一句言语,都像是针一样,刺得我心坎一阵一阵的剧痛。 面前又浮现出白天去探望萧婉晴的场景。 我答应青姝璃的三日之约,不过是权宜之计,我要用这三天时间做我未完成的事情。第一件,就是探望萧婉晴,向她谢罪。 因为我的身份,青姝璃好歹也给我几分颜面。我单独约了萧婉晴见面。 “姐姐,对不起,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梦华王朝的皇上,我不是贪慕荣华富贵,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受到伤害。原谅我,没办法让亲情和爱情两全。” 虽然她不是我的姐姐,可是在这个时刻,我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萧婉晴看着我,脸上却露出凄凉的微笑:“浅浅,你当真以为你把明月珏交给青姝璃,她就会放了我们吗?” 我一怔,原来,她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结局。 “不会的。从我被抓进皇宫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姐妹俩从此就是命悬一线、凶多吉少了。她留着我不过是为了牵制你。不管到最后你有没有把明月珏给她,我们都不可能活下去。” 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疼爱:“不要跟姐姐说对不起,在这个世上,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不管你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的。” 她停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里忽然有释怀、开心和羡慕,继续说,“况且,你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忠于爱情,为爱牺牲,你的勇气,姐姐很佩服;看到梦华的皇上那么爱你,姐姐很欣慰……人活一世,总会邂逅美丽的爱情,为了你爱的人付出生命,那便是死得其所。总好过我,明明相爱却不能爱,即使是快要死了也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130 最后的告别(二)【一更】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了,充斥了满满的无奈和失落,脸上也是极力隐忍的悲凉。睍莼璩晓 我心里一惊,急忙问道:“他?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姐姐提起过。” 话一出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萧浅浅,或许萧婉晴有跟她的妹妹提及过,自己这样问岂不是穿帮了。 谁知萧婉晴却苦笑了一下,眸子水水地望住我,清澈中倒映阳光,涟漪微微漾漾,动人非常。 目光幽远,仿佛又陷入了往昔甜蜜的回忆中。 “他是姐姐曾经以为的良人。两年前,我迫于生计沦落青楼,那时你还在苍凉山学艺。我从未跟你说过,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让你无忧无虑地活着。半年前,也就是我成为花魁那一日,古夏国大将军府的公子看中了我,花一万两买我做他的十三房侍妾。那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衣冠禽shou啊,我誓死不从,成亲当天欲跳楼自尽,却被他救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衣饰华丽、谈吐不凡,隐隐透出贵胄之气,想来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他赔了老鸨钱,还教训了那个纨绔子弟。那天之后,他便每天都来看我,与我赋诗作画、琴瑟相谐,然后我们相爱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出身王公贵族,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纵然身世清白却也无法和他长相厮守。我狠下心来,要与他恩断义绝,他却苦苦哀求,要我等他一个月,等他处理好就回来接我……” “可是,我还没有等到他,就被青姝璃抓进了皇宫……我才知道,你为了救我出苦海,答应了青姝璃的交易,以十万两白银为筹码,盗取梦华王朝的镇国之宝明月珏。” 她的眼里满是愧疚和心痛,声音也有些颤抖:“浅浅,说到底,都是姐姐害了你。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姐姐。你跟着苍山真人学了绝顶的轻功,却为了姐姐而沦为小偷,如今还要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左右为难,姐姐怎么忍心再看你受到伤害?所幸,在死之前,我们姐妹还可以再相见,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至于他……他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们曾经相爱过,就够了。” 耳边又响起萧婉晴的声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释然的微笑,没有一丝不甘和哀怨。那抹微笑,就像乍然绽放在日光下的晶莹剔透的花,美丽的令人心碎。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猛地一颤。 是啊,只要曾经相爱过,就够了。 我看着早已进ru梦乡的玄锦,他的脸上有微弱的笑意,一定是做了好梦吧。 可是,心里还是有无法抑制的伤痛淡淡萦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年的春花争艳,夏荷满塘,秋月挂空,冬梅傲雪。 就算还能见到,过了今晚和明天,我和玄锦也要此生不复再见了。 时间,会如水一般从指尖悄悄流走,老去了年轻的容颜,爱情和思念也会像皱纹一样越来越深。 然而沧海桑田,谁又能完整重现昨日之恋? 玄锦,你我之间,到底是一场挽不回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只愿,我离开之后,你还能幸福相随、一生安好! 默默想着,已经心痛难当。我缓缓地、轻轻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玄锦啊玄锦,愿来生得菩提,心若琉璃;我只愿来生,还能遇见你。 131 惊天阴谋(一)【二更】 按照约定,明天晚上我就要把明月珏交给青姝璃。睍莼璩晓 我独自呆在拂香殿整整一天,决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青姝璃的意图告诉玄锦。明天一过,青姝璃必然会当众揭穿我的身份,与其那时让玄锦左右为难,倒不如我自己对他坦诚布公。 这一个多月来,我得到了他全部的爱。纵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于我而言,却已是永恒。虽然,我很想用我的一生来爱他,用尽我所有的生命来爱他!但,我更愿意他平安康健地活着,继续做仁政爱民的好皇帝。 如今,我心愿已了,纵然一死,也能去的安心了。 夜幕已经徐徐降临,我坐在寝宫中,静静等待玄锦的到来。 “有刺客——快抓刺客——”门外忽然一阵高喊,我刚站起身,青荷一把推门进来,惊慌失措地回禀:“主子,我听侍卫说宫里闯进了刺客,现在外面人心惶惶,都在忙着抓刺客,您一定要呆在房间里,不能出去啊!” 我眉头轻皱:“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吗?” 青荷摇摇头,脸上神情却有些古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现在还不清楚,只知道这刺客身手了得,侍卫们都去追捕了。主子,您就别担心了。” 我点点头,以为她是不舒服,有些担忧:“青荷,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青荷一愣,抬眸看向我,却又快速移开了视线,声音略显急促:“青荷、青荷肚子有点不舒服。” “要不要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心中更是担忧,“不然,我给你看看吧!” 她却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可能是晚膳吃坏肚子了,主子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真的不用看太医?”看她连连点头,便稍稍放下心来,安慰她,“那你先去休息吧,就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的。” “是,主子。”看着她匆匆退下,我却满腹疑虑:怎么忽然会有刺客呢?这刺客夜探皇宫究竟是什么目的? 正想着,却突然看到窗外黑影闪过。我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悄悄跟了出去。 星光淡淡,疏云扫月。 我跟在那黑衣人后面,一路上都没看到几个巡逻的侍卫,本来入夜后宫守卫都会减半,看来多半侍卫都全力追拿刺客了。 我追的这个黑衣人究竟是那个刺客,还是他的同伙呢? 暗暗思索着,却见他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望了望四周,才迅速推门而入。我躲在一座假山后,抬眼一看,原来是到了琐宝阁。 心中一惊,暗道大事不好。锁宝阁里面供奉着的正是梦华王朝的镇国之宝明月珏。因为册封皇后要拜祭上古神玉,所以两天前玄锦特意命人开启了密室中的重重机关。 可是,一向有重兵把守的琐宝阁此刻怎么倒成了无人之境了? 正想着,殿门已经打开,那个黑衣人从里面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 他蒙着面,看不清楚长相。手里捧着一个木匣,想必里面装着的就是明月珏了。 他望了一眼四周,又点足飞掠而起。我不敢怠慢,慌忙追上去。 132 惊天阴谋(二)【一更】 皇宫上空,寒风呜咽,如鬼哭狼嚎。睍莼璩晓 冷沉如铁的暮色中,我与黑衣人一前一后,凌空疾驰。 他左绕右拐,却忽然在拂香殿的院子里停下来。我急忙收脚,可是院中空旷,没有隐身之地。甫一落地,就听见他冷冷道:“你跟了我一路,难道是想夺回明月珏吗?” 心中有片刻的慌乱:他手中的盒子里装的果真是明月珏,他竟然知道我跟踪他? 既然已经被识破,我也不再慌乱,定了定心神,厉声喝道:“大胆刺客,竟敢夜探皇宫,盗取明月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黑衣人忽然仰天大笑,他慢慢回转身,目光如炬,声音冰冷,透出说不出的诡异:“怎么,做了几天假公主还不够,又想当皇后了?我看你是得意的忘了形,早把主公的吩咐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心中蓦然一惊,他既知道我假冒古夏国公主,却又说出什么“主公”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只能极力保持着镇定,冷言反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休得胡言,快快交出明月珏!” 他却又是一阵冷笑:“萧浅浅,你这点伎俩用来骗骗梦华王朝的皇上和太后也就罢了,连我你也想骗吗?当日主公获悉古夏国意欲与梦华王朝联姻,在半路设下埋伏,劫走了真正的公主,由你冒充前去和亲,这招偷龙转凤的目的就是让你骗取梦华太子的信任,好借机盗走明月珏。如今期限已到,你却将主公的命令抛诸脑后,还妄想当梦华王朝的皇后母仪天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住口!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还是快快束手就擒!”我心中惊骇不已,表面上却强装镇定,冷冷喝道,“否则等御林军一到,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该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你!”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我浑身一震,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去。 刹那间,烛火通明,一个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花纹深红色宫装的身影从拂香殿的宫门里缓缓走出,竟是……凤颜威仪的太后! 她身旁站着那女子外罩着艳红色貂皮披风,内着湖水染烟色棉衣,系玉色丝带,两绺长长的秀发搭在胸前,微风拂动,青丝漫卷,扫过香腮水眸,迷离淡墨,尤如皎月出云,美如仙子,正是……青姝璃! 后面影影绰绰一堆人,大批手执长矛、身穿铠甲的侍卫汇集到院中,分列在道路两旁,清冷的月光下,金属的坚硬寒芒亮开一片。 顿时,一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太后凝立在廊下,祥和中带着异常的严肃,一双美丽的眼睛轻轻一眯,冷冷扫向我和黑衣人,那种迫人的气势几乎化成了凌厉的杀气,席卷而来…… 我的心骇然一跳,只听她冷厉的命令:“来人,把这两个西罗国奸细给哀家拿下。” 那个黑衣人的面纱被扯掉了,方才的镇定冷凝却转瞬不见,一脸焦急地冲着青姝璃喊:“公主殿下,你事先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揪出西罗国潜藏在梦华皇宫中的内奸,你就饶我一命的。” 我定睛看去,却是蓦然瞠大了双眸——那庐山面目,我根本从未见过! 青姝璃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附在太后耳边轻语,太后便挥手让侍卫放开了他。 ************************************* 这是本文的第一个大高/潮,也是男女主角经历的第一个大磨难。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亲们的留言啊,微澜跪地打滚求留言,求收藏,求点击啊! 133 惊天阴谋(三)【二更】 我心中又惊又急,奈何已被五花大绑,只能慌忙解释:“太后,不是这样的,这个黑衣人我根本不认识,他说的主公我也不知道是谁,我根本就不是西罗国的奸细,还望太后明察啊!” 太后怒不可遏地瞪着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既心痛又气愤,连声音都有轻微的颤抖:“哀家视你为亲生女儿,玄锦对你用情至深,没想到……你、你却处心积虑,要盗取梦华的震国之宝。睍莼璩晓你若不是西罗国的奸细,那又是谁?” “我……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中翻涌着一片枯涩:我要怎么说?说我是神偷萧浅浅?抑或一千多年后的现代人?说了前者,我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说了后者,又有谁会相信? 我连我自己是谁,我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就算是解释了,谁能接受灵魂穿越这等诡异之说? “回禀太后,她是古夏国第一神偷萧浅浅,西罗皇就是看中了她的绝顶轻功才重金请她出手,盗取贵国明月珏的。” 耳边蓦然传来的清脆声音让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循声望去,只见青姝璃绝美的脸上满是冰冷的浅笑,瞪向我的美眸里浮现出森然寒意。 仿佛一道惊天霹雳轰然炸响在心田。我大惊失色,一颗心急速下沉,缓缓跌进冰雪寒潭。 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的说辞,根本就是青姝璃在胡说八道!明明是她逼我替她和亲,给她盗取宝玉的,怎么如今反倒成了我被西罗皇重金雇佣了?她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不想要明月珏了吗? 心中思绪万千,惊慌失措间又听她冷冷道:“太后,我被西罗国杀手劫走之后,得知了他们的阴谋;等到被救出去,萧浅浅已经成了贵国的太子妃。古夏、梦华两国联姻天下皆知,若我们冒然行动,必然会打草惊蛇。” “我与父皇商定,既然他们想用我的身份盗取明月珏,那我们干脆将计就计,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我父皇派出密探时刻监视他们的动向。后来得知贵国和西罗国争战,皇上被困潼谷关,我力劝父皇派兵援助,想以此修缮两国邦交。” “半月前,我收到西罗皇密令萧浅浅在封后大典盗取明月珏的密报,故而匆忙来到贵国,想等到她露出狐狸尾巴时再当众揭穿她的真实面目。昨日,我的手下抓获了这个黑衣人,严刑逼供之后才得知,他是西罗皇派来接应萧浅浅的同伙,便威逼利诱他合演了这场戏。” 她话音刚落,边上的太后已经面露微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言语间全是感激:“公主殿下,哀家真是无以为谢啊,若不是你将此事告诉哀家,又设下妙计擒获西罗国内奸,梦华王朝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说完,又示意李公公打开了那个木盒。 我下意识地定睛看去,不由倒抽气——木盒里竟然空无一物。 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从黑衣人故意在拂香殿出现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落入了这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隐在广袖里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触摸到衣袖上的凉意,心便是倏然一紧,战战兢兢地看向了太后。 134 无言的痛(一)【一更】 此时的太后,令我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睍莼璩晓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如慈母般随和亲切;而此时,她的脸上尽显威严,一双黑眸好似燃烧着火焰,眸中的怒火和一身的深红宫装交相辉映,令我心中忍不住的惊惧。 而她的声音更是冰冷的令我发寒:“皇上,你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不惜性命也要爱的女子,她要你国破家亡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我闻言一震,视线所及处,所有宫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一袭明黄色的颀长身影从那朱红的宫门里缓缓走出,龙腾云绕,山海绵延,金辉灿灿,耀眼夺目。 他的面目掩在金芒之中,难辨神色。 我心中一紧,霎时被那熟悉的身影震的方寸大乱,胸bu又好似被人重重击了一锤,一颗心缓而重地跳动着。 睁大了双眼,努力地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团灿烂光晕。 迷离中,仿佛丛林尽皆匍匐在地,耳边的风声泠泠乍然变作山呼海啸之音。 上官玄锦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那每一步都仿佛雷霆万千重重击在我心上,让我避无可避。 终于,在我面前站定,一袭明黄缎绣彩云金龙纹夹龙袍,如徽墨般的头发束在皇冠里,俊美如谪仙的五官,剑眉飞扬,鼻梁傲挺,薄唇坚毅,一双星眸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漠气息让人心惊。 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眸黑如墨玉,却全不似昔日的深邃,反而清澈明净,不带任何情愫,仿佛要看尽我的灵魂深处。 而我,竟也是在那样的凝视中,无可避免地直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字一句道:“浅浅,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沉闷的苍凉,不信的表情迅速弥漫了整张脸。 我看着这张牵心动魄的脸,心中痛楚万分,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近如咫尺的距离,却好似横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竭力压下所有的慌乱和苦涩,定定望向他。我知道,今夜之后,纵然自己再如何爱他,也在不能向从前那般与他两相依偎了。 心头猛颤,寒风随着呼吸入腹,是一种欲将人凌迟的冰寒。 耳边骤然响起青姝璃娇柔的声音:“皇上,我和太后知道您此刻心中难过,但萧浅浅是西罗奸细的事情确实毋庸置疑,您……” 话音未落,已登时换来玄锦震耳欲聋的怒吼:“闭嘴——”他伸手一指,青姝璃吓得花容失色,立马噤了声。 我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也着实吓了一跳。 青姝璃说得对,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果然是怒不可遏。 心乱如麻,指尖冰凉,纠结的痛肆意折磨着每一根神经。 他倾身上前,脸上的怒容转瞬消失,眼神中满是希冀,唇畔带着轻微的笑意,声音极其轻柔:“浅浅,你看着我,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你告诉我,他们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肩,视线落在我身上的绳索,眸子里瞬间冷光流动,狠狠地对站在我身后的侍卫怒吼:“好大的胆子,没有朕的命令,竟敢这样对待皇后,还不快松绑!” 135 无言的痛(二)【二更】 身后的侍卫吓得噤若寒蝉,诚惶诚恐地上前来欲解我身上的绳子,却换来太后的一声严叱:“不准松绑!” 侍卫一时呆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睍莼璩晓 太后深沉的双眸之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变幻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她定定看着玄锦,周身萦绕的滔天/怒气却在逐渐消散,终于缓缓开口,温和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是哀家下的令!皇上,萧浅浅如今是西罗国的奸细。” “奸细?”玄锦轩眉一挑,松开了放在我肩上的手,转身看向太后,“你们口口声声说朕的浅浅是奸细,有什么证据?难道就凭他的片面之词?” 他侧看向我身旁的黑衣人,眸中冷光流动,杀气逼人,黑衣人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浑身一颤,眼中流露出惊惧的神情。 他眼中的杀气,像是困兽出笼一般,肃杀的声音,像是冰针。 我浑身一颤。我见过这样的表情,他想杀人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就是这般的冰冷,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太后一怔,眼睛里有些许的犹疑,目光转向身旁的青姝璃。 青姝璃却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西罗皇手下有一个秘密组织,名叫‘骤雨轩’,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便是赴汤蹈火也会完成任务。每一个成员的左臂上都有三滴雨水的刺纹,皇上若不相信,可以查验。” 玄锦将信将疑地示意侍卫扯开了黑衣人的衣袖,果然看到了他左臂上的刺纹。 他定定地看了那刺纹半晌,忽然又是一声冷笑:“就算他是骤雨轩的人,那也不能证明朕的浅浅和他有关系。” 犀利的双眸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寒和阴鹜锁住一旁的黑衣人,一字一字如同从霜雪下迸发而出,“来人,把这个西罗国奸细给朕押入天牢,明日处斩。” 黑衣人面上的惊惧之色更甚,惊慌失措地喊道:“我和萧浅浅都是密函来往,皇上可以派人搜查,一定可以找出那些密函。” 太后闻言,急声道:“皇上,那就派人查一下吧,我们不能冤枉了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青姝璃却一撇嘴,悻悻地说:“只怕,她早已将密函销毁了。” 玄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而一脸阴郁地盯着黑衣人,眉头轻皱,目若寒星,脸如冰霜,沉声道:“若你所言为虚,朕照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他又看向我,眼中满是期盼,声音温柔却不失坚定:“浅浅,他们不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我相信!” 这一句话,如同破开冬日的冰雪与桃花嫣然相对的春风,瞬间拂去了深深笼罩在我心头的寒意。 他信我!他说他信我! 只要他信我,便是何样的腥风血雨,我都不怕。 心中一暖,一股酸涩和委屈霎时用上鼻翼,我却只是抿紧了双唇,对着玄锦重重地点了点头。 玄锦的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他转身面向太后,语气虽然敬重,却有不容质疑的气势:“母后,您要搜查,朕也不拦着,更好可以借此证明浅浅的清白。但是,在真相未明之前,浅浅依然是朕认定的皇后人选,所以,您不不能这样对待她!” 136 无言的痛(三)【一更】 话音刚落,未等太后首肯,他已利落地为我解开了绳索。睍莼璩晓明黄的衣袖如流云般起落间,我的身子已经被他紧紧揽在臂弯间。 玄锦扫了扫青姝璃和黑衣人,一双黑眸愈发的深邃不见底,顷刻间闪烁着冰雪般冷醒的光芒,声音冷冽冰寒:“倘若有人胆敢蓄意污蔑梦华王朝未来的皇后,朕就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那目光凌厉狠绝、冰冷无情,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惶恐地低下了头,周身瑟缩,不敢迎视。 他低下头来望着我,脸上骇人的神情已经褪去,目光温柔而坚定,用极轻极柔地声音说:“浅浅,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敢伤你分毫。你要相信我,不管什么事,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的感动更甚。有他这样信我,就算是死了,我此生也没有白活。更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什么也没做,玄锦这样做,是证明我清白的唯一方法了。 可是,为何还是有一缕不安渐渐袭上心头? 半柱香的功夫,搜寻的侍卫捧出了一个锦盒,恭敬地递到了玄锦手中。 玄锦轻轻将我松开,冷着脸将锦盒打开,拿出一叠保存完好的信函,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信纸,俊脸上的震惊和疑虑却是一点一点增多。 他忽然将信函愤然扔进锦盒,幽深的双眸中,瞬间墨霭深深,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忧伤,声音微颤:“浅浅,你告诉我那些信不是你写的,你告诉我。”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极力捕捉着我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我看着血色从那俊颜上一分一分地缓缓褪去,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银针齐齐射来,刺得心坎处一阵一阵地剧痛。 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那一摞信函的确已经成为指正我的铁证。 我看着那张映满忧伤的俊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好似被什么重重拍碎,碎落在胸腔里,一地狼藉,割心蚀骨的痛迫的我几乎无法呼吸。 见我迟迟不答话,玄锦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眸中神情哀伤而凄绝,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流在我们二人周身流转涌动,缓缓地注入我的心里,我的心也跟着绝望起来。 他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我的肩,双眉紧蹙,眼睛里忽然有极尽哀求的神情,声音急切而慌乱:“浅浅,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只是我的浅浅,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 这样的玄锦让我心痛的不知所措。我傻傻地站着,任由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双肩,心里却有无数的伤口轰然溃烂,血肉模糊。 这一切,原本只是我和青姝璃之间的一场交易,可是为何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青姝璃为何要撒谎?这个黑衣人又为何要栽赃陷害? 我统统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今天注定难逃一劫。 雪,又开始飘落,下的那样急,一片一片,每一片都似乎飘到了我的心坎上,带来彻骨的寒。 137 无言的痛(四)【二更】 看着玄锦痛苦纠结的神情,我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再也不忍心骗他。睍莼璩晓 我知道,由我亲口揭开自己的身份对于他来说会是怎样沉重的打击;我也知道,这些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我再不能、也不忍心骗这个深爱我的、我亦深爱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忍着锥心刺骨的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而艰难:“我……我不是古夏国的公主,我的确是个小偷……但我不是西罗国的奸细……玄锦,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梦华王朝的事!” 然而,上官玄锦却是周身一颤,修眉拧紧成结,脸上的难以置信忽然被凄凉苦涩的笑意取代,一贯稳如磐石的手臂轻颤着离开了我的双肩,踉跄地退开几步,空洞的眸子,仿佛没有焦距,径自看着我,沙哑低嘎的声音喃喃重复:“不,浅浅,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在这暗黑下来的天色中随着寒冬冰冷的空气紧紧笼罩在我的周身,缓缓渗入血脉,如一只无形的手,紧攥住我的心,让我透不过气。 我的心仿佛被淬了毒汁的利剑狠狠刺了一下,生生的疼。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我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着急地辩解:“玄锦,我虽然是个小偷,但我千真万确不是西罗国的奸细,那个骤雨轩我也从未听说过。我冒充古夏国公主前来和亲,也不是受了什么西罗皇的指使,而是迫于无奈同古夏国公主达成的交易……在我确定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然放弃了,你要相信我!” 他定定看着我,俊脸上的神情依旧痛苦,如夜空一般幽深的眼眸却好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深邃莫测。 我的心在这样的注视下愈发的焦急慌乱。 耳边又蓦然响起青姝璃细声细气的指控:“皇上,太后,你们不要听信这个西罗奸细的胡言乱语!我古夏国既然愿与贵国结秦晋之好,又怎么会意图盗取贵国的镇国之宝呢?哼,我看她是自知阴谋败露,想利用皇上对她的情意而给自己寻一条生路吧!皇上,您可不能上她的当啊!” 一边的太后也冷冷地看向我,严厉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哼!萧浅浅,你当哀家是三岁小孩子嘛!大祸临头了,还敢在这里颠倒是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来人,把这两个西罗奸细给哀家押下去!” “朕看谁敢!”上官玄锦却忽然冷喝一声,深邃的眸光犀利清寒,本就冷俊的脸上,刹那间似罩了一层寒霜,他伸开双手护在我身前,对着欲将我带走的侍卫,寒声命令,“退下,都给朕退下!” “皇上,你……”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这种反应,太后的眼中掠过浓重的震惊,却终是无奈轻叹一声,上前几步,面向玄锦,“如今已经真相大白,就该让罪魁祸首认罪伏法!你可是皇上,这样袒护一个西罗国的奸细,你要哀家怎么跟满朝文武和梦华的百姓交代?” 虽是好言相劝,但那沉重的语气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滔天/怒气,声音中更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和威严。 138 无言的痛(五)【一更】 “母后,就凭几封信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有人诚心要嫁祸浅浅,模仿她的字迹又有何难?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可以这样对待浅浅……”玄锦双眸一眯,闪过一道冷冽的寒芒,目光惊电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黑衣人身上,“究竟是谁居心叵测,朕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明黄色的衣袖在寒风中飘舞,他周身的寒意让近前的黑衣人面如土色,可是我的心底却有一点暖意浮现,源于他想要保护我的意念。睍莼璩晓 “够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她就是隐匿在皇宫里的西罗国奸细。”狠声出口,太后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失望和无法抑制的悲伤,她看着玄锦,却伸手点向我,眸中的神色纠结而痛楚,恨声道,“你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置梦华的百年基业于不顾吗?来人,把皇上拉开!” 话音甫落,便有两个御前侍卫领命上前。 玄锦身躯一颤,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抬首间,我看见他瞳孔一缩,眸中厉光倏然遽现,狠狠一脚踢在一个侍卫身上,另一个侍卫立刻面露畏惧不敢再上前。 “你——”太后的声音几近咆哮,胸口不断起伏,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眉头紧皱,气的嘴唇哆嗦,“皇上,你……你这是要为了这个西罗奸细,跟……跟哀家反目吗……好、好……今天,就算你不认哀家这个亲娘,哀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个昏君……来人,把皇上拉开——” 愤然一甩衣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立时便又有几名侍卫倾身上前,有一双手臂死死抱住了玄锦的双足。 玄锦恼羞成怒,额间青筋暴起,如夜一般幽黑的眸此刻一片赤红。他伸足,便向后挣去,不想,却被两双更有力的臂膀抱住。 “给朕放手!”他冷冷对着挡在身前的两个侍卫呵斥,幽深的黑眸在这一瞬间染满了血色,伸掌便朝着那侍卫胸bu击去。 侍卫自然不敢还手,硬生生接了那一掌,身形沿着路面疾滑而去,狠狠撞到了背后的山壁,伴着一声闷哼摔落在地,唇角已有殷红的血丝蜿蜒留下。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忍不住倒抽冷气,不约而同地瞠目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又迅速转移了视线,宫人们更是吓得低首瑟缩、屏息凝神。 我亦是心神俱震,看着歇斯底里的玄锦,心中绞痛难当。癫狂如斯,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泰山压顶不变色的青年君王吗? 玄锦却是视而不见,眸光在这一瞬忽然变得赤红。他倏然握紧我的手,又面向太后,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母后,您不要逼朕……” 可是,他的声音却忽然颤抖起来,语气渐渐微弱下来,身子急遽地颤抖着,好似一片被暴风雨摧残的落叶,一下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停。 手上一紧,腿一弯,我的身子被他用力一带,不由自主地跪倒下去。 我趴在那明黄色的衣襟上,看着怀里的人剧烈的抽搐不停,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在脑海中闪过——他的旧疾又复发了! “玄锦——”太后如梦方醒,大惊失色地扑过来,声音里透出万分焦急,“玄锦,你别吓母后,太医,快传太医——” 139 无言的痛(六)【二更】 她一把将我推开,将玄锦紧紧抱在怀中,凤颜一刹那阴云笼罩,怒意澎湃,那怒火似乎将脸上五官都燃烧了起来,恨恨吐出一句话:“你走开!都是你把城儿害成这样,哀家不许你碰他!” 我受到重推,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睍莼璩晓耳边传来青姝璃的惊声尖叫:“快救皇上,快救皇上。” 一群宫人闻此突变也乱成了一锅粥,团团围了上来。 太后的目光惊电般落在我被玄锦紧紧握住的手上,倏然一冷,想要掰开玄锦的手,然而,用尽全力,却依然撼动不了分毫。 我心头一热,隐忍多时的泪水终是无可抑制地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没入唇齿间的咸涩滋味直抵心间。 我紧咬着唇,将那欲冲出口的哽咽之声强行堵在喉咙,咽下心头,就仿佛咽下了一柄钢刀,在我的心上,生生砸出一道深沉的血口。 心剧痛,似有双手在拼力揉搓,挤出其中的酸涩,涌上眼底。 我只能继续死死咬住嘴唇,看那明黄色的袍摆不时拂上自己的裙裾。 再也忍不住,急忙探身上前,不顾一切地将另一只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阵痛从手背上传来——却远远抵不过心里的痛。 “你……”我看见了太后方才还被愤恨占满的双眸在这一瞬间浮现出微微的震惊之色,甚至还有一丝动容。 “快将皇上送到寝宫中。”慌乱中,听到了太医的焦急的声音。有人用力将我与玄锦的手分开,迅速地将他抬了进去。 真好,我还能再救他一次。 玄锦,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 原谅我,始终没能治好你的病,对不起…… 冰凉的泪水不断地落下,将唇畔悲凉释然的笑意深深凝结。 “启禀太后,琉璃阁突然闯入大批西罗国刺客,古夏贵宾受袭。” 接到侍卫的禀报,本欲起身追上前去的太后和青姝璃忽然脚下一缓,面露惊疑。 然而在这一刻,似乎再没有什么比爱子的安危更重要了。 太后眉头一拧,厉喝道:“还不赶快加派人手前去救援,如果古夏贵宾有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哀家!” 侍卫刚领命下去,便有一人匆匆赶来,附在青姝璃耳边低语了几句。 泪眼朦胧间,我好似看到她脸上神情突变,竟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可我已经顾不了她的仇恨源于何处,仅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追随着玄锦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心里陡然间升起无穷无尽的空茫和无助,我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浑身一软,瘫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阴寒在瞬间席卷过来。。 玄锦的离开,把我的心也带走了。从此以后,我会再有心了…… 大雪如柳絮一般当空飞舞,悠悠的飘洒,静静的落地。 雪花落满了我一身,我只觉得冷,不是身上的冷,而是心中的冷。 太后忽然回转头,看向我和黑衣人,冷冷地丢下一句:“把他们押入天牢,严密看管!”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和青姝璃踏进了拂香殿。 拂香殿。 忽然感觉这三个字刺眼的厉害,扎的眼睛生生的痛,我慌乱地低下头,目光撞上手背留下的齿印,正有一丝一丝的殷红慢慢晕染开来。 暗夜里,一片的阴沉,寒风猛烈,吹起了漫天的雪花,迷了视线。 140 离别恨,断情殇 青姝璃费这么大功夫来算计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她想让我死,根本不用这么煞费苦心,大可以等到明月珏到手之后再一刀杀了我,我原本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啊!她又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给我安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难道她已经洞悉我不愿将明月珏交给她的意图?不可能啊,我又没有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想法。睍莼璩晓 除非——她不想要明月珏! 不,不应该啊!她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得到明月珏吗? 我呆呆坐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心里早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这场惊天阴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不知道玄锦现在怎么样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焦急慌乱,全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空茫无助湮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突然被打开了,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举目望去,心里一片失望——走进来,是一脸威严的太后。 失望只是一刹那,心中的忧急如决堤之水瞬间将其他情绪湮没,我不迫不及待地上前询问:“玄锦……皇、皇上的病是不是已经好转?” 太后定定看着我,眼神复杂、神情冷峻,声音里却有难以抑制的悲愤:“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皇上的龙体早已康健,这会儿已经在勤政殿和群臣商议朝政了!” 我知道她是故意曲解我的话中之意,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赶忙向她解释事情的始末:“太后娘娘,我真的不是西罗国的奸细,昨晚那个黑衣人我也根本不认识,还有那些密函也不是我写的……” “你现在说这些,哀家还会相信你吗?”太后恨声打断我的话,冷冷地看向我,细长的凤眸隐含着冰雪般的流光,声音低沉暗哑,似隐着一丝心痛和无奈,“哀家一向视你为亲生女儿,却没想到,你不止欺骗哀家和城儿,还处心积虑要盗取明月珏……” 她眉头紧蹙,重重吸了一口气,倏然闭眼,再睁开,眸中寒芒闪耀,杀气毕现,一字一顿,冰冷而绝情:“看来,哀家是不能留你了!” 我心中骤然一惊,那一惊之后,更多的痛楚和绝望汇集于一处,嘶吼着、叫嚣着欲冲出胸臆,无尽的悲凉。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青姝璃和黑衣人精心设好了局,骗过了所有人,我已经百口莫辩。就算我说出穿越的事,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所以,我注定要背着燕子神偷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不过,现在,太后是不会让我活下去了。 西罗国细作,绑架古夏国公主,冒名和亲意图盗取镇国之宝,让梦华王朝皇室蒙羞……在她眼中,我的“罪行”已然罄竹难书,纵然一死,也难抵罪责! 既然是非死不可,那我只求再见他最后一面。 我一下子跪倒地上,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太后的衣角,苦苦哀求:“太后,您要如何处置浅浅,浅浅都无半分怨言……浅浅只求您再让我见玄锦最后一面……就一面,求您了……” 太后依然皱着眉,神情冷峻地看着我,美丽的眸中蓦然掠过一丝痛惜,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城儿是不会再见你了……他那么爱你,你却狠狠地伤了他的心,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念在你曾经救过哀家的份上,哀家就放了你……哀家可以饶你不死,但是要将你逐出明城,今生今世,你不得再踏进梦华王朝一步!如若有违,哀家定不轻饶!萧浅浅,你好自为之!” 冰冷的让人心寒的声音,绝情的让人心痛的话语,字字清晰地入耳,犹如惊雷炸响,我只觉得脑海空白一片,眼前群星乱舞,无法抑制地浑身轻颤,步伐踉跄地后退,砰地撞上了冰冷坚硬的牢壁。 没有侥幸脱生的欣喜,只有无边的伤痛蔓延。 浑浑噩噩中,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自那消失在牢房门口处的冰冷背影传来。 风起,摇晃着庭院中的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浑身虚软地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凌乱污浊的地面,所有的意识都在刹那间封闭。 141 石破天惊(一)【一更】 有刺骨的凉意悄悄穿过层层衣衫爬上全身,我却似浑然不觉,只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我眨了眨眼,脸颊上蓦然有大颗的泪珠滑落,一颗一颗,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溅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睍莼璩晓 “再见。再见。这一次,是真的永不再见了。” 心里默默说着,那个声音是那样强烈,几乎要冲破我沉默悲痛的胸臆。 无数的话语在心中涌动,但最后只化为无声的哭泣。 我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叫‘上官玄锦’的人,只能刻在自己的心底——即使再爱,我也不能再触摸到。 心头忽然传来一阵抽丝剥茧般的窒息疼痛,仿佛整颗心被人挖得空空荡荡的——所有往昔的情分都被抽离了,荡然无存。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念想,都被铺天盖地的空虚茫然吞没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场关于离别的盛宴,至此永不能再相见。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彻底忘记我和上官玄锦之间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我不知道,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漫漫一生。 ************************ 黄昏时分,我失魂落魄地从皇宫走出来。 天空浓云密布,又开始飘起大片的雪花,击打在人脸上,丝丝冷意沁肤。 明城依旧是一派繁华,即使冰天雪地,依然喧嚣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却都是步履匆匆。 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像一具没有心魄的玩偶,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雪路漫漫,天地之大,我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浅浅,你就是我的一心人。” “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在我的心里,没有皇后,只有浅浅。” ………… 冰冷的晚风中,一些说过的话,一些甜蜜的回忆,慢慢地融化在寒冷的空气里,随风消散了。 我步履蹒跚地往前走,泪落如雨。身后的繁华渐渐远去,万家灯火也越来越遥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这一缕于千年后错入时空隧道的孤魂。 对,我是孤魂,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以前的驻足,是为爱停留的话,那么从此刻开始,我便再没有任何理由在此停留。 我原以为,我和上官玄锦之间,是可以缔造出一些奇迹的,毕竟我们曾那样深深地相爱过。 可是直到此刻,我才真真正正体会,原来这一切,真的只像梦一样繁华沧桑。 梦里繁华幸福,梦醒沧桑凄凉。 我轻轻伸出手,固执地想要接住漫天飞舞的雪花,可是在手心惊起一片凉意的刹那,我才看到,雪花再美,终是触摸不到的。因为手心的温度,在它轻飘飘落到手心里的瞬间,就已经将它消融了。 就好像我和上官玄锦,唯美的邂逅,温馨的相爱,到最后,依然无法相拥到白头。 两相依偎,不离不弃——这对于别人而言可能是再轻易不过的事,可从这一刻起,对我来说,已成了毕生的奢望——我和玄锦,再也不能情深款款,两相依偎。 “不再相见,不再相见……”心里默默念着,不觉间已来到护城河畔。 站在河边,沐浴着冰凉的晚风,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轻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心里却是一片悲绝凄凉:如果说连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相守下去的机会,那死后还不是照样一片虚无。 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我忍不住紧蹙蛾眉,冰凉的指尖颤巍巍抚上弥漫着尖锐刺痛的心房。 夜幕徐徐降临,我独自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呆呆地望着那一条流淌不息的清水,看着飞雪掉落转瞬不见,鞋子几乎踩在了河岸石板的边缘,也许一不小心落进河水里倒是件痛快的事情。 耳边却蓦然传来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突兀地敲破了这个雪夜的清冷:“看来,萧姑娘是想不开,要跳河自尽啊!” 142 石破天惊(二)【二更】 我回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一个青衣侍女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那伞下立着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外罩云白色的软毛织锦披风,玫瑰红的棉绫凤仙裙,仿佛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如它的主人一般冷笑着睥睨我。睍莼璩晓 青姝璃?!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来干什么? 脑海里略过一连串的疑问。我惊诧地看着她,视线掠向她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玄衣劲装、手持长剑的随从,冷峻的面容,高大的身躯,好似一座冰雕岿然伫立在风雪中。 青姝璃巧笑嫣然地向我袅袅走来,在我面前悠然站定,面若桃花,肤若凝脂,樱唇玉鼻,精致至极,灿若星辰的琉璃美眸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抬手抹掉了眼泪,如今再也不用惧怕她,便无所顾忌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颠倒是非,还诬陷我是西罗国奸细,这么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只是要戳穿我的身份这么简单吧?” 青姝璃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美丽的眸子里竟然多了一丝赞赏:“哎呀,萧姑娘真是聪明啊,连我都忍不住想夸奖你了。既然都被你猜中了,那我索性就告诉你吧。” 我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此时的她竟是如此直接。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黑不见底的夜空,又微笑着对我说:“因为,我看上了梦华王朝的皇上啊!” 心中陡然一惊,我怔怔地看向她,美丽的笑容瞬间消失,夜幕中,那双如钻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里冷光流动,闪烁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仇恨和嫉妒,婉转的语音里有着咬牙切齿的忌恨:“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万人唾骂的小偷,凭什么得到他的爱?那么风姿绰约的一国之君,只有我这个风华绝代的公主才配得上!你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的目光冰冷可怕,声音也因痛苦而颤抖:“我知道玄锦不会杀你,可是如果他知道你是西罗国的奸细,就算想极力保护你也是徒劳!” “哎呀,你还妄想揭穿我?可是你一个假公主的话谁又会相信呢?你看,你现在还不是被逐出了皇宫吗?就连你的皇上也不愿意再见你了……”她冷冷地盯了我半晌,忽然嘲讽地笑起来,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隔了风雪看过去,更让人觉得心寒,“哈哈,你现在是众叛亲离了吧!虽然,太后顾念旧情不忍心杀你,没关系啊,我可以帮她送你上西天呢!” 我却因为她这话,浑身忍不住微微一颤。原来,太后所言非虚,玄锦知道我骗他,果然是伤心欲绝,竟然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我。 如此想着,心中便是一窒,撕心裂肺的痛顷刻间又将我紧紧缠绕。 “好了,跟你讲了这么多,本公主都累了!”青姝璃慢悠悠地弹落衣领上覆落的几片雪花,唇畔浮起一丝微笑,细声细气地道,“萧姑娘,如果不是为了上官玄锦,我或许还可以饶你一命。可是啊,你爱上了他,那我就不能留你了!反正,对于你来说,没有了上官玄锦的爱,这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特意来送你一程,这样你就不用再痛苦地活在世上了。” 话音刚落,她抬起了冰雪般清冷的脸,美丽的双眸中杀气逼人,缓缓对着身旁的随从沉声命令:“好了,送她上路吧!” 我站在漫天飞雪中,看着那个冷面肃杀的随从仿佛嗜血修罗向我缓缓走来,内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释然。 青姝璃有一句说对了,那便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与其活着,还不如死去。 唇角轻勾,露出淡若清风的微笑。 的确,死,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剑出,一片妖冶凄迷的青光如水一般流进了我的左胸,一阵剧痛传来,我看见殷红的血如雨雾般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出凄迷的弧线。 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跌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沉重的眼皮慢慢下合,光明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我仿佛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就此万劫不复。 玄锦,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雪,一片一片,大片大片飘起来,好似纷飞的蝶,纷纷扬扬地飘落。一会儿比一会儿紧,在空中翩舞着,舞出各种曼妙的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随风飘逝,慢慢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题外话================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就要上架了,感谢大家这些天的大力支持,关于本文后半部分的看点,主要有: 1、浅浅遇难,是否还有生的奇迹?此去经年,她与上官玄锦能否再续前缘? 2、青姝璃痴情上官玄锦,能否得到他的垂青?她是选择皇权还是选择爱情? 3、一场相爱,几番纠葛,腹黑皇后pk睿智皇妃,胜者是谁? 4、上官玄睿离奇中毒、遭遇生死考验,是与上官玄锦冰释前嫌还是相抗到底?何去何从? 5、明月珏不翼而飞,烽烟再起,天下动/乱,三国相争,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6、皇权极致,“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传世箴言中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玄机? ************************ 后文精彩涌现,大家千万不要错过喔!上架后万字首更亲情奉献,微澜跪求订阅啊!读者大大们,贡献出乃们的爱心吧,么么哒! 143 碧落黄泉,伊人何方 (9000+ 求订阅)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十二月十三,西罗帝都,绯城。睍莼璩晓 冬雨霏霏,细密的雨珠落在叶上,发出沙沙之声,烟雨迷蒙间,九曲回廊的尽处,是一栋独立的深朱色殿宇,殿前的匾额上书着苍劲有力的三字:“绯颜阁。” 窗纱是碧绿的透明贡纱,朦胧地映出仕女簪花屏风后的大床。 床,是名贵的黄杨木所制,笼着碧丝青纱帐,厚厚的锦被下躺着一个妙龄女子,双目紧闭,长睫微垂,乌黑的发丝半掩住苍白如玉的脸。虽不是绝丽之姿,却也是眉目如画,因了病态,更见几许娇弱柔美。 床前的错金香鼎中焚着珍贵的苏合香,轻烟缕缕袅袅,一丝丝地漂浮在殿中,轻轻环绕着静静沉睡的女子飚。 一袭绯衣华服的女子沿着回廊袅袅走来,清秀美丽的容颜上黛眉轻蹙,一双杏目中满是忧虑。她快步踏入殿内,忽而转身对着身后背着药箱、胡子花白的老者沉声道:“李太医,你也随本宫进来吧。” “是!”老者连忙恭敬应声,伸手将药箱的带子往肩上捋了捋,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叩见虞妃娘娘。”端着药碗出来的丫鬟迎面撞见那锦衣华服的女子和太医疾步进来,小脸上顿现一抹慌张,强自镇定了心神,连忙俯身行礼镦。 “起吧!”被称作“虞妃”的女子挥了挥手,双眸往药碗上一看,黛眉瞬间紧蹙成一团,柔婉的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慌乱,“小姐还是无法服药吗?” 方才还有些镇定的小丫鬟眼中瞬间浮现惊惧之色,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颤抖着双唇回道:“小姐一直昏睡着,奴婢试了几次,都无法将汤药服侍小姐服下……是奴婢没用,求娘娘恕罪……” 话音未落,害怕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她是虞妃娘娘钦点来伺候小姐的,只怕这绯颜阁中,唯有她一人知道,小姐是跟随娘娘一道入宫的。而且,入宫之时便已然昏迷不醒,皇上下令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费尽千辛万苦才救回了小姐性命。 然而一连三日,小姐依旧不曾醒来,莫说是喂药了,就算是喂进去的白水,都被小姐吐了出来,自己已是全无办法了。 绯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华低垂,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颓然地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又转首对着身后的老者,焦急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敬意,“烦请李太医进去看诊。” “娘娘言重了,老臣必然尽力而为。”老者眸光一闪,连忙双手合抱,居于胸前,垂首回到,语气动作皆是毕恭毕敬。 绯衣女子点点头,越过仍自垂泪的丫鬟,步履急促地向屏风后走去,立在一旁的绿衣宫娥,连忙替她拂开了浅碧色的帘幔。 李太医看向大床,浅碧色的纱帐逶迤而下,垂落在淡蓝色的织金地毯上,只能隐约看见纱帐后凸起的锦被下露出的面容和黑色的长发。 来不及细看,也不敢细看。 这是皇宫,这里的女子,就算不是皇上的女人,也是对皇上来说至关重要的人。他本已闲赋在家,是皇上突然一道圣旨将他传召入宫,接待他的又是宠冠后宫的虞妃娘娘,这趟看诊,他自是万分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 谁不知道,这虞妃娘娘是当朝天子捧在心尖上的人,虽不知道她与帐中人是何关系,但见她面露忧急,也可猜出一二。 更何况是入住在坐拥皇宫最美景致的紫宸宫,想来等着自己看诊的这位女子必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随行的医女将一块雪白的丝帕搭在露在碧纱帐外的纤细皓腕上,李太医定了定心神,从容坐过去,将指轻轻搭在上面。 半晌,才抽回手,起身。 “李太医,如何?”守在一边的虞妃满脸急切地上前询问。 “回娘娘,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五脏六腑内聚集了大量的寒气,老臣之前看过小姐的脉案,受了剑伤,又失血过多,还在冰水中长时间浸泡,恐怕这寒气便是随着冰水浸泡伤口而灌入体内的……小姐体质本就偏虚,再受了这寒气,故而元气大亏、极度虚弱,只要多加调理,恢复倒也不是难事。只是……” 虞妃顿觉心中一松,才要开口,却见李太医眉头轻皱,心弦便立时又绷得紧紧的,声音里的慌乱显而易见:“太医但讲无妨。” “只是身上的病痛可以医治,心里的病痛……”李太医顿了一下,抬眼看看虞妃面色,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老臣方才为小姐把脉时,只觉小姐脉象虚浮无力,原本致命的剑伤已经好转,这种情况下仍旧昏迷不醒的可能便只有一种……” 虞妃静静听着,眸中忽然浮现出浓郁的悲伤和无奈,红唇轻颤,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太医的意思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娘娘,小姐的身体老臣必会用心调理,只是眼下,最至关重要的是唤起小姐的求生意志,否则……”拖着长长的尾音,抖动着花白的胡子,李太医眸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心中却无法抑制地重叹一声。 都说医者父母心,他是真的生了惋惜之情了。 即便是看尽了兴衰荣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他也忍不住感慨:如此的大好年华,却是一心求死,真不知道,究竟是何样痛彻心扉的过去,才会让这床榻上的女子萌生这样的勇气! 那,一定是不堪回首的吧! 否则,若能生,又有谁会甘愿赴死呢! 寂静的绯颜阁内,虞妃俏丽的脸颊染上浓浓的凄然。她久久坐在床前,手指轻柔爱怜地拂过着床上女子的眉眼、轮廓,眼神焦虑而担心。 良久,终是一声轻叹滑落红唇:“姐姐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殿外的雨下得愈发大了,天地逐渐浑沌成一片,白茫茫的,再辨不清任何的景致…… ****************************** “浅浅,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骤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响起,上官玄锦猛的从噩梦里惊醒,一下子翻身坐起,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位置……那里,一如既往的空旷,手指上传来的冰凉让他浑身一颤,却是颤抖着抚上了孤零零躺在那里的鸳鸯枕。 他的浅浅,不在了。 心瞬间一阵阵抽痛,清瘦的俊颜上满是哀伤和悲恸,沁着细密冷汗的额头早已蹙成了一团。 上官玄锦只觉得心仿似被谁掏空了一般,只剩下麻木的疼痛疯狂蔓延。 汗水湿透了白色的里衣,他却是浑然未觉,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唯有梦境里挂在浅浅唇边的笑容。 他又梦见她了,玉脸清丽而绝艳,唇角却勾着一丝笑意,那笑容里有一丝悲哀至极的意味,就像一朵即将开到酴醾的花,尽情绽放后,就是调零,陨落。 那是那一晚,他见到的她最后的笑容,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那样的悲凉,那样的绝望,让他心底莫名的害怕。 可是那时,他恶疾复发,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不曾想到,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却是这样悲凉凄绝的笑,还有她不顾一切伸出自己的小手塞进自己的唇舌之间。 也或许,就是她的不顾一切,才为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良机! 他活了下来,可是她却不知所踪。 他视她如命,可她却答应了母后此生不再踏足梦华半步。 这样残忍的结果,要他如何承受? 微弱的晨曦透过茜纱窗照进来,云纱帐后,上官玄锦的脸颊上布满揪心的痛,他一向深邃沉静的黑眸中,弥漫着无穷无尽的无助和恐惧。他的唇色在一瞬间褪去血色,转为惊心动魄的白。 “玄锦,后会无期。”耳边猛然响起她的话,梦里,她这样跟他说,语气温柔,好似这晨曦中的云雾一般云淡风轻。 然后,她伸手,却不是去握他的手掌,而是,在凄美的笑容中,决然挥开了他揪住她衣袖的手,挥断了和他之间最后的一丝牵连。 “浅浅……”低低呢喃着在心中无数次叫响的名字,上官玄锦忽然垂首。 烛火,散出一缕泛白的昏黄,覆在他的眉眼间,长睫在他脸上投下一抹沉沉的影子,遮住了他眸底的无限哀伤。 只是,隐在袖中的手,早已经握成了拳头,似乎只有指甲陷入肉里那疼痛的刺激,才能令他坐稳身子。 长睫轻颤,两颗泪珠倏然滑落,映着云纱帐外琉璃屏画宫灯里的微弱亮光,折射出惨白的光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原来,到了此刻,他才算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何为伤心落泪。 在他马不停蹄地从潼谷关赶回明城那一夜,得知她被玄睿捉走,他心急如焚,唯一的念头就是祈求上天保佑他能安然将她救下。 当他追赶过去,看到她一袭身影绝然地坠下悬崖,他心底弥漫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当看到那呼啸的冷刃向她砍去,在那样一个刻不容缓、千钧一发的间隙里,他根本无从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他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去保护他心爱的女人,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仅此而已。 是的,心爱的女人! 当冷锐的刀刃砍入他的后背,那一瞬,他心底,是前所未有的通透,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的心:萧浅浅,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子。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爱她如此之深。 直到,她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方知,这份爱,已经深到融入了骨血,渗入到骨髓,想要拔出,哪怕轻轻的一个触动,都是牵筋伤骨,痛不欲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恋上她的? 他不知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随着时光流转,愈加的根深蒂固。 或许是在古夏国晔城街头的那一次亡命天涯,也或许是为他治病期间在客栈里短暂的朝夕相处,亦或许是那进行到一半的倾心之吻,还或许是那一晚揽月阁内的赏月交心。 总之,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深深的迷恋,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牵住了他的心,勾住了他的魂。 就像罂粟一般,慢慢地渗入到他的心中,待到他发觉时,却已经深深沦陷,无药可救。 这世间,若是失去了她,他的存活,每一日将都是煎熬,纵然皇权在握,又有何意义! 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此刻在他心间,已经形同隔世的云烟一般缥缈。他眼前心头,浮现的都是最后的记忆里挂在她唇角的那一抹凄艳笑意。 痛,撕心裂肺,又刻骨铭心…… 外殿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令言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隔着重重帘幕低唤:“皇上?” 昨夜,主子好不容易才能睡个安稳觉,又因为身体抱恙暂时休沐,这才三更天却又要被自己唤醒,他心里着实有些不忍,可这事关重大,他左思右想,才进来禀报。 半晌,才听到云纱帐内传来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得到了回应,令言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又近前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黑冥公子差人来报,说有人曾在护城河畔见到过……” 后面的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令言只觉得一阵风刮过,眼前白影一闪,定睛看时,主子已经长身而立。 “是何人?都说了什么?” 低沉的嗓音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上官玄锦用力握拳,直觉的一颗心激荡地快要冲破喉咙了。 令言看着主子那黯淡无光的星眸瞬间弥漫上无法抑制的欣喜,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几日来一直不曾散去的沉痛死寂也荡然无存,自己一颗心也跟着紧张、兴奋起来,赶忙将情况据实相告:“是个商贩,今早进城刚好碰上黑冥公子。黑冥公子不敢耽搁,便先行派人入宫禀报。” “快替朕更衣,快!”几乎是刻不容缓的,按捺着心底潮涌般而至的一***激动和惊喜,上官玄锦高声催促着,“告诉黑冥,将人带到养心别院,朕要亲自问情况!” 仿佛一把巨斧狠狠劈开了拢聚在心头的阴霾,上官玄锦只觉得刹那间眼前一片光明,纵然寝宫内的烛火还是昏黄一片,窗外的天色只有单薄的灰亮,可他的心头却充斥着足以驱赶当下所有严寒和黑暗的温暖与光明,那是失而复得的所有希冀。 令言不敢有丝毫迟疑,就知道主子听到禀报会是这反映,连忙招手让候在殿外的一众宫人进来伺候。 但愿主子这回不会再次失望而归,哪怕,仅是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也是好的…… ************************ 养心别院是仁德皇帝在宫外的一处落脚,就建在城北的平民区,是一座老旧的宅子,没有官宅的高门白墙,矮矮的石墙上爬满了青苔,门前是弯弯曲曲的碎石子铺就的小巷。覆满白雪的屋舍拢在清晨微露的曦光中,极不起眼。 这样的旧宅在帝都很多,看上去普通的很,很难想象,堂堂的一国之君微服私访竟然就落脚在这样的地方。 不过,树大招风,引人注目了反而不好。 “官爷,小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您要是问完了就放小民出去吧,小民做的是小本买卖,还要养家糊口呢,这耽误了可不好。” 布置雅致的厢房内,一个三十多岁的商贩模样的人规规矩矩地立在地上,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黑袍男子,一脸的焦急和无奈,却是只能压抑着心里的烦躁和不安。 他不过是进城做个买卖,正好碰上这官爷拎着一副画像给他看,正好他又见过那画中人一面,本想说出来混点赏银,谁知道竟被蒙着面带到这鬼地方来,几个问题反反复复问了他许多遍,怎么还是没有问完的趋势? 他心里是很着急,很想冲着面前的人发火。可是对上那冰山一般冷沉的面容,他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不知道这官爷是什么来头,不过看那些官兵对他唯命是从的样子,他也能猜得出绝对是个不小的官。 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犯不着因为一时冲动触怒了这位爷,到时候人家一个不痛快,自己小命不保可就完了。 黑袍男子凝立在原地,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深邃而美丽。 原本是一个俊美的男子,却因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让人顿觉压迫而不敢近前,那被黑色长袍包裹的挺拔身躯也显得异常冷峻,乍看之下,整个人宛如折下悬崖的雄鹰,冷傲,孤美,拒人千里。 冷冷扫了一眼被自己带回来的商贩,他的目光冷静如水,沉声缓缓问:“你确定你最后见到的是那女子站在护城河边上?” 看着面前俊脸冷沉如铁的男子,小贩心中涌起强烈的挫败感,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他第五遍这样问自己了,他心底一阵抓狂,真想对这冷面官爷大吼一顿,可是被那冷厉的气息震慑,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软绵无力的语调:“官爷,小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对您撒谎啊!” 黑袍男子浓眉轻轻蹙起,他微微侧身,冷沉的眸光穿过水晶珠帘,看向身侧的那面墙壁时,竟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担忧快速闪过。 再看向小贩时,冰冷的声音里竟然多了几分不甘:“你真的能确定?” “当时虽然天色暗,但小民可是和那女子打了个照面,小民看她衣饰华丽却是一脸哀伤,觉得好奇就多看了几眼……看她晃悠悠地往护城河边上去了,然后就站在河边看着河水发呆。小民还喊了几声,见她不答应,眼看着城门快要下钥了,小民就急着走了……”小贩一口气说完,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官爷,小民可是绝对不敢说谎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黑袍男子面上的神情,虽说不知道那名女子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和这官爷是什么关系,不过她那一脸绝望凄凉的神情他可是历历在目的。 他忽然一拍脑门,一脸的慌张,嘴上大叫不好:“哎呀!那名女子该不会是想不开投河自尽了吧?” 黑袍男子那双淡漠的眼眸中却是因这无心的一句染上了重重的震惊,再次侧目看向身侧的那面墙壁,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那震惊之色又倏尔不见,黑眸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和沉静。 他目光冰寒地看向面前的小贩,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 小贩看着那两道冰冷的目光中凝聚的骇人的犀利,只觉得由内而外冒冷气,禁不住微微瑟缩着身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连连点头保证:“官爷放心,这个小民明白,小民没见过那位姑娘,更没见过官爷,小民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绝不敢向旁人提起!” “好了,你可以走了!”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黑色的袍袖衣服,一道银光倏然滑落。 小贩直觉的手中一亮,愣怔着低头看时,蓦然睁大了双眼,一锭银子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手心里。 果然是有赏银的! 美滋滋地攥紧了手中的银子,小贩连连鞠躬道谢:“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小的告退。” 一直候在门边、黑衣劲装的男子一扬手,用一面黑纱结结实实地覆盖住了小贩的双眼,利落地将他带了出去。 一股寒风席卷入室,珠帘摇曳,叮咚脆响,光影晃动间,露出了那面墙壁上的一个不大的圆孔…… 轻微的声响过后,那面墙壁却似门一般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缓缓步出一道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修长身影。 黑袍男子神色一凛,连忙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俯首行礼:“黑冥见过主上!” 一股冷凝的气氛忽而在室内弥漫,黑冥瞬时感到了压迫。虽然仍旧恭敬地单膝跪地,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主上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那是压倒一切的王者之气。 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拂云一般的衣袖无力地滑落下来。上官玄锦俊美的容颜笼在一片阴冷之中,他的脚步有些虚乏,靠着令言的扶持才勉强站稳。 这已经是第几次,满怀希望而来、绝望而归,他记不得了。 心头疼痛纠结,刚才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他,伤口不断地滴着血,隐在长袖下的手,痉/挛似的攥紧。 他的浅浅怎么可能会投河?他不相信,他不信! 墨玉般黑沉深邃的双眸中猛然掠过一道亮光,纠结的眉宇,冷沉的声音,好似做出了最艰难、沉重的决定,一字一句命令道:“黑冥,立刻召回所有留守帝都的暗卫,搜索护城河!” “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大声地应了一声,黑色的身影快速的一个闪声,消失在薄凉的晨光里。 冬日的清晨是冷寂的,令言紧紧跟在上官玄锦身后,看着那一角雪色长袍在寒风中猎猎飞舞,心里却涌现出阵阵的失望和担忧。 方才在密室里,他分明看到主子幽暗死寂的眸子里浮现的光亮,在那小贩突然高喊出那句话时骤然熄灭,依旧成为一片枯寂,如同被战火燃烧过的疆场,只余下萧索寂寥。 而今,再对上那冷沉锐利的眸光,他只觉得自己险些不能呼吸了。 但愿,那小贩不要一语成谶。 ************************ 雪,又开始飘零,下的那样急,一片一片,每一片都似乎飘到了上官玄锦的心坎上,带来彻骨的寒。 漫天飞雪中,他一袭白色的长袍久久伫立在护城河畔的寒风下,显得格外的萧索而寂寥。 连日飞雪,将常年奔流不息的护城河水也凝结成冰。 黑衣的暗卫和银色盔甲的飞云骑将整个护城河戒严,兵分几路,在冰面上搜索着、寻找着。 漫长的等待,严寒的侵袭,令上官玄锦的心一寸一寸冷寂。 他不相信他的浅浅会轻生,所以,他才鼓足了勇气来验证自己的判断。可是,他又万分惧怕最后的结果会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 一颗心,就这样在极度的矛盾中浮浮沉沉…… 他倏然抬首,望向阴霾灰暗的天际,漫天的雪花急急洒落下来,有一片飘落眸底,冰晶澈心;还有几片飘进了衣襟里,脊背上顿时一片薄凉。 “主子,这里寒气太重,您还是到后面的暖帐里去吧!”一把伞适时地举到头顶,遮去了漫天飞雪。 剑眉入鬓,黑瞳如墨,薄唇紧抿,明明是气势迫人、尊贵非凡,却因轻愁哀伤染上眉宇,而散发出悲凉萧索之气。 令言看着那迎风而立的单薄身影,终是忍不住小声劝慰。心里的忧愁却愈发深了:真没想到,这一次探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他明白主子的心思,只是,如若真的是跳了水,这都几天了,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上官玄锦却是长袖一拂,挥开了头顶的伞,大步走到河岸边缘,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冰窟上,心头猛然一颤,遏制不住的激动几乎快要将他湮灭,他冷声命令道:“会游水的潜水搜寻,其余人破冰!” 破冰?所有人顿时傻了眼,皇上竟然说破冰,是要将这条河流的冰面全部破开吗? “所有人都不准用剑!”冷冷说完这句话,上官玄锦忽然纵身一跃,雪白的身影仿佛白云出岫,翩然掠向河面,哗啦一声,破水而入。 尽管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在呐喊她不可能在水下,他仍是怕有个万一,利刃会伤到她。 “皇上——”令言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绝然地跃入水中,也顾不上改口,大声叫嚷起来,急的在河边跳脚,就差也跟着跳下去了。 一个劲儿地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觉察出来主子的意图,没能及时伸手去拦,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怎么回去跟太后交代? 目光瞥见边上的一道黑影快速掠入水面向主子的方向游去,自己那一颗差点被吓出来的心才稍稍地往回落了一点:黑冥公子下去了,一切就好办了! 上官玄锦站在刺骨的河水中,从冰面破碎处开始,自下而上,徒手将冰面砸开,黑冥紧跟在他身侧,手脚并用地劈开冰面,不敢有丝毫迟缓。 他知道主上的脾气,没有结果之前,主上是绝不会出水的。 其他会水的暗卫和侍卫,也全部利索地潜入到冰冷的水底,开始拨寻那个君王寻找的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上官玄锦的手,因为不停挖掘,指尖都已经染成了血色,十指连心,可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他的一颗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他只记挂着浅浅,一时希望她奇迹般地出现在面前,一时又害怕等待自己的是她已经冰冷的躯体……每一次的挖掘,他的心都承受着凌迟般的洗劫。 随着搜寻的范围越来越广,沿着护城河,一里,两里,三里……十里,一次次地寻找,终于如他所愿,没有见到她失去呼吸的身影,可是渐渐凝聚起来的焦急和忧虑却一点一点地掩盖了心中好不容易才滋生的喜悦。 难道,难道,她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吗? 眸中掠过一抹浓郁的忧伤,上官玄锦忽然重重一掌劈上了身旁的冰面,轰然一声脆响,冰面乍然裂开,殷红的鲜血顺着那玉石般洁白修长的指间缓缓滑下,一滴滴跌落在奔流的河水中。 “主上,护城河上面虽然结冰,但河水湍急,如若……夫人落到了水里,只怕尸首早已冲走了。”黑冥站在冰上,看着脚下奔流的河水,沉声说道。 他向来冷心冷面,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心目中的神,为了一个女人,沦落到如此落魄癫狂的样子。 “你说什么?”上官玄锦疾呼道,幽深的黑眸在这一瞬间染满了血色,他伸掌便朝着黑冥的胸膛击去。 黑冥一愣,却并不敢还手,只能足尖用力,身形沿着冰面疾滑而去,直直撞上背后的石桥,才停了下来。 这一掌击的太猛,有血丝顺着那冷峻刚毅的唇角蜿蜒留下。 他竟然说尸首,他的浅浅,怎么可能成为尸首! 浅浅是绝对不会轻生的,她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一定不会轻生的! 没有发现尸骸,那他的浅浅就一定还活着! 上官玄锦倏然收手,双眸一眯,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灼亮,他手指微颤,纵身一掠,稳稳落在河岸上。 令言立马带着两个随从迎了上去,一张脸皱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一边慌慌张张地将伞举到主子头顶,一边上上下下地把主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只有手背上蹭了道血口子外一切安好,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伸着袖子抹了一把冷汗:祖宗啊,可算是肯从水里出来了,方才那一幕,差点就把他的心肝给吓得裂成碎片了。 这才大着胆子好声相劝:“主子,您先去暖帐里换身衣裳吧。” 上官玄锦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暖帐走去,余光瞥向刚刚赶来的属下:“黑冥,你带着人马,沿着河面,向下游搜索,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在附近出没。还有,让飞云骑继续在河底搜索,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黑冥受了那一掌,只觉得胸中一片血气翻涌,此刻听了主上的命令,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狠狠压制住上涌的血气,微微颔首,带着手下速速离去了。 上官玄锦脚下未停,沉声道:“小令子,传朕的命令,今日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分毫,如有违者,一律杀无赦!” 她一定没死,一定! 心头,一片狂喜。 上官玄锦紧紧攒住了拳头,深邃的目光中蓦然掠过一抹狠厉之色。 他从不相信他的浅浅是西罗国的细作,他一直相信她隐瞒真实身份是另有隐情,他甚至怀疑那场看似无懈可击的揭发是旁人暗中策划的一场阴谋……可是,他当时的一念犹疑,终是铸成了大错! 在得知她离开明城的消息之后,他悲痛欲绝,却还是强撑着动用暗卫暗中查探。 可是,对手却比他预想中的聪明太多,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就连那个黑衣人也在天牢内畏罪自尽了。 那些背后陷害浅浅的人,他一定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挖出来…… 帐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上官玄锦久久凝立在帐中,看着飞舞的雪花,眼前蓦然闪现出与浅浅在梅林别院踏雪赏梅的情景,心头漾起一片苦涩。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道他这一生,是否还能再与她携手同行、踏雪赏梅? 缓缓伸出手,手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缠着洁白的纱布,同雪一样的洁白色泽。 有一片细白的晶雪落于手心,他微徽拢起,握住的,却是一缕湿冷。 **********题外话************* 上架第一天,微澜跪求订阅啊!我知道大家都不宽裕,上架之后也会吓跑许多读者亲,但是这篇文是微澜很用心写的,希望大家体谅一下微澜的不易啊! 读者大大们,就好心订了微澜的文文吧,微澜叩头答谢了喔! 文文自本卷起改为第三人称叙述,微澜知道,从第一人称突然转为第三人称,可能会有一点点突兀啦,但是故事情节是紧密连接的,亲们习惯就好了…… 呵呵,这章和下面几章俺会重点虐虐玄锦和浅浅,当然还有腹黑的女二啊!亲们表要说我素后妈啊…… 后文精彩涌现,大家千万不要错过喔! 144 梦魇:我恨你(3000+)求订阅 阳光明媚,花木扶苏,空气清新,景色秀丽。睍莼璩晓 一名绯衣女子坐在开满紫色罗兰的秋千上,气质娇美可人,满头乌丝梳成一个飞月髻,发间斜斜插了支紫玉璎珞流苏簪,水滴样白玉晶石在眉心颤颤垂下。 她依偎在一名白衣男子怀里,清丽的脸上满是幸福和喜悦,娇声问:“玄锦,你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可是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你会不会厌烦?” 那男子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浮云绵袍,衣摆上绣着金线简洁的纹路,腰间束着镶金边的玉带,脚踩高桶白靴,上面用金线勾出祥云的圄案。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飘逸洒脱的气息,让人感到清爽、洁净。 “怎么突然这么问?”他微笑着低下头来,目光爱怜地看着怀中人,“怎么会厌烦呢?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浅浅,你是我的一心人啊,不要说一生一世,就是来生来世,我们也要不离不弃的。我又怎么会厌烦呢?飚” 女子的心中暖暖的,可是仍有些不甘,看着他俊美精致的五官,有些固执地追问:“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年轻,容颜如花般凋零,牙齿掉光头发花白,变成丑陋无比的老婆婆了,你也不会嫌弃不会厌烦吗?你会不会也像其他的皇上那样,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满是忧虑地望着他,他却只是静静望着她,边摇头边云淡风轻地笑:“浅浅,等到你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时候,我这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遗世而独立的皇上,不也早就是个步履蹒跚满脸皱纹的糟老头了吗!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我的一心人只有你一个啊,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人了!” “是真的吗?”她笑得花枝乱颤,纤瘦的身子又往那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娇俏清丽的小脸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撒娇的蹭了蹭,这才仰起小脑袋,如水般澄澈的双眸盯着他的眼睛,有点赖皮地问,“你真的不会厌倦?镦” “当然。我和萧浅浅,相看两不厌!”男子慵懒磁性的声音沉沉入耳,他一脸深情地望着绯衣女子。 她嫣然一笑,看着那张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俊脸,一下子伸开双手,想要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一辈子就这样与他相依相偎。 然而,黑暗狰狞,忽然如泼墨般大片洒下,张牙舞爪地吞没一切。她低头一看,伸出的两手空空如也,唯有自己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秋千上。 “玄锦——”绯衣女子惊得一下子从秋千上站起来,大声呼唤着,在四处急切地寻找。 面前忽然亮起一道光,在那道光里,她看见了长身而立的白衣男子,欣喜一下子将她湮灭。 来不及多想,绯衣女子已经步履如飞地奔到他身边,想要抱住他。 然而,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青光湛湛的长剑已经横在了她的面前。 她微微侧目,看到了一个手执长剑的侍卫,黑衣寒剑,浓眉阔眼,这人,穿着银色的铠甲,正是上官玄锦的飞云骑。 可是,此刻,他正凶狠的看着她,仿佛只要她再动作一下,就会将她毙命。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呵斥,尽管微弱,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声音:“原来你是西罗国的奸细!” 绯衣女子蓦然周身一颤。 她识得这个声音,这是属于那个她用尽全力去爱的人的声音。 豁然抬头,她看见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冰霜一样的冷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蓦然凝聚起极浓烈的杀意。 他用一种极其冰冷残酷的声音一字一字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冒充古夏公主来和亲?为什么要盗取梦华王朝的镇国之宝?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那个眼神,凌厉狠绝,残忍无情,斩断了绯衣女子所有的欣喜和激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这还是她深爱的玄锦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玄锦,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说。” 她满脸慌乱,着急地想上前跟他解释,却被脖子上的利剑逼得只能往后退。 白衣男子却只是冷冷看着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地隆拉着脑袋,脸色苍白、神情悲痛,那双绝世的黑眸染上了浓郁的悲伤和愤恨,月光透过他细密的睫毛洒进那双没有星光的眼眸里。 然后,绯衣女子清楚地看到他的肩膀轻轻地抖了起来,听到他沉沉地笑了起来。 笑得那么悲凉,那么……伤痛,带着蚀骨的愤恨,眼中的怒火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掉。 他缓缓开口,声音突然嘶哑,一字一句,冰冷无情地说:“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都想将明月珏占为己有!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萧浅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耳边是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叫喊,绯衣女子只觉得头痛欲裂,再也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那柄剑会不会贯穿自己的喉咙。 不顾一切地挣脱了束缚向白衣男子狂奔过去,只想要跟他解释清楚。 然而,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一片亮光闪过,似有水波片片破碎随风荡漾——她站在那里,转身回望,那个一脸伤心欲绝的男子依然站立在原地,冷若冰霜地注视着自己。 原来,立在面前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只是一片虚无缥缈的幻象,宛如水中倒影,可望而无法触及。 她愣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那一袭幻影随风化作片片碎影四散开去,心中忽然猛烈刺痛起来。 “玄锦——”绯衣女子猛地伸手去抓,然而,被月光衬得发亮的手心里却是空无一物,唯有呼啸的风在指间如水流过,冰冷颤抖,似在呜咽。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眼里忽然有点点泪光闪烁,扑通一下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 痛! 如锥心般的痛,痛的似乎要停止呼吸。 萧浅浅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身子轻轻的,在空中飘来荡去,仿佛是从枝头飘落的花,又像滴在流水里的浮萍。天地黑暗一片,唯有浑身无力,全身疼痛。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是关于她和上官玄锦的梦,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那样的刻骨铭心,那样的难以忘怀。 原来,魂魄也是会痛的。 看来,唯有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她才能真正正正获得解脱吧。 浅浅迷迷糊糊地想着,却忽然看见无边的黑暗中,传来一片平和的亮光,她不由地动了动眼皮,艰难地掀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隐约听到一个欢喜雀跃的声音道:“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娘娘。” 浅浅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吐气之声,眼皮有些沉重,脑袋里浑浑噩噩的,长睫轻颤,她终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隐约感到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有人在为她诊脉,意识又逐渐散乱,再次陷入到昏迷当中。 又不知昏迷了多久,耳边蓦然传来清晰的呼唤,柔美动听的声音里满是忧急和关怀:“浅浅,浅浅……” “玄锦!”脑海里瞬间窜出这个名字,浅浅心弦一震,本能地伸出两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终于抓住了一只胳膊,她喜出望外,大喊着“玄锦,不要离开我,不要……”,豁然睁开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左胸处猛然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让她不由得蹙紧了蛾眉,闷哼出声:“啊——” 噬心的痛楚迅速地四下蔓延开来,面色苍白的人儿终是承受不住,摇晃着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 有一双手恰在此时伸过来接住了那后倒的羸弱身子,轻柔的声音如水般掠过耳际:“浅浅,我是姐姐!” 姐姐? 浅浅疑惑地转头,眼波流转,看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广殿之中。黄杨木床上笼着碧丝青纱帐,由镂花银钩轻挽低垂在两侧,而自己正坐在素云缎被褥中,着了一袭天水碧色宫装。轻轻柔柔的颜色,轻轻柔柔的纱罗,好似一朵云静浮其上。 一张柔美动人的脸映入她的视线,小巧的瓜子脸,精致绝无半分可挑侧的瑕疵轮廓分明,肌肤胜雪,姿色惊艳,一双枚水荡漾的迷人眸子,长长的睫毛像蝶翅一般,鼻若琼瑶,樱桃小口泛着红润的光泽,本应是明艳绝伦、不可方物的容貌,却布满了担忧和焦急。 这是……萧婉晴!!! 浅浅有些意外、有些怔忡,目光下移,看到了萧婉晴那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华袍,繁丽中透着尊贵。赤金桃枝攒心翡翠簪斜绾着堕马髻,坠珠金钗的簇簇流苏及额心的红瑛珠子将那精心描画的面容耀得姿容如画、清丽出尘。 ************************ 今晚7点半左右还有一更喔,乃们想不想看浅浅是怎么被救起的呢?想看就给微澜订阅吧,嘻嘻…… 145 谁是幕后黑手(3000+)求订阅 萧婉晴拿了软枕靠在浅浅背后,又小心翼翼地扶她靠在上面,这才在床前坐下来。睍莼璩晓 确认浅浅是真的清醒了,美眸里终于漾起一抹暖色,笑涡隐显,一脸疼惜地望着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妹妹,声音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你受了伤,都昏迷好几天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浅浅,你一定饿了吧?” 说完,就对着身边的侍女一招手,那小侍女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只精致的汤碗。 萧婉晴接过来,微微笑着说:“这是红枣莲子羹,我怕你醒了之后会饿,便让膳房一直热着,快趁热吃吧。” 说着,便舀了一匙轻轻吹了吹,送到浅浅嘴边飚。 浅浅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并不去喝那汤匙里的粥,愣怔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问:“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哪里?姐姐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萧婉晴好脾气地笑着,柔声轻哄:“浅浅,我知道你现在满腹疑惑。姐姐答应你,等你把这碗粥喝完,就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给你解释清楚,好吗?” 这下,浅浅终于确定自己还没死镦。 看来,那天被青姝璃的手下刺伤之后掉落河中,是被救起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却没想到,竟然又幸运地活了过来。 此时,腹内空空如也,胸口的剑伤疼痛侵袭,可浅浅几乎顾不上了,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萧婉晴那一脸的关心,她想也未想,便伸出右手接过碗一口气喝完,迫不及待地说:“姐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萧婉晴点点头,对着身后站立的侍女摆摆手,她便走到门前,向外说了句什么。 浅浅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便有一个月白色人影快速奔到床边,跪倒在地,细绸裥裙在暗红色织金地毯上开出一朵清丽的花来。 那人仰起了梨花带雨的小脸,口中不住地发出呜咽,声音哀切:“主子,都是青荷不好,都是青荷害得你……是魁王殿下和古夏公主勾结,逼迫青荷陷害主子……青荷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是青荷对不起主子,事情和该死……” 青荷?浅浅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溢满痛苦和悔恨的神情,一瞬间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上官玄锦竟然也参与了这件事?! 青荷看浅浅呆若木鸡的反应,又急又悔,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出了前因后果:“三年前,因为家境贫寒,无钱给身患重病的爹爹医治,青荷就到魁王府中做了丫鬟。因为魁王救了我爹的命,所以我对他心存感激,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他。后来,魁王就派我到皇上身边做内应。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青荷平日里只是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动向都会暗中汇报给魁王……青荷获得了太子殿下的信任,等到主子和太子成婚后,太子殿下又让我做了主子的贴身侍婢。” “后来,魁王篡位的阴谋被识破,只能赋闲在家,却仍暗中让青荷监视太子。因为偶然的机会,青荷偷看了从古夏国寄给主子的家书。虽然经过了特殊处理,但青荷受过专门的训练,自然知道其中的玄机……” 泪水不断从那双明眸里滚落下来,濡湿了月白色的衣襟。 青荷跪在床前,小手死死地扣在床缘上,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她的声音几乎哽咽:“青荷知道了主子的真实身份,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魁王。魁王为了让为他办事的人消除二心,所以暗中控制了我们的亲人。为了保全爹爹,青荷无奈之下只好将主子的身份告知了魁王。魁王知道后很高兴,却示意青荷不要说出去,他要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再出手……” “后来,古夏国公主来到明城,魁王暗中和她勾结,还给她出谋划策,并让青荷模仿主子的笔迹伪造了和西罗国往来的密函,栽赃嫁祸主子……” 她忽然仰头看着浅浅,双眸中满是挣扎的痛苦和无奈,“青荷本不愿的,可是魁王用爹爹的安危逼我就范……青荷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为我所累、命赴黄泉,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照做。” “主子待青荷如至亲姐妹,青荷本想回去向魁王复命,等他放出爹爹后便以死谢罪的。却不想魁王出尔反尔,不止杀了我爹爹,还听信青姝璃要杀我灭口、永绝后患。青荷本打算逃命,却看到他们争吵起来,原来魁王帮助青姝璃,除了要她帮自己夺皇位之外,他还想要把主子据为己有。青姝璃只是表面上答应放过主子,实际上却派人要取主子性命。” “青荷不忍心主子被那个歹毒的女人杀害,便悄悄跟踪他们到了护城河畔。看着他们刺了主子一剑,青荷悲痛难忍,一直等着他们离开,才跳进河中将主子救了上来……幸好主子还有一息尚存,又恰巧碰上前来寻找主子的西罗人,青荷便同他们一起回去,见到了主子的姐姐虞妃娘娘……” 青荷说完这一堆话,早已泣不成声,瘦弱的肩一抖一抖,跪在地上,一脸悔恨地看着浅浅,双手紧紧地抓住浅浅的衣袖。 所有的疑惑终于被解开,浅浅的心却愈发沉重了。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上官玄睿和青姝璃一同所为,是他们共同策划了这场弥天阴谋,害的自己落到了如此田地。 而自己视作亲姐妹的青荷竟然会是上官玄睿潜伏在自己和玄锦身边的细作,怪不得他会对玄锦如何待自己的事情一清二楚,怪不得那些信函上的笔迹会与她的如此神似! 是啊,自己曾经刺伤了他,让他险些丢了性命,又害他篡位的阴谋败露,他当然对自己和上官玄锦恨之入骨。 可惜上官玄睿被削了兵权,要想复仇,唯有兵行险招,和青姝璃联手! 而青姝璃当着众人的面诬陷自己是西罗国细作,不止可以轻而易举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又可以成为救梦华王朝于危难的大恩人,倒真是两全其美! 青荷做了伤害自己的事,陷自己于如此境地,自己是该恨她的吧。 可是此时此刻,浅浅已经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何样的感觉了。 她是青姝璃盗取明月珏的棋子,那青荷便是上官玄睿用来陷害她的棋子。说到底,她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青荷对她的欺骗,就像她对玄锦的欺骗一样,都是有苦难言,被逼无奈。 面对另一个自己,她又如何能真正恨得起来! 浅浅心中苦苦一笑,看着跪在地上泪流不止的青荷,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所做的种种,不过都是被上官玄睿所迫,为人子女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母被自己所连累?她本心并不坏,只是跟错了主子。 况且,若不是她出手相救,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如此想着,浅浅在心中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青荷,你起来吧。” 青荷闻言一喜,连忙止住了抽泣,却仍是跪在地上,连连摇头:“主子,青荷犯下滔天大罪,不敢奢求主子原谅,留着这条贱命就是要跟主子禀明一切。如今心愿已了,青荷只求一死谢罪。” 浅浅默默看着她半晌,缓缓道:“你已经知道错了,也救了我一命,就算是功过相抵了。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以后还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吧。” 又转头看向萧婉晴,恳求道,“姐姐,青荷已经孤苦伶仃,上官玄睿必然也觉察到她的失踪,若现在赶她出宫,必然凶多吉少,就留下她吧。” 萧婉晴微笑着点头:“好,还是妹妹心肠好,宽宏大量。以后还让她在你身边伺候。” 青荷闻言,已经感激涕泪,一边磕头一边忙不迭地说:“多谢主子不杀之恩,青荷日后定当全力服侍主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主子的恩情。” “青荷,以后不要再叫我‘主子’了。”浅浅心中一痛,微微皱眉,勉强说道,“就叫我‘小姐’吧。” “是,青荷以后都听小姐的!”抬手抹了抹开心的泪水,青荷欣喜的有些不能自禁,激动的小脸通红,对着浅浅拜了又拜,这才起身在一边伺候。 浅浅看向床边的萧婉晴,蹙着黛眉,不解地问:“姐姐,你如何又成了虞妃娘娘?” 萧婉晴温婉一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柔地说:“浅浅,你还记得姐姐曾跟你说过的良人吗?” 见浅浅点头,萧婉晴眼中的柔情和暖意愈发多起来:“他就是西罗的皇上墨辰。我们初遇时,他还是太子。后来不辞而别是因为西罗皇病危要赶回去主持大局。他做了皇上后,一直未曾忘记过我们当初的誓言。等他派人去接我时,我已经被青姝璃抓进了皇宫。因为古夏守卫森严,又不能强攻,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二十天前,他接到密报,青姝璃要带我前往梦华,他才派人准备在半路上救我。只是没料到,青姝璃一路上戒备森严,他们无从下手。直到明城,青姝璃不能带重兵进皇宫,又加上封后大典在即,他们才趁夜偷袭琉璃阁,趁乱将我救走。” 146 余生陌路,为爱成痴(3000+ 求订阅) “我得知你遭遇不测,便派人四处打探,听说你被太后放出宫,便在皇宫附近寻找。睍莼璩晓后来,下人们刚好在护城河畔遇到了和青荷,当时你受了重伤,已经不省人事……” 萧婉晴又忆起当日的情形,心中一阵酸涩,眼中温热,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哽咽,真是不敢想象,倘若当时再晚一步,她可能就真的永远失去这个宝贝妹妹了。 浅浅静静听着,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一双美目痴痴地盯着放在被子上的手,好半天才幽幽吐出一句:“那我现在,已经身在西罗国了吗?” “嗯!”萧婉晴看着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隐隐不安的神色。 心一瞬间下沉,浅浅颓然无力地靠回软枕飚。 原来,自己真的离开了明城,离开了梦华。那是不是也如太后所说,这辈子都不能与玄锦再相见? 玄锦! 浅浅脑海中蓦然闪现过这个名字,心头便涌起一阵钻心噬骨的痛镦。 手下意识地摸上头发,却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发了疯似的一把抓住萧婉晴的手,再也顾不得胸前的剑伤,急切的几乎哭出来:“我的发簪呢?我的发簪呢?” 是不是掉进了护城河底? 一念方过,浅浅已经停止了所有的疯狂,静静呆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空洞,俨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萧婉晴轻叹一声,起身离开,又回来,声音依旧轻柔,却透出淡淡的忧伤:“浅浅,你说的发簪是不是这个?还有这个坠子。” 视线里,一支水样冰凝的菊花簪静静躺在她洁白如玉石的掌中,旁边还有一枚平安扣,上面刻着的“城”字极其清晰。 浅浅一把抓过来,如获至宝般紧紧抱在怀里,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总算有了一点点慰藉。 “浅浅……”萧婉晴看着妹妹,忍不住轻唤一声,声音里透出不安和疼惜,“他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浑身都湿透了,我给你换了衣服,簪子和坠子虽是完好无缺,却被冷水浸泡得像冰一样,我就帮你取下了。” 浅浅这才回神,抬起头,满是感激地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姐姐,谢谢你!” 萧婉晴微微一怔,眸中的疼惜之色更重,她柔柔地笑着,爱怜地摸摸妹妹的秀发:“浅浅,你是姐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家姐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目光落在那被纤纤玉手紧紧攥着的簪子和坠子上,忽的一暗,眼中神情变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耳边却传来无力疲惫的声音:“姐姐,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 “好好好,太医嘱咐过了,你的伤需要静养,先好好休息……姐姐稍后再来看你……” 萧婉晴站起身,扶着浅浅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后,携了一众宫人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绯颜阁。 外面天气晴好,风和日丽,可是她的脸上却布了一层轻轻浅浅的愁。 浅浅的人是回来了,可是她的心呢? 无奈地轻叹一声,刚要迈步前行,却被身后猛然窜过来的人影阻了脚步,她定睛一看,却是青荷跪在自己面前,急急肯求:“虞妃娘娘,就让青荷留下来照顾小姐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青荷看着难受……” “连浅浅都原谅了你,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计较什么呢?我现在成了西罗国的虞妃,不能时刻陪在浅浅身边照顾她,有你在,我也可以放心了……”她看向青荷,轻轻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谢娘娘!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姐的!”青荷连连道谢,不胜感激地目送着那群人离去,转身拐进了一侧的膳房。 她知道,小姐现在还不能完完全全地接受自己,她也不敢过分奢求,只想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小姐,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无论如何,小姐今天都对她网开了一面,这已然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她相信,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 偌大的寝宫内顿时又恢复了宁静,不,是可怕的寂静。 浅浅静静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泪水不知不觉濡湿了眼眶。 “玄锦是不会再见你了。他那么爱你,你却狠狠地伤了他的心,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太后的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耳边,仿佛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狠狠剜着浅浅的心。 她知道,即使再爱上官玄锦,自己也不能再和他相见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番魂梦与君同。如今,天长水远,相逢已是奢望。 她只能默默在心里与他说:“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相思之苦,痛彻心扉,余生漫漫,唯有她自己默默体会。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死了就是解脱,或许上官玄锦便不会再恨她、怨她。可是如今,她却活了下来。 是天意如此吗? 浅浅不知道。 “玄锦啊玄锦,我是不是应该就此将你忘记,重新开始?”心中默默哀叹,浅浅手指用力,紧紧握住了掌中的水晶簪和平安扣。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原先是她和上官玄锦共同的希望,而今也只能是奢望了。或许,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连奢望都是不可能的了。 无论如何,命运的车轮已经转动,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也许,从明天开始,一切将会慢慢地发生改变吧! 三生石上,究竟是谁和谁在前世就定下了今生的盟约——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结果如何,谁又知道呢? 谁也不会知道了。 ************************ 浅浅的剑伤一天天好转,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心上的那道伤口也开始逐渐愈合,但是愈合得那么肤浅,往日留下的她和上官玄锦之间的一点蛛丝马迹,脑海里蓦然闪现的一个镜头,耳边突然回旋的一句话语,都会刺激它,使它再次崩裂,血肉模糊。 她知道,时间是医治创伤最好的灵丹妙药;可她也知道,时光悠悠,即使可以涤尽千种伤痛万种疤痕,也无法弥补今日今时自己所受的万般苦楚和辛酸。 哪怕,时光将伤口的鲜血涤荡到只有依稀可见的绯红色,上官玄锦也会蔓延成她胸口的一滴朱砂痣,清晰地印在岁月的长河里。 浅浅知道,西罗皇凌墨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他对萧婉晴又情深意重,不止晋封她为虞妃,还赐住紫宸宫。 紫宸宫,那是西罗国皇后的寝宫啊,凌墨辰登基后皇后之位便一直空着,虞妃的荣宠加身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尽管身在病中,外界的众说纷纭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浅浅默默看着萧婉晴和凌墨辰琴瑟相携,拥有羡煞旁人的金玉良缘,总会不时想起自己与上官玄锦的点点滴滴,便愈加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心痛难当。 她固执地带着玄锦送的结发簪和平安扣,却过起了迥然不同的生活。 在这种面目全非的生活里,浅浅愈发清晰地知道:自己和玄锦,正在渐行渐远…… 昨日种种,本该皆如尘土,随风而散。 可浅浅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些深入骨髓的点点滴滴。 那么长久的时光里,他们相依相恋,她的每一个记忆里都是他的身影,可是此刻之后却要背负余生陌路的凄凉,而后的日子里,她要用多久才能将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地从生命中抹去呢? 她终于发现,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才是度日如年。 孤枕难眠的夜,思念便如潮水,瞬间涌上心头,像盘丝洞里的妖精,将她紧紧束缚。 而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无喜无悲,无欲无求。 她总是不经意地想起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反复轻吟:“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然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她和上官玄锦只是停留在晔城街头最初相识的那一刻,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今后的刻骨铭心?也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如跗骨之蛆的爱怨纠葛? 可她,终究克制不了自己不去想他。 夜深人静的时刻,浅浅总会静静坐着,轻轻抚摸着手背上的齿痕,默默垂泪到天明。 凭着记忆,她写下了《相思赋》的曲子,并让萧婉晴教会了她。 每个寂静的黄昏,浅浅都会携琴上高楼,弹那首《相思赋》。 相思赋,赋相思。 曲调忧伤凄清,绵延直入虚空。 然而,曲终肠断,她抚琴独坐,神情萧索,黯然良久。仿佛自己成了幽居长信宫、孤灯映壁做下《怨歌行》的班婕妤,慨叹: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 天边,后宫月,冷浸浸,悲无声。 147 执念,伤了谁的心(一)(3000+ 小虐) 梦华王朝,帝都明城,梅林别院。睍莼璩晓 天空阴沉似铁,一片苍茫,纷纷扬扬的雪花如碎琼般飘落,雪白的大地,纯净得如同水晶一样,反射着莹莹的晶亮,好像泛着微微的淡蓝色,却显得凄冷无比…… 宽敞的寝殿里,绯色纱幔逶迤于地,好似云朵盛放于蓝色织锦地毯上。偶尔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自那层层帘幔后传出,敲破了一室寂静。 大红色帐幔后,一张海南黄花梨心木大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他面色苍白,容貌绝世出尘,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和憔悴,即便如此,也难掩他浑身散发的出尘脱俗的高贵之气。 此人,便是梦华王朝仁德皇帝,上官玄锦飚。 自二十天前,萧浅浅被指认为西罗国细作,他忧心如焚旧疾复发,醒来之后便被母后告知,她已离开明城且终生不会再踏足梦华半步。 上官玄锦悲愤交加,几乎无心朝政,调动了一切人手在梦华境内进行疯狂搜寻,甚至出动了暗卫中的三大公子黄泉、黑冥和红枫,派出了飞云骑,暗中潜入古夏、西罗境内查探……二十天来,他从未有一刻放弃寻找浅浅。 可是,希望一日日落空,绝望一日日加深,终于,在疯狂地寻找了十数日之后,上官玄锦病倒了镦。 这是上官玄锦有记忆以来,最大的一场病,与他的天生顽疾不同,这是药石无灵的心病。 三日来,他辗转于病榻之上,时而感到寒冷,时而感到燥热。 冷热交替,冰火折磨。 可是,他知道自己并不糊涂,就算烧的最厉害之时,他的心头有一角始终是清楚的,始终,有个影子在徘徊游走着。 那是浅浅,是她的音容笑貌,在心头萦绕着。 他知道,虽然侍卫们日日依旧在搜寻,可是,没有人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次见到那个倩影。 母后无数次劝过他,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再踏足梦华,甚至是任务失败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可是他却一直坚信她是有苦衷的,一直期待着她能回到自己身边说出她的苦衷。甚至心存一丝侥幸,期盼某个不经意的抬眼,那袭镌刻在脑海深处的倩影会突然凝立在自己面前。 每到夜幕降临之时,他就会感到格外的孤独,久久凝视着窗前的明月,他体味到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什么是侵入骨髓的疼痛。 每当他一入眠,便会看到她凝立在他面前,巧笑嫣然;亦或是依偎在他的怀里,软语盈盈。 思念,让他如梦如幻,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搞不清是梦还是醒…… 焦急、忧虑、心痛、深入骨髓的相思和伤寒,旧疾新病,终于让他卧床不起,群医束手无策,太后寝食难安,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 房门轻启,一身青蓝长袍的人影快速走进殿来,满是金丝银线的刺绣吉祥花纹袍摆轻轻擦过地毯,几乎无声无息地落在大红幔帐外。 令言一脸严肃,紧张地探头看向床上,透过大红的幔帐,能隐隐瞧见主子双目紧闭,呼吸虽然有些粗重,倒也算睡得安稳,终是缓缓舒了一口气,呆了片刻,遂转身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不容易啊!整整三天了,这还是头一次见主子睡得如此安稳啊! 令言边走边在心中感叹,虽然一直守在外殿,偶尔会听到里面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到底是肯服药了,现下退了烧,总会慢慢好转的!早知道宿在这梅林别院能睡安稳,打主子病倒的第一日,自己就该建议主子移驾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令言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 他六岁起便跟着上官玄锦,见证了他悲惨的童年,跟着他一步一步经历先皇薨逝、齐妃魁王母子争权夺宫、费尽艰辛地登上帝位,然后看着他真正地掌权,慢慢成长为如今令朝臣折服的年轻君王。 记忆之中的主子,或优雅如天神,或狠厉如修罗,便是泰山崩于前亦依然面不改色,他何曾见过主子如此颓废潦倒、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了,主子现在的样子的确是失魂落魄的。 因为,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了主子的魂魄。 和亲公主变身敌国细作,连他都接受不了的事实,何况是对那个人用情至深的主子?只怕,一日没有她的消息,主子的魂魄和心都不会回来的…… 今日的早朝上,古夏国的使节竟以终止边境贸易往来要挟主子尽快举行封后大典,主子一时气急,竟咳了血,吓坏了一众朝臣。可主子却拒绝太医看诊,下了朝之后,也不顾身体抱恙,又匆匆赶来了这里,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肯召了太医把脉。 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令言不由得轻蹙起眉头,霎时感到步伐也有些沉重了。 他前脚刚迈出殿门,迎面碰上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疾步走了进来,一脸慌张,声音急切而慌乱:“令公公,不好了……” 令言当即冷了脸,瞪着面前方寸大乱的属下,压低了声音沉声喝道:“喊什么?惊扰了圣驾你担待的起吗?” 小太监被这么一吓,连忙噤了声,下意识地掩住了嘴,脸上顿现惊惧之色。 令言这才缓了怒色,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连忙凑上前来,附耳低语:“太后娘娘正往这边来,銮驾已经到门口了。” 令言心中一沉,可能是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寿康宫,太后此来,自己挨顿训斥事小,若是与皇上起了争执,伤到了彼此的感情和身子,那可就麻烦了。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自己真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啊! “那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接驾?”话一出口,令言冲着守在门前的宫人挥挥手,自己率先迎了上去。 刚走出去两步,便听到门外一声尖细的通传响起“太后娘娘到——” 视线里,一群宫人簇拥着两顶轿撵快步走入梅林别院。 令言不敢怠慢,连忙携了驻守在此的一众宫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恭敬的大声道:“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千岁千岁千干岁。” 两顶轿辇一前一后地停在雪地里,有年轻的小太监轻轻挑起了帘幔,一直恭候在一旁的太监忙撑开了手中的细骨蓝伞迎上前去。 从前面的轿辇中步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身着暗紫绣金详云图样的貂绒披风,里面是曳地牡丹连枝玄黑长裙,以金殍为边,再加白正凤凰吉详腰带,虽年过半百,但仪容端庄,雍容华贵,没有半点盛气凌人,反而一副慈详和蔼的模样。 后面的轿辇中姗姗步出的女子容貌艳丽绝美,气质华贵高雅,风姿飘逸出尘,令人一看下去,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她身披一件红艳似火的狐裘,眉间贴了两瓣指甲大小半月状的嫣红花瓣,更添了一股薄薄的妩媚,让她愈发的明艳动人。 令言仍旧跪在雪地里,太后并没有让他们起来,他仍旧忐忑,并不是担心等待自己的是何样的处罚,而是怕主子和太后再起争执。 这半月来,主子先是发了疯似的派出一拨又一拨人寻找萧浅浅的下落,然后便是拒绝迎娶真正的古夏国公主青姝璃,最后干脆卧病不上朝。 母子二人因此闹了些许不愉快,虽说血浓于水、母子之间不记仇,可如今主子的身子可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是以,他才自作主张,没让人将此事传到寿康宫去。只是,这皇宫之内,又何曾有过不透风的墙呢! 令言俯首在雪地里,看到那玄黑长裙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过来,耳边响起太后清冷焦急的声音:“皇上怎样了?可有传太医?” “回太后,太医已经来为皇上请过脉,嘱咐只要好生调理、安心静养,自会痊愈。皇上方才服了药,现在已经歇下了。”令言声音低沉,却是不卑不亢。 心里紧绷的弦总算有了一丝松懈,一直压在心上的巨石也渐渐消失了。太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看了一眼紧闭的紫檀雕龙金赤木门,脸上的愠色终于缓下来。 因为保养得宜,所以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 只是,这深宫之中,再美的妆容,再华丽的服饰,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憔悴与苍老。特别是这二十天以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晚上揽镜自照,才发现眼角的皱纹,已经细细密密地散开,昭示着岁月的无情。 愁,忧,思,抑,盘根错节地纠缠于心底,不管是哪一种情感,都是催人老的毒…… 心力交瘁,不老才怪! 此刻,她凝立在伞下,披着厚厚的狐裘,却依然感到寒冷。雪花随着寒风轻舞,落到脸颊上,便透着沁肤的冷意。 她仰头看天,阴沉如铁,如同此刻的心情。 三日前,城儿一病不起;方才又传来早朝时咳血的消息,她一颗心像是被无数只手用力揪着,生生的疼。 148 执念,伤了谁的心(一)(3000+ 求订阅) 所有太医诊脉的结果均是:心病还须心药医。睍莼璩晓 心药?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心药是什么! 倘若,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大可以将这心药捧到儿子的病榻前;然而,她还是一国太后,那心药,之于身为帝王的儿子来说,无疑就是穿肠毒药。 她没办法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饮鸩止渴,背上昏君的骂名飚。 她一直都知道,对于那个人,她的儿子是用情至深的,看着他们琴瑟相谐、夫妻情深,她也曾开心异常,以为儿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一心人。她甚至把他们视为自己与先皇的延续,幻想着自己与先皇的爱在他们的身上终会得到圆满。 可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人是西罗国的细作,城儿若是和她在一起,便是罔顾朝纲和江山社稷,他们的爱情终将不容于世镦。 可是,城儿得知她离开梦华之后便开始了疯狂的寻找,还取消封后大典,拒绝娶青姝璃为妻,使得梦华王朝和古夏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开始恶化。 看着他消极、颓废、痛苦,自己又何尝好过。 可是,为人君者,又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了家国大事?自己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置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不顾? 所以,自己唯有狠心拂逆他的意愿,下了封后大典如期举行的懿旨。 也许,只有和古夏国公主成了亲,城儿才会慢慢断了心中的执念吧……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所做的的种种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当日顾念救命之恩而放掉萧浅浅,又逼她答应永生不再踏进梦华边境半步,都是因为自己深知城儿的心性。 唯有如此了断,这段孽缘才有彻底终结的一日。 太后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宁愿城儿恨自己一辈子,也不能看着他一错再错…… 想到此,她锐利的眸光扫了一眼身前匍匐在雪地中的令言,声音里满是威严:“令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令封锁消息隐瞒哀家!你真当哀家老糊涂了吗?自己的儿子竟也不知道关心?” 她又看向令言身后的一众宫人,声音又冷厉了几分:“还有你们这些个奴才,竟然个个守口如瓶,一个个的都防着哀家!” 话音方落,立时换来一阵瑟缩求饶声。 “奴才不敢,请太后息怒。”令言从未见过太后发怒,可他此时已明显感受到了那语气中喷薄的怒意,只得在雪地里深深叩头,恭敬回禀,“是奴才担心太后知晓此事后,忧心过度,致使凤体受损,故而擅作主张……此事与其他宫人无关,太后若要降罪,惩罚奴才一人便是。” “哼,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太后冷哼一声,面上神情却稍稍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罢了,幸好皇上现在已无大碍,你也是护主心切,哀家就不追究了。倘若下次再犯,哀家决不轻饶!你们都起来吧!” 一片叩谢声中,她在李公公的扶持下步上石阶,来到廊下,示意随行宫人打开/房门,淡淡道:“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哀家一个人进去看看皇上。” 刚要迈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柔美动听的轻唤,带着几分期待:“太后——” 她掉转头,目光正好碰上青姝璃满是希冀的俏脸。 四目相对,一抹复杂在太后的眸中快速闪过,片刻的沉默后,她终是点头应允:“公主也随哀家一道进去吧!” 青姝璃脸上的淡淡清愁一扫而逝,她巧笑嫣然地快走几步,来到太后跟前,步履轻快地迈进了殿门。 令言抬着头,目送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层层帘幔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本是想出口阻止的,主子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这位古夏国公主了。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朝野上下、阖宫内外都知道,这位公主终会成为梦华王朝的未来皇后,纵然主子心有所属,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这既定的事实。 加上太后又开了金口,他虽是稳坐内廷几万名太监的第一把交椅,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终究是人微言轻。 一个太后,一个未来皇后,他谁也得罪不起。况且,主子这会儿正在睡觉,未必就会醒来。 但愿,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 拨开层层绯色帘幔,青姝璃终于看到了那火红幔帐后沉沉睡去的身影——那是让她魂牵梦萦了许久的身影,风华绝代、容姿绰约,只是在人海之中的匆匆一瞥,她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遇上他之前,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遇上他之前,她从不知道这世间会有人能让自己深陷情网而无法自拔。 他于她,是堕入地狱的毒药,亦是步入天堂的解药。 青姝璃竭力按压着因为喜悦而狂乱的心跳,随着身前的太后轻撩幔帐,终于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绝世俊容。 修眉如剑,鼻梁英挺,狭长的双目紧闭,浓密长睫如扇,满头墨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倾泻而下,铺叠在那一袭大红色鸳鸯戏水的锦被上,飘摇着散发出乌亮的柔美光泽,愈发衬得面色苍白、病容憔悴。薄削完美的双唇泛着病态的殷红,却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瓣,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 此时的他,和初次见面时相比,少了一份威严尊贵,少了一份王者之气,却多了一份宁和淡然,多了一份清雅俊逸,让她觉得,更容易亲近了。 只是,沉浸在梦中的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一双修眉不时地轻轻蹙起,偶尔有轻微的咳嗽声从那就形状完美的薄唇中滑落。 青姝璃怔怔地望着床榻上的人,不自觉的失了神,心尖处却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她贵为一国公主,容颜绝美、与世无双,父皇的宠爱和古夏国子民的膜拜,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站在云端,成为了神佛。 天下好男儿何其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是以,过去的二十载,她彷如真的成了神佛,心如止水、太上忘情。 直到,这一趟梦华之行。 她本是为了明月珏而来,却阴差阳错遇到了他。 当她失足跌下琉璃阁的舞台,被他双手拥入怀中的一刹那,四目相接,只一眼,她的一颗心便再不受控制。 她痴痴地看着他,俊朗而尊贵的五官,与身具有的王者之气,让她忽然感觉到千丝万缕缠绕在心头,纠结着,却怎么也冲破不了。 沉静了那么多年的心湖,在那一刻,掀起汹涌波涛。 最美好的年华遇见最倾心的人,原本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可是那个贱人的出现,却残忍地撕碎了她心底对于爱情的美好希冀。 那个贱人不过只是自己的替身,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偷,凭什么跟她争?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夺去她想要的东西! 那个贱人,以前得不到,今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哼哼……青姝璃忍不住在心中冷笑,目光落在仍旧沉睡中的绝世俊颜上,有些微的恍惚,细长美丽的双眸之中,闪过复杂莫测的神色,变幻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 这梦华王朝的皇后宝座,原本就是她的。 所以,她才和上官玄睿联手,在上官玄锦和太后面前合演了一出指正萧浅浅为西罗国细作的好戏。 她不过是来取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又有何错? 她没错,错的是萧浅浅那个贱人!以为攀上了上官玄锦这棵大树做靠山,就可高枕无忧、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众叛亲离、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上官玄锦再爱那个贱人,到最后还不得迫于压力立自己为后!笑到最后的那个人,终归是自己。 即便作此想,即便这一场没有硝烟的爱情争夺战以自己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青姝璃的心里依然残留着无法抛却的嫉恨和不快。 她一早就听说,这梅林别院曾是上官玄锦与那个贱人结发为夫妻之地,从迈进殿门到现在,她几乎不敢放眼去看周围的摆设。 可是,那些贴在窗棱上的红双喜字、眼前的火红色幔帐以及那鸳鸯戏水的锦被,无一不刺痛了她的眼眸、她的心。 隐在广袖中的玉手不自禁握紧,力道之大,让那水嫩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手心传来的痛意却丝毫难以抵消心尖的痛。 这个鬼地方,曾有那个贱人的足迹,甚至空气里都有那个贱人的气息。若不是为了见他一面,她才不会追着太后寻到这里来。 自琉璃阁设宴之后,她只在指认萧浅浅为西罗国细作的当晚见过他一面,至今半月有余,他竟是对自己避而不见,哪怕自己纡尊降贵地登门拜访,都被他屡屡拒之门外。 -----------------题外话---------------------- 微澜祝亲们圣诞节快乐喔! 149 执念,伤了谁的心(三)(3000+小虐) 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贵为金枝玉叶,难道在他的心中竟比不过一个低贱的乡野村姑吗? 那个贱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之术,竟然能让他痴迷如斯? 许她一生一世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为她痴情独守! 难不成他还要自从之后永不近女色? 青姝璃不禁勾唇哂笑: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帝王身上飚? 更何况,再有两日,她便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上官玄锦的妻,这一生,她都会陪伴在他身边,替他管理后宫,为他排忧解难。睍莼璩晓 以她的绝世之姿,她不信这天下间竟还有人能不动心! 来日方长,她不相信,他不会爱上自己镏! 能够和他同行同止、并配驰骋的那个人,只有她,只有她才有资格和他携手共面天下。 那个人,只能沉在冰冷的河底,看着她一步一步取而代之,死不瞑目。 玄锦啊玄锦,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费尽心力要找的那个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明城,她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明城了,你也再不能见到她了,再也不能了…… 青姝璃默默凝视着床榻上酣然睡去的人,想到再有两日自己便可凤冠霞帔嫁与他为妻,终生陪伴左右,心情不禁大好,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信几乎让她透过时光的屏障触摸到了幸福的痕迹,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男人就会爱上自己的! 太后背向青姝璃坐在床前,自然没有将那绝美容颜上的神情变幻收入眼底。 此刻,她凝视着床榻上的儿子,即便是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宇和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无一不撕扯她的心、折磨着她的神经。 当年繁逝宫走水,她被齐妃陷害,只能躲避在地下陵墓,十年来,她们母子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无数个暗夜,她思儿心切、痛彻骨髓……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又要亲眼目睹儿子饱受情伤,几乎自暴自弃。 看着他如此痛苦,她彷徨无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坚持是否正确。 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她的选择是对的,只有坚持,必须坚持! 自古情关难过,究竟要到何日,她的儿子才能走出这致命情牢? 轻轻哀叹一声,太后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了上官玄锦紧蹙的眉心,轻轻的话语,语气无奈而心痛:“城儿,你这是何苦呢?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还是忘了她吧……母后看你这样,心好痛啊……” 她神情悲怆,在看到久病的儿子那一刻,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痛便迸发而出,几乎要将她湮灭。 直到听到儿子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她那一颗惶乱的心才稍稍安定。 坐了许久,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只是长时间的心力交瘁让她禁不住眼前一黑,身子便要向前栽去。 “太后——”青姝璃一声惊呼,脸上闪过慌乱之色,连忙伸手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体贴道,“姝离传太医给您瞧瞧吧!” 太后稳住身子,挥了挥手,看向青姝璃,声音有些虚弱:“不用了,哀家无碍!我们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了皇上休息……” “有些事情急不得,您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青姝璃默默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扶着太后慢慢向外走去,仍旧不放心地叮嘱,“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太后的眸中露出一抹暖色,脸上也绽开一抹柔和慈祥的笑容:“还是璃儿有心,那哀家就听璃儿的。” 青姝璃亲昵地扶着她的手,脸上的笑容彷如春花一般娇艳动人。 两个身影在绯色帘幔中渐行渐远,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 一场大雪,让北方的气温骤降,室外,寒意凛冽。室内,燃了地龙,搁置了两个火炉,倒也暖意融融。 一身雪白枫逸的身影凝立在窗前,长袍随风摇曳翻卷,俊美绝伦的侧脸哀恸万分。 上官玄锦周身散发出冰寒冻气,黑如墨玉的双眸满是浓浓的思念和哀伤,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院里的皑皑白雪。 渐暗的暮色里,万物蓦然变幻,周遭的流光好似停驻,彷佛是一层冻结的冰,唯有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衣袂,随风翻飞。 任凭雪霜飞扑,劲风疾掠。 他已经这样立在这里足足有半个时辰了! 病弱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风雪侵蚀,压抑的咳声陡然敲破了殿中的宁静,他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隐隐颤动,修长苍白的手握成拳抵在了唇间,硬是将那骇人的咳嗽声掩了回去。 令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不再挺拔,虽然依旧俊美,却是让人疼惜的病态。 令言的眉头又蹙紧几分,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担忧:“皇上,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太医几次叮嘱,您不可再受寒了!” 他原是想说倘若萧姑娘真的回来,您却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样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上官玄锦眉头紧锁,置之不理。好不容易止住了重咳,待平息下来,才低声问道:“三大暗卫可有讯息传来?” 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繁华落尽的苍凉。 令言抬眸,只能看清他那双黯沉的眼眸,闪烁的烛火映在他眼底,深邃的眼底,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落寞。 这几日,主子更显得清瘦,身上原本该有的尊贵还是一如既往,但是那威严的霸气却因为这病容的折磨似乎消退了不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平和了。 眉目淡淡,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原本就深沉的眼眸也越发的黯淡,越发的冷漠,只是那淡漠的神情之中隐隐透出一抹希冀。 令言心中一紧,终是狠不下心说出实情,让主子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可是,瞒得了一时,又如何瞒得了一世? 已经二十天了,所有派出去的人飞鸽传来的讯息皆是一无所获,只怕主子心尖上的那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否则,就凭三大公子的能力,又怎会再次空手而回? 如此,令言只得硬着头皮安慰:“主子,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犹疑再三,“娘娘”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时过境迁,这个称呼已是不妥,他唯有用这三字来称呼她。 可是话一出口,他便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无力,这样的语气怎能安慰主子那颗忧急如焚的心。 上官玄锦的眸中闪过一道绝然的光芒,手不自觉的握紧,沉声说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发出一阵沉重的咳嗽,喉间涌起了酸腥。 他赶紧伸手轻轻地捂住双唇,却已有殷红顺着指间缓缓流下,浸染上雪色长袍,刹那间,白衣上犹如红梅点点盛开,一片触目惊心。 “皇上——”令言脸上神色骤然一变,慌忙拿起搁在案上的白玉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又快速倒了一杯白水,服侍上官玄锦服下——那是太医开的应急的丸药。 服了药,那骇人的咳嗽才渐渐止住。 令言见他面色更加苍白,想要关上窗户将严寒阻在室外,却被上官玄锦伸手阻止了。 令言在心中哀叹一声,只得转身拿过玉质屏风后的狐裘披风为他披上。那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有黑眸中还残留着一丝痛楚。 令言知道,那是隔不断抹不去的痛和思念,这一世,恐怕永远也从他的眼底除不去了。 上官玄锦面容苍白如纸,淡淡地说道:“传朕旨意,让三大暗卫继续全力寻找,生要见人,死要……” 语气一顿,他蓦然闭了口,后面的话终是再说不下去,墨玉般的双眸中迅速弥漫上绝望之色,突然重重一拳砸到窗棱上,那精致的红棱雕花长窗轰然塌去一角。 令言吓了一跳,眸中布满担忧之色,然而看到主子如此决然的神色,欲要说出口的话,又顿一瞬,便隐灭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主子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无法阻止。 令言略略低头,拱手低声道:“是!” 上官玄锦的软软地靠在墙壁上,呼吸有些粗重费力,好似方才那一拳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力量。 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更甚,他微微闭上眼睛,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淡淡的说道:“你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令言眉头微柠,看着那袭白狐轻裘的身影,往日的意气风发、优雅飘逸消失不见,反而染上了浓郁的萧瑟孤绝,看得他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150 惊天霹雳(一)(继续虐) 上官玄锦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令言在心中叹了口气,躬身缓缓退了出去。睍莼璩晓 狂风呼啸,卷起飞雪,迷蒙了视线。 上官玄锦依旧凝立在窗前,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冰冷的墙壁上,全然不顾外面渗骨的冰寒。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只觉得每一寸呼吸都带着一丝钝痛飚。 她的离去,让日子都变得深幽沉重,暗藏着绵绵不尽的苦涩。 修长苍白的手轻拭着胸口,上官玄锦在心中喃喃念着,那个让他思念若狂的名字,“浅浅……” 若是她有什么不测,这一辈子,他终都无法原谅自己秭。 屋子里寂静的可以听见血液流淌的声音,离别二十日,竟如同分开二十年一般,每一夜,他辗转沉思,心头是怎么也压抑不了的痛苦。 他后悔,他憎恨,后悔当时的自己除了震惊便是心痛,没有不顾一切地站出来维护她;憎恨当时的自己在她命悬一线之际竟然顽疾复发,抛下她一人独自面对暴风雨雪。 如果当时,他没有那一刻的迟疑。现在也不必,饱受这相思折磨之苦。 眸色暗淡下来,他微微垂下头,修掌小心翼翼地捧起系在腰间的同心结,仿若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无限爱怜地轻轻抚触着,低声轻喃道:“浅浅,只要能保你平安,我愿意拿性命去换。” 整整一日,他固执地呆在这梅林别院内,这寝殿之中的布置还是当日他和浅浅成亲时的样子,可是却再也看不到她巧笑倩兮地凝立在面前,柔顺乖巧地偎在自己怀中温言软语了。 心里的苦涩和痛楚越发的不可收拾,几乎要将他湮灭。 耳边又响起母后无奈却语重心长的话:“她所做种种,无非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和感情,她的目的就是为西罗国盗取明月珏,给我们梦华带来灭顶之灾。” 上官玄锦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浅浅对自己的爱如此深,为了自己一次次只身冒险,那份情意重于泰山,怎么可能是用来骗自己的? 这二十天来,他调动一切人手四处寻她,却没有任何的消息和线索。 难道说,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他的胸口一阵又一阵闷闷地抽痛着,心里突然有一股绝望蓦然翻了起来,带着血腥味。难道,这心,已经真的痛的裂出血来了么? 从成亲到现在,足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这一百多个日夜,她的一点一滴,早已经渗进了他骨血。 如今的骤然失去,便如同被人残忍地挖骨焚心,都是鲜血淋漓的切肤之痛。 夜幕徐徐降临,冷冽的寒风卷裹着飞雪飘落进来,拂在脸上是刀尖般的冷意,上官玄锦却是浑然不觉。 上官玄锦静静看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刺目的亮光。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下的持别大,也特别持久,足足有十来天,封了山也封了路。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好似觅不到归宿一般,在空中幽幽打着转,一如他空虚飘零的心。 夜色将修长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上官玄锦静静的站在窗前,他曾许诺要一辈子宠着她、爱着她,与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可如今…… 抓着窗棱的手忽然的收紧,上官玄锦深沉的目光里染上悲痛。 可如今,却是她生死未卜、杳无信讯。 如果浅浅真的有三长两短,他纵然一死,也消除不了心头的愧疚和悔恨。 他倏然闭眼,睫毛轻颤,一行清泪顺着俊美的脸颊缓缓滑落。 隐忍了多日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寂静无人的广殿之中,梦华王朝的年轻君主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瞬,都在脑海中翻腾,对她的思念,就像勾践的宝剑,深深刺入到心中,流出苦涩的胆汁。 他永远失去了她,他此时,终于知晓什么是物换星移,什么是沧海桑田。这一世,没有她的日子,他就是行尸走肉。 “浅浅,你究竟在哪里?”他低低说道,隔着漫天飞雪,仰头看向黑沉如铁幕的夜空,无边的心痛伴着一声长长的哀叹飘散在凄寒的夜里。 冬日的夜,极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上官玄锦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忍受着*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紧紧拥裹着身上的锦被,寻找着属于她的气息。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西罗皇城,紫宸宫。 黄昏。 金碧辉煌的宫殿掩住了西沉的太阳,天地间一片暮色苍茫。 用过晚膳,宫人突然来报说凌墨辰提前过来。萧婉晴忙着接驾,便只留萧浅浅一人在内殿。 西罗国地处南方,虽说接近年关,天气却并不十分寒冷,紫宸宫内更是碧树如伞、景色秀丽,散布在四周的琉璃宫灯发出的亮光愈发衬得这暮色下的宫殿美丽神秘。 浅浅正偎在窗前看着窗外两只小鸟靠在树梢,浅绿色银纹的束腰襦裙在风里曼卷,好似一朵开在暗夜里的莲。 恍惚间,外殿隐约传来说话声,中间夹杂着“梦华”两个字。 神经好似一根琴弦被人漫不经心的拨捻,浅浅只觉得心头一颤,不及多想,便鬼使神差的,蹑手蹑脚循声走过去,躲在厚重的帘幕后,方抬了眸子,就瞥见绿林处的回廊内立着一个云白的身影,仿佛真的是天上的云落了一角,就在那淡淡的飘着。 一双眸清亮、温润,似有静水缓流,倒映着晚霞明光璀璨,又似大海深沉,翻腾着暗涌沉沉。 那是西罗皇、她的姐夫,凌墨辰。 眉峰似剑,朗目如星,朱唇薄削,五官轮廓分明。当真是英俊非凡,令人一见而不可忘。 然而,这本该是冷峻之相,却偏偏因了那温柔的微笑和儒雅的气质,给人清雅温润之感。此时,褪去了龙袍,只着一袭寻常的长袍,虽然疏散了他身上的帝王霸气,却依然难掩丰姿贵胄。 凌墨辰默默看着身侧那一袭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拖曳在地,宛若盛开的鸢尾花。 此刻,这朵鸢尾立于一树繁花之下,娇颜映雪,般般入画。 那不是普通的花树,花开九色,每色各一朵,碗盏大小,皆喷薄怒放。 花瓣轻薄如绡,重重叠叠,好似蝶翅翕动。花蕊均为鹅黄色,颤颤巍巍,如丝飞泻,而那飘逸之姿又像舞者手中尽力抛出的水袖。 风过处,馨香幽幽,若是仔细嗅来,竟亦是九种香气。那香气仿若可见,自蕊中涓涓流淌,化作九色流岚在身边环绕,令人如同置身仙境。 然而,鲜花的映衬亦不如其脸上的笑意动人,欢欣中带着一点点的羞涩,妩媚中透着一点点的娇柔,是那般醉人,那般幸福。 回廊外的潭水折光,虚虚柔柔的映在萧婉晴的脸上,盈盈而动。她的笑容就迷离在这一片光影之中,粲然嫣然,如梦如幻。 浅浅看到凌墨辰袍袖轻扬,如雪翻飞,伸出优美的手灵巧的折了一朵鲜花,然后轻轻簪在婉晴姐姐的发间…… 郎情妾意,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如果她和上官玄锦,也能像凌墨辰和婉晴姐姐这样,那该有多好! 如此想着,浅浅的心便忽然一滞,沉沉的痛快速弥漫开来,仿佛要冲破胸臆。 “晴儿,朕刚刚得来的消息,梦华王朝明日正午举办封后大典,上官玄锦要正式册立古夏国公主青姝璃为后。” 凌墨辰眉头轻拧,声音里透出一丝担忧和不安。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无暇之气,一双剔透的黑色眼眸,清澈如溪水,眸光流转间,颇具有几分不容亵渎的意味。 不像上官玄锦俊美如仙,不若上官玄睿邪魅妖冶,而是儒雅温和中透出几分高贵与威严。 “什么?”耳边响起萧婉晴吃惊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却是压低了声音急急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皇上,您一定要封锁这个消息,我怕浅浅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一瞬间,石破天惊。 ************求收藏,求订阅************ 微澜写的真有俺么差劲嘛?为什么订阅都惨兮兮的呢?亲爱的读者大大们,如果喜欢澜儿的文,就掏个几毛钱支持一下澜儿吧,澜儿感恩戴德感激不尽啊! 151 惊天霹雳(二)(3000+ ) 浅浅站在厚重的帘幕后,仿佛被五雷轰顶,大脑霎时空白一片,后面的谈话再也听不进去。睍莼璩晓 心似乎被无数利刃狠狠地剜得千疮百孔,陡然有尖锐激烈的刺痛,从心底蔓延开来。 “上官玄锦要正式册立古夏国公主青姝璃为后。”混混沌沌中,只有那一句话语在脑海里回旋不去,疯狂地折磨着浅浅的每一根神经。 她似乎看见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华盖升起,旌旗飘扬,整齐地站立着仪仗队和文武百官。 鼓声直冲云霄,肃穆的宫廷礼乐缓缓响起腙。 上官玄锦站在前殿长长的阶梯下,一身暗红色镶金龙袍,负手而立,身着凤冠霞帔的青姝璃被侍女们簇拥着缓缓向他走去。阳光丝丝缕缕的洒了下来,照亮了她倾城绝世的容颜,而上官玄锦亦是远远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两人都带着微笑,眼神由远及近地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身影,灿烂的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然后,上官玄锦向青姝璃缓缓伸出了手,青姝璃微微一低头,将自己柔若无骨的玉手放入了那曾经带给自己无数温暖的修掌中攥。 再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共同走向地久天长。 “仁德元年十二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妃青氏姝璃,德才兼备,温婉成性,淑德贤良,尊孝重仁,有母仪天下之风,实有统领六宫之能,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令言的声音好似穿透了空间,随着礼乐一并炸响在浅浅耳畔。 浅浅蓦然一颤,视线里好似便真的望见上官玄锦体贴地搀扶着青姝璃一步步踏着阶梯中间的石刻蛟龙悠然而上。 百官们齐刷刷的跪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敬仰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特此钦定为中宫皇后,实乃众望所归,尔立皇后于仁德元年,封号端慧,特建毓秀宫居,执掌凤印,母仪天下,望其与帝相扶相持,勿负众望,彰显后宫贤德,以慰民心……” 长长的册文,在上官玄锦和青姝璃踏进恢宏的太和殿那一刻停止,与此同时礼乐也歇住,金碧辉煌的大殿,闪闪发光的龙椅,金龙缠绕的巨大顶梁柱,三品以上官员跪立两边,太后站立中间,慈祥地看着他们走来,从李公公手中拿过了暗金的精致盒子,将一枚金凰展翅的凤印郑重地递到了青姝璃手中。 然后,上官玄锦牵过了青姝璃的手,与她一起踏着簇金红毯,登上那几级代表着天下权利所有点的阶梯,走向龙椅。 人中龙凤,比肩而座,俯瞰众生,接受万众朝贺。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愿苍天保佑梦华王朝国运昌隆,愿皇上皇后白头偕老,早日为梦华诞下皇嗣,保我梦华千秋万代……” 那洪亮的声音似乎穿过时间和空间的屏障势如破竹地直达浅浅心底,心头便如扎了一把芒刺,那样尖锐的痛,凶猛地席卷了她。 浅浅仿佛真的看到上官玄锦满脸喜悦地牵过青姝璃的手与她深情凝视,还有青姝璃那优胜者脸上的不屑一顾…… 这些不啻为雪上加霜,让浅浅的心更加疼痛难忍。 极度的痛苦和绝望在体内迅速膨胀,几乎将她的皮肤撑破了。 浅浅感觉自己犹如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丝不挂地拖到烈日之下暴晒一般,还被荆棘打得遍体鳞伤。 头痛欲裂,心碎成片。 她失魂落魄地逃离了紫宸宫,漫无边际地在宫殿间踉跄前行,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御花园的湖前。 夕阳真好,西罗的气候也好,不似梦华的天气,这个时候总是那样冰冷。 只是,身上再如何暖融,也化不开心里的寒气。 浅浅不知道自己在湖边坐了多久,只是一瞬不瞬地对着水中的倒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记此前那锥心刺骨的消息。 假山的倒影有些虚浮,一片云正缓缓移过,于是那片虚浮竟似沉了下去。 微风徐来,水波轻摇,山光云影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复模糊,反反复复,直到夕阳敛去最后一丝光亮。 天色渐暗。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绯颜阁,屏退了青荷和所有宫人,关上了厚重的宫门。 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却突然浑身一颤,颓然地滑坐在冰凉的黑曜石地板上,只觉得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直往上涌。 喉头一阵腥咸,她俯身一吐,竟然咳出一口血来。 寝宫里空旷幽寂,寒凉凄清。 浅浅靠着床板,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倒影,那样孤单,那样悲凉,忽然,凄凄地笑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衣衫上。 思念,终于抵不住时间。 她仿佛看见,袅袅娜娜、香气四溢的梅林间,一路分花拂叶而来的,依旧是那一袭衣冠似雪的身影,依旧是那一张美如谪仙的俊颜。 娇花疏影,上官玄锦站在那里,向她伸出温暖的右手,扯起俊美的唇角,笑着说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不变的笑容,不变的盟誓。 可是,如今,都成了镜花水月。 浅浅抬起手,轻轻抚上发髻,取下了那支用来结发的水晶菊花簪,放在手心里痴痴看着。 烛光下的簪子,水样莹润,水样剔透,好似冰凝。 烛光透过琉璃盏映在梳子上,似一泉清水汩汩流淌,却突然有了冷冷的光泽,诡异地绽放在阴暗潮湿的夜色里,刺痛了她的双眼……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呵呵呵……”浅浅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久久回荡在寂寥的殿中,说不出的凄绝萧索。 原来,人生竟是这样的荒凉。谁料得到,她和上官玄锦之间的情,便是这样的收稍。 想必,自己是伤他至深,否则他也不会违背当初的誓言。自己如此伤他,看来老天爷不愿帮自己了。 如今,他要娶真正的古夏国公主了,夫妻情分已尽,自己还有什么念想可苟活于世的! 其实,自己早该一死谢罪的。 起码,可以一了百了,心也不用再这么痛。 锥心刺骨的疼痛泛上心头,浅浅手指轻颤,握紧了簪子,钗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光,用力在左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 猩红的鲜血顿时溢出来,一滴一滴掉在了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 痛,真的好痛,这就是心如刀割的感觉吗?她从怀中掏出玄锦当日赠我的手帕,轻轻拭去了残留在发簪上的血迹,然后将它戴回发髻。 做完这一切,浅浅安然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 薄暮时分,天空骤然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帝都上空,满城飞雪,漫如柳絮翩翩起舞,让锣鼓喧天、沸腾了一日的明城渐渐陷入沉寂。 腊月的梦华,冰天雪地,寒冷异常。 然而,沁骨的严寒却没有阻挡百姓的欢歌笑语和热情期盼。因为今日,举国腾欢,皆为庆祝轰动天下的皇帝大婚簪封后大典。 虽说新帝做太子时已然大婚,但这一次,却意义非凡,身为古夏国公主的太子妃正式被册封皇后,这便昭示了梦华王朝和古夏国的同盟之谊更加深厚,即便是国力最强的西罗也不敢再冒然侵犯——往后的日子,再不用担心战乱了。 于是,明城百姓人头攒动,纷纷上街观看这万众瞩目的第一大喜事。 毓秀宫内张灯结彩,鲜花遍地、红稠飞舞,冬梅热情洋溢地展现着生机,淡淡的花香扑鼻,串串喜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进进出出的人群脸上洋溢的喜庆笑容。 装扮得金碧辉煌的富丽宫殿里,宫女太监们忙成一片,繁乱的脚步在踏入朱华殿时,却适时地自动放缓。 宽敞的寝殿里外三层,每层空间均用上好的珍珠珠帘隔起。墙壁是用和田暖玉雕砌而成,房间的四个角落屹立着沉冷的汉白玉石柱,石柱上浮雕祥云,腾然傲气。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满室璀璨,柔和的夜明珠光亮从汉白玉石柱上倾泻而下,洒落一地清辉。 第三重珠帘之后,正立着一个浮雕铜镜,光滑的镜面,照出卧房的朦胧之美。铜镜相邻是一张鎏金屏风,后面红纱帐挽,摆着一张九尺凤床。 152 帝后大婚(3000+ 矛盾升级) 各种婚典所需物品纷纷由喜娘指点着一一送入新房,再由十六名年轻宫女分立两旁,从殿门排立至新床之前。睍莼璩晓 在这些宫女的手中各呈着一面大红托盘,上面放着花生、莲子、开口笑以及结婚所需的各类果枣。 喜娘一脸喜气,一张微圆的笑脸将眼睛眯成一张缝,麻利地从这些托盘中一一抓起果品,再均匀地散在殿内那张雕龙画凤的大床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如同刮起的红色旋风一样,迅速地消失在殿内。 只有两排宫女依旧静静地侍立在那里,恭等着那一对即将来临的新人入殿腙。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一声尖细的通传,毓秀宫内所有的宫人几乎同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心中震惊:皇后娘娘?不是帝后同归嘛?为何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入洞房?皇上呢? 仅是几秒的怔忡,随着那一袭大红衣裙的身影缓步而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纷纷低下头去,恭敬地只看着自己的脚面。 “娘娘千岁千千岁。”迎在殿外的喜娘也是微微一怔,可她毕竟是久经疆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时堆着笑脸上前引路,手中洒着红红的喜花,一路将新娘领入新房擤。 青姝璃头盖大红喜帕,身披一套艳红似火的华美礼服,腰间横着巴掌宽缀着暖玉的金带,更显得柳腰纤细,姿态婀娜,在贴身侍婢月儿的搀扶下款步走向自己的新房。那用金线点绣的九只金凤翩然于华服之上,随着她的袅娜身姿宛如活了一般,华丽动人异常。 看着身份尊崇的皇后径自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凤床上,喜娘立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心下做了难:这下面可是夫妻合卺之礼,若是错过了良辰吉时,可是不好的。令人头疼的是,如今这洞房之内唯有新娘子一人,她一辈子主持过大小婚礼不下两百场,可是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局面啊! 她正暗自着急,耳边忽然传来琴音般婉转动听的声音,带着一丝可不容抗拒的威严:“不急,本宫先在这里静候皇上。” 青姝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听在外人耳中如碧水柔波轻轻荡漾,唯有她自己知晓心中是何样的波涛汹涌。 “是。”喜娘心中一缓,连忙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声,垂首立在一旁。 刹那间,偌大的寝殿陷入一片沉静,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金质香案上,一对孩儿臂粗的龙凤红烛燃烧的正旺,照着摇摇曳曳的大红透明纱帐,映出一室旖旎。 青姝璃正襟危坐于令人眼花缭乱的鸳鸯锦被之上,纤纤玉手交叠置于腿上,尽显优雅华贵之姿,一颗心却在激烈的喜怒厮杀中辗转忐忑。 今日,是她的封后大典,亦是她和上官玄锦永结同心、缔结良缘之日。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久到让她自己差一点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是被她等到了。自此后,朱雀华盖之下,陪在他身侧的便只有她一人。 这是让她翘首痴盼、望穿秋水、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呀!她不是应该欣喜若狂、欢呼雀跃的吗?可为何,她此刻却还要忍受愤怒与嫉恨的双重折磨? 哼!她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只怕他的一颗心早已给了那个贱人,如今又拿什么和自己相结呢?更遑论让他许给自己一段天赐良缘了! 不过,她不着急,纵然他心中再如何不愿,这洞房花烛夜他是必然会来的。 因为,只有行了合卺之礼,他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 作为一国之君,她不信在他的心中,江山社稷竟然抵不过一个声名狼藉的贱人! 红绸之下,容颜绝丽的女子唇角浮现优美的弧度,勾起一抹信心十足的冷笑…… ************************ 夜上阑珊。喧嚣的毓秀宫此时已是一派沉寂。 沉沉的暮色中,一顶明黄色的轿辇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中缓缓走向宫门。 辇内,上官玄锦靠在卧榻之上,一袭大红喜服愈发显得姿容绝世惊艳,他托腮闭目,浓密的睫毛在微弱的灯光照映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皇上驾到!”骤然一声尖细的通传,让守在宫门口的两个宫人浑身一个机灵,条件反射地噗通跪到雪里,沁肤的寒意霎时让迷蒙的大脑清醒,顷刻间睡意全无,慌忙低首瑟缩,口中直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轿辇在朱红雕凤金赤木门前停下,令言绕到了轿子的正前方,轻轻地掀开了帘子,轻声道:“皇上,到了!” 他的笑容一丝不苟,不卑微,却带着让人无法挑剔的恭敬。 回应他的,只有沉寂,寒风呼啸而来,卷起了他的袍摆。 令言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虽然他的心已经笑不出来了,可今日非比寻常,他无法不笑。 直到,从轿辇里伸出一只修长完美的手掌来,他脸上的笑意才倏然淡去。 轿帘掀起,一袭红衣的颀长身影从里面歪歪扭扭地迈出来,令言连忙挥手,便有一个眉目清俊的小太监疾步上前,同他一起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轩昂身影。 上官玄锦星眸紧闭,苍白如纸的俊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他整个身子几乎是倚在令言身上,被连拥带架地送入了朱华殿。 上官玄锦便是这样出现在洞房之中的。 一众宫人听到外面的通传,立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令言眸光扫了一下屋内众人,这才附在上官玄锦耳畔,轻唤一声:“主子——” 浓密如扇羽的睫毛轻颤,一双深入墨玉的星眸倏然睁开,好似不适应这四周的明灯璀璨,上官玄锦微微眯了双眸,醉眼惺忪地将众人一一打量了个遍,清瘦颀长的身子却依然挂在令言肩头,落在那端坐在凤床之上的火红色身影时,混沌的目光中蓦然浮现出一抹清明,泛着水晶般的冷光,稍纵即逝。 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扶朕坐下。”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令言依言将他搀扶到凤床一侧的麒麟椅上,转首看向喜娘:“开始吧。” 喜娘原本已经酝酿好了接下来的说辞,却在看到被架拥着弄进洞房的新郎官时,直接就懵了。 见过婚礼上喝醉的,却从来没有见过醉的这般不省人事的。 可若说他是醉了,为何令公公一句话,他便倏然睁眼,甚至没有半点的迟疑;若说是没醉,他满身的酒味和混沌的眼神却分明昭示了酣然醉态。 不过,也仅限于匆匆一瞥,九五之尊、威严绝顶,圣颜岂是她这等卑微之人能一而再地窥视的! 此时,听到令公公的话,喜娘便犹如蓦然在云雾穿梭中认清了前进的路,连忙堆起了招牌式的笑容,谨慎地走到那人中之龙面前,轻轻掀起第一个宫女手中的托盘,对着上官玄锦眉开眼笑:“请皇上为皇后娘娘挑去喜帕。” 上官玄锦面无表情地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指,懒懒拿起喜称,转向面前身披凤袍的女子,他的椅子离凤床极近,不用起身,便可完成这揭去盖头之礼。 可是,视线里却有一幕幕影像飞速略过,全是浅浅眉眼含笑地在看他。 一贯稳如磐石的修掌忽然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险些拿不住那杆镶金的喜秤。 众人的视线都停在了皇上那堪称完美的手上,喜娘更是诧异。 令言看着彷如入魇一般的主子,心里一揪,只得上前一步,小心提醒:“皇上?” 那刻入心底的笑脸刹那间荡成碎片,上官玄锦心神一颤,定定凝视着面前的火红身影,双眸中陡然浮现出激烈的刺痛——那艳红如火的色泽,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眸光一冷,再没有半分迟疑,手腕一翻,红盖头便如同零落的叶子翩然坠去,露出一顶六龙三凤冠。 那凤冠,金丝掐制成龙,翠鸟羽毛编制成凤,四周点缀着翠蓝花叶,龙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在明烛映照下,流转出璀璨华光。 青姝璃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看到了坐在面前的上官玄锦。 他皇冠束发,穿着绣金刺喜龙袍,束着金色玉带,蹬着一双金色的长靴,镶嵌着红绿鲜明的宝石。身姿侗傥,仿若玉树临风。如水墨画一般流畅的眉,似幽潭般深邃的眸,挺鼻薄唇,即使面色苍白、眉宇怠倦,却依然难掩那绝世风华。 153 洞房花烛,情错(3000+ ) 如此近的距离,她轻而易举地闻到从他身上逸出的甘冽酒香,嗅到了自那呼吸之间喷涌而出的淡淡梅花香味。睍莼璩晓 刹那间,一抹娇羞之色浮上那绝丽的容颜,让她愈加的妩媚动人。 然而,心里的娇羞和喜悦很快便被丝丝缕缕的失望所替代,因为,眼前这张绝世的俊美容颜,眉宇间并无半分喜气。 纵然他掩饰的再好,纵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可那微微挑起的眉宇,那瘦削的脸上紧绷的线条都让她清楚的知道,他在压抑着心底最深处的忧虑和哀伤。 可是,青姝璃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望着这样的上官玄锦,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腙。 她第一次见他,他端坐皇位,修长入鬓的眉,斜斜飞扬,一身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耀目的让人不敢迎视;第二次见他,他置身玉阶之上,慵懒随性之中满是静水深流般的儒雅与高贵,淡若清风的笑容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魂勾去。 那一晚之后,他便郁结于心,一副病态,修眉深深浅浅地凝成结,让她心痛又愤恨。 那一日,她满心欢喜地去见他,却被阻在门外,怅然若失之际,却看见远处的梅花树下,他一袭白衣翩然而立,俊美而高贵的面容,一身雪白的衣裳干净的不沾染一丝的尘土,如此荣耀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男子,却是满面哀思,那浑身的萧索和悲凉让她痴迷而心碎擢。 如今,看着成为自己夫君的他,明知道他那一颗心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明知道他眸中的冷淡和疏离都是针对自己,可是她的心却再次被他那复杂莫测的神色看的纠结起来。 上官玄锦冷眼看着大红喜帕之下露出的那张倾世绝代的脸,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琉璃美眸,樱唇玉鼻无不精致到极至,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面前之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然而,耳边喜气洋溢的声音却陡然从梦境回到了残忍的现实中来。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皇上与娘娘乃天作之合、缘定三生,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可喜可贺。奴家祝皇上和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相亲相爱、百子千孙。”见风使舵的喜娘立时上前祝贺,那笑眯眯的圆脸写满了讨好,“请皇上和娘娘各吃一粒……” 然而,“红枣”二字还未出口,就被突然响起的一阵冷喝猝然打断:“下去!”如寒冰般冷彻心扉的厉喝,让喜娘不自禁浑身轻颤,她只觉得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森寒之气从侧面直扑而来,似要将自己生生吞噬。 上官玄锦面如寒冰,大手不耐烦地在空中一挥,令言立刻会意,带着一众宫人匆匆退下。 偌大的新房内只剩下各怀心思的帝后二人,喜气洋溢的新房温度却骤然降至了冰点。 上官玄锦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酒意渐渐上涌,那是窖藏了二十几年的贡酒,初时略带甘甜,却是后劲十足。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冠下的绝美容颜,五官渐渐转化成铭刻在心底的模样,白皙如玉的小巧脸庞,像是刚开放的一朵琼花,黛眉非画似画,眉心一点朱砂,一双流盼生姿的眼眸,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亭亭玉立的身姿,如袅袅青烟,似潺潺流水,一颦一笑,足以摄人心魄。 这幅模样,让他不禁想起梅林别院的洞房花烛夜,那晚的她,也是这般的娇美动人。 静默,令人窒息。 “皇上!”青姝璃忍不住柔柔轻唤,一颗心忐忑不安,既紧张,又害怕,不知道上官玄锦这样逼视着自己究竟是为何。 那黑如墨玉的双眸太深邃,她完全看不出隐藏在里面的情绪。 纵然她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依然对今晚生了一丝期许,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浅浅?是你吗,浅浅?”上官玄锦忽然觉得双眼模模糊糊的,大约是酒意使然,怎么也看不清面前女子的模样,可是心里、脑海里的模样却愈发清晰,绽放成他魂牵梦萦的容颜,像春花一般娇艳明媚,一点一点盛放开来。 俊美的薄唇勾起一抹迷醉的笑意,倒是他糊涂了,这辈子能凤冠霞帔嫁与他为妻的又能是谁? 他的浅浅,终于回来了吗? 青姝璃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底的嫉恨、悲愤和绝望瞬间席卷了她的理智,仿佛要将她吞噬,任凭她怎样拼命压抑都于事无补。 上官玄锦犹自睁着一双墨染星眸,目光如痴如醉,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她似乎是压抑不住汹涌的情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自己的问话她也不答,只是静静地端坐在床上,美丽的脸颊染上两抹红晕,娇羞地望着自己。 他心头一阵激动,真的是她,一定是她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肯理他的。 上官玄锦心头一热,只觉得满腹柔情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将他数日来的冰冷坚硬全都融化了。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便向她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接在怀里,搂的紧紧的,似乎要把她生生搂入自己的骨血之内。 “浅浅,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他紧紧搂着她,爱怜地轻轻抚上她清丽的面颊,指尖停在她清澈如水的明眸上,幽深的黑眸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沿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到他优美的薄唇上,咸咸的,灼痛了他的心和思念。 青姝璃猝不及防地跌入那具温暖的怀抱。 那是她日夜渴盼的怀抱,她做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刻么?可是现在,明明是置身在天堂,她却觉出了地狱的寒冷。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身上的男子,他的星眸中满是迷醉,俊脸上满是深情,他的怀抱那样温暖而舒适……这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多么美丽的夜晚,多么美好的时刻,她真想时光永远驻足在这一刻,真想就这样沉入梦境永不再醒来…… 可是,那不断从他双唇中逸出的名字,却彷如魔咒一般,无情地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他的反应,让她极力压抑在心头的痛再次决堤而出。 明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却好似又是透过自己看到了旁的人。 他眼中的深情从来不是为自己绽放。 可恨的是,自己明知如此,却还是在那神情的注视中,乱了心神。 “浅浅,浅浅……”多么柔情蜜意的呼唤,他的迷醉、他的深情、他的怀抱、他的眼泪,就连此时紧紧抱住自己的那双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贱人! 自己,不过是他酒醉之后意乱情迷的宣泄,是那个贱人的替身! 刹那间,屈辱、愤恨、嫉妒、不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结成一张密密的网,牢牢实实地网住了她。 青姝璃只觉的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瞬时从心头四下蔓延开来,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压倒一切的自尊让她直觉得想要挣扎,想要逃离。 然而,她的一双手被那修长完美的大掌牢牢箍住,她拼命扭动的身体,却好似在他怀中极力寻找安慰和依靠。 看来,他的浅浅终是恼他、气他的。 没关系,他会慢慢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感受到了怀中女子的挣扎,上官玄锦却是带泪微笑,倏然俯身,一只大手紧紧拖住她的后脑勺,薄唇急不可待地覆上她的樱唇,向她诉说着他的思念和痛苦。 唇瓣相触的刹那,青姝璃又是周身一颤。 他迷醉的吻着她,细腻柔软的触觉,带着甘冽的酒香,软软地流到了她的唇上,瞬间抵达她的心里,酥麻的感觉,从心间轻轻的刮过,带起一震从未有过的颤栗。 她蓦然瞠大了双眸,脑海里一片空白,忘了推拒,忘了挣扎,忘了反抗,就那样僵直着被他紧箍在温暖的怀中,承受着魅惑人心的吻。 她的唇,是那样柔软,带著一种奇特的清香,比美酒还要清幽醉人。 上官玄锦压抑了很久的情感和思念,在这一刻倾然爆发,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灵巧的舌尖滑过她的贝齿,缠上那令他迷醉的丁香小舌,与之疯狂纠缠在一处。 青姝璃根本无法招架这似火的热情,美目圆睁,看着自己与他唇齿相依,那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也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幸福。 那灼烫如火的唇舌偏偏带起一泓清例的泉水,带着透心的沁凉与甘甜,让深陷干涸的喉头,得到水的润泽。 154 洞房花烛,美梦成空(一)【3000+ 加更】 那是一种,接近天堂的***蚀骨。睍莼璩晓 她定定地看着上官玄锦,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瞳蒙上了一层白雾,如同印在泉水中的月光。她的头靠在他强健精悍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颗心,骤然失控。 如同着了魔一般,她不顾一切地伸出自己的粉舌,回应起他炽烈而绵长的吻来。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既然这一刻已经到来,她还要顾及什么呢? 不管他此时心里想的那个人是谁,至少现在和他肌肤相亲的人是自己,更何况,那个让他疯狂痴迷的人是再也回不来了膪! 她不是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陪在他身边,与他执手笑看天下嘛,这便是她要跨过的第一道坎。 取代萧浅浅,从此后,让他的人和心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臣服自己! 对,就是这样!今生今世,能够成为他上官玄锦妻子的那个人,只有她——古夏国公主青姝璃棘! 美丽细长的水眸里蓦然闪过一丝冷光,青姝璃绝然闭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宛如扇羽,掩盖了眸底所有的情绪,两滴冰冷的眼泪倏然滑落。 只要能得到他,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一旦爱上了,便是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更何况,她的爱,已是覆水难收! 上官玄锦感到怀中的人忽然变得宁静,心里有一丝疑惑,却是无暇顾及,整个人都陷在忘情的拥吻中,脸上蓦然滴落一滴冰凉,他禁不住蹙眉,一双星眸慢慢睁开…… 他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狠狠捏住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在璀璨的烛火下,细细打量着。 璀璨的烛火映亮了眼前这张脸,黛眉弯弯如晚月,长睫轻颤如蝶翼,朱唇红艳,美得不可方物。 那晕染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深深迷醉的神情,愈发衬得整张脸柔媚入骨,我见犹怜。 他再倒抽了一口气,失望,如排山倒海般压来,脸上因酒力而呈现的微红在瞬间迅速褪光,恢复了之前的煞白如纸,一双狭长的星眸,登时变得幽深难测。 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他狠狠一把推开她,身形倏然退开,酒意全醒,冷冷说道:“怎么是你?” 眉间,露出不易觉察的萧索之意。 他从不贪杯中物,然而这几日,虽在病中,他却依旧日日豪饮。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一醉解千愁。 他希望自己能够日日醉着,这样就可以将一切当做一个梦,梦醒后,她依旧在他身边,对他盈盈浅笑,对他温言软语。 更何况今日,是让他痛不欲生的日子,他自然是要酩酊大醉,一醉方休,但求醉梦间,他心爱的女子能够入怀。 可是方才,他究竟做了什么?他竟然把她当成了浅浅,他竟然吻了浅浅之外的女子? 整整二十六天,所有派出去的人呈上来的消息皆是无所获。 希望一点一点磨灭,他却固执着不肯放手。 浅浅一定是故意躲着自己的。 他一遍一遍如此劝慰自己,甚至答应了母后的建议,册封青姝璃为后,并故意将这个消息传散出去。 他的心底始终抱着一丝期许,是不是浅浅听到了这个消息,就会在册封大典上出现在自己面前,愤怒地指责自己停妻再娶、负心薄情呢? 可是,天黑了,他依然没有等到她的出现。 他心痛欲绝,故而在太和殿喝得大醉。 不曾想,这醉酒竟然让他做出了令他悔恨终生的事情。 悔恨如穿肠毒药一般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负在身后的双手五指收拢,用力握紧,颤抖的昭示着他心底磅礴的愤怒…… 与此同时,青姝璃骤然清醒,睁眼的刹那,看到的便是那一袭红衣飘逸的身影,宛如天神般负手而立,周身散发出寒冰一样的气息,那一双一向沉静如潭的星眸中,各种神色不断变换。有震惊,有疑惑,有不信,有厌恶,甚至还有一丝悔恨……当真是复杂之极! “怎么是你?”那冰冷绝情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割断了她心底所有的柔情蜜意,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青姝璃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方才还柔情似水、热情似火,此刻已是冷硬如铁、冰冷如魔,竟然在意乱情迷之中吻了别的女人,他心里一定悔恨至极吧! 萧浅浅,他自诩爱你成痴,还不是照样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爱?呵呵呵,多么可笑的字眼…… 青姝璃心中忽然涌起报复后的快感,她优雅坐起身,从容地整理好方才纠缠中有些散乱的衣襟,无所畏惧地迎视着那两道骇人的冰冷目光,勾唇浅笑:“皇上以为,不是臣妾,还能是谁?” 笑容掩盖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都甘愿做替身了,为何他还要如此对自己?她是他亲册的皇后、明媒正娶的妻,就算没有情,也不用如此憎恨厌恶吧! 她是古夏国的公主,身份尊崇而高贵,既然他如此残忍,撕碎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那么,她也不屑再做这个卑微的替身。 上官玄锦却并不答话,只是冷冷站在原地,压抑着心中滔天的愤恨,眸光冷冷凝视着他的皇后,好似冰针,瞬间能刺透人的心。 下一刻,已经身形急转,欲迈步出去。 看着那袭决绝的身影,青姝璃心中蓦然一痛,他竟是连应付自己也不屑了嘛? 眸中陡然有刺痛的目光闪过,不甘的情绪愈发强烈,驱使她说出了心中的话:“皇上这是要去哪里?今晚,可是您与臣妾的洞房花烛夜啊!” 爱不得,恨不能,无论爱恨,面前这个男人已经让她欲罢不能了。哪怕是揭开他心里的伤疤,她也必须再次试探他的底线。 今日起,她已经成了他的皇后,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他,不管是人还是心。纵然他的心里还有别人,她依然要放手一试! 上官玄锦脚步一顿,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戾气,他薄唇轻启,用略带戏谑的语气咀嚼道:“洞房花烛夜?” 忽然转身,星眸中的目光清寒冷厉,直直逼向青姝璃,冷笑道:“这是皇后的洞房花烛夜,不是朕的!”他的眸光,冷如冰川;他的话,就像屋檐上垂下来的冰凌,有一股清冽深冷的意味,直直刺入她的心扉。 青姝璃无法抑制地周身轻颤,美丽细长的双眸骤然睁大,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这绝情至极的话竟然是出自自己的丈夫之口。 脑海中蓦然闪现白日下令她永生难忘的场景。 作为和亲公主,她是自琉璃阁出嫁的。 她静静端坐在轿内,等着她未来的夫君,那个风华绝代的梦华皇上。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句“请娘娘下轿!” 来人唤的是“娘娘”,那就是说,来人并不是皇上,不是她的夫君。 她如遭雷击,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有一片雪花轻盈地飘落手心,带来丝丝缕缕的薄凉,这种感觉一路滑到她心头,手背一暖,等自己有所察觉时,才在喜帕的缝隙处看到一双坚韧有力的大掌包住了她纤细的手。 寒风骤起,直穿入衣襟,透彻心扉的冷意包裹中,她一步一步走向梦寐以求的太和殿,虽然喜帕阻隔了视线,但她却可以想见那九重朱阙之上的后位,紧紧依附在龙椅之旁。 可为何,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忽然感到了天涯海角的遥远? 心,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屈辱和愤恨几乎冲破胸臆,她唯有握紧凤袍下的双手,让指甲掐入掌心的痛楚让自己保持仅存的清醒和理智。 通往太和殿的一百零八个台阶,忽然变得无限漫长。 她步伐虚浮地立在高台之上,刚站稳,就听见众人高声同呼:“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伴着呼呼风声,让她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手上骤然一松,她知道,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翩然离去。她只觉周身的一切都空了。空空荡荡到,什么都没有。 唯有寒风吹起她衣袍纷飞,引得周身珠玉大响,掠过耳际。 她不知道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多久,直到指尖冰凉僵硬,直到原本一颗火热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冷却,直到一声细长的通传响起:“皇上驾到!” 寒风忽然大作,呼呼的穿透她的喜帕,掀起她的裙角。 155 洞房花烛,美梦成空(二) 刹那间,她的视线一片清明,远远的,她看到一个俊朗丰神的红衣男子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直直向她走来。睍莼璩晓 她的心忽然一暖,轻启唇角,对着迎而而来的飘逸身影嫣然一笑。 那绝对是她此生最美丽动人的笑,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 他终究还是来了,她胜了。 她忍不住猜想,他看到自己的如花笑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会不会像面对那个人时那般星眸含满宠溺、俊脸溢满柔情呢腙? 然而,回视她的,却是一双充满了憎厌的眸子。 冷漠又疏离,清冷又不屑,仿佛一把冰凌子轰然刺入到她的心扉,让她的心,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弥漫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绝望。 还有什么会比被心爱之人如此憎厌的凝望而更让人绝望吆? 就如此刻,他竟然绝情如斯,只一句话便将他们的结发之情撇的干干净净! 哈哈……青姝璃忍不住心底冷笑,绝美的脸上竟然绽放出一抹淡若云烟的微笑。 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那谪仙一般的男子走去,一贯柔媚动人的声音竟然发出坚冰一般的金玉质感:“皇上,臣妾不仅是您的皇后,还是您的妻。您如此对待臣妾,就不怕失去古夏国这同盟的协助吗?” 上官玄锦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君王,而且,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王。 否则,他也不会在失去挚爱的同时,还能够保持清醒的理智,权衡利弊而答应册封自己为后,虽然,这退步是迫于一众朝臣、太后和自己父皇的压力。 她不相信,为了那个女人,他会一意孤行,置梦华的江山社稷、百姓福祉而不顾。 上官玄锦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深邃凌厉的眸子,像含着两块寒冰,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冰冷和绝情。 为了他的国家和百姓,他必须娶这个古夏国公主,也必须立她为后。 作为皇帝,他没有办法拒绝两国联姻;可是作为丈夫,他却可以拒绝这个妻子。 可是,这个女人,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触自己的底线。 “皇后,你这是在威胁朕吗?”他倏然冷笑,靠前一步,俊美的脸刹那间如罩寒冰,墨玉般的星眸中亦是冷雾氤氲,“实话告诉你,朕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若皇后想一意孤行触怒朕,朕也不怕挥军南下!公主是不是也同朕一样,想见识一下两国/军队的较量,究竟哪方更胜一筹呢?” 青姝璃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定定站在那里,感觉到对方凌厉的注视,被那逼人的冷厉气势压得快要喘不过起来,只觉得脊背一片寒凉。 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连天下社稷也不要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生出满满的恐惧。 不,不可以,不可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不可以再霸占他的心,绝对不可以!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在那袭身影决绝地离去的刹那,青姝璃鬼使神差地将隐忍在胸中多时的话一股脑儿地喊了出来,就像野兽叫嚣着冲破了牢笼:“为了一个女子,皇上难道真要置自己的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于不顾吗?已经整整二十多天了,皇上派出了那么多的人手,如若萧浅浅还活在这世间,早已经寻到了,怎会杳无音信?一个大活人难道能从人间蒸发不成?就算能找的到,凭她西罗国细作的身份,皇上还认为自己与她还有可能吗?还是皇上甘愿为了一个敌国细作冒天下之大不韪?皇上还是醒醒吧,不要沉浸在梦里了……” 青姝璃黛眉轻挑,极力控制着奔涌的情绪,杏眼中一片忧虑和痛楚。 上官玄锦猛然顿足,幽深的眸间划过一丝黯沉,寒意顿生,那张沉沉静静的脸泛起了一丝铁青,头也未回,只是冷冷开口:“同样的话,皇后最好不要在朕的面前说第二次,否则……” 杀气,自那喜服的衣褶间喷涌而出,凌厉地扑向青姝璃。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斥责和警告令她的骄傲彻底崩溃。 虽然声音并不高,但是浑身散发的冷冽还是让青姝璃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终于见识了他的震怒,虽然不是咆哮,却让她心底后怕。 可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失去他,不想让她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开出艳丽的花朵就要面临被剜去的噩运,那太残忍了! 他是她此生第一个爱的人,也是唯一个会爱的人,爱而不得,骄傲如她,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只要能得到他的一丁点回应,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青姝璃忽然从床上跳起来,迅速追上那即将绝尘而去的背影,不顾一切地伸出了双手,迅速地穿过了那几乎垂落余地的宽大袍袖,紧紧地圈住了那紧致的细腰。 满是哀伤的声音带着绝望和乞求回响在宽敞的寝殿之中:“玄锦,萧浅浅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今生今世,你与她断无相爱的可能!姝离是真心实意爱你的,她为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做;她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你为她伤心痛苦、夜不能寐的时候,我也为你寝食难安。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你的背后,始终有个一直深爱你的人在等着你转身?” 所有的话语倾泻而出,这一刻,她褪去了骄傲,敛去了锋芒,心甘情愿为了得到他的爱抛去了令她引以为傲的尊贵,摇尾乞怜也只是为了他在红尘中为她回眸一眼。 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她甚至直呼他的名字,她很早就想这样叫他了,没有冰冷的身份,有的只是心贴心的亲近,就像,他从来只满是宠溺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一样。 “闭嘴,不许你这样叫朕!”可是,上官玄锦的声音从青姝璃头顶蓦然传来,冷厉的好似寒冬腊月的冰,似乎瞬间就能将人冻僵,苍白的手厌恶地将那环在腰间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是了,从来他允许这样唤他的人,便只有她! 是自己又犯傻了! “朕已经如你所愿,此后,你便安安分分地做你的皇后!别痴心妄想朕会爱上你!也不要枉费心机再碰触朕的底线,省的朕容不下你!” 寒冰似的话一字一字从他口中吐出,冷彻的骇人。 上官玄锦倏然退开,眉头紧蹙,只觉得胸臆间一阵血气翻腾,抑制不住地轻咳出声,对着殿外冷唤:“来人——” 守在殿外的令言早就听到了殿内的声响,一早便将一众宫人遣到极远处,听到主子的轻咳和传唤,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急忙一路小跑奔至殿内,匆匆扫了一眼僵持的二人,赶忙躬身向上官玄锦:“万岁爷?” “摆驾勤政殿。”冷冷吐出这句话,上官玄锦一袭红衣似火,目不斜视,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令言重重一愣,不免心中哀叹,看来,主子一时之间,是很难接受这个皇后的。 连忙对着犹自陷在惊诧中的皇后躬身一礼,急步退了出去。 青姝璃怔怔站在寝殿之内,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面色煞白,突然踉跄着后退数步,一下子跌坐在锦被堆叠的凤床之上。 满目均是喜庆的大红色,热闹非凡,可是她的心,却冰冷绝望的近乎麻木。 她想要的东西,她若是得不到,便极是不甘心。 其实她要的也不算多,只不过是他的爱。 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能给她,只有爱,却给不了? 纵然是他站在她面前,不管离得多近,他的目光始终都在那个人身上,从来没有一刻在她身上停留过。即便是偶尔投来的一瞥,亦只是带着淡淡的疏离,飘忽的仿佛天边的微云,快得令她无法捕捉。 这二十多天来,她费尽心机地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他却总是对自己视若无睹。 她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而在那膜的另一面,他的苦痛忧郁,都和那个贱人有关,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温柔娴淑、善解人意,对他关怀备至,终有一日她会识得自己的好。 于是,她拼命地想要在他的面前展现什么,她精心设计了一些巧遇,在夜里抚琴唱歌,为他洗手作羹汤,做了一切她所能想到的事情。 她要他知道,她不仅容貌绝美,更是才华横溢,她精通很多东西,那个卑贱出身的萧浅浅根本就没有办法跟她比。 156 洞房花烛,美梦成空(三)(微虐) 可是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错了,错的彻头彻尾,错的如此离谱。睍莼璩晓 他从来不屑自己,甚至于不屑让自己成为那个贱人的替身! 他好残忍,残忍到连自己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无情地彻底毁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跟一个死人争宠,可笑的是,自己堂堂一国公主,却连个死人都争不过! 哈哈哈,青姝璃忍不住在心里狂笑,泪水却一滴滴滑落下来,泅湿了凤袍的衣襟於。 哼哼,上官玄锦,就算你再爱她,萧浅浅也不可能活过来了!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残忍,心慢慢地滴出血,青姝璃缓缓地露出笑容,苍白而虚无的笑容,苦涩的让她有了痛哭的***。 上官玄锦,这是我的残忍,为了你,我只有变得如此残忍肢! 陡然一阵寒风扑开了紧合的茜纱窗,挟裹着冰晶样的雪花翻涌入室,鼓荡着那一袭火红嫁衣轻舞飞扬,映凉了那一张爱恨纠结的绝世容颜。 夜,是一望无际的寂静,只有冷风夹着层层的碎雪在窗外肆虐,寒气已经完全阻隔在外,搁在窗下的炭火烧的熊熊的,不时迸溅出几点火星子,金光闪闪,耀成一朵小小的灿金的细碎花末。 有雪花从窗子里飘入,被室内的暖意所化,沿着窗棱滑落,犹如梦中的泪水,自眼角蜿蜒绵延,擦不干,拭不尽…… ************************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落在脸上便是泅化成沁骨的寒意。 黑沉的夜幕下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笼罩的皇宫。巍峨的殿宇,参天的枯木,都在冰雪的寒冷中静寂矗立。 一棵被雪压弯了枝头的梅树下,笔直地站立着一个人,一袭刺着金边宽大的白袍几乎要和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全身透露出一抹冷漠萧瑟。 上官玄锦薄唇紧抿,一动不动地立在雪中,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清冷的雪光射到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沉郁的暗色。 他的视线胶着的地方,是一处紧紧闭合的宫门,上悬的牌匾上书:“拂香殿。” 时间静静流逝,曾经鲜活跳动的心扉此刻在等待的寒夜里一点一点的枯死,上官玄锦怔怔地站在夜色里,直到雪花笼罩上了墨黑的发丝,直到绝望将最后的一点希望冻结。 一道暗影忽然从远处的楼角飞檐上快速掠过,顷刻间便来到上官玄锦身后,雪光照亮了他的面容,瘦削却刚毅的脸庞,粗黑飞扬的刮眉,墨黑如漆的星眸,棱角分明的薄唇,生的极是俊朗。 只是他脸色沉静,眼神清冷,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有动容之色。 他双手抱拳,单膝跪在雪里,对着树下那袭白影躬身下拜:“黄泉见过皇上。” 上官玄锦倏然撤回视线,身形微动,隐在广袖之手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双唇轻颤:“如何?” 黄泉看着面前那袭愈加清瘦的身影,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里忽然涌起一抹惆怅。 距离他上次领旨远赴西罗国寻找那个人也不过十日光景,主上竟然又清减了不少,虽然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风采,却颇有些孤单寥落的味道。 身为四大暗卫之首,他自十五岁起便追随在主上麾下,记忆中的主上冷醒自持、惊才绝艳,何曾有过如今的失魂落魄、颓废潦倒! 看来,爱情一物,果真是碰不得的! “回皇上,属下连寻七日,仍旧……一无所获。”黄泉忽然觉得这样的话有些残忍,因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主上那一贯稳如磐石的身形竟有些微微颤抖。 虽然他仍旧低着头,但是有一股强烈的气息从面前那人的身上喷涌而出……那是,绝望的气息。 听到属下这样的回报,上官玄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站立不住,绵绵不绝的痛楚,忽然如汹涌的河流,滚滚而来,令他难以承受。 胸腔中一片血气翻腾,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去,轻咳出声。 她不在这个人世了吗?何以人人都这么说? 可是,他却坚信她还在。 她曾经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一生还未完,她是不可以丢下他不管的。 可是为什么,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是再也没有了她的一点音讯? 或者,是她故意躲着自己;或者,是被人救走了……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会死去,他一定会寻到她。 听到那一阵骇人的轻咳,黄泉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让前安慰主上,可是一贯墨守陈规的个性以及身份的悬殊终究让他只能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上官玄锦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微微平复着呼吸,轻轻抬起苍白的手,颓然地挥了挥手。苍白的俊颜满是冰冷,深眸在漆黑的夜色中愈加暗沉:“你先下去吧。” “属下遵命,一有消息,属下立即来禀告皇上。”就如来时一般寂静,黄泉纵身一掠,顷刻间便消失在苍茫的墨色中。 令言带着一众宫人,站在雪里,遥遥看着上官玄锦,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看着他在雪中静立了大半个时辰,才转身,缓缓地走来。 令言连忙递了帕子给上官玄锦,又为他拂去了肩头飘落的雪花。 上官玄锦接过帕子,抹去玉脸的湿润,俊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唯有修眉轻蹙,黑不见底的眸中纠结着一丝痛楚。 令言知道,那是隔不断抹不去的痛和思念。 他跟着上官玄锦从毓秀宫出来,见他泄愤似的扯去一身喜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常服,踏着漫天飞雪向承乾宫而去,半道上却折到此处,又只是静立在雪里不曾进去。 主子的心意,他再明白不过了。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道坎,何时才能安然跃过? 上官玄锦忽然抬眸看向悬在殿宇之上的匾额,双眸中快速地掠过一抹浓重的悲怆。 拂香殿,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他们要养一群孩子的地方。 隐在广袖下的双手蓦然用力,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上官玄锦心神俱痛地看着那三个字,猛的扭转了身影,向着外面快步地行去。 漆黑的雪夜中,明黄色的轿辇在人群的簇拥中越行越远,唯有沉寂的宫殿始终如一地伫立在风雪中。 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花被吹起,袅袅飞向半空,又轻轻的飘落…… *********************** 夜很深了,雪花无声从空中洒落,四周寂静,似乎每一片雪花翩然落地的声响都清晰地映入耳中。 寒风卷着白雪飘窗而入,烛影摇曳,冷寂了奢华寝宫中的如火喜庆。 黑夜,白雪,红纱。 鲜明的色彩在容貌倾城的女子身后交织成一片刺目的冰寒,将她的心一寸一寸慢慢冰冻。 青姝璃静静地端坐在华丽的梳妆台前,绝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精致的妆容、华美的服饰、僵硬的姿态,让她看起来好像是置身在奢华靡丽中的、没有生命的精美雕塑。 没有人知道,上官玄锦绝尘而去的那一刹那,她的的确确想到了死,如果,她就这样死去了,是不是他就会转身回来,多看她一眼。 然而,这样的念头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 她禁不住笑了,笑的苦涩、哀伤而绝望。 怎么会呢?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又怎么会在意她的生死? 可是,她是古夏国最尊贵的公主、梦华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怎么能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而且还是在她的新婚之夜? 不,她不能够!她还没有得到上官玄锦,她怎么能够因为一时的绝望轻生而给他立别人为后的机会呢? 可是,她好恨啊!明明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明明自己现在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怎么还能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呢? 夜风似乎突然冷冽起来,刺骨的冷,带着十足的寒意,呼啸着剜过脸颊,无孔不入地钻入到她的骨缝中,生生地疼。 青姝璃不由得浑身轻颤,纤纤玉指缓缓上移,触摸到了凤冠上的珍珠宝石,指尖一片冰凉。 她定定地看着菱花镜里的女子,有着倾倒众生的绝美容颜,披着艳光四射的华丽凤袍,怎生看,都是摄人心魄的***,为什么他就没有一丁点的动心呢? 娇美的红唇轻勾,一抹绝美的笑容翩然绽放,苍白中带着莫名的诡异。 --------------题外话------------- 祝亲们元旦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喔,今晚7点半还有一更喔! 157 新婚夜的不速之客(一)【加更】 她忽然手指用力,扯下了华光流动的凤冠,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蓦然冷光流动,却是玉臂一伸,火红的衣袖飞舞间,有什么东西快速掷出,带起一道华丽的金光。睍莼璩晓 如果得不到他的人,只有这冰冷的凤冠陪着她,又有何用? 双眸轻阖间,一片雪花,倏然飘落到对镜而坐的佳人眼角,瞬间融化,好似一滴热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可是,为什么没有金玉铮然落地的声响?! 青姝璃陡然睁眼,惊觉四周的氛围变得诡异,目光所及处,铜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人,满室的火红里,一袭玄色长袍,分外显眼於。 逆光中,一个绝色的男子优雅闲适地立在她的身后,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彰显着几分疏狂,发丝纵处,露出一张绝美的侧脸,一双狭长凤眸半是清冷半是邪魅地轻轻挑起,倒映着璀璨的灯光,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这一瞬,天地之间再无此绝色。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女子无不对此心驰神往,如此尊贵的身份象征,竟然也会有人不屑一顾!”眸光淡淡扫过仍旧端坐于镜前的绝美丽人,悄然掠过一抹凌厉之色,玄衣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上牢牢握在掌中的华美凤冠,似是极其爱怜,薄唇勾起完美的弧度,却是一抹不屑的哂笑,“既是不屑一顾,当初又为何费尽心机地筹谋?址” 面对不速之客,青姝璃却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惊慌失色,反而气定神闲地端坐镜前,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抚上洁白如玉的耳垂,轻轻取下了华贵的耳坠,柔婉的语音充满冷意:“本宫的事情,不劳魁王殿下操心!” “哈哈!”唇角沾上戏谑的笑意,上官玄睿优雅地轻抒袍袖,闲庭漫步般踱到桌前,波光潋滟的眸底满是深黝莫测,他悠闲地扫了一眼满屋的喜庆,张口却是无限惋惜的轻叹,“哎,我那皇兄可真是不解风情,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美艳动人的新娘子,他竟然都能无动于衷,真是可惜啊!” 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疤陡然间被人残忍地撕裂开来,锐利的疼痛霎时袭上心头,带起一片颤栗。 青姝璃的凤袍在梳妆台前轻轻拂落,却好似带着千钧的力道,扫落了插在瓶中的几朵开得正艳的梅花,花瓣轻轻颤动,无力从枝头坠落,好似带着几分不甘和凄凉。 如水双眸却已是沾染了几分薄怒,声音里也有几分清寒:“魁王殿下难道不知道叔嫂有别?还是早将入夜无传召不得入宫的圣令抛诸了脑后?竟然在这个时候造访毓秀宫,不怕让旁人看了去,被冠上秽乱宫闱的罪名?” “呵呵,秽乱宫闱?”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上官玄睿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漾过一缕笑意,这份笑意那么的浅,浅到,根本无法映进他的眸底。 他忽然凤眸微挑,挑起一抹邪魅看向那红衣绝美的背影,“公主殿下都不怕,本王一个闲赋在家的王爷又有什么好怕的?” 丝毫不避讳屋中还有其他男子,青姝璃悠闲地将发髻上的金钗一一拔下,拾起梳妆台上的碧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着垂在胸前的秀发,头也未回地冷冷道:“不知魁王殿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将凤冠掷在金灿灿的织锦桌布上,俊美绝伦的脸上满是喜气,慵懒的嗓音里却透出一抹酸涩:“本王好心好意来恭贺公主殿下新婚之喜,公主却是这般冷言相待?怎么,公主殿下不欢迎?” 他的目光忽然扫向锦被堆叠的凤床,落在那一双静静横陈的鸳鸯枕上,陡然浮现一抹浓重的促狭和戏谑,语气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状:“喔!本王明白了,公主殿下这是怪本王打扰了您的洞房花烛夜啊!” 话音刚落,他伸手端起桌上的酒盏,直视着镜中丽颜染怒的绝色女子,潋滟一笑:“恭喜公主殿下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梦华王朝的皇后宝座!本王自今日之后就该尊称公主殿下一声‘皇后娘娘’了!” 举杯,尽数将那玉液琼浆倒入口中,俊脸上的邪魅笑意愈发深了。 心底却是忍不住冷笑:合卺酒?她当真以为,行了册封典礼,她就是上官玄锦的妻了吗?时至今日,她竟是还抱着一丝奢望?果然,一碰到爱情,再精明狠厉的女人,也会变得愚蠢! 饶是青姝璃修为再好,她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地揭她的伤口。他不过是只是自己的一枚棋子,有何资格取笑自己!她怎能忍受自己再一次沦为笑柄,被人羞辱! 那是……合卺酒,本应是她和上官玄锦的合卺酒! 蓦然浮现在心底的名字,带来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青姝璃再也忍无可忍,豁然起身,面向犹自回味着美酒一脸陶醉的玄衣男子冷冷道:“本宫累了,魁王殿下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再有第二次,否则……”长长的尾音,冷厉的目光,如水一般柔美的女子周身忽然散发出肃杀的冷意。 然而,上官玄睿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幽幽道:“本王是来提醒娘娘,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威胁我?”水眸轻挑,青姝璃冷冷射向慵懒地靠在桌上的男子。 “不敢,本王只是善意提醒。”薄唇勾起一道至轻至浅的弧度,上官玄睿忽然起身,向着那红衣似火的女子优雅踱去,眸光忽然变得幽深莫测,“你说,若是上官玄锦知道是你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你猜他会怎样?” 他的语气里有着一股深浓的戾气,青姝璃微微一怔,分明看到了那笑意的背后,是阴鹭的狠厉。 当初她威胁萧浅浅,如今她倒反被上官玄睿威胁。 报应,竟是来的如此之快吗? 凤袍下挺直的脊背忽然微微地战栗了一下,而她的笑容却笃定的灿烂:“你不会的!我们可是同坐一条船,魁王殿下这么聪明,又怎会做那玉石俱焚之事?” 上官玄锦那一双邪眸,却忽然间变得阴冷异常,迸射出一丝杀气。他的身子轻轻靠前,微微低头,下颔几乎抵在了那溢着淡淡幽香的秀发,薄唇微启,带着檀香的气息从青姝璃耳边拂过:“您如今贵为一国之后,高床暖枕,尽享荣宠;本王却是徒留‘魁王’虚名,一无所有。有道是穷途末路,没有什么事情是本王不敢做的!” 待罪王爷,夜间出入禁宫,本属大不违,他今晚却只身涉险,无疑印证了他的疯狂。 青姝璃秀美微蹙,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倏然后退几步,靠在了梳妆台上,语气里有毋庸置疑的坚定:“本宫当日答应魁王殿下的事情,一定会算数!” “最好如此!”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上官玄睿却只是冷冷一哼,淡淡的语气却有破釜沉舟的狠绝,“否则,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忽然衣袖一拂,凌厉的掌风过处,殿内的烛火瞬时熄灭,只留桌上的一盏琉璃宫灯散发出微弱的亮光。 阴冷之气顿时扑面而来。 青姝璃心头骇然一跳,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手紧紧握起,黑暗中他的眸子依旧是万古不化的邪魅,那邪魅之中却燃烧着激烈的火焰,那火焰是对***和仇恨的执着和渴望。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目光,今日再见,她的心中再没了操控一切的自信,反而多了几分害怕,甚至是畏惧? “若你今日冒险进宫只是为了提醒本宫这件事,那大可不必。诚如魁王殿下所言,你我如今共乘一舟,谁临阵倒戈,这舟顷刻间便会成为覆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魁王明白,本宫又岂会不知!”红唇一张一翕,声音里却有蛊惑人心的柔媚,“殿下,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只是,我们还需要等待时机。” 她不能自乱阵脚,上官玄睿是怎样的人,她太清楚了!为今之计,就是要想尽办法稳住他! “那本王就静候佳音了!”上官玄睿满意地点点头,一身玄衣在他的身上倍显妖娆,那双邪魅的丹凤眼轻轻向上挑,脸色却突然有些凝重,“还有一事,本王觉得有必要跟娘娘知会一声。” 158 新婚夜的不速之客(二) “本王安插在上官玄锦身边的小丫头不见了!” 上官玄睿的声音依旧淡漠,他的身子斜斜靠在鎏金床柱上,方才的凝重瞬间消散无踪,似有若无的笑意在他的唇角处荡漾开来, 一直延伸到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散发出幽幽的寒气。睍莼璩晓 “小丫头?”青姝璃心中一惊,脑海里蓦然闪现过一个纤细的身影,“是那个叫‘青荷’的么?” “娘娘记性真是好!”上官玄睿蓦地抬起眼,阴阳怪气的语调,听不出是褒是贬於。 青姝璃心中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那是不安的因子。黛眉不由得轻拧,语气也染上了寒气:“什么叫不见了?” 那个丫头,是上官玄睿安插在萧浅浅身边的内线,知道自己和上官玄睿太多的秘密,如今忽然不见了,她心里不可能不紧张。 但是转念一想,只不过一个丫头而已,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足畏惧肢! “自然是失踪了!那一夜之后本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上官玄睿的眼神忽然犀利无比,为那狭长优美的眸子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那丫头手里有本王与她来往的密函,甚至……还有本王与娘娘往来的信函……” “什么?”青姝璃蓦然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愤怒、挫败、惊虑一瞬间在心中翻涌咆哮,让她绝美的脸顿时像罩上了一层寒霜,语气里满是喷泻而出的怒火,“上官玄睿,本宫早就告诫过你斩草除根永绝隐患,可你如今却跑来告诉本宫那个丫头失踪了,你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嘛?” 上官玄睿却是不以为意,斜眼淡淡看着她,一副慵懒闲适之姿:“皇后娘娘,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你何必如此动怒呢?” “她手里握着你我密谋的证据,你让本宫如何不动怒?”青姝璃彻底狂怒,丽眸中寒光四溅,“你不想活,本宫可还不想丢了性命!” “皇后娘娘以为,本王今夜冒险入宫只是来恭贺娘娘荣登后位的吗?”面对青姝璃的勃然怒气,上官玄睿却是没有丝毫气恼之色,双手环于胸前,幽幽道,“本王如今闲赋在家,有些事情不便亲自出马。娘娘你贵为一国之后,想找一个人定然不是什么难事!本王相信,只要皇后娘娘出手,娘娘和本王不愿看到的一幕定然就不会看到了。” “哼!魁王殿下倒是信得过本宫!”青姝璃冷笑一声,斜斜睇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一阵的不屑和鄙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这样还想取上官玄锦而代之,简直是痴心妄想! “本王和娘娘同乘一条船,若连娘娘都信不过,那放眼天下,本王还能信何人!”上官玄睿目光幽幽地看着青姝璃,嘴角扯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 “魁王殿下明白这点自是再好不过了。”娇美的红唇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看似在笑,唇角,却隐含一丝肃杀的冷峭。青姝璃幽幽道,“一个小小的丫头,还成不了气候!” “小丫头的确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上官玄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眸光忽然变得犀利无比,“但是,娘娘真的以为萧浅浅一死就可尽占圣宠自此高枕无忧了吗?” 沉沉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青姝璃极其不爽。她冷冷扫向面前的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嫂还不知道吧?本王可是听说前些日子上官玄锦亲率暗卫和飞云骑搜寻护城河,你猜怎么着?”冰冷的笑意自上官玄睿的唇角蔓延而上,云淡风轻的话语里却满是阴冷的犀利,目光直视着青姝璃,寒声道,“一无所获!” 他的眼里仿佛蕴起无垠的灿烂。这份灿烂落进青姝璃的眸底,化做的,却是那寒冬的萧厉。 青姝璃只觉得心头一颤,脑中轰的一声巨响,晕眩感瞬间袭来,险些站立不住,只能伸手按向身后的梳妆台,支撑这无力的身体。 “一无所获!” 仿若一道惊天霹雳轰然炸响在心田,给了她重重的雷霆一击。 上官玄锦竟然下令搜寻护城河?没有找到萧浅浅的尸首? 这意味着什么? 刹那间,一波一波的震撼和惊惧潮涌般席卷脑海,让她的心凌乱的没有了方向。 “不可能!本宫亲眼看着那把剑刺入了她的心口,看着她跌入护城河内,本宫才离开的……上官玄锦找了那么久,依然音讯全无……她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一遍遍重复着,凤袍下的双手用力地按向冰冷的梳妆台面。 昏黄的灯光下,青姝璃绝美的脸痛苦的皱成一团,苍白中带着狰狞,红唇微微颤抖着,竭力寻找着遏制恐慌的可能,“找不到尸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或许是河水太急冲到了很远的地方,也或许是谁发现了尸体将她埋葬了……” 这样说着,好似那可怕的可能就真的渐渐远离了一般,青姝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地平定了心神,冷声道:“如若萧浅浅真的没死,她怎会不去见上官玄锦?你我二人又岂能安然无恙地在此?魁王殿下,还是不要自乱阵脚的好!” 上官玄睿凤眸轻挑,他忽然俯身,凑到青姝璃面前,用一贯戏谑的语调幽幽道:“方才自乱阵脚的那个人,好像是娘娘啊!” 眼底满是波光潋滟的笑意,无限魅惑。 在青姝璃微微一怔至极,上官玄睿快速抽身,直直走向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华贵的凤冠,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魅惑和玩味:“长夜漫漫,娘娘还是好好保管这顶凤冠吧!” 身形疾动,带起一阵清寒的夜风,烛光摇曳中,一抹玄色的身影迅速掠过满地白雪,消失在黑沉苍茫的夜色中。 夜,又恢复了初时的死寂。 青姝璃怔怔地望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不期然扫向桌面,撞上了那顶凤冠,美丽的双眸中陡然有刺痛的神情浮现,迅速移开了视线。 冷风自身后的茜纱窗呼啸而来,卷起满室的红纱飞舞。 背后,一片冰寒。 ************************ 窗外的天空像浸了水般清澈,透着淡淡的蓝雾,几朵白云缀在蓝天上,轻盈飘逸,柔和的阳光冲破云层,绽放出美丽耀眼的光芒。 萧浅浅虚弱地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穿过罗帐,让她不适地微眯双眸,待适应了一些才发现自己正浑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被割破的手腕已经被仔细地包扎好了——她还活着! 守在床前的依然是萧婉晴,她穿着娇红宫装,挽着新月髻,簪着梅花玉簪,妆扮虽隆重,却不失清雅。 萧浅浅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意识到她如今是宠冠西罗后宫的虞妃娘娘,这个身份的转变,她必须学会适应。 就像,知道自己活着,就要学会去适应没有玄锦的人生。 萧婉晴的眉宇间隐有一股天然的清郁气韵,双眼红肿,脸颊上犹自挂着晶莹的泪花,虽然不是绝美,但那种雅弱美态,令人一见之下,心中更是暗生怜爱之意。 她满脸担忧和关切,一把将浅浅拥在怀里,美目中珠泪涟涟:“浅浅,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忍心丢下姐姐一个人在这世上?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 她抱的那样紧,有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浅浅的手背上,温润一片。 纵然不是她的妹妹萧浅浅,浅浅却也能够切身体会到她那种害怕失去至亲之人的恐惧。 可是,哀莫大于心死。纵然她此刻心境悲凉绝望到极致,眼里依然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浅浅却只是静静坐着,任凭萧婉晴紧紧地抱着。 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我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生不如死,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萧婉晴蓦然止住了哭泣,将她从怀中分开,清丽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哀痛,水眸中还噙着两汪泪水,似乎震惊的忘记了落下。 她看了浅浅半晌,忽然眉头紧蹙,幽幽地问:“如果我告诉你,你爱的人心中还有你,你还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轻生吗?” 浅浅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定定看着萧婉晴眼中矛盾复杂的神情,很久很久。 忽然像个命悬一线的溺水者,在铺天盖地的惊惧恐慌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一下子紧紧抓住了萧婉晴的双臂,急切地追问:“你说什么?” 159 希望,为爱而活 (节后重逢啦,求订阅) 然而,下一刻,已经无力地松开了手,忍不住凄凄冷笑起来,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会原谅我的……” “浅浅——”萧婉晴的声音几乎颤抖,她一把扳过浅浅的肩,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睍莼璩晓 萧婉晴眼中的矛盾渐渐散去,浮现出无奈和确定:“那天,下人们把浑身湿透的你带回来,我看到你胸前的剑伤,心痛难当,后来又听见你在昏迷中不时唤着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爱他太深……”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唯一的方法就是封禁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把他彻底从你的生命里剔除。我原本以为,只要不见、不听、不想,你就会将他忘记的。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 “这么长时间了,你根本没有忘记他。我实在不忍看着你继续受煎熬。於” 她看着心爱的妹妹,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继续说,“其实,派到梦华王朝的密探带回的情报里,不止一次地提到上官玄锦力排众议,最大限度地动用人马,在梦华范围内寻找你的下落……” 她蓦然止声,小心翼翼地观察这幅浅浅面上神情,终是轻叹一声:“他若心中没有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浅浅眸光一闪,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婉晴,半天才艰难地说出话来拄。 萧婉晴眼中的神情既无奈又欣慰,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举动对浅浅来说却不啻为雪中送炭,她感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正有东西在一点点死灰复燃。 浅浅惊喜得手足无措,对着萧婉晴又是哭又是笑,却忽然又塌下双肩,一脸的绝望:“知道了又如何?我只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相见了。” “浅浅,你糊涂了吗?”萧婉晴轻叹一声,拉过浅浅的手,声音里满是急切,“以前你是误以为上官玄锦不肯原谅,你才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如今你知道了他的心意,还能无动于衷吗?况且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又有青荷可以作证,你难道还要饱受煎熬却看着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吗?” “可是……可是他已经娶了青姝璃,她已经是他的皇后了。而我只是一个为世人所不齿的小偷,一切都已成定局,我还会有希望吗?”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浅浅心里的希冀在刹那间又灰飞烟灭,便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你有没有想过,他娶青姝璃是被逼无奈?”萧婉晴的眼中满是鼓励,语重心长地耐心劝慰,“他贵为皇上,多纳几个妃子也合情合理啊,更何况是立后。就像墨辰,虽然也有其他妃嫔,可他却是真心爱我的。从上官玄锦执意寻找你的下落便不难看出他对你的情意。姐姐身陷青楼亦可收获美满良缘,何况上官玄锦还对你用情至深?” “浅浅,你只要知道,他爱的人是你就够了。爱就是爱了,既然你放不下,为何不去当面问清楚?何苦在这里暗自揣测艰难度日?” 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可是2013年的现代人啊,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我的人生我做主,怎么现在这么逆来顺受了?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是因为关心则乱吗?以前的自己不总是把“爱拼才会赢,勇敢找爱情”挂在嘴边的嘛! 既然确定了玄锦的心意,有了这段日子侵入骨髓的想念,那她就更要大胆地争取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这里坐以待毙,将心爱之人拱手于人啊。 浅浅心里顿时一暖,忽然觉得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都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了,一时间光明无限,充满希望。 萧婉晴看着犹自沉浸在喜悦中的浅浅,脸上漾起温暖明媚的笑容,轻柔的嗓音温柔的如泉水流淌,是沁入心脾的舒适:“那你是不是得好好养伤,等待时机呢?” 说完,轻轻一抬手,就有侍女将药碗递到了她手中。 浅浅不加思索地拿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刚好对上她温柔舒心的笑容。 这一刻,浅浅发自肺腑地笑了,连日来积压在心中的阴霾也在这笑中消散了不少。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轮红日挂在幽蓝的天际,给这苍凉的冬季带来了些许温暖,只在心中默默说道:玄锦,你等着我,一定要等我! ************************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六年十二月,梦华王朝仁德皇帝自封后大典后突发恶疾,缠绵病榻月余之久,群医束手无策,朝野上下皆忧。 次年一月,西罗国突然出使梦华,引起天下哗然。 帝都明城,梦华皇宫。 大雪初霁,碧空如洗,阳光映着白雪,照亮了一片粉妆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 承乾宫,勤政殿。 肃穆庄严的大殿之内,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看着立在殿中央的一群人,脸色各异,压低了声音议论着。 这群人衣饰整洁,分为两列,两侧停放着几口大箱,其上刻纹精美、细致考究,均上着大锁,也不知道里面盛放的是何宝贝。 为首者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身姿俊逸,背影纤纤,青衫飘荡处,宽袖流云般低垂,确实一股风致翩翩,颇有些超凡雅绝的意味。 然而,吸引人纷纷侧目的,却并非那出尘的气质,而是……他的脸。 因为,他的脸上罩着一张白玉雕成的面具,散发着温润的玉石光泽,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和谐与相契。 因为看不清他的面目,大家只能看到他面具外那双黑眸,那是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容貌才能配得上这样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呢? 然而,青衣公子对众人的惊讶、探寻的目光却是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凝立在原地,一双黑眸沉静而平淡,视线聚焦处,却是那玉阶之上空空的九龙宝座。 两个月,整整六十天,今时今日,变换了身份和姓名,他可曾还会来见自己? 一抹暗沉无声无息地染上了面具后波光潋滟的双眸。 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隐隐却刻骨的痛,洪水般冲入心的一角,那里,是为他而生的空白。 早已到了上朝的时间,皇帝却还迟迟没有现身。 内廷总管令言无奈,只得派人去催促,一干大臣已经抑制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不乏满面焦躁者。 虽说这段时日,皇上身体抱恙无法早朝,但今日毕竟不同往昔。 “皇上纵然心情不好、龙体抱恙,也不能荒废朝政啊!” “就是,况且今日还有西罗使节在此,这不是让旁人看笑话吗?” “哎,别提了,自从两个多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素日里那个行事深沉练达、让人心悦诚服的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说,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 议论声喋喋不休,虽是极力压低的声音,却依然丝丝缕缕地传到了青衣使节的耳中。没有人知道,面具后的黛眉已经拧成一团。 从昨晚到了明城的驿站起,关于仁德皇上不理朝政的流言蜚语便不绝于耳。 她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喜的是上官玄锦果然是未将她忘却,痛的是他如此折磨自己、不知珍重,忧的则是如此下去梦华国运堪忧。 她,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玄锦一直寻找无果的……萧浅浅。 “咳咳……好了,朕听说西罗国特使求见,便过来看看。”忽然间,一阵微弱、但极具威势的声音从屏风后沉沉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 一时间,凝结的气氛,仿佛又加上了令人屏息的静穆,殿中所有的朝臣低头、垂首,各自退下去按次序站好了队。 浅浅心中一颤,目光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移至了屏风后,看着曲柄华盖銮驾仪仗护卫下的一袭明黄耀目而来,红青棉纱绣二色飞龙盘于其上,四爪腾云,怒目横视。 那袭熟悉的身影轻轻从殿外踱至玉阶上,再落座。 她心中猛然刺痛起来,长袍下的双手紧紧的拽住了自己的袖角,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的情绪。 铺天盖地的痛楚袭来,她差点喘不过气——他清俊的容颜宛如雕刻,却略显苍白憔悴,儒雅清晰的眉眼间略显颓废,深邃如黑曜石的眸子里深藏着一丝忧郁。 160 议和,华丽回归(浅浅身份转变 3000+) 还是那张百看不厌的脸,还是那样的高大俊朗!他的周身还是布满了浓郁的帝王之气,那样的俊摄,醉人心神。睍莼璩晓 那威严的霸气也因为这病容的折磨似乎消退了一些,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平和了,面色疲惫,眉目淡淡,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曾经明澈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冰,仍然清澈,却不再明亮如初。 没有神采,越发的深沉,越发的黯淡,越发的冷漠。 只是两个月不曾相见,他更加清瘦了,那一袭宽大的龙袍也愈发显得厚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上官玄锦在宝座上坐稳之后,所有人齐齐拜见,声音里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敬和仰慕於。 在所有人都俯身叩拜之后,萧浅浅才率领随从,俯身对着遥遥高台、龙椅之上的帝王行礼:“西罗国特使忘尘率领众人拜见梦华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贵国国泰民安!” 话音刚落,宝座之上却猛然响起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你……你的声音?” 上官玄锦心头一颤,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铸。 那柔美动听又熟悉的嗓音,如沸水般惊蛰了他的耳膜,引得他浑身一阵战栗。 浅浅心神一震,豁然抬头,便看见那明黄色身影已经从宝座上站起身,墨玉般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自己,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却是亮如秋水,里面满满的都是惊诧和欣喜,衣袖拂动间,竟是欲迈步向前。 殿中重臣闻此皆是面面相觑、目露不解。 一边的令言早发现了主子的异常,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上官玄锦的去路。 浅浅站在玉阶下,只见他附耳在上官玄锦耳侧,也不知道低语了什么,那双深黑的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上官玄锦这才犹不甘心地慢慢坐了回去,只是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想要穿透面具看到隐在其后的真实面目。 他的眼神,依旧是深遂到无法看透,仿佛一汪清潭,正源源不断地涉取着她的灵魂。 浅浅心中一阵悸动,被迫转移了视线,暗叹自己还是修行不够、道行太浅、定力不足。 一贯舒适的龙椅,此时却好似生出了许多荆棘,上官玄锦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目光幽深难测,始终离不开玉阶之下那袭青衣身影。 他知道,只要冲下去揭开那人脸上的面具,就会出现另外一张脸。 可是,令言的适时阻止,却让他猛然清醒:倘若,面具之下,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那自己该会是如何的失落啊!倘若真的是,那便是暴露了浅浅的身份。那隐藏在暗中欲对浅浅不利的人自己还未找到,决不能单凭这声音就轻举妄动! 只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沉声问:“特使为何戴着面具来见朕?”声音虽轻,却气场十足,有一丝期盼暗含其中。 萧浅浅努力保持着镇定,目光看向他,竭力使声音平淡,一字一句道:“只因忘尘天生相貌丑陋,怕惊扰了圣驾,所以特地戴此面具。如有失礼之处,还望皇上见谅。” 那一瞬间,浅浅分明看见了上官玄锦眼中的失望一点点凝聚起来,然后又慢慢消散,殿中忽然陷入一片沉寂。 就在所有人都这凝结的氛围弄得不明所以的时候,上官玄锦忽然正襟危坐,切入了正题:“朕听闻,特使阁下此次是受了西罗皇帝的委托前来和谈。想我梦华与贵国一向战乱不断,为何突然要停战议和呢?” 他的语气平静,眸光却咄咄逼人。 浅浅直起身,清眸中的光芒渐渐平静,直视着御座上的王者,缓缓道:“民乃国之根本,若无民则无国。两军交战,受苦的必将是黎民百姓。自三国鼎立之日起,各国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相互讨伐,多少百姓为此流离失所、穷困潦倒,原本和谐安定的太平盛世却成了哀鸿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真是惨不忍睹!弊国皇帝感怀于心,认为唯有施以仁政才能得百姓拥护,更希望能与贵国重修于好,共同维护两国和平。” 上官玄锦尚未答话,浅浅便听得身侧群臣中有人大喝一声:“若你们西罗国早有议和之心,为什么还三番两次举兵侵犯我们梦华边境?你们分明是觊觎我们的镇国之宝,议和是假,谋定后动才是真!” “就是,早前派细作潜伏在我们宫中刺探情报,还妄图盗取国宝,你们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如今又来主动议和,到底是何居心?” ………… 这些话如同一枚炸弹,顷刻间在堂内炸开了窝。众人惊愕,面面相觑。一时间,大臣们七嘴八舌炸开了锅,朝堂上一片混乱。 有的人主张议和,有的人却认为不可信,还有的人抱着观望的态度,各持己见、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好了!”争论不休中,一手支颐,斜斜的歪在御座内的上官玄锦不耐烦地吐出一句话,伸手揉了揉眉心,深如寒潭的眼睛扫视了一遍殿中众人。 那双深邃的黑眸,看似在笑,眼底却隐含犀利和锋芒,仿如沉积了千年的寒冰,散发着幽幽的冷气,令人不敢直视。 所有人立马噤了声,规规矩矩地垂首静立。 他目光如炬,一扫先前的颓废,好整以暇地望着凝立在玉阶之下气定神闲的使节,幽幽问:“特使大人倒是说说,贵国皇上此次派尔等前来议和,用意何在啊?” 被那样犀利的目光注视,浅浅却是松了一口气,暗感欣慰,因为,之前那个指点江山、激荡风云的青年君主终于回来了。 她只是淡淡一笑,面具后的双眸中有清雅的笑意流动,宛若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悠然,沉着回答:“弊国皇上的用意都在这议和文书中,全心为天下百姓和两国友好着想,并无其他!” “哼!好一个冠冕当堂皇的理由!”又是一阵暴喝划破了殿中的沉静,“皇上,我梦华王朝和西罗国屡次交战,早已水火不容。依臣之见,干脆杀了这个什么特使,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反正,乱世天下,强者为尊,如今我们已与古夏国结为秦晋之好,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主动出击总好过坐以待毙!” 浅浅听着这话,无奈地叹口气:这些鼠目寸光的权臣们,就知道打仗打仗打仗,你们轻轻松松一句话,便有无数的将士浴血沙场,又有无数的百姓家破人亡。 别人巴巴地求和,你们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挑起事端,竟然还忍心看着生灵涂炭,你们都是铁石心肠吗? 心中有气,说起话来便也强硬了许多。 等不及上官玄锦发话,浅浅已抢先说道:“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今贵国和敝国并无战事,何况忘尘手持吾皇亲书的议和文书,愿与贵国保持十年的相安无事,求和之心可昭日月。” “我想,贵国皇上也是心系社稷安危和百姓福祉的一代明君,必然不会冒然再掀战乱,弄得民不聊生吧!忘尘不远千里前来议和,被贵国误会送了性命事小,若因此断送了两国的和平那便是得不偿失了。还望皇上慎重考虑,切勿因小失大。” 上官玄锦静静看着她,一贯不经轻尘的眼中神情变幻不定,忽然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劳烦特使大人将议和文书留下,容朕仔细考虑一番。” 他的音质流泉一般温润干净,清风一般和煦温柔,让浅浅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渐渐安稳。 “好!”从容不迫地答着,浅浅将议和文书交与令言手中,又对上官玄锦展颜一笑,“为了聊表与贵国的议和诚意,弊国特准备了一箱百年珍珠、三十斛钻石、二十匣各色宝石、十二颗夜明珠和四对白璧,献给皇上。” 等令言一一开箱验毕,上官玄锦才微微点头:“吩咐琉璃阁,盛情款待西罗特使!” 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浅浅良久,才从御座上缓缓起身,令言手中拂尘一挥,高喊一声:“退朝!” 望着那一袭挺拔修长的身影轻灵地消失在屏风后,浅浅长吁了一口气,面具后的唇角微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千言万语此时还不能说出口,然而完成了这一步,离成功就更近了。 缓步出门,温暖的阳光将浅浅身上的淡青色长袍晕染上一圈瑰丽的光芒。明明是冰雪笼罩,浅浅却在迎面的凉风里感受到了春的气息。 玄锦,我们很快就可以相认了…… 161 情敌相见,试探迷心(一) “皇上——”一声娇柔婉转的呼唤骤然响起在耳畔,浅浅只觉得心头一震,缓缓循声望去。睍莼璩晓 目光所及处,富丽堂皇的宫殿被白雪覆盖,处处金碧辉煌的地方被染成了一片纯白的世界。而这片纯白之中,恰有几株红梅嫣然怒放,零零落落星星点点,映着冰雪,嫣红一片…… 那红梅之下,有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翩然而立,一套鹅黄色的缎裙,配着绯红的流苏披肩,缀着金饰的挂坠,梳了高贵的流云髻,插着三尾凤钗……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华。 浅浅只觉得眼前一亮,待看清那女子的容颜,瞬间失神。 她一直知道,青姝璃是倾城绝色的女子,浓妆艳抹时妖冶迷人,却从不知道淡然简洁的装扮也能这般的夺人心魄於。 精致的梅花妆,绝美的五官,整个人摇身一变,淡然之中却是贵气逼人,浑身上下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和掩饰不住的迫人气势,美的几乎让那嫣然绽放的梅花都失去了颜色。 此时,那倾城绝色的女子正满是欢欣雀跃地快步向前,袅袅娜娜的身影好似一只翩跹在白雪间的蝴蝶,飞向那蜿蜒甬道的尽头。 那里,积雪被清扫干净,被阳光映照的闪闪发亮的青石砖上停着一架明黄色的肩辇,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正负手而立于前,相同色彩的服饰似要与那肩辇融为一体,阳光莹莹,洒在其上,一片的金碧辉煌铸。 隐在面具后的秀眉不自禁地轻轻蹙起,浅浅努力地睁大了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面上的神情,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个格外灿烂夺目的女子,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寒风吹来,刺骨的冰冷让她清醒,所以恍惚,也仅仅只是片刻。 这一刻,她是西罗国特使,这样的身份不容许她失神的时间过长,她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做出任何不合身份的举动。 然而,心里还是翻涌出复杂的情绪。 毕竟,那是陷害她、欲置她于死地的人,一直觊觎着明月珏,如今又成了梦华王朝的皇后,成了她深爱之人的名正言顺的妻。 复杂的情感顿时全部化成了丝丝缕缕的苦涩萦绕于心,浅浅看着不远处那一对越来越近的璧人,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冷风似乎将她的心也吹冷了,就连唇角的笑容,也是冰冷的。 上官玄锦静静凝立在肩辇前,耳边一直回旋着魂牵梦萦的声音,看着面前的白雪中慢慢映出朝思暮想的容颜,却忽然感觉到身侧有一道目光在久久地注视自己,诧异地抬头时,却没有撞到任何人的视线,唯有碧空白云下从石阶上缓步而来的一行人。 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目光收回的刹那,一道青衣身影蓦然撞入视线。 寒风中,那一袭青袍好似墨莲般在明丽的日光中绽放,那一瞬的风华,竟是让他心中莫名一荡,视线怎么也离不开了。 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轻唤:“皇上?” 上官玄锦蓦然回神,这才看到了站在令言身旁的女子,高贵典雅、姿容绝世,巧笑嫣然中带着几分欢欣、几分激动、几分娇羞。 也许是还未从方才的莫名情绪中回过神来,也许是这样的装扮实在是像极了他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上官玄锦似乎也愣了一愣,他默默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是模糊在记忆中的妖冶富贵的牡丹忽然间开成了眼前的一朵白莲…… 可是,即便华贵如牡丹,又精心打扮成了白莲的模样,依旧不是那朵盛开在他心里的白莲! 墨玉般的双眸中陡然闪过一抹厌恶之色,目光却在瞥见不远处那一袭青衣款款而来时变得愈发幽深,薄唇勾起完美的弧度,一缕淡笑浮现在俊美的脸庞上:“皇后找朕有事?” 语气,轻柔的有些过分。 青姝璃微微一怔,愣愣地看着那魂牵梦萦的俊颜,一颗心却猛然狂跳不止,欣喜激动万分。 他笑了,他竟然对着自己笑了。 那样云淡风轻的微笑,在丽日下熠熠生辉,却是她痴痴渴慕了已久的笑靥,一如初见时的淡笑,让她再一次迷失了心神。 好半晌,终是反应过来,那迷醉的神色微微一转,变成了一抹绝美的笑,青姝璃朝上官玄锦漫步走来,步步生莲,每一步的身姿都极是曼妙美丽。 她轻轻福身,行礼,声音柔媚而婉转动人:“皇上,最近天气寒冷,臣妾的父皇送来了两套雪狐裘衣,质地柔软又保暖,极是珍贵,臣妾舍不得穿,特来献给皇上。” 身后的宫女立即上前,递过了手中覆着红绸的托盘,一件洁白无瑕的狐裘静陈于上,极是引人注目。 这是很多只的雪狐皮毛制成的精美狐裘,色泽洁白如雪,丰莹光亮且豪无半根杂色,实属精品中的上品,可谓稀世珍宝。 青姝璃连忙接了过去,献宝似的捧到了上官玄锦的面前,一颗心紧张不已,几分期待,几分忐忑,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的表情,那令她痴迷的俊脸上带着帝王该有的一切尊贵威严,深邃的黑眸波澜不惊,却有几分复杂莫测,就连那嘴角的淡笑也变得莫测起来。 等待,让她几乎快要窒息。 “皇后有心了。”上官玄锦轩眉微扬,薄唇轻启,目光幽深莫测地看向身前的女子,淡淡笑着,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温柔,“漂亮极了,朕很喜欢。多谢皇后。” 令言一愣,将主子的反常尽收眼底,却是不敢怠慢,更不敢假手他人,连忙上前,恭敬地接过了皇后手中的托盘,又躬身退下。 青姝璃着实有些吃惊,没有料到上官玄锦会是这种反应,但是显而易见,这反应让她很是欣喜。 但是,她却只是低眉一笑,风情万种,旖旎万千,柔声道:“皇上能喜欢,臣妾极是高兴。余下的一件,臣妾这就送到寿康宫中献给太后……臣妾告退!” “雪天路滑,皇后身娇力弱,不如就和朕同乘一辇吧!” 温雅清澈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好似惊雷轰然炸响,刹那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那听起来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而狠狠吃了一惊。 青姝璃怔怔地望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修长白皙,宽厚结实,十枚指甲晶莹剔透,如此的美丽……有些受宠若惊。 她曾经无数次在心中幻想着能被这双手紧紧握住,如今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却有了置身梦境的错觉。 她傻傻地抬眸,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俊颜。 记忆中淡漠疏离的深邃星眸此时却温柔如水,静静地凝望着自己;洋溢在唇角的温柔笑容也如这温暖的阳光般,温馨,氤氲,慢慢地弥漫在空气中,让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这不是在做梦,这不是在做梦……无数个声音在耳边拥挤着,叫嚣着,铺天盖地的喜悦几乎要将她湮灭,心跳加速、思绪混乱,她愣愣地看着如天神一般的男子,梦华的帝王、自己的夫君,艰难地吐出来两个字:“皇上?” 颤抖的语音里满满的都是不确信。 然而,下一刻,手背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却猛然让她心头一颤。 青姝璃低垂眸华,看向轻轻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心里的火热顿时冷却了大半。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手竟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那以前握着那个贱人的时候,这双手也如此刻这般冰冷吗? 一颗心顿时因为脑海中突然闪现的念头而隐隐作痛,刚刚还翻涌着要冲破胸臆的狂喜和激动也瞬间消散,只余丝丝缕缕的苦涩和怨愤…… ************************ 缓步走下石阶,只留一条甬道,是通向琉璃阁的必经之路,无可避免地要碰上那两个人,梦华王朝的皇帝和皇后。 一个,是她想见却暂时不能相认的人;另一个,却是她不想见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浅浅暗暗深吸一口气,率着随从疾步而来,目光一怔,落在那双紧紧相握的手上,面具后的清眸陡然浮现刺痛的神情,心头也随之瑟缩着:她爱的那个人终究是别人的丈夫了,即使身为帝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即使他对她的情意依然在,即使很多的道理她都了然于心。 -----------------题外话--------------- 爱人、情敌同时出现在眼前,浅浅该以何样的心情面对?劫后重逢,三人各怀心思,是谁在试探?又是谁在逢场作戏? 精彩剧情继续呈现,微澜跪求订阅啊!最近看文的好少好少,亲们给俺一点动力吧,不然俺就撑不下去了!微澜叩谢啦。。。 162 情敌相见,试探迷心(二)【加更,求订阅】 可是,同一片天空下,如此近的距离,他不仅与自己相逢已不识,还眉眼含笑、情深款款地执起了曾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子的手,无形之中散发出的苦涩和凄凉忽然就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浅浅的心里。睍莼璩晓 痛苦地别开目光,缓缓地低下头,悲哀染上了心头。 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为何当这一幕真真实实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她仍有万箭穿心的痛,麻木的痛丝丝啃噬着每一寸的肌肤,似乎要将她融化在那浓烈的痛苦里? “啊——皇上?”青姝璃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浅浅抬眼看时,恰好看到那身着明黄之人将那绝世倾城的女子紧紧拥在怀里。 “不是要和朕同去寿康宫看母后吗?皇后还是快随朕一同上辇吧!”温柔的话语,亲密的姿势,浅浅看着上官玄锦脸上的温暖笑意和青姝璃脸上的不胜娇羞,心里肆虐的痛意让她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明丽的日光下,她的影子轻飘飘地落在白雪之上,竟是那么的孤单旄。 再抬眸,明黄色的纱幔已经翩然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也遮去了她和他之间的唯一的目光接触。 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那隐在明黄之后亲密相偎的身影躬身一礼,用极力调整出来的四平八稳的语气恭恭敬敬道:“西罗国特使忘尘恭送陛下和皇后娘娘!” “嗯,特使免礼吧,梦华不比西罗,北地气寒,特使若有不习惯之处尽管开口。”慵懒低沉的嗓音传来,让方才还苦涩异常的心头忽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甘甜岷。 浅浅连忙谢恩:“多谢陛下体恤!” 此刻他不认得自己,是因为自己并未以真面目示人。也许他和青姝璃表现亲密也只是逢场作戏吧,毕竟自己现在是西罗国特使的身份,帝后不和的传闻本就甚嚣尘上,再被别国特使看了去,总归是不好的。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此安慰这自己,犹自低垂着头,面具后的唇畔却勾起了一抹淡笑:何必自寻烦恼?反正她和玄锦很快便能相认了。 ************************ 青姝璃被上官玄锦抱在怀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闻着那阵阵的梅花清香,感受着那温暖坚实的怀抱,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们成婚一个月,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相见他都是淡漠疏离的眼神、厌烦憎恶的神情,可是今日他不止对自己温言软语、淡笑如风,还破天荒地抱了自己,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动的那样激烈,整个人都要幸福的死掉了。 可是,就在那灭顶的狂喜和幸福中,辇外蓦然传来的声音却是让她如遭雷轰,浑身一颤,竟然险些坐不住,摔下软榻。 那声音……分明、分明是那个贱人的! 震惊慌乱的目光穿过明黄的纱幔落在了那一袭青衣上,如墨的长发绾在银色的束冠之内,玉石的面具遮去了原本的容颜,他叩谢完毕,轻轻直起身,站定,那身影怎样看都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又怎会是那让自己坐立不安的梦魇? 青姝璃努力定了定心神,看到了扣在腰间的大手和贴在脸颊上的明黄,那柔软的触感就好似情人的双手般温暖,刚刚还苍白的脸瞬间湮起几丝嫣红。 原来自己刚才因为惊惧和紧张差点摔下榻去,不觉间双手用力揪住了上官玄锦胸前的衣襟,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他的身上……这样的暧昧的姿势,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又是面对一直深爱却从不曾如此亲密的人,她怎能不羞窘的面红耳赤呢? 而恰在此时,头顶又传来低沉慵懒的嗓音:“皇后这是怎么了?”温热的气息毫无预兆地扑上了她细白如玉的耳垂,青姝璃直觉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从耳垂处缭绕到心间,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燥热顿时席卷全身。 她快速地垂下螓首,手慌乱无措地揪着那片衣襟,心如鹿撞,几乎不能成言:“臣妾、臣妾忽然见到圣颜……心中高兴……一时有些激动……是臣妾失仪了……” 听着辇内的窃窃私语,看着那亲密无间的身影,浅浅只能强自按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在那肩辇启动后,强作镇定地倏然转身,率着随从从容离去。 “皇上?”青姝璃窝在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暖胸膛里,半天没有听到回话,半羞半怯地微微抬眸看向那让自己如痴如醉的容颜,却发现上官玄锦的视线竟是望向辇外,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却是那一队西罗使节的背影。 “皇上,您在看什么呢?” 上官玄锦默默看着那一袭青衣轻灵翩然地立于白雪之上,渐行渐远,墨玉般的双眸中忽然掠过一丝黯然,心头是无比的失落:终究不是她!不是浅浅! 他故意对青姝璃这般亲密,就是想做一番试探,可是……就在方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面具之后的双眸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失落如潮水般蜂拥而至,耳边娇媚的声音忽然变得刺耳起来,低垂的目光瞟向怀中之人,瞬间染上浓浓的嫌恶,上官玄锦直觉的心中莫名的烦闷无比,忽然撤回了放在那纤腰间的双手,无情地推开了怀中人,不耐地皱了皱眉。 袍袖轻动,青姝璃只觉的一股冰冷的气息袭来,自己已被一股强劲的气力推了出去,整个人扑在软榻的靠枕上。 只听得冷凝沉澈的声音自身侧蓦然传来:“停辇!” 辇,忽然停下,纱幔外人影轻晃,是令言凑近来低声询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上官玄锦却并不看他,而是冷眼瞧着面前之人,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下去!” 青姝璃有些错愣地抬头,看到上官玄锦那双好看的星眸,正静静地望向她。 冷澈,沉静,幽深,犀利。 方才还将自己温柔禁锢在怀中的人此时已是一脸的淡漠疏离,他望向她的眸光中,什么样的神色都有,独独没有方才的温柔如若不是脊背撞上辇壁的清晰痛意,她还真要觉得自己方才是做了一场关于爱情的美梦了呢! 是她傻啊! 呵呵。所有的情动都随着心里苦涩无声的笑消失不见,看着那张冷如冰霜的脸,青姝璃却忽然嫣然一笑,娇声道:“皇上说什么?臣妾一时走神,没有听明白。” 上官玄锦冷冷地看着面前之人,黛眉纤长,明眸清澈,红唇小巧,似乎直到现在,他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容颜,她今日刻意打扮的精致容颜,不得不说,这样的装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芙蕖初绽,高洁淡雅。 可惜,却终究不是他心里的模样。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朕说让你下去!” 上一刻还温柔缱绻的夫君,这一刻已然成为冷厉清寒的君王,伴君如伴虎,果然所言非虚。 只不过,这样判若两人的转变,让青姝璃的心中冷意流动的同时愈发清明如镜。 原来,方才那所有的温存,不过都是别有用心的伪装。 上官玄锦,你当我青姝璃是什么! 怨恨如蛆附骨,青姝璃笑的娇媚而张扬,媚眼如丝地看向那冰雕一般的男子,有些无辜,有些茫然,声音柔媚的似要滴出水来:“皇上不是说要去寿康宫看母后嘛?臣妾也刚好趁这次机会,把另一件白狐裘送给母后。皇上已经好久都没有陪着臣妾一起去看母后了,母后若是见到皇上和臣妾一同前往,定然十分欢喜。” 上官玄锦闻言,深不可测的眸光中,跳跃着冷厉的怒意,还有一丝厌恶,忽然冷嗤道:“看来皇后是要继续在朕面前扮无辜了!” 青姝璃迎着他的目光,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快要僵掉了,有些错愕地问:“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心,却痛的几近麻木。 扮无辜?哼,利用完了就肆意轻蔑,原来自己在他的心里,竟是这般的可有可无吗? 寒星般璀璨的黑眸,温润如玉的脸庞,浅唇紧抿,构成一抹优美的弧线,上官玄锦的唇角末端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既然你不懂,那朕不介意解释给你听。朕突然又不想同皇后一道去寿康宫了,所以……朕让你下去!” --- 163 情敌相见,试探迷心(三) 震惊,羞恼,愤怒,各种情绪汇集于胸,青姝璃只觉得心头一抽一抽的痛。睍莼璩晓原来,这就是被心爱之人残忍地漠视、肆意地践踏的感觉。 “皇上,这不太好吧,宫人们都看着呢……若是臣妾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请皇上指出来,臣妾一定改正,还请皇上不要赶臣妾下去……” 无辜的眼神,哀求的语气,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上官玄锦冷峻的面色稍稍和缓:“朕说过,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毓秀宫,朕会让你好好地做这梦华王朝的皇后。朕还说过,不要一再地试探朕的底线!今后没有朕的传召,朕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承乾宫。朕的皇后,你听清楚了吗?” 青姝璃仰头看着那双没有温度的美丽重瞳,心里一阵抽痛,好似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般。她敛下睫毛,轻声说道:“皇上教导,臣妾铭记在心。” 拼命压下了胸中翻涌的痛楚和怨恨旄。 “以后不要再如此打扮!你不是她!”上官玄锦撂下这句话,再不看她一眼,倏地掀开了纱幔。 令言一直守在辇外,辇中的对话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几句,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忽然看到自家主子掀帘出来,龙颜不快,忙迎了上去,还不待开口,就听到冷冷的一句落下来:“回勤政殿!” 不是说要去寿康宫看太后嘛?怎么又突然变卦了崂? 令言心里嘀咕着,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将捧在手里的托盘放在一只手上,腾出令一只手示意众人跟上,一路小跑追在主子身后连声地提醒:“皇上,您慢点,雪天路滑,当心脚下。” 帘幔垂落,遮去了明媚的日光,青姝璃瘫坐在软榻之上,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好似有盆冰雪水兜头而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清冷冰寒的声音如魇一般久久回荡在她耳边,她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明黄的光芒将刺痛了她的双眼,刺痛了她的心。 上官玄锦,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竟然让你惦念如此! 怪不得他方才忽然对自己温柔起来,怪不得他会目光长久地落在那青衣男子身上! 她还以为自己的痴心守候终于迎来了云开雾散,还以为是千年铁树开了花,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却原来,都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和蓄意试探。 是他为了试探那个西罗特使,才导演了这场戏;而自己,竟然浑然未觉得做了他的棋子。 如今,戏散场了,她也没了用武之地。 棋子棋子,终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上官玄锦,不过是声音有点像那贱人而已,你就方寸大乱了!我要怎样做,才能将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从你心头抹去呢? 美丽细长的杏眸一眯,冰雪般冷彻的光芒乍然浮现。 看来上官玄睿那夜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毕竟护城河里没有发现那贱人的尸首,而那神秘的西罗特使的声音又和她如此相似。 倘若,那贱人还尚在人世的话…… 玉手一挥,明黄的纱幔散落开来,沐浴着明丽的日光,青姝璃却觉得有透彻心扉的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娇弱的身子猛地打了个寒颤。 看来,只有揭开那西罗特使的面具她才能打消心头的疑虑了。 静立在一旁的月儿见状,急急忙忙的迎上来,将抱在怀里的毛绒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好些了吗?” 她跟着主子来承乾宫,看到皇上破天荒地接受了那件主子极其真爱的白狐裘,又对主子温柔呵护有加,她心里高兴极了,原以为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突然见到皇上一脸怒气地冲出御辇绝尘而去,现下只看主子那阴郁的脸色,她的一颗心也跟着阴郁起来。 青姝璃狠狠地跺了跺脚,原本柔媚的声音此时却是冷厉的令人畏惧:“死丫头,你想冻死本宫吗!” “娘娘,奴婢……”双眸登时溢满委屈,可是深知自己主子脾性的月儿只能咬紧牙关,将委屈连着未完的话一并吞入腹中,瑟缩着身子凑上前去,将她从御辇中扶了下来。 “回宫——”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青姝璃咬紧银牙,努力将灭顶的嫉恨和愤怒吞入肺腑,伸手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她还以为这样,会换得他回顾,哪里想到他依旧是一副铁石心肠。 其实她早该醒悟的,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傻傻地抱着幻想呢?他爱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又怎会对自己生出半分的怜香惜玉之心? 可是,她抛不开,放不下。 命运让她遇见了他,而他却成了她心头的枷锁,爱的毒药。 寒风呼啸,掠过一望无际的雪原,被冰雪覆盖的宽阔道路上,霎时恢复了寂静。 ************************ 夜,洗尽铅华,积雪末梢。 薄雪反射着星光,璀璨夺目,清冷的光泽,带着丝夺魄的味道,直射进人的心里。 虽然已经立春,可是因为地处北国,所以梦华的天气依然颇为寒冷料峭,空中有流雪飞舞,似乎每一片雪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安静的能听见。 如此的寂静中,却有一阵哀婉缠绵的琴声突兀地响起,敲破了雪夜的清冷。 梅花树下的水榭里,浅浅披着一件镶着雪狐毛的裘衣,云鬟低挽,发髻上斜插着一只玉钗,耳带嵌珠珊瑚坠子,趁着一张素颜,愈发清丽柔美。 此时,她盘腿坐于软席之上,纤纤玉指轻抚琴弦,正是那首《相思赋》。 琴音初时轻柔缓和,如思如愁,渐渐柔肠百转,如泣如诉,最后连绵不断,如怨如哀。只是,在这凄美的琴音中却透出一丝压抑和沉郁,那是浅浅极力想要克制的慌乱。 她的视线胶着在晕黄的灯光中飘舞的雪花上,久久不曾移开。 梦华的雪似乎特别多,总是下也下不完。无数片轻盈的白色精灵在寒风中纷乱起舞,一如她此时纷乱的心。 在那些献给梦华王朝的宝物里,有一只锦盒,是她单独挑出来交予内廷总管令言的,并嘱托令言一定要亲自交到他上官玄锦手中。 那锦盒上刻有梅花数朵,里面藏有青丝一缕,细心地绾成同心,上面放着他赠与的水晶簪子。 梅花,是他最爱的花。 浅浅相信,只要令言将这锦盒交予他手中,他必然会踏雪而来。 分别近两个月,她日思夜盼的便是今晚,如今相逢已在眼前,她的一颗心却彻底地忐忑凌乱了。 ************************ 那一日,浅浅独自站在厅中,门口一抹柔和的白光乍现,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西罗皇凌墨辰,还有……姐姐萧婉晴。 二人见到她,竟是相视会心一笑。 浅浅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前去。 刚落座,凌墨辰便开门见山:“浅浅,朕和晴儿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皇上和姐姐对浅浅有救命之恩,又照拂有加,皇上有事但讲无妨,只要浅浅能帮得上忙,一定尽力。”微微一笑,压下了心中的惊诧。 “浅浅,你别担心,对你来说,是好事。”浅浅转首,对上了萧婉晴眸中的暖意。 凌墨辰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温声道:“朕想册封你为郡主,代朕出使梦华王朝议和!” 一语惊人。她愣愣地看看凌墨辰,又看看萧婉晴,惊得合不拢嘴。 “朕已经查清楚,古夏皇帝青远怀野心勃勃,一直意图统一三国,但是自身势弱,便想挑起我与梦华王朝的战乱,好坐收渔翁之利,这种狼子野心,朕深恶痛绝;再加上他的女儿青姝璃竟试图加害晴儿与你,朕实在是忍无可忍,故而想给那老东西一个狠狠的教训。” 凌墨辰抿了一口茶,笑容清浅,继续道,“本来朕还为梦华古夏联姻之事忧心伤神,自晴儿将你的遭遇说与朕后,朕便想,若是你以西罗国特使的身份带上朕亲笔书就的议和文书前去和谈,上官玄锦若得知了真相,不止会还你清白,也会重新考虑朕的求和诚意。所以,朕和晴儿商量许久,绝对将这事说与你听,看看你的意见。” 浅浅心中暗自思量:以目前局势来看,西罗和梦华国力不相上下,如果两国之间不发战乱,实力稍逊一筹的古夏断然不会冒以卵击石的风险。 164 重逢,雪夜相认(一) 倘若梦华王朝真能与西罗国建立友好邦交,那青氏父女想独占天下的阴谋诡计自然是不能得逞的,这样天下的百姓就可以免受战乱之苦了。睍莼璩晓 凌墨辰的提议,无疑是为自己和上官玄锦重逢创造了绝好的机会。 她微微一笑,欣然同意。 “好,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妹!” 醇厚温雅的声音轻轻回响在耳畔。浅浅心底忽的掠过一丝欣喜:她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以西罗国忘尘郡主的身份…旄… ************************ 令言将那方锦盒呈给上官玄锦时,他正在勤政殿的御书房中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谈西罗国派特使前来议和一事。 上官玄锦原本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令言手中的锦盒,却在看到那精致的梅花刻纹时,不知为何,一颗心竟然有些心烦意乱,坐卧不宁崧。 他对梅花的喜爱几乎是深入骨髓,以前浅浅在时,总会陪她踏雪赏梅,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边,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心思。甚至为了不睹物思人,他下令让人拔去了寝宫内的所有梅树。 忽然间看到雕刻着梅花的锦盒,脑海里竟然碎影交叠,恍惚中听到令言附在耳边低声说出锦盒的来处,他心底忽然一滞,双手竟是有些轻颤地触上了锦盒的锁扣。 “叭——”轻微的响声过后,他的心忽然抽紧,一种窒息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死去了一般。 墨玉般的双眸紧紧盯着那方锦盒,再也移不开视线。 锦盒之内,红绸之上,一支水样冰凝的菊花簪静静躺在一缕墨染般的青丝绾成的同心结之上。 结发簪!同心结! 上官玄锦头脑一晕,几欲站立不住。 他的手掌颤抖着伸进锦盒,轻轻抚摸过那只水晶簪,抚过那缕青丝,许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从胸口喷涌而出,化作掌心点点的冷汗,浸湿了手中的簪子和青丝。 他再也不能平静了,颤抖的手指和怦怦乱跳的心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以往的沉稳,刻骨的相思,在那一瞬,全部化作铺天盖地的狂喜,一浪一浪地击打着胸口。 那枚水晶菊花簪,是他送她的定情之物,已经生生刻入到心尖,深深印入到脑海里,他绝对不会认错;而那用青丝绾成的同心结更是昭示了永结同心之意,那是他与浅浅的约定。 她终于回来了! “今日暂且议到这里!”再也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大手一挥,努力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待几名疑惑不解的大臣全部退出去,向令言问了个明白,倏然转身,椅子被带翻的“哗啦”声响中,只匆匆丢下一句:“都给朕守口如瓶,谁都不许跟来!” 令言愣愣地看着主子的衣袖从锦盒上翩然拂过,似将什么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然后一袭紫衣瞬间消失在暗夜下的雪色里,猛然醒悟过来。 主子那反应……凑到桌上的锦盒旁,眼前蓦然一亮,看着静卧在红绸上的那一缕青丝绾成的同心结,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笑意。 他万分谨慎地将那锦盒收好,这才转头沉声吩咐殿中之人不得将今晚之事向外透露分毫。 ************************ 上官玄锦纵身跃上宫墙,施展轻功,向着琉璃阁的方向狂奔而去,清冷的月光下,一袭紫衣如烟似雾。片刻的功夫,便看到了雪夜中被月光映出一片璀璨的殿宇。 袅袅的琴音,哀伤缠绵的曲调,在清冷的雪夜里幽幽传来,拂过他的心扉,带来一阵狂喜的颤栗。 竟然是《相思赋》! 那是属于他和她的爱情绝响。 上官玄锦的心房,传来一阵冰裂的声响,平日引以为傲的冷静土崩瓦解,冷如冰山的俊容从唇角裂出一条缝隙,笑容逐渐蔓延至全脸,几乎是刻不容缓的,他步履如飞,衣袂飘飘间,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欢快的脚印。 急促的呼吸,喷薄而出,鼻息尖,隐隐浮现出淡淡的雾气。 头顶冷月高悬,空中流霜飞舞,远远的,几株梅花村环映着一座精致的水榭撞入上官玄锦的眼帘。 可是,他那墨玉般的双眸中映着的却只有那轻纱纵处,对月抚琴的纤弱背影。 袅娜媚人的身姿,若娴花照水;衣袖拂动间,挑弄翩然落花,优美娴雅,摄人魂魄。 事实上,这一瞬间,上官玄锦的魂魄真的被勾走了,心头如遭雷击,头脑如遭雷轰。 他脚步一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抹纤细美丽的身影,一向深邃冷漠比海深的黑眸,此时翻卷着汹涌的情绪。 那是,刻入心底、相思入骨的身影。 ************************ 浅浅静静坐在软席之上,一颗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 直到,蓦然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急急地回响在冷寂的夜里。 是他来了! 浅浅心头一颤,手指颤抖地几乎抚不上琴弦。随着那脚步声的缓缓接近,她的心隆隆的响着,眼前模糊着水汽,仿佛这一切更像是一个梦境。 近了,更近了…… 所有的紧张、激动和迫切汹涌地侵袭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浅浅几乎招架不住,唯能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悸动。 可是,水榭外的脚步声却戛然而止。 琴声缭乱间,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心如鹿撞,终是“铮”的一声传来,指尖传来一抹刺痛,琴声戛然而止。 这突然的变故让上官玄锦蓦然一震,心骤然便似被猫爪子给揪紧了,揪的一颗心生生疼了起来。 寒风拂动纱幔,拂起狐裘轻摆,那单薄瘦弱的身影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上官玄锦的手微微一颤,薄唇微微颤抖着,开开阖阖,阖阖开开,终于吐出一句轻唤:“浅浅……是你吗?” 万分轻柔的语气,带着几分狂喜,几分紧张,几分忐忑,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声音温雅清澈而有磁性,仿佛刺穿了时光的隧道,回到最初,深深拨动了浅浅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这样的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终于知道,有一种记忆是从声音开始的。 那已经深入神经的声音那么生动地出现在耳边时,浅浅竟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有点……恍如隔世。 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恍如昨日。即便寒风萧瑟,飞雪飘零,也难以冷却难以湮灭当日的点滴,那突如其来的悸动排山倒海般再次涌进心中。 浅浅的心再也无法镇定,她觉得头有些晕,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琴弦,靠着琴架的支撑,缓缓起身,背向他站定。 身后的纱帘猛然被掀开了,一阵微风拂进来,浅浅听到了上官玄锦因为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转身。 这么多天来日日翘首痴盼的人出现在面前,头戴玉冠,外罩云白色貂皮大氅,穿着浅紫色的长袍,腰带上系着当日她送他的那枚同心结。温润干净、气宇轩昂、墨发如水、玉树临风,仿佛要嵌进这冰天雪地之中…… 亭内,琉璃灯高高挑着,灯光和雪光互相辉映,将亭内照的一片亮堂。灯影朦胧,隐隐泛出红光,将地上积雪映红了,也将上官玄锦身上的云白色貂皮大氅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上官玄锦深黑的眸中满漾着柔情,缠缠绕绕向浅浅涌了过来,柔柔地将她的心包裹。浅浅想要挪动脚步,可是,脚底下,好像是生起了丝丝缕缕的牵绊,让她压根就挪不动双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周围是一片寂静,寂静的令浅浅似乎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没有言语。 上官玄锦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秀眉不描自黛,樱唇不点自朱,星眸似一汪秋水,漾起淡淡的雾气,穿着素色曳地长裙,披着雪色狐裘,没有过分的装饰,却是令他魂牵梦萦的清丽脱俗,气韵浑然天成,不染尘霜。 那眉,那眼,那神采,真的是她! 是老天厚爱,终于给了他补偿的机会吗? 如狂的欣喜涌入心间,上官玄锦只觉得心头一热,眼中顿时一片温润。他极其轻柔地执起了她的玉手,就好似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容易碎裂的珍宝那般小心翼翼,那般温柔呵护。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他说话的语气极温柔,似乎怕自己声音大了,她就如同梦里一般,随时会消失。 165 重逢,雪夜相认(二) 浅浅眼睁睁看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看着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看着那原本淡漠清冷的俊脸布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看着那如墨般深邃的眸底水光氤氲,她的心忽然一滞,丝丝缕缕的疼痛缠绕上来,包围了整颗心……那是对他的心疼。睍莼璩晓 “玄锦……”她睫毛颤动着,潋滟的光泽布满水眸,终于艰难地轻唤出声。 上官玄锦却是深深地望着她,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激动,喃喃轻语:“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早朝上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就有所怀疑……你知道我有多想冲过去摘下你的面具看看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知道我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坐了回去吗……直到方才小令子将那个锦盒交给我,我才确定了自己的推测……浅浅,果真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两行清泪从他俊美的脸颊上倏然滚落,他忽然一把将浅浅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边柔声诉说着相思之苦:“你知道这两个月来,我有多想你吗?你既然学会了《相思赋》,那就是还深爱着我的,对吗?浅浅,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真好,她终于完完整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旄! 白日里那一番试探,她转身而去时平淡无波的眼神,天知道他心里翻涌的是何样的失落和绝望。 现在,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失而复得的爱人! 几乎是祈求的口吻悠悠道尽他的满腹柔情和痴恋,浅浅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滴滴滚落崦。 她双唇轻颤,想要开口,却觉得揽在腰际的手蓦然用力,上官玄锦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先是吻住她的眼,将那泪花吞入口中,又缓缓下移,一点一点的轻触着她娇美的红唇,舌尖勾画着她的战栗,带着无限爱惜和无限思念,化作无限缠绵,又趁着她双唇轻启的刹那迅捷地探进了她的檀口,转作攻城掠地般的暴风骤雨。 上官玄锦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边,薄唇贪婪地吻着她的唇,眷恋地一寸寸将她吞噬。 浅浅只觉得自己心念顿止,呼吸顿止,人亦变得飘忽,却有一双臂紧紧的拥着她娇软的身子,似要将我揉碎融化,似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相依相伴,永不分离。 良久,上官玄锦才将她轻轻放开,却是半晌不语,只拿一双溢满深情和思念的星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浅浅亦是一时无言,任由他紧紧抱着,轻蜷于他的胸怀,脸颊抵在他胸前,呼吸间充斥着独属于他的清淡幽香,感觉到他的心狂乱地跳动着,震得她手掌轻颤。 泪水却已经濡湿了眼眶,再度滑落。 上官玄锦就这样紧紧拥着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心中缺失的那一角在这刻终于被填满。 以结实却不是轻柔的力道紧紧拥着怀中的人,他的脸轻轻贴在她的秀发间,一点一点倾诉自己的心痛和思念:“你知不知道,我动用了所有的人手在梦华寻找你,甚至派出暗人潜入古夏和西罗境内打探,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没有你的任何音讯……浅浅,我们说好了要永结同心、不离不弃的,你给我的同心结还在,却又如何忍心离开我?你是不是心中怨我没有为了保护你而和母后力争,所以才要故意躲着我,不让我找到你的……” 浅浅的心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原来,这两个月来,他不止没有因为青姝璃的栽赃陷害而相信她是西罗国奸细,也没有因为她故意骗他而不肯原谅自己,反而时时刻刻因为没有在危急关头护她周全而自责。 而她呢,却是因为自私的揣测而误会和错怪他。 浅浅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一边流着泪,一边轻声说:“是我不该对你隐瞒身份,还假冒古夏公主来骗你,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再也不会见我,所以……” “所以你就要离开我吗?”一声哀叹从那有着完美弧度的唇畔滑落,上官玄锦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声音里满是痛苦,“我从不相信你是西罗国的细作,所以那晚才一再地想要确认……浅浅,我原本还有一丝怪你对我隐瞒身份,可是在你离开之后,我更为自己无力保护你而难过和自责……我甚至无法原谅我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在紧要关头突然旧疾发作……” “玄锦——”一想到那日他旧疾复发的情形,浅浅顿觉心痛难当、愧疚难当,从他怀中仰起头,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柔声打断了他的话,“都是我不好,才害你旧疾复发的……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中度过,我好怕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上官玄锦定定看着她,剑眉微皱,眸中的心疼之色依然浓烈,俊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坚定,忽然一字一字地说:“浅浅,我不相信你是西罗的细作,更不相信你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你了解实情,可是母后却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 他脸上满是失落,眼中忽然浮现出浓烈的欣喜,声音却是温文而霸气的,“浅浅,如果我做了皇上,却永远失去了你,那这皇图霸业、江山社稷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这番话再一次深深触动了浅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痴痴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和坚定,连日来的相思之苦彷如决堤之水涌上心田,化作两行热泪静静滴落,声音也几度哽咽:“忘尘忘尘,忘记前尘……我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原是想忘记前尘的,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就忘不掉。那一晚之后,我以为此生此世再也不能与你相见,所以心灰意冷。” “我甚至幻想着自己已经死去,静静地站在冥河的另一边,悠然观望着对面的风景,因你而生的所有悲与喜、泪与笑,都幻作花开花落、无边风月。以为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世今生的所有痴嗔怨恨。”她忽而苦涩一笑,声音里有着隐隐的哀伤,“可是,我终究是活着的,没有喝过孟婆汤,也没有踏过奈何桥,我还是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后来得知了你四处找我的消息,我的心开始死灰复燃。因为我想要见你,我曾经答应过太后,今生今世不再踏足梦华一步,更何况我还是戴罪之身,所以只能借用西罗特使的身份来见你。” 水眸紧紧锁住满前那朝思暮想的容颜,秀丽的唇畔翩然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水晶簪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青丝暗含着‘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意思,青丝绵绵便是我的情丝绵绵,表达了我的思念和坚贞。我知道,你若看到它们,便会心知肚明……” “别说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上官玄锦只觉得一颗心剧烈的起伏着,他眉头深锁,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惜,一串晶莹,从眸中坠落。 那是悔恨的泪,是后怕的泪,也是欣喜的泪,更是心疼她的泪。 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大手轻柔爱怜地抚着她单薄的背,语音轻柔,却万分笃定:“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不会。” 浅浅的脸深埋在他身上大氅那毛茸茸的貂皮里,那么的柔软,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梅花清香,整颗心都被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幸福占据。 以后的路不知道会怎样,可是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 两人从亭中出来,并肩向琉璃阁走去。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淡青的天幕上,一轮皓月散发着柔柔的清光。窄窄的甬道上,铺满了白雪,开满了寒梅,空气里满是深深浅浅的花香…… 那一身质地轻柔的雪狐裘穿在身上,更加衬得浅浅肤白如雪,五官精致,身姿袅娜轻盈。她在甬道上缓缓走过,长长的衣袂在皑皑白雪上逶迤而过,步态轻盈,如一朵顺水漂浮的睡莲。月色映着她的衣裙,安静而美丽。 上官玄锦的手始终掌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鼻端尽是她身上清澈幽凉的淡香,一颗心在香气里愈发沉醉。 -----------------题外话--------------- 微澜发现这几天看文的越来越少了,少的让偶码字的动力都快要木有了,亲们动动你们的小手指,给俺点动力吧,求订阅啊求订阅……打滚求订阅。 166 重逢,雪夜相认(三) 浅浅侧目看向身边人,那一袭紫袍,在灯光下摇曳翻飞。睍莼璩晓映着雪里红梅,说不出的冷艳。 忽略他紫衣飘飘的飘逸,不去看他玉冠挽起的墨发,只看他挺拨俊逸的身形,还有那优雅霸气的步伐,她便觉得心口处一阵阵暖意流淌。 一袭紫衣,敛去了些许冷然和霸气,却敛不去他身上天生的贵气,也让他多了些许蕴藉风流和洒脱,却褪不去他的淡定和沉稳。 真好啊,这一刻,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能常伴他左右,此生足矣! 上官玄锦唇角微勾,眸波含笑,亲昵地理顺着浅浅的发丝,清泠的声音带着丝丝柔情,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外面冷,我们进屋吧!旒” 浅浅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指尖,微微的冰凉,心头一颤,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身子,乖巧地点头:“好呀!”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柔软的红绒织金毯上粉白交织的芙蓉花的绒毛更增添了几缕暖意。 方在软榻上坐下,玄锦就迫切地问:“浅浅,这两个多月来你都去了哪里?又如何成了西罗国的特使?浓” 浅浅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唇角挂着潋滟温柔迷人的笑容:“我原本是古夏国的小偷,为了救身陷青楼的姐姐脱离苦海,便答应了古夏国公主青姝璃的交易,十万两白银替她代嫁到梦华盗取明月珏,她以姐姐的性命作要挟,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梦华的太子竟然是你……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便决定放弃盗宝的计划。可是我的身份迟早会被青姝璃拆穿的,当我下定决心准备将实情告诉你的时候,却发现了那个黑衣人,然后便掉进了青姝璃和上官玄睿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中……” 柔亮的琉璃灯映亮了整个寝居,为那一双亲密相偎的美丽身影笼上了一层温馨的亮光。 漫长的讲述,浅浅只是淡淡的叙述着,好似叙述的是别人的悲欢离合。那一场弥天阴谋、那一番生死较量,似乎全然与她无关。 可是,越是这样的淡然,上官玄锦越是能够想像出当初的惊心动魄和悲痛欲绝。 他望着灯光下,浅浅清丽淡雅的脸,望着那剪水双眸中的深痛,望着她唇角苦涩的浅笑,心中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可恶!”修长的手指握紧成拳,狠狠地砸到了软榻旁的梨木雕花方案上,低沉的声音声音也因为愤怒而略显颤抖,“原来这一切,都是玄睿和青姝璃搞得鬼。” “是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联手,一个觊觎的是梦华王朝的皇位,一个却是为了爱的人放弃了自己筹谋多时的盗宝计划。” 浅浅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她和上官玄锦之间终究多了一个青姝璃,尽管他们还是如此相爱,可仍是隐隐地觉得会有些不一样了吧。 毕竟,青姝璃成了他的皇后,他的妻。自己的身份,严格意义上来讲,只能是个妾。 不过,重逢的喜悦还是很快地湮灭了这丝苦涩。 浅浅轻轻执起上官玄锦的手,看向那黛染一般波光潋滟的黑眸:“所幸太后宽厚仁慈放了我,我虽然被青姝璃迫/害,中剑跌入护城河,可是却幸运地被青荷救起,恰逢西罗皇凌墨辰派出骤雨轩的人从琉璃阁救回了姐姐,我们姐妹也算是因祸得福。而我,幸免于难后被带回了西罗皇宫,也因此有机会做了西罗国的特使……否则,这辈子,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回首来时路,几次痛断哀肠,几次绝望求死,却又屡屡绝处逢生……上天,待她终是不薄的! 听着那满是感恩的轻柔语音,看着那轻轻浅浅的温暖笑容,上官玄锦只觉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和心疼。 都是他的错啊!身为一国之君,却是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也保护不了,让她受了那么多的伤痛和委屈。 他无限爱怜地看着她,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只想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她的存在。 浅浅忽觉得腰间一紧,灼热的手掌已像烙铁一般牢牢抓住了她,炽热的气息从身后贴近,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心疼:“浅浅,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还险些害你丢了性命。” 柔柔的烛光下,那张优雅清俊的脸上满是自责和深情,浅浅心中一痛,忽然间便想到了得知他和青姝璃成婚的消息时自己割腕自杀的事,不由得有些委屈,终是没有忍住:“后来得知青姝璃成了你的皇后,我心中悲痛难当,以为你不肯原谅我,所以想要一死了之,以求解脱……幸而被姐姐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 上官玄锦身躯一震,似乎被一捧暴雨梨花针击中,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被刺得生痛,连心也惶然失措地紧缩成一团,五脏六雕都隐隐作痛,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要在他体内压榨出什么来。 强烈的震惊和心痛在他的胸膛里激烈厮杀,手下意识地环紧了怀里的娇躯,波祷汹涌的眸子剧烈颤动,那里面,藏着刻骨铭心的心疼。 “你为了我,竟然要自杀?”悔恨像一把利刃,陡然刺进他的心间。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迫于无奈娶青姝璃一事会对浅浅造成怎样的伤害,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给她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幽深的星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悲伤、懊悔,还有自责。 看着他那沉痛的表情,浅浅好似是被强大的气压逼的喘不过气来,心房猛地震动了几下,尖锐的刺痛扩散开来,她直视着他的双眸,缓缓而坚定地道:“我若失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爱比命重要! 原来,她对自己竟是如此的深爱不渝! 上官玄锦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放在心口,黑眸中满是深情,眉宇间却满是忧伤:“浅浅,你心中一定恼我、气我娶了青姝璃,对不对?你是不是为我违背了当日的誓言而心痛难当所以才要自寻短见的? 浅浅定定地看着上官玄锦,手背上传来的灼热以及那胸腔里的激烈跳动,无一不昭示了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重视和热爱。 当初得知他与青姝璃成亲一事,她的确痛不欲生,只觉得生无可恋,所以决然赴死;可是此刻,她与他再次重逢,冰释了所有前嫌和误会,她忽然觉得和珍惜眼前人相比,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而,千言无语汇集于心,一时之间,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唯有满含深情地静静凝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上官玄锦见她不说话,眉宇间的忧伤更重,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物。 烛光下,水样莹润,水样剔透,好似冰凝,正是那支结发用的水晶簪。 他把它轻轻别到浅浅的发间,深邃的眸直直锁住她的容颜,痛苦的神色一点一点地涌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菊花簪是当日成婚时,我倾心相赠,因为你是我的珍宝,只有你的乌发才配得上这支绝世珍贵的簪。夫妻之情、结发之意,我怎会轻易相忘?浅浅,你才是我的一心人啊,除了你,我又怎会愿娶别的人?” 上官玄锦低低说道,一字一句说道,每一字都似乎是钉子,深深钉入心头,似乎要让他再品一遍这两个月来的苦痛。 伸手解下了系在腰带上的同心结,轻柔地放在手中,黛染般的眉紧拧,星眸里交织着哀伤和喜悦——极其矛盾的神色,晕染成温润的一片。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你当日赠我同心结,又何尝不是向我表明心迹?既然我们都是彼此的一心人,我又怎么能违背当初誓言,做负心凉薄之人?” “为了推拒这门婚事,我甚至不惜和母后闹翻、与众臣抗衡……可是,我身为一国之君,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千斤重担都压在我的身上。如果我不娶她,你的身份就会大白天下,古夏和梦华也将会迎来一场恶战……” “可是,你知道吗?纵然如此,在我心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跟你相比!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自己的身份吗?”上官玄锦俊美的唇畔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呵呵,皇上?当皇上有什么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还要逼自己娶一个根本就不爱的人……” 他忽然抬头,眼中的坚定压倒一切:“我虽然娶了她,却从来没有碰过她。因为我的心只有那么大,除了你再容不下任何人!” 167 一夜春宵,蚀骨缠绵(一) 那轻柔的声音带着浅浅一直以来都无法抗拒的魔力,她的心也跟着痛起来。睍莼璩晓 看着他清澈的脸庞上满满的哀痛,浅浅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痛,纤纤素手轻轻敷在他的修掌上,语音轻缓:“玄锦,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只是觉得有愧于你,无法原谅我自己,觉得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所以就有了轻生的念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嘛!” 脸上的愁容终于渐渐消失,上官玄锦轻柔地将浅浅纤细的身子拥进臂弯里,心头溢满疼惜。 唇角挂着一抹安心的浅笑,浅浅动了动身子,窝进了那舒适温暖的怀抱,继续道:“是姐姐不忍看我终日活在悲伤中,便将你派人找我的事情告诉了我,还鼓励我要振作和坚强。凌墨辰本就痛恨青姝璃囚禁姐姐威胁我和亲盗宝,后来又查明了童谷关一战是古夏国从中作梗,便想出兵征讨古夏给青远怀一个教训,所以便派我这个特使前来议和。一来是想劝阻你相助古夏,二来也是为了帮助我……他还认了我做义妹,册封‘忘尘郡主’呢!” 上官玄锦低首,墨玉般的双眸中乍现异彩,灼灼其华,他深深凝望着浅浅,声音也有些激动:“如此说来,你就是身份尊崇的西罗国郡主了,太好了,这样一来,便再也不敢有人对你的身份妄加非议了!旒” 浅浅柔柔一笑,点了点头:“凌墨辰是个体恤百姓疾苦、仁政爱民的好皇帝,他看到这么多年来三国动/乱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幡然醒悟得民心的重要。只是西罗国内有一干老臣秉承了先皇遗训,好大喜功,为了打仗不顾后果,让他很是头痛。他不免担忧长此以往,纵然再兵强马壮也难以招架,便决定推行休养生息政策。此番议和,就是想和你一起遏制青远怀一统天下的野心。” 她顿了顿,观察着上官玄锦脸上的神情,再开口,语气里带着恳求,“所以议和一事,你要好好考虑啊!” “浅浅,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的。”上官玄锦郑重地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浓。 他到今时今日才完完全全知晓了青远怀父女的狼子野心,而凌墨辰又助他和浅浅重逢,与西罗和古夏国的关系,他是该重新考虑了。 如今真相大白,该是他为心爱之人沉冤昭雪的时候了! 眼中神情忽然一冷,上官玄锦咬牙恨恨道:“上官玄睿和青姝璃,他们竟敢如此对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深吸一口气,上他静静凝望着浅浅,星眸里满是柔情,再次开口:“浅浅,这一生一世,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了,永远不会!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保护你!哪怕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护你周全!” 当初,就是他那一刻的迟疑,没能护她周全,虽然因为旧疾复发,可是他终究无法原谅自己。 那日日夜夜的心痛,如今还撕心裂肺般地折磨着他,他怎么会再放手,再也不会了,永远不会! 将他的坚定和深情尽收眼底,浅浅心中甚是感动,更紧地依偎在他怀中,轻柔的语气中有一丝担忧:“他二人都很狡猾,想让他们认罪并非一件易事。” 略微一顿,清亮的眸子里有一抹精光闪过,浅浅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需和你从长计议。现在啊,我想先求你先答应一件事情。” 上官玄锦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微微笑着,唇角的弧度如樱花绽开,满是宠溺地望着怀中人,柔声道:“只要是你说的,莫说是一件,多少件我都答应!” 浅浅从他怀中起身,极是认真地看着他,缓缓道:“青荷虽是受命于上官玄睿,却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其情可悯;她所做之事,全是被逼无奈,并非本意;当日是她奋不顾身地跳入护城河内将我救起,现在又愿意指证上官玄睿,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我想求你看在她弃恶从善的份上,功过相抵,饶恕了她,可好?” 浅浅巴巴地看着上官玄锦,心中忐忑,知道他一向治下甚严,况且他做太子时管教府中下人的情景她也见过,青荷又是潜藏在他身边多时的细作,真怕他会恼羞成怒,不愿答应自己的请求。 “就依你说的。”上官玄锦却只是轻叹一声,指尖轻揉地将她腮边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柔声道,“浅浅,你说的极是,想要将玄睿和青姝璃绳之以法,我们要从长计议。只是,这几日还要委屈你以西罗国特使的身份居住在这里。我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只能派人暗中保护你……等揭穿了青姝璃和玄睿的阴谋,还了你清白,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诉母后,我们就永远相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在烛光映照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浅浅只觉得心中一颤,柔情如水,缓缓流淌,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颊,郑重点头:“好!” 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他陡然握住,耳边传来一声疾呼:“浅浅,你的手——”沉痛的语气伴着轻轻的抽气声。 浅浅抬头,看到了上官玄锦眼中的心疼和爱怜。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背的齿痕上,怜惜之色尽显于眼底,声音里带着哽咽:“这疤痕……是那一日你为了救我,不顾一切将手伸进我口中……被我咬伤而留下的……对吗?” 颤抖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一点一滴,如和风吹皱一池春水。 “你、你都知道了?”那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落在眼里,浅浅心头一颤,连忙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而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已经好了。” 轻柔的语气里满是不以为意。是真的不在意,这一点点伤怎么能和他的安危相比!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能重过他的安康。 上官玄锦静静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星眸里满是深深柔情和感动,清澈温雅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暗哑:“浅浅,你明知道我病发时会失去理智,还要伸手挡在我的牙齿间,你就不怕吗?” 怎么会不知道?那日她含笑将自己的手不顾一切地送入他唇齿间的画面是他昏厥之前关于她的最后的记忆,这两个多月来,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深深地自责、愧疚、悔恨和痛苦。 这齿痕,是她在乎他、不顾一切救他而留下来的情意鉴证! “玄锦,只要你安好,就算是要我用性命去换,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为你受这一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小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想拂去辗转在他眉间的忧伤。 浅浅冲着上官玄锦盈盈一笑,如墨般的发间簪着的玉钗微微颤动,一串流苏珠子摇摇晃晃,映着她白皙的脸庞,清丽而绝美。 “浅浅……”满满的感动、深深的爱恋,让未完的话语哽在喉间,他抬眸望着她清绝明丽的面容,痴痴地看着她如花般妩媚娇柔的微笑,直觉得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柔情。 真好,他终于又能看到她对着他这样笑了! 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里,双手的力道轻柔而紧实,仿佛用了积聚多年的力量。低首,俊美而深情的脸,眉眼间华光流转,一抹温柔的笑意从唇角漾开,好似温润的流玉。 上官玄锦蕴满波光的星眸就在咫尺之间,直直凝视着浅浅,令浅浅一瞬间心跳如擂。 猛然被他这样紧紧拥在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声,浅浅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还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激动,忍不住轻唤一声:“玄锦?” “嘘,别说话!”上官玄锦哑声呢喃,他眸中的深情,好似一张大网,将她牢牢的网住了,越是挣扎,越是让自己的心被锢得越紧。 浅浅突然有种感觉,即便自己化成水,也逃不开,被他饮尽的命运。 她的脸颊,渐渐浮现一抹醉人的嫣红,为她增添一抹绝美的娇艳,诱/人至极,上官玄锦的心,再次急速跳动起来,在胸膛里剧烈的起伏震动。 他想起她为他过庆生那一晚,她和他在梅花间翩翩起舞,因为喝了葡萄美酒的缘故,她的嗓音较往日略显沙哑,声音也更加温软娇憨,一张小脸也如此刻这般红扑扑的,迷蒙的眼睛带着一丝迷惑眨了眨,纤而密的睫毛便如同黑翎羽般不断忽闪。 ----------------题外话----------------- 晚上7点半还有一更喔,哇哈哈哈…… 168 一夜春宵,蚀骨缠绵(二)【加更】 上官玄锦看着浅浅这么娇憨可爱、娇弱柔美不胜东风的模样,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一种柔如柳丝的情绪不断滋长,刹那间将他的心一层一层地缠绕的严严实实的。睍莼璩晓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腾云驾雾。 他的手抚到她的脸上,随着这一抚,她的眼眸慢慢地闭阖,带着女子的娇羞,她的肌肤上再次洇出玫瑰的色泽。 看着怀中人不胜娇羞的神情,上官玄锦的星眸一黯,迅速地低下头,灼烫如火的唇,轻轻覆上了那柔美娇嫩的樱唇。 细细的吻,很轻很轻,似乎在亲吻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舌尖轻描上她的唇角,带来苏麻麻的战栗,也在瞬间将无限的甜蜜绽放在两人的心头。 他觉得她双唇微冷,却带着一种清凉的芬芳,让深陷干涸的喉头,霎时得到了水的润泽枸。 那是记忆中,销/魂蚀/骨的美妙。 她的唇比蜜糖还要诱人,比花儿还要清香。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际,隔着层层的衣衫来回摩挲,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螓首,掌心触到她脖颈上的肌肤滑腻如脂,胸中的情/欲似渴缵。 他的吻缠/绵而温存,轻轻的点在唇上。舌尖描画着她的唇瓣,又缓缓探入,裹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好像一团火焰,灼伤了她的唇,燃烧了她的心。 浅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骤然一轻,睁眼看时,已被他柔柔地抱在怀里向屏风后的象牙床而去。 她的身子被他轻轻拥倒于华丽的锦褥间,修长的大手一挥,借着掌风,四周的纱幔悉数的垂下,绯色的纱幔在烛火摇曳间荡出一室旖/旎。 “浅浅……”唇齿相依间,他低低轻唤。 浅浅看着他眸中的灼灼其华,腮边的红晕更甚,微微扬起螓首,开始轻轻地回吻他,唇齿交缠间,她羞涩地解开他襟前的扣子,每一解,她的手都颤抖了一下,而她的眼睛始终闭着,不敢睁开,她的手心微冷,随着摸索扣子,偶尔蕴贴在他滚烫的胸前,顿时他的情/欲汹涌,再难抵挡。 理智,就在此刻,彻底地崩溃。他的欲/望迅速燃起小腹内熊熊的火苗,压抑很久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根本无法停止,他也不想停止,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他的浅浅,此时,拥着此生最爱的女子,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滚滚的柔情和痴爱了。 猝然捉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的浅浅,难得的主动一次,此时软软地偎在他的身下,因为羞涩而紧闭双眸,小手却是执拗地和他衣襟上的盘扣艰难战斗,那傻傻笨笨的样子落进眼底,却是让他的欲/望随着她的纤指轻点再也难以抑制。 浅浅忽然听到轻笑,倏然睁眼,视线撞上了他忍俊不禁的俊颜,不禁又羞又恼,只想捶他,手却是被他握住,且五指相扣,攥得紧紧的。 他迅捷低首,唇瓣瓣徐徐游动,落在浅浅的颈间……耳畔……点起簇簇摇曳的火苗,那种略痒微痛的感觉既陌生又新奇,而且那火苗好像还会蔓延,仿佛有风吹动一般,忽的就漫及了全身。 不知道是地龙的温热还是心里的火热,浅浅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暖意之中,而这暖意愈加强烈起来。 他的吻逐渐加重,却依旧缠绵,舌勾了她的耳垂轻轻吮/吸,时不时拿牙尖偷偷咬一下。 她微闭着双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那种感觉越来越奇妙,原本是在皮肤上游移,却不知为何又钻到了身体里,这工夫正呐喊着要冲出来。 浅浅不由微启了唇,便有一声轻/吟自齿间游出,虽极微弱,却很清晰,霎时震碎了眼前的迷蒙。 上官玄锦似也被惊到,怀抱猛的一震。他的体温由刚刚的温热,瞬间转作火一般的灼烫,仿佛可将束身的棉袍顷刻间焚烧殆尽。 他的指拂过她的脸颊……颈间……肩胛……那种火烫将刚刚退去的火焰再次一一点燃,随着指间的移动,如绘画般将它们连成一片,继而蓬勃燃烧起来,转瞬吞没了她的神智。 徐徐解开束腰的宽带,柔滑的长裙前襟顺势滑落,露出乳白的细棉中单,衬得她胸口一抹微微泛着粉色的肌肤分外动人,仿若夕阳映雪。 指尖轻挑,衣襟半敞开来,那好似春雪堆就的冰肌玉肤,那细腻温润的白,好似闪电,映入眼帘,就连室内的烛火似乎也因此幽暗了一瞬。 然而,就在那赛雪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暗红色的狰狞疤痕。 上官玄锦浑身一震,瞳仁迅速收缩,眼底的情/欲刹那间褪去,星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浅浅心口处那道伤疤。 那道伤疤在雪白玉润的肌肤上,极是狰狞。 乍见之下,他心头如被雷轰,向来深沉的心思陡地呈现一片空白,只有那雪白的肌肤和狰狞的伤疤在眼前交错闪现。 方才听她语气淡然的讲述,他已然无法淡定,如今亲眼见到那伤痕,他更是锥心般地揪痛。 若再偏分毫,她是否还有命在呢?受了那么重的一剑,又掉入冰冷的护城河里,若是没有被及时救又起会怎样?纵然后来死里逃生,可亦会遭受怎样的苦难? 他不敢去想,因为他无法忍受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遭受着难以承受的不堪。 上官玄锦眸中渐涌水雾。他的大掌,轻轻颤抖着,沿着浅浅胸/口的伤痕划过,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已经结痴的伤口。 那样令人心疼,心疼的他几乎要窒息。 那深深的疤痕,重重勾起他心头的悔恨和内疚,也控诉着凶手当日的罪行。 深邃的星眸蓦然阴鹜一片,划过重重的狠戾。 深深地吸口气,再低首,眸中已重现温情与怜惜,湿热的唇轻柔地吻上那处剑伤,是他再一次的情不自禁。 “浅浅……” “嗯……”浅浅神智有些迷乱,轻轻的睁开双眸,含混的应了一声,却在看到上官玄锦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的疤痕时一片黯然,忽的伸手覆在胸前,盖住了那处疤痕,银牙咬紧了唇,“别看……是不是……很丑……” “还疼吗?”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上官玄锦只觉的一颗心疼痛难忍,他轻柔地握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无限爱怜的吻轻落在她的腮边,“不丑,一点都不丑………”“不疼……”轻轻地摇了摇头,水水的眼睛亦迷迷蒙蒙地看着他,眸底的两个小人都是他,只是他…… 上官玄锦心头一震,爱怜地抚上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愧疚:“对不起,浅浅,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到了这么多的伤害,对不起……” 此刻,他唯有好好地爱这个令自己爱恋成痴的女子,才能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轻柔温暖的吻,带着绵绵爱意,雨点般洒落下来。浅浅心底浮起幸福的甜蜜,任由他轻轻褪去了衣袍,将自己抱在怀中,细细感受着他澎湃的爱怜。 上官玄锦看着在自己身下柔软成一汪水的女子,下腹的灼热再难忍耐,握在她腰间的手簌簌发抖,双唇贴近她莹白中泛着粉红的耳垂,低沉酥软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浅浅……” “玄锦……”余下的话,她却再说不出,虽然还是很紧张,可是她看到了他额际隐忍的汗水,她不想他那么辛苦。 松开勾住他肩的手,轻轻地把半褪的衣衫褪尽,随后,手绕到背后,摸住肚兜的系带,仅轻轻一拉,肚兜在他的眼前滑落。 她完美无暇的身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如遭雷殛地猛然一震,眼底满是炙灼炬焰,攫扣住她的纤腰,将裸/露的她压在身下,她胸前的柔软抵在他的胸前,是不容他忽视的又一种心悸。 她轻轻地分开/*,但依旧在瑟瑟地发抖。 他无措地凝着这样的她,但胸底的欲火燃烧得愈发汹涌,他已没有办法继续思考下去。 他的手移到雪缎亵/裤,只一拉便被扯落开去,他的骄傲就抵在最私/密娇嫩的花蕊外,他的手愈紧地扣住她的腰,能觉到她的花蕊似分泌出些许的玉液。 他含住她小巧的耳坠,她的心底浮起更难以言喻的酥麻,他的手骤然握住她的手,交叉握着,一并舒展在一旁,那一刻,她感觉到由他手心传递来的悸动一如她的一样。 他方低声问:“可以么?”他们分开那么久,他怕她会不适应,更怕会弄疼她。 她闭着眼,轻轻,但坚定地点了一下螓首。 169 一夜春宵,蚀骨缠绵(三) 他箍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抬高她的身子,下/体的清冷处,他的灼/热终于抵在花蕊外,一点一点纳入她的温暖中。睍莼璩晓 “啊……”下/体被灼热的充实,随之袭来的微痛,让浅浅不由地轻喊出声。 她向来怕疼,美眸睁开,眼泪就堪堪的要掉下来,眉心轻颦着,添的是别样妩媚风情。 上官玄锦与她交握的手,能清楚地觉到她手心沁出的冷汗,这层冷汗,让他以最怜惜的力度轻吻她的眉眼,并停下侵/入的动作。 她紧/致的温暖里包裹着他,他用最大的克制力让自己不动,伸手在两人的结/合处不重不轻的捻/捏,“浅浅……浅浅……”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适应旒! 他俯身轻吻上她的檀口,吻得极其细密缱绻。 “呃——”她在辗转的蜜吻中低低吟起,她能感到他忍得那么辛苦,这样的她,怎么算是一个好妻子呢。 手轻轻地扶上他健韧的腰,用力地把他的腰按向她,他未料到她突然这般做,他的腰再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沉,以雷霆万钧之势长/驱直/入,“呜——”刺痛让她的眉头皱的更紧偶,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竟然还会这样的痛。 额际的汗若珠子一样落下,他的心,随她一并痛起来,这傻丫头,竟会这么蛮干!心疼不安的在她耳畔轻唤:“浅浅……” “玄锦……没事了……”她微微笑着,试着轻轻地想移动自己的腰,让他能更加的自如,他却更紧地钳紧她,语音低嘎:“浅浅,别动,还痛么?” “不……一点都不……”她勾住他的身子,然后,柔柔地吻上他的唇,她的吻,很淡,却很美,他用无限的温柔回应她的吻,倾情一吻,在这足以融化世间所有寒冷的的一吻中,她软融了下来,痛意消失,那被他的骄傲撑满的温暖里,随之袭来的是酥酥的难耐,明白他紧张地等待她,她再次轻轻动了一下腰,小脸复染上玫瑰的绯红。 他托起她的纤细柔腰,将她迎向他,以最缓慢而温柔的方式,一点一点,抽离,随后,再次深/入。 被温融包裹的紧/窒感让他重重地抒出一口气。 空虚被填满的充盈感,让她的手,只更紧地勾住他,却不敢再望向他。 他的汗水沿着如雕凿一般的下颔曲线颗颗滑落在她莹白的胸前,她浑身柔若无骨,任他紧箍着带来最销/魂的律/动。 “呃……玄锦……”她的身子蜷起,修长的腿紧缠到他的腰上更紧地贴住他,曳出令他销/魂的呻吟。 从她的双颊到颈部都染上一抹比玫瑰色更浓的嫣红,随着他的律/动,那抹嫣红渐渐扩散到她的全身,清冷如玉的娇驱,染着那抹淡红浮烟一样的色泽,让她更凭添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入/骨妩媚。 这样的她,活如魔音贯耳,盅媚撩人,对他是种极致的诱/惑。 那桃源温暖处的紧/窒,一阵接一阵地收缩紧箍迫得他残余的理性丧失,若脱缰的野马,在那沁着水意的幽道上驰骋了起来,有力地律/动,灼热/坚/挺不断撞/击着她如花瓣般娇艳的柔嫩火热。 她羞涩地迎合着他,将身子更紧地蕴贴进他,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的间隙,也再容不下任何的间隙。 她,终于,又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了! 她承受他一波比一波更加猛烈的撞击,自身体深处被他侵占而带来的一点震颤若投石入湖般地激起漪澜晕开着弥漫向四肢八胲,身体好象渐渐不属于自己一般,令她颤栗的感觉开始一点点上升、绽放,如一簇簇娇艳的合欢在她的眸底绚烂绽开。 她再没有一丝力气,人软软地,唯能勉强地搂住他脖颈,承受他一波比一波更加猛烈的撞击… 烛光摇曳,照见依依柔情,照见深深爱恋…… -------------分割线--------------- 欧欧,写了一章肉肉啊,微澜有点小邪恶了,害羞捂脸遁走鸟……不知道亲们会不会喜欢呢?(龇牙……) ************************ 雪不知何时停了,四周一片冷寂。天际乌云浓郁,月光躲在云层后面,树木亭台笼在雪光中影影绰绰,如面目狰狞的鬼怪岿然不动地隐藏在重重暗影里。 一袭黑影飞快地掠过一座座宫殿,鬼魅般向着白雪覆盖下的琉璃阁疾驰而来。 琉璃阁外的一株雪松忽然轻轻震动,震落满树积雪,雪花纷飞间,一个身着紫衣的身影自雪松中飞跃而出,几个纵身,落在了阁外一座宫殿的檐角,冷峻的面容,锐利的双眸鹰隼一般直直盯向飞速而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看清了面前的对手,面具后的双眸一闪,掠过一丝狠厉,忽然身形一顿,一个反身腾跃,抽出了腰际的冷剑,动作阴冷犀利地攻击向负手而立的紫衣男子。 “自不量力!”冷斥一声,一手负在身后,黄泉只手接下黑衣人的攻击,黑衣人的轻功不错,可内力却差了一大截。 剑影萦绕,可惜每一次的近身攻击,都被黄泉轻松的化解掉,瞅准了时机,黄泉身子快速的向右一个躲闪,一掌随即打了出来,内力雄厚地拍上黑衣人的胸口,冷冷道,“束手就擒吧。”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遭受攻击的身子在巨大的掌力之下,瞬间被震到了一旁,重重的撞击在树干上,跌在了雪地里。 殷红的血迹自面具后蜿蜒而下,低落在身下的白雪之上,顿时开出点点殷红。 黑衣人冷眼怒视着渐渐逼近的黄泉,心头骇然:琉璃阁中怎会有如此高手?难道是西罗国骤雨轩的人? “你以为梦华王朝的皇宫是那么好进来的么?”气势迫人,黄泉居高临下地开口,冰冷的目光带着骇人的犀利看向被打败的黑衣人,“说,你夜闯琉璃阁,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望了一眼黄泉,面具后的双眸忽然亮如闪电,隐在袖中的手忽然向前一甩,浓浓的白雾瞬间弥漫开来,黑色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团团的白雾里。 烟雾渐渐散去,黄泉弯腰在地上一捡,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一块玄色令牌,铸金雕刻的“魁”字在微亮的雪光下分外清晰。 竟然是魁王府的人!!! 眉宇深深的皱起:魁王已然闲赋在家,素来还算安分守己,为何突然派人夜探琉璃阁?而主上今夜也很反常,竟然独自一人进了琉璃阁之后再未出来。 琉璃阁中住着的不是西罗特使吗? 难道,魁王殿下要刺杀使节、阻止两国议和? 如此看来,一切又不那么简单了! ************************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 这一夜,上官玄锦和萧浅浅对这句话是深有体会。 窗外,夜色正浓;窗内,温情旖/旎。 他的强取轻索,让她欲生欲死。她无意识地回应着他,随着他一起在馨香的世界里沉沉浮浮。交织的躯体就像两只不断舞动的彩蝶,不断舞动着……直到,她终于倦倦地先在他的怀里瘫睡去。 欲/望退却,上官玄锦看着身下的浅浅,原本洁白如玉的身上,如今,遍布着他侵占的痕迹,如蝶翼的睫毛还带着彼时的晶莹,小巧的脸还留有方才的红晕未消。 他默默地凝视着她,要将这一刻的美好都刻进他记忆最宝贵的部分。 他的浅浅,彻底属于他的浅浅,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他轻轻拥紧她的身子,心底是从有过的满足和甜蜜。 劫后重逢,失而复得,再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幸福! 怀里的身子柔弱无骨,愈加的清瘦。心头湮起丝丝缕缕的疼惜。 接下来,他要做的,该是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这一份只会属于他的美好,她娇小的身子随着锦被的盖上,顺势蜷进他的臂弯里。 看着蜷缩在自己怀抱里的心爱女子,上官玄锦无声的勾勒起嘴角,她安睡的样子很恬静,睫毛垂下,长而密,带着一种静谧清远的美。 他搂紧她,在这琉璃阁的寝居中,纵然铺着地龙,燃着银碳,可冬日的深夜还是有些冷的,他不希望她受任何的风寒。 这一晚,他注定是无法入睡了,若不是怕累坏她,他想终这一晚,他都会不停地要/她,第一次,这么的狂热,全然不似他的个性。 原来,深深地爱上一个人,就会如此。 170 暗夜魅影(4000+) 压抑着心里想再要她的冲动,上官玄锦伸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从她的鼻唇到眉眼,最后在她的额头顿住。睍莼璩晓 幸福的叹息着,他轻柔的环住她娇小的身子,看着她在自己怀抱里睡的安稳的姿态,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抬手拂去她眉心的碎发,在她额间映下一吻。 他会一辈子这样的呵护着她,再也不会将她放开,再也不会。 忽然间,他的耳朵轻动,捕捉到了外殿蓦然响起的脚步声,仓促中带着慌乱,虽然极轻,黛染的轩眉却还是不悦地皱了起来。 抬头看时,层层的轻纱尽头,昏暗的烛光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栎。 今晚的琉璃阁之行,他屏退了任何人,除了随身保护他的暗卫。 看来,是有紧急的情况发生了。 深邃的黑眸轻轻一眯,冷光乍然浮现付。 上官玄锦极是轻柔地将怀中人轻轻安放于锦被之内,起身,快速地拿起屏风上的衣袍,往身上一披,无声无息地拂开纱幔,向外走去。一龚白袍很是宽大,随着他的行走,在室内无风自动,极是飘逸。 “主上,琉璃阁外发现一名黑衣人。”见到上官玄锦出来,黄泉忙迎上前去,恭敬禀报。 上官玄锦立在门口,一袭白衣随夜风轻摆,削瘦却不羸弱,挺拔的身姿,王者气质,浑然天成。 他微微眯眼,转身对着身后的暗卫冷然道:“是何人?” 黄泉神色一凛,单膝跪地,头垂的更低,双手抱拳高于头顶:“属下一时疏忽失去了他的行踪……这枚令牌,是那黑衣人留下的……属下猜测他们的目标可能是西罗国特使……” 上官玄锦状似平静地接过暗卫手中的玄色令牌,目光落在其上的刹那间亮如闪电,俊美的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冷笑。 “属下已经派人暗中搜寻黑衣人的下落,只是魁王那里……” 话还未完,就被上官玄锦挥手打断:“朕自有定夺,搜寻黑衣人的事,由你亲自去办!” 听着主上平静无波的话语,黄泉却是冷汗涔涔,诺了一声后,忐忑不安地开口:“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朕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你这失的是哪门子的职?”唇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隐在暗影里的星眸愈发深不见底,上官玄锦修长的手指轻按上眉心,淡淡道,“好了,退下吧!” 黄泉微微一愣,有些释然,又有些莫名地退了出去。 没能抓获黑衣人,他本以为主上会大发雷霆,复命之前就早已做好了接受惩处的准备,不曾想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主上深沉诡黠的性格,还真是让手下难以捉摸啊! 然而,退至廊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句:“明日起,派人暗中监视毓秀宫,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平稳的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是魁王殿下的人吗?为什么反而要监视毓秀宫? 毓秀宫?莫非是…… 心底的惊诧一闪而逝,黄泉连忙停下脚步,恭声回道:“是!” 身形疾闪,瞬间消失在雪夜里。 上官玄锦静静立在门前,看向头顶的苍穹,眸光倏然一紧,绝美的星眸中狠戾之色一闪而逝,手指用力,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竟敢在他眼皮底下猖獗! 他迎风冷笑,广袖逆风而鼓,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脑后墨染的三千青丝纠结于风中,冷冽的低笑声带着嘲讽的笑意。 哼!等着吧,浅浅所受的伤和痛,他会以最残忍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 混沌一片的夜空慢慢晴朗起来,清寒的月光,薄薄的浮云,渺如轻纱,笼罩在整个毓秀宫上空。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一层层的院落后,倏然落地。 黑衣人的轻功极好,虽然方才受了重重的一掌,好在琉璃阁到毓秀宫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加上脚上的鞋子是特制的,所以即便对方武功高强,想要快速找到他的踪迹仍然不是一件易事。 况且,这里乃皇宫重地,没人有胆量在这个时候进来搜查。 微微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黑衣人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宫殿,宽敞的院内不见任何守夜的宫人,应当都是被公主打发了。 紧绷的情绪微微舒张,他伸手摘下面具放入斗篷内,手指捂在唇边,低沉短促的声音响起,神似夜鸟的鸣叫。 不过须臾,面前的宫殿里隐约亮起一抹微弱的亮光,跳动着映在精致的茜纱窗上。 黑衣人神情一凛,急忙迈着踉跄的步子,朝着微启的宫门走去。 偌大的殿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静静点燃,纯金打造的九鼎香炉袅绕生烟,在微弱的亮光中一圈圈氤氲弥漫。 迎面是一组雕花朱漆窗棂,青色的窗纱宛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寝殿的四个角落屹立着浮雕汉白玉石柱。层层的纱帘后隐约可见一袭红衣的身影,慵懒地靠卧在软榻之上。 黑衣人只是匆匆一瞥,便迅速地低下头去,耳边传来清冷柔媚的声音:“怎样?打探清楚了?” 黑衣人的头垂的更低,他单膝跪地,本就紊乱的气息因为紧张和不安愈发的紊乱,连声音也无法抑制地轻颤起来:“属下……失手了……”缓缓一顿,语气中多了一丝惊诧,“琉璃阁内有高手出没,属下被他们发现了行踪……迫不得已,只好……放弃了任务。” “那就是说你已经暴露了?!” 柔媚婉转的声音被染上浓郁的冰寒,自层层纱幔后幽幽传来,黑衣人只觉的心头一寒,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努力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急急辩解:“他们虽然发现了属下的行踪,但是并没有看到属下的面目……” 换来的却是更为阴狠冷厉的怒斥:“废物!蠢材!既然知道暴露竟还敢来毓秀宫,你是生怕上官玄锦不知道你与本宫的关系吗?” “属下已将魁王府的令牌留下,所以,他们不会查到属下是公主的人……”猩红的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黑衣人以手抚住胸口,轻轻地喘息着,艰难道,“公主息怒,属下……属下是想及早来告诉公主好让公主有所准备,请公主看在属下为公主效忠多年的份上,饶属下一命……” “你受伤了?”冰冷的语气里染上一丝震惊。 黑衣人眉头紧皱,颔首,咬牙道:“一点小伤,属下无碍……还请公主能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室内的温度好似忽然降低了,他竟然轻轻一颤,打了个寒颤。 死寂的沉静,唯有夜风卷起纱幔的窸窣声,悠悠回荡在耳畔。 良久,纱幔后才传来一声轻问,带着凛冽的寒意:“本宫问你,当日在护城河畔,你刺出的那一剑确定是伤在那个贱人的要害之处吗?” 黑衣人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公主会如此问,几乎没有多想便十分肯定地回答:“属下用剑多年,剑法虽然不能算是十分精妙,但出剑还是不会有偏差的……当日那一剑,绝对是在那人的要害之处!” “行了,本宫暂且不杀你,但是梦华王朝你却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以上官玄锦的睿智,迟早会查到本宫头上!”红色的身影微微动了动,声音再度恢复到了方才的柔媚婉转,“明日青阳大人启程回国,你随他一道走吧!” 长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轻松下来,黑衣人微微抬眸,看向纱幔后的红色身影,眸底浮起微弱笑意,薄唇轻启:“谢公主不杀之……” 然而,那一个字还未说完,已然退至门边的人忽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天际忽有阴云飘过,遮去了清寒的月光,昏暗的琉璃宫灯映照出他因痛苦而狰狞的脸颊,双眼下移,难以置信地看到了穿胸而过的利刃,猩红的血液沿着薄削寒冷的剑刃蜿蜒而下。 令人畏惧的死灰色迅速弥漫了双眼,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一眼置自己死地的人,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一阵阴风吹来,云开雾散,冷月出岫,廊下的宫灯飘飘转转,映照出一个蓝衣的身影。修长的身躯裹着太监的服饰,负手静立在尸体的身后。 他的上半身沐在清寒的月光里,下半身隐在月华的阴影里。 整个人好似被月光切割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暗黑,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之气,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完不成任务还要牵连主子,死有余辜!”一道被撕裂的黯哑嗓音,带着阴森可怖的笑意冷冷地响起,在冰冷的寒夜里分外瘆人。 他缓缓上前,慢慢蹲下身子,双眼中闪烁着冷寒的煞气。 异常苍白的手指微微用力,将染血的剑一点一点从逐渐冰冷的尸体里拔出来,随即将一瓶药倒在了上面。 一阵刺鼻的腐烂气息随即传了出来,阵阵的白色烟雾下,刚刚还魁梧的一具尸体,在片刻后慢慢的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 天际的阴云迅速靠拢,遮住了月华的清辉。夜色愈加的阴暗,冷风吹起了雪原,也吹散了四周的血腥味。 他缓缓起身,迈着轻灵的步伐走向奢华的寝殿,昏黄的烛光映出了他冷厉的面容。 悠然站定,对着隐在帘幔后的红色声音恭敬地行礼,鬼魅般的冰冷声音响起:“公主殿下,这是属下离开梦华王朝之前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为了您和主上的宏图大业,还请公主殿下万事小心。” 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倾城绝色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骇之色,青姝璃伸出纤纤玉指拢紧了身上的大红色狐裘,在软榻上缓缓坐起身,美眸看着帘幔外的人,淡淡道:“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门主如若被人发现了,那本宫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慵懒的语调,辨不出任何情愫。 “属下如今的身份是护送公主前来和亲的古夏国特使,更何况还有现在的装扮,公主根本无需担心。”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来人又上前两步,脸色微沉,语气里也染上一份冷戾,“主上让属下提醒公主,要想成就霸业,决不可有妇人之仁!如今,您已登上后位,魁王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主上的意思是……” 森冷的笑意一闪而过,比出一个“杀”的手势,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烛火下显示出骇人的苍白之色。 青姝璃不耐烦地握着掌心里晶莹剔透的镯子,贝齿轻咬殷红下唇,美眸中迸出阴寒之色,一字一句道:“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既然如此,还请公主多多保重!公主如今贵为一国之后,血煞门的人不能再陪伴在公主身边以供驱遣,所以上一次宴会的事情,主上不希望公主再做第二次!” 男子一字一字的开口,姿态恭敬非凡,目光里却多了份阴寒的凌厉,沉峻的面容如同死人般的冷漠僵硬。 “本公主惜命的很!你回去告诉我父皇,让他放心!”青姝璃手缩回衣袖内,秀眉紧蹙,冷冷的开口。 宴会上的那次献舞,她的确有赌的意图,那舞本就是为了上官玄锦而跳,只不过,长绫的断裂处和坠落的位置她一早便让手下算计好了,精确到不差分毫。 ************题外话*********** 求订阅啊求订阅,被悲催的订阅量急的挠墙的微澜默默爬过,亲们,慈悲为怀啊,乃们可怜可怜俺啦! 171 累不累?疼不疼? 她在赌,他会不会心动。睍莼璩晓 她棋行险招,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其实,她当时是怕的,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但是有血煞门的门主在,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 那时,她被他拥在怀中,那一刹那的温柔,她以为他是心动了……如今看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傻啊! 傻栎? 青姝璃美丽的黛眉轻轻皱起,自从遇见他,她做的哪一件事又能算得上聪明? 可是,还没有得到他,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绝对会比以前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目的已经达到,蓝衣人缓慢地后退:“公主殿下珍重,属下告退!”一个纵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下赋。 ************************ 好像做了一个幸福甜蜜的梦,浅浅醒来时,脸上还带着幸福沉醉的微笑。全身的酸痛和不适提示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想动一动身子,才感到自己的纤腰还在温暖的大掌中。 她懒懒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了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官玄锦俊脸含笑,温情且深情地望着怀中慵懒转醒的可人儿,一向冷澈深邃的星眸在暖黄的烛火下闪着灼亮的光华。 浅浅微微一怔,痴痴地看着那早已刻在脑海里的丰神俊朗,竟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的俊美,此时,他一身雪色睡袍,裸露着精壮的胸膛,精瘦却不柔弱的身体斜斜地躺在牙床之上,右手撑着头,优雅慵懒的姿态展示的却是绝世的风姿。 那墨染的青丝倾泻在脑后,垂落在枕边,与她的秀发交叠。 发丝缠绕,心,相系。 昨夜的旖旎缱绻乍然浮现在脑海,浅浅的玉脸蓦然红了,好似一朵楚楚绽放的海棠,不胜娇羞的美丽。 她的娇羞看在上官玄锦的眼里,引起他一串低嘎动情的笑声,慵懒中带着一丝调侃。 他的眸光深情而温柔地从她脸上滑过,他的温柔让她的心里花开成海。 朦胧的月光从窗子里流泻,墨发披散的浅浅,别有一副慵懒清媚的风情。 她轻轻抬起螓首,欠过他的手臂,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歉疚:“我还是睡枕上罢。” 她徊转眸华,看到他的手果然是被她压出了些许的痕子,眼里的疼惜更甚,定酸麻得紧吧。 “是我惊醒你了?”上官玄锦并不掀回他的手,依旧满含深情地凝着她,伸手爱怜地抚在她的眉心,指腹温柔地轻抚着,好似要抹去那里的心疼,见她轻轻摇了下螓首,才柔柔道,“别动,浅浅,我只想这样抱着你、看着你。” “你……该不会是一直未睡吧?”浅浅缩在他的臂弯里,仰头问,语气里的心疼意味更浓,他的眼神那样的清澈,完全没有刚醒来的朦胧,若不是醒来太久,那便是根本不曾睡过。 上官玄锦却是温柔一笑,低低,却是深情地回答:“我舍不得睡,今晚美好的就像做梦,我好怕一闭上眼,醒来后就见不到你了。” 心头一颤,绵绵不绝的感动和心疼悉数用上心头,浅浅深深凝视着他,轻柔的上那俊逸的脸庞,却在那线条优美的下巴处猛然顿住。 粗糙的刺敢敏锐的传了过来,蹭着手,浅浅一怔,视线落在上官玄锦下巴上新生的胡茬上,轻柔的手指刮过,勾起唇角,一抹似清水芙蓉般的浅笑在唇边绽放,昨天还没有,一夜醒来就长了起来了呢。 怪不得人家会说,有一点小胡子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他现在这个样子,可是随时都能把自己的魂儿给勾了去啊! 想着想着,白润如玉的脸颊上又飞上了两抹红晕,在烛火的映照下愈发的妩媚动人。 喉头一个滑动,上官玄锦快速的抓过做乱的小手,沙哑着嗓音轻唤:“浅浅——” 她轻轻应了一声,他附在她的耳边,柔柔的轻问:“累不累,疼不疼?” 浅浅一怔,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侧过脸去,只见他薄唇边勾起一抹灼如朝阳的笑容,双眸里满是怜爱,视线正落在她的胸前。 狐疑地低头看去,玉脸瞬间窘红。 薄薄的亵衣领口散开,露出了大片的雪色肌肤,那雪白的肌肤上散落着斑斑青痕,仿佛靡丽的花朵盛开在雪白的丝绸上…… 那是激情后的青痕,上官玄锦瞧在眼里,心尖处一疼。 而浅浅却是快速地低下了头,羞得无地自容,再也没有一丝勇气抬头看他,天啊,刚刚,他们……是不是太放纵了。 脖颈处和腰上一松,是他的大掌分别撤离,耳边响起衣物窸窣声,浅浅卯足了勇气看时,上官玄锦已穿好袍子,下得榻去。 “玄锦——”她不明所以,低唤他一声,他回身,对她柔柔一笑:“等我一下。” 他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翻找了一阵,再转身,玉石般光洁修长的手中已经托了一个白玉小瓶。 “我给你敷药。”上官玄锦在她身边坐下,勾唇邪笑道。 她哪里需要敷药了? 然而他唇边那邪邪笑意却愈发浓郁,双眸只灼灼地盯着她。浅浅这才明白过来,他是要为她身上的淤痕上药,而看他那架势,似乎是要亲自给她上药。 浅浅当下玉脸又是一阵发烧,那些淤痕大多都在*之处,怎么能让他敷药。 “那个……我、我自己来就行……”于是低了头,只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瓷瓶。 孰料,身子一倾,便被他握住手腕,带到了怀里。 他抱起她,坐到床榻上:“听话!这是夫君应当做的。”他说的理直气壮,声音却柔的能蛊惑人心。 夫君?他说夫君。 浅浅却因为这个称谓,心里乐开了花,瞬间温顺地坐在他膝上,靠在他怀中。 上官玄锦淡淡一笑,眸中风华尽现。拿着瓷瓶,手指摸索着那光滑的瓶身,拧开瓶塞,清淡的药香便好似活了一般,一丝丝从瓷瓶中绵绵而出。又掀开她的衣裙,手指点着药膏,蹙眉细细在青痕上擦拭。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药膏在浅浅身上的淤痕处轻轻研磨,深黑的眸中,流动着如春水般融融的暖意。 从颈上,胸前,手臂,小腹,乃至腿上一一擦了一遍。清凉的药液顺着他的手指,滑过伤痕,消去了痛意。 柔柔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好似笼了一层轻纱,映亮了上官玄锦清澈波光潋滟的眸中闪耀着的深深的疼惜。 周遭寂静,烛光朦胧,笼在光影里的人,黑眸中没有***,只有深深的怜惜。 浅浅望着上官玄锦优雅的侧影,那袭宽大的睡袍,在室内无风自动,极是飘逸。心里柔柔的,满满的,都是幸福和甜蜜。 待上好了药,他收了药瓶,方轻轻拥着她躺回床上,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盖好锦被。 “我再陪你睡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他的话极轻极柔,带着些许不舍,眼前的伊人,烛火滟滟之下,眸华顾盼流光,直如秋水静潭,叫人沉溺其间不能自拨,再也移不开眼光去。 浅浅窝在他的臂弯里,回以温柔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他心满意足的笑容漾满了清俊的容颜,圈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更加贴向他。 月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来,留下一室清辉。 夜,很静谧…… ************************ 翌日清晨,连续称病休沐多日的仁德皇帝再一次准时出现在早朝上,商议西罗议和一事,百官惊喜,人心雀跃,太后闻言,欣慰的几乎声泪俱下。 这其中的缘由,宫人们私下猜测无数,唯有令言一人心如明镜。 只是,他深知主子心意,一面要守口如瓶,一面要耳听八方,及时遏制某些离谱的猜测。 ------------------------------- 夜,浓如墨,冷如冰。 寒风,暗涌,掠过灯火辉煌的皇宫。戒备森严的宫殿里,一条人影越过高高的围墙,向着深宫大院里快速的行去,身姿轻盈的竟如同进入了无人之境。 破败的繁逝宫,断壁残垣都笼罩在冬夜的黑暗和寒冷中,只有宫门口那两只破旧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下飘摇不定,斑驳的宫门时时的在残风下发出“吱呀”声响。 那鬼魅一般的身影在空中一顿,瞬间掠入残破的宫门后。 阴风阵阵,吹拂人面,是沁骨的冰寒。 面具黑衣男子的双眸仿佛鹰隼一般冷沉犀利,搜寻着四周,猛然顿住了脚步,面向身前的黑暗处,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鬼面参见公主。” 172 手足情(4000+) “你是留在明城的最后一人,本宫本不想让你出马。睍莼璩晓可是,这件事,又不得不让你做!”柔媚动听的声音从浓浓的黑暗里幽幽传来,充斥着冰冷和诡异。 “鬼面誓死效忠公主,刀山火海但凭公主吩咐。”面具后的眸光一闪,黑衣人双手抱拳,沉声答道。 “明日午时之前,杀了上官玄睿!”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记住,一定是要午时……” 黑衣人伸手一接,一只雪白的小瓶已经稳稳地捏在掌中,黑沉的暮色下,闪烁着醒目的寒光。 他对着暗处重重颔首,转身掠向来时的方向栎。 被白雪覆盖的枯草地中发出窸窣的声响,一道黑影从浓重的暗处缓缓踱出,寒风吹起那曳地的黑色刺绣斗篷,露出了里面殷红似血、艳红似火的裙装。 虽然是在这寒冬时节,可随风扬起的衣袂里却露出那雪白的肌肤,墨染的青丝,而斗篷下的一张脸,更是美艳无双……竟是一个倾城绝世的佳人。 暗夜无边,寒风似刀,她凝立在皑皑雪地里,身姿曼妙,周身却散发出浓重的冷戾阴寒之气,一双璀璨如宝石的美目,更是在暗夜里散发着诡异,幽深、迷离的似乎可以勾去你的魂魄附。 她静静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微抬的绝美的面容上忽然绽放出妩媚的笑容,粉黛生姿,却是罂粟一般的危险莫测。 他是她的棋子,那她又何尝不是他的棋子!因为共同的敌人,所以他们相互利用;现在,她已经利用完了他,而他又不知死活地来威胁自己…… 上官玄睿,是你逼我的,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幽幽转身,在与那黑衣人消失的相反方向的雪地里留下一串缓慢延伸的脚印。 四周又恢复了死寂,在这片死寂中,偶尔传来一声凄厉幽怨的哭喊,被呼啸的寒风带向远处。 宫墙边上的一棵古树忽然落下大片大片的积雪,一道修长的紫衣身影骤然间从枝头飘落下来,定定望着雪地上那串蜿蜒的脚印,冷峻的面容上神色凝重而复杂。 ************************ 翌日,阳光明媚,雪景独好。 浅浅一袭青衣在琉璃阁内独自赏了半日的雪景,眼见着夕阳西下,才悠然转回房中。这几日,除了到勤政殿详谈议和的事宜,她都足不出户,一来是为了恪守西罗国特使的本分,二来则是为了自己沉冤昭雪的事情专心筹谋。 虽然同在皇宫之中,却并非随时随地亦可相见。为了避嫌,除却白日里议和时的会面,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和玄锦才能相见。 果然,相思,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因为知道玄锦派了暗卫保护,浅浅也安下心来,每每便在薄暮时分换回女儿装。只是今日,她才刚换装出来,便望见,水榭下疾步而来的伟岸身影。 上官玄锦一身家常淡紫色常服,头戴镶宝石的头冠,一身轻袍缓带,甚是儒雅飘逸,在屏画宫灯的映照下,说不出的冷艳。 只是,那清俊的眉眼间浮现出的一丝焦虑却让浅浅有些担忧,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她快步迎上前去。 上官玄锦看着迎面而来的曼妙身影,一身雪白的锦裙,外罩银丝暗花迤逦束腰短袄,乌黑的青丝斜绾成黛月髻,余下两缕,垂在胸前。 灯光下,她身姿婀娜,吸引着他的视线。 “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轻轻地问出这一句,浅浅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紧张。 上官玄锦点点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撩开水晶帘,步向窗边的软榻。 这时辰来,他定然还未用膳。 暗自思索着,浅浅转身让青荷去准备膳食,又沏了一杯雨前龙井,递到他手中,这才在另一边坐下。 夜色吞没了西天的最后一抹光亮,案上的琉璃宫灯扑闪闪的烛光尚在花梨木雕花飞罩内摇曳,那花影蝶影便淡淡的浮在墙上、锦帘上和对坐的一双人身上。 上官玄锦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浮茶的如意攒花云纹盅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浅浅,沉声道:“玄睿中毒了。” 一语惊人。 浅浅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又响起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事发有些突然,我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浅浅微一簇眉,不解地问:“他虽然闲赋家中,却还是先皇血脉,谁敢下毒害他?” “下毒之人——”上官玄锦的目光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却是一字一字说的极为清晰,“是青姝璃派去的。” “看来是青姝璃等不及要杀玄睿灭口了。”缓缓说着,浅浅心中不免悲凉:害人者必为人所害,他们二人曾经沆瀣一气,如今却又反目成仇。 为了各自的利益合作,又为了各自的利益相残。 世上最难测,莫过人心。 此话当真不假。 “浅浅,你说的对,对青姝璃来说,玄睿的确是她最大的威胁。有道是先下手为强,为了自保,她才会对玄睿痛下杀手。为免打草惊蛇,也为了能让你的计划顺利实施,我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上官玄锦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顿了一下,又说:“我已经命太医们为他救治了。” 语气虽然轻描淡写,浅浅却着实吃了一惊:“你要救他?” 上官玄睿所做种种,无一不让人心寒厌恶。 面对一个与自己为敌、处心积虑想要自己死的弟弟,上官玄锦竟然要救他的性命,这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抬眸的瞬间,恰好看到了他眸子中闪过的一丝波动,俊美的薄唇也抿成了一个深沉的弧度。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惑,上官玄锦手指轻轻敲打着梨花木方案,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你定然奇怪我为何要这样做吧?” 见浅浅点头,上官玄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深邃的双眸中却是平静和淡然:“我知道他对我恨之入骨,也知道救活他意味着什么……可是,我必须得这样做。”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深邃的眸光静静凝视着她,以平和的口气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也曾经有过让他死的念头。可是,当我今天突然得知他中了毒、生命垂危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似的难受。眼前总是浮现小时候的事情,我书没读好被父皇罚站饿肚子,他便把从膳房拿来的糕点悄悄给我吃;我骑马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吓得抱住我哇哇大哭……” “那时候他才四岁吧,虽然每次都被他母妃骂,他却总是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抓鸟、逮鱼……那是我被阴霾笼罩的儿时记忆里唯一鲜活快乐的时光……可惜他被齐妃言传身教,仇恨的种子渐渐在心里生根、萌芽,我们最终也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上官玄锦的眼神幽远,由开始的喜悦慢慢变成了无奈和失落。 寥寥数语,表露出的却是对幼年情怀的追忆,浅浅已经知道他当初饶恕和今日命太医救治上官玄睿的原因所在。 “我相信,玄睿的本性并不坏,只不过是多年的仇恨累积,再加上他刚愎自用、好高骛远、自以为是的性子使然,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眼中忽然绽放出一抹希冀,平静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期盼,“青姝璃这一招釜底抽薪,算是彻底断了玄睿的后路。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他必然会有所醒悟。” “我们毕竟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这是生死都割不断的。就算他不认我这个兄长,我却不能不认他这个弟弟……生于帝王家,是我们不能选择的,可是我们有权选择今后的路。” 他轻叹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落寞,却是无比的坚定地轻声道,“浅浅,我不想让天下人觉得我上官玄锦是个杀害亲弟弟的冷血君王,更不想百年之后无颜去见九泉下的父皇。” 浅浅抬眸看着面前这张眉目清奇的俊脸,那星眸之中的神情是那样的释然和笃定。 一刹间,她终于明白了当日启盛帝病入膏肓,面临齐妃母子逼宫,却依然坚决将绿玉戒传给上官玄锦的原因。 因为他文韬武略,有治国之能。 因为他惊才绝艳,心系社稷安危。 更因为他有一颗善良、大度、仁爱的心。 父子兄弟相残,最最残忍,既伤人又伤己,为了一个冰冷的皇位,落得至亲骨肉相残,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得到了皇位,却失去了至亲,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舔舐伤痛、饱尝孤独,这样的君王又何曾会快乐?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命运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所幸,上官玄锦的宽厚仁爱没有让这场灭绝人伦的血腥之灾上演。 拥有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爱人,她着实引以为傲。 浅浅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清丽的脸上绽放出柔美温和的笑容:“宽恕玄睿,放下过往,我知道对你来说有多么不易。可是,你做到了,我真心为你高兴。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坚定不移地支持。” 再没有什么比得到心爱之人的肯定更加令人欣慰和温暖。 上官玄锦眉眼含笑,伸手敷在浅浅的手上,万分真诚地说:“浅浅,谢谢你!” “啊?”浅浅还在心里默默佩服着他的宽阔胸怀,忽听他这样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问,“谢我什么?” 他看着她那一刹间的可爱模样,低低地笑出声来,极是认真地说道:“青荷构陷你,你却不计前嫌收留她,还求我饶她性命,是你的善良和宽容让我幡然醒悟,也让我原本犹疑的心更加坚定。浅浅,你果真是我的一心人啊!”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也是浅浅的一心人。”在那深情的注视中,缓缓说出这一句话,浅浅微红了脸,心满意足地笑了。 对面又传来轻柔的话语,却带着几许凝重:“我们重逢的那天夜里,有人潜进了琉璃阁。我担心你的身份已经遭到了怀疑……你看这个。” 浅浅一惊,看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精致的玄色令牌,低眸的瞬间,看清了上面金色的刻字,脸上的讶异之色更甚:“是魁王府的人?” 上官玄锦淡淡一笑,星眸的神情愈加深邃:“玄睿是何许人,怎会笨到让自己手下留下如此明显的标志?” 他低着头,浅浅并未看到,他的眸光落在令牌上时那丝一闪而逝的狠厉。 “你怀疑是青姝璃派的人?”只是,聪明如她,本来这宫中和她有仇的人、最忌惮她还活在这世上的人也就是那人了! “看来,青姝璃已经坐不住了。”淡淡的语气,却在说出“青姝璃”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力道,仿佛在极力隐忍着刻骨的恨意,上官玄锦深深凝视着浅浅,声音里不无担忧,“查勘你的身份,给玄睿下毒……浅浅,倘若她知道你安然无恙,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放心再让你住在这里了,虽然有暗卫在,可是琉璃阁内终究不甚安全,我想你早日回到我的身边。” 看着她清丽的面容,上官玄锦的心头隐隐地浮上不安,这几日的夜夜相拥而眠,只能让他的心愈受煎熬。 他再也无力承受她受到任何伤害,如今危机四伏,只有让她早日回到他的身边,他才能真正安心。真相未揭开之前,委身在这里,终究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的计划准备的如何了?” 173 月夜惊魂 “你的计划准备的如何了?”长臂微伸,将她轻柔地揽在怀中,轻声道。睍莼璩晓 依靠在那温暖的怀中,嗅着淡淡的梅花清香,浅浅嫣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唇轻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心中的忧虑,她又岂会不知。 “那好,今晚,我们就坐看一出好戏!” 徐徐收紧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上官玄锦轻笑出声,深邃的双眸中倏然闪过复杂莫测的波光栎。 ************************ 夜幕徐徐落下,亭台楼阁均拢在浓浓的夜色里。 远处树影婆娑,隐有风吹草动,朦胧的星光下,缓缓走来两个人影,精致的灯笼在甬道边的积雪上投下微弱的亮光傅。 月儿抬头看着面前紧闭的朱红宫门,狠狠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地小声道:“皇后娘娘,这门口一个侍卫都没有,想必皇上还没到吧,您现在就要进去吗?” 此时的拂香殿一片死寂,伫立在寒风暗夜里,仿佛一头阴森恐怖的怪兽,只要门一开就会露出血盆大口将鲜活的生命吞入腹中。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明白主子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有这份闲情逸致来这处废弃了多时的宫殿。 “本宫说要进去就要进去。”青姝璃头也未回,细长美丽的双眸灼灼地看着眼前紧紧闭合的宫门,不耐烦地冷斥,“你磨蹭什么,还不开门!” 月儿望着面前的宫门,眼中蓦然略过一丝惊恐之色,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地说:“可是、可是……”声音竟因为害怕颤抖起来。 立时换来主子更为严厉的斥责:“可是什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你要是觉得舌头碍事,本宫马上命人将它割下来!” “奴婢不敢!”月儿吓得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连忙求饶,声音里的惧怕又多了几分,“奴婢之前听人说,这拂香殿里不干净,闹……闹鬼!” “喔?竟有这种事?”秀眉轻挑,青姝璃蓦然转身,眸光倏然一紧,犀利的视线一瞬不瞬的锁在婢女的脸上,好似在分析着她话中的可信度,随即不屑地笑起来。 深宫之中,这样的传闻屡见不鲜,她自小生在宫中,早是见惯不惯了。倘若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她还能安安生生地做这梦华王朝的皇后吗? 月儿偷偷瞧了瞧主子的神色,胆战心惊地回禀:“前几天,打扫处的小公公半夜从这里经过,听到里面有哭声,大着胆子走近了一看……竟、竟然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里面飞来飞去,当时就吓晕了……宫人们都说这里原来住着的主子是冤死的,冤魂不散,来这里索……索命的!” 小脸苍白,眼神惊惧,声音颤抖的几乎不能成句,好似口中所述乃是她亲眼所见。 小月艰难地说完,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看向那紧闭的宫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好似随时都准备逃离这是非之地。 她的反应却是让青姝璃更加恼火,杏目圆睁,绝丽的脸上仿佛裹了一层寒霜,心中的怒火全部化成冰冷的斥责劈头盖脸地落下:“大胆奴才,竟敢在宫中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再敢跟本宫胡言乱语,本宫即刻让你变成冤死鬼!” 一番呵斥吓得月儿赶忙噤了声,青姝璃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面向宫门,双眸中的光芒却是幽深莫测,半晌,才幽然道:“本宫大婚之后甚少见到皇上,难得今日皇上接见本宫,本宫焉有不进去的道理!” 晚膳时,她忽然接到令言的通传,上官玄锦约自己在拂香殿会面。 她一贯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就这样在刹那间被倏然打破,再也顾不上这个令人奇怪的见面地点,她欢欣雀跃难以自制,连晚膳都没用就盛装打扮了一番,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这里,不带其余随从,未乘轿子肩辇,只让贴身婢女随行,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勉力按下了那几乎要冲破胸臆的狂喜。这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召见自己。 不管他处于什么目的,不管约见的地点是在何处,她都不在意了,这一刻,再没有什么比一解相思之苦更重要。 原来,真正正正爱上一个人,是会疯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本宫开门!” 月儿听得心中一惊,骤然抬头,却见皇后嘴角噙着让人心惊的冷笑,当即不敢再迟疑分毫,咬紧唇,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颤抖着伸手按向了朱红的宫门。 “吱——”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一道月光倾泻到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映照出两袭缓缓前行的人影。 幽旷的深宫里死寂阴冷,点满了摇曳的烛灯,巨大的帘幔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了重重阴影。 大殿正中的白玉坛上摆放的羧鲵炉内不时飘出缕缕轻烟,在空中迅速散开,消失无踪。 屋外的寒风破门而入,席卷着殿内的白色帘幔轻舞,烛火摇曳、光影婆娑,透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青姝璃凝立在香炉前,一袭金色广绣百仙凤凰裙,点点迷离繁花,朵朵祥色祥鳯;内着丹红纱衣,描金九凤活现欲飞。 三千青丝如瀑直下,以皇凤御钗衬托,以碎珠流苏点缀,迷乱显贵。臂上挽迤柔色金纱,银丝依稀,做工精细,贵不可言。眉见稍印牡丹印记,些许粉黛,更衬佳人容颜。 一双杏眸向四周扫了一圈,绝美的脸上绽放出甜美的微笑,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皇上,臣妾到了,您在殿中吗?” 话音落,寒风呼啸,回应她的却只有风吹帘幔的窸窣声。 “娘娘……皇上……好像、好像真的不在这里……”月儿自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目光瑟缩地看向殿中不停飞舞的雪白帘幔,只觉得寒意上涌,心头的恐惧越积越多。 “闭嘴!”冷冷地呵斥一声,青姝璃的心头却渐渐浮上一缕不安,目光焦灼地环顾四周,期待着在某一片白纱之后浮现出那抹飘逸无双的身影。 门外的寒风忽然大了起来,狂风肆虐,卷裹而来,刹那间,殿内的烛火悉数熄灭,黑暗铺天盖地般落下,吞噬着殿中两个娇小的人影。死寂,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势如破竹而来。 然而,恰在这令人畏惧的黑暗之中,蓦然传来一阵阴森空洞的哭声,幽幽回荡,越来越近,猝然敲破了殿中的死寂。 月儿浑身瑟瑟发抖,几乎不能成音:“娘、娘娘……我们、回……回去吧……”。 “没用的奴才!”青姝璃玉指紧握,满目鄙夷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扫向面前的黑暗,高声怒斥,原本柔媚的声音变得冰寒冷厉,“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宫在此,容不得你放肆!还不快快现身!” “啊——鬼、鬼……”身后蓦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她急忙倒头望去,就着窗户里薄弱的亮光,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婢女。 “是谁在装神弄鬼?”青姝璃猝然转身,只见身前白影飞舞,雪色的帘幔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心头一颤,恐惧渐起,却依然强装镇定,“大胆妖人,竟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 话未完,青姝璃竭力保持的镇定却已经悉数土崩瓦解,瞳孔蓦然放大,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弥漫着极度的恐惧和惊骇,秀丽的红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你……你……是人……还是鬼……” 幽晦暗沉的光亮里,阴风阵阵拂开了遮在那身影面前的白纱,卷起了那长长的黑发,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两行猩红的液体顺着那双充满哀怨和愤恨的双眸蜿蜒而下。 那、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魇里的脸,是她惊悸胆寒的脸…… 是、是她……是她……她回来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一瞬间猛烈袭来,仿佛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青姝璃只觉得呼吸困难、寒意沁骨,她定定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鬼魅般的身影徐徐靠近,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大脑一片空白。 幽怨哀凄的哭声中,那雪白的身影猛然飘向半空,又忽然飞掠到她身前,无比哀怨地瞪着她,声音凄厉恐怖:“青姝璃,我死的好冤啊!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长发纷飞,打到了血色尽褪的玉脸上,冰冷,阴寒,好似来自地狱。 174 沉冤昭雪(一) 青姝璃惊恐地连连后退,口中蓦然发出一声惨叫,狠狠跌在了冰冷光滑的地面上。睍莼璩晓 她满脸惊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雪白的衣衫上有大片的血迹自胸前蜿蜒而下,滴滴嗒嗒地滴落在黑曜石上,浓浓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青姝璃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只能拼了命似的向后挪动,嘴里喃喃不休,梦呓般重复着几个字:“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绝世倾城的容颜因为恐惧而略显狰狞,细长美丽的眼睛黯淡恍惚,声音尖厉而颤抖:“这一切都是上官玄睿让我这么做的……他想做梦华王朝的皇上,我不想杀你的……可是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当上梦华王朝的皇后……是他找来那个黑衣人冒充西罗国细作指证你……是他让人模仿你的笔迹伪造了那些密函……也是他让我诬陷你是西罗国奸细的……你要索命,就去找他……不要找我……不要……” 她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几步奔到柱子旁,身体紧紧地贴在柱子上,紧紧盯着飘在半空中的白影,一双美目中恐惧的神色依然清晰,声音里却满是仇恨,尖叫着咆哮起来:“你是来抢上官玄锦的吗?萧浅浅,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为什么?枸” 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青姝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面容狰狞,状似癫狂:“哈哈哈,上官玄锦已经是我的了,我才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你就是做了鬼,也抢不过我了!哈哈哈……” 刺耳的尖笑声久久回荡在空寂的宫殿里,忽然间,四周的烛火亮起来,有人从门外的月色里快步进来,手脚麻利地将殿中的香炉搬了出去,一大群宫女、太监从内殿鱼贯而出,快速且有秩序地分站在两侧。 飘在半空的白影轻轻落地,一双纤细洁白的手自曳地的袍袖间缓缓伸出,轻轻拨开了额前的长发,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丽的脸罘。 “主子!”青荷快步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湿巾递了过去。浅浅接在手中,在脸上轻轻一擦,毛巾上便沾染上斑斑的殷红,猩红似血,其实,不过是胭脂化水而成。 青荷手脚利落地帮着浅浅脱下了那袭沾染雪色的白衣,为她披上了厚厚的狐裘,收拾妥当,便躬身退到一旁。 “母后,您慢点——”低沉压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浅浅举目望去,看到了从内殿中缓缓而出的两个身影。 明黄色的云纹九龙华袍,威仪赫赫,赤金冕冠玉旒遮面,尊贵无匹。 一时间,仿若霞光流泻,满殿生辉。 上官玄锦搀扶着太后向殿中众人一步步走去。 一霎间,浅浅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都想当皇上,这一身的华贵荣耀,果真令人艳羡,而那掌握在手中的生杀予夺之大权,更加令人向往。 不过,这一切的拥有者此刻却是阴沉着俊脸,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仍自跌坐在地上傻笑不止的皇后,声音冷得仿佛似一块冰:“拿水来!” 立时便有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小盆水疾步走进来交给了令言,令言凝眉走到仍自狂笑不止的青姝璃面前,手一抬,一盆凉水便泼到了她的脸上。 笑声戛然而止。 青姝璃如梦初醒,靠在柱子上,目光怔忡,扫视了一圈,落在浅浅脸上时浮现出剧烈的震惊,绝美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喃喃道:“原来,你没有死?!” “是啊,我没死。皇后娘娘一定很失望吧?”浅浅冷冷地看向她,清澈的双眸潋滟出钻石般冰冷的光华,一字一句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冷冽的回荡在白纱轻舞的宫殿里。 青姝璃感到前所未有的颓败,看着萧浅浅的眼中,已经氲满了寒光,冰寒刺骨,仇恨无比。 她忽然快步向前,踉踉跄跄奔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前,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娇柔地哭诉起来:“皇上,臣妾准时来这里赴约,却看见这个梦华王朝的罪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臣妾本想制止,却不知道她使的什么妖法让臣妾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失态,请皇上和太后赎罪。” 玉脸哀伤,声音哀婉,楚楚可怜之态的确令看者动容。 上官玄锦斜靠在座椅上,赤金冕冠玉旒遮去了容颜上的神情,唯有星眸中的寒光,如开天辟地的冰刀般冷冷扫向啼哭不止的皇后,陡然移开。 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太后坐在一旁的软座上,冷着脸,色厉内荏,严厉的声音里满是气愤和痛心:“皇后,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和魁王精心策划的阴谋!是你让萧浅浅代嫁和亲、趁机盗取明月珏的,又和魁王联手诬陷她是西罗细作……皇上之前跟哀家说,哀家还不相信,可是你刚才却是亲口承认自己想杀浅浅灭口……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太后的几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青姝璃的脸色顿时又惨白了几分。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怯怯地看了一眼高座上的明黄色身影,心却瞬间冰冷。 因为,他的冷若冰霜彻底粉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希冀。 她怎么可能会不打自招?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竟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美眸中的神色忽然涌现出强烈的不甘,青姝璃猛烈地摇头低喃:“我亲口承认的?不可能,不可能……” 浅浅冷眼看着她,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悲悯,缓缓道破了其中的玄机:“这香炉中焚的是我事先放进去的香料,从蘼芜枝中提取而来,一丈之外闻此香者安然无事;若是一丈之内,闻者会心智丧失,产生幻觉,在诱导之下更会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皇后娘娘,我并没用什么妖法,只是你心中有鬼罢了。” “呵呵呵……”身子微微一颤,细长的双眸,闪烁着一种叫绝望的东西,青姝璃无助地垂下了头,却忽然冷笑出声,猝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不顾一切的光芒。 她一下跪倒在上官玄锦身前,伸手拽住了那明黄色的衣袖。广袖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浅浅一怔,未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手臂,浓纤适度,玉润水滑,如藕如玉,连她都忍不住要羡慕嫉妒恨了,如今就那样软软依附在明黄之间,怕是谁看了都会心动吧…… 青姝璃依然泣涕如雨,声音哀戚:“皇上,臣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梦华王朝啊!” “你背着朕,和上官玄睿勾结,想盗取明月珏,还要杀朕最爱的人,你口口声声为了朕,为了梦华,是真是假,唯有你自己心中清明!朕看,你只是为了你的皇后宝座吧!” 玉旒后的俊脸阴沉一片,上官玄锦阴鸷的双眸扫向攥在衣袖上的玉手上,浓烈的气愤和厌恶化作灼热火光,好似要将那纤纤玉手灼出一个洞。 近在咫尺的距离,青姝璃还是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阴寒、愤怒之气,他的星眸虽只是不经意的轻轻一扫,却仿佛冷风般刮到了心上,她只觉得透彻心骨的冰寒。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啊……” 不待那哽咽的话语说完,明黄色的衣袖便是轻轻一动,甩掉了那双黏在胳膊上的纤纤玉手。 青姝璃微微一怔,手又像藤蔓似的缠上了上官玄锦结实修长的腿,泪落如雨间,声音愈发哀戚:“萧浅浅只是一个小偷,臣妾如果不杀她,皇室的尊严就会被蒙羞……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爱上一个小偷呢?” 上官玄锦忽然俯下身来,深邃的星眸,似笑非笑,目光雪亮锐利,眼神却凌厉可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两指迅捷地捏住了她光洁的下颌,声音冷冽如冰:“朕再跟你说一遍,在朕的心里,浅浅胜过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古夏公主一万倍,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心狠手辣?你竟然说我心狠手辣?哈哈哈……” 青姝璃忽然凄凄地笑起来,美丽的眼眸中神情哀怨,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上官玄睿想要借我之手重掌兵权,我怕他对你不利,所以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你不顾念夫妻情分,我却还记得你是我的夫君,我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又有什么错?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说我心狠手辣……上官玄锦,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上官玄锦深不见底的眸子冰冷如故,眼中的神情瞬息转换不定、复杂难懂。 175 沉冤昭雪(二) 他突然冷笑一声,精致的五官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霜,冰冷的语气令人胆寒,一字一顿道:“你和上官玄睿合谋陷害浅浅,还豢养死士夜探琉璃阁,又怕自己的罪行被他揭露,所以才等不及要杀他灭口吧?这道令牌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还敢说是为了朕?!” 他的周身弥漫出一股强烈的怒意,一瞬间,令人感觉到窒息。睍莼璩伤忽然一挥衣袖,一道玄色令牌狠狠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青姝璃的视线落在那块令牌上,眼眸中的神情仿佛冰裂办破碎,她知道上官玄锦眼中的肃杀之气由何而来,也知道对他来说,温和儒雅不过是一张用以遮掩真面目的面具,他真正的情绪隐蔽在心中,一旦那情绪奔泻而出时,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强大洪流。 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苍白的丽颜上滚落下来,哀怨复杂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明黄的身影,字字泣泪:“上官玄锦,我青姝璃贵为一国公主,受万人敬仰,却甘愿为了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明月珏,成了父皇口中的不孝女,哪怕是饱受你的冷落,我也可以低声下气地讨好你……我只盼望着有一天你能够回心转意……可是你呢,竟然为了萧浅浅这么一个人人唾弃的小偷嫌弃我、厌恶我、羞辱我……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想留在你身边,帮你分忧解难,难道这也有错吗?” 玄锦的脸上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冰冷的视线落在青姝璃放在明黄色袍服的手上,寒刀裂云,如初春中遭遇最强烈的寒流,紧抿薄唇,一字一顿:“爱我?栎” 他突然一挥手,将她狠狠推到地上,眼睛里阴骛一片,冷冷道,“因为你爱我,所以就要杀浅浅!” 青姝璃久久地看着他,他的话语就像利刃,将她努力弥合的痛再次生生撕开。 她闭上眼眸,再次睁开,眸底一片绝望,却在刹那间闪过一抹极浓烈的杀气涪。 玉石般的脸上笑意盈盈,细长美丽的眸中却闪烁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我就是要杀她,我就是要她死。如果她不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又怎么会爱上我?”她顿了一下,眸中的狠厉倏忽不见,无比哀戚地祈求:“玄锦,我的确是想要萧浅浅盗取你的明月珏,可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是你的皇后,又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爱你的心一直都是真的!我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上官玄锦的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冰冷死寂,只是冷冷地扫了哀声祈求的女子一眼,厌恶至极地撇开了脸。他决绝无情的样子,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中了青姝璃,心头裂帛般的沉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隐在广袖下的玉手痉/挛似的攥紧。 双臂撑在身前,惶恐不安地拖着身子匍匐到太后身前,漾起梨花带雨的脸庞,苦苦哀求:“母后,臣妾知错了,求您看在臣妾与您婆媳一场的份上,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臣妾求您了!” 太后锐利的眸光如一道利箭,携千钧之力直直的射向青姝璃,一贯的和蔼慈祥荡然无存,雍容华贵的脸上布满怒容,声音冰冷而严厉:“你贵为一国之后,本该母仪天下,却以爱的名义做出这许多令人骇人听闻的事情,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还深深伤害到了城儿,哀家也不能原谅你!” 寥寥数语,却让青姝璃只觉得如哽在心,剌得难受至极,几乎不敢相信面前之人便是素日里待自己亲和友善的太后! “母后,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请母后给臣妾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青姝璃伸出纤纤玉手紧紧攥住了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下摆,泪水涟涟中迭声地哀求。 看着跪在身前苦苦哀求的绝色女子,太后秀眉轻拧,脸上的威严和冷厉渐渐有所松动,终是摇了摇头,无奈轻叹一声,看向上官玄锦:“城儿,她毕竟是古夏国的公主、梦华王朝的皇后,若褫夺了她的皇后封号,青远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倘若因此挑起两国争战,受苦的又将是黎民百姓。” “况且你初登帝位,应该休养生息巩固朝纲!哀家知道你心中气愤难当,但你身为一国之君,理应为江山社稷着想……好在,皇后所作所为并未真正危及到梦华安危,依哀家看,就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虽是温言软语相劝,却是语重心长,掷地有声。 浅浅凝眸看向上官玄锦,见他一言未发,眼神更冷,好看的俊眉也越皱越紧,心里也渐感焦虑,生怕他一时气愤填膺发了狠话,正中太后的担忧。 虽然心中憎恨青姝璃,可是百姓安危和江山社稷,终究重过自己的个人恩怨,况且,她也不想让心爱之人为自己而做出罔顾百姓福祉之事。 既然青姝璃的阴谋被戳穿,她也沉冤昭雪,的目已然达到,再闹下去,也无益了。 浅浅低敛眸华,上前两步,对着那明黄身影轻声劝道:“太后所言极是,一切都应当以国家大事、百姓福祉为重。皇后虽然德行有失,却其情可悯,皇上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倘若因为此事而和古夏国反目,让梦华置于战乱,那浅浅可就成了罪人,于心难安了。” “浅浅,连你也要为她求情?”上官玄锦的心重重一沉,听着她如此清明理智、顾全大局的话语,俊眸一黯,脸上满是震惊,“你莫忘了,她曾经要杀你!” 阴郁的目光卷裹着凌厉的杀气冷冷扫了一眼哭成泪人的青姝璃,语气里有极力压抑的愤怒。 “浅浅知道,但我一人安危又如何比得过江山社稷和百姓的安危?”浅浅淡淡一笑,轻启柔唇,“更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必经过这一次,皇后娘娘定然会知错就改的!” 玄锦,你如此爱我,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左右为难?今日之事,若一味追责下去,必然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实非我所愿!倒不如适可而止,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相信,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胶着,浅浅在心中喃喃自语。 上官玄锦深邃的眸中阴晴不定,半晌,才缓缓起身,阔步走到浅浅面前,附在她耳边用极轻微的声音说:“我听你的。” 然后轻轻拉过她的素手,脸上的笑意从嘴角扩散开来,最后氤氲在眸中。沉静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声音威严,带着压倒一切的决绝:“朕今日看在西罗国忘尘郡主的面子上,就网开一面。皇后德行有亏,禁足毓秀宫三个月诚思己过,并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原本还在啼哭不止的青姝璃,在听到那几个被刻意咬重的字眼时,浑身一颤,蓦然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惊呼出声:“西罗国郡主?萧浅浅?” 上官玄锦满意地看着青姝璃的震惊愕然,伸手揽过浅浅的纤腰,与她亲密无间地站在青姝璃面前,眸中闪烁着隐约的笑意,故作惊讶地问:“怎么,一向无所不知的皇后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看来是朕疏忽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忘了告知皇后。浅浅现如今是西罗皇的御妹忘尘郡主,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可以与你这位古夏国公主比肩。皇后觉得,这样的身份,够不够朕倾心相爱呢?” 沉静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波澜,只是,那极冷的语气却是让青姝璃面色忽地煞白,心莫名一颤,丝丝缕缕的绝望急急涌入心头,身体里最温暖的地方,瞬间冰寒一片。 看着青姝璃目瞪口呆的神情,上官玄锦依旧是微笑,深邃的眸光,流光微闪,仿佛刹那间划过天际的流星。 他搂紧了怀中娇柔的人儿,漫不经心地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朕觉得有必要告诉皇后,西罗国的求和,朕已经答应了。以后啊,梦华和西罗就重修于好了。皇后除了要静思己过,还要多劝劝你的好父皇,不要再折腾了!若是他老人家本本分分,那尚可安度晚年;否则——” 蓦然闭口,深如寒潭的眼睛里冷光流动,上官玄锦冷冷地扫了一眼仍然瘫坐在地上的失魂落魄的女子,寒声道:“送皇后回毓秀宫!” 侍卫领命上前,将神情木然的青姝璃从地上拖起来,向门外拉去,擦身而过的刹那,她忽然侧脸,扫向殿中那一对亲密相偎的人儿。 ------ 176 温情缱绻,两相依偎(一) 冰冷哀怨的目光,隐匿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嫉妒,仿佛一支淬了毒的利箭,想要将那青莲一般的女子的喉咙穿透。睍莼璩伤 浅浅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冷意,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冰冷哀怨的目光,隐匿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嫉妒,仿佛一支淬了毒的利箭,想要将那青莲一般的女子的喉咙穿透。 浅浅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冷意,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感受到怀中人的瑟瑟轻颤,上官玄锦心尖处一疼,下意识地拥紧了那纤瘦的娇躯,低下头柔声轻唤:“浅浅,你怎么了?烨” 浅浅这才回神,意识到殿中还有太后和一帮宫人在,自己这样被他拥着着实不妥,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规规矩矩站好,连口说:“我没事,没事。” 太后看着眼前那一堆浓情蜜意的可人儿,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忙从软座上起身,在李公公搀扶下走上前去,满脸的歉意和愧疚,柔声问道:“浅浅,都是哀家糊涂啊,听信奸人所言错怪了你,害你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还差点丢了性命,都是哀家的错,你原谅哀家,好吗?” 浅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俯身行礼:“太后您说哪里的话,本就是浅浅有错在先,欺瞒太后和皇上,才让奸人有机可乘。是太后您宽宏大量饶了浅浅性命,浅浅叩谢您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怪您呢?钨” “好孩子,快起来。”太后顿觉眼窝一热,面上欣喜,连忙弯腰将浅浅扶了起来,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目中泪花晶莹,带着一丝殷切,“当日你遭奸人诬陷,城儿始终坚信你的清白,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都是哀家老眼昏花,不辨忠奸啊,让你受了这莫大的冤屈……城儿病发后,你为了救他,不顾一切地将手塞进他口中,这一幕也着实令哀家动容。” “你和城儿,就好像当年的哀家与先皇……哀家看到你,就好比看到了昔年的自己,况且你又有恩于哀家,哀家怎么忍心要你的性命!” 幸好她当时顾念到此放了浅浅离开,否则可就真是铸成大错了。难得这孩子心地善良通情达理不与自己计较,能看着她和城儿幸福相守,自己也可以心安了。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脸上又浮现出欣喜之色:“幸好上天垂怜,才没让哀家铸成大错。如今看到你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梦华与城儿团圆,哀家这心里真是倍感宽慰啊!你能轻易宽恕皇后,又能顾全大局,如此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心地善良,真是我梦华之福啊!你和城儿真情不渝,历经劫难、终于重逢,哀家也为你们高兴!” 她顿了一下,微笑着看向玄锦:“城儿,你是不是该尽快给浅浅一个名分啊?” 上官玄锦深深地望了浅浅一眼,深邃的星眸中光华灼灼,难掩兴奋,严肃又认真地回道:“母后放心,儿子已经在精心筹备此事了。” “嗯,这样哀家就放心了!”太后眉开眼笑,满意点头。 唯有浅浅傻傻地愣在原地,所有的惊喜在这一瞬间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灵动美丽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太后,您、您肯接纳我了?” 太后看着浅浅清丽的小脸上挂着的忐忑和不确定,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的和蔼可亲:“你如今是西罗国的郡主,又促成了梦华、西罗两国交好,于城儿、于哀家、于整个梦华王朝有恩,哀家再不接纳你,不就是老糊涂了嘛?” “太后……”浅浅从未想过这么快便重新得到了太后的认可,心头顿时激动欢欣,有些手足无措,声音轻颤地唤出那一声称谓,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后笑的慈祥,声音却带着一丝轻责疼爱:“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太后’?浅浅,你可是哀家的好儿媳了,怎么还是‘太后’‘太后’地叫哀家呢?” “母、母后。”娇羞的笑容浮现在唇角,柔柔的一声轻唤,让太后的笑容愈发温暖和慈祥。 手上一暖,一截明黄色的衣袖覆上了那雪白的锦衣,浅浅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旁的上官玄锦,璀璨如星子般的双眸里盛着让她迷醉的脉脉柔情。 他离得她那样近,如墨般的青丝上沾染着凡尘烛光,煞是好看。 三个人,执手而立,相视而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让春寒料峭中的拂香殿温暖起来…… ************************ 明媚的阳光,透着茜纱窗折射而下,倾洒在相互依偎的两个人身上,浅浅的镀上一层淡金色光晕,构成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明黄色的帐幔后,上官玄锦一袭雪袍半卧在锦被中,殿内还未熄灭的鲛烛映上来,交在晨光中,便如波光烟霞,直衬得斜倚在榻上的他,优雅慵懒、风姿绝世。 此刻,他修长的手支着颐,静静地看向怀中酣然熟睡的女子,星眸中柔情满溢,俊美的唇角还勾着一抹清浅的微笑。 幸福的梦境里,有淡淡的香味传来,顿感心旷神怡。萧浅浅懒懒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意识渐渐清醒,却还眷恋着被窝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 没有睁眼,却伸手将锦被又往脖子里拥了拥,那淡淡的梅花香便随着呼吸进入肺腑,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还在身边陪伴着自己。 这几日,她一直住在泰和殿,这是他的寝宫,自然那锦被上也沾染了他的气味。 因为之前一直休沐,所以这几天上官玄锦总是早出晚归、勤勉政务,她怕他操劳过度、睡不安稳,便在枕芯中装了静心安神的柏子、茯苓和合欢皮,以有助睡眠、预防头风眩晕。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逸和甜蜜。 穿越到这里这半年多来,总是心事重重的。到了现在,总算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话说,这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可真是好啊!有一瞬间,浅浅想起以前在学校总是和怡文比谁起床更晚的情景,不禁无声地笑起来……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啊,如今回想起来竟有些恍如隔世了呢! 轻轻摇了摇头,睁开了眼,却不期然地撞上一张清俊绝美的脸。长长的羽睫轻轻眨动,深邃的眸子与淡金色的晨光,融合出一寸炫目的蛊惑。上官玄锦正静静看着自己的脸庞,墨玉般的眸子光华内敛,眼中蕴含着溺死人的柔情,唇角带着幸福的微笑。 不知怎么搞的,浅浅竟有片刻的失神。 尽管她很早就知道,她的老公,容姿绝美,飘逸出尘,明眸若秋水一色,脉脉皂流纤尘不染,是人中龙凤。 看着怀中人儿那一脸如痴如醉的神情,上官玄锦淡淡一笑,如沐春风般舒服,声若竹林般清雅:“你醒了!” 愣愣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美颜,浅浅狠狠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发问:“你……你今天不用上朝吗?” 上官玄锦手指轻柔地抚上清丽的小脸,语笑嫣然地答:“我已经下朝了。” “啊?”不由得惊呼出口,浅浅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嗯,的确是睡了很久。”上官玄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浅浅的娇颜。 深黑的眸中涌起一阵阵潋滟的波涛,浅浅被他看得的脸颊微红,连忙转移话题,娇声地嗔怨:“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来了很久了,见你睡得那么香,就没舍得打扰你啊!”他的声音里满是疼惜,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满是深情地凝望着她,轻声道,“浅浅,你睡着的样子真美!” 我睡着的样子哪有你睡着的样子美啊!我会跟你坦诚我也是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你的吗? 才不! 小小声地在心里嘀咕着,萧浅浅微微低下头,小脸却愈发红了,蓦然听到一串动情的低噶笑声传来,心中羞涩的同时又有些微恼。 又在逗她了! 忍不住抬起小脑袋,正准备佯装愤怒地瞪回去,却在看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时,心底的羞恼顿时敛去了踪迹。 浅浅从来没有见过谁,能把一袭简单的白穿出如此极致的美! 此时的上官玄锦慵懒舒适地靠卧在锦枕上,清新淡雅中隐隐透出贵气,褪去了王者霸气,温文儒雅的不可凝视。 不一样的风采,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惊觉自己的花痴病又犯了,浅浅微咳两声,慌忙地别开视线。 177 温情缱绻,两相依偎(二) 她翻身坐起,娇嗔:“那也要叫醒我的嘛,你看都日上三竿了。睍莼璩晓我都还没有去寿康宫向母后请安呢!” 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落在眼中,上官玄锦顿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一颤,结实的手臂柔柔地环上那纤细的腰肢,满是心疼道:“我看你这几天一直潜心钻研医书,寻求解毒良方,着实辛苦。方才看你睡得那么香,就不忍叫醒你……放心吧,母后不会怪你的,你是她的好儿媳,她疼你都来不及呢!” 浅浅靠在他怀中,听他如是说,俏脸愈发显得红了,正想着怎么接话,便听他又开口,声音里却含了些微的愠怒:“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让你想办法为玄睿解毒。如今可好,他的毒解了,却把我的浅浅给累坏了……太医院那帮庸医,整日里拿着俸禄,却连个毒都解不了,要他们有何用?” 觉察到他话语里有几分吃味,浅浅抬头看他脸上神情,心里却偷偷乐起来,想不到皇上吃醋竟是这样的,清眸中湮起一抹亮光,小手放在鼻子前晃晃:“哎呀,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好酸啊!” 上官玄锦的眸子里顿现哀怨之色,俊脸上满是委屈,俊美的双唇也嘟了起来:“我是看你那么辛苦,心疼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我寻开心。烨” 浅浅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早就憋不住笑了,又怕他真的不高兴,赶忙向他身边挪了挪,脸上笑意盈盈,小手轻抚着他的胸口,连连讨好:“好嘛好嘛,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浅浅求皇上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上官玄锦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柔声道:“浅浅,你终于笑了。这两天你废寝忘食,都没开心地笑过。现在啊看着你笑,我也能安心了。” 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蕴含了无限的深情在里面,原来,在这个男人心里,自己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忧,早已成了他的牵挂诬。 铺天盖地的感动占满了整颗心。 浅浅静静望着他,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幸福中,忽然仰起头,鼓足勇气,快速地在那完美的薄唇上印下一吻,匆匆别开了目光,心头却是一阵激荡,手指无措地攥紧了锦被。 唇上的轻柔触感让上官玄锦微微一愣,他惊喜地看去,却见怀里的小人儿正羞窘地低着头,仿佛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他轻轻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颔,不容许她逃离半分。 粉脸晕红中,他俯低身子,柔柔地吻上娇嫩的唇。双唇轻触,带给彼此一阵颤栗。 浅浅闭上双眸,尝试着回吻他。 可是,她的吻技实在是生疏,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有些惊愕,源于她的笨拙。 这一刻,她听到他的呼吸渐渐灼热,觉到他的欲/望渐渐蕴升时,她有些诧异地睁开了眼,他氤氲着欲/望的眸子在晨曦中璀璨若星子。 浅浅不敢直视,微微的侧头,上官玄锦却是眸光一紧,手臂一松,就势把她压于床上的锦褥里。 唇上馨香温软,辗转间唇齿相依,浅浅觉得双唇仿佛要被他吮/吸怠尽一样,整个人更是要在他的唇下融化,这难合难离,和着他身上的淡淡梅香直沁鼻端,只刹那,便是要将人醉去。 “唔……唔……” 音不成音,觉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上官玄锦眸底盈着最温暖的笑意,一如他揽住她腰际的手心,也是那么温暖。 粉脸上的热灼感越来越强烈,浅浅伸手抓紧他的衣襟,把螓首埋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上官玄锦温暖的手轻柔扮回她躲避的脸,甜蜜缠绵的吻,便精准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低低轻吟一声,松开拽住他衣襟的手,无措地攀上他颈项,纱袖褪至上臂。 缕缕绕绕的牵缠间,是凝脂的玉腕轻舒。 层层叠叠的萎落间,掩去的是晕红绯染。 他的吻愈浓,浓到让她几乎无法适应,只觉得周身火灼般的难耐,他的手轻轻一分,质地柔软的睡袍轻散,那些火灼的难耐稍稍缓和了些许。 浅浅的腰身被他的双手紧紧箍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坚/挺正抵在腿间,灼热隔着仅留的浅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的脸和身子,都如火燎一样的烫。 “玄锦……唔……” 在愈渐渐沉沦的吻中,她突然想起这是白日。 这一念方闪现,浅浅便觉得浑身立刻起了一点点细碎的粒子,遂勾住他颈部的手,反移到他胸前,成了推搡:“不……要……” 唇齿缠绕间,唤出这二字。 在此时,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如此的费力啊。 可是,历代君王,最忌讳的,便是白日宣/淫。 她不可以让自己沉溺下去,而忘记他的身份啊。 上官玄锦的另一只手,抓住她不安份的手,他停下深吻,凝住她的眼眸。 浅浅舵红了双颊,偏了螓首,轻声道,“我有些饿了。” 他明白她的用意,方才确实,是他的失态,他有些局促,平复着呼吸,低低道,含了歉意:“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 浅浅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向自己道歉,转首看他。 上官玄锦的脸却骤然因为她这一转,有些微红,讪讪地移转目光:“不是饿了吗,那先穿衣吧,我让青荷去传膳。” 浅浅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张俊颜,他竟然会脸红! 遂顺着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粉色的肚兜下,玲珑曲线,莹白的肌肤极薄,隐隐透出血脉纤细嫣红,脸上懵地一下,迅速灼烫。 浅浅抓过落到腰际的衣衫,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胡乱穿上,甫穿定,脸上的灼烫才稍稍好转。 她羞窘地挪着身子,往床的一边缩去,他的手却陡然拉住她欲待缩离的手,轻轻一拉,修长的指尖覆到她的衣襟处,她骇得睁大眼睛看着他。 难道,他真的准备白日宣淫? 上官玄锦看着浅浅惊骇的神情,一脸晒然,只好无视她睁大的清眸,解开第一个盘扣,复调了顺序扣上,促狭道:“怎么连扣子都系错了。” 看着他修长的指尖那么细心地替自己扣好扣子,浅浅心里漾过更浓的甜,却是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 心里小小声的抗议着,掀开锦被,才要起身,腰上骤然一紧,整个人被带入温暖的怀抱,浅浅猝不及防地轻叫一声,便觉得耳畔热气缭绕,上官玄锦轻柔雅澈的声音响起:“浅浅,这两天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玄睿的毒不会如此顺利地得解……” 方才的红晕还未褪去,此刻被他如此温情缱绻地凝视,又得到他如此的称赞,浅浅愈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知该把视线至于何处,总是不敢对上那双桃之灼灼的眸子,只能轻声:“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给太医们提了个意见罢了……他们为了给玄睿解毒,可是全力以赴、衣不解带啊,真正辛苦的是他们!” “可是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棒的!”上官玄锦却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俊脸上湮起孩子气的霸道,“看着你那么辛苦,我心疼!” 那酥软软的声音令浅浅心中一阵悸动,贴在她耳边的薄唇有意无意地碰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了她的耳边,让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诱/惑,这绝壁是赤果果的诱/惑! 浅浅脸红心跳地从他掌中抽回手,心里却愈发甜蜜,只因他的疼宠。 抬起头,四目相接的瞬间,看到了他星眸中蕴满的柔情,有些情不自禁地轻轻抚上那俊美清澈的脸庞,心满意足地慨叹:“玄锦,你对我真好!” 上官玄锦微微笑着,大手覆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贴在脸颊上,极是宠溺道:“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下去,醉人的笑容也隐去了踪迹,声音里充斥着痛苦和无奈:“可是青姝璃的事,我却让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不能杀她为你报那一剑仇,我始终无法释怀。不能让你做我的皇后,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和无法弥补的遗憾。” ********** 178 温情缱绻,两相依偎(三)(5000+) “我上官玄锦堂堂一国之君,却无法让自己心爱之人成为一国皇后,我做这皇上还有……” 清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和痛惜,浅浅急切地伸手覆在了他的唇上,也堵去了那两个未出口的字。睍莼璩晓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我做这皇上还有何用! “这句话,你不能说出口。如果是因为我,就更加不能说。如果你说了,那我就成了梦华王朝的罪人。”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字道,轻柔,却不失坚定。 “浅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上官玄锦紧张地看向怀中人烨。 她却对着他嫣然浅笑,将脸贴在他胸前,温言软语:“你知道吗?曾经的我从来都不敢相信,也不敢奢望皇上和小偷之间会产生爱情。我曾经以为你是我遥不可及的梦,和你相爱就仿佛是一枕黄粱,我总怕有一天会梦醒成空……” “可是,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对彼此的情意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我,再也不会惧怕幸福会突然离我而去。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与你执手相看、细水长流。你挥毫,我研磨;你弹琴,我放歌;你灯下漫笔,我为你。同绘一幅情深意重,共谱一曲琴瑟相和。” 抬首,柔情脉脉地看向心爱的男人,清眸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现今的满足,“凭栏依窗赏月景,携手并肩看斜阳。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怎比与心爱之人隐世福熙来得幸福安然?虽然你是皇上,不能陪我隐居于世。我却能静静陪着你慢慢老去,这就是我所有的福气和温暖。所以,我不要和青姝璃争什么皇后……皇后虽好,却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称谓,怎么能与夫妻同心、鹣鲽情深相比?我有你,就够了!无” “你是皇上,应该顾全大局,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和一己私欲不管梦华的基业和百姓的安危。”美目流转,浅浅轻轻依偎向他结实的胸膛,“你不用为没能重裁青姝璃而自责,我不怪你。” 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 在浅浅心中,她和玄锦的爱,就像水晶一样美好,干净、透明、纯粹,只要心心相印就可以谱写出美妙动人的爱情赞歌。 饿的时候可以吃,渴的时候可以喝,困的时候可以睡。在茫茫人海中想你,在杯盏交错间看你,在漂泊的疲惫中,你向我伸出了手,说——来!我便倒入你的怀里,永远不再醒来……在她看来,这就是最美好的爱情和最简单的幸福。 现在,她已经拥有了这样的爱情和幸福,她知足了。 上官玄锦动容地看着怀里的爱人,灵动美丽的大眼睛,纯净无暇,却是那样的平静释然,这样迷人的眼眸,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知道她一向善解人意,饶是如此,她今日说出的这番话,还是让他心中掀起滔/天大浪。 她的心意,他明白;她的情,他了然于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铺天盖地的幸福喜悦蜂拥而至,上官玄锦轻颤着双手,将浅浅如获至宝般紧紧拥在怀中,一贯沉稳的声音却是颤的厉害:“你……真的……不怪我?” 浅浅偎在他怀中,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温暖气息,眼中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轻摇螓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你倾心为我,我感动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呢?我真的不曾怪你。” “闻弦歌而知雅意。浅浅,你真是我的一心人。”一声幸福的轻叹从薄唇滑落,上官玄锦握住了她的柔荑,手指抚上她的长发,发间是他熟悉的清香。 浅浅腻在他怀中,心仿佛忽然飞得不见踪影……窗外天蓝水碧,阳光明媚;窗内温暖如春,雾霭浮香,统统化烟飞散,天地间只有一个他,雪色衣袂并着如墨长发,飘飘如仙。 发间的清香触动心弦,上官玄锦低下头,墨染的三千青丝,如水泻般包裹着怀中娇小的身子,为她慵懒妩媚的神态,平添了几分可爱,带着致命诱/惑的纯真,让他看的有些痴迷,温声问道:“浅浅,我来帮你绾发,好不好?” 浅浅怔忡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梅林别院那日,她为他绾发的场景,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甜蜜……这辈子,她一直在期待,有一天,有个男子,把她的长发轻轻的梳整,为她温柔的绾发,她曾在心中默默许诺,那个主动为她绾发的男人,将是她一生一世的爱人。 如今,她终于等来这一刻,等来她的爱人。 久久不见她回答,上官玄锦有些担心地轻唤:“浅浅?” 浅浅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 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却没有传召任何一个宫人,洗脸漱口后,上官玄锦将浅浅抱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三千青丝如水般柔顺,带着丝丝的凉意,如云似雾的发丝,被他温柔的绾起,仿佛有股淡淡的香气,在鼻息间缭绕,长发在他的手中,随意的盘成一个发髻,然后,拿起置在台上的水晶菊花簪替她簪上。 浅浅望向铜镜,清眸中乍现惊喜之色,没想到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会绾这女儿家的发髻,唇畔湮起幸福的笑容:“你是何时学的这手艺?” 上官玄锦将她的身子轻柔地扳过来,指尖点点她的翘鼻,低声道:“小时候,我常看庄姑姑为母后绾发,便缠着她学来的,没想到这辈子还真派上了用场。她的手艺极好,我可是尽得她的真传,怎样,喜欢吗?” 哈,想不到他竟也对这绾发感兴趣,看他这水准,若是在2013年,保准很受广大女性的亲睐,做个造型师什么的绝对不成问题! 浅浅微笑着点头,微垂下眼帘,将小手放在他温暖的手掌间,两人,相视一笑。 绾发是难不到他的,可是上妆就不同了。浅浅虽还未被正式册封,却是他心尖上的人物,妆容打扮自是不能马虎。 虽说是在泰和殿,上官玄锦还是把青荷专门调拨过来服侍她。绾发后,他便召了青荷来为她上妆,自己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看折子。 浅浅端坐在镜前,刚好看到他那一袭泛着幽蓝之光的青白长袍,一头墨发早已整整齐齐的束在白玉冠中,此刻斜倚在软榻上,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浅浅极喜欢他这样家常便服的打扮,风采非但未减,反而更显丰姿俊逸,脱去那尽显帝王威严和尊崇的明黄色华服,这样的上官玄锦更像她萧浅浅的丈夫。 对,丈夫。 不经意的,一抹微笑绽放在唇畔,再抬眸时,便在镜中看到了望着自己的星眸,眼底是无限清澈,仿若潭水,脉脉幽幽,清亮的不可凝视。 上官玄锦忽然放了手中书,步履轻快地走过去,对着青荷吩咐:“你去准备膳食吧!” “是!”青荷立刻会意,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笑意就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晕染开来,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差一步就成妆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浅浅不明所以地看着镜中那清秀儒雅的眉眼,见他伸出修长手指,挽起袍袖,拿起了眉笔,脸上漾起了清风般醉人的微笑:“浅浅,我来帮你画眉,可好?” 心头一颤,扭头便看到了他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里闪烁着和煦温暖的光彩,心里便是一阵甜蜜,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他,抿唇一笑:“你是一国之君呀,竟然要为我画眉?” 他再一次的轻笑出声,优雅的面容上如同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耀眼的让浅浅一时间看得呆傻。 就在这片刻的呆傻中,他将她轻轻地按回凳子上,柔声道:“我虽是一国之君,在你面前却是普通人。我也想如寻常百姓那样与你做亲密无间、地位平等的夫妻。我还想这一生一世,每一天都能为你画眉呢!” 心下又是一阵难言的感动,在他的柔情注视中,浅浅听话地仰起脸,任由他轻握眉笔、淡扫蛾眉,视线却是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上。 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但在那些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此刻,他正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精雕细琢着一件艺术品,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浅浅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一声满足的叹息在心中轻荡。 这种温情有爱的场景不正是她曾经对于婚姻生活的憧憬吗?这些曾经只能出现在幻想里的片段,如今都真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美梦成真了,而帮助她实现愿望的还是她一直深爱着的人。 他抛却了一国之君的骄傲和尊崇,全心全意地爱自己,极尽所能地呵护自己,得夫如此,她别无所求。 哪怕是现下就死了,那她也此生无憾了! 搁下手中的眉笔,上官玄锦俯下身,从身后紧紧拥着她,看着镜子里两相依偎的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眸中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 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浅浅,你还记得我们在梅林别院拜堂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啊!你说我们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妇,没有君臣之礼。我说在我心里,没有皇上,只有玄锦。”浅浅点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妆容精致,眉眼含笑。 “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我知道,你从不在意身份和地位。我也不想让那些冷冰冰的封号隔断了我们的亲密无间……”轻轻环住她纤瘦的身子,上官玄锦的轩眉轻轻蹙起,“可是,在这个皇宫里,没有荣宠就很难生存下去。况且,你如今的身份已是西罗国的郡主,如果不给你晋封,难免会遭人非议,我不想你受任何委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皇后的位子本是留给你的,既然被青姝璃占了去,便再也配不上你!你是我的妻、我上官玄锦的夫人,懿华’寓意‘美好华贵、独一无二’,让你做我的懿华夫人,你可愿意?” 是的,她是他唯一的妻。除了她之外,他不会再要任何人。 即使一些大臣已经委婉地提醒他要雨露均泽,否则,不仅不是宠她,更是把她逼进后宫的女子嫉妒的峰尖,可他顾不得了,他只要她,除了她之外,他没有办法履行一个帝王作为夫君的职责,若在爱上她之前便即位,或许他能不违背泽施六宫的庭训。 但,爱上她之后,他的心就满满地被她占着,他再不允许,自己的心,容得下其余的女子;更不允许,自己的身子,背叛自己的心。他的心,惟有她驻进过。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在失而复得的现在,他会尽自己的所有去爱她,他只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让她失望。 浅浅静静听着上官玄锦说的每一个字,心中的感动和甜蜜越积越多。 真是难为他事事都要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如此周到贴心,如此情深意厚,她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再狠心辜负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默默看着那清俊眉眼间的殷殷希冀,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浅浅的双手轻轻覆在腰际的大掌上,柔声道:“我愿意做你的懿华夫人。” “浅浅,你是真的愿意吗?”上官玄锦高兴地难以自持,“我原本还在担心你会不喜欢,毕竟不能让你做我的皇后,终归是委屈了你。” “我一点都不委屈。”浅浅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心里的甜蜜越来越多,小手轻轻抚上他的心口,“青姝璃虽然贵为皇后,可在你的心里,我才是你的结发之妻。” 上官玄锦顺势紧紧握住停留在心口的小手,一阵温暖传来,浅浅的心被浓浓的甜蜜团团萦绕。 她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语笑嫣然:“我拥有了你全部的爱,已经很幸福了,我不贪心的。‘懿华夫人’这个称号是你专门为我而拟的,里面凝聚了你的浓浓爱意和深情,所以,跟皇后比起来,我更喜欢的是现在这个。这辈子能和你倾心相爱,真的就足够了。其他的对我来说,不重要。”“好,好,太好了!”上官玄锦紧紧拥着怀中人,脸上有无法抑制的喜悦,语音轻颤,“我要专门建一座宫殿作为我们的家,起什么名字好呢?” “隐世福熙、隐世福熙……”他敛眉凝思,口中轻吟,忽然满是欣喜道,“不如就取名‘福熙宫’吧,就算我们不能隐于世外,却依然可以在宫中做一对如花美眷、似仙鸳鸯。” “嗯,就叫‘福熙宫’。”浅浅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感受着他字里话间的柔情蜜意,憧憬着未来幸福美好的生活。 上官玄锦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的侧脸,细瓷般白皙细腻的肌肤,黑如墨玉的长发垂直腰际,在白色的衣裙上如流云般划过,额间有些细碎的发丝,她用手轻拂在耳后,纤纤玉指,嫩如轻葱,柔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心中不禁一动。 眼中的笑意更甚,俯下身,低头在她耳边深情款款地低语:“我们还要生一大堆孩子,女儿像你温柔可人,儿子像我俊逸倜傥,我们和母后共享儿女绕膝、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好吗?” 贴在她耳边的薄唇有意无意地碰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了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魅惑至极,让浅浅一阵脸红心跳。 她蓦地低下了头,脸颊绯红一片,如钻石般晶莹别透的黑眸,闪过一抹淡淡的笑影,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涡。 心中却小声嘀咕: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问题怎么回答嘛! 上官玄锦将她的娇羞尽收眼底,眸中产生一抹恍惚之色。她绝美的笑靥,如春花般绽放徇烂,如阳光般温暖人的心房,让人眼前所有的景物,都黯然失色。 他突然觉得,这世上,也许再也没有女子,比她的笑容更美,再也没有女子的笑容,更让他沉沦其中,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只余下她眩目的笑颜。 179 选秀风波(一) “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许了!”他情不自禁地低笑出声,目光如炬,温情如水,唇角勾起迷人的弧度,脸紧紧贴着浅浅的脸,手也紧紧握住了她的。睍莼璩晓 一阵心慌意乱中,浅浅听见他附耳轻语:“浅浅,为我生个孩子吧,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语音轻柔,认真恳切。道出了他的心意,也道出了她的心愿。 2013年的她本是一个有着丁克情结的人,可是面对这个她倾其所有深爱着的人,此时此刻,拥有一个爱情结晶的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是谁说的,爱他,就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煨。 玄锦,你便是那个让我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人! 温情缱绻、耳厮鬓磨中,浅浅羞红了脸颊,轻轻点头。 虽是最后的花期,墙角的红梅却开得犹胜,静静看着一对甜蜜相拥的爱人。清幽的香味从那层层绽放的花瓣间飘逸而出,醉了心神组。 一阵春风席卷入内,拂动了满室芬芳。清香弥漫,幸福流转。 *********************** 二月末的梦华,大雪刚刚消融,又迎来了一场霏霏春雨。 刚下过一场细雨,奢华的泰和殿内,浅浅临窗而立,双目透过呲出一条缝的窗,望向庭院内的一泓碧水。 眼前虽只是被茂密伫立的树木勾勒的一方天空,却更显清澈通透,如蔚蓝水晶。而那道彩虹已渐淡渐失,只在桂树梢头挑着抹浅浅的红,一如美人脸上的红晕。 虽然过了冬,却依旧春寒料峭,许是在窗前站的久了,她只觉得层层寒意沁骨,竟是忍不住一个哆嗦,忙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伸手关上了茜纱窗。 身后,猝然响起急切的迭声呼唤:“主子,主子……” 回转身子,看到青荷神色有些慌张地急急踏进来,烟青色的襦裙下摆上有一片湿意弥漫,想必是走的太急,沾上了地面的积水。 浅浅忍不住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般惊慌?” 青荷也顾不得福身行礼,疾步走上前去,急声道:“主子,刚才青荷在外面遇到御前伺候的宫人,是令公公派来的,说是皇上在勤政殿里发了脾气,这会儿勤政殿跪满了大臣,快一个时辰了,都没叫那些大臣们起来。” 浅浅一怔,秀眉不由得轻拧,暗自思忖:玄锦自即位以来,无论遇到何事,总是淡定自如、处之淡然,几乎没怎么发过脾气,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她轻叹一声,转身拿起屏风后的披风披上,示意青荷去承乾宫勤政殿。 初春的天气,因了这场雨,更显寒冷,风声呼啸,掠过耳际,便是一阵冰凉,浅浅虽然坐在辇中,却还是觉得寒意仿佛要穿破衣襟。 她披着一件镶着雪狐毛的披风,云鬟低挽,发髻上斜插着几支碧玉簪子,耳带嵌珠珊瑚坠子,一张素颜,虽然绝美,但是,却隐隐透出一丝苍白的病容来。 当日她受了一剑跌入护城河底的冰水中,虽然有幸捡回了一条命,又得萧婉晴悉心照料精心调理,身体里的寒症却仍未完全祛除,先是为揭发青姝璃忙碌,又是为上官玄睿中毒操心,劳累过度加之感染了风寒,身子便愈发的畏寒了,虽然一直在服药调理,却还是没能痊愈。 浅浅心中轻叹一声,感到辇停了下来,便听到青荷的声音传来:“主子,到了。” 浅浅拢紧了披风的领口,从辇中出来,搭着青荷的手向勤政殿走去。 承乾宫内有清心、勤政二殿,相对而立,是皇帝批阅奏折、与大臣商议国政之处。 清心殿如其名,整个殿宇是用了黎阳湖底的冰晶石堆砌而成,距其尚有三丈远,已觉得有丝丝凉意随风而来。 这是明城的避暑胜地,不同于别处的奢华,四围遍植阔叶树木,盛夏时节远远看去就好像给巍峨的殿宇撑了把巨大的伞。风过处,树叶沙沙,清凉阵阵,恍若遁世,令人心境顿清。 对面的勤政殿是用凤眠山内的暖玉堆砌而成,无需火盆地龙,照样四季如春。 梦华王朝的历代皇帝,一直有冬日去勤政殿,夏日在清心殿办公就寝的习惯。 浅浅一行人快步向面前那一座巍峨殿宇而去,阳光映在暖玉砌成的殿身上,丽光流转,暖意横生。 只是,置身在这天然的温暖之中,殿外的宫人们却个个紧低着头,微微瑟缩,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手执拂尘的深蓝色身影正在殿前焦急徘徊,不时左右张望,正是令言。 他远远看到浅浅到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抬手抹了把额上渗出的冷汗,心中顿觉松了口气,连忙快步奔过去,叩首拜道:“奴才拜见懿华夫人!夫人千岁千千岁!” “令公公免礼。”浅浅对着他摆摆手,眸光扫过他身后的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内,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令言刚刚才舒展的眉顷刻间又拧成一团,声音里满是慌张:“圣上震怒了,把奴才们全给撵了出来,奴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夫人,您还是进去看看吧。” 令言的话更加让浅浅不得解。他是内廷总管,也是上官玄锦的心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上官玄锦震怒如斯,连最亲近的人也不得近身! 不管何事,此事必是非同小可。 这是浅浅第三次踏进勤政殿。第一次,是得知上官玄锦顽疾复发,迫于无奈;第二次,是作为西罗国特使,前来献上议和文书;这一次,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当朝天子震怒是为何事。 浅浅是本不愿踏进这里的,因了红颜祸水、后宫干政的顾忌。可看此时情形,她似乎又非进不可。 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浅浅对着左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外面候着。青荷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她微微一笑让青荷安心,自己径直入了殿。 肃穆庄严的勤政殿,鸦雀无声。 殿内,潦黑色雕有伏龙圄案的御案前,上官玄锦身着明黄色龙袍,袍子上绣有五爪青龙用金丝线镶边,无比尊贵,气势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他的墨发上挽,戴了金色雕龙发冠,衬得一张如仙般的面容更是俊美得不似凡人。但此刻,他容颜冷啃,眼角微挑,眼光深沉,看不出表情,薄唇紧紧抿着,坐在那里,一语都不发。静静睇望着手中打开的一本奏章,捏着奏章一角的修长的手指因指尖用力而泛着青白的颜色,透露出他心底隐忍不发的怒气。 几位大臣垂首跪在下面,个个屏气凝神。 令人窒息的压抑瞬间席卷了整个勤政殿。 浅浅刚刚踏入第一道帘幕,忽然听得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咆哮,似有雷霆万钧之势,骤然炸响在这广袤的殿中:“放肆!” 她心头一跳,蓦然止了脚步,定睛看去。 只见上官玄锦一把扔了手中奏折,猛地拍案而起,将桌上的墨砚啪地一声摔飞出地,那清脆的一声脆响,吓得堂下跪着的诸臣皆是浑身轻颤,大气不敢出,只能颤巍巍地抬起宽大的衣袖拭去了额上的薄汗。 浅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见上官玄锦一贯冷凝镇定、波澜不惊的神色已全然不见,俊脸上遍布铁青之色,怒目瞪向堂下诸臣,牙关紧咬、唇色泛白,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隐忍的怒气好似要冲破青筋暴起的血管,直逼众人。 眸光一凛,再没丝毫迟疑,浅浅快步走了进去。 从那几个大臣身边经过时,有人忍不住掀了眼皮看来,刚好撞上她惊疑的目光,竟是目光一闪,忙将头低得更往下一点。 上官玄锦看到浅浅,脸色微微一怔,冷酷而威严的眼神中蓦然有一丝震惊闪过,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柔情呼之欲出。 他迅速地低垂视线,合上那被随手扔到桌角的奏章,转身迎上来,向她伸出手,声音清雅温暖:“浅浅,你怎么来了?” 浅浅将手放在他手中,随他走回座椅,却是立在那里,不愿坐下,轻轻笑着问:“怎么了?他们惹你生气了?” “没事。”上官玄锦唇角轻勾,也不拉她坐下,只是抬手解下了她的披风,动作轻柔自然。 他低头看着她身上的淡黄色襦群,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完美的身段立显无疑,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可是脸色却略显苍白,心尖处一疼,忍住不轻声责备:“刚下过雨,天气湿寒,你不在屋里暖着,跑过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心情不好,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浅浅嫣然一笑,语气平淡,视线落在被甩在御案一角的那本明黄色奏章上,眼中划过一抹清明,已经猜到这本奏章就是引他发火的缘由之一了,便伸手去拿。 180 选秀风波(二) 上官玄锦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那奏章,不着痕迹地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轻柔地包住,状似无事般地随口说了句:“没什么好看的。睍莼璩晓倒是你的手,这一番折腾竟变得这样凉!”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如此心疼她大冷天的跑来这里,心中的怒气更添了几分:定然是令言背着自己差人去的泰和殿,否则,自己今日绝不会在这里见到她。 手背的温暖传来,浅浅怔了怔,疑惑地望了眼那本奏章,又看了看跪在下方那几位紧绷着身躯似是极为紧张的老臣,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看来今日之事,多半与我脱不了干系了!” 她虽不知道龙颜震怒究竟所为何事,但也敏锐地觉察到,自她踏进门来,这殿内的气氛便又冰冷和紧窒了几分。而她这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几位大臣更是低了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唯有跪在最前方的丞相掀了眼皮定定看她一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咬咬牙,就想开口说什么煨。 上官玄锦的眉端细不可察地微微一凝,恰在此时冷冷地扫向他,目光好似两柄森冷锐利的长剑,令人不敢逼视。 丞相一个激灵,略微斑白的胡子抖了抖,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浅浅将一切看在眼底,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由上官玄锦握着手,这般站着,过了须臾,方听他沉声道:“今日就议到这里,都退下罢。厣” 他的口吻很轻,没有一丝怒意,无风无浪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是,浅浅还是能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的不悦,好像,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显然,那些大臣们也是感觉到了。 此时,上官玄锦的轩眉微微扬着,薄唇抿着,注视着他们的眸光却极其锐利。 “微臣告退。”几位大臣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叩首谢恩,起身离去。 丞相大人缓缓从地上起身,俯身行礼,退身出去的刹那,忽然抬头,向浅浅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那目光中,竟隐隐含着担忧和无奈。 浅浅与他视线相接,心下一怔,暗自思索着那眼神究竟为何,眸光却看到了明黄的袖袍上被溅上的点点墨汁,不禁蹙了蹙眉,对着门外喊:“来人!” 令言一直守在门外,此时听到传唤,立马闻声一路小跑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那龙袍上的斑斑墨迹,不待浅浅发话,忙小心地躬身上前拾起地上幸没被摔坏的鎏金方砚,恭声道:“皇上,夫人,这……” 他的视线在上官玄锦和浅浅的脸上逡循了一下,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上官玄锦抿着唇,并不吱声,浅浅转首对令言淡淡道:“令公公,皇上的龙袍被这墨迹晕染了,你快去让人拿件新的过来。” “是。”令言麻溜儿地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御前宫女进来,手里捧着一套簇新的银白色蟠龙长袍,给上官玄锦换上后,另外的宫人也利落地清扫了地上的狼藉。 浅浅看着上官玄锦凝立在案前,一身银白色龙袍让他整个人越发的英俊威武。眼前却蓦然闪现过丞相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不由得恍了神。 忽觉腰间一紧,淡淡的梅花清香入鼻,整个人已经被上官玄锦揽入怀中。 她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令言和那几个宫人已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中,只剩下自己与上官玄锦二人。 浅浅轻巧地挣脱他的怀抱,拿起蓥金龙案上的烫金茶壶,往那白玉琉璃盏里沏满茶水。那玉杯底座长龙盘卧,杯沿刻有凤舞图,雕工精细,玉质晶莹剔透,流光四溢,一看便知是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 之前听闻,此杯用以沏茶,茶香沁人心脾,实为一绝,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喝口茶降降火气吧。”笑盈盈地将杯子递到上官玄锦手中,看他微笑着送到唇边,双眸低垂,轻啜一口,浅浅的手指已飞快地触上那本明黄色的奏折。 一声惊呼带着几分急切蓦然响在耳畔:“浅浅,别看!” 白玉琉璃盏被重重搁在案上,溢满茶香的水洒落出来,滴在几本奏折上。上官玄锦却是视而不见,眉宇紧蹙,修长洁白的手指伸过来,想要抢回浅浅手中的奏折。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奏折已经摊开在浅浅的手中,上面几行字映入眼帘:“懿华夫人独宠后宫,实乃国之大忌;皇上废黜选秀大典,有违祖制,于理不合。老臣斗胆,恳请皇上广纳后宫、雨露均沾、绵延子嗣、造福百姓。” 仿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心间。 原来,玄锦为了自己,竟然废黜了梦华王朝四年一度的选秀例制! 原来,他为了履行他们之间的承诺,竟是硬生生拂了这帮重臣苦口婆心的劝谏。 浅浅一下子愣怔原地,隔了热茶升腾起的浅白色轻雾望过去,只见上官玄锦一脸焦急,伸手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奏折,恨恨地一把扔到地上,一下子将她抱在怀里,语气却是不容抗拒的温柔:“浅浅,没事了,别理那些个闲言碎语。不管发生何事,这辈子,只有你,才是我上官玄锦的妻子!” 浅浅朝他怀里蹭蹭,贴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微微仰起头,有些犹豫,有些着急:“玄锦,我……” 她是想说,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心中异常感动,可是大臣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做梦都想拥有一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可这对帝王来说,却是一件算得上奢侈的事情。 这道奏折一直是她心中隐隐的担忧,如今终于无可避免地摆在眼前,浅浅知道,已经不能再逃避。 一个帝王的子嗣确实关乎社稷,后宫独宠难免会遭非议。 这些,她不能说什么。 她倾尽所有深爱不渝的这个人,做了帝王,肩负天下苍生之重任,他不能肆意妄为、任性独断。 自古,帝王专宠一词便与祸水、昏君紧紧联系在一起。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的英明形象有所折损,更不想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被天下人所唾弃。 并不是她怕,相反的,她并不介意外人如何说她,她愿意承担一切的罪责,却不想因为上官玄锦对她的专宠而给他造成恶劣的影响。 然而,人言可畏,浅浅表面上不在乎,可是内心里,真能做到不在乎吗? 但是,若要她和别人共事一夫,扪心自问,她接受不了,更遑论做得到了。 所以,浅浅的心彻底狂乱不安了。 可是,上官玄锦的手已经快速地触上了她的唇,浅浅的话就这样被阻断了。 “浅浅……”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角,动作极温柔,语气却是不容抗拒道,“你才是我的结发之妻啊,我不会同意的。” “可是大臣们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担忧所在,对待爱情,我是自私的,大度不起来……”浅浅抬眼看他,他眼底流转的情意如千丝万缕的绵丝,丝丝缠绕,她心中有些微疼,挣扎着说出了心底的顾虑和不安,“可你是皇上,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我要爱谁,要对谁好,还要他们来管?我乃一国之君,难道连选择爱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上官玄锦的话里满是不快,他微微一顿,眼中带着无尽怜惜,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浅浅的脸颊,声音好似上好的绸缎般温雅流澈,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我早就说过,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只会爱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我不要后宫佳丽,我只要你一人为我孕/育子嗣,我只要我们两人的孩子。” 他温柔地望着她,握了握她的手。 “可是……” “没有可是。”他果决地说出这四字,感觉到她身子的紧绷,有点生气的说,“你不相信我了?” 他的心里根本没有生气,只是想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萧浅浅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蹙起秀眉,急着辩解:“没有!我没有……只不过……” “你都是我妻子了,不可以不信我!”他用力缩紧手臂,以强势但爱怜的力道让她嵌在他的身前,一个缝隙都不露,挑眉看向怀里的人儿,深邃的星眸带着一丝黯郁,“还是,你不够爱我?” “不不……”这下浅浅更着急了,急切的回答,忐忑地看着那冷凝的面色,他这是生气了嘛? 真的生气了! 心头涌起失落,心重重一沉,萧浅浅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小脑袋,手指无措地绞紧了袖摆。 181 智劝魁王(一) 就知道经历了方才的事情他会心情不好的,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给他传递不安的信息,给他施加压力。睍莼璩晓 却没看到头顶的俊脸上薄唇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眸底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那你爱我吗?” “爱……”犹自陷在自责中的浅浅赶忙小小声地回答。 如夜空一般深邃的星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薄唇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次!煨” 浅浅的头垂的愈发低了,闷闷地再次重复:“爱……” “你不爱我……”上官玄锦低声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愁,悠悠的伤。 “我爱!我爱你!”浅浅银牙一咬,脆声大叫,豁出去了厣! 却忽然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才发现他在笑。 她立刻抬起小脸,他的吻恰如细雪一般不停地降落在她脸上。 “你爱我!那就听我的吧。”他懒洋洋地开口,话语里隐隐带着恬淡的笑意,声音低柔宛转,“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不再给她任何发言的机会,他的唇覆上来封住了她的樱唇,由浅入深地吻着,深吸着她唇内潜藏的香津,好一番温柔辗转,才将她放开,那俊美如仙的脸上却是心满意足的微笑。 阳光通过半敞的雕花镏金窗户洒进来,在他那银白色的龙袍上洒落密密点点的金光。 浅浅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上官玄锦抱紧了怀中女子,心里不住冷哼:不就是因为自己无所出吗?想要龙裔又有何难?等浅浅有了自己的孩子,看那帮老臣还敢不敢拿这档子事来编排! 可是,想着想着,那轩昂的修眉又蹙了起来:“来人!” 令言守在殿外,透过长窗隐隐看到主子怒气渐消且馨香软玉地抱了满怀,自己心情也顿时大好,忽然听到喊声,连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进了殿去:“万岁爷您吩咐!” 浅浅眼瞅着令言进来,急忙从上官玄锦怀中挣出来,一个转身,倩影立在了龙椅的后面。 “小令子,太医院何人最善妇科?”上官玄锦呷了一口茶,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 令言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判定主子心情还不错,想了想,答道:“当是杨院正。” “叫来!” “是!” 浅浅有些惊讶,待令言出了殿,才不解地看向上官玄锦。 “你这几日不是身子不适嘛,叫他来替你调养一番。”上官玄锦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庞流连。 杨院正本不当值,忽然听到召唤,赶紧把茶盏一放,就随来人进宫来了。 他年逾花甲,体态微胖,一路上又紧赶慢赶,入了承乾宫时,寒冷的天气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见仁德皇帝在座,慌忙拜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 “起吧,去替懿华夫人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 勤政殿的偏殿里设有床榻,此时纱帐低垂,浅浅便隐在其后。 杨院正在令言的带领下拨开帘幔,走至床前,但见纱帐中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并不敢多看,只以锦帕覆上,凝神诊脉。 切脉的时间稍久,一旁传来上官玄锦的沉声轻问:“如何?”淡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耐。 杨院正心头一番思忖,又没说个什么症状,是要诊什么?新皇登基半载,中宫册封不过月余,本是新婚燕尔,皇帝却偏偏新纳宠妃,如今又独独在此处伴诊。 想想路上塞银子给小太监打听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皇帝问何人善妇科。方才进来时见皇帝一脸肃然,更是心头打鼓,只能揣测着往天家最在意的子嗣上去说。 “回皇上,微臣方才为娘娘诊脉,娘娘体质虚寒,不易于受孕。”忐忑不安地回禀,杨院正心里却犯了嘀咕,这懿华夫人进宫也就是十来天的事情,虽说是专房之宠,没有动静也是常理,就算再着急也不必急在这十天半月的光景啊! 看来,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再受宠也是浮云。 上官玄锦却是脸色微微一变,手中力道不自觉加重,茶盏落在案几上竟发出沉重的声响:“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尽快把懿华夫人的身子调养好,否则,你便请辞回去颐养天年吧!” 不怒而威的声音让杨院正心头遽跳,颤巍巍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俯首趴在地上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 “嗯!”上官玄锦满意地点点头,拉长了语调,缓缓道,“下去拟方子来看。” ************************ “哎呀,在这里好吃好喝地逍遥了这么些日子,始终都没见到我那病秧子皇兄。本王还以为他只顾着沉醉在温柔乡里把我这茬儿给忘了呢!本王/刚刚还在琢磨着自己还能活多久,一不小心就把你们给琢磨来了。” 斜斜地靠在魁王府大厅的雕花麒麟长椅上,慵懒地伸了伸懒腰,上官玄睿俊美的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轻笑,一双邪魅凤眸星波流转,风华万千却是无所畏惧。 他手中执着酒杯,犀利的眸光凝注在杯中酒液上,薄唇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看似在笑,唇角,却隐含着一丝肃杀的冷峭。 浅浅凝立在大厅正中,目光淡淡扫过刚刚大难不死却还不知悔改的上官玄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太医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上官玄睿从鬼门关拉回来,玄锦有心感化他,所以只是将他禁足在魁王府。 在这个世上,他们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了,血脉相连,她也不想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残杀。 所幸,上官玄锦顾念手足之情,她想上官玄睿也能放下过往的一切恩怨情仇。 只是,现在的情形,他们兄弟一旦碰面,必然会像点燃炸药一般。 上官玄锦一直为此事头疼,她只想帮他,所以才努力说服了他,随着令言一道前来。 可是现在,看着上官玄睿这副样子,她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劝说会有几分胜算。 哎,能起到作用就阿弥托福了,还奢望什么胜算啊!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耳边已传来满是戏谑的嘲讽之声:“怎么,难道送自己的弟弟下黄泉也要派个女人来吗?上官玄锦就这么一点出息?!” 浅浅微微蹙眉,抬眼看去,只见上官玄睿正一脸戏谑地向自己瞟来,眸光猛然变得锐利而明亮,宝蓝色的袍袖轻轻一挥,将一樽美酒送入嘴边,用力嗅了嗅,冷笑着道:“不过,你们两个还真是夫唱妇随,他做什么事还真都离不开你啊!我说的对吗?古夏国第一神偷萧浅浅!” “放肆,你如今已经被圣上褫夺了封号,不再是魁王殿下了,休得对懿华夫人无礼!”令言早就看不惯上官玄睿的恶略行径了,如今见他一脸猖/狂,更是无法忍受他轻蔑主子和懿华夫人,立时便愤然冷哼。 上官玄睿剑眉微蹙,凤眸半眯,目光冷锐,斜斜扫向令言,冷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上官玄锦尚且不敢对本王无礼,你一个小小奴才也敢对本王大呼小叫?魁王府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令言被他那一身冷厉之气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终究气不过,还想说什么,被浅浅抬手制止。 令言啧了啧舌,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浅浅,只得无声地退后。 浅浅默默看着那座上之人,似乎到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上官玄睿的侧脸极为冷锐,仿若刀削一般,再加上略显苍白的肤色,丝毫不似往日的邪魅、春意,反而有一种凌厉之势,令人不敢逼视。 心里不禁无奈轻叹,若不是为了上官玄锦,她才不会走这一趟。可是既然来了,她便会尽全力。 “哎呀,都成了懿华夫人了!”故作惊讶地说着,狭长眸子里的神情却是不屑一顾的,上官玄睿悠闲地啜了一口美酒,冷哼一声,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女子,声音里满是可惜和玩味,“本王看他那么在乎你,还以为青姝璃阴谋败露,他就算不杀了她,也会把她贬为庶人、幽禁在冷宫里为你泄恨,然后把皇后的宝座让给你呢!可本王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不过是封了你一个小小的懿华夫人!哼!看来他对你的爱,也不过如此嘛!” 话音刚落,令言便满是气愤地谴责:“你竟然还敢出言不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他是内侍太监之首,自认一向定力过人,可是此刻,面对这个屡次污蔑主子和懿华夫人的过气王爷,他怎么也淡定不了了。 182 智劝魁王(二) “救命恩人?”上官玄睿微微怔了一下,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狭长的眸子在浅浅脸上扫了扫,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睍莼璩晓 好一阵子才止住笑,双眼冰冷地看向令言,声音因为方才的狂笑而略微颤抖:“本王没听错吧,你说她、她救了本王的命?” 上官玄睿伸手点向浅浅,满脸的不信和不屑。 令言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冷斥:“若不是皇上顾念手足之情,若不是懿华夫人医术高超,只怕你现在早已是一缕亡魂了!” 一抹震惊在上官玄睿眼中涌现,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甚至连手中的酒杯都忘了放回桌上煨。 浅浅静静看着他,缓缓道:“魁王殿下文韬武略,自视甚高,整个梦华王朝无人能出其右,却偏偏只能屈居在哥哥麾下,想来心中必然积怨已久。你从小到大,一直对无缘太子之位耿耿于怀,也只有这样出言讥讽玄锦,心中才会感到稍稍平衡吧?” 冷冷澈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是如雷般重击在上官玄睿心头,一张迷惑众生的俊颜霎时如罩寒霜,邪肆的凤眸中冷光流动、恨意涌现。 浅浅见他并不说话,又继续道:“你一出生,就享尽殊荣,拥有父慈母爱,可谓呼风唤雨;玄锦却身患顽疾,备受先皇冷落,还要忍受与母亲失散十年之痛。你只看到他晋封太子表面上的无限风光,又如何能体会他心中的孤苦和凄凉?纸” 她停下来去看上官玄睿的反应,只见他凤眸一眯,眼若地狱寒潭,阴鹜一片,捏在酒杯上的手指绷紧,泛出莹润的苍白。 浅浅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了他心底的仇恨,此时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必须出手快准狠。于是冷笑一声,又沉声道:“你连将心比心都不知道,又如何懂得爱?爱本来就是纯净和圣洁的,若参杂了太多利益,还怎么算得上是爱?真正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只要玄锦能够平安幸福,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也觉得值!” 她微微一顿,清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所以,做不做皇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爱的是上官玄锦的人,而不是他身边的皇后宝座。我心中有他,他心中有我,这就够了。而你所谓的爱呢,是什么?占有?强取?抑或豪夺?” 果然,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暴喝:“够了!本王不需要你来教本王什么是爱!” 上官玄睿咆哮出声,凤眸带着凛然的恨意,如熊熊大火,好似要烧到浅浅心里。 他重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一脸的恼羞成怒,眸中闪烁着刀剑一般冷醒锐利的光芒,不耐烦地冷哼:“胜者为王败者寇,本王无话可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本王可不想听你在这里啰嗦!” 听得这样的恶语,浅浅却也并不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侧身看向窗外远山上的白雪,声音平静:“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古往今来,为争皇位而手足相残、兄弟反目的例子不在少数,既然已有前车之鉴,后人又何必趋之若鹜地效仿?难道你希望梦华王朝也上演一幕血淋淋的惨剧吗?” 倏然转首看向座上的男子,浅浅清丽婉转的面容上已是一片冰冷的霜色。 上官玄睿的眼中蓦然有一丝震惊一闪而逝,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浅浅,清丽明澈的眸子眼波流转,眼底却好似冰河乍泄,闪耀着历历寒冰——整个人清冷的令人不可凝视。而她方才说出的那番话更是让他震惊不小。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子一直是轻轻浅浅、柔柔弱弱的样子,他怎的到今日才知晓原来她竟也有如此魄力! 纵然自己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可是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仍是绰绰有余,就算上官玄锦会派暗卫随行,这女子的胆识和魄力仍是让他有些侧目! 只是心头掠过的那一抹震惊,他已经分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是她这样清冷的神情,还是她的惊人之语,抑或两者都有吧! 然而,震惊也只是那一刹那,他没有忘记背负了十多年的仇恨和如今的悲惨境地,所以他倏然起身,向那个清冷逼人的女子翩然而去,一袭蓝衣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潇洒迷人。 浅浅没有料到上官玄睿会突然奔自己而来,怔怔地看他垂眸望过来,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给她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浅浅的身子瞬时僵硬,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但她却没有后退,反而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在浅浅脸上逡循半晌,上官玄睿忽然仰天大笑,那一笑之后,脸上神情更加阴鹜,声音也愈发冰冷:“我屡次与他作对,三番五次要置他于死地,我早已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如今继承了皇位,又岂会让我活命?萧浅浅,你不必再装腔作势、假仁假义了,你以为本王不明白你方才那首诗的意思吗?你不就是要告诉本王上官玄锦想除本王而后快吗!你既是他的人,又奉命来取我性命,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你以为能活到今日,只因为你是先皇的幼子和你母妃临死前的哀求吗?”浅浅冷冷笑了笑,清眸一眯,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愤怒,寒声道,“你所做种种,玄锦有一百种理由可以将你处死。他却始终没有那样做!或许,你从没把他当哥哥,可在他心里却一直当你是弟弟。” 上官玄睿,玄锦不做杀弟的曹丕,为何你却总想做弑兄的杨广! 上官玄睿定定立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神情却带着一丝木然,他忽然旋身,也不知道是饮了烈酒带了几分醉意,还是因为其他,步伐有些虚浮,竟是跌坐在麒麟椅内。 浅浅见他这样的神情,语气渐渐缓和下来,耐着心劝解:“玄锦并非一个绝情的人,他若想让你死,又何须让你活到现在?你中了毒,性命垂危,他一得到消息,便让太医们全力救你……如果他也像你这般无情无义,我只怕你早已死了几十次了,还能坐在这里享用美酒吗?上官玄睿,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眼中只有仇恨,再无其他!” “父爱、母爱、恩宠、权力、荣华富贵……你拥有的,远远比他多,可是你快乐吗?这些年来,你为了心中的那个位置,用仇恨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在***、厮杀、争夺和血污中来回挣扎,把唯一的哥哥当成最大的敌人。你的骁勇不是用来和兄弟同仇敌忾,而是用来联合别人对付自己的手足,可结局呢?” 浅浅低叹一声,幽幽道,“你那么聪明,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出究竟是谁迫不及待地想要你死。人心尽失、众叛亲离,你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仿佛被人刺中了要害,上官玄睿瞳孔一缩,额头青筋暴起,眼中的火焰烈烈燃烧,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 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声嘶力竭的声音仿佛从胸腔深处发出般带着撕裂的决然:“住口!你给本王住口!本王要你给我住口!” 四目相触,浅浅看到他眼中的潋滟波光,转瞬化为罗刹般残暴嗜血的寒光。 正在他气急败坏地向浅浅扑过去的时候,暗处冷风凛然一过,上官玄睿闪身一躲,一柄寒剑擦身而过。 黑衣寒剑,浓眉阔眼,这人,不是御前四大暗卫的黄泉是谁? 他一张俊脸冷沉如铁,浑身散发出冰冷戾气,正凶狠地看着上官玄睿,仿佛只要他再动作一下,就会将他毙命。 手中长剑一挥,寒光凛凛的冷刃挡在身前,黄泉将浅浅护在身后,眼光如刃,语气含冰,决绝道:“所有对懿华夫人不敬者,一律杀无赦!” 上官玄睿却是不屑一顾的冷笑,悠然道:“好大的口气啊!本王道是谁,原来不过是上官玄锦座下的一条狗!怎么,就凭你一个区区暗卫也想动本王?” 外头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此时变得有些阴冷,衬着他邪肆的眸子,就仿佛是暗无天日里森冷潮湿的寒潭,散发着幽寒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之中渗透人的心骨。 黄泉回以深沉一笑,不卑不亢冷声道:“魁王若有意为之,黄泉定然奉陪到底!”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时光似乎一触即绊。 183 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5000+) 心凉如水,令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小声提醒:“夫人?” 浅浅对着他摆了摆手,头痛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忍不住蹙眉。睍莼璩晓再不出声制止,就要真的动手打起来了! “黄泉,你先退下!” 在浅浅的极力示意下,黄泉终是退了开去,却一直紧随在浅浅身侧,时刻警惕着,生怕上官玄睿会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他受命暗中保护懿华夫人,若不是方才形势危急,他也不会被迫现身煨。 看着黄泉退到一边,浅浅这才暗松了一口气,转首看向上官玄锦:“狡兔死,走狗烹。青姝璃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当初给她出谋划策之时,是否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她的眼中钉?你想借她之力夺回兵权,却没想到她爱上了玄锦吧?以她的性情又怎么会让你这个大威胁活在世上?” 浅浅知道他方才歇斯底里的样子,是因为自己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伤疤,心中忽然掠过一丝悲悯,语气一转,淡淡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得先皇宠爱,他却为何将皇位传给了玄锦?” 这一瞬间,浅浅分明看到上官玄睿的凤眸中升起两抹浓重的惊讶和疑惑撞。 很好,成功吊起了他的注意力,接下来是该给他当头一棒了! “朝堂上掷地有声,战场上以一当百,善弄权术,卓然不群,你的确是一位很出色的皇子。可是,要当一个好皇帝,光有这些还不够。乱世天下,强者为尊,固然没有错。可你是否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浅浅暗暗查探着上官玄睿面上的神色,继续道,“你自小便在宫中呼风唤雨,从没有人敢拂逆你,所以养成了骄傲自大、自私自利的性情;你被仇恨迷失了心智,不会爱自己和身边人,又如何爱国家和百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百姓福祉为先,这是一个明君必须要做到的。你扪心自问,做到了吗?” 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民心之于君王,乃是重中之重。 秦始皇横扫*、一统天下,实力之强可谓空前绝后,在位期间却大推暴政、尽失民心,不可一世的大秦落得了二世而亡的悲惨结局;项王骁勇善战,率领义军所向披靡,却刚愎自用、不听劝诫,攻克咸阳后又纵容手下烧杀劫掠、残害百姓,一世英雄竟惨败在不屑一顾的刘邦手中,乌江兵败后,无颜面对浣西父老,自刎于垓下……这些残酷现实无一不告诉后人,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 可是这样的道理,这个呼风唤雨十余载的魁王殿下却是全然不懂! 浅浅淡淡看他一眼,终是一字一字道:“既然知道你做不到,你的父皇又如何会将皇位放心地交在你手中?” 字字清晰的话在上官玄睿耳中犹如惊雷炸响,他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得一张俊脸瞬间惨白,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心中的迷惑刹那间被解开,他眼中却没有一丝的释然,而是得知真相后的深深震撼和痛苦不堪。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心头剧震,上官玄睿失魂落魄地踉跄后退,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一下子跌坐在麒麟椅上,双目空洞地看向四周,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 笑声凄惨,几近疯狂。 浅浅从那笑声里听到了一种叫绝望的情感。 她默默看着狂笑不止的上官玄睿,仿佛,他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魅惑众生的魁王殿下,繁华落尽,只余今日的癫狂如斯。 被深爱的人怀疑和猜忌,那肯定是锥心刺骨的痛吧。 浅浅心头滑落一声无奈轻叹:真相总是残忍的,可是人生在世,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些残忍的真相。 虽然,这个所谓的真相只是她编造的,却并非随意捏造。 以她对上官玄睿的了解,启盛帝没有将他认定为皇位接/班人,必然与此有关。她不过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一个人的心房即使再坚固,只要瓦解了心底的防线,那些固若金汤的壁垒就会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而上官玄睿心中的底线,便是深爱自己的父皇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真相。 满面的笑容下,是心神俱碎的哀痛。 狭长的凤眸里蓦然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倏然滚落,上官玄睿渐渐止住了笑声,却是颓然地低头怔怔看着脚下的地面。 这一幕让厅中的其余三人无不动容。 浅浅心中的悲悯情怀更甚,她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劝道:“不管你当初在仁寿宫替我解围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感怀于心,也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生来就是恶人。我只希望,尘埃落定的今日,你还能找回自己最初的本真的心,这样也不枉你母亲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你的生还。” 上官玄睿慢慢抬起了头,狭长的眸子里目光涣散,只是呆呆地看着浅浅凝立的方向。 “佛家有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其实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要走哪一条路,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浅浅指了指令言手中的圣旨,语音轻缓了许多:“按照梦华王朝的律例,皇室中人犯了重大过错,若得皇上开恩,便可在普渡寺悔过。你虽然罪大恶极,玄锦却依然顾念手足之情,力排众议要保你一命。他用心良苦,但愿你能领情……希望你能早日走出心魔,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 静默中,浅浅看到上官玄锦眼中的目光终于凝聚在一处,而那眼底正有一丝释然和悔意静静升起。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时光悠悠,无声流逝,一切的恩怨仇恨都将被湮没,往事也终归尘烟散尽。如果真能如玄锦所愿,那对他,对玄睿,对整个梦华来说,都将是一件好事…… 转身出门,晴空万里,风轻云淡。 浅浅面向蓝天白云,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夕阳高高悬在天际,将柔润的光辉笼在那一袭雪白锦衣上,铺洒成一层淡淡的金红,那般高贵,那般圣洁。 上官玄锦正负手而立,如琼枝一树,栽于红墙金瓦之间,终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仿如一潭深水,倒映着阳光,璀璨美丽。 他一脸微笑地望着浅浅,剑眉入鬓,凤眼生威,气质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仿佛画中仙子翩然凝立在许多侍卫中间。 浅浅微微一笑,步履轻快地迎上前去,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阳光像一层薄薄的光幕,轻洒在她脸上,好似有一团轻柔的光晕,萦绕在她周身,衬得她白晳的肌肤仿若透明。 “我怕玄睿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上官玄锦执起浅浅的手,紧张担心溢于言表,“虽然让小令子带去了一队侍卫,也让黄泉暗中随行,可是你前脚刚出泰和殿,我就开始坐立不安了……心中一直隐隐担忧着,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便索性跟了过来……” 浅浅心中一热,感动于胸。 此时庭院内满是身着银色铠甲的飞云骑,这些人严阵以待,将魁王府团团围住,倘若厅中有一点风吹草动,上官玄锦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浅浅嫣然一笑,在他面前翩然转了一圈,露出调皮的表情,柔声宽慰,“玄睿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你又派了黄泉随性保护,我也知晓分寸,所以……” 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腰间一紧,浅浅已经扑进了温热的胸膛里,整个人被上官玄锦紧紧拥住,温雅的声音竟有轻微的颤抖:“答应我,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做了,好吗?浅浅,不要让自己再冒险了!我只要你健健康康地陪在我身边,直到永远!” “嗯!”浅浅乖巧地依附在他胸前,含笑郑重地点头,然后从他怀中出来,携了他的手回宫,“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这一行怎样啊?” 上官玄锦淡淡笑着,伸手在浅浅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满是爱怜地答道:“我看你出来时一脸的轻松释然,便知道你是不虚此行了!你知道的浅浅,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安危,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劝说玄睿的!” 被这么一夸,浅浅心里也挺开心,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十分用心地去开导别人,方才上官玄睿的反应,她还是喜于乐见的,笑嘻嘻地随口答:“因为我学过心理学啊!” “什么学?”上官玄锦一怔,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讶:心理学?他怎的从不知道这个东西? “啊?”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浅浅下意识地闭了口,脑中灵机一动,嘻嘻笑起来,拖长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是攻心术——一种很高深莫测的学问!” “攻心术?”上官玄锦更加疑惑了,一脸好奇地看着浅浅,极是认真地问,“浅浅,你说的那什么攻心术真有那么神奇吗?真的能让人改邪归正?” 那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着实让浅浅有些无奈,暗暗恼恨起自己方才的得意忘形来,不过是被人垮了两句,就忘乎所以了,心理学就心理学吧,还美其名曰什么“攻心术”,这下怎么跟玄锦解释! “那个……咳咳……”一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痛快,一边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其实这个攻心术吧,也就是一种心理战术而已。就是要掌握对方的心理弱点,然后去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再把他的思想往你所期望的方面去引导……多半情况下,也就是碰碰运气,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啦。” 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两眼放光地看着上官玄锦,急声道,“其实你也会的,比方你在朝堂之上,能牢牢抓住大臣们的心理,让他们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其实这东西很普通,只不过我给它起的名字听起来厉害罢了!” 上官玄锦一脸恍然,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是呀。”浅浅忙不迭地点头,暗暗松了口气,下一刻自己的小手却被上官玄锦用力握紧,四目相接,看到了那深邃星眸中满溢的柔情。 “浅浅,你深知我为玄睿的事情心烦意乱,便不顾安危前去劝解,如此善解人意、为我着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上官玄锦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浅浅看到他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光华灼灼,粉脸微热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想到身后还有令言和宫人侍卫随行,便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们是夫妻啊,夫妻本应同心同德,共度难关的嘛!况且这件事你也不好出面,我理应为你分忧解难。不过啊,你先别急着夸我,他能不能弃恶从善还是个未知数呢!” “嗯——”一声轻叹从上官玄锦唇畔滑落,他脸上挂着粲然的笑容,“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尽力挽回的便尽力挽回,实在不能的也不用可惜,我们的心尽到就好了。” 浅浅含笑点头,不再说话,与上官玄锦肩并肩、手挽手,穿过一座座古朴典雅的亭台楼阁。 上官玄锦墨发高束,仅用一根金簪紧紧箍住,将他俊美的脸展/露/无/遗。微风轻扬,衣袍翩翩,透出俊逸闲雅的翩翩风致。 萧浅浅的身着淡青色素衫襦裙,清雅如秋日雏菊,冰肌玉骨,腰肢袅倩。墨发挽了一个别致的发髻,其余披散的发依旧流泻到腰间,随风轻轻飘扬。 淡青柔白交相辉映,说不出的温馨怡人。 夕阳的余辉为一对亲密相偎的人影镀上了一层金色,恍如梦幻。 浅浅忽然想起了一首歌,有句歌词恰应此情此情,她分外喜欢: “好想牵你的手,走过风风雨雨,有什么困难我都陪着你。 直到天长地久,直到天荒地老,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 玄锦,能与你在爱情的漫漫长路上携手同行,如此刻这般,踏着夕阳的余辉,相依相偎着往家走,是如此的静谧和美好。 这种幸福,我此生不换! *********************** 那次奏折事件之后,一向对青年君主言听计从的朝中重臣却鲜少的固执己见,特别是丞相大人,更是老泪纵横冒死规劝,直言祖制不可废,充盈后宫、雨露均沾、绵延子嗣不可忽视。 一些以丞相马首是瞻的大臣也纷纷开始请奏,诸事拖拉不积极主动,彻底让上官玄锦雷霆震怒,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紧张的有些骇人。 最终还是太后出面,以新皇登基、朝纲不稳、连年战乱国库亏空和选秀又颇耗费人力物力为由,暂将选秀大典押后两年。 丞相是看着上官玄锦长大的,不愿眼睁睁看着他的一世英名被毁,是以才不顾一切地进言规劝,见太后如是说便也不再坚持;大臣们从未见过皇帝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间都有些吃不消,又觉得皇上正是盛年,宫中已有一后一妃,便也不再执着于斯。 一场轩然大波终于被平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终是没有人敢在青年天子面前旧事重提。 浅浅知道,身为帝王,上官玄锦面对的压力要比自己重很多。 他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君王,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明君,浅浅不想因为自己,让上官玄锦的英明和果敢尽数被毁。 本来,他专宠于她已是冒天下之不韪,她断然不能再让他误国误政。 是以,她更主动督促他及时认真地处理好朝政,时刻坚守自己的本分,从不妄议朝政,甚至连到承乾宫送茶水点心都是派身边人直接送到令言指派的人手中。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大臣们抓了把柄,再将上官玄锦置入两难境地。 而上官玄锦也从不在浅浅面前表露他的烦恼和压力,更不容许御前伺候的人将对她不利的消息传出承乾宫。 是以,浅浅唯有私下里对着令言软硬兼施,才能得知上官玄锦心底的不易。 每每看着他俊逸的眉眼总对自己露出暖暖爱意之时,浅浅都是满心的喜悦与心酸并存。可她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只能用更多的爱来回报他的默默牺牲。 她与上官玄锦只是想牵着彼此的手,一起面对风雨,与之相伴一生。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爱,可是在这个帝王之家却是不能被完全接受的。 184 秋千惊魂 如果想一起牵手走完这一生,就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睍莼璩晓 虽然这一生或许只是很短的一段时光,可是在这段时光里他们都要好好的珍惜彼此,爱着彼此。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虽然梦华地处北国,寒冷过得慢,却依然抵挡不住春天迟来的脚步。 四月初,福熙宫很快建成并装修完毕,里面的布局和摆设全是按照浅浅的爱好设置的煨。 上官玄锦还专门扩建了院落,命人在里面建了亭台水榭和花园,并修建了一个巨大的蓄水池,里面假山池藻一应俱全。等到盛夏时节,便能看到花木扶苏、小桥流水。 上官玄锦知道萧浅浅好动,怕她呆着无趣,便在花园里装上了秋千,这秋千的绳子系在高高的樱花树上。 浅浅时常像此刻这样坐在上面,浅红色水月暗花锦裙便云一般铺叠开来,墨发梳成伴月发髻,髻上只簪了玄锦送的那枚水晶菊花簪撞。 雅致而不失俏丽,婉秀而不失冷艳。 她仰望枝头的灿烂繁华,透过那清清粉粉的颜色看长空万里,白云如丝,偶尔有微风轻拂人面,便有几点花瓣似雪飘落,愈加让这一片烂漫春景如梦如画。 眼前自然也是一派繁华,园囿楼台,壮观宏阔,廊庑亭阁,错落有致,朱窗兰牖,精巧入画。 宫墙边的几颗柳树上新黄嫩绿已经目不暇接,春风纵处,翩翩起舞,仿佛水袖轻舞的九天玄女,摇曳生辉,煞是美丽。 另一边的几丛修竹也绽放了新芽,与地上叫不出名字的花卉相映成趣,倒别有一番风味。 秋千的两旁更是有数不尽的茶花竞相吐蕊,朵朵压枝。风吹过,摇曳生姿,芳香阵阵。无论远望还是近观,均如霞雾萦绕,明艳照人。 “似与春风相解语,枝头绚灿泛霞光”。口中轻吟着这句诗,浅浅心情大好,脚下一用力,还轻轻哼起了歌。 “主子,您这歌真好听,只是好像跟青荷听过的都不太一样。”青荷走过来,递过来一杯热茶,秀眉轻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立在雪白的茶花间,穿着一袭碧湖青色襦裙,上罩柔粉的斜襟纱衫,虽极素淡,却衬得她愈发肤白如玉,黑眸如墨,分外有神,颇有种我见犹怜之感,竟将枝头的灿烂都比了下去。 浅浅粲然一笑,问:“好听吗?” 心中却道:这可是2013年的流行歌曲啊,肯定是跟你从前听的不一样的。 “好听极了!”青荷眉眼含笑,接过茶盏放在一旁的木几上,整个人好似还沉浸在刚刚美妙的歌声中。 “那我就再给你唱一遍吧!”浅浅淡淡一笑,看着青荷一脸的期待,伸了个懒腰,接着道,“不过你要送送我,这秋千我自己荡着太费劲儿。人家都说春困秋乏,这话果真是不假!我最近啊总是乏得很,好像没什么力气似的。” “春季到了,免不了有几分困顿。主子这些日子忙着在院子里养那些花花草草的,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这荡秋千啊其实也挺费气力的。”青荷笑靥如花,轻巧地绕到了浅浅身后,语气欢快,“以前主子每每荡秋千都有皇上在,青荷也使不上力,今儿个就让青荷好好表现表现吧!主子,您坐稳了!” 袅袅歌声中,花瓣纷飞,香雾迷离,衣带飘舞,裙袂翩跹。 浅浅被秋千载着升向半空,觉得自己好像变作了云中飞鸟,可以御风而行,听着风声在耳边如水流过,一起一落间,觉得快乐无比。 正开心之际,忽听头顶“嘶——”的声响,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冲力狠狠甩了出去,耳边响起青荷的失声惊呼:“绳子断了,来人,快来人!” 浅浅心头遽跳,暗叫一声不好,情急之中连忙施展轻功,在空中几个跳跃,落地时才险险地稳住了身形,却仍是因为惯性踉跄地往前迈了好几步,被从旁伸过来的一双手及时拉住,才幸免跌倒在地。 “主子……您……没事吧……”带着哭腔的声音飘入耳畔,浅浅下意识地看去,只见青荷一张小脸煞白,如水的双眸里噙着泪水,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浅浅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胸膛中犹如擂鼓,一颗心心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秋千处,前一刻还载着她起起落落的秋千此时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两端各拖着长长的断绳,竟是透出几分惊悚! 铺天盖地的后怕席卷而来,让浅浅险些喘不过起来:秋千升起的最高点,承受的张力最大,最有可能让绳子断裂。而在那个位置被甩出去,也势必会狠狠撞到对面的假山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会轻功和本能的反应,那自己今天不死也会内伤啊! 好险啊,真是好险…… 纤纤素手轻轻抚着心口,浅浅凝立在原地,极力平稳这波涛汹涌的心绪。 一边的青荷见浅浅迟迟不回话,心中更是忧急万分,方才那一幕已是吓得她肝胆俱裂,眼见主子险险地避过了身后的假山,便一下子扑上来检查她有没有伤到。如今见主子没有反应,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地焦急唤着:“主子?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她方才那连声大叫,早已把福熙宫的下人和侍卫们统统吸引了过来,此时都聚集到了面前。 浅浅苍白着一张脸,看见青荷一张小脸惨白异常,连声音也惊骇得有些颤抖,便虚弱地对着她微微一笑:“我没事!”伸手想要拨去额前凌乱的发丝,风一吹,才惊觉手中黏湿湿的,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一阵心悸晕眩袭来,浅浅身子抖了抖,险些站立不住。 “主子,您怎么了?”青荷慌忙扶住浅浅,极是担忧道,“您额上都是冷汗!”一面说着,已经拿了手帕在浅浅额头轻拭。 浅浅勉强对她笑了笑,有些吃力道:“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许是刚才惊吓过度了……” 青荷脸上的慌乱和担忧更甚,声音里满是焦急:“青荷这就传太医,并差人去告诉皇上。” “别去勤政殿……”浅浅费力地扯住了青荷的衣袖,“皇上政务繁忙,不要去打搅他了……我没什么的……” “可是……”青荷还想坚持,但看到浅浅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好作罢,“那青荷先扶您去休息。”却终是不放心,要让人去传太医。 “好!”浅浅轻轻点了点头,在青荷的扶持下迈开步子,还未走两步,一阵猛烈的晕眩突然袭来,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也缓缓下坠,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不知在黑暗的迷雾中徘徊了多久,浅浅终于醒了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床,还有一袭明黄色的身影——玄锦?! 上官玄锦朝服也未换,静静地守在床前,俊美如谪仙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欣喜——好奇怪的表情! “浅浅,你醒了!”也不顾房中还站着一堆宫人,刚一看到心爱的女子清醒过来,上官玄锦便一下子将浅浅紧紧抱住,仿佛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声音里满是欣喜若狂。 影影绰绰满屋子的宫人立在那里,他竟然也不避讳,就这样将浅浅紧紧圈在怀中,浅浅面上一热,就要从他怀里出来。可是动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开,反而让他越抱越紧。 她心里却讶异他为何这般强烈的反应,只当他是过分紧张,便轻声安慰:“我没事,我没事……我不想让青荷告诉你,就是怕影响到你……” 上官玄锦却是将她的娇躯轻轻地从怀中分开,深邃的眸光锁住她略显苍白的容颜,用极轻柔的语音低低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又心疼地将浅浅紧紧拥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愧疚和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把你们照顾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浅浅,对不起。” “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浅浅柔柔一笑,轻轻拍着他的背,猛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豁然从他怀中仰起脸,满目惊讶,“你刚才说……‘我们’?” 上官玄锦的脸上漾起了孩子般纯真灿烂的笑容,深邃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喜悦和兴奋,他柔情地注视着浅浅:“太医刚刚替你把脉,确定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浅浅,我们有孩子了!” 185 喜从天降(5000+) “太医刚刚替你把脉,确定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浅浅,我们有孩子了!” 一字一句说的明朗清晰,声音里尽是难以抑制的愉悦。睍莼璩晓 浅浅怔怔地看着看着他灿然而笑,仿佛纯净无暇的初雪,纯白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那是纯粹的欢喜,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是喜不自胜。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从未见他笑的这么开心。 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快的让她措手不及——浅浅仅能怔怔地坐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熨。 愣神之际,却见房中所有的宫人一下子齐齐跪拜,口中直呼:“恭贺皇上,恭贺懿华夫人!” 震耳的恭贺声中,浅浅呆呆地看看着上官玄锦眉眼间的神采飞扬和兴高采烈,被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的惊喜所湮灭。她欣喜的难以自抑,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你是说我要做娘亲了?” “是啊,浅浅!这是我们的孩子!”声音因为极度的高兴而略微颤抖,上官玄锦一边说着,一边极是爱怜地将浅浅揽在怀中,声音里却透出不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母子担惊受怕,我这个做父皇的却丝毫不知情,你说孩子会不会怪我啊?睫” 看着他敛眉沉思,一脸凝重,认真又惶惶不安的神情,浅浅哑然失笑,心中却满是甜蜜:原来,即便英明神武如一国之君,在初尝为人父的喜悦时,也会如常人一般兴奋的不知所措! 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柔声宽慰:“宝宝才一个月大,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况且,是我不让宫人们告诉你的。你和宝宝是父子连心,他(她)只会感到他的父皇是如何的爱他(她)。所以啊,宝宝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真的吗?”上官玄锦的脸上立时阴转晴,他伸手覆在浅浅的小腹上,无限爱怜地轻抚着,口中振振有词,“宝宝乖,要听话,父皇和母妃都盼着你快快长大,早日出世呢!” 浅浅忍俊不禁,只好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屋中还有一干宫人在。 上官玄锦这才正襟危坐,眸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淡淡吩咐道:“懿华夫人有孕在身,你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伺候。胆敢有偷懒者,一律严惩不贷!” “奴才(奴婢)遵旨!” 等到一群人恭恭敬敬地退下,上官玄锦又重新将浅浅搂在怀中,细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紧紧握着她的柔荑,低声道:“浅浅,你知道吗?当小令子告诉我你从秋千上摔下来,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得知你无事安好,我还是立刻从勤政殿赶了过来,因为只有亲自确定你安然无事,我才能心安。没曾想到,竟收获了这个惊喜!” 浅浅舒服地靠在他怀中,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中,不忘柔声安慰他:“都是我不好,才要坐那个秋千的……好在是有惊无险,还让我们收获了这个意外惊喜。祸兮,福之所倚!你看,凡事都有两面性的,是吧?” 上官玄锦微微一笑,好脾气地轻叹:“你呀,总是有理!”略顿了一下,又极其认真地柔声嘱咐,“浅浅,你如今怀有身孕,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这一次啊,还好是有惊无险!否则,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答应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你们母子都平平安安的!” “嗯!”浅浅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太后驾到——”随着一声通传,太后在李公公的搀扶下,快步走进来。 上官玄锦闻声起身,前去迎接,浅浅也连忙起身,正欲掀开被子、下床叩拜,却被太后一把按住。 “浅浅,快躺着快躺着!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这礼数就免了。”太后生就慈眉善目,此刻更是一脸温和得体的笑,愈发显得雍容可亲。 她在床边坐下,拉过浅浅的手,言语间净是关心,“玄锦派人到寿康宫传话说你有喜了,又听闻你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哀家就慌了,总是坐卧不安、提心吊胆的,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现在啊,得知你们母子安好,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自己一时贪玩害的老人家如此担心,浅浅不免心中愧疚,赶忙道:“母后,都怪浅浅自己不小心……就是虚惊一场,没什么的,却让母后担心了,浅浅真是过意不去。” 听了浅浅的话,上官玄锦也在一旁随声附和:“是呀母后,寿康宫到这里路程又长,您身体又一向不好,既然得知浅浅没事,您又何必亲自过来呢!” 太后眉眼含笑,佯装生气地睨了儿子一眼,乐呵呵道:“浅浅肚子里的可是哀家未出世的小皇孙呐!事关梦华皇嗣安危,哀家岂能坐视不理?寿康宫到福熙宫再远,也不能阻挡哀家见孙儿的迫切心情啊!城儿,你也糊涂,浅浅都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你竟然也没觉察出什么!” 这番说辞倒是让浅浅愈发不好意思起来,粉颊一热,声音亦带了几分急切:“母后,这不能怪皇上,他政务繁忙,要为国事忧心伤神,而且浅浅自己也太大意,竟未觉察出异样。” 上官玄锦站在太后身后,对着浅浅粲然一笑,示意让她放心,自己却双手放在太后肩上轻轻按摩起来,满脸堆笑地作乖儿子状:“是是是,母后说的极是,朕近来只顾着关心朝政,疏忽了浅浅,都是朕不好,母后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 语气一顿,又故作生气道,“朕派去的人是给您通报喜讯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多嘴多舌,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母后担忧?待朕查出来,定然重重治他的罪!” “这等大事,你不让宫人们讲,哀家难道就问不出来吗?”经不住爱子撒娇,太后脸上佯装的怒容终于一扫而逝。 她无奈又爱怜地叹道,“都是快要做父皇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好了好了,哀家只是顺口说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分别握住上官玄锦和浅浅的手,心满意足地看着二人,笑吟吟道:“一个是哀家的好儿子,一个是哀家的好儿媳,再加上哀家未出世的小皇孙,你们啊,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怎么舍得生你们的气呢!” 浅浅与上官玄锦相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道:“谢谢母后不怪罪之恩!” 望着面前那一对儿妙人儿,太后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她松开了二人的手,示意李公公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李公公从中捧出一个分外精致的琉璃盅,用刻花鸟兽花草纹莲瓣青瓷碗成了一碗,恭敬地递到太后手中。 太后接过,转首笑盈盈地看着浅浅,柔声道:“哀家听说你动了胎气,就让李公公准备了养血安胎汤。这汤啊是用乌鸡、当归、阿胶、熟地黄、红枣隔水慢炖而成,滋阴养血,保胎效果极佳,你快趁热喝了吧。” 说着就舀了一匙,递到浅浅嘴边。 浅浅着实有些受宠若惊,觉得劳驾太后喂食终有不妥,本想拒绝,可是看着太后满脸的期盼,又不忍心推拒她的一片好意,左右为难间忽听得温雅清澈的声音响起:“母后,您歇着,让儿子来吧!” 上官玄锦接过了太后手中的碗,笑嘻嘻道:“还是母后想的周到,儿子只顾着高兴,竟是把准备补药的事情都忘记了。” 太好好脾气地笑笑:“你是头一次当父皇,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哀家自然要用些心,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好儿媳和小皇孙啊!” 浅浅看着太后脸上慈母般的爱怜神情,心中满是感激,急忙起身道谢:“谢谢母后关爱!” “傻孩子,谢什么?”太后含笑望着我,声音里满是慈爱,“你的身子最要紧!只有调理好身子,才能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啊!” 这一语让浅浅的粉颊微红,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着上官玄锦在床前坐下,舀了一匙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递到自己面前,心里甚是感动。 他穿着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明黄色朝服,却在喂食自己汤药,浅浅觉得实在不妥,故而只是有些犹疑地看着送到唇边的汤匙,并不张口去喝。 上官玄锦见状,勾唇一笑,柔声轻哄:“已经不烫了,快喝吧,不苦的。” 浅浅更加窘迫,不去看他柔情的目光,低头轻语:“我自己来吧!”伸手便要拿他手中的碗。 恰在此时听到太后语音含笑:“浅浅,就让城儿喂你吧!女人要经受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苦楚,而男人也正是在迎接孩子出世的过程中才真真正正成熟起来的。所以,你们啊,需要一起做准备,迎接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没想到太后会如此说,浅浅有些惊讶地抬头,刚好撞上上官玄锦温柔的目光,他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清风般醉人的微笑。 “母后说的是!儿子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浅浅和孩子的。” 拗不过这对母子的坚持,浅浅便美滋滋地享受了一次真龙天子体贴入微的伺候,短短的几分钟,却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甜蜜。 令言从门外疾步进来,对着上官玄锦躬身行礼后,恭敬禀报:“启禀皇上、太后和夫人,负责建造秋千的六名宫人,自知罪不可恕,已经跪在殿外,听候发落!” 方才还一脸微笑的上官玄锦眼中蓦然掠过极浓烈的杀气,轻轻一挥手,斩钉截铁地命令:“全部打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以儆效尤。” 浅浅心头一跳,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连忙道:“他们既然知道错了,就饶恕了他们吧!况且这一次,完全是个意外,想必他们也是无心之过,就不要伤害他们性命了!” “浅浅,我们的孩子差点就因此遭遇不测了,你竟然还要替他们求情?”上官玄锦面露不解,只是看向她时,目光中的冰冷已在刹那间褪尽,极力平复着心间翻涌的怒意,低声道,“我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若是天意也就算了,我只怕这秋千事件,乃是有人存心设计,要对你不利。” 便是到了此刻,他依然忘不了在勤政殿得知秋千断裂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脑子轰然一响,他急不可耐地赶过来,看到她陷入昏迷,虽然太医说了无碍,他还是片刻不离地守在床前直到她醒来。 他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况,如果她忘记了用轻功,如果她没有避开那座假山,那么后果……将是怎样的不堪设想!他不敢想象,万一她和孩子有什么不测,自己该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严肃处理此事,纵然伤一千人,也要保得她们母子平安。 “你也说了是差点嘛!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秋千的绳子不结实或者时间久了断裂是很常见的事情,相信你已经暗中派人查实过了,如果有人做了手脚,定然瞒不过你的眼睛。”浅浅温婉地笑着,轻轻拍了拍上官玄锦的手,清眸中带着一丝祈求,“就算是看在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一边的太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对着上官玄锦温言劝道:“浅浅说的有道理,梦华王朝有了龙裔乃是天大的喜事,实在不宜大开杀戒,好在这次没有酿成大祸……城儿,若此事你已查明并非有人蓄意为之,还是饶了他们的死罪吧!” 上官玄锦敛眉凝思,眸中目光明灭不定,神情变幻莫测,过了半晌,终于对着令言沉声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传朕旨意,一干人等先杖责五十,再交由慎刑司处置!” “是!”令言不敢怠慢,连忙领命退下,心里却不住唏嘘: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主子竟然会出人意料地网开一面,这几人可真够幸运的! 今日再一次见识了浅浅的心地善良,太后既是感动又是欣慰,极是慈爱地拉过浅浅的手,语气里满是赞赏:“浅浅,你真是宽宏大量、仁慈善良啊!”“母后您过奖了!其实是母后慈悲心怀,设想周到!”浅浅被这么一夸,登时不好意思起来,“浅浅只是觉得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必然不敢再犯。如此喜庆的日子,断然不能沾染血腥。” “嗯!你温婉淑德、端娴慧至,果然当得起‘懿华’二字啊!有你这样好的媳妇,哀家真是高兴!”太后眉眼含笑,对浅浅又是一阵夸奖,这才起身,温声嘱咐道,“你好生修养,哀家先回宫了,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城儿讲。” 又转身对上官玄锦叮嘱,“城儿,你可要把哀家的好媳妇和宝贝皇孙给照顾好了!” “是是是!儿子遵命!”上官玄锦满脸粲然,连连点头,扶着太后向外走去,却被太后出言阻止,“好了,哀家识得回宫的路,你快去陪浅浅吧!” 上官玄锦依言放了手,目送着太后的背影,朗声道:“恭送母后!” 目送太后上了肩辇,他才折回来,极是潇洒地一撩袍摆坐在床上,将浅浅轻柔地揽在怀里,俊脸含笑:“浅浅,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休书,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西罗皇上和你的姐姐啊?” “是啊,好久没有和姐姐通过信了,皇兄又认了我作御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如今我们有了喜事,的确是应该尽快告知他们的。”浅浅舒服地窝在他怀中,笑靥如花地点头,“你看我,只顾着高兴了,都没有想到这里,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好,晚一会儿我就去写。”上官玄锦小心翼翼地拥着浅浅,陷入了美好的憧憬,“浅浅,你说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浅浅忍不住轻笑出声:“孩子才一个月大,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怎么给他(她)取名字啊?” “那就男孩女孩先各取一个好了。”上官玄锦黑眸中亮光灼灼,附在浅浅耳边轻声道,“反正我们又不是只要一个孩子,干脆就多取几个吧,多多益善嘛!” 他这句话说的极是自然,声音带着一丝魅惑,浅浅的一张玉脸瞬间羞红了。 上官玄锦却是勾唇浅笑:“我还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们的孩子,让他(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公主或者皇子。” 186 温柔呵护(一) “有你这么好的父皇,我们的孩子已经是最幸福的了。睍莼璩晓其实啊,只要孩子能一辈子平安健康,那就是他们也是我们做父母最大的幸福了。” 浅浅窝在他怀中柔柔地笑起来,脑海里已经在想象儿女绕膝的幸福情景。 她知道,上官玄锦现在是个好丈夫,将来也会是个好父亲的。 这一日,上官玄锦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只安心在福熙宫陪着浅浅,半下午的时候,青荷端了一个漆木托盘走了进来,笑吟吟地对着上官玄锦行礼:“皇上,给主子的药已经熬好了。还有新腌制的蜜饯。” 上官玄锦接过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淡淡吩咐:“你先退下吧!熨” 然后端起了药碗,面向浅浅,柔声道:“太医说,你身子一向比较虚弱,方才又受了过度惊吓,动了胎气。这是安胎药,乖乖把它喝了,好不好?” 浅浅探头一看,见那碗中黑乎乎的,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有些不情愿地嘟嘴:“又是安胎的?刚刚我不是喝了母后的养血安胎汤了吗?这个,我能不能不喝啊?” 上官玄锦眼眸含笑,温言软语地柔声轻哄:“不喝怎么行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嘛!母后的养血安胎汤毕竟是补品,功效也不及这安胎药。为了宝宝,你就勉为其难喝了吧,好不好?你看,我都把蜜饯给你准备好了。浅浅乖,听话啊!嚼” 浅浅靠在他怀里,看看他送到嘴边的碗,刺鼻的药味直扑鼻翼;再看看他一脸的温柔疼惜,心中无奈轻叹:没办法,为了宝宝,只好忍了。 浅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硬着头皮把药灌了进去,便有一颗蜜饯及时送到口中,顷刻间,甜蜜湮没了苦涩。 上官玄锦将药碗掷在矮几上,柔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怜惜:“说了这么多,你大概也累了吧,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浅浅轻摇螓首,朝着他,唇角微扯,玉脸上绽开一抹盈盈笑意:“就是觉得乏得很,浑身没力气。” 上官玄锦闻言轻笑,爱怜地揉揉了浅浅的头发:“太医说这是怀孕早期最明显的反应之一,那就躺下来休息会儿吧。”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扶浅浅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床前坐下,方柔声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安心睡吧。” 他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浅浅的小手,明亮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缱绻的目光。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洒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身上,晕染出一层瑰丽的色彩,美好而温馨。 “嗯。”脸上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浅浅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和安然,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 碧树庭花,蓊郁芬芳,曲桥流水,相映成趣。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极好的天气。 浅浅却是对着窗外怔怔出神了好久,百无聊赖地坐在寝宫里饶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一步步向殿中央的一架巨大的水晶缸走去。 早上起来,她便看到殿中多了这么一架巨大的摆设,缸里水波平如镜,清澈见底,两尾红色锦鲤在细石间优哉游哉。 她索性趴在缸沿上,看着那两尾鱼儿游的兴起,登时来了兴致,伸手探进去轻轻撩动水面,搅碎天光云影雕梁画栋与自己略带欣喜的神色。 这缸中的小鱼竟是不怕人的,浅浅的手刚停歇,它们便成双成对的凑上来,调皮的蹭着她的指尖。 浅浅心中大喜,干脆捋起袖子,将一截胳膊浸至水中。 四月的天气已经温暖,鱼缸又摆在室内,故而水并不凉。被浅浅伸手一搅,立时水波粼粼,清凉惬意,微风徐徐香浅浅,醉人缠绵。 浅浅满足的叹了口气,看那锦鳞如梭,剪破水中倒影,别有一番意趣。 正喜滋滋地伸着手指逗弄着里面那两尾红色锦鲤,浅浅觉得纤腰一紧,整个人就被轻柔地揽住,半带嗔意和一丝责怪的声音温柔地落下来:“都快当母妃的人了,还这么淘气,也不怕手指被那鱼咬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进鱼缸,轻巧地握住了浅浅刚刚浸入水面的手,柔柔地提了出来。 浅浅一回头,便对上上官玄锦那一双凝着笑意和疼宠的深邃眼眸,红唇一撇,巧笑倩兮地望着他,忍不住反唇相讥:“谁淘气了?人家只是闲的发慌……再说,那鱼也不会咬人呀!” 自从昨个儿得知她有了身孕,某人就神经高度紧张,对一干宫人千叮咛万嘱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她躲在一旁偷听,忍不住直皱眉——那些条条框框,左一个不准,右一个不许,全是用来限制我人身自由的。 堂堂一国之君,向来都是冷言威仪的样子,何时像昨日那样说了那许多的话,弄得福熙宫里人仰马翻,个个面面相觑心里想笑,却只能憋着唯命是从。 他的万分谨慎也害得她晨起到现在除了一趟趟在外面的小道上溜圈儿,就只能趴在这鱼缸边发呆了。 浅浅心里忍不住小小声的埋怨,却是带着浓浓的蜜意。 直到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拥在怀中,才急忙探出头扫视了一圈,暗暗庆幸起来:还好殿内就只剩下自己和他,不然这话被青荷听了去,私下里又不知道会怎样取笑自己了。 “看什么呢?早下去了!”上官玄锦轻轻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揽在浅浅腰上的手微微扣紧,握着她柔荑的那只手移到她的膝盖下,将她打横抱起,向轩窗旁的软榻走去,极是小心翼翼。 他仍着朝服,冠冕都未除去,就来到福熙宫,远远瞧见这傻丫头用这种熊趴的姿势去拨弄缸里的小鱼,那样子,倒确是十分可爱,可是显然地,玩的正在兴头上的人儿根本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快要做娘的人了。 就怕宫人一通传,她稍有不慎伤到自己,是以他未让任何人通传,只轻轻地绕到她的身后,才看清楚这丫头仍是顾及着自己的身孕,换由双臂撑在缸沿上支撑了身体的重量。 思及此,他无奈地轻叹一声,也罢,是他自己太过谨慎了,她那么好动的一个人,自己又不能时时陪在她身侧,终是有些难为她了。 又被某人窥察到了心思,浅浅一脸窘然地湮出几分红晕,却又不得不为了保持平衡而双手揪住上官玄锦的胸襟,指尖微湿,在那明黄色的朝服上染下斑驳的湿意。 在软榻上坐下,上官玄锦却并没有将浅浅放下的意思,反而将她轻柔地安置在双腿上,力道不紧,却双手扣得实实,让她靠在他怀中,一手替她拢起微微散乱的额发,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含笑凝着她。 浅浅觉得自己的脸愈来愈红,匆匆低下头,声音略急地嘟囔:“快放我下来!” 眼睛却瞟向窗外,只见长空浩瀚,白云悠然,有风自天边而来,卷拂青草漫漫,托起袍摆裙裾如浪如波。 青荷、令言和几名宫女太监都守在廊下,只要一抬头,定能瞧清楚这边的情形。 浅浅一慌,连忙用力去挣,却是怎么也挣不开,只能软软地倚在上官玄锦的臂弯处,他的头从她的颈后侧来搁在她的肩窝,俊眸有些暧昧地直盯着她此时已是布满红晕的脸颊。 浅浅用眼角余光一瞥,便看到了他眼角的笑意斜飞,随即便感觉他的唇贴在她耳边,用极轻柔的声音轻哄:“乖,别动,就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浅浅在心里嘀咕着,却也不再乱动,乖乖倚在上官玄锦怀中,微偏转过头看到,他的眼中闪着幽深如潭水的清泉,却是笑靥如花,轻轻执起我的手,拿起几案上绵软干净的毛巾,一点一点轻轻擦干了她的指尖。 神情认真,仿佛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浅浅忍不住凝眉: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耳边猝然响起他语带笑意轻嗔:“高贵无比的懿华夫人,竟熊趴在鱼缸上,还伸手拨弄小鱼!以后不准再调皮了,省的把我还未出生的孩子也带的调皮了。” 指尖的水早被擦了干净,浅浅一脸赧然,收回手缩在广袖里,趁上官玄锦放毛巾的空当,轻巧地从他膝盖上滑下来。 缓步走到软榻的另一边坐下,才朝他努了努嘴,一脸的委屈:“你什么都不让我干,我急的发慌……那鱼不也是你让人放进来的,我看着喜欢,一时忍不住就多瞧了会儿。再说,那鱼缸那么高,趴在上面不是更省力气!” 187 温柔呵护(二) 听了她的话,上官玄锦勾唇一笑,极是爱怜地瞅了她一眼,低头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衣襟,语音轻柔:“你若喜欢这锦鲤,我明天让人再捉几条来,那么大的鱼缸,两条确实太冷清。睍莼璩晓” “好呀!”浅浅笑逐颜开,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拿起案上的茶壶,为他的木鱼石茶杯里沏了新茶。 那是归顺梦华王朝的番邦小国进贡来的珍品,用其泡的茶水甘甜润滑、品味无穷。 知道他一下朝准往这来,浅浅便事先让青荷备好了开水和茶叶。 上官玄锦慵懒地往榻上置着的锦团软垫上一靠,向门外唤了声:“传杨院正。”遂拿起搁在案上的描金牡丹折扇,优雅地摇起来熨。 天气并不热,他却极是自然地摇了起来,微微的风将他身上淡淡的梅香吹送,呼吸间均是淡雅的味道,极是好闻。 “是,万岁爷。”令言赶忙回应,一身青蓝长袍快速向外移去,明媚的阳光下,袍摆上嵌以金丝银线的刺绣吉祥花纹闪烁着点点亮光。 院正本就候在福熙宫的宫门口外,听得吩咐,立刻一溜小跑进来,得了允令,方躬身,谨慎地踏进殿来姐。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躬立在殿外,禀道。 “进。” 四周的宫人皆伺立在绯色茜纱帘外,杨院正拾抬袍襟,一步一小心地走进殿内。 殿内布置极是温馨典雅,他看到殿内的俩人,着坐在软榻的两端,懿华夫人巧笑嫣然地为皇上的茶杯里蓄满茶水,皇上则笑意盈盈地看着懿华夫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模样,不像皇帝妃嫔相处,倒颇有几分神似寻常人家的夫妻。 仅一瞥,他觉到皇上的眸华掠向他时,忙低下头,恭站于一旁。 上官玄锦将折扇一收,放回案上,只伸着修长的手指,搭上木鱼石茶杯的扶手上,轻轻划着,眸华掠向院正:“替懿华夫人诊一下脉。” 闻得皇上吩咐,杨院正如释重负,脸上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身后的医女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缕红丝,躬身行至浅浅跟前:“娘娘,请容奴婢给娘娘悬丝。” 浅浅将手递向医女,顺道瞧了瞧她的模样,唇红齿白的,和青荷差不多大的年纪,却是抿紧了双唇,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医女小心谨慎地把红丝系到她的左手上,另一头交到了杨院正手中,一切甫停,还不待回话,上官玄锦已经正襟危坐,神色是一贯的平静,低沉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急切:“懿华夫人的脉相如何?” “回皇上的话,娘娘身子素来羸弱,加之初次受孕,脉象虽然虚乏,胎息还算平稳。只需继续多加调理,定能得保凤体安泰、龙裔康健。微臣再去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来,为娘娘慢慢调理。” “好,好,好!”上官玄锦俊脸含笑,连道了三声好,抽回抚在茶杯上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看着院正,“朕记得你还有个儿子!” 杨院正被他这么冷不丁地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偷偷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上官玄锦,又慌忙低下头去。 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不知道天子的用意。 只是,君心岂是他能揣测来的! 他不敢怠慢,抖着微白的胡须,慌忙回答:“回皇上,微臣膝下确有一子。” “嗯!”上官玄锦点点头,笑盈盈地望了浅浅一眼,又看向恭恭敬敬立在身前的杨院正,抿了一口茶,悠闲地吐出一句话,“从今日起,懿华夫人和龙裔就交由院正专职负责照料,宫内其他事务,院正不必再管。等龙嗣平安出世,朕亲封你为从一品爵候,准世袭!” 这一语出,浅浅的心,停跳了一拍。却也只能是正襟危坐,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溢满了感动。 梦华王朝的官吏制度,院正不能世袭,但爵候之位,是可以世袭的。 梦华王朝历代院正,仅有一人被封为从一品爵候之位,那一人曾是救治一位病危的皇上有功,方得此殊荣。 想不到,上官玄锦会以此为由让杨院正悉心照料她们母子。 天子一言,谁敢不从,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而他今日竟如此破例,足见他心中对自己的情深和对孩子的重视。 杨院正愣了半晌,才抖动着胡子,开心的声音都发颤了:“谢主隆恩!微臣定当全心全力照顾娘娘和龙裔。” “退下罢!以后,院正就长驻福熙宫的后殿。”上官玄锦吩咐完这一句,院正忙不竭地行礼,那低下的脸不由得漾满笑意,步伐轻松地退出殿外。 想不到,他只要保得懿华夫人平安产下子嗣就可以同样得此荣誉,这,岂不是简单几许? 院正和医女一出去,令言便也尾随着出去。他立在长廊下,稍抬起目光,便看到帘内懿华夫人的倩影离得皇上那么近,犹如一对璧人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心里仿佛像吃了一颗糖那般甜滋滋的,有多久他没有看到主子如此开心的笑容了。看着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又即将要迎来爱的结晶,他真是打心眼儿里为主子高兴。 殿内,绯色纱帘随微风轻摆,荡出一室寂静。 上官玄锦将大半个上身都斜倚在几案上,一双星眸笑意吟吟地觑着浅浅,不时呷一口香茗。 浅浅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眼光瞟向别处,思及方才他跟院正许下的承诺,忍不住娇嗔:“还是别闹这么大动静吧,就这一名院正,你把他安置到这里,别的地方怎么办?” 虽说心里已经感动的要死了,可是浅浅还是存着些理智的,毕竟这是皇宫,她还是帝王的女人,生儿育女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他却这么大手笔,还对着老院正恩威并施的,弄得阖宫上下人尽皆知。 树大总是招风,低调一点总归是好的。 上官玄锦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挨着浅浅坐下,将她揽在怀中,轻笑:“不是还有一个太医院嘛!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我怎能不紧张?本来我还准备立即昭告天下的,不过听母后说第一胎满了百日才能让众人都知晓,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总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亏待你和我们的孩子!” 直到后来,浅浅才从令言口里探知道,上官玄锦自寿康宫太后那儿出来,辛辛苦苦忍了一晚上。隔天实在忍不住了,下了朝一麻溜地跑去了太庙,告诉了先帝,碎碎念了半日才出来。午睡醒来,闲着无事,浅浅由青荷陪着在院中散步,暮春初夏的气息已经相当浓厚,紫藤萝正开着深深浅浅的小花,串串垂落,如珠如苏。 墙角那些不知名的树已经长出了嫩绿茂密的枝叶,回廊前的一排海棠树也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浅浅脱去了厚重的棉衣,只着了套湖绿的绉纱罗裙,顿觉轻松了不少。头发也被青荷的一双巧手挽成了清新飘逸的流云髻,这种发髻如流云卷动,看上去生动流转又简洁清丽。她还挑了一支绿雪含芳簪为浅浅插在髻上,便更添了几分灵动婉转。 出门前,浅浅揽镜自照,满意点头。她本来就不喜欢浓妆艳抹,这素雅简洁的装扮甚如她意。 浅浅站在廊下,只见蓝天白云下的朱墙琉瓦,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一角凉亭凌驾在碧树繁花间,正上方悬着一块蓝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忘忧亭”三字,匾额四周镶着波纹金边,与碧色琉璃瓦一同在午后的阳光下争辉耀目。 心中涌出一阵欢喜,浅浅缓缓向那步去。 到了近旁才发现石阶上的几盆绿萝,已见干涸,叶子也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这是和上官玄锦重逢之后浅浅特意栽的,怀孕之后便没怎么打理过,想必是宫人们见许久未晒太阳,才将它搬了出来又疏忽了吧? 刚好,她在房间里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找到事情做了。 浅浅转身对青荷道:“让他们打些水来,把这绿萝浇浇吧!” 这绿萝喜湿润,不能暴晒,否则新叶会变小且暗淡。再不补充些水分,只怕这几盆绿油油的植物便再难恢复生机了。 青荷对着身后的宫人们吩咐了一下,扶着浅浅沿路欣赏格式花卉,冷不丁的一阵粗声训斥飘入耳畔:“哎呦,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懿华夫人还等着呢,小心误了差事挨打!你要是敢连累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188 恻隐 浅浅忍不住蹙眉,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的甬道上,走来一个小宫女,因为个头小又身体瘦弱,提着一桶水,明显很吃力的样子;旁边一个穿姜黄缠枝夹花褙子的年龄看似稍大的宫女却是冷眼瞧着,一脸嫌恶的神情,不住地恶声催促着。睍莼璩晓 眼看到了亭子前,那小宫女却突然一个趔趄,连人带桶跌到了地上,身上的珠粉色宫装也被浸湿了一大片。 年龄稍长的宫女不仅没有上前去施以援手,反而叉着腰,一脸怒容地站在原地破口大骂:“连桶水都提不动,你还能干什么?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整天拖我们的后腿!你以为自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 刺耳的怒骂声中,小宫女惊慌失措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忍住眼泪,连连向那宫女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再去打一桶来。” “快点!懿华夫人还在等着呢,你再磨蹭,就罚你到掖庭宫去做苦力!”年长宫女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威胁道燧。 “怎么回事?”随着青荷一声冷斥,那年长宫女蓦然回头,目光落在浅浅身上的一刹那,脸上的个嚣张跋扈登时消失无踪,眼中浮现出惊惧之色,扑通跪倒地上,诚惶诚恐道:“懿华夫人恕罪,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小心打翻了水桶,奴婢、奴婢只是看不惯……” 浅浅的眉又蹙紧了几分,她看了青荷一眼,青荷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冷冷道:“刚才的事情,夫人看得一清二楚,是谁在这里狐假虎威、欺软怕硬,夫人也看得真真切切!你现在立刻去重新打一桶水来!” “明明是她将水桶打翻的……”年长的宫女犹是不服,小声狡辩樵。 青荷面色一冷,寒声道:“再多话,现在就送你到掖庭宫做苦力!” 那年长宫女闻言极是害怕,再也不敢耽误半分,连连答着:“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捡起木桶,逃也似的离开了。 浅浅冷冷看着那年长宫女逃也似的身影,心里轻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果然到哪里都会碰上欺软怕硬的人!世界本如此,皇宫里,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还有多少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呢? 她看向那犹自坐在地上的小宫女,她好似受到了惊吓,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一脸的呆怔。 浅浅是到了此刻才看清楚她的容貌的,十五六岁的样子,眸中的眼神澄澈纯净,水水灵灵,干干净净,皮肤尤其细薄,如瓷如琼,仿佛吹弹可破,十分讨喜。 即便看过似锦繁花,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浅浅又是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的。 那小宫女见浅浅向自己走去,终于如梦初醒,一张小脸登时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到地上,瘦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连连叩头:“奴婢该死,求懿华夫人恕罪!” 浅浅未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清眸中掠过一抹担忧,上前几步,柔声问:“你又没有做什么错事,何罪之有啊?” “奴婢、奴婢笨手笨脚,打翻了水桶了……还惊扰了夫人……”颤声说着,伏在地上的小宫女仿如受惊的小鹿,蜷曲着纤弱的身躯双肩轻微地抖动。 “起来吧!” 然而,即便是得到了浅浅的宽恕,伏地不起的小宫女依然胆战心惊地啜泣着:“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浅浅轻轻摇了摇头,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目光落在那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心中便是一阵怜惜——这张脸上原本应该有着明丽烂漫的笑容的,如今却只有恐惧和惊骇。 浅浅用手帕轻轻拭去了小宫女眼角的泪水,柔声问:“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脸上顿现受宠若惊之色,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回答:“回禀夫人,奴婢叫‘碧朱’,三天前刚来到福熙宫。” “碧朱!”浅浅轻吟着,淡淡笑起来,“很好的名字呢!你多大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碧朱静静打量着面前这清丽佳人,梦华王朝的懿华夫人,皇帝的宠妃,传言天子为其废黜选秀,这个几乎成为梦华后宫传奇的女子,如此的荣宠无限,为何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威仪凛然、嚣张跋扈?反而如此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自己犯了错,她不但没有责罚,反而还对自己施以援手,这样的懿华夫人,根本就像是……姐姐。 心里这样想着,碧朱脸上的畏惧之色褪去了不少,她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今年十五岁,父母在战乱中死了……家中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浅浅看着她浑身瑟缩、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轻颤:十五六岁,还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啊,本来应该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她却已经被逼入宫为奴为婢了,真是可怜! 唉!又一个被战争夺去亲人、饱受荼毒的可怜人! “本宫像你这样大的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呢!”浅浅柔柔笑着,示意青荷将她扶起来,忍不住问,“方才那个宫女经常像今天这样欺负你吗?” 碧朱一怔,很快垂下眼睑,让纤长的睫毛遮去了眸中的神色,却是抿紧了唇,微微摇了摇头。 但是,浅浅分明在她垂眼的瞬间看到了其中快速闪过的一抹慌乱和害怕。 碧朱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说话间,方才那个气焰嚣张的宫女已经提来了一桶水。 浅浅用眼神向青荷示意,青荷立刻会意,便对着那宫女冷冷呵斥:“夫人有令,若你以后再敢欺负弱小,就把你送到暴室去!这一次,就先饶了你!下去吧!” “多谢懿华夫人饶命,多谢懿华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夫人放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告退……”那宫女先是吓得低首瑟缩、面如土色,又如获大赦般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语无伦次地谢恩,然后仓皇地退了下去。 浅浅伸手拿起了木勺,准备浇花,却被青荷拦下了。 “主子,还是青荷来吧!”她满脸担忧地说,“皇上吩咐过,主子不能干这种粗事。” “不碍事的,只是浇花而已,你不用紧张!”浅浅莞尔一笑,看着清凉的水从勺中流下,迅速被干涸的土壤吸收,淡淡道,“天气渐渐热了,这花娇贵,又爱水,不把它喂饱了,它该不高兴了,你看叶子都耷拉下来了。” 青荷连连点头,忽然惊喜道:“主子您看,这叶子又变得水灵了,到底是您亲手栽种的,它们见了您就高兴了,一下子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浅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刚才浇过的几盆绿萝又焕发出了生机,心里自是十分欢喜,轻嗔道:“你这丫头愈发会说话了!就是几盆花,倒被你说的有灵性似的……” 青荷嘻嘻笑起来,边上的碧朱却噗通跪地,诚惶诚恐地道:“奴婢知道这几盆绿萝是夫人亲手栽种的,却没有把它们照顾好……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恕奴婢吧!” 浅浅一怔,心下恍然:原来是这些日子这绿萝都是由她在照料啊! 浅浅示意青荷将碧朱扶起来,和颜悦色地嘱咐:“你没有养过绿萝,自然不知道它的习性。绿萝喜湿润,春夏是生长旺季,不仅要多浇水,还要经常向叶面上喷水;可以适度地晒太阳,但不能暴晒。你千万要记住,以后再搬出来可要记得及时放回去,否则,叶子就会被日光灼伤的。” “是,奴婢谨记夫人教诲。” 碧朱极其乖巧听话的模样让浅浅很是满意,她点点头,这才注意到碧朱身上被水浸湿的衣服,虽然站在阳光里,但是穿着湿衣服总是不好的。她淡淡对青荷道:“你带碧朱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在一连串的感恩戴德中,青荷带着碧朱下去了。 浅浅拾阶而上,认真地给剩余的几盆绿萝浇水。 “浅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浅浅转身,看见了上官玄锦清俊眉眼间蕴藏的担忧和疼惜。 上官玄锦衣冠似雪,步履匆匆,仿佛从水墨丹青里走出的翩翩贵公子,拾阶而上,在浅浅身旁站定,轻声道:“怎么不在房中歇着?” 大手一伸,拿去了浅浅手中的木勺。 浅浅还未答话,便见上官玄锦目光冰冷地扫过院中众人,冷澈的声音里沾染了薄怒:“你们竟然让懿华夫人做这个,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题外话-------------- 除夕夜七点还有一更喔! 189 守望我们的幸福 “皇上息怒,奴才(奴婢)该死!”刹那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面如土色、噤若寒蝉。睍莼璩晓 清寒冷厉之气自那雪袍的衣褶间不断溢出,浅浅连忙轻轻拉了拉上官玄锦流云般垂落的衣袖,低声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硬要浇花的。只是浇几盆花,没什么的!” 上官玄锦看着那明丽的笑脸,心头柔柔一颤,满腔的愤怒便在那一笑之间顷刻消散。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紧紧握住了浅浅的柔荑,深邃的星眸锁住浅浅的娇颜,语重心长地温言劝道:“太医不是说了嘛,你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这等小事,交给宫人们做就好了,何必要自己动手?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办?” 他那满脸担忧映入眼来,浅浅只觉得心中一暖,涌动着甜蜜和感动,却鼓着腮帮子小声道:“我这是怀孕,又不是害重病!你不要把我当成重病人似的,什么都不让我做,每天不是呆在床上就是坐在榻上,我都快闷出病来了。燧” 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怨让上官玄锦心头轻颤,他却只是凝眉看向浅浅,不言不语。 浅浅知道上官玄锦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她又害怕他一时不快惩罚这些宫人,只好吊住他的胳膊,撒起娇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多多走动对孕妇来说也是件好事啊!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果然,上官玄锦俊脸上的阴云悉数散尽,露出宠溺的微笑,爱怜地轻刮了一下浅浅的鼻尖,柔声道:“好好好,拗不过你。猷” 这才让众人平身,又转首看向浅浅:“既然你想浇花,那就由我代劳吧,如何?”便拿起手中木勺探入桶内。 “我求之不得!”浅浅对着他嫣然一笑,喜滋滋地跟在他身侧,看他极认真地将水慢慢倒入盆中。 如是反复几次,终于将剩余的几盆绿萝都浇了遍。 上官玄锦含笑看着浅浅,深邃的眸中光华灼灼:“我知道,你对这几盆绿萝分外上心。我还记得这花是你重回梦华时,亲手栽下的。” 浅浅望着他翩然而止的身影,漾起粲然的笑脸,柔声道:“绿萝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遇水即活。叶形美观,株形飘逸,极富生机,摆放在房中能平添融融情趣,非常适合做室内装饰的长绿花卉。重要的是,它极易满足,只要有水喝,就会觉得是幸福。从它们身上,我看到了幸福的真谛。” “喔?”上官玄锦望着面前这张娇颜,忽勾唇笑道,“那你快告诉我,幸福的真谛是什么啊?” 浅浅嫣然一笑,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了彼此都明了的几个字:“幸福的真谛就是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地一起守望我们的幸福!” 多情的春风从他们之前悄然掠过,翩飞的裙角在眼前轻舞飞扬,荡起一股芳香,沁入鼻端。仰视着她清丽的笑脸,他心神一荡。 “你说过绿萝花的花语是‘守望幸福’,你栽下它们,就是要守望我们的幸福。所以,我也要和你一起,守护它们,守望我们的幸福。”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曾说过,她是让他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一心人,他又何尝不是知晓她心中所愿的一心人呢!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风微暖,从两人之间吹过,卷起袍摆裙裾,时聚时离。 上官玄锦挽着浅浅的手,边说边笑向房中走去。刚在软榻上坐下,便有宫人端来一个掐丝珐琅汤盅放在桌上,又恭敬地退下了。 上官玄锦盛了一碗,走过来,在浅浅身旁坐下,将浅浅眸中的惊讶尽收眼底,低沉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惜低低说道:“你身子素来虚弱,如今怀了身孕,更要滋补、加强营养了。我专门请教了杨院正,让御膳房特地炖了这什锦鸡粥,可滋养五脏、补气益血、防病健体,你喝了大有好处呢!” 浅浅看见他眉眼间的疼宠和关怀,心中甚是感动,嘴上却抱怨:“你看,我每日里除了睡,就是吃,你还时不时地让他们送来各式补品……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吃成胖子,连路都走不动了。” “吃成胖子,走不动才好!”知道她是佯装抱怨,上官玄锦脸上的疼宠神色更甚,接过我的话茬,柔声道,“那样,你就会老老实实乖乖呆在床上,我就不用一天到晚地悬着一颗心了。” “就怕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走不动路的胖子,你避都避不及呢!”浅浅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不依不饶。 上官玄锦却勾唇一笑:“我记得你讲过的贵妃醉酒那个故事,杨玉环那么胖,唐玄宗还不是照样将她视为一心人!浅浅,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你始终都是最美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张清俊贵气的脸上没有半分玩味,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同样的话,如果换做旁人说,浅浅定会怀疑、甚至嗤之以鼻,可是从他口里说出,浅浅却觉得是那样的真挚、动人。 因为,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发自肺腑,她深信不疑。 “你的营养不够,就会影响到宝宝的健康。所以,你要多吃一点才行。”上官玄锦柔声说着,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这可是御膳房最好的厨子的绝妙手艺,你快试试味道如何!” 浅浅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然而,那汤匙刚送到嘴边,胃里却突然翻江倒海起来,似乎要喷薄而出。浅浅秀眉紧蹙,急忙以手捂口,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怎么了,又难受了吗?”上官玄锦听到浅浅的干呕声,一张俊脸瞬间惨白,慌忙放下碗,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紧蹙的修眉、苍白的脸色,眸光黯了又黯。 “小令子,快传杨院正!”上官玄锦冷声吩咐道,大手轻柔地拍着浅浅的背。 浅浅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边轻轻喘息,边低低道:“不碍事……不用传院正了……这是孕吐,正常反应……”听见她的话,上官玄锦清俊的眉已经拧成一团,星眸中溢满心疼,轻柔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你最近总是这样难受,正常反应怎么会这么激烈?不行,得让院正看了,我才能放心。” 浅浅刚想喊住他,胸臆间又是一股气血翻腾,难受得她直蹙眉,直呕的胃里抽搐的痛,那股骇人的阵势才慢慢过去。 这一顿折腾弄得浅浅筋疲力尽,她浑身虚软地靠在上官玄锦怀里,感受到他杂乱的心跳声,知道他此刻必然忧心如焚,忙轻声安慰:“真的没事,每个女人怀孕之后都会有不同的害喜症状,别担心,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上官玄锦伸臂环住浅浅纤细的腰身,长指沿着她的额头柔柔抚过,将她垂落在脸颊的凌乱发丝拂到耳后,眸光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良久,终低叹一声,语气里满是难过和不舍:“每次看你害喜这么难受,我就恨不得自己能替你承受。浅浅,你辛苦了!” “为自己的爱人生儿育女,是每个妻子应尽的义务,也是每个女人的神圣使命。孕育新生命的过程虽然艰辛,却也有幸福和快乐同行。”浅浅偎在他怀中,享受着他的呵护,心里的幸福早已湮没了胃里的不适。 她轻抬螓首,附在他耳畔,幸福娇羞地低语:“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无论多辛苦,我心里始终充满了幸福……有你陪着我,再怎么难受,我都不怕!” 上官玄锦紧紧拥住了怀中的娇躯,俯身在她樱唇上印下一个怜惜的轻吻。 杨院正替浅浅把过平安脉,道了无大碍,起身离去时却面露难色,似是有话要跟上官玄锦讲,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一旁的令言瞧在眼里,将他拉过一旁。 浅浅眼角余光瞟到令言凝眉细细地听杨院正嘱咐,不时地点点头,还偶尔往这边望一眼,心里愈发好奇,恰在此时听到上官玄锦低沉的声音柔声说道:“自从得知你有孕后,就很少让你外出走动了。我知道,你定是快闷坏了。难得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天色尚早,我陪你出去逛逛吧,你想去哪里?” 再顾不上其他,浅浅登时笑逐颜开,拍手叫好,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去揽月阁。” ----------- 190 黄昏共舞 暮春的风里,带着熏熏的暖意。睍莼璩晓 湖畔,嫩嫩的杨柳在风里轻扬着软软的枝条,纯白的桅子花和嫣红的蔷薇花,红红白白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娇艳。 暮春的风里,带着熏熏的暖意。 湖畔,嫩嫩的杨柳在风里轻扬着软软的枝条,纯白的桅子花和嫣红的蔷薇花,红红白白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娇艳。 这个季节,开得最盛的是牡丹,硕大的花朵,竞相开放,将娇艳绚丽铺洒,展现着她们的婀娜和娇媚燧。 空气里,弥漫的全是馥郁的馨香。 置身在这样的美景之中,侍风之柔媚,听鸟之清吟,看花之徇烂,整个人,似乎都要醉了。 已近黄昏,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卷起廊下的帘幔轻舞。如玉的花瓣随风轻舞,沁出醉人的芬芳猷。 浅浅和上官玄锦并肩坐在揽月阁的顶楼,面前放着一把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沐浴着轻风,共谱一曲《相思赋》。 晚霞艳丽,给人间涂满绚烂。 一曲毕,他们相视而笑,彼此眼中柔光流转,温情缱绻。 “你说,这原本哀伤的曲子怎么在我们合谱之下就有了幸福的味道呢?”上官玄锦星眸含笑,扭转头来看着面前的那张娇颜。 璀璨的阳光下,一袭白色裙衣的浅浅显得格外清新美丽,美眸半垂着,长长卷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清灵的模样,像是误落凡间的精灵般纯洁。 整个人看起来流露出清新脱俗的气质,似乎有种似有似无的淡淡清香从她的身体中飘逸出…… 上官玄锦心神一荡,视线竟怎么也无法离开。 浅浅感觉到他的柔情注视,亦轻抬螓首,夕阳的余辉中,他俊朗的眉,深邃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泛着柔和的光芒的,美好的恍如梦中。 她望着他专注的目光,柔声回答:“这首《相思赋》是我们共谱的第一首曲子,也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虽然曲调哀伤悲凉,但是此刻,你我心中却溢满了幸福和甜蜜……今时不复往昔,心情变了,感觉自然也就不同了。” “是啊,这是曲伤人不伤。”上官玄锦含情脉脉地锁住浅浅,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轻叹,“浅浅,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再哀伤的曲子奏出的也是美满幸福的音律。” 浅浅与他相视而笑,相互依偎在这个静谧美好的黄昏。 “浅浅,你为什么突然想来揽月阁?”静寂中,上官玄锦清朗温柔的声音从头顶飘落。 浅浅望着远处的群山间升起的袅袅青烟,心中弥漫着幸福的沉醉和安逸,缓缓回道:“因为,这是我们爱情最初开始的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上官玄锦没有说话,俊美的唇角勾起优美的弧度,拥着她的手上却加重了几分力道。 浅浅舒适地靠在他怀中,低下头,玉指触上琴弦,夕阳的余晖给它镀上了一层金黄,分外美丽。 “这揽月阁承载了先皇和母后的深深情意,《相思赋》也寄托了母后对先皇的深情厚意。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是曾经的爱依然镌刻在母后的心底,我想那份情定然是她此生都不愿忘却的。” 浅浅从他怀中起身,满脸希冀地望着他,柔声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把琴是先皇当年遍访天下所得,极其珍贵,是你出生时赠予母后的,既然有如此深的情意蕴含在里面,不如就把它带回宫给母后吧。这么多年了,是非恩怨早已淡尽,想必母后心中也早放下了。也许,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对先皇的情意吧……我想,有这把琴陪着母后,她会快乐一些的。” “母后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是难以割舍下父皇的,并且她心中也从未真正怨恨过父皇。”上官玄锦静静望着浅浅柔美的脸,俊脸上有些微的动容,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星眸中飞速掠过一丝伤感,继而赞同道,“好,就依你所言!” 他忽然握住了浅浅的玉手,以一种轻柔但坚定的力道紧紧握住:“浅浅,你放心,父皇和母后的事情在我们身上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也绝不允许它们发生。我会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相信我!” 浅浅抬眸看他,见他眉宇间满是凝重,一贯深邃漆黑的双眸此刻却是清澈明亮如水,蕴含满满的温情和坚定,吸引着她深深地沉入其中。 浅浅用力地点点头,将身子更亲密地贴向他,柔声问:“玄锦,你还记得我教你的华尔兹吗?” “当然记得!那是独属于我们的舞,我怎么会忘记?”上官玄锦粲然一笑,笑容迷人,眸中深情毕现。 浅浅扬眉轻笑:“那我们,就在这个爱情最初开始的地方,跳一段只属于我们的舞,好吗?” “好!”上官玄锦勾唇,眼底,涌起浓浓的情意。 起身,步履轻移,缓缓滑入阁中央。 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夕阳映照下,笼罩在一片璀璨金光中的万物美丽得仿若梦幻。 这恍若仙境的揽月阁中,浅浅与上官玄锦相拥而舞,衣袂翻飞。 风声呼啸略过耳际,仿佛恋人间的呢喃低语,送来醉人的花香。连空气里,都弥漫了幸福甜蜜的意味…… 守在揽月阁外的令言和宫人不经意间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呆住了,以为是人间仙姿。这一刻的阁楼,阳光淡淡流泻,点点金光跳跃,在那一对翩翩起舞的人影身上跳跃,格外美丽。 这一刻的浪漫,深深镌刻在他们脑中。 夕阳无限好,无奈已近黄昏,很快,落日坠下地平线,天地间陡然一暗,西方的天际只留下一抹意犹未尽的红痕,愈来愈淡。 “怎么样,累坏了吧?”上官玄锦轻轻棒起浅浅的脸,墨玉般的黑眸中,深不见底,带着满满的温柔和关切。 “没有,我很好!”浅浅冲他甜甜一笑,看他垂首及时细心体贴地替自己理好裙裾和额前的一缕碎发,感受到了他的温柔与怜爱,心房也被幸福涨满。 上官玄锦俊美如玉的面旁上洋溢着温暖如风的轻笑:“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他伸手接过青荷递来的披风为浅浅披上,并细心地系好带子,才轻轻挽起她的素手,缓步下了阁楼。 许是今天玩得太尽兴,坐在轿辇中,浅浅竟然靠在上官玄锦怀中睡着了。浑浑噩噩地醒来时,才发现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这轿辇极为宽敞舒适,即便帘窗紧闭,亦丝毫不显暗沉。轿顶悬着一盏琉璃屏画宫灯,柔润的光将四围的锦绣软帷、蚕丝坐垫以及蹙绣荷花椅枕映得如画如描。 上官玄锦感觉怀里的娇躯动了动,忙低首看向浅浅我,柔声问:“你醒了?刚到上林苑。” 浅浅淡淡颔首,正要说话,却听见帘外传来令言恭敬的声音:“回皇上,是皇后娘娘求见。” 乍然听到这个称谓,浅浅心头微微一颤,这才意识到,皇后禁足的两月之期已过。是自己这段时间完全沉浸在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中,一门心思地只想和上官玄锦相依相守,竟是忘了他们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青姝璃。 上林苑到毓秀宫不过几百米之隔,是回福熙宫的必经之路。 看来,青姝璃是知道了自己与玄锦一同出宫的事,所以便一早在这里等候了。 这样想着,浅浅只觉的心口一滞,整个人便僵在了上官玄锦怀中。 觉察到了怀中娇躯的反应,上官玄锦低眸看去,却看到了浅浅明显苍白的脸色,不由得眉头微颦,心尖处微微一疼。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称谓会让浅浅作如此反应,本就因为听到那个称谓而弥漫着不快的心头又泛起了几缕嫌恶。 搂在浅浅娇躯上的手又往回收了收,并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紧紧握住了浅浅的柔荑,仿佛没有听见令言的回禀,上官玄锦只是对着浅浅微笑,柔声细语:“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随即,转首向辇外冷声吩咐:“回福熙宫!” “这……”外头,令言的声音徐徐传来,带着一丝迟疑,然而,所有的惊虑最终在那冰雪一般冷沉威严的声音中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是——起驾!” 轿辇启动,浅浅猛然间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却因为辇外突兀响起的声音又悬了起来。 -------- 191 不速之客(一) “臣妾已经许久未见皇上,甚是想念,臣妾恳求皇上让臣妾见上一面吧!”清脆如莺啼般柔美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迫切和忧急,一路追着轿辇钻入浅浅耳畔。睍莼璩晓 只是,上官玄锦始终充耳不闻,浅浅抬眸去看,他的面容隐在琉璃宫灯的阴影里,她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依稀只能感觉到那双星眸中的目光似有穿透一切的锐利。 也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应,辇外那凄凄的哀求声忽然停止了。 浅浅有些讶异,以为苦求无果,青姝璃放弃了。 却没想到,就在她轻舒一口气的当口,轿辇忽然停了下来燧。 哀求之声又蓦然响起,敲破了辇外的寂静:“皇上,臣妾知道错了,求您宽恕臣妾吧!还请您顾念结发之情,见臣妾一面!倘若您不愿见臣妾,臣妾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其声哀婉,令闻者心碎,还伴着难以抑制的抽泣。 “皇上,皇后娘娘为了见您,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守在上林苑整整两个时辰……奴婢冒死恳求皇上原谅娘娘吧!”一个宫女的声音也隔了帘幔传来猷。 浅浅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复杂之极,忽觉腰上一紧,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却讶然发现上官玄锦依然面向辇外,只不过,因为辇停了下来,辇壁上挑着的琉璃灯不再晃动,是以她借着那一缕光亮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此时的上官玄锦,清俊的眉眼间仿佛被冰霜镀上了一层严寒,他坐在那里一手揽着浅浅的腰肢,一手揽住浅浅的肩头,深邃的黑眸中目光变幻,仿佛风中明灭不定的野火。 寂静,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在空气中迅速弥漫。 浅浅忽然觉得心口有一丝窒闷,而在这难耐的沉默中,令言那带着焦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皇后娘娘,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您要是有个好歹,奴才们担待不起啊!你们几个,还不快扶娘娘起来?” 似乎有宫人上前欲搀青姝璃起来,却遭到了拒绝,娇柔的话音里透着一丝凄楚和痛苦:“你们走开!” 接着,那声音便转为无限凄凉的低低哭泣:“皇上如果不见臣妾,就是不肯原谅臣妾……那臣妾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皇上愿意见臣妾为止……” 令言长叹一声,语气间满是无奈:“皇后娘娘,您这是何苦呢?皇上不愿意见您,您还是回去吧!眼见着天黑了,又起了风,上林苑阴冷潮湿,您身子娇贵,可受不了这罪啊!您还是快快起来,别为难奴才了!” 只是,这好言相劝并没有撼动年外之人的决心,青姝璃似是铁了心般,声音说不出的期期艾艾:“令公公,你不要劝本宫了……本宫今天是一定要见皇上的!” 浅浅闻之,心头却是一阵瑟缩,身子也不由得轻轻一颤。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不知为何,大约是潜意识里太在意的缘故,竟然对那个人的话语特别敏感。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青姝璃今日是绝对要见到上官玄锦的,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上官玄锦感到怀中的娇躯在轻轻战栗,他的心骤然一缩,忙低头一脸关切地望向浅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浅浅看着那双幽深的星眸中满是担忧,勉强露出了笑容,极力隐忍着心中的复杂情绪,终是无奈地轻声道,“你还是见她一面吧……否则,只怕今晚阖宫上下都不得安宁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话语很淡,可是听在上官玄锦耳中却有如千钧之力,一抹震惊在星眸中浮现,他的声音显得局促不安:“浅浅——” 浅浅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只是微微笑着,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青姝璃的性情我了解,若她要做一件事,必然千难万苦也要做到。本来帝后不和的传闻就甚嚣尘上,她今日为了见你又大动干戈,你若坚持不见,传到朝堂之上势必又要遭受非议……纵然你此刻心中千百个不愿,也不能不顾全大局。” 浅浅见他脸上神情阴郁,便顺势趴在他怀中,声音里带着一丝可怜:“再说,你今日是陪我才出的宫,不知道的人会误以为是懿华夫人恃宠而骄、专横霸道,故而不让皇后见皇上的。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看谁敢这么大胆胡言乱语!”上官玄锦冷哼一声,却是眸色一亮,低头看去,只见怀中人儿正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瞬间恍然,知晓了浅浅这番话的用意,心中感动更甚。 她如此委曲求全,其实都是为了自己,自己又怎辜负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低低轻叹一声,上官玄锦爱怜地轻捏了一下浅浅的琼鼻,柔声道:“见她一面又何妨,我是怕你不高兴。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听你的话。” 他转首向帘外冷声道:“小令子!” “奴才在!”令言原本在左右为难中,忽然听到主子传唤,急忙答应一声,掀开了帘子,“皇上有何吩咐?” 密绣团蝠如意花样的帘子微启的一刹间,浅浅想从上官玄锦怀中起身,甫一动,却被他搂得更紧,揽在肩上的手也移到了她的腰上,还把她的头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浅浅觉得这样不妥,便用力去挣,结果却被他搂得更紧,心慌意乱间便听得他对令言缓缓沉声吩咐:“让她过来吧!” 看来,他是准备就这样见青姝璃了! 浅浅忍不住在心中轻轻叹息,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寻找着那个始终让她觉得不自在的身影。 天色已暗,微风渐冷,沿路的宫灯已经亮起来,远远近近地点缀着黑暗中的皇宫。 那里,轿辇前的空地里,青石铺就的路上,跪着一袭绯色华服的绝色女子,单薄的身影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正是梦华王朝的皇后——青姝璃。 她的身后,还有一名年轻的宫女俯首于地上。 夜风漫过,宫墙下的一大片蔷薇开的如火如荼。艳红的花海,在淡淡暮色下,摇曳生姿。红颜本绝色,原是这世间最亮丽的一抹。 可是,面前这个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古夏公主、高贵无比的梦华皇后,却低声下气地长跪在冷风中,卑微到了尘埃里。 只因为,她爱的那个人,并不爱她。 浅浅靠在上官玄锦怀中,亲眼见证了青姝璃的今昔对比,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萦绕。 是震惊?是可怜?抑或伤感? 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上官玄锦的手。 上官玄锦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伫立在夜风中的高贵女子,只不过,他的视线好似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掠过一般,看着她纤长的黛眉轻蹙,绝美的容颜布满哀愁,看着她娇小袅娜的身姿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他一言不发,就那样淡淡望着她,眼神如冰封镜湖,不兴一丝波澜,薄唇紧紧抿成了“一”字。 直到他感觉手上的力道蓦然间一重,才垂眸微笑着看向怀中人,大掌轻柔地抚着浅浅纤瘦的背,好似想抚平她心里的不安。 浅浅感受到他的安抚,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暖流,她努力定了定心神,迫使自己的目光迎向那袅袅而来的绝丽女子。 青姝璃穿着绯红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而那泪痕未干,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 她的美带着极其强烈的侵略性长驱直入,霸道地占满了整个视线,即使是眉眼间的憔悴之色也依然难以遮掩容颜的美丽。 四目相接的刹那,浅浅心头无可避免的一跳,只因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蓦然闪过的憎恨之色。 女人因爱而生的嫉妒是本能的反应,即使再如何不着痕迹,她这个受恨者依然能看得真切。 “皇上,你终于肯见臣妾了。”因为惊喜而微微颤抖的柔媚嗓音猝然响起在耳畔,浅浅循声望去,看到了青姝璃前一刻还布满憎恨的双眸此刻却是染上了极度的欣喜,她站在辇外,身体却向前倾斜,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上官玄锦,满脸的不安和乍惊乍喜,混合成一种复杂的神情,昔日的高贵、冷艳和傲慢全都不复存在。 浅浅被上官玄锦揽在怀中,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感,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道:“好了,你既然已经见到了朕,那就赶快让开吧!”他低下头来,对着我无限温柔地轻笑:“天色晚了,浅浅累了,朕也乏了,该回去休息了!” 192 不速之客(二) 灿烂的笑容僵在了青姝璃绝美的脸上,那丽眸中的粲然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睍莼璩晓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青姝璃脸上又浮现出温柔的笑容和殷殷期盼的神情。 方才的如水忧愁和哀伤,竟然在这一笑中都消融了,就如一江解冻的春水般生动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皇上,臣妾宫中新进了一个厨子,手艺绝佳。臣妾特意吩咐他做了您最爱吃的南乳松鼠鱼,恳请皇上品尝。” 柔和的目光深情万种,注视着那张清俊儒雅的脸。 上官玄锦却看也未看她一眼,依然含笑睇着浅浅,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爱意,极尽宠溺地说:“朕这些日子都是在福熙宫用的膳,这胃啊都被浅浅养刁了,如今只吃的惯她做的菜。燧” 失望快速地弥漫上青姝璃的眼眸,极度的失落让她看起来仿佛霜后的芙蓉,眼睛犹自扑闪不定,捕捉着上官玄锦的每一个表情。 一边的月儿见此情形,亦是一脸焦急,她跪倒在地,忙不迭道:“皇上,皇后娘娘自从被禁足毓秀宫,每日都诵经念佛,诚心祈祷皇上和懿华夫人健康平安,悔过之心可昭日月啊!这南乳松鼠鱼,是娘娘亲自跟御厨学的,用心准备了一个中午,连手都烫伤了……娘娘对皇上用情至深,奴婢斗胆恳请皇上移驾毓秀宫……” 语气真挚,说到动情之处,竟潸然泪下辂。 只是,话未说完,却被青姝璃冷声打断:“月儿,谁让你多嘴的!” 月儿诧异地看向自己主子,见她清愁遍布的脸上竟带着一丝绝然,只得悻悻地闭了口。 浅浅心中却暗暗吃惊:不管青姝璃是装可怜也罢,耍心机也好,她对上官玄锦的爱也许并不比自己的少。 若非如此,她堂堂一国公主,断然不会为了他洗手做羹汤。 即便此时此刻,她是自己的情敌,浅浅依然为她的所作所为动容。 浅浅抬起头,悄悄观察上官玄锦的反应,却讶然于那张俊脸上的平静。 上官玄锦转首看向青姝璃,波澜不惊的星眸似笑非笑,在这渐渐黯淡下来的暮色中愈发显得幽深,过了半晌,才轻轻动了动俊美的薄唇:“既然是皇后的一番心意,那朕怎好推拒呢?” 这一句话,却如一道闪电蓦然划开了覆盖在心头的沉沉阴霾,青姝璃面上一喜,含水笼烟的眸子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天空般清湛耀目,浓密如羽扇的睫毛轻轻颤抖,泪花如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小巧精致的唇瓣好看的弯着,仿佛春日里最鲜嫩的桃花。 而那桃花诱因极度的惊喜愈发烂漫,晕染双颊,仿佛夕阳的余晖扫在白雪之上,点作潋滟春华。 她喜出望外地对着跪在地上的月儿颤声道:“快去通传,皇上要去毓秀宫,让宫人出来迎接!” “是——”月儿显然已经被上官玄锦的话惊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青姝璃惊喜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忙不迭地连声答应着,兴高采烈地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震得陡然止步。 “朕什么时候说要去毓秀宫了?” 温雅清澈的声音悠然传来,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残忍地搅碎了青姝璃的所有希冀。 她痴痴地看着那轿辇,极度的失落瞬间爬满了那张绝世美丽的脸,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震惊和不解:“皇上——” 上官玄锦慵懒地靠向身后的靠枕,深邃的星眸亮如秋水,俊脸上的神情却是莫测不明。他悠闲地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青姝璃,缓缓低头,目光柔情似水地停驻在浅浅的脸上,朗声道:“皇后若真想让朕品尝,那就派人送到福熙宫吧,朕和懿华夫人共同享用!” 青姝璃闻言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丽眸中的眸光复杂而痛楚。心,一下下,沉重而哀痛地跳动着。 她呆呆地看着轿辇中亲密相偎的一对璧人,倾国倾城的脸上仿佛染上了霜雪般的色泽,冰冷而绝望。 闻此突变,月儿脸上的欢喜之色也迅速消失,她蓦然止住了脚步,回头便看到了主子呆若木鸡的反应,焦急不安地轻唤:“娘娘?!” 青姝璃却恍若未闻,只是立在原地,忽然微微一笑,仿佛一朵凄美哀伤的曼殊沙华在夜幕下悠然绽放。 璀璨的双眸中陡然划过一丝深深的痛楚。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两个多月的翘首痴盼,换来的却是他再一次的不屑一顾和肆意践踏。 她深深地凝视着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缓缓地,一字一句说道:“月儿,既然皇上愿意品尝本宫的手艺,那就差人把南乳松鼠鱼送到福熙宫吧!” 短短的一句话,却说得极为艰难,柔媚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沙哑,青姝璃眼中已是雾霭氤氲。 当着那个贱人的面,他再一次深深地伤了自己,狠狠地伤了自己。 很好!很好! 将青姝璃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上官玄锦心情大好,他旁若无人地紧拥着萧浅浅,不耐烦地催促:“好了,走吧!” 令言不敢怠慢,拂尘一挥,高喊一声:“起驾——”明黄色的轿撵在人群的簇拥中又缓缓向前移动。 擦肩而过的瞬间,浅浅分明看见了青姝璃那一瞥中隐而不露的怨恨,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的心头划上了重重的一刀。 车子渐行渐远,浅浅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终是忍不住,掀开窗帘,探头回望。 一抹淡青的云随意镶在深色的天空,已有几点星微露光芒,浅浅静静。 被夜幕重重包裹的宫墙下,隐约可见一袭绯衣依然伫立在冷风中,那样的孤单和寥落。 “浅浅,你在看什么?”关切的声音蓦然响在耳畔,浅浅回转头,便看到了上官玄锦眼中的关切。 “没什么。”浅浅摇头,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张满怀关心的俊脸,忽然伸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 上官玄锦玄锦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也伸手紧紧抱住了浅浅,柔声问:“怎么了?”浅浅趴在他肩上,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被你爱的人所深爱,是一件多么难得而又幸福的事情。上天眷顾,让我拥有了这样得之不易的幸福!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松手了!” 上官玄锦低眸,从她轻柔的语气里,窥见了一丝不安和不舍。他心头一痛,一手更紧地拥住了她的纤腰,另一手抚住她的脸庞,黑眸深深凝视着她,然后低首,在她耳畔低低说道:“浅浅,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你和我们的孩子,要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坚定,温柔疼惜的吻轻轻落在她娇嫩的红唇上。 ************************ 回到宫里,用了晚膳,萧浅浅坐在灯下看书,才看了没几页,便觉得困意袭来。许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这段时间她总是嗜睡。 抬手伸了伸懒腰,揉揉了眼睛,却猛然看见纱帘外那道熟悉的身影,月光,从窗子里漫了进来,似蝶翼一般轻薄,似冰凌一般幽凉,洒在他的肩上。令言恭敬地站在一旁,正嘀嘀咕咕地跟他说着什么,言语之间还提到了“龙裔”二字。 搞什么?弄得这么神秘! 浅浅登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靠过去,竖着耳朵想要听个明白。 上官玄锦站在烛火和月光的交织下,俊脸上一片凝重。 “皇上,杨院正特意让奴才给您带话,懿华夫人素来身子虚弱,怀这龙裔实属不易。头三个月,胎息不稳,夫人不能再承恩了……” 令言边说边拿眼偷瞧主子神色,看着主子的俊脸愈来愈阴沉,他的声音也明显地轻颤起来。可是这事儿,他又非说不可,所以明知会惹恼主子,他还得硬着头皮如实相告。 轰,浅浅直觉的脑袋一懵,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热。 偷偷去瞧上官玄锦脸上的神情,只见他浓眉微蹙,脸色黯郁,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却是压低了声音:“这杨老头,把朕当什么人!朕是那种没有自制能力的人嘛!” 噗,一朝天子的闺房之事,被一个院正这么委婉的奉劝,还由自己的近身太监来转告,能不恼嘛?偏偏人家还是一片好意,他不领情也不行! 令言一见主子恼了,连忙腆着笑脸开解:“皇上您别气,杨院正也是一片好心,白日原本想告诉您的,只是夫人在场不好开口,就由奴才来说了。” 193 我来喂你 上官玄锦又是冷哼一声,心里早把杨院正骂了百八十遍,可是他又不能把人家怎么着,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处发,只能皱着眉头瞪着眼。睍莼璩晓 他一双手负在背后,来回踱了半天,才冷冷吩咐一句:“你去给朕再抬张床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令言立刻会意,脚底抹油一溜烟出了宫门。 浅浅躲在帘后,看到上官玄锦隐忍着怒气,俊脸上挂不住的神情着实让她瞧着好笑,此时见他欲转身过来,急忙回到桌前,故作平静地拨弄着搁在上面的琉璃冰魄。 那是用整块琉璃雕作球状,表面雪花纹状浮凸。乍看起来无甚特别,而当烛光摇曳,那琉璃球便会自行转动,折出七彩光芒,映在墙壁之上,如星光浮动,萤火飞舞燧。 “主子,该喝药了。”轻柔的声音响起,浅浅一抬头,便看到青荷领了一个宫女走进来,淡粉色罗裙,简简单单的两个发髻,一张小脸素雅洁净,煞是讨喜。 她定睛一看,正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小宫女,碧朱。 碧朱对着萧浅浅盈盈施礼,递上了手中的托盘:“夫人,请喝药。辂” 浅浅伸头一看,见是黑漆漆的一碗,忍不住黛眉轻蹙。自从有了身孕,每天都是大碗小碗地灌药,安胎的、补身体的、调理的,各种各样轮番上阵,她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药缸子了。如今一闻这药味,就忍不住作呕。 浅浅连忙用锦帕掩了口鼻,忍着胃里的不适,连连摆手:“先放一边吧。” 青荷瞪了瞪眼睛,不依不饶,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关心:“主子,这补药得按时喝啊,不然身子调理不当,对皇嗣也不好的。您快喝吧,青荷把蜜饯都给您备好了。” “是呀主子,青荷姐姐说的对极了!”碧朱这会儿看起来精神多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浅浅,脸上的笑容温暖又灵动。 胃里的不适消失了不少,浅浅的心情一下子也好了,她故意挑起眉毛:“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竟然也跑来笑话我!” 碧朱以为浅浅是真生气了,小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慌着要劝浅浅,却被青荷一把拉住,她狐疑地看看青荷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又倒头看浅浅,水汪汪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浅浅噗嗤笑出声来,鼓着腮帮子抱怨:“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不停地喝药,我这舌头都要被这药浸苦了,以后恐怕吃什么都没有味儿了。” “那也不行!”青荷瞪了瞪眼睛,拿过托盘里的药碗,递到浅浅面前,一本正经道,“不喝是不行的,主子还是快些喝了吧。” “不喝……”刺鼻的药味传来,浅浅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一把将青荷的手推了开去,连忙用锦帕捂住口鼻。 “不行!”青荷再次将药碗抬了起来,递到萧浅浅面前,“反正不喝就是不行。” “唉……”轻轻地叹了口气,萧浅浅就是不伸手去接,反倒用两只手撑住了两腮,皱着脸坐着,就是不动。 “主子,不可以耍赖!”青荷急得跺了跺脚,小嘴嘟的老高。一边的碧朱则是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掩着嘴笑得开怀。 “是谁耍赖呢?”清澈的声音蓦然传来,吓了屋里的人一跳,青荷和碧朱慌忙行礼,浅浅抬眼便见上官玄锦拨帘而入,水晶帘叮当作响。 上官玄锦大步来到浅浅身边,才摆手道:“都起来吧,是不是这里有人耍赖不喝药?”声音温雅,带着几分揶揄,那深邃的星眸满是戏谑地看向浅浅。 碧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青荷胆子一向大,听到上官玄锦如此问,抬起头来叫嚷道:“回皇上,主子不肯喝药,奴婢们真是劝不动。” 上官玄锦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话语里隐隐带着恬淡的笑意:“那你们下去,朕来劝。” “是!”青荷、碧朱相视一笑,开心地退下了…… 玄锦端起药来,修眉轻挑,定定看着浅浅,也不说话,眸底的笑意却愈发深了。 浅浅眨了眨眼睛,不知怎的,令言方才的话就回响在耳畔,脸上忽然一阵发烧,也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瞅出什么端倪来,装作没看见,扭过了头。耳边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身子旋即被一双手轻轻扳了过去。 “有人耍赖不想喝药啊?”上官玄锦唇边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眸底却有着难掩的暖意。 浅浅努了努红唇,谁耍赖了?让你一天三顿不停地喝药连续合上一个多月试试? “浅浅,这是杨院正特地开得调理身子的补药,不能不喝的。”他唇角一扬,绽出一抹笑意。在暖黄的烛光下,那笑意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你乖啊,张嘴!”他坐到她身畔,执着药碗,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子药,送到她唇边。 浅浅静坐着没有动。 她的唇,红艳艳的,映着白玉勺子,竟是说不出的媚丽。上官玄锦心中一荡,黑眸中划过一丝潋滟的波纹。 而浅浅,一直纠结着心里的事情,竟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危险,犹自嘟着唇,不愿去喝他送来的药。 上官玄锦微微笑了笑,他忽然靠近,眸底满是宠溺,声音却透出十足的魅/惑:“既然你不想喝,那我来喂你!” 浅浅还未反应过来那一句“我来喂你”是什么意思时,下颚已被倏然抬起,一张俊脸蓦然放大,她一怔,随即感觉两片温暖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 “你……”她惊讶得张嘴,刚想说话,一股比黄连水还要苦的药汁就顺着上官玄锦的舌一点点地渡进了她的口里。 “唔……”药汁的苦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胃里又是一阵不适,浅浅伸手猝然抓住了上官玄锦胸前的衣襟,想要将他推开,然而他的双臂却是愈紧地拥住了她,不容她退离半分。灵巧的舌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着,直到她被迫吞下了一整口的药汁,都没有放开。 渡药变成了缠绵的吻,直到浅浅喘息着憋红了脸时,上官玄锦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娇躯,墨玉般的双眸微微一眯,笑道:“还要喂吗?”浅浅喘息着,抚着胸口,小脸泛红,感觉到他的气息在她的脸侧流窜,带着暖暖的温度,将她的半侧脸颊烧热,窘迫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听了上官玄锦这一句,看他抬碗又要喝药,他再也顾不得那药味刺鼻,强忍了胃里不适,忙一把夺过了药碗,结巴道:“我……我自己喝!” 抬手将一碗药仰头喝了个干净,苦得她皱起了脸,碗刚放下,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呕……” “浅浅,是不是又难受了?”上官玄锦黑眸一凝,迅速将浅浅拉入怀中,他的手轻轻顺上她的背,向外急促喊道,“快传太医!” “别!呕……”浅浅一手紧紧地捂着嘴,强压一股胃酸下去,另一手拽住他的衣袖急急地叫住,声音微弱道,“不用……我,没事。只是闻不惯药味罢了,没事……” “真的没事?”上官玄锦望着浅浅,幽深的星眸中,是浓浓的担忧,看着她无力地靠在自己怀中,刚才还红晕遍布的小脸此时已略显苍白,他的心乍然缩了起来,如同被紧箍咒箍住了,再也放不开。 “我没事了。”浅浅摇了摇头,勾唇轻笑,再次重复,“真的没事了。” 上官玄锦那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他变换了姿势,让她舒适地靠着,倒了一杯白水让她漱口。 浅浅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掌,修长白皙,十枚指甲晶莹剔透,非常美丽且尊贵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只是掌心有粗糙的茧子,她一直猜想可能是常年习武落下的。 这是一双掌握了梦华至高皇权的尊贵手掌,却为她做了太多平凡的小事。也是这双手,带给她渴慕已久的温暖、依靠和幸福,为她在这个时空撑起了一片天! 心里涌起感动的浪潮,浅浅甜甜地笑起来,就着上官玄锦的手,漱了漱口,又饮下一口热茶,嘴里的苦涩减去了不少,胃里也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上官玄锦柔柔地将浅浅纳在怀里,满眼的心疼:“你听话,早日把身子调理好,就不用再受这罪了。为了我们的孩子,辛苦你了……” 浅浅靠在他怀中,嘟着红唇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真是的……哪有人像这样喂药的!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那你不乖乖喝药,我也是没有法子啊!”上官玄锦低低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无奈,勾起的唇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的愉悦。 194 陪睡(暧昧升级)6000+ 什么啊,明明就是你趁人之危! 浅浅看着那俊脸上无辜的神情,只在心里小小声地嘀咕,嘴上却不敢真的说出来,最后干脆低下头不再理他。睍莼璩晓 上官玄锦深邃的黑眸始终注视着浅浅,探寻着她脸上每一刻的表情变化,甚至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当他看到她略显慌乱地低下头去,他难以自制地低笑出声:“时间不早了,该睡了。”声音沉沉,却好似有一丝温柔的魅/惑。 浅浅的脸却瞬间红了,因为,她又想起了方才令言的那番话。只是,她低着头,上官玄锦并没有注意到。 他低笑着抱起浅浅,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浅浅看着他细心将锦被铺开,一颗心噗噗乱跳,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令言的那几句话,可是又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上面去想燧。 萧浅浅,你这是怎么了? 懊恼之际,忽闻令言在门外求见,她抬头看去,只见令言带着几个宫人抬了一把新床和锦被进来,上官玄锦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众人将床搁置在桌旁,又转身翻箱倒柜起来。 令言安排好一切,领着宫人退了出去,浅浅瞥见了他嘴角那一抹笑容,玉脸上又是一阵火热。忽听上官玄锦低低的声音响在身后:“给你——榻” 什么? 她甫转身,见他站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柄碧水盈盈的玉如意。 浅浅蹙眉,不解地望着他将那柄玉如意放在她的枕下,看着他转身回来,连忙正襟危坐,扭转身子不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正在一点一点靠近,心跳的愈发快起来。 上官玄锦走近她,见她并未回身,直到他俯低身子,下颔抵住她的髻定,手从后面柔柔地把她娇柔的身子环住,她才稍稍动了一下,轻声问:“你……拿那个玉如意做什么?” 他顺势把她背对他的身子转了过来,依然不松开拥环住她,附在她耳畔,语音轻柔:“这段日子不方便,你和孩子睡大床,我睡小床……这柄玉如意是母后怀着我的时候,父皇赠给她的,用来压枕后便日日睡得安稳……” 他拥得她更紧,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她的脸红得似要燃起来,低徊的眸华潋滟出妩媚的娇美,捣蒜似的点着头,她的身子一挣,便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噌的钻进了锦被里,还伸手将锦被盖住了大半个脸,一并遮去了看他的视线。 “盖着被子睡,不怕闷坏啊?”头顶忽然传来低柔宛转的声音,携带着几缕戏谑,浅浅只觉得眼前一亮,遮在脸上的锦被已经被掀了开去,温暖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脸。 看着那深黑的眸中满漾着柔情,她心里又羞又慌,小脸愈发红了,再也不敢看他,匆匆低下头去,好不容易才艰难地蹦出一句话来:“我不盖住脸就是了……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遂翻转了身子,面向墙壁。 每次她害羞的时候,都会不敢看他。可他偏偏就是喜欢她这娇羞无限的模样。 这个傻丫头,连撒娇都那么生涩。 “好,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就出声唤我。”上官玄锦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伸手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感受到他的体贴,浅浅心中一暖,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嗯。” 她感觉到了身后那热切的注视,她唯有闭着眼睛装睡,才能稍稍掩饰现下的难为情。 似有清凉的夜风顺着茜纱窗的缝隙灌进来,水晶帘发出清泠泠的脆响。 良久,一声轻叹滑落在空气里,继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和脱去衣服的窸窣声……夜,又重归宁静。 ************************ 萧浅浅做了一个梦,有些可怕的梦,在梦里她本来好好地依偎在上官玄锦怀里,抱着自己刚刚出世的宝宝,一脸幸福地笑着。可是忽然间闯进来一个美艳的女子,夺走了她的孩子,就连上官玄锦也被那个女子夺走了。 她在后面疯狂地跑、不停地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霸占了她的老公和孩子……她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泪水决堤而出,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了那个女子的容貌,竟然是……青姝璃! 上官玄锦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微微皱眉。 她似乎睡的极不安稳的样子,秀眉紧蹙,额头上有冷汗,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嘴里不停的呓语着什么。 自雪夜与她相认,这段日子以来,他惦记着她夜里畏寒,总是抱着她睡,渐渐的已经形成习惯,乍然没有娇躯在怀,他竟然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数步之遥的纱帘后便是她娇弱的身子,他便一直担心离了他的怀抱,她是否能睡得安稳。锦绣荣华 果然,离了他的怀抱,她便睡得不安稳了,竟然还做了噩梦。 此刻,看着她被噩梦折磨的冷汗涔涔的小脸,他的心骤然一疼,若不是怕自己一时情难自己伤到她和孩子,他真想再次拥她入眠。 轻叹出声,上官玄锦起身,拿来热毛巾轻柔爱怜地为她擦去了额际的冷汗,看着她轻舒的黛眉、睡容渐渐安稳,终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粉嫩的玉脸,一点一点描绘起她精致的五官,深邃的星眸里映满心疼。 萧浅浅哭累了,恍惚中感觉有谁的手轻柔地在脸上不停移动,略微粗糙的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带起一阵熟悉的爱怜。 她心底一阵高兴,是玄锦!是他回来了!他没有抛下她不管! 太好了!她嘟囔一声,一丝浅笑在睡容上悄然绽放。 在上官玄锦的手指移至她柔软的樱唇时,她忽然张开甜美的红唇衔住,温暖湿热的感觉毫无预警地传来,瞬间席卷脑海,上官玄锦一怔,腹下一阵紧绷。 他居然,被她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挑起欲火! 令言的话适时的响在耳畔,令他俊脸一沉,不敢再造次,连忙反身回榻。 而萧浅浅,却恰在此时醒了,因为梦里那带着爱怜轻抚她脸的手指消失了。 她惶恐睁眼,却看到,层层纱帘外的一豆烛火,柔和温馨的光芒为室内镀上一层暖色。 呼——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浅浅伸手抚上心口,还好只是一个梦。 她下意识地看向帘外的床榻,不知道没有自己陪在身边,他睡得是否踏实? 思及此,浅浅便再也坐不住了,掀开锦被,溜下床榻,蹑手蹑脚地拂开绯色纱幔。 暮春的夜静悄悄的,偶有凉凉的风从窗户的缝隙漏进来,吹动柔软的帐幔,淡黄的烛火忽悠地晃动着,一缕缕淡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拂开最后一层珠帘,浅浅的目光定格在正前方的位置上,那里幔帐低垂,隐隐可见静卧在床榻上的身影。一声长长的叹息,忽然在房内响起! 浅浅的心莫名一紧,她鬼使神差地一步一步踏了过去,隔着淡青色的幔帐,压抑着嗓音轻唤一声:“玄锦!” 她的指尖搭在账幔的顶端,慢慢的扯开,便看到了床上,睡得正香的男人! 似乎因为她的动静,让他有些警觉地翻了一个身,正面对着了她! 桌上的琉璃宫灯,朦胧而微弱的打散在他俊美的脸上,浅浅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平视的看着他! “玄锦!”浅浅指尖微滞,脑海里忽然想起睡美人的童话,愈发觉得这样的上官玄锦更容易让人心动。她痴痴地看着那张俊美如谪仙的脸,彷如着了魔似的移不开视线,然后,情不自禁地一点点的低头,将自己的唇凑近了他的唇边! 轻轻的吻住了他的唇,一股电流夹杂着甜蜜的滋味蓦然从双唇相接的地方蔓延至浅浅的四肢百骸,让她欲罢不能。 浅浅柔柔地加深了这个吻,轻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颤地刷过了上官玄锦的脸颊! 其实,上官玄锦根本就没睡着,他怎么能睡得着呢?在她身边是甜蜜的折磨,不在她身边是痛苦的折磨!他想,他真的是中了她的毒,还甘之如饴! 本来,他是打算就这么被她种下的毒折磨到天亮的,却没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还娇柔地唤着他的名字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静静的聆听着她的脚步声和带着些许急切的呼喊,那些声音是如此的美妙悦耳,让他甫一听便上了瘾。 心中的某些东西开始***动了起来,他的浅浅也在想他了,不是吗? 偷笑一声,连忙装睡,又怕她得不到回应而要离开,便状似梦中叹息,翻身,吸引她过来! 而她不仅没让他失望,而且……还给了他非常意外的吻!白首不相离 他能不激动吗? 他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萧浅浅只觉得身体猛然腾空,整个人瞬间跌在了床上,而身上,压着的正是刚才那个睡得又香又沉的上官玄锦! “你……你不是睡了吗?”她面色酡红,结巴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眼前笑得灿烂异常的俊脸,明明就睡得很熟的呀! 上官玄锦凝视着身下的人儿,一袭天青色的冰丝睡袍,颜色淡的几乎被那浅黄色的烛火融化了去。墨发披散而下,衬得一张清丽的容颜愈发白皙动人,那娇美的红唇在烛火下愈加艳丽,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等着他采撷。柔柔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如渡了一层柔和的纱,将她的容颜点缀得朦胧而飘渺了起来! 这样的浅浅,展现的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娇媚之态,上官玄锦痴痴地看着,忽然眸光一暗:“被你这么吻着,还不会醒的,那就是——” 话未完,他已快速地低首,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大手撑在她的两侧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以免自己会伤到她。 浅浅清眸一眯,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的大掌牢牢固定住,只能承受他温柔缠绵的吻。 上官玄锦似乎是对她太过想念,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边,薄唇贪婪地吻着她的唇,眷恋地一寸寸将她吞噬。 浅浅浑身轻颤,蛮腰被他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住,理智迅速飘离,烘热的身躯却反而异常敏感,忍不住逸出轻吟,软倒在他怀里。上官玄锦转过她的身躯,调整着她的姿势以免伤及腹中孩子,火热的身体密密实实地贴上她的,迷醉地吻住那柔美粉嫩的樱唇,探入的舌尖从需索变成全然的掠夺。 不知何时,他一只大手在她胸前揉/抚,唇舌往下探索敏/感的颈部,咬/吮细嫩的耳垂。他的手是团火,仿佛已然烧尽阻隔的薄衫,她不由自禁地轻/喘/娇/吟,霎时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直到,他的手指去拉扯她睡袍的衣带,浅浅才蓦然惊醒,轻颤着,手搭在他刚硬如铁的肩上,想推却没了半分力气。 “玄……锦……”她欲制止的呼喊,却逸出如娇嗔的轻唤。 饶是如此,还是唤醒了上官玄锦几欲沉睡的理智。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甜美的红唇,稍稍支起身子,深邃的星眸却在触及到她睡袍下风光无限的锁骨与半露的雪白时,蓦然一亮…… “咳咳……那个,很晚了……”浅浅尴尬的撇开了脸,低低地喘/息着,由剧烈渐渐地回复平稳,双颊和被吻得彻底的樱唇一般红,灵眉秀目含着娇媚春情,直瞧得上官玄锦心神荡漾,几乎不能自己。 偷吻被抓个正着,还真是好……纠结的尴尬啊! 羞死人了! 真是羞死人了! “嗯……”上官玄锦轻轻的恩了一声,语义未明,只那双眼睛,晶亮晶亮地盯着她的脸,浅浅便感觉到异常的燥热! “那……我要睡了……好困!”浅浅的眼睛瞟向别处,始终不敢看他,底气不足的轻声说道! 她能感觉到他的眸光正深凝着自己,炙热的呼吸几乎扑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心里,懊恼一片。 萧浅浅,你干嘛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的,你这样子是在引诱堂堂的一国之君犯罪嘛? “啊……”浅浅蓦然惊呼一声,急切地抓住了上官玄锦的手臂,倒抽一口气。 他居然、居然就这么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袍,咬住了她的雪白,有点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周身都好似被热能包裹住了! “你说,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来看我,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你离开呢……”他的声音酥软中透着一股极致的魅/惑,完美的薄唇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浅浅的一张玉脸瞬间羞的如同红透了的秋果一般。 而上官玄锦的身体,却是离她越来越近…… 浅浅只觉得自己要呼吸不了了,令言对他说的那番话又突然回响在耳畔,夜风拂过,清凉无限,更加的让她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的火热,就好像要烧起来了似的! 现在这样的情况,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以至于她愈发的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冲动,不是在床上呆的好好的嘛?为什么要跑过来招惹他呢? [绝代双骄]小鱼儿重生 下意识地低头,天青色的睡袍领口微微敞开,细致的锁骨裸露出来,双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上,她此时的模样,不让他误会自己在色/诱他才怪! 果然。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上官玄锦的薄唇几乎贴上了浅浅莹白中透着绯红的耳垂,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细白粉嫩的脸颊,带起一阵颤栗。 “玄锦……”火热的气息漫来,萧浅浅只觉脸像火烧,鼓动的心跳声迫着耳膜,一颗心仿佛就要跳出喉咙,抓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那个……那个……我……你……” 一张玉脸瞬间爆红,她羞窘地抓紧了他的手臂,另一只小手努力地推拒着他的胸膛,小脸几乎埋进了他的衣襟里。 上官玄锦低笑出声,伸指轻柔地抬起了怀中人儿的下颔,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这才注意到她珠圆玉润的白嫩耳垂已变得火红,雪白的纤颈透出动人的红晕。他心中又是一番情动,却始终记得她有孕在身,更清楚她此刻的娇羞所为何来,只能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潮,低低道:“我不是要跟你温存……我还怕伤到你和孩子呢……放心吧……” 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粗噶,让浅浅的脸又是一阵发烧,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在他动情的低笑声中,赧然拍掉他的手,羞窘地埋进他宽博的怀里。 “傻丫头,逗你玩的呢!”上官玄锦将她搂在怀里,怕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袍会着凉,便拿起被子盖住彼此,顺手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背!大口的呼吸,平息着自己的内火! 夜色寂静中,室内却被暖黄的烛火映出团团温馨。 本来,这是一片积极温暖的情景,可是萧浅浅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就忽然闪现过方才的噩梦。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来,就连这个方才还让她觉得舒服温暖的怀抱,忽然也变得不那么舒服了! 青姝璃是倾城绝世的美女,还是上官玄锦明媒正娶的皇后,如今自己有了身孕……上官玄锦又是帝王,自古帝王之爱讲的又是雨露均沾…… “玄锦……”萧浅浅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起了一层一层的褶子。她伸手搭在他的腰上,无意识的画了一个圈圈。 有些事情一旦想起来就无法遏制,虽然她心中一直知道并坚信上官玄锦是对自己深爱不渝的……但是,一番胡思乱想下,她的心忽然开始不坚定了! 毕竟,青姝璃,也是他的妻子啊! “怎么了?”上官玄锦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感觉到了她的不安,细声细气的问道。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软软的发丝散在他的腰腹,随着她的蠕动而蠕动,只觉得有一团火,刷刷的窜过小腹,然后再四散开来,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呼吸有着明显的紊乱,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她时却是溃不成军,本来自得知她有身孕起他便一直小心谨慎地克制自己到现在,而今,软玉馨香抱了个满怀,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又好巧不巧地在他的腰间滑过,他只感觉到火热的气流刷刷的往下涌去! 下腹又开始灼热难耐! 有些控制不住! 天啊,他难道真的这么好色了吗? 他一直自信对于***这回事,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却在爱上她之后,悉数败在眼前这个傻丫头手上。 “玄锦……你是不是想……”萧浅浅的手纠结的抓了抓,清丽的脸庞染上娇羞的红霞,教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她瞧着他,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怀了孩子,所以早在杨院正提醒之前,她已经在拒绝他了。这些天虽然夜夜相拥而眠,他却始终没有越雷池半步。可是今晚是有些不同的,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身体起了反应,额际还有一层晶莹……那是,隐忍着欲/望的汗水。 他这样肯定很辛苦吧! 上官玄锦疑似微笑的搂着她更紧了一点,原来她知道! “我不想,我累了,睡吧!”轻柔爱怜地将她的螓首贴到自己的胸膛上,上官玄锦闭上眼。 浅浅垂目,却分明听到了他急促的有些狂乱的心跳声。 “那……万一……万一你……想的话……是不是……会、会找……别的女人?”浅浅纠结的嘟起粉嫩嫩的朱唇,若是平常,她定然不会问这么没自信的话,可是女人一旦怀孕,便会有些神经质的! 195 狭路相逢 显然,上官玄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早就请教过杨院正,怀孕的女人心态乃至性格脾气上都会有些改变的。睍莼璩晓 他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她的那些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傻丫头!”他轻叹一声,让她整个人更加贴近的靠在自己怀里! “我知道我这样想不好……可是,我就是有些忍不住!”萧浅浅软绵绵的声音自他的胸膛传来,低低柔柔,婉转哀怨。 “浅浅……”魅/惑的声音,淡淡的梅花清香,将她的理智一点点淹没…燧… 萧浅浅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很晚了,睡吧!就是你不睡,孩子也得睡啊!” 他的修掌爱怜地轻抚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垂眸凝望着她,柔柔的唇瓣,如水蜜桃一般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一点点地低头,准确地擒住了她的唇,轻轻柔柔地吻着,就好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贝楱。 萧浅浅就在他这样温馨细腻的呵护中安定了下来,清明离去,再一次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 她的呼吸渐渐匀长,而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秀发……暖黄的烛光为那相依相偎的人影渡上了一层梦幻温馨的色彩。 这暮春初夏的夜,如此的美好! 此生此世,惟愿此景常在! ------------------------------ 时间如流水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四月下旬。 御花园里景色秀丽绝美,胜似人间仙境。隐在繁花碧树间的亭台水榭若隐若现,勾栏画桥,曲曲折折,分外美丽。 空中细雨霏微,飘飘洒洒,空潆一片,仿佛一幅水墨画卷慢慢展开,里面,全都是金瓦朱墙、花红柳绿。 风凄凄,雨绵绵。 雨雾笼罩,将这一切美景都隐在水汽朦胧中。 曲径幽深的青石板甬道上,红红白白的落花被打落一地,残红凄白交杂着,好似地毯,一路蔓延。 青荷撑着一把伞,为萧浅浅遮去了漫天雨丝,碧朱紧跟在后面,主仆三人相携着沿着九曲荷塘慢慢往前走。妾谋 近日来,太后身体抱恙,虽然已经让太医们全力诊治,然而陈年旧疾,已然不能根除,只能慢慢调理。 浅浅与上官玄锦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无可奈何。作为儿媳,她只能用自己所学为老人家尽绵薄之力了。 空中的雨线杂乱地斜织着,仿佛人内心陵乱的思绪,正一点一点凝聚成愁,团团萦绕,散不开。 “主子,从寿康宫出来您就一脸愁容,定然是放心不下太后的病情吧?”青荷关切的声音蓦然传来,打乱了浅浅心中的愁思。 见浅浅不答话,青荷又柔声安慰:“太医们都说了太后的身子慢慢调理就会好转,您现在怀有龙裔,不宜太过忧心啊!” “是啊主子,您要多注意身体啊!”碧朱也劝慰道。 浅浅轻叹一声,看见了她们脸上的担忧之色,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慰。 下意识地抚上了小腹——已经两个多月了,她一向清瘦,又穿着宽松的衣裙,是以孕像并不明显。 早期胎教尤为重要,母亲的心情也会给宝宝很大影响,如果整日愁容满面、心境忧郁,更会对宝宝的健康不利。 浅浅对这一点是深谙的,她勾唇浅笑,示意她们不要为自己担心。 雨渐渐大起来,在青石板上砸出朵朵深色的花。 浅浅垂下眼眸,丁香云雾烟罗裙的下摆已有片片濡湿。抬起头,目光穿过灰亮的雨线,穿过扶苏杨柳,绕过绽蕊桃花,攀上面前的望君台,落在解语亭上。 默默地望了片刻,拾级而上。 “主子,雨天路滑,小心台阶!”体贴地提醒着,青荷已经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伞也递到了碧朱手中。 望君台并不高,却是这皇宫之中可饱览明城胜景的唯一去处。亭阶楼阁错落有致,绿树繁花点缀其中,其间廊庑幽深,碧水浮波,端的是一派繁华青茂,春意无边。 进到亭中,雨愈发大了,冰冷地敲打在朱栏上,溅出“啪、啪、啪”的声响。 亭外的几棵海棠开得正盛,垂落馥郁芬芳的花朵,叶子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得澄净明亮,泛着幽幽碧光。二货菇凉很欢脱 风一吹,花瓣悠然飘落,宛如红色雪花纷纷降下,还有几瓣飘到了浅浅的披风上。一时间,她竟想起了乾隆皇帝的“绛雪百年轩,五株峙禁园”。 “主子,这雨只怕还要下一阵子。”青荷扶着她在亭中站稳,又用手帕拭去了方才溅落在她淡紫色织锦披风上的雨滴。 浅浅看着漫天的雨雾,心想时间尚早,玄锦肯定要处理政务,必然不会这么快赶回福熙宫,便对青荷和碧朱道:“那就先在这儿等一会儿,避避雨吧。” 她们去寿康宫探望太后时,浅浅为了多运动活络筋骨,所以并未乘辇,本来只是纷纷细雨,却没想到竟然越下越大,如若再不停便只能传辇了。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莺啼般婉转动听的声音:“真巧呀,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懿华夫人。” 浅浅心中一惊,转过身来,看到了红衣美艳的绝代佳人,莲步轻移、袅娜多姿,飘进亭内,在她面前优雅站定,玉脸上绽放着倾世美丽的笑容,正是青姝璃。 她穿着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怒放的大红色牡丹,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外罩一件红色丝质轻纱薄衣,袖处勾出祥云纹。罗带轻系住盈盈蛮腰,愈发勾显柔弱之美。头盘凌云髻,金质流苏垂肩,一支九尾凤簪勾出端庄姝姿。 额头上的牡丹型印花,勾勒得恰到好处。面似芙蓉,眉如纤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红唇轻点,透出震慑心魄的美丽,好似绽开在雨雾里的罂粟,魅/惑而迷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一行人,刹那间将这凉亭扑了个满。 不期然的,她们这对情敌,竟然在小小的解语亭中狭路相逢。 浅浅不免心中轻叹:此时置身在这狭小的凉亭内,那人又泰山巨石般横在面前,铁定是躲也躲不过了。 心中隐隐担忧,不知道又会横生出何样的碰撞。 “皇、皇后?”碧朱局促不安的声音轻响在耳畔,一时间,亭中所有人都对着那袭红衣毕恭毕敬地福身下拜:“叩见皇后娘娘!” 浅浅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毕竟,这还是回到梦华王朝后她单独与青姝璃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常言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妃不嫁你,王爷请接招 说不紧张,那是自欺欺人。 “起来吧!”慢悠悠地吐出这几个字,相较于浅浅的惶惶不安,对面的绝代佳人却镇静自若。 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害得浅浅差点目瞪口呆——这等绝丽之姿,仿若貂蝉重生西施复活昭君还阳,活生生一个玉环第二啊! 若非不是心存顾虑,只怕在她这一笑之中,浅浅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谢皇后娘娘——” 青姝璃俏脸含笑,一双美目直直盯着浅浅,水眸流转,只是那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陡然变得如冰雪般冷彻。 只不过,那冷彻是转瞬即逝,在萧浅浅恍然未觉的时刻已消失无踪。 她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问:“懿华夫人这是要回福熙宫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确实让浅浅心中发憷,不知为何,每每面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和那美丽不可方物的杏眸,浅浅的心头总会掠过一抹莫名的害怕。 也许,仅是因为她一手策划了曾经的弥天阴谋。 也许,仅是因为她曾一度要置自己于死地。 也许,仅是因为她们现在是确确实实的情敌身份。 浅浅的双手下意识地微置于前,护住了小腹。 按照宫廷礼仪,青姝璃贵为皇后,掌理后宫,浅浅理应对她行礼。况且,她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倘若被她握住了把柄,就更加不妙了。 如此想着,浅浅便低眉答道:“太后身体抱恙,臣妾刚从寿康宫探望归来,正准备回福熙宫。” 语毕,就敛起裙裾,准备福身施礼。 一个清朗充满磁性的声音却蓦然敲破了雨天的清冷,回响在亭外:“浅浅,原来你在这里,让我找的好辛苦啊!” 浅浅豁然抬头,回身,便看到亭外一顶明黄华盖下,一袭云白长袍的上官玄锦正凝立雨中,满面微笑地望着自己。 -------------题外话------------- 青姝璃想干什么呢?晚7点左右还有一更。 196 暗潮汹涌 (6000+) 洒金的薄罗衣袍紧密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轮廓。睍莼璩晓衣衫随风飘飞,整个身影,在雨声雨意中,看上去有些朦胧。 幽暗的背景中,那片云白极为醒目,带着优雅的气度,摄人心魄,连扰乱心神的雨声也因了他的恬淡而虚无起来。 他的身侧恰是那几株琼花树,风过处,琼花在枝头微微摇动,花瓣纷飞,沾到他的发梢上,雪白的花衬着墨黑的发,分外美丽。 原来,烟丝袅袅中,琼花已然悄绽,到处可见雪白的云点缀在绿树之间。 似是因了这场雨,宫里的琼花在短短的几日内便捧出满树的冰雪晶莹燧。 “皇、皇上!”青姝璃顿觉眼前一亮,浓浓的惊喜几乎让她产生了眩晕的感觉,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翘首痴盼了两个多月的人,满是惊喜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解语亭,“臣、臣妾恭迎皇上!” 一个箭步跨上了亭轩的石阶,上官玄锦却只是恍若未闻,看也未看仍自福身下拜的青姝璃,步履轻快地走到浅浅面前,轻柔地将她扶起,俊脸溢满温柔,星眸布满怜爱:“浅浅,你如今怀有身孕,怎可轻易行礼?这礼数就免了,皇后,你意下如何?” 他猝不及防的一问霎时惊住了亭中众人,而最为震惊的那个,莫过于后宫之首的青姝璃昶。 两个多月的不曾相见,让她饱受相思之苦,如今乍然相遇,她心头原本是欣喜若狂的,然而此时此刻,当着一群宫人的面,他的话却好似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给了她一个透心凉。 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恨和嫉妒像洪水猛兽一般挣脱了桎梏倾巢而出,隐在长袖下的纤纤玉指几乎掐进了肉里。 差一点,她就忍不住要爆发了。 可是,她还不能放任它们出来作怪! 上一次,她不顾一切,换来的是两个月的禁足;倘若再有一次,她不知道他会怎样绝情地对付自己! 浓密修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丽眸里微微浮现的波澜,青姝璃半福着身子,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及时得体地回道:“皇上说的是,懿华夫人身怀龙裔,的确应该免了这些礼数。” 她微微抬头,美目里流露出柔情似水的光芒,从容地看向面前天神一般的男子。 只是,他的目光却只是停驻在那个人的身上。 浅浅感觉到青姝璃炽热的目光,如芒在背,愈发的无所适从起来,只能低声掩饰心里的慌乱:“皇上不是要处理政务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皇上?她竟然称呼自己“皇上”? 上官玄锦黑眸一黯,不动声色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弹落了浅浅披风上的几瓣海棠花,顺势握住了她的素手,星眸中一片爱怜:“朕听小令子说你去寿康宫探望母后,想着雨天路滑,不放心你啊!怎的也不传辆轿辇?” 忽然扬眉轻笑,附在她耳边呵气如兰,“说来也奇怪,我出了清心殿就不由自主直奔这里来了,果然就遇见了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本来亭中众人皆是屏气凝神,自是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话语,让浅浅的脸颊蓦然一烫。 只是,此情此景,却并不是害羞的时候。 她自然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却又觉得宫中人多口杂,势头太盛反倒不好。而且,她已然看到青姝璃那一张俏脸在听到这句话时已然变得冰雪般清冷。 于是,只能尴尬地微笑:“寿康宫到福熙宫便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什么心有灵犀,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呢,皇上您不要取笑浅浅了。” 很好,又叫他“皇上”! 上官玄锦眸色一黯,低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固执和霸道:“我说是心有灵犀就是心有灵犀!” 大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肢靠到自己身上。 真是败给他了! 浅浅懊恼地喟叹,丝毫没有觉察到是自己的错导致了他的一反常态。 青姝璃心中刺痛,优雅地直起了身子,对着上官玄锦笑得如朝霞一般明艳动人,娇声附和:“皇上和懿华夫人真是心有灵犀呢!”婚姻岂是儿戏 上官玄锦好似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了这位皇后娘娘的存在,他淡淡地撇向她,眉间露出不易觉察的冷色,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很久未曾见到皇上,本是想去承乾宫见驾的,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语声柔柔,娇俏温婉,像是要溜到人的心缝里。 青姝璃轻轻说道,触到他犀利的眸光,缓缓垂下头,露出一截如玉般的粉颈。 低头那一瞬,是无限的风情,可惜,看在上官玄锦眼中,却仿若未见。 绯色的碎花织锦帘幔早已贴在亭柱上,雨打在亭子上劈啪作响,很快就化作小瀑布飞泻而下,落在雕花栏杆上的雨珠飞弹过来,溅在光亮的地面上,奏出低低的音律,却是一片沉闷,彷如这亭中氛围的沉闷。 浅浅只觉得心头窒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忽然听到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懿华夫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又怀了龙裔,真是福泽深厚啊,本宫也真心为你高兴,改天一定到福熙宫亲自道贺!” 明明是欣喜的话语,却偏偏听不出丝毫的喜怒。 浅浅讶异地抬头,看到了青姝璃绝美的脸上洋溢着柔美的笑容,以及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美目。 只是,那锐利的目光,让她不敢迎视。 上官玄锦却是一声冷笑,望着青姝璃的那双眼极黑,比无月的子夜黑;又极深,比万丈幽潭深。 静如冰玉,深若寒潭。明净如琉璃,墨黑若寒星。 看的青姝璃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寒。 “皇后,你的禁足令刚刚解除,还是好好地呆在毓秀宫,诚思己过吧!道贺就免了,浅浅不会在意的。” 话音蓦然顿住了,上官玄锦那双深邃的星眸一瞬间亮如闪电,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扫过了面前的红衣丽人,俊美的薄唇一张一翕,冷冰冰地吐出了几个字,“那也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青姝璃一怔,玉石般的脸上青一片白一片,虽然保持着得体的笑意,可那笑却被硬生生抽离了情感,变得空洞和漠然。亭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宫人们纷纷低下头,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有雨点溅落地面的滴答声。 浅浅被上官玄锦搂在怀中,意识到自己成了帝后矛盾升级的炮制者,不安地挣了几下,想要摆脱这样亲昵的姿势,却没能挣出他的怀抱,只好颓然做罢,寂静中,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就在这令人不安的寂静中,却忽然听到柔媚弱莺啼的话语:“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浅浅抬眸望去,只见青姝璃却忽然笑若桃花,只是,那笑容却带着一抹讽刺的意味,仿佛包含着肝肠寸断。 怔忡间,浅浅感觉扣在腰间的大手一紧,低沉的声音柔柔响在耳畔:“怎么样?孩子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让你难受?” 上官玄锦正旁若无人地将她揽在怀中,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畔,这样的姿势,说不出的亲密。 浅浅实在不习惯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当着青姝璃的面大秀恩爱,想与他分开些距离,却奈何他揽在腰上的手愈发的紧,只好在那深情关切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上官玄锦放心地勾唇浅笑:“浅浅,你一定累了吧,我陪你回宫休息,好吗?”说完便不由分说挽起了她的手,拿过了令言手中的伞,向亭外走去。 “皇上,您忘记了吗?今天是封后大典的半岁纪念,按照梦华皇室的祖制,今晚您应宿在毓秀宫的!”背后蓦然响起一声急急的呼唤,娇柔的语气里饱含了痴心的期盼,“过几日便是端阳佳节了,臣妾近来一直在跟御厨学习包粽子,臣妾想有机会亲自包了粽子,等着您品尝!” 浅浅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抬眼偷瞄上官玄锦的反应,却见他始终面色如常,似乎并不为皇后的惊人之语有所动,只是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心无旁骛地看着脚下的石阶。 看来,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心头骤然一松,浅浅暗暗舒了一口气。并不是她小心眼,只是,爱情这东西实在是容不得大度啊!她不是善妒的人,却又实在做不到与别人共享一夫,谁让从一开始她得到的就是他完整的爱呢! 她实在没有办法让他把对自己的爱再分给别的女人! 所以,虽然千百个不愿意,可是她跟青姝璃这个情敌,还是做定了。废物三小姐:特工狂妃 刚走下石阶,身后却蓦然传来一个声焦急万分的惊呼:“皇后娘娘,小心台阶!” 紧接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浅浅与上官玄锦双双转身回望,只见青姝璃踩空了石阶,踉跄着冲下来,娇软的身子不偏不倚,恰恰扑进了上官玄锦怀里。 上官玄锦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被这一番碰撞弄掉了手里的伞,松开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柔荑,而萧浅浅也被迫后退了几步,踉踉仓仓地竟是有些站不稳。 他一脸厌恶地将怀里那一袭红衣狠狠地一把推开,深邃的眼睛冷冷地斜睨着她,眼神清冷,淡漠迷离,好似没有温度。 青姝璃突受重退,惊叫一声,身子便如风中弱柳,斜斜地向浅浅的方向倒去。萧浅浅下意识地闪身避开,脚上的步青云却避之不及地踩上了她艳红似血的裙摆,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一软,便要向下倒去。 她所处的位置正是连接上下两部分台阶的平台,方才的几步后退已经迫使她踩到了平台的边缘,后面还有层层的石阶…… “主子——”青荷吓得惊呼一声,赶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后倒的身子,却终是迟了一步。“夫人——”众人惊呼声中,浅浅的身子直直地向后栽去。 突如其来的惊吓,她全身的力气似乎用尽了,竟是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内力来,一阵惊慌和恐惧蓦然划过浅浅心头。 就在此时,白衣如雪,一抹月白色影子,宛若高天上的一轮明月,飘然跃过石阶。长袖舒卷间已经将浅浅的身子勾在怀里,抱着她,翩然落在石阶下的青石甬道上。 浅浅只觉得面前似有白云飘过,整个人便稳稳落在了飘逸着梅花清香的怀抱。 漫天的雨丝滴落下来,层层凉意入侵,让浅浅因为过度惊吓而涣散的意识一点一点地凝聚回来。 她偎在面前这个怀抱里,视线完全被一片月白遮蔽,狂乱的心跳随着鼻尖撞到那宽阔结实的胸膛上产生的疼意而渐渐缓和,然后,她听到了砰砰的跳动声,感觉到这个怀抱在颤抖,不知是她冷的发颤,还是他在颤抖。 他抱她抱得很紧,有一瞬,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能闻见他身上那淡淡的梅花香味,混合着温暖的气息,一起向浅浅笼罩了过来,让她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只是,那砰砰的跳动声那好响好响,刺得她耳膜除了那些心跳和他有些气喘的呼吸外,竟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吵杂声。 那是——上官玄锦的心房因剧烈动作而产生的。 时间,似乎因此而止,天地,似乎也因此而变得黑白不分。 上官玄锦将她娇软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中,心中一阵有一阵的后怕,他实在不敢想象,倘若方才他动作稍微迟缓一些,倘若他没有接住她下坠的身子,于他来说,又会是如何难以承受的沉重和悲痛! 那一刹那,他眼睁睁看着她跌下台阶,只感觉五脏六腑在瞬间凝结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慌汹涌地席卷了他的心头,一贯沉静淡然的面容霎时溢满无穷尽的恐惧。 幸好他接住了她! 低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怀里的人,急切而担忧地问:“浅浅,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浅浅勉强对他摇了摇头,悠长的舒出憋在心头的气息,惊吓的发白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可惜双腿发软,所以只能攀附在上官玄锦身上,努力平复着受惊的情绪,眯眼笑着,“幸好有你在。” 方才真的好险,若非他眼明手快,只怕她会重重摔倒在地,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柔声安慰着怀中人儿不安的情绪,双手却还是紧紧的抱住了她柔软的身子,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绝望,似乎一辈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慌。 即使当年得知母后葬身火海、被父皇厌恶丢弃,他依旧坚强地撑了下来,可今日,他却被她吓的连心跳都停止了. 如果她出了意外,如果再一次失去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下来。 放下浅浅的身子,上官玄锦却依旧用长臂紧紧的搂住,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地安慰着:“别怕。”守护未落幕的时光 宫人们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忙着用手中的伞为二人遮雨。青荷、碧朱亦匆匆掏出手帕为浅浅擦拭发梢、披风上上的雨水。 “皇上,您别气,先擦了雨水吧。”令言凑到跟前,一面小心翼翼地劝慰,一面让宫人捧了洁净的锦帕为上官玄锦拭去脸上的雨水。 上官玄锦一脸阴郁,一把挥开了宫人手中的锦帕,冷冷扫了一眼在宫女竭力扶持下才稳住重心的青姝璃,眸子深处隐忍着欲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低沉沙哑,冷声道:“青姝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蓄意谋害朕的龙裔!” 青姝璃脸色惨白,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却是迎视着那两道冷冽骇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不,臣妾没有,臣妾、臣妾只是想提醒皇上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臣妾并没有想过要加害妹妹和龙裔!” 不知道,这一次他又是要以何样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 只是,上官玄锦的目光,再一次让她的心痛的纠结成团。 那样冷,那样怒,那样厌恶! 那是生生刻入到心尖,深深印入到脑海的眸光,那目光是夜夜在梦中出现的目光。 “朕要宿在哪里,还轮不到你来教!”上官玄锦眼中有冰雪般的光芒闪烁,唇角忽然浮现出一丝残酷至极的冷笑,锐利的目光直逼那一袭红衣,阴冷的声音像是死神降临一般,接着道,“倘若懿华夫人和龙裔有事,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朕砍!” 青姝璃蓦然周身一颤,钻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有一丝一丝的绝望悄然爬上她那美丽绝伦的脸颊。 一旁的月儿早就吓得面如土色,好似突然从震惊中回神,也噗通跪倒地上连连叩头,口中不住哀求:“皇上恕罪,皇后娘娘真的是失足踩空了石阶才冲撞皇上和懿华夫人的……求皇上明察,还娘娘青白!” “既然皇上不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可以对天起誓,绝无害妹妹和龙裔之心……否则,天打雷劈!”青姝璃一字一字缓缓道,艰难地转首,对着萧浅浅声泪俱下,“妹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没想要伤害你和龙裔……” 浅浅知道,上官玄锦此刻是盛怒于心,以青姝璃的聪明和深沉,若要谋害皇嗣,绝不会用如此愚笨的方法。况且她仅是受了惊吓,若再闹下去,恐怕到最后受人诟病的还是自己,甚至还会连累到他。 心中轻叹,赶在上官玄锦再次发话之前轻扯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念在皇后娘娘是无心之过,就饶恕了她吧!” 上官玄锦回首,清晰地看见了萧浅浅眸中的坚定,感受到了她的不安。 她的顾虑,他岂会不知! 深邃的眼眸中光芒明灭不定,他沉默了半晌,终是冷冷地扫了青姝璃一眼,声音冰冷而绝情:“今日看在懿华夫人的面子上,朕就饶了你!若有下次——”话音一顿,星眸陡然绽放出嗜血的光芒,浮现出浓烈的杀意。 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睛停留在青姝璃脸上,上官玄锦的唇畔蓦然扯起一丝冷笑:“朕的皇后啊,你最好还是祈求不要有下次吧!” 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红衣丽人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是……臣妾铭记于心……”青姝璃的俏脸更加苍白,她目光空茫,毫无焦距,投向面前那一对亲密相偎的璧人,幽幽说道,“臣妾……谢谢皇上!也谢谢妹妹!” “浅浅,我们回宫吧!”上官玄锦眼中的冷厉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便融化了,他面向怀中人儿,露出温暖疼宠的微笑。 他轻轻揽住浅浅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执着华盖的宫人连忙迎了上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青姝璃的视线落在上官玄锦那温暖疼宠的笑容上时,哀怨的面容里瞬间闪烁起复杂的神色。 头顶华盖耀目,流苏低垂,遮去了漫天冰雨。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宫人脸上皆是讶然和动容。 他竟是当众这样无所顾及地将自己抱在怀中!竟然还当着青姝璃的面! 浅浅有些意外,忙用力挣扎,无奈那环在肩上的手却愈发用力,竟是怎么也挣不开。着急地给他使眼色,他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语音轻柔而爱怜:“我抱着你走……你的步青云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你若受了风寒,对孩子不好……” 197 她一害羞,脚都会红 浅浅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片片湿濡已经在那浅紫色的丝履上渐渐晕染。睍莼璩晓 她不再挣扎,听话地将脸靠向那清香满溢的怀中,任他抱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御辇,承受着众人震惊的目光,和身后那两道灼热的目光。 她知道,那个人的目光,所凝聚的,必是嗜骨噬魂的风刀霜剑。 *********************** 御辇之中,绫罗为帷,锦褥为垫,说不出的温暖舒适燧。 上官玄锦抱着浅浅坐到辇中,便有宫人放下明黄的帷幔,一闪一闪铺天盖地的黄,渐渐迷了眼,终看不清那穹宇接壤处的连绵宫阕。 他伸手脱去了她沾染上湿意的披风和鞋袜,拉开薄被,为她盖好,又脱去了自己被雨水染湿的外衣,轻轻拥她入怀,才淡淡嘱咐:“以后这样的雨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若是出门,一定要记得乘辇。” “嗯!”浅浅点点头,靠在他胸前,不自禁伸手圈住了他紧致的腰楱。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可她的心却有淡淡的寒意缭绕。 她知道,被这寒意肆虐的,只怕还有那亭中之人。 只是今日这一番冲突,恐怕她与那人的嫌隙会越积越深…… 心中无奈轻叹,眸光掠向明黄之外。 天空灰蒙蒙的,泛着灰蓝的光线,像一层细纱笼罩着这座皇宫,美丽却忧郁。远远看去,一片雨幕连天,一切的金碧辉煌都在这苍白的水天一色中渐渐沉寂。 沉寂的解语亭中,青姝璃静静立在原地,她的视线穿透雨雾,紧紧追随那抹渐行渐远的明黄,灰亮的雨线愈加衬得那御辇耀眼夺目,任由刺痛狠狠地凌迟她的眼眸。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眸中是希望破碎后的失望,她看着他无限温柔体贴地抱起萧浅浅,一步步走向御辇,再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越来越远,颤抖着嘴唇,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忽然一阵大风呼啸地吹了过来,冰冷的雨水夹杂在风里打在脸上,冰冷的将她从蚀骨的伤痛中拉了出来。重生之一室生春 上官玄锦…… 默默的念着,深藏在心底的名字却被无边的恨和痛层层包裹。 纠缠的情绪一波接着一波的滚滚而来,是心痛,是情动,是嫉恨,是愤怒,又或者是刻进骨髓的思念。 原来有些伤痛,不是时光流逝中便可忘记,而是刻到了骨血之中,随着血液的流淌,将嗜骨的痛苦侵染到了每一寸的肌肤。 “娘娘,风大了,我们……回宫吧!”月儿看着那袅娜的身姿在冷雨凄风中散发出浓郁的孤绝萧索之意,踟蹰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劝道。 青姝璃微微地抬起头,空洞着眸光,投向亭外灰蒙蒙的苍穹,逼回眼角的泪水,还是无声地从酸痛的眼中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滑进口中,咸涩炙热熨烫心头,压抑不住的痛苦圈圈扩散。 亭外的雨忽然大起来,噼噼啪啪的雨声重重响在耳畔,一下一下,似乎要敲到人的心里,而雨水溅起的一个又一个浅浅小坑,就好似宿命的脚印,很浅,却也无法轻易消失…… ************************ 御辇到了福熙宫前停下,萧浅浅从上官玄锦怀中起身,刚要站起来,脚踝处蓦然传来一阵揪心的痛,她惊呼一声,又跌回了他的怀中。 “怎么了?”她的痛呼声清晰的传递到了上官玄锦的耳中,荡漾起他心中最柔软的感情。他有些惊慌失措地仔细检查起怀中人的身子,想看她伤在何处。 “我的脚伤到了……”浅浅蹙眉,轻轻动了动,痛的立时倒抽一口气,“嘶——可能……是方才摔下台阶时扭到了……” 只不过,方才他一路抱着她上了御辇,她的脚一直不曾用力,是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该死!”结实的手臂柔柔地搂住她的身子,上官玄锦目光中划过冷厉之色,眉头一凝,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何以方才为她除去鞋袜之时竟是未曾发觉。 他疼惜地凝望着她,手臂忽然一个用力,将怀抱里的人横抱而起,踏下御辇,步履匆忙地向寝殿走去,头也不回地冷声道:“小令子,速去传太医!”山河图仙家庄园 青荷、碧朱随侍在御辇两侧,突见皇上抱着自家主子快速往寝殿方向而去,又听得让令言去通传太医,心道大事不好,也不约而同地追着那云白的身影而去。 上官玄锦一脚踹开寝殿的门,阔步走向床榻,轻柔地将怀里的人儿放在床上,转首问:“上次朕送来的玉凝露放在哪里?” 青荷微微一怔,蓦然反应过来,急忙从墙边的柜子里捧来一只玄色的瓷瓶,秀丽的眉眼间难掩忧急:“主子,您伤到哪里了?” 浅浅坐在床上,伸手指指自己的脚丫:“没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扭到脚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撩锦被,却被上官玄锦抢先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撩开锦被,目光落在那红肿的小脚上陡然一沉,冷声道:“去打盆热水来!要快!” 浅浅看出他的紧张,微笑着安抚他的情绪:“只是扭到了脚,别小题大做地传太医了!” 她哪里有那么娇气! 上官玄锦脸色一沉,却依然柔声道:“你看你疼成这样,怎么是小事?不知道刚才那番惊吓有没有伤到孩子?你可有感到不适?” 被他这样宠爱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甜蜜,忙摇了摇螓首,低低答道:“没有不适,除了脚上有点疼之外。” “那也要传太医来瞧过,我才放心!”上官玄锦依旧坚持着。 碧朱很快端来了一盆热水,青荷拿着素净的毛巾过来准备给浅浅净足,却被上官玄锦出声阻止:“把那交给朕,你们在帘外等候!” “是!”青荷碧朱伴在浅浅身前已经有些时日,自然知道皇上对夫人的宠爱是无人能及的,自然对于他亲自为她净足的事情也不感到奇怪,都应言福身告退,守在帘外静候吩咐。 可是,浅浅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着上官玄锦捋起浮云般的长袖,轻柔地执起自己珠圆玉润般的小脚,再轻柔的放在了热水里,再动作轻柔的清洗起来。 脚上一痒,潮红刹那飞上了清丽的脸颊,她快速地抽回自己的脚,却被上官玄锦以轻柔的力量拉了回去。霸世修仙 “我自己来就好了。”轻轻地说着,浅浅的脸愈发红了,她不是不不喜欢这样的亲昵,只是他堂堂一个帝王,竟然为她洗脚,还是在白日,总归是有损形象的。再次动了动腿,可惜上官玄锦的手却握的很紧。 “别动。”低声的开口,颀长的身子却依旧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清洗着手里的玉足,温热的毛巾也轻柔的覆盖上她红肿的脚踝,肿成这样,怕是好几天都不能正常走路了。 这个青姝璃,真是可恶! 心头恨意凛然,手里的力道却丝毫不曾受到影响,依旧是轻轻的、柔柔的。 脚上传来粗糙的摩擦,颤抖的感觉瞬间传递到了全身,脸上愈发热烫,浅浅略显羞赧地低下头,却见脚也是红通通的,刹那间,朱唇错愕的张开。 难道她一害羞,连脚都会红! 丝毫没有发觉眼前的人震惊,上官玄锦轻柔地擦干她脚上的水渍,看着那白皙的小脚因为被温水泡过,泛着红红的色泽,随即目光上移,才发觉她白皙的小脸此刻如同她的双脚一般,白皙中透着点点的红潮。 那不胜娇羞的模样看在眼里,便是让他心头一荡,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拿起案头的瓷瓶,低低说道:“我来为你敷药。”深邃的星眸里,流动着如春水般融融的暖意。 瓶盖打开,一股芳香的草药味挥散开来,这玉凝露是由上百种药材炼制而成,有活血化瘀、祛斑除痕的神奇功效。 将稠状的凝露倒入掌心,微微施用起内力,上官玄锦小心翼翼的将药酒抹在了红肿的脚踝上,白皙的小脚柔软的落在他大掌心下,竟只比自己的手掌大了些许,眼光里不由的溢出温柔,擦药酒的动作更加的仔细,似乎在呵护着比他生命都重要的珍宝。 上官玄锦收了药瓶,为浅浅盖好锦被,将她抱在怀里,低首看着她的脸,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疼惜轻轻道:“用这玉凝露一日三遍地擦拭,五天之内就可以消除瘀青、肿痛。只是这几日都不要到处走动了,以免再伤到筋骨。” “嗯!”舒适地靠在他怀中,萧浅浅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胸口却甜甜地泛起暖意。 198 端午浓情 疏疏数点黄梅雨。睍莼璩晓殊方又逢重午。角黍包金,菖蒲泛玉,风物依然荆楚。衫裁艾虎。更钗袅朱符,臂缠红缕。扑粉香绵,唤风绫扇小窗午。 沉湘人去已远,劝君休对酒,感时怀古。慢啭莺喉,轻敲象板,胜读《离***》章句。荷香暗度。渐引入陶陶,醉乡深处。卧听江头,画船喧叠鼓。 ——杨无咎《齐天乐·端午》 手里拿着青荷绣的香囊,萧浅浅静静立在廊下,感受着浓厚的节日氛围。 枝叶筛下光影,明明暗暗的在她湖绿暗花的罗裙上浮动,愈发显得这份安然与恬淡美丽的像个梦熹。 日丽风柔,水流清浅,绿柳拂波,闲花照水。 面前那巨大的蓄水池中碧波荡漾,有无数红色锦鲤游乐嬉戏,一群群,一簇簇,似一团团红色娇花,映衬着碧水白石,说不出的亮丽美艳。 水面上飘荡着铜钱大的睡莲,等到了盛夏,便可看到粉雕玉琢的出水芙蓉,又将是一番美丽和惬意选。 浅浅陶醉在如此美景中,直感叹世事无常。想着自己从前每逢端午节,总是喜欢从诗词中寻觅古人欢度佳节的繁华,怎么也没料到有生之年她还可以亲眼目睹这奢华与风雅并举的风采,嗅到这弥漫不绝的氤氲香气。 梦华王朝的端午节,从五月初一就开始了。 五月初一为端一,初二为端二,然后一直到端五。 从端一开始,节日的气氛就浓郁起来,宫人们欢喜地忙着准备吃的、用的、玩的、和祭神的东西……听说明城的百姓们早在端午之前二十天就开始张罗各种节日需用的物事,团糉、蜀葵、桃柳枝、杏子、林禽、柰子、焚香或者香印,因为端午是个大节,所以用来祭天的物品一样都不能少。 宫人们早就燃上菖蒲,在各房的花瓶里插了石榴、葵花、菖蒲、艾叶、黄槴花辟除不祥。浅浅自然也是入乡随俗,早早地让碧朱、青荷拿了汉玉璧盘盛了新摘的石榴花分发给宫女们簪花,也算是她作为懿华夫人的一点心意。 皇宫里一连热闹了四天,今天是五月初五,也是端午节的最后一日——合家团圆度佳节的日子。而梦华王朝的皇室中,端午节用膳主要是粽子,因此这几日的膳食又以“粽席”为主。安居乐业 浅浅早早便起来着手准备,都是一些夏季消暑纳凉的食物,清淡利口,准备送到寿康宫中,与太后共度佳节。 青荷和碧朱打理好一切,竟然装了满满两大食盒,浅浅刚要动身,却听得文雅清澈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嗯——好香啊!” 但见珠帘摆动,一袭紫袍、玉树临风的身影已经随声而至。 上官玄锦身着一袭明紫色云锦宫服,黑缎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碧玉簪攒住,俊美的脸上,眉如墨裁,眸若点漆,鼻挺秀峰,完美的薄唇勾起清浅的弧度,挂着淡淡的怡人笑容。 他优雅地踱进殿来,在浅浅面前长身而立,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欢愉:“浅浅,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害的我一进这福熙宫就食指大动啊!” 那一袭紫袍愈加衬得他肤白如雪,再配上那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以及不点而朱的优美双唇,脱去了荣耀绝世的龙袍,这随意的家常装扮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绝然出尘的九天仙子。 浅浅微微一笑,指了指食盒:“这次你可说错了,这让你食指大动的美食可是出自青荷与碧朱的巧手喔,不是我的功劳!” 青荷、碧朱闻言,相视一笑,双双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见上官玄锦含笑摆手,便起身退至浅浅身后,青荷到底年长,又与上官玄锦熟稔,不似碧朱多少还有些许拘谨,她给上官玄锦斟了茶,恭敬回禀:“回皇上,这每道菜虽然是经奴婢们的手,却都是主子在一旁亲口传授和指点。否则,单凭奴婢们人粗手笨,是决计做不出这等美食佳肴的。” 上官玄锦唇角勾着兴味的笑意,静静望着浅浅,目光中满疼惜:“你啊,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总是闲不住!” 他话音一转,有些讶异地问,“可是浅浅,你让她们做了这许多美食,又用食盒装了,这是要……”纨绔风水师 “今天是端阳节,也是家人团聚的好日子。我怕你忙的抽不开身,便让青荷备了些粽子和菜肴,想去寿康宫陪陪母后,她的病情刚有好转嘛,胃口也会好一些。”浅浅明眸流转,嫣然一笑,“早上令公公才来传话,说你今日要接待王公大臣们,怎么现下又过来了?” 上官玄锦勾唇一笑,拥着浅浅在软榻上坐下,柔声解释:“你有所不知,在梦华,端阳节这一日是马的本命日,也是骑马郊游的好日子。以往端阳节,我都会给宝耳配上缀有奇珍异宝的鞍辔,然后骑着它到上林苑的跑马场与王公贵胄们决一高下,那可是梦华皇室端阳节的一道独特风景。” 浅浅一想到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登时来了兴致,巧笑嫣然道:“赛马啊?那一定十分热闹有趣!”柔和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虽然曾经在清明上河园看到过北宋皇室赛马的场景,可那毕竟是现代人模仿的,并不能与真实场景同日而语。 现在听他这样说,自然心中便对那热闹壮观的场景生出了几许期盼,更感动他的体贴,同时又有几分担忧,“可是你来了这里,就把王公大臣们晾在那里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今日不同往昔嘛!”上官玄锦低眸看着浅浅,笑得无限温柔,伸指勾了一下她的琼鼻道,“这样好的日子我怎么可以不在你、我们的孩子和母后身边陪伴呢!” 他轻轻握住她的素手,语音轻柔,富含疼宠,“你不是说端阳节是家人团聚的好日子嘛,我自然是放他们回去陪家人了。所以,你不用再为此而担心了。” 浅浅心中十分高兴,微笑着点头:“如此甚好。”暗赞他设想周到。上官玄锦轻轻环住她的腰,他的大掌轻轻地抚摸着她微隆的小腹,轻柔的语气里满是欢喜的希冀:“等到明年端阳节,我就带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出宫,去体会民间的端阳节,好不好?” 他脸上洋溢的微笑是那般醉人,黛染般的双眸又温柔似水,便在刹那间夺去了浅浅的心智和魂魄。 “好!”她沉浸在喜悦中,轻轻答应,又转首吩咐碧朱端来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盘,几只小巧玲珑的粽子热闹闹地挤在一处,周围镇着冰块,愈加显得箬叶翠绿欲滴。 温馨如昨 糯米的甜软并着箬叶的清香立即沁入鼻翼。 “你且尝尝这粽子如何。”浅浅捏了一粒放在手中,小心翼翼揭开箬叶,轻轻递到玄锦手中。 一只水灵灵的小粽子诱人地摆在她细白的掌心,看的上官玄锦心情甚好,他优雅地将粽子送入口中,仔细咀嚼着,忍不住连连称赞:“嗯,果真美味可口!” 遂向门外招手:“小令子——” 立在门边的令言即刻一溜小跑进来,福了福身:“主子,您吩咐!” “传朕旨意,福熙宫婢女青荷、碧朱心灵手巧,深得主子欢心,各赏绫罗春锦一匹、金锞子十枚。”清雅流澈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愉悦。 令言微微一怔,目光带着一丝诧异扫过兀自凝立在一边、有些受宠若惊的青荷、碧朱,却是极快地领命退下。 倒是青荷最先反应过来,欣喜地一把扯了碧朱衣袖跪拜在地,连连叩谢:“奴婢谢皇上赏赐。” 上官玄锦心情大好,俊脸含笑睇着浅浅:“你们别谢朕,谢你家主子便是了……” 二人相视一笑,转首面向浅浅叩拜:“青荷、碧朱叩谢主子!” 浅浅勾唇浅笑:“快起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好了,我现在陪你和孩子一同去寿康宫。”上官玄锦俊脸含笑地将爱妻扶起来,与她十指相扣,眸中笑意愈盛,“母后近来身体总算好转,有我们陪她老人家过端阳节,她定然十分高兴。” 浅浅但笑不语,轻轻点头,随他出了门,同乘一顶轿辇,前往寿康宫。 --------------------------------- “母后,这是贝汁烩冬茸,清淡适口;这道海参烧蹄筋,糯软香醇;还有这果仁粽子,选用精细糯米再配以新鲜的樱桃,甜而不腻……这几样膳食都是当令的特色美食,您快尝尝!”萧浅浅一边给太后布菜,一边逐个儿介绍。 199 波澜乍起 太后笑容满面,赞不绝口:“果然色味俱佳啊,哀家尝后感觉唇齿留香呢!” 浅浅巧笑嫣然,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上官玄锦碗中,就见他一张俊脸盈满笑容,口气中满是赞赏:“母后,如今这福熙宫的小厨房在浅浅的教导下,厨艺都和朕的御膳房不相上下了。睍莼璩晓” 获得了这样的首肯,浅浅心中自然高兴,却是淡淡笑道:“皇上竟取笑浅浅,这些菜肴也是我之前跟着御厨学来的,就怕学艺不精,让母后笑话呢!” 太后脸上笑意更浓:“浅浅过谦了,母后倒觉着这些菜肴甚是可口。你虽然不曾亲自下厨,却一直从旁指点,也着实辛苦啊!”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声音里满含了关切,“你如今怀有龙裔,切不可过分操劳!以后这些事情啊,交给宫人们去做就好了,不要再事事躬亲了……” “母后放心,浅浅有分寸的。”浅浅微笑着点头应允,又道,“还有一道参芪红枣乳鸽汤,延年益寿、养生滋补,是专门为母后准备的,浅浅去看看做得如何了。熹” 上官玄锦轩眉轻挑,柔声道:“碧朱去看不就行了嘛,你何必再跑那一趟?” 太后也附和道:“是啊,浅浅,你还是坐下来陪着哀家吧!”说完就伸手过来,示意浅浅坐下。 “母后有所不知,这参芪红枣乳鸽汤最重火候,倘若把握不好,味道也就大打折扣。虽然有青荷看着,但我还是不放心。”浅浅眼波流转,笑着解释,“浅浅自怀孕后就很少在母后身边尽孝了,心中一直不安。今日端阳佳节,机会难得,就让浅浅聊表下心意吧!靴” 几句话让太后乐得合不拢嘴,她忍不住夸奖:“浅浅真是哀家的好媳妇,孝顺乖巧、设想周到。城儿啊,这可是哀家进宫以来过得最开心的端阳节了!” 一阵欢声笑语中,浅浅在碧朱的陪伴下满面微笑地出了门。 即便高贵如太后,她的幸福亦如寻常百姓一般简单,儿女绕膝,便是她渴慕的天伦之乐。 这高墙深院曾禁锢了她的爱情和幸福,蹉跎了她的韶华和红颜,如今她苦尽甘来,浅浅和上官玄锦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使她的晚年尽可能少些孤独和落寞。重生复仇之孕事 萧浅浅漫步向前,走过摆满鲜花的长廊,忽然微微一笑:“青荷,你的厨艺进步很快啊!” “嘻嘻,主子啊,您又取笑青荷了。”青荷紧紧跟在她身侧,笑靥如花,眉目灵动,闪烁着慧黠,“青荷只不过学了主子的一点皮毛,哪敢班门弄斧啊!” 碧朱端着托盘跟在后面,声音里透出喜悦和钦佩:“主子,您是碧朱见过的最和善又多才多艺的主子了。青荷姐姐在您的指点下,厨艺真是提高的很快呢,刚才皇上还夸我们福熙宫的厨艺和御膳房不相上下呢!” 萧浅浅唇角的笑意更浓了,她但笑不语,心情却更加愉悦。 青荷俏脸上满是笑容,扭转头看向碧朱:“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啊!虽然我是沾了主子的光,不过能得到皇上这般夸奖,还是高兴万分的。” 主仆三人一路说笑来到殿门口,却看见令言一脸慌张地进去了。 浅浅忙示意青荷、碧朱停下来,站在回廊下的柱旁,刚好可以看见殿内情形。 令言进了殿内,见上官玄锦正满脸笑容地为太后布菜,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施礼,硬着头皮惴惴不安道:“回禀皇上,方才毓秀宫人来报,说皇后突然腹痛不止,想让皇上过去看看。” 上官玄锦脸色一沉,眉头轻拧,却是不动声色地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后,才冷冷道:“身体不适传太医,叫朕过去干什么,朕又不是太医!” 手中筷子一拍,瞪向令言,语气冰冷,透出不快:“你立刻到毓秀宫传话,就说朕政务繁忙,分不开身,叫他们不要再来烦朕!” “这……”令言微微抬头,目光在上官玄锦和太后脸上逡巡,察言观色,却作了难。欲神殿 他是明白自家主子脾性的,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不说了不愿见那便是不会见了,只不过今日是端阳佳节,宫中家宴本就应该有皇后出席,主子却单单陪了懿华夫人来寿康宫,如若再不将皇后凤体违和之事告知,那指不定又要招来什么非议了。 虽说主子不在意这些,可是他这做奴才的却不能不适时提醒。 上官玄锦轩眉一凝,清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冷意,黑眸幽深得令人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紧抿的薄唇和不耐烦的呵斥透出了他心中的不快:“朕的话你没听明白吗?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低垂的眸光看向桌上的美味佳肴。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令言急急忙忙地连声答应:“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正欲转身出门,却被太后叫住:“等等!” 太后看了一眼上官玄锦,才淡淡吩咐令言:“你先下去吧,去毓秀宫传旨的事容后再说!” “是——奴才告退!”令言的眸中掠过一抹狐疑,却也不敢多问,急忙领命退了下去。 上官玄锦看着太后,星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母后,您这是?” 太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温言软语地劝道:“城儿,今天是端阳佳节,青姝璃好歹也是皇后,你冷落了她多时,现在她身体抱恙,你是不是应该前去探望一下?” 上官玄锦眼中神色一暗,靠在椅背上,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萧浅浅的座位上,语气冷硬,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喷泻而出的愤怒:“她生没生病,不关朕的事!” 一声无奈的轻叹从太后唇畔滑落,她看着心爱的儿子,仍旧柔声劝道:“哀家知道,你并不爱她,可她毕竟是你册封的皇后……她晌午来看哀家时就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母后——”上官玄锦蓦然打断了太后的话,眸中闪现过一丝歉意,神情依旧冷峻,虽然放低了声音,语气却仍然冷硬,有着毋庸置疑的坚定,“您知道的,儿子的心里只有浅浅,再容不下她人……若不是为大局着想,就凭青姝璃对浅浅做的种种,儿子早就将她废黜、打入冷宫了……朕这样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母后想让朕去看望她,朕实在做不到!”黑道邪途 “城儿,哀家知道浅浅在你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哀家也一直觉得亏欠那孩子……所以你对她的专宠,哀家从来不过问,也从不逼你选秀纳妃……”太后低低叹息,声音里透着无奈,又语重心长道,“可你是皇上,肩上担负的是整个梦华王朝的兴衰荣辱,无论做什么都要仔细斟酌、慎重权衡啊!这几个月来,关于帝后不和的传闻甚嚣尘上。人言可畏,你虽贵为一国之君,但真能堵得了悠悠众口吗?流言伤人,更可祸国啊!就算是做做表面文章,你也该到毓秀宫走一趟吧!” 上官玄锦靠在椅背上,低垂的眸光看向桌上的美味佳肴。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沉默良久,他忽然轻阖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睁眼,那双眸深如寒潭,亮如秋水,目光像刀剑一般冷醒。 他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母后,别的事朕都可以委曲求全,唯独这件事,孩儿办不到!” 太后的脸上平添了几缕愁容,她静静望着宝贝儿子,眼中的神色担忧而心疼,过了片刻才轻声道:“哀家知道让你这样做的确是很为难,可哀家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后宫祥和、朝纲稳定,才能国泰民安。如今这天下总算暂保太平,别的国家忙着休养生息,我们怎么能再添战乱呢?哀家不想因为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让梦华和古夏两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邦交毁于一旦。” “你这后宫的事,哀家本不想管,群臣更不该过问。可哀家于国,算得上是后宫之主;于私,又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就算不体谅哀家的心意,至少也该为浅浅考虑考虑吧。” 上官玄锦眸光一深,他倒是没有料到自己的母后会说出这番话,有些诧异地看向太后:“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看看自己的儿子,轻叹口气:“废黜选秀的风波虽然被压了下去,又因为浅浅有了身孕,大臣们亦不好再说什么。可是他们都眼巴巴地盯着你、盯着后宫,生怕你一时因了私情做出出格之事。” 200 春风化雨 “哀家亦是担心若青姝璃一再遭受冷落,势必会造成梦华、古夏两国关系紧张,大臣们所说的专房之宠太过恐非社稷之福也不无道理。睍莼璩晓况且,浅浅此刻只是妃子,专宠太过,只会令她时时悬于危崖之上,一旦恩宠变成了伤害,你和她又该如何相对?” 上官玄锦的修眉越蹙越紧,脸色愈发的沉郁:“儿子又没干出什么荒唐事来,也不会因私情真的做出动摇国本的事情。如果有,不用母后和大臣们来说,儿子也会亲自了断!” 他厉声喝道,语气坚定,面容严肃,黑眸中一片凛冽,隐有风雷之势。 太后见儿子如此说,心中的弦顿觉一松,满脸的凝重才缓和了一点,轻轻拍了拍上官玄锦的肩,柔声道:“青姝璃虽然有错在先,好在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哀家也看到了她的诚意。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何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话音刚落,太后忽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熹。 “母后——”不安地轻唤一声,上官玄锦急忙站起身,轻拍着她的背,满脸担忧地道,“儿子宣太医给您瞧瞧吧,您要多注意身体啊!”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太后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上官玄锦的手,宽慰道:“哀家没事,只是旧疾未愈,你无须担心……李公公方才把药端放在寝宫里,哀家嫌烫,想必现在正适合服用。” 上官玄锦急声道:“那儿子让宫人们去给您取!靴” “不用了……”太后伸手拦住了他,唇角轻勾一起一抹笑意,“哀家自己去吧,太医嘱咐要哀家多多行动以强身健体。有李公公陪着,你放心吧……你和浅浅先用膳,哀家很快就回来了。” 萧浅浅看着太后在李公公的扶持下出了门往寝殿方向走去,这才示意青荷、碧朱走进殿内。 上官玄锦浓眉紧拧,神情冷然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见浅浅进来,眸光一深,站起身来迎上去:“浅浅——”双唇轻动,却是欲言又止。 浅浅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愧疚看尽眼底,却是不动声色地在他旁边坐下来,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你与母后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秘婚总裁涩涩爱 “浅浅,我并不想做违心的事情。”上官玄锦轩眉微凝,大掌紧紧攥住了椅子的扶手,星眸微眯,声音却依旧冷沉坚绝,“我不想见她!” “我知道。”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浅浅语音柔柔道,“但太后所言都是为梦华王朝考虑,她一番良苦用心你不能置之不理呀!” 浅浅看见那双星眸里有一丝痛楚快速划过,心中微微作痛,手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忍不住轻唤:“玄锦——” 上官玄锦相貌本极其俊美,他对浅浅时神情一向温雅淡定,黑眸更是深邃不见底。可是,此刻,他俊美的脸神色变幻,带着微微的哀恸之色,黑眸中,更是翻卷着惊心动魄的情绪。半晌,才缓缓问:“连你也要我去毓秀宫吗?你心中不恨青姝璃?” 浅浅心头一颤,仍是柔声劝道:“青姝璃固然可恨,可是若没有她,我又如何能遇见你,我们又如何能走到今日呢?命运如此安排,自然有它的道理……其实啊,对待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从这个角度看你会觉得很糟糕,可是换个角度就会发现其实也不错。如果不能选择而又被迫要接受,那我们就试着换种心态来面对吧!” “你现在啊,要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放到一边,安心用膳。”浅浅极力平复着起伏的情绪,一边往他的碗中夹菜,一边柔声道,“等到午膳之后,我和你一同到毓秀宫去,如何?” 所有的不快和烦闷全在她的话语中风流云散,上官玄脸上终于露出微弱的笑意:“浅浅,真是委屈你了。”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满是心疼和愧疚道,“如果我不是一国之君,就不用总是为了这诸多顾虑而烦恼了,你也不用受这些委屈!” “玄锦,你对我的情意我早已了然于心,我不会因为此事生气,也不会觉着受委屈……你身为皇上,去探望生病的皇后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倘若你不去,反倒又会招来非议!” 浅浅靠过去,轻轻扯扯他的衣角,话中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我可不想被别人骂‘红颜祸水’啊!” 上官玄锦深深凝视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她正温柔而期待地望着自己,他的心,忍不住颤了颤,清矍的俊脸终于阴转晴,露出了温润如玉的微笑。兽神 他轻柔地拍着手心里的纤纤玉手,无比溺爱道:“有你陪着我,那去一趟毓秀宫又何妨?好了,我们用膳吧,不然啊宝宝就要抗议了。” 便眉眼含笑地为她夹菜。 浅浅默默看着身旁这个将她视若至宝的男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心里却渐渐浮起一丝落寞: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亲手把自己爱的人推向了情敌的怀抱? 她不想的,可是她没有办法。 梦华王朝的兴衰荣辱像磐石一样压在他身上,作为皇上的他被钉在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上,承受着无数希冀炽热的目光,身上有着万千无形的束缚。 总有一些事,是他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做的。 作为他的妻子,她更应理解他、支持他、默默陪伴他,责无旁贷地与他共同面对一切艰难险阻。 因为,她爱的这个人,不仅仅是她的玄锦,还是梦华王朝的皇上,他的身份注定了不能被她独自拥有。 庆幸的是,很久之前他的心就给了她;很久之后的现在,他的心和人依然在她这里。 而那个所谓的情敌,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谅解! --------------------------- 毓秀宫的大门外,有一大片汪洋般的花海,红红白白的花朵,纷纷扬扬绽放,层层叠叠娇色艳丽。轻风抚过,花影摇曳,好似海上波涛一般翻涌。 阳光淡淡流泻,点点金光在花海上空跳跃,在宫人的衣袂上跳跃。依旧是阳光明媚,夏意无边,却似蒙着层淡淡的云雾,无限凄迷……穿过石桥,下了轿辇,上官玄锦让一干宫人等在门外,也不让人通传,便携了萧浅浅的手缓缓步入朱红雕凤金赤木门。 院内那一架蔷薇开的正盛,粉粉嫩嫩的花瓣堆砌在碧叶间,煞是嫣然。而地上,一层落红,却无人打扫,好似铺了一层红毯,煞是艳丽。重生之农妇惹桃花 转朱阁,绕回廊,过亭台,穿花度柳,一路走来,皆是画栋雕梁、玉宇琼阁、青砖琉瓦,飞檐雕阑,朱墙碧树,玉台浅阶…… 浅浅细细看着,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觉,青姝璃毕竟是皇后,虽然不得宠,表面上却依旧风光,这一派奢华之境,倒是极其贴合她的身份。 上官玄锦的手一直揽在她的腰上,他走的极慢,宽松的长袍摇曳在地,随着他的走动,在清风中飘荡。 许是顾及到她的身孕,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两个人却走了约莫一刻钟。 “叩、叩见皇上……”忽然看到皇上与懿华夫人相携着缓步而来,守在朱华殿门口的两个宫女脸上浮现出极度的震惊,慌忙俯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懿华夫人万福金安!” 上官玄锦紧紧握着浅浅的手,二人相视一笑,漫步踏进宫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喜高喊:“皇上?主子,皇上来看您了……” “皇上——您终于来看臣妾了……”一声满含惊喜的娇柔呼唤猝然在耳边响起,浅浅倒头望去,只见层层帘幔已被掀开一角,青姝璃在贴身宫女月儿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从内殿疾步而出。 她只穿着里衣,长发披肩,面容憔悴,一副娇弱病态,苍白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如幽兰初绽,如新月清辉,那样玲珑剔透,那样醉人心魄。 只是,那一双琉璃美目扫过轻倚在上官玄锦身边的萧浅浅以及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顿时一黯,原本浮现的浓浓惊喜退了大半,满腔的话语也哽在喉间。 上官玄锦微微扫了她一眼,忽然冷冷一笑,眯眼嘲讽道:“皇后好大的架子,劳朕亲自跑一趟。” 青姝璃避过他骇然的视线,虚弱无力地开口:“臣妾忽然身体抱恙,可能……可能是宫人们擅自去禀报了皇上……打搅了皇上的端阳家宴,请皇上责罚……” 上官玄锦笑容更盛,只是那笑却没到达眼底,看上去就有种冷冽入骨的寒意,声音确是充满冷然:“皇后言重了,是宫人们不懂规矩,皇后何必自揽罪责?” 201 皇后,朕不会罚你 他眸光一顿,阴鸷的双眸如淬毒的银针,寒声道:“来人,将毓秀宫当值的一干宫人乱棍打死——” 浅浅看到上官玄锦星眸轻眯,心中一沉,刚要出声制止,却见一旁的月儿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还不时眼泪汪汪地看着青姝璃。睍莼璩晓 青姝璃颤抖着苍白的唇,紧握秀拳,粉片指甲掐进肉里,却浑然不感觉到疼。 她仰着头,看着那冷如冰霜、高高在上的帝王,胸中,激荡着撕裂般的痛意。 原来,心碎不过就是一刹那的事情,果然……如此熹! 她抛却了骄傲,如此卑微谦恭,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爱!虽然,她也曾万分希冀得到这个皇后宝座,可是如今,除了爱情,她却什么都不想要了! 可是,他给她的,除却这个冰冷的后位和这座冰冷的宫殿,再无其他!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比这个更可笑吗靴? 她挺直了脊背,无比凄然地直视着上官玄锦,一字一字缓缓道:“如若皇上执意如此……那臣妾……愿意陪他们一道共赴黄泉……” 上官玄锦修眉一挑,冷然笑道:“皇后,朕不会罚你的!”语音轻缓,星眸中却寒意凛然,看的青姝璃心头一阵瑟缩。 淡淡扫了一眼青姝璃因惊骇而苍白的脸,上官玄锦静如冰玉的黑眸,如寒潭秋月,神情疏离,语气冷淡:“既然皇后已经没什么大碍,那就好生歇着吧!” 又转向令言,淡淡吩咐:“回清心殿!”说着就拥着浅浅转身,准备离去。 “皇上——”身后立时传来一声哀切的呼唤,透出几许虚弱和恳求,“您都已经来了,不如喝口茶再走吧!” “不必了!”上官玄锦蓦然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伸手揽紧了浅浅的肩,深邃的黑眸中有一丝摄人心魄的冷冽一闪即逝的,快得令人难以捕捉,他冷声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皇后心愿已了,不必送了。” 说完,拥着浅浅娇软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出了朱华殿。 水晶珠帘叮当作响,青姝璃看着那一对亲密相偎的身影绝尘而去,一阵清凉的风倏然而至,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蛋王 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带病的较弱身躯颤了颤,便要向下滑去,边上的月儿连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道:“娘娘,小心——” 青姝璃却突然用力挥开了月儿的手,决然转身,踉踉跄跄地想帘幔后的床榻艰难走去。 转身的瞬间,隐忍多时的泪水从眼眶里跌落,滑过惨白的面容,凄楚了一张绝美的面容,是破碎的绝望,是刻骨的怨恨。 -------------------------- 御花园里,曲径通幽。 萧浅浅和上官玄锦携手走在绿荫下,目光追逐着桃红柳绿间翩跹飞舞的蝴蝶。 随性的宫人见他们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盛夏的美景,便识趣地悄悄退了下去。 初夏时节,百花争艳。 月季开得正好,红粉黄白蓝、姿态矜持,芳香四溢。芍药亦不甘落后,摇着粉蓝墨紫的花瓣,极尽妍丽。锦带花小家碧玉似的居于一隅,蓝色鸢尾则碎梦般点缀其中。 不过任是如何竞艳夸丽,也不敌那一片素淡高雅的琼花林。 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明月破香葩。 那洁白的花瓣团团簇簇的高悬于碧叶之间,如琼如玉,如雕如琢,清淡高远,意蕴芬芳,真真如花中仙子,阆苑奇葩。 上官玄锦凝立属下,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摘下一朵,轻轻簪到浅浅如云的发间,笑意盈盈地欣赏了一番,发自肺腑地赞叹:“花如美颜,美颜如花,相得益彰,便是这御花园中最靓丽的一抹风景。” “可是,如花美颜终会凋零。”浅浅巧笑嫣然地望着他,心头忽然略过一丝黯然,忍不住低低叹息,“韶华易逝,红颜迟暮,终究是阻挡不了的。” 素白的小手被紧紧握住放在了心口,上官玄锦低首看她,黛染的双眸里满是深情:“就算红颜成了白发,你在我眼里亦如初见时的美丽。浅浅,你的容貌早已印在我的心底深处,纵然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也永不改变……更何况,我爱的,不止是你的容貌,更是你的人。”重生之军医 满满的感动凝聚在心底,浅浅看着那张温润俊颜上温暖的笑容,忍不住轻声问:“我知道,你本是不愿去毓秀宫的,可还是听了我的劝……玄锦,我如此帮青姝璃,你会不会怪我?” “浅浅,不瞒你说,在我听到你也劝我去毓秀宫的时候,我心中的确难过失落。”上官玄锦静静凝望着她,星眸里的落寞一闪而逝,唇角轻勾,语气轻柔,“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比我好受,更明白你和母后的良苦用心。而且,这一趟有你陪着我,我很欣慰,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玄锦,谢谢你如此懂我!”情难自已,浅浅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上官玄锦微微一笑,也紧紧拥住了怀里的娇躯,附在她耳边,无限温柔地低语:“因为我们是彼此的一心人啊!” 浅浅静静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抬眸看向他。沉静的眸光,凝聚了所有磁性,吸引着她的视线,一瞬不瞬。 有些情不自禁的,昂起了头,轻轻在那绝美的薄唇上印下了一吻。 上官玄锦猛然一僵,俊脸上绽放出甜蜜的笑容,在她樱唇即将离开的瞬间,一手极快地从浅浅腰间环到了颈后上,快速低下头,柔软的双唇准确地攫住她的,一番浅尝辄止后,趁她喘息的空当,灵巧的舌便滑进了那想念已久的檀口中。 甜蜜的笑意漾开在唇畔,心中喟叹一声,浅浅微微颤抖着唇,试探性地伸出了小舌,慢慢和他的相缠共舞。 上官玄锦微微一震,双手柔柔地将她靠向自己,紧紧攫住甜美的樱唇,灵舌闯过她的贝齿,更加深入。 炽烈而缠绵的吻,带着浓浓的爱意,滋润着他在她心里种下的爱情之花,让之越开越艳,绚丽成海,蜿蜒到了心的最深处。浅浅的双臂不知在何时已经从上官玄锦的腰间挂到了他的脖颈上,这一刻,所有的伤感都到飘了九霄云外,她完全沉醉在了这个深爱满溢的拥吻里。 微风袭来,清香若缕,无数花瓣自空中悠然飘落,散作飞天妙舞,如雪似霰,美妙绝伦。 脑海里蓦然浮现过一句歌词:心愿白首不相离,落英结情网。花舞霓裳,如梦绽放。灵案缉凶 这首歌,唱出了红尘中多少痴男怨女的心声,虽然字字珠玑,却渗透着沁骨的凉意。 可是对她和他来说,爱情已经不再是梦里的奢望,也不会是花开的短暂。 因为,他们找到了彼此的一心人,他们的一心人也会一直陪在彼此身边,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 端阳节之后,夏季的气息逐渐浓厚。虽然地处北国,梦华的天气也愈发炎热。 一场阴雨终于将初夏那点嚣张跋扈的酷热泼了下去,午睡起来闲着没事,萧浅浅站在窗前,默默欣赏雨雾中的美景。 庭院里的假山花木扶苏,芘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在雨中散发着微微清香。 室内,洁净无尘,紫檀木的香案上摆放着宫扇,紫玉香炉里填满了她亲手调制的香料,淡香袅袅,闻之心旷神怡。 素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浅浅的整颗心都沉浸在准妈妈的幸福喜悦中。 这四个多月来,她切身感受到了孕育生命的神奇和艰辛,也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孩子降临人世。 这是她和上官玄锦的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和生命的延续,意味着全新的开始和希望,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也在幸福的煎熬中热切地等待着那神圣一刻的到来。 “宝宝乖,妈妈现在给你做一件漂亮的衣裳。等一会儿啊,你爸爸就来看你了。”温柔地抚着小腹,心头漾满幸福甜蜜,浅浅低下头微微笑着,温柔轻语。 每当她独自一人时,她总是喜欢这样跟孩子说话,给他(她)唱歌、讲故事和笑话,并用“妈妈”“爸爸”分别称呼自己和上官玄锦,她一直觉得,这样的称谓相对于“父皇”和“母妃”而言更亲密无间。 还因为,初为人母的辛苦和喜悦让她更加思念起远在2013年的父母…… 浅浅心情愉悦地坐在软榻上,靠在秋香色金线蟒引枕上,认真地忙碌起来。 202 甜蜜守望(5000+) 前几日新进贡了两匹云锦,选用上等真丝制成,数量极少,弥足珍贵。睍莼璩晓上官玄锦得了此物,甚是高兴,一匹献给了太后,一匹赠给了福熙宫。 浅浅见那云锦用料考究、织工精细,图案色彩典雅富丽,宛如天上彩云般瑰丽,还泛着优雅珍珠般的光泽,分外喜欢。 又想到这云锦中的真丝富含蛋白质和十八种人体所需的氨基酸,对皮肤有营养和保健作用,能延缓皮肤衰老,吸湿性和透气性好,特别对老人和儿童非常有益,便萌生了给尚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的念头。 “叩见皇上——”门外蓦然响起宫人的声音,浅浅闻声抬头,但见上官玄锦衣袂飘飘的身形阔步而来,一袭清雅的蓝绣白衫,儒雅而简单。 他拨开水晶帘,见浅浅要起身,疾步而来轻轻将她按住,薄唇扯起一抹微笑,柔声道:“你坐着就好,需要什么就跟我讲,我来帮你。熹” “我是想给你沏茶来着。”浅浅嫣然一笑,“我看你这几日为国事忧心伤神,便嘱咐青荷准备了一些荷叶茯苓茶,能养心安神、消热去暑。原是想让青荷晚一会儿再沏,不曾想你提前来了。” 眼角余光扫向立在一边的青荷,青荷即刻会意,面带微笑地退了下去。 上官玄锦淡定地坐在浅浅对面,深眸中满是柔情,低低的语气里含着疼惜:“浅浅,你有孕在身,不可如此操劳!我身体很好,你不用忧心。反倒是你才要多注意修养!靴” 青荷用琉璃盏盛了茶奉上来,上官玄锦优雅地执着琉璃盏,轻轻啜了一口,慢慢地品着茶,深邃的眸光紧紧锁住对面素衣翩然的佳人,扬声赞道:“味甘而清凉,直沁心脾,果然是盛夏避暑的佳饮!” 浅浅听得他的话,噗嗤笑出声来,手中绣花针未停,乐呵呵地道:“就是一般的茶水,只是让青荷往里面加了点碎冰,又换了琉璃盏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这种喝法我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过,浅浅,你果然与众不同。”上官玄锦由衷地称赞,面前这个清丽淡雅的女子带给自己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看着她纤指在云锦间忙碌,又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浅浅将最后的花样绣好,抬眼便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勾唇浅笑:“这几日,我请了尚衣间的崔嬷嬷教我如何刺绣和做衣服。你看看,这便是我这两天的劳动成果!” 她把手中的云锦铺展开来给他看,指着上面的图案兴致勃勃地说:“四季花代表四季平安的意思。你送的云锦太珍贵,我便想着给我们的孩子做套衣裳。” 眼波流转间一抹娇羞之色顿生,她不好意思道,“只是我刚刚学,又笨手笨脚的,绣得不好看。” 上官玄锦清俊的眉瞬时一凝,佯装生气道:“这么精美的刺绣,哪个胆敢说不好看!” 又眉眼含笑,温情缱绻地望着浅浅,满是幸福地感慨:“浅你如此心灵手巧、兰心惠质,能得如此贤妻良母,我上官玄锦真是三生有幸啊!” 浅浅被他这么一夸,更是羞红了脸,愈发的不好意思:“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好?尽逗人家啦!” 抬眸望向面前之人,才发现他俊脸含笑,正痴痴地看着自己,薄唇轻启,柔声轻叹:“浅浅,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 浅浅心里美滋滋的,却又忍不住逗他:“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很丑的,怎么你反倒觉得我美了?” 一语毕,她的手已经被他修长干净的手紧紧握住,上官玄锦的双眸漆黑如墨、清澈明亮,溢满了温情:“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小蜜撩人,恶质大少别使坏 他顿了顿,既是无奈又是心疼地道,“可是,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孩子的衣服有尚衣间着手准备,你不用操劳……你呀,总是闲不住!” “尚衣间是尚衣间,我是我,这不一样啊!”浅浅冲着他柔柔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又半是撒娇地说,“我想亲手给我们的孩子做衣服啊,也好尽尽为人母的心意嘛!” 上官玄锦那优美如樱花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温言软语地劝道:“可你现在怀有身孕,不易操劳啊!” “你忘了,我也略懂医术。”浅浅凝眉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让他完全安心的理由,“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分寸的。” “谦虚了吧,我的浅浅哪里是略懂医术啊,可是精通的很呢!”上官玄锦手支着下颔,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声音里透着喜悦和宠溺。 “嘻嘻,连你也夸我医术精湛吧!”她也学了他的样子,与他四目相对。 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清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清亮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浅浅痴痴地看着上官玄锦,极认真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我现在多运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对日后顺产也是很有帮助的!” “嗯,你说的有道理。”上官玄锦颔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不过,还是不能太操劳啊!” “是,夫君!” 得到了保证,上官玄锦伸指宠溺地轻刮她的琼鼻,从怀里掏出一个文碟,俊脸含笑,递到了她面前。 浅浅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宣纸上书着几行字,那是上官玄锦亲笔书就,飘逸流畅,峰谷峥峥,最上面的“昭仁、韫安”四个大字最为醒目。 “这是?”她不解地看向他,轻声问。 上官玄锦淡淡一笑,温柔地说道:“这几日,我反复斟酌,想了好久。你说过,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一生平安健康、善良仁爱。所以我想用这两个词作封号。昭,明也;仁,爱也。韫,为蕴涵之意,读音通‘运’;安乃安康,象征着国运安康……如果是男孩,那就是昭仁太子;如果是女孩,那就是韫安公主。以这两个词做封号,你觉得如何?” 深邃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深情和美好的希冀,浅浅心中极为感动和高兴——为人君者,要英明仁爱,子民才能安居乐业;韫安又寓意国运安康,也是深得她心。自己那日只是随口说说,他却不动声色地放在了心里……实在是出乎意料了!见他如此有心又设想周到,她如何能不感动和高兴! “这两个封号果然是极好的。”浅浅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又有些忍俊不禁,“只是啊,孩子现在是男是女还不得而知呢。” “是男是女都无妨!”上官玄锦的目光温柔如水,他静静望着她,语音温柔,满含疼宠:“如果生的是皇子,我就和他一起保护你;如果生的是公主,那我就保护你们母女。浅浅,这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视如珍宝、疼爱有加。” 浅浅心中仿佛喝了蜜似的甜,在他的柔情注视中,愈加觉得幸福,微笑着点了点头。 上官玄锦指着文碟上的字,柔声道:“孩子的名字,我也想了几个,总是难以取舍,便想听听你的意见。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用‘沁’字来形容水最为生动,蕴含‘沁入人心’之意;有了孩子,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更觉温暖甜蜜,所以我选了‘熙’和‘煦’二字,倘若能够儿女成双,儿子便唤‘沁熙’,女儿就唤‘沁煦’,两个孩子的名字亦可呼应。”阿斗扶得起 见浅浅含笑点头,他又指着下面一行字,继续道:“先皇给我取字‘连城’,其实便是取意美璧,也就是美玉。这个‘瑷’指的也是美玉,若拆分开来就是‘王’和‘爱’,而‘箫’又通‘萧’。瑷箫者,玉箫也。” 他忽然一顿,静静望着浅浅,一双眼宛如白水晶里放着两颗黑曜石,清明澄澈,清亮如洗,漾着深深柔情:“浅浅,你可知道我为咱们的女儿取名‘上官瑷箫’是何用意?” 浅浅看着那跃然于纸上的“上官瑷箫”三个字,豁然开朗,满满的甜蜜和温暖从心底升起,充斥着胸臆。 她亦情深款款地望着他,轻缓又郑重地答道:“上官玄锦爱萧浅浅!” “是啊,上官瑷箫的意思就是上官玄锦爱萧浅浅。”声音轻柔,却铿锵有力,上官玄锦深情而专注地凝视着浅浅,俊美的脸上绽放着温暖的笑容,“这几个名字里,它的寓意最为独特贴切,还可表明我的心迹,所以我最钟爱它。倘若我们的孩子是个公主,便取名如此,可好?” 说真的,浅浅从未想过上官玄锦心思细腻、用情至深竟到如此地步,他带给她我的感动和惊喜实在是数不胜数,即便是给孩子取名字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也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她拥有了他,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好!”得到了浅浅的肯定,上官玄锦眼中的笑意更深,柔声说道,“涵,水泽多也;澈,水澄也,有清明清朗之意。涵澈二字寓意广纳贤士,慧眼明辨,我们的儿子会是梦华王朝未来的太子,若以此为名,也是极好的。” 浅浅赞同地点头,对着文碟凝眉沉思了良久,依然做不出选择。 每个名字都有不同的含义,每个含义又都精妙绝佳,果然是难以取舍。 她一脸为难地喟叹:“都是绝好的名字,实在是难以抉择,这可怎么办呢?” 上官玄锦闻言却低低笑起来,他低头,看到浅浅凝眉思索,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美丽的黑眸深幽似一汪不见底的幽潭,红艳艳的小嘴微抿。 他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左右为难的样子呢! 他忽然倾身靠过去,唇角噙着一抹笑,似有几分邪气,声音却细软清越,漂浮在盛夏的氤氲里,醇酒一般,只需闻一闻便醉了:“既然你也觉得每个名字都很好而难以抉择,那我们干脆多生几个孩子,这样就不用如此作难了!” 浅浅被那满是炽/热和希冀的目光直视着,脸上顿觉一阵发烧,娇嗔地瞪他一眼,佯装生气来掩饰心中的羞涩:“你说那么大声,外面的宫人们都听见了,也不怕他们笑话!” “奴才背后议论主子可是要治重罪的!”上官玄锦一脸的不以为意,目光里透着慧黠,他温柔一笑,柔声道,“再说,奴才们听了去也只会感慨我们夫妻情深,只怕羡慕还来不及呢!” 浅浅听了他这一番说辞,心中更觉甜蜜,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腹中一阵剧痛,她倒抽一口气,只觉疼痛难忍,俯身抱住了肚子。 “浅浅,你这是怎么了?”上官玄锦惊急地搀住她,骇然叫道。 她听见他饱含恐惧的声音,这个惊才绝艳的青年君主,为了她一个小女子,胆怯了…… 全民大穿越 就为了她…… 心头猛烈地一荡,随着那疼痛快速消失,浅浅纠结的秀眉也舒展开来,抬眸便看见上官玄锦那满脸关切和焦急不安,急声安慰:“别担心,只是孩子刚才踢了我一下!” “啊?”上官玄锦一怔,修眉又蹙了起来,眸中满满的都是心疼和担忧,声音急切,“怎么样?现在还痛不痛?我即刻让小令子去传太医!” “不用请太医!”浅浅赶忙拉住他,淡笑着安慰道,“你别紧张,这是胎动,这几天总是会有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孩子在伸手、踢腿,做有规律的运动,这表明我们的孩子很健康!你看,孩子现在又开始动了。” 上官玄锦闻言,半信半疑地俯下身来,脸颊贴近她的小腹,仔细聆听着,忽然间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来,喜不自禁地说:“真的呀!浅浅,我听到了,我们的孩子在动呢!” 看着他那样高兴,浅浅也被感染了,清丽的脸上满是甜美的笑容:“你快跟孩子说话啊,他(她)现在可以听到你说话的。” “真的吗?太好了!”上官玄锦兴奋得有些不知所措,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轻轻抚着她的小腹,用极其轻柔又富含疼爱的声音道:“宝宝乖,父皇在这里呢……你要乖乖的知道吗?母妃自从怀了你便受了好多苦,你是父皇的好孩子,所以要和父皇一样心疼你的母妃,不能再让她受苦了,好吗?” 浅浅心中更觉甜蜜,接过他的话茬,柔声道:“宝宝,你还未出世,你父皇就把封号和名字给你想好了,你看你父皇多疼爱你啊!以后啊,你可要乖乖地听你父皇的话,好好孝敬他喔!”她轻轻靠在他怀中,静静聆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沉静在幸福喜悦中。想着上官玄锦对自己的疼宠和呵护,感到暖暖的。 心中一动,有感而发:“玄锦,如果我们的孩子是女儿的话,乳名就叫‘暖暖’吧?女儿随父亲,我希望我们的女儿能让你觉得更加温暖和甜蜜。” 老天爷既然让她穿越了千年,邂逅了这份难能可贵的爱情。她就应该尽自己所能让自己深爱的人像此刻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延续,所以她更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能够一直温暖上官玄锦的余生。 “暖暖——嗯,我只是听着就已经倍感温暖和幸福了。”幸福的笑布满了上官玄锦的眼角和眉梢,他目光流转,沉思片刻,声音里又添了几分欣喜,“如果是儿子的话,就用‘燊燊’做乳名。一来呢从读音上与你的‘浅浅’相对互补,可体现母子情深;二来嘛寓意繁荣兴盛,也是极为恰当的。” “好,若是儿子,就用‘燊燊’做乳名。”浅浅靠在他怀里,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外面虽是阴雨天,屋内却是晴朗一片。 “浅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我们的孩子长什么样了。” “呵呵,再有五个多月啊,我们就可以和宝宝见面了。” “如果是女儿的话,长大后一定会像你一般温柔美丽,善解人意。” “如果是个儿子,长大后也会和你一样,是个丰神俊朗、俊逸不凡的美男子。” ………… 萧浅浅慵懒地半躺在上官玄锦的怀里,上官玄锦则是按照她的吩咐,磁性而低沉的照本宣科,声情并茂的读着一首诗。 那小本子是萧浅浅做的,每一页都是一首诗歌,差不多有一百来首,她递给他的时候,上官玄锦还是有些好奇的,没有弄清楚他的爱妻这样做的用意。 203 双姝护主,风波再起(一) 后来,他才弄明白,萧浅浅是让他照着小册子上面的诗歌,一首一首低低、柔柔地朗诵。睍莼璩晓 她说,这是胎教。 他温雅清澈的声音仿佛是一曲悦耳动听的歌曲,念完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还是一片柔和! 萧浅浅被他磁性的声音包围,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再加上本身怀了孩子比较嗜睡,便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了起来,整个人越发地帖在了上官玄锦的怀里! 他柔柔地抱着怀中的女子沉浸在甜蜜的憧憬里,温馨,而又美好熹。 ---------------------------- 睁开眼,枕边人已不在,唯留一缕清淡幽香,那是记忆深处的味道。 浅浅脸上绽开一抹幸福的微笑,转头看见了窗外明艳的日光,心中一惊:已经日上三竿了,自己竟然才幽幽转醒穴! 虽说梦华地处北国,夏季却也炎热。当然,古代环境好、植被茂密,且大气层的二氧化碳含量又不多,自然没有现代的四十多度高温。 然而毕竟到了六月中旬,天气还是很热的。 她一向怕热,有了身孕后就更是容易心烦气躁,往往睡不踏实。往常上官玄锦上朝时她便醒了,今天却浑然不觉,睡到现在才醒,倒还真是有些奇怪。 浅浅微微坐起身,掀开纱帘,顿觉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只见床边放着十余个金盆,里面盛满了冰块,更有徐徐凉风携着清幽的花香从殿外传来,还听到一阵滴滴嗒嗒的水声,仿佛奏响一串美妙的音符。 明明是艳阳高照,怎么会有雨声呢? 浅浅心中奇怪,便想起身下床。 “主子,您醒了?”碧朱听见了动静,赶忙掀帘进来,面带微笑走上前来,扶着浅浅下床。 她今日着了一袭天青色的冰丝罗裙,愈发衬得容颜清秀。 小纯情猛女霸道爱 浅浅伸了伸懒腰,由着青荷将一件绯红色的纱衣披在身上,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巳时了。”碧朱柔声回着,细心地将纱裙的罗带绾结,又往盆中盛了清水,撒了些玫瑰花瓣,以手试了试水温,才把帕子涤好递给浅浅。 她秀气的小脸上挂着微笑,声音仿佛银铃:“皇上方才差令公公来传话,说要处理一些政务,所以稍晚一点才会过来。” 浅浅点点头,洗了脸,听得外面滴答声不绝于耳,心中狐疑,便循声走到寝宫和正殿的相交处,隔了水晶帘望过去,一刹间,竟被殿中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寝宫外的正殿中不知何时安装了一架巨大的机械,中间是巨大的扇轮,一端有一排长管通向殿外的水池中,抽来的凉水会流入另一端伸向屋顶的长管内。 她仔细端详了半天,才发现这机械采用的是冷水循环的方法,用扇轮转摇,产生风力,同时利用机械将冷水送向屋顶,任其沿檐直下,形成人造水帘,激起凉气,再由扇轮将外面的凉气送入殿中,如此便形成了绝妙的制冷设备,快速达到了消暑的目的。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么庞大的机械竟然无需人力操作,不但运转自如,还没有烦人的噪音,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心中不免直叹古人神乎其技,能者辈出。 福熙宫初建时,上官玄锦便命人在殿外修建了一个直径十余米的蓄水池,又利用地势落差建成了飞瀑。此时池边长松修竹,浓翠蔽日;池中假山层峦奇岫,静窈萦深;池底红白菡萸分列,更有素馨、建兰、朱槿、玉桂、红蕉等花数百盆分布在回廊和广庭中,美不胜收。随着殿中的风轮转动,便有凉风徐徐,清芬满殿,令人心旷神怡。 浅浅欣喜如狂,掀帘走进殿中,看着面前精美绝伦的景象,猛然想起了张仲素的《宫中乐》,里面的“甘泉将避暑,台殿水光凝”,就是对此等绝妙宫廷凉殿消暑的赞誉。 耳边传来碧朱清泠悦耳的声音,透出欣喜和赞叹:“主子,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景致呢!皇上真是厉害,想到了这法子,既能消暑,又能赏景,这下我们福熙宫真成了人间仙境了!”未来之当妈不易 浅浅转首,回之柔美的淡笑。 古人以冰消暑的方法她早有耳闻,特别是皇宫之中,备有大量的藏冰。每当寒冬季节,都有专职官吏负责采集天然冰块,贮存于冰室之中,炎夏期间取出,以供皇室成员降暑之用。但眼前这等消暑方法,她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就连这院中的蓄水池,她也一直以为玄锦是为了让我能够足不出户便欣赏到美景才建的,却如何也没想到竟是为了消暑而精心准备,如今又听碧朱称赞,心中的喜悦霎时间绵绵不绝,更是为他的细心周到、关怀备至而感动、开心。 她举目四望,只见檐角的水珠不断低落,形成美丽的水帘,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瑰丽的光芒,一时间竟然难以移开目光。 碧朱也贪婪地望着眼前美景,轻柔的声音里含满了喜悦和羡慕:“皇上知道主子怕热,这些日子总是睡不踏实,便悄悄让宫人们修建了这架风轮,并特意嘱咐奴婢们不要吵到主子。” 浅浅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被满满的幸福包裹着,暖暖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伸手轻轻抚着小腹,心里默默道:“宝宝啊,你看,你的父皇是不是非常细心和周到啊,他是多么爱我们啊!” 抬眼看了看殿外,明艳的日光下,宫墙边一片繁花似锦。 此际正是茉莉盛开的时节,点点晶莹好似繁星点缀夜空,清雅醉人的花香如水微漾,仿佛伸手便能掬起一捧脉脉清幽。 幽静的庭院中,除了几个侍卫外,并没见其他宫人,看来上官玄锦是怕他们影响到她休息,特意吩咐他们不要在庭院中走动的吧! 如此想着,心中的暖意倍增。 过了片刻,浅浅才注意到,起床后还没有见到青荷,那丫头一向喜欢美丽景致,今天却没见到她欢快翩跹的身影,便有些奇怪:“怎么没有看到青荷啊?” 碧朱眨巴着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禀:“主子昨晚用膳时说想吃珍珠双皮奶,赶巧会这道甜品的御厨出宫了,今早才回宫。皇上早朝前特意吩咐御膳房为主子精心准备,青荷姐姐估摸着主子快醒了,便去了御膳房!碧朱的话仿佛一阵清风拂过心田,刹那间,浅浅心中萦绕的幸福感更加强烈。纨绔仙医 这珍珠双皮奶酪是用全脂牛奶精心制成,香气浓郁,滑腻爽口,酸甜适宜,奶味浓,蛋味足,盛在水晶盏里,再用冰块镇着,实乃绝好的消暑营养佳品。 然而,它制作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技艺娴熟的厨子平心静气地慢慢烹制,最熬人的就是等待那一层皱皱的奶皮形成。由于古代的奶酪极其珍贵,这珍珠双皮奶制作工艺又十分繁复,所以就成了只限于皇宫的御食,连大臣也吃不上的。 而她昨晚不过是随口一说,上官玄锦却放在了心里,今天一早就命御膳房全心准备,这份情意如何能不令她动容? 碧朱见浅浅春风满面,亦是一脸喜悦,轻声提醒:“主子,您该用膳了,碧朱先伺候您梳妆吧!” “好!”浅浅微微点头,在碧朱的搀扶下进了寝宫。 ------------------------- 浅浅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菱花镜,清丽的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碧朱的一双纤纤玉手也是极巧的,自己那一头乌发被她绾成了一个娇俏的新月髻,用一顶珍珠头冠箍着,珠圆玉润的珍珠,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倒是将她衬托的美丽了几分。 碧朱放下手中的玉梳,端详了半天,笑嘻嘻道:“主子,您这一样一打扮,倒像是月中素娥下凡,美丽极了。” 她伺候浅浅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可是每次见到浅浅总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虽然单论容貌,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的角色,可是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清丽脱俗的气质却是分外吸引人的眸光。 听着碧朱细腻甜软的称赞声,浅浅只淡然一笑,怜爱地伸手点点了她的琼鼻。 她知道,美与不美,都只是一具皮囊罢了,不管生成何样,这世间也便只有一个她,何况上官玄锦亦不是只看重相貌的清浅之人,故而她的心态一直很好。 想起上官玄锦,心里便是一暖,脸上的笑容也甜美起来,转身让碧朱传膳。 204 双姝护主,风波再起(二) 刚用过膳,一名宫女神色慌张地走进来,对着浅浅俯身行礼,言语间透出慌乱:“回夫人,皇后娘娘派宫人前来福熙宫探望,被、被侍卫们拦在了外面……不知是何缘故,青荷姑娘和皇后的宫女在宫门口吵、吵了起来……” “什么?”浅浅闻言一惊,心中暗叹不好,便急忙起身,携了碧朱便要往外走,却被碧朱拦下,“主子,只是起了争执……还是碧朱去看看吧!” “不……我还是出去看看吧!”萧浅浅微摇螓首,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感。睍莼璩晓 自己和青姝璃的关系本就已经剑拔弩张,她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更何况青姝璃派宫女前来是探望之名,自己宫里的掌事姑姑和皇后身边的红人发生了争执,虽是一桩平常事,却是可大可小,人言如何可畏,她是见识过的! 碧朱见浅浅一再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着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边不时提醒:“主子,您慢点,小心台阶!熹” 穿过亭台水榭和荷塘,遥遥地便望见宫门口站着几个宫娥太监,正看着身前不远处两个争执的人影。 浅浅定睛一看,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一个正是青荷,另一个正是青姝璃的贴身宫女月儿。 秀眉微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穴。 青荷心疼地看着一地狼藉,气急地瞪着始作俑者:“明明是你打翻了我的食盒,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这食盒里面放着的可是皇上专门命令御膳房为懿华夫人精心准备的珍珠双皮奶!如果皇上怪罪下来,恐怕皇后娘娘也救不了你!” “青荷姐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不看路撞到人家身上来的,你看看把皇后娘娘最珍爱的玲珑翡翠杯都撞碎了,您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月儿也不示弱,清脆的声音里满是趾高气扬,只不过脸上神情却是可怜兮兮的,她指着地上那一摊碎片,忽然抬头瞪了青荷一眼,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不就是一碗甜品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玲珑翡翠杯可是古夏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的寿诞贺礼,价值不菲呢!青荷姐姐,你赔得起吗?”贵族冷王子vs平民小辣椒 “你——”青荷偷偷瞄了青姝璃一样,眼中有一丝畏惧闪过,眸光流转间闪过一抹慧黠,她倾身靠向月儿,一脸的无所畏惧,“好啊,我赔不起,反正青荷只是一个奴婢,贱命一条,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可以随时拿去!” 她顿住话头,忽然微微一笑,声音里却有几分恐吓的意味:“可若是皇上不高兴了,那就不知道会怎么惩罚月儿姐姐了!我听说暴室里面有七十二种残酷的刑罚,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守宫规、触犯天颜的宫人的,据说啊……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哎呀,青荷想想,都觉得好可怕啊……” “你、你……”果然,月儿面露恐惧,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正欲发话,眸光忽然瞟到那抹向自己漫步而来的袅娜身影,忽然冷笑起来,洋洋得意道,“青荷姐姐,要进暴室的那个人指不定是谁呢!” 青荷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她的话中之意,但见她越过自己而去,擦肩的瞬间,竟被她狠狠一撞,险些跌倒,心中满是愤懑,恨恨瞪向那扬长而去的得意背影,刚要发火,却讶然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向自己走来,为首者衣饰华丽、容颜绝美,赫然竟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月儿面色一喜,连忙奔上前去,俯身行礼,清脆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回禀娘娘,您挚爱的玲珑翡翠杯碎了……是毓秀宫的青荷姑姑撞到了奴婢身上,奴婢受了惊吓……松了手……求娘娘明察秋毫……” 轻轻抬手,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脸上满是委屈和害怕。 哼!狗仗人势! 心里愤愤咒骂一声,青荷极力隐忍胸中翻涌的怒气,不卑不亢地从容上前,躬身施礼,陈述事实:“回禀皇后娘娘,奴婢端着御膳房为懿华夫人准备的膳食回福熙宫,突然见月儿快速跑来,这条甬道本就狭窄,我避之不及便与她撞在一处,不仅摔碎了娘娘的玲珑翡翠杯,还撞翻了懿华夫人的珍珠双皮奶。事情经过就是如此,奴婢斗胆,恳请皇后娘娘明断是非,不要听信月儿的片面之词!” 语毕,有些认命地低着头,惴惴不安地等待宣判。王的爆笑无良妃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时光仿佛静止一般。 青姝璃静静立在原地,白皙的玉脸笼罩在日光下,胭脂淡丽的如透明一般,衬着她娇柔的身形,好似一颗明珠隐放光芒。 她的一双杏眸好似夜空一般深邃,复杂莫测的眸光淡淡从月儿、青荷两人身上滑过,捕捉到那道急急而来的熟悉身影时,忽然朱唇轻勾,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弱笑意。 萧浅浅在碧朱的搀扶下疾步而来,不禁脚下一顿,面前的青石甬道上,一片碧绿的碎玉旁,躺着一盏古色古香的食盒,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盏滚落在一旁,嫩白莹润的奶酪撒在光洁的石子上…… 心中顿觉无限的惋惜,伴随着微微的刺痛——玄锦的心意,就这样没了! 她暗暗深呼吸,看向那倾世美丽的女子。 青姝璃的乌发梳成了慵懒风情的坠马髻,斜插着紫玉簪子;黛眉描成明艳的文殊眉,额前垂着一串串细细的星星流苏;朱红的唇只轻轻点了一点丹朱,好似含着一粒红丹。一身鹅黄云裳,领口还微微敞开了,露出了粉致白腻的颈项;外罩着淡黄底子绣着芙蓉花色的薄纱,使她看上去娇美而不失妖娆。 今日的她不再是冷艳华贵的皇后装扮,反而显得十分温婉可人。只是那绝世倾城之姿却并未被这简单随性的装扮掩埋,反而恰到好处地彰显出来,愈加得引人注目……那是一种浅浅从未见过的娴静明艳之美。 避开一地狼藉,缓步上前,礼貌性地问安:“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到此,故而有失远迎,望娘娘见谅!” “无妨!夫人言重了!”青姝璃勾唇一笑,星眸中浮现一抹歉然,“不曾想见到宫人争执,打扰了夫人清净,都是本宫治下不严,还请夫人见谅!” 浅浅不由得一愣,她见过青姝璃的心狠手辣、飞扬跋扈和冷若冰霜,却从未见过她的和善谦恭。突然面对她的温柔友善,她如何能不吃惊呢? 只是,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前车之鉴犹在,胸口的疤痕依然在提醒着浅浅难以磨灭的过往,所以心中对她的芥蒂也并没有因这突然而来的和善消失。凰妃三嫁 “谢娘娘关心,臣妾无碍!”浅浅盈盈笑答,转首看向青荷,“究竟因何事在此争吵?”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发生了何事。 看见浅浅过来,青荷眸中掠过一抹欣喜之色,只是很快便消失了,听得她的问话,只觉得心中郁结难当。 皇上赠的每一样东西,主子都视若珍宝,如今亲眼瞧见皇上的心意被毁,心中不定有多难过呢!都怪自己只顾着低头看路发现月儿时已经避之不及,可那月儿也太可恨了,她可是冲着自己跑过来的,还仗着皇后撑腰就恶人先告状! 闷闷地想着,青荷愤然道:“主子,奴婢奉命到御膳房取回皇上特意吩咐他们为主子精心准备的珍珠双皮奶,刚到宫门口,就被月儿狠狠撞了一下……” 话未完,却被萧浅浅蓦然打断:“你打碎了皇后娘娘最珍爱的玲珑翡翠杯,闯下了这等大祸,还不快快向皇后娘娘磕头赔罪!” 青荷一怔,眸中顿现委屈之色,可是玲珑翡翠杯也的确是碎了,心中纵然再不忿,却也只能依言赔罪:“奴婢知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青姝璃毕竟是皇后,她不想主子为难! 她跪在地上,撒花软烟罗裙在白石子路上绽开一朵水清色的花。 浅浅看着青荷虽是嘟着小嘴,一脸的不情愿,却终究听话地道了歉,心中顿觉一缓。 青姝璃却恍然未闻,只是低垂着视线,漫不经心地审视着自己的双手。玉手纤白,十指如葱,指甲上染着的凤仙花汁,很是红艳。 浅浅见她不发话,只好向前迈了一步,柔柔笑道:“皇后娘娘雅量,莫要跟奴婢生气!这玲珑翡翠杯既是古夏皇上的一片心意,又是举世无双的珍宝,臣妾自然是赔不起的。如若娘娘不嫌弃,臣妾就把自己的碧水玉如意送给娘娘吧,权当是赔罪了!” 205 双姝护主,风波再起(三) 青荷神色一凛,再也不顾不得其它,急声劝阻:“主子,青荷犯了错,要杀要剐任凭皇后娘娘处置。睍莼璩晓可那碧水玉如意是您的皇兄和姐姐得知您怀了龙裔后不远千里送来的珍宝,天下间唯此一柄,您一向宝贝得紧,为了替青荷赔罪就忍痛割爱,这万万使不得啊!” 浅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转首看向青姝璃,见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神情闪烁不定,仿佛在权衡什么,浅笑道:“臣妾甘愿献给娘娘,但博娘娘一笑,万不可因此事生气而伤了凤体!” 话音甫落,蓦地听到细声细气的话语:“哎呀,青荷姐姐真是好福气,自己犯了错,却有懿华夫人代担罪责,早就听说福熙宫不分主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就怕时间久了,坏了宫里的规矩!”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浅浅心中极是不快,她循声望去,只见本已经规规矩矩退到青姝璃身后的月儿,正探首望向青荷,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 浅浅突然想到了撞翻在地的珍珠双皮奶,她相信青荷不会撒谎,却实在有些看不惯月儿这幅样子,脸色一沉,便想教训她两句,却被一声清脆的掌声震的忘了开口熹。 她看见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月儿的脸上。 而甩耳光的那人,正是一直静默不语的青姝璃! “啪——”一刹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绪。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挨了打的月儿,她噗通跪在地上,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却已经顾不得疼痛,泪如泉涌,不住求饶:“娘娘恕罪,月儿有错……月儿知错了,求娘娘恕罪……” 青姝璃却只是冷冷地扫了苦苦哀求的宫女一眼,伸手优雅地整理着因为用力而散落到额前的一缕秀发,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萧浅浅看不见她眼中的神情,只能看见那优美的唇畔扯起的一抹冷笑,大红的蔻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艳红如血。 心头,蓦然一震。 她没想到青姝璃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教训自己的贴身侍女,更没想到还会出手这么狠。惊诧之余,还是有一丝怜悯,看来毓秀宫的宫人们日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难耐总裁太狂野 青姝璃的声音恰在此时幽幽响起:“打翻了懿华夫人的甜品,糟蹋了皇上的心意,在福熙宫门口滋事,妄议主子是非……这么多罪状都够你死上你好几回了!月儿,你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 她的声音仿佛淙淙流水,悦耳动听,却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月儿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按在地上,连连叩头,声音充满了惶恐:“娘娘赎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赎罪啊……” 面对自己贴身侍女声泪俱下的磕头求饶,青姝璃却只是微微侧目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轻声道:“你该向谁赔罪,难道也要本宫教你吗?” 她的脸绝丽美艳,神情自若,一双丽目更是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却仿若冰河破堤而出,冰冷锐利,让人心生寒意。 月儿微微一怔,颤然抬头,顾不得满脸的鼻涕眼泪,匍匐到浅浅面前,一边不住地叩头,一边求饶:“奴婢该死,求懿华夫人恕罪!奴婢该死,求懿华夫人恕罪!” 浅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觉得大脑里乱糟糟的,实在是分不清楚这表象之下被掩盖的真相。 不管月儿与青荷谁先撞了谁,玲珑翡翠杯已碎,珍珠双皮奶亦毁却是事实。 月儿与青荷在福熙宫门口大吵大闹之际忽然出现,却是不动声色地看自己劝架,接着上演了这一幕收拾残局…… 究竟是暗中唆使上演苦肉计,还是真心实意教训犯错宫人,青姝璃的心意,萧浅浅已然捉摸不透。 事实上,她又何曾真真正正看穿过她的心意? 从来没有。 但此刻,萧浅浅心中唯一清晰的意识告诉她,这事情是发生在福熙宫门口的,若再闹下去,必然又会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皇宫之内人多口杂,是流言蜚语得以滋生的肥沃土壤,若是以讹传讹,势必又会闹得满宫风雨,她实在不想横生枝节,给上官玄锦和太后添堵添乱。仙侠奇缘之巫女凌霄 扶着碧朱的手,缓步走到青姝璃面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荷、月儿,浅浅淡淡一笑,轻声道:“皇后娘娘,难得今日艳阳高照,是个绝好的天气,我们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坏了兴致吧!奴婢们不懂事,在宫里这般哭闹不休,实在是不成体统!既然她们已经知道错了,就让她们下去领罚吧,您意下如何呢?” 青姝璃眼中的寒意顿时消失无踪,她唇角轻勾,一个淡淡的微笑噙上嘴角,逆光望去,如同三月梨花灿然开放,冰雕玉琢,清媚迷人。 “你看看本宫,只顾着在这里教训这不争气的奴婢了,竟然忘了懿华夫人还身怀龙裔,这大热天的,又站在这里许久,着实辛苦啊!”她睇着浅浅,眸光流转,眼中笑意更浓,复又问道,“那依夫人之见,该如何处置她们呢?” 浅浅见她粉面含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淡然微笑,沉着回道:“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体罚宫人们的事情自有论断,臣妾不敢妄言。” “哎呀,妹妹啊,你我共同侍奉皇上,本就该姐妹相称,这般皇后、臣妾的呼来叫去的,倒是生分不少呢!”青姝璃粲然一笑,柔媚的声音极其曼妙,“既然是月儿胆大包天,糟蹋了皇上对妹妹的一番心意,那就该姐姐向你赔不是,还希望妹妹能宽宏大量,多多海涵啊!碧水玉如意如此珍贵,又是妹妹的心头之好,姐姐是万万不能要的。” “玲珑翡翠杯再贵重,也比不了你我之间的姐妹情意啊,所以我们切莫要为了奴才们伤了和气!”她顿住花头,眸光扫了一眼抽泣不止的月儿,又望向萧浅浅,淡笑道,“那姐姐就做主把月儿关到暴室去,好给妹妹出口恶气!”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浅浅心中又是一惊,忍不住仔细看她神情,那绝美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眼神里却依稀散发着寒意。 月儿可是她的贴身侍婢,她竟也舍得? 跪在地上的月儿听闻主子要把自己关到暴室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向着青姝璃匍匐而去,痛哭着苦苦哀求:“皇后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错了!” 浅浅看着月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和青姝璃色厉内荏的神情,心头的疑虑一点一点消除,愈发觉得这主仆二人不像是在演戏了。末法的时代 如果是青姝璃暗地指示,她根本没有必要赔上自己那价值连城的玲珑翡翠杯。至于她这突如其来的友好和善,可能是因为那两个月的禁足让她更加认清了现状吧。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况且,犯错的毕竟还有青荷,倘若她真的将月儿送去暴室,那青荷恐怕也难逃厄运。 如此想着,浅浅唇角轻勾,扯起一抹笑,赞赏道:“姐姐如此宽宏大量,妹妹真是自愧弗如!月儿年纪尚轻,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她既已知错,还是不要重责她了。” “姐姐”?这个称谓还真是讽刺和别扭! 浅浅心中不免嗤笑,她一向讨厌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得如此虚伪。 可是,这里有她爱的人,她也愿意为了他留在这个环境里。 不能让环境适应她,所以她只能去试着适应环境。而处理好和青姝璃之间的关系,则是她适应这里最首当其冲的问题。 她知道和青姝璃姐妹相称很怪异,她甚至已经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又必须得这样做。 因为她明白后宫祥和、妃嫔团结对于一个帝王的重要。 凭心而论,上官玄锦给她的保护已经很多了,她不能总生活在他的庇荫中,总要学着自己去面对。 青姝璃笑容温和,声音婉转:“妹妹可真是宅心仁厚,既然妹妹开了金口,那就不罚她到暴室了。至于青荷——” 她蓦然一顿,美眸扫了一眼地上的青荷,唇角扯起优美的弧度,“她是妹妹的人,姐姐也不好管束,况且她又诚心悔过,妹妹也不要太苛责了!” 浅浅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着青荷轻斥:“难得皇后娘娘宽宏大量,不与你这奴婢计较,你还不快快叩头谢恩!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青荷赶忙俯身叩拜:“奴婢叩谢皇后娘娘!” 206 化敌为友(4000+) “嗯!”青姝璃满意点头,眼眸含笑,目不转睛地望着浅浅,声音温软清甜,“妹妹,姐姐今天过来,是特意来向你致谢的!” 浅浅心中一惊,致谢?她来致哪门子谢? 青姝璃却只是微笑:“妹妹啊,你这福熙宫建成至今,姐姐还未曾前来拜访,如今已到宫门口,本宫进去坐坐,妹妹不会介意吧?” 浅浅一怔,随即淡笑道:“皇后娘娘说哪里的话?都是臣妾礼数不周,娘娘快请进!” 眼见着自家主子盛情邀请皇后向福熙宫内走去,青荷在一边急的只想跳脚,皇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外人进福熙宫的,主子今天是怎么了,不止和情敌化干戈为玉帛,还如此热情地邀她参观福熙宫,再不阻止,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好熹? 可是,她不断地给主子皱眉摇头使眼色,主子却仿若未见,心底不免担忧更甚,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焦急地跟在后面。睍莼璩晓 一行人缓步向福熙宫而去,刚到宫门口,却被侍卫拦下:“皇后娘娘,没有皇上的允许,您不能靠近福熙宫。” 冷硬中带着恭敬的一句话,仿佛惊雷骤然炸响,青姝璃杏眸一眯,冷冷扫向阻在自己面前的侍卫,明丽美艳的微笑凝固在绝美的脸上绪。 宫人们皆是一愣,反应过来时唯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慎,触怒凤颜。 四周一片寂静,忽的一阵清脆的冷喝猝然响起:“大胆,连皇后娘娘也敢阻拦!”却是方才哭的惨兮兮的月儿,此时好似换了个人,正目光冷冽地瞪向那个胆大之人。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目露难色,在青姝璃的注视中慌乱地垂下了头,声音恭敬,却依然坚硬不屈:“皇后娘娘恕罪,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们不敢违背!” 浅浅倒是没有想到守门的侍卫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阻拦皇后娘娘的凤驾,明显怔住了,待反应过来时,却见青姝璃一脸平静,眸光淡淡地扫向自己,仿佛这一切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浅浅不由得心头一震,她的眸光太过平静,看不出半点波动。 但见她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命令,那本宫也不好违背。妹妹啊,看来姐姐今天是无缘一睹你这福熙宫的风采了。” 轻柔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惋惜。 浅浅脸上涌起尴尬之色,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才更为妥当,却见她倾身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疼爱妹妹固然是好的,只是这样无所顾忌,只怕会招来更多非议啊!” 青姝璃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眼底却是灼灼其华,似笑非笑。 浅浅心中一震,青姝璃所言正是她所担忧的。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无限风光的同时也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历史上荣宠一时却又下场凄惨之人不胜枚举。花样少女,掠走少年心 她与上官玄锦之间虽是极普通的夫妻情意,在外人看来却是恩宠浩荡。她虽不会落得红颜薄命的凄惨结局,却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他落人口实。 而青姝璃,虽不得宠,却依然是梦华王朝的皇后,这件事必然已让她分外恼火。 若自己今天不让她进福熙宫,那便真是撕破了脸,明摆着与她为敌了。一旦传到那些有心之人的耳中,又不知会被添油加醋到什么程度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请进!”浅浅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勉强扯动唇角,露出了微笑。 浅浅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定然十分难看。 然而,那两名侍卫却是将手中长矛一挥,挡在了宫门前,脸上神情冷然,不卑不亢道:“除非有皇上手谕,否则属下不能放行!皇命难违,请皇后娘娘恕罪!” 青姝璃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冰冷的眸光缓缓扫向面前之人。 气氛,顿时陷入几欲令人窒息的静寂之中。 “你们让开吧!我只是请皇后娘娘进去小坐,不碍事!”轻柔的语音打破了窒闷的僵局,萧浅浅向前一步,看到侍卫面露难色,又轻声道,“若皇上怪罪下来,有本宫担待,不会降罪于你们!” 两名侍卫面上神色一缓,对视一眼,犹豫片刻,终于让开了路。 ************************ 优雅坐于贵妃椅上,青姝璃绝丽的脸上漾起笑意,美目将四周打量了个遍,连声赞道:“早就听说皇上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为妹妹建造了一座富丽堂皇、气派十足的宫殿。今日来到这福熙宫,竟似置身于仙境之中,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她的目光落在那架风轮上,陡然一亮,柔软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羡:“怪不得外面酷热无比,妹妹这福熙宫里却凉风习习、花香四溢,原来是这里建了这么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鼓风轮,皇上设想果然周到!妹妹如今身怀龙裔,理应被如此优待!妹妹盛宠在握,可真是好福气,姐姐真是羡慕啊!” 浅浅听出了她话中隐匿的酸意,只能报之以微笑,正思量着该如何接话,恰巧碧朱来奉茶,赶忙道:“这是上好的顾渚紫笋茶,皇后娘娘请慢用!” “嗯,果然是好茶!”青姝璃笑盈盈地端起茶盏,抿唇啜了一口,连连称赞,又颇含深意地瞟了浅浅一眼,“妹妹这里的果然件件是宝贝啊!” 听得这样的话,浅浅面上淡然一笑,心里却忽然有一丝后悔让她进来。 因为之前种种,所以她总是对青姝璃心存芥蒂;因为不知道她的真实用意,所以更觉得和她相处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金庸侠客行]绣色 可是啊,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她自找的,又能怪谁! 心中无奈轻叹一声,浅浅唯能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谨慎小心地与她周/旋。 青姝璃自进了福熙宫,脸上的笑意就未消失过,她敷了紫玉珍珠粉,更衬得那朱唇粉润光泽,笑语生香。 她对着身后微微摆了摆手,有两名宫女恭恭敬敬地上前来,将各自手中的托盘呈上来,却是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两个木盒,上面均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大为方,小为圆。 青姝璃玉手微微用力,打开了圆盒,微笑着望向浅浅:“妹妹可还记得,这血燕啊是我们古夏国才有的珍品呢,营养丰富,且滋阴、润肺、补虚又美容养颜,孕妇食用效果最佳!” 又打开了方盒,兴致勃勃道:“妹妹怀了龙裔实乃我梦华王朝之福,我这做姐姐的实在不知送什么好,便亲手缝制了两套婴孩衣服,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这血燕,浅浅素有耳闻,颜色鲜红,富含铁质和矿物质,营养价值极高。因为需要各方面条件的契合才得以形成,故而存在极大的偶然性,被追捧为燕窝中的珍品。 而那两套婴儿衣服,一套是穿枝花纹的匹绫罗春锦所制,一套是金银丝妆花的云霏缎所制,都是极其名贵的料子,做工精细、绣工精湛,也的确让人爱不释手。 只是,她怎么也未料到青姝璃会亲自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青姝璃见萧浅浅不说话,便急声道:“妹妹晋封懿华夫人时,本宫没来得及祝贺,现在送上这些,权当是本宫的贺礼了!况且那日我患病,若非妹妹良言相劝,皇上必然不会前去毓秀宫探望……妹妹你胸怀宽广,不计前嫌,为本宫向皇上求情,本宫心中感激已久,却苦无良机前来登门道谢!这礼虽轻,却是本宫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浅浅愕然抬眸,看见青姝璃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目光诚恳,真情流露,与记忆中的古夏公主根本判若两人。 人家诚心诚意来示好,自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只得微笑着言谢:“皇后娘娘毋需客气,臣妾代腹中孩儿谢过娘娘的盛情!” 乍然见浅浅接纳自己的歉意,青姝璃顿时一脸欣喜,又满是自责道:“姐姐以前做了许多对不起妹妹的事情,还险些害你丢了性命……那都是本宫一时鬼迷心窍,本宫在毓秀宫禁足了两个月,每日里吃斋念佛,诚思己过,已经幡然悔悟,也对自己之前所做种种深恶痛绝,并对菩萨发誓以后决不会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猛然顿住话头,忽的起身,盈盈一拜,惊得殿内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浅浅猝不及防,便要起身相扶,急声道:“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青姝璃却并不起身,绝丽的脸上满是愧疚,声音里满是悔恨:“本宫知道妹妹心地善良,不会跟本宫一般见识,但无论如何妹妹都要受本宫这一拜,这是本宫为之前所犯下的过错向妹妹诚心的赔罪!”腹黑机长天才妻 浅浅万万没有料到青姝璃会当着宫人的面低声下气地向自己赔罪,她的诚意都写在脸上,也付诸了行动,连忙伸手相扶:“皇后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当不起您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妹妹可是愿意原谅姐姐了?”青姝璃乍惊乍喜地问道,丽眸中的深深期待任是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见浅浅轻轻点头,登时展露笑颜,欣喜若狂地连连道,“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喜不自禁地重回座位,温言道:“妹妹啊,从今天起我们就忘掉之前的种种不快,同心同力伺候皇上吧!” 那轻柔和煦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恳求意味,那双美眸里的神情温婉真诚,这样的青姝璃,完完全全没有了昔日的飞扬跋扈、骄横冷傲,仿佛邻家姐姐那般娇媚可人、和蔼可亲。 浅浅仔仔细细看着她,心里竟忽然松了一口气。 也许,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此时的青姝璃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的古夏公主了吧! 对于一个不讨丈夫欢心的怨妇来说,聪明如她,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自然也清楚,想在这个皇宫里安然无事地生存下去,收敛锋芒、与情敌化干戈为玉帛才不啻为明智的选择。 无论自己怎样回避,青姝璃终究是梦华王朝的皇后,如若自己今日真能与她化敌为友,从此后宫祥和,那自己的委屈求全也不算什么! 如此想着,浅浅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见浅浅点头答应,青姝璃脸上的欣喜之色更浓,她将面前的圆盒子往浅浅面前轻轻一推,柔媚的声音难掩兴奋:“妹妹,这血燕是极其珍贵罕见的补品,你怀有龙裔,更应多多食用,过几日本宫会让父皇再送一些过来给你的!” “多谢娘娘美意!”笑着答谢,视线落在面前的圆盒上,里面的血燕艳红如血,浅浅忽觉胃中一阵翻腾,不禁眉头轻皱,急忙以帕捂唇:“呕——” 耳边蓦然响起青姝璃急切的声音:“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极力隐忍着,压下了胃里那股翻涌的恶心,浅浅抬眸便看到了青姝璃眼中的担忧之色,勉强扯起一抹笑:“没事,只是有些反胃罢了,娘娘不用担心!” “好端端的怎么会反胃呢?”青姝璃面露惊讶,急声道,“要不传太医来看看吧?” 浅浅轻摇螓首:“只是孕吐,无碍……臣妾已经感觉好多了,不用麻烦太医……” 一边的青荷递来清水,服侍浅浅漱口,状似漫不经心地柔声提醒:“主子,您不是一向闻不惯血燕的气味嘛?前几日,皇上专门让御膳房炖了冰糖血燕送来,您可是一下都没动啊!” 207 让你生不如死 (6000+ ) 青荷,不许多嘴!”浅浅急声轻斥,忙给这青荷使眼色,转首小心翼翼看向青姝璃,却见她神情微怔,难掩尴尬之色。睍莼璩晓 青姝璃杏眸一黯,满含歉意道:“这——妹妹真是抱歉,都是本宫考虑不周,好心办了坏事!既然妹妹闻不得血燕的气味,那本宫改日再送妹妹其它的补品吧!” 她顿住话头,转身冷斥:“还不快撤走!” 月儿目光闪烁,一副张口欲言的样子,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利索地拿走了桌上的圆盒! 萧浅浅亦觉得尴尬,赶忙道:“娘娘的一番好意,臣妾已经心领了。都是臣妾无福享用,还请娘娘不要自责!煦” 说话间,碧朱端了托盘进来,柔声对浅浅道:“主子,您的药膳。皇上知道您怕苦,特意交代奴婢准备了蜜饯。” 浅浅忍不住蹙眉,这两个丫头今日是怎的了,轮番的把上官玄锦抬出来,明知道青姝璃心中的痛处,却还是一而再地刺激,实在是让她有些头疼。 微微抬眸,便见青姝璃正盯着碧朱手中的托盘若有所思,杏眸中已是一片黯然逸。 浅浅本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不动声色,轻声对碧朱道:“先放着吧!” 这一言,让青姝璃蓦然回神,她收起心中的失落,俏脸含笑,起身告辞:“叨扰了妹妹这么久,想必妹妹也累了……来日方长,我们姐妹可以慢慢聊。你好生休息,本宫先告辞了!” 语毕,轻轻拍了拍浅浅的手。 浅浅心中顿觉一松,连忙起身相送:“恭送皇后娘娘!” “浅浅,我回来了。”门外,蓦然传来清朗的男声,磁性的声线,带着淡淡的喜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一道颀长的身影掀帘而入,上官玄锦身着鹅黄色镶金边袍子,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宛如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周身散发出高贵清华的气质。 他大步流星踏进殿来,俊脸上的笑容却猛然消失,短短的一瞬间,平日温文尔雅的从容,已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本欲上前行礼的宫人们个个脚似生根,半步往前挪动不得,甚至被他带来的那股邪冷寒气迫得想往后退去。 他淡淡地放眼一扫,目光所及之处,莫不胆颤心惊。 整个大殿的气温瞬间降至冰点。 上官玄锦眉目清冷,目光如刀般扫向青姝璃,依稀散发着凛冽的寒意,沉声开口,语音里含着令人窒息的冰凉:“谁准许你来的?” 语气平淡,波澜不惊,却是让人心头骇然一跳,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唯独青姝璃浑然不觉,深陷在乍然听到那朝思暮想的声音而滋生的喜悦中,她一脸雀跃地想迎上前去,却冷不丁被那俊颜上冰雪般的神色震得骇然止步,此刻又听到这低沉绝情的话语中隐忍的怒气,看到那幽深暗沉的黑眸灼亮的骇人,心头控制不住地狠颤,杏眸中顿时弥漫淡淡哀伤——短短的一刹间,绝美的脸上神情变了又变。 终是,微微福身行礼,眸光复杂地锁定那气宇轩昂的身影,低声道:“是、是臣妾自己要来的!”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见,挟裹着忐忑不安。 上官玄锦薄唇轻勾,扯起一抹冷笑,径直跃过她,向萧浅浅走去。 浅浅没想到他会恰在此时到来,敏感地觉察到殿中的压抑,却也仅能静立原地,看着他面色冷凝地向自己迈步而来,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隐隐担忧。 上官玄锦在浅浅身边站定,忽然转首看向青姝璃,冷冷道:“朕记得自己说过,不准你踏进福熙宫半步! 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光芒,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直逼面前的绝代佳人,“皇后是没听见呢,还是根本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青姝璃的脸刹那间苍白如纸,她惊慌失色地急声辩解:“皇上,您的话臣妾句句铭记在心,从不敢忘记!臣妾……” “喔,是吗?”上官玄锦猝然打断她的话,修眉一凝,挑眸看向方寸大乱的青姝璃,眼中突现戏谑之色,冷声道,“那皇后怎么还会出现在福熙宫呢?朕倒是很想听听皇后的解释啊!”总裁,高攀不起 他亲密地揽住浅浅的肩,对着她温柔一笑:“浅浅,我们先坐下来,一起听听皇后的解释!” 浅浅被他揽着,偷眼去瞧青姝璃,见她神色一片黯然,顿觉局促不安,连忙用力想要挣开上官玄锦的怀抱,无奈他却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将自己揽得愈发紧了。浅浅挣了几下未能挣开,忍不住轻蹙秀眉,只好作罢,便伸手轻扯他衣角,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无奈,上官玄锦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淡笑着神情凝视着自己,拥着她娇软的身子向大殿正前方的软座走去。 身后,传来青姝璃焦急中略显慌乱的声音:“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来福熙宫并无恶意。只是想来探望懿华夫人和皇上未出世的孩子,臣妾也想尽一份心意……毕竟、毕竟,如今是臣妾和懿华夫人共同侍奉皇上,情同姐妹……” “呵呵……姐妹?”上官玄锦忽然冷笑起来,玩味地咀嚼着这个两个字,一双星眸却仿如寒潭,目光雪亮如剑,似要将堂下的绝代佳人洞穿。 青姝璃一怔,愣愣地看着他俊美的唇角上扬,弯起了优美的弧度,直觉心尖处一痛。 那本是绝美的笑容,却依稀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那戏谑讽刺的冷笑仿佛一把锐利的冰刀猝然刺入她的胸膛,带起一片尖锐的刺痛。 上官玄锦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紧拥着萧浅浅,一只手搭在软座旁的方几上,修长白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青姝璃,眸中的神色依然复杂莫测,淡淡道:“皇后真是有意思,之前挖空心思地设计陷害,还想要取浅浅的性命来着,怎么忽然间又要化敌为友、还认上姐妹了!你不是一直视浅浅为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的嘛?” 状似漫不经心,语气波澜不惊,浑身散发的冷意却势如破竹般扑面而来。 青姝璃霎时脸色刷白,用仿若不认识的目光呆呆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年君主,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惧、哀伤和失望,渐渐凝聚成点点晶莹,她的神情凄绝而哀婉,秀丽的双唇轻轻颤抖,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上官玄锦没有等到回答,蓦然抬起了头,冷冷地扫了一眼青姝璃,目光落在月儿手中的托盘,修眉一凝,沉声问:“那是什么?” 月儿面露惶恐,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回禀,声音里带着一丝畏惧:“回皇上,这是从古夏国送来的血燕……皇后娘娘本打算送给懿华夫人的,刚刚才知道懿华夫人闻不得血燕的气味,所以奴婢正准备撤走……” “血燕?”上官玄锦修微蹙,亮如秋水的星眸淡淡看向青姝璃,扬声道,“皇后给懿华夫人送血燕?朕没有听错吧!” 不待月儿作何回答,他眸中目光倏然一冷,沉声道:“朕怎么知道这血燕里有没有毒呢?” 那冷然肃杀的眼神,让月儿惧怕不已,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如土色,语无伦次地疾声大呼:“皇上、求皇上明察……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不敢下毒害懿华夫人……求皇上饶命……” 勾唇轻笑,轻描淡写地悠然说道。 “朕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上官玄锦悠然说道,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唇角掀起一抹冷笑,犀利的目光几乎要看见青姝璃的心底,他放下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然的道,“皇后竟然给懿华夫人送血燕?这还真是出乎朕的意料啊!” “皇上,原来你怀疑臣妾?”青姝璃如梦方醒,凄凄地凝视着高座之上的君王,墨染般的黑眸雾霭沉沉,忽然凄声道,“臣妾诚心诚意来看望妹妹,又怎么会在血燕中下毒呢?若皇上不相信臣妾的真心,臣妾愿意指天立誓,如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而死!” 萧浅浅心中陡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殿中站立的丽人,怎么也未料到青姝璃竟会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毒誓! 顿觉肩上一紧,抬眸望去,却见上官玄锦旁若无人地对自己温柔一笑,又不屑一顾地斜睨了青姝璃一眼,冷嗤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不过,皇后倒真舍得给自己下这么重的毒誓,竟也不怕应验!” 令人窒息的冰冷眸光无情地扫射而来,青姝璃只觉得心中一阵抽搐,蛰伏的锐痛肆意而出,她定定望着上官玄锦,眸中的凄楚却是一分一分地褪去,秀丽的唇角轻轻上扬出美丽的弧度,竟是莞尔笑了起来。仙灵图谱 那一笑,灿若朝霞,瞬时绽放出惊鸿一瞥的美丽。 只是,那如花笑靥上忽然浮起一丝哀绝,纤美曼妙的身子也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栗。 “无论臣妾怎么说,皇上始终不会相信的!”她无力地垂下头,低柔的声音里透出无限哀伤和绝望。 上官玄锦厌恶地看向那张被哀怨绝望占满的丽颜,冷嗤道:“有没有害人之心你自己最清楚!”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夏日特有的炎闷空气,似是夹杂了如腊月间的冰之寒气,一呼一吸间,冰火两重天。 整个大殿,寂静得掉针可闻。 这样的局面是萧浅浅始料未及的,她觉得在这样的氛围中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终究有些于心不忍,轻轻扯了扯上官玄锦的衣角,低声道:“皇后娘娘只是来表达谢意的……” 上官玄锦闻言低首,温柔一笑,揽进了怀中人儿的肩,柔声道:“浅浅,你有了身孕,我却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常言道人心难测,我们不得不小心提防!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人心隔肚皮,我决不能给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的机会!” 他附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好了,坐了这么久,你一定累了吧,我扶你进去休息可好?”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听见。 萧浅浅有些尴尬地被他扶着起身,这里令人窒息的氛围,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两人相拥着向寝殿走去,经过青姝璃身边时,上官玄锦依旧目不斜视,萧浅浅却瞥见了她眼中无比哀痛的神情。 眼前人影晃动,一袭鹅黄身影拦在面前,浅浅定睛看去,却是青姝璃。 此刻,美丽高贵的梦华皇后却是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她施施然靠近上官玄锦,泫然欲泣地凝望着他,美目盈转着泪花,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都会砰然心动。 她抬首,对上上官玄锦的眼睛,朱唇轻颤,艰涩问道:“皇上,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晶莹的泪滴从那双灿若星辰的美眸中轻轻滑落,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抓住了上那宛如流云般垂落的衣袖,绝丽的脸上满是希冀,苦苦哀求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改,改到让你满意……” 上官玄锦眸光一凝,嫌恶地轻轻一挥,衣袖扬起又垂落,斩断了与青姝璃那仅有的牵绊。 他淡定地转首,一言不发,一抹阳光自茜纱窗斜斜照耀进来,将他的俊脸勾勒成金红色,深邃的五官,美轮美奂,却冷沉如铁。 他扶着萧浅浅旁若无人地绕了开去,缓步向前,看起来无比的小心翼翼。 青姝璃怔在原地,看着他们之间的情意绵绵,感觉到自己完完全全就是多余的。她的心,像被利器绞得破碎不堪,伤口好似被人撒了一把盐。 那疼痛,无法用言语诉说,只有无尽的泪水,如急风暴雨般砸下。 眸中浮现淡淡雾气,她咬住颤抖的樱唇,唇上没有血色,只有清楚的纹路,和令人怜悯的脆弱,身子努力地支撑着,忽然转身,疾步追上前去,再一次伸手,拦住那对亲密相偎的人影,杏眸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 “上官玄锦,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青姝璃声泪俱下,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清澈的琉璃眸流转出钻石般的光滑,字字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我是你的皇后,我不是空气……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上官玄锦修眉微蹙,知道有些事情必须今日解决,便大手一挥,示意青荷、碧朱将萧浅浅扶入内殿。 浅浅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随着青荷、碧朱翩然离去,心头的担忧渐浓。 直到那袭袅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上官玄锦才转首,冷冷地看向青姝璃,却是一言不发,就那样淡淡望着,眼神如冰封镜湖,不兴一丝波澜,薄唇紧紧抿成了“一”字。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人,我求求你不要对我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不要这样冷冰冰地对我好吗……皇宫里的夜那么长,天那么热,可我的心却又冷又痛……我快要被这种绝望的生活逼疯了,我的痛你看得到吗……玄锦,我们是夫妻啊,不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你不要对我这么绝情、这么残忍,好吗?”倩女幽魂之花美娘拐夫记 青姝璃的手颤巍巍地触上了那一袭长袍的下摆,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绝丽的脸上布满浓郁的哀伤,一字一字颤声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只要能换得你的原谅,无论是怎样的惩罚,我都愿意承受!” 她泪落如雨,哀婉的声音却有破釜沉舟的坚决。 上官玄锦立在那里,有些错愣。他倒是没想到高傲的青姝璃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她以为这样卑微地祈求自己原谅,就能够抵消她曾对浅浅造成的伤害吗?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言不发地看向青姝璃,神色冷然,周身却散发出冷冽的气息,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好似能将人的灵魂吞噬。 俊美的薄唇忽然勾起微笑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悠然问道,语气却寒意凌人:“皇后真的很想获得朕的原谅吗?” 青姝璃却忽然未觉,脸上露出欣喜如狂的神色,她抬眸,语无伦次道:“臣妾是真的想获得皇上的原谅……无论多难,只要皇上告诉臣妾,臣妾都会做到……皇上,臣妾究竟怎样做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上官玄锦闻言,深不可测的眸光中,跳跃着冷厉的怒意。他微微垂眸,目光惊电般扫向青姝璃,倏然一笑,淡淡道:“既然皇后想知道,那朕就告诉你!” 青姝璃没料到他会真的愿意告诉自己,但是他的反应无疑让她欣喜激动不已,他的一句话霎时便让她满是黑暗的世界亮如白昼。 只是,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觉下颔处一凉,上官玄锦忽然迅捷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清晰的痛意传来,青姝璃不自禁地蹙起了秀眉,惶惑不安地望向面前那张如罩寒霜的俊颜。 上官玄锦的眼神犹如地狱幽潭,冰冷邪肆,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字道:“朕什么也不要你做,朕只要你健健康康地活着,看着朕和懿华夫人恩爱有加,儿女绕膝,幸福一生!” 极其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青姝璃蓦然一颤,他的话,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硬生生割断了她的所有希冀。 她怔怔地看着他决然抽手,整个人仿佛置身在寒冰的世界,从头凉到脚,从内冷到外。 上官玄锦看着石雕般凝立在面前的青姝璃,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的那般残酷的、冰冷而绝情。 “朕不杀你,不代表可以原谅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黛染的黑眸中杀气毕现,“朕要把你加诸在浅浅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慢慢偿还给你!” 青姝璃如遭雷击,身子又是一阵猛颤,她双目空洞地看向上官玄锦,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歇斯底里,好似要从狂笑里挤出来泪一般。 笑声戛然而止,她倏然抬眸,雾霭沉沉的杏眸中却是一片平静:“既然你如此恨我,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杀了我?又何必一而再地羞辱我、煞费苦心地折磨我?” “杀了你?你是朕的皇后啊,朕怎么能杀了你呢?朕若是杀了你,那多没意思!”上官玄锦修眉一挑,冷眼看向青姝璃,俊脸仿佛结起了一层严霜,冷冷笑道,“朕不但不杀你,还要你长命百岁!你觉得这是折磨对吗?朕就是要留着你的命,让你在这牢笼一样的深宫之中,守着冰冷的皇后宝座,孤独终老!” 冰冷的声音,残忍的话语,让她在短短的一瞬间,焚了心,断了魂。 青姝璃险些站立不住,几欲向后倒去。 他的残忍,他的冷厉,他的绝情,让她仿佛从云雾缭绕的颠峰,一下坠入漫无边际的洁瀚海洋,冰冷迅速地侵蚀身体,四周瞬时被黑暗覆盖。她好像置身在悬崖峭壁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而她头昏目眩,万劫不复地坠了下去,痛苦的泪水,随着冰冷肆意地泛滥开来,纵然粉身碎骨也无法掩盖心被嘶裂般的剧痛。 泪,晶莹地闪烁着,坠落在地面,支离破碎。 一旁的月儿惊声疾呼:“娘娘,娘娘……”慌忙上前,扶住了青姝璃摇摇欲坠的身体。 208 细语暖君心 (6000+) 她费力地稳住身形,杏眸圆瞠,仔仔细细地盯着上官玄锦,想极力看清他的内心深处。睍莼璩晓 可是,泪眼朦胧间,她仅能看见他星眸,如夜空一般幽深,如墨玉一般冰寒,散发着绵绵不绝的冷意,直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似要冰冻她的心和魂魄。 “以后不要再让朕看见你出现在福熙宫里。更不准打懿华夫人和皇嗣的主意,如若让朕察觉到你要对夫人母子不利,朕会让你生不如死!滚!” 一片混沌中,她听见上官玄锦冷澈的声音猝然响起,随着那绝尘而去的杏黄身影越飘越远,却让她伤痕累累的心再次跌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他的话,狠,冷,厉,如一柄尖刀,将青姝璃的心脏划出血淋淋的伤口煦。 她痛苦地伸手,颤巍巍地抚上那血肉模糊的胸口,泪,如雨下。 天下间能伤她的,唯有上官玄锦一人。 她明明知道这个事实,却还是给了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而他也理所应当地一次又一次欣然接受并完美利用值。 究竟是他恨的太彻底?还是她爱的太卑贱? 她已经不想再去深究。 她只知道,无论自己再怎样努力,终究抓不住他的心,也抓不住她想要的爱情了。 为什么你爱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为什么你可以对她奉若至宝,却要对我弃如敝履? 为什么我的爱换来的只是你的残忍和绝情? 上官玄锦,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我们回宫吧,娘娘——” 一声声不安的轻唤,夹杂着欢快的滴水声蓦然响起,划破了殿中的寂静,幽幽地回响在夏日的燥热里,很久很久…… *********************** 萧浅浅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香案上那一碗药膳出神。 青姝璃那泫然欲泣的脸总是在她面前浮现,心头总有隐隐的担忧,想到今日之后在宫中行走,难免要与之碰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不禁有些头疼。 她自认不是世故圆滑之人,没办法周/旋其中左右逢源。更何况今日之事,恐怕会让青姝璃更加地怨恨自己吧! 她并非害怕青姝璃会伺机报复,相反的,她竟然有些同情她。 萧浅浅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绝情的人,纵然青姝璃曾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是看到她如今哀怨的模样、可怜的境况,她那沉睡的悲悯情怀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唤醒了。 哎,也许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吧…… 萧浅浅忍不住心中轻叹,不知从何时起,从前那个无所畏惧、随性洒脱的自己就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了。 难道是宫中的日子过久了,连本性也迫不得已地埋藏了吗? “浅浅,我已经让青荷把药膳热过了,你快喝了吧。浅浅——” 耳边蓦然传来的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才如梦方醒,轻抬螓首,上官玄锦满是关切的目光落入眼中,浅浅一怔,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上官玄锦语带关切,探身向前,仔仔细细地审视了萧浅浅半天,确定她无碍,才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伸手端起案上的药膳,柔声道,“再不喝就要凉了!” 语毕,拿起白玉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浅浅唇边。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萧浅浅心头的忧虑还未完全消散,也没有什么胃口,可是看见上官玄锦脸上的关切和期盼,又不忍让他担心,便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碗,低头喝起来。 喝了几口,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明眸,只见上官玄锦大半个身子倚在香案上,修长的双手支住下颔,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星际悠游 虽然进宫已经很久,但是萧浅浅那不雅的吃相并没有改变多少,此刻被他这样注视,俏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她有些羞窘低下眸,强壮镇定道:“我脸上有字嘛?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浅浅,我总觉得你今天似是有什么心事?”上官玄锦睇着微微垂首的浅浅,星眸中溢满关心,忽然探身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浅浅抬头,那深邃星眸中急切和不安让她心尖处一疼,这个叱咤风云的青年君主,此刻所有的不安忧虑都是为她而生,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她又岂会不知? 宁负天下人、也不负她的深情厚意,她早已了然于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般对青姝璃。 他是真真正正视她如命的人,所以,她理应对他坦诚不公。 “我只是方才看了青姝璃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罢了……”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心事,浅浅紧张地看着上官玄锦,心里仍有一丝忐忑。 上官玄锦勾唇,漾起一抹淡若清风的微笑,清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浅浅,你我之间,本应坦诚布公,无须谨言慎行。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看青姝璃可能真的想改过自新吧……”浅浅低声说着,时时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她还为我们的孩子精心准备了两套衣服呢……再说,这么长时间的亲身体会,想必她也早已明白了时移世易的道理……我是想说,我们可不可以给她一次机会……如果,我与她能够相安无事的话,那你和母后就可以省去不少担忧了。” “浅浅,你难道忘了她从前是如何对你的?”上官玄锦修眉一凝,轻轻握住了浅浅的手,沉声道,“她曾经心狠手辣到要将你一剑刺死……” 他蓦然闭口,深邃的星眸中闪现出极度的痛苦和深深的怜惜,极力隐忍着心头陡然聚敛的怒气,过了片刻,才恨声道:“我一想到,她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就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她现在不过是受些白眼和嘲讽罢了,怎么和你当初承受的痛苦相比?” 他面色减缓,眸中涌现出疼惜之色,轻抚着手里的柔荑,又道,“我就怕,她送礼是假,下毒害你和我们的孩子才是真!” “青姝璃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笨到在亲手送来的血燕里下毒呢?”浅浅心中感动无比,却又不忍见他被仇恨折磨,连忙宽慰道,“况且,我懂医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她又怎么会傻到以身犯险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她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上官玄锦星眸一眯,眼神蓦然转冷,他深深凝视着浅浅,缓缓道,“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他的决绝和坚定,让萧浅浅心中一震,感动铺天盖地袭来,再多的言语也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唯有轻握他的修掌,与他十指紧扣。 上官玄锦感受到她心中情意,俊脸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他轻叹一声,低低道:“浅浅,你就是太善良了……” 语气疼宠,略显无奈。 萧浅浅嫣然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与人为善总是好的。”她顿了一下,复又道,“我知道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人,我很幸福,也很开心。只是,方才那一幕若是被传了出去,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了?” 上官玄锦方才展露的笑颜,在看到浅浅眼中的担忧时转瞬不见,他脸色一沉,语气带了几分冷硬:“谁敢妄言,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这样做。你若真这样做了,那我就真的成了狐媚惑主的祸水了!”浅浅笑嘻嘻地从他掌中抽出自己手,吊着他的胳膊软着嗓音央求,直到上官玄锦俊脸上的冷沉之色褪去,才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更怕,青姝璃会怨恨在心将自己所有到的委屈告诉青远怀,若是那样,势必会引起古夏国不满,甚至可能会给梦华招来战祸啊!” “青远怀没有心情管自己的女儿了!”上官玄锦忽然扬声道,星眸中湮起璀璨的笑意,浅浅一怔,又听他淡淡说道,“几日前我接到密报,西罗皇决定出兵攻打古夏国,此刻,西西罗两万大军已然奔赴古夏边境,青远怀那老匹夫此刻正忙着准备良策退敌呢!哪里还敢再对我梦华宣战!”肃肃花絮晚 但愿青远怀能汲取此次教训安分守己,不要再滋生事端了。 浅浅常抒一口气,心中大石总算落地。见碧朱捧着鎏金茶盘前来奉茶,便伸手接过地递到上官玄锦手中,笑盈盈道:“这是玉露参茶,碧朱今早提前备下的,你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多多饮用对身体极有好处。” 上官玄锦勾唇轻笑,接在手中,优雅地啜了一口,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淡淡道:“我看,青姝璃此番前来讨好你,除了为自己筹谋外,还有为她父皇考虑的意思。” 浅浅颔首,照现今的情形来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上官玄锦放下茶盏,握了握她的玉手,眸中满是关切,声音里颇有些担忧:“浅浅,你莫忘了,嫉妒是女人最可怕的武器。青姝璃心术不正,又对你心存怨恨,你要随时提防她!以后没有我的陪同,若在宫中相遇,能避则避,千万不要再让她进福熙宫!我会交待下去,让暗卫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嗯!”浅浅看着他眼中万般认真谨慎的神情,柔柔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上官玄锦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问:“你昨晚说想吃珍珠双皮奶,我晨起时特意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份。怎么样,还可口嘛?” 听到他冷不丁这样问,浅浅有一瞬间的呆怔,连忙道:“还好,还好!” 星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慌乱,上官玄锦轩眉一凝,却是不动声色地淡笑,轻轻拍了拍浅浅的手,倏然抬眸,目光锐利看向边上的青荷、碧朱,冷声道:“是谁去的御膳房?” 他直起斜倚在香案上的身子慵懒地靠向软榻上的方枕上,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青荷、碧朱对视一眼,心头瑟缩,知道皇上一定是怒了。 只是,他此刻一言不发,就好似正在酝酿中的火山,她们唯有惴惴不安地等着这火山爆发。 良久,才响起青荷因为忐忑不安而略微轻颤的声音:“回禀皇上,是奴婢!” “嗯!”上官玄锦满意地点点头,淡笑着问,“那你是用什么盛了带回福熙宫的?” 青荷隐在衣袖下的手不自禁地颤了颤,皇上明明是在对自己笑,可她心底却逐渐涌起一层寒意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皇上交待过,珍珠双皮奶光滑润泽,用水晶盏盛来最相宜。奴婢、奴婢是用水晶盏盛了带回福熙宫的。” 她忽然顿住话头,水灿灿的眸子里浮现气愤之色,却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可是,可是……” 上官玄锦不耐烦地催促:“可是什么?” 浅浅在一旁看得忍不住蹙眉,就知道青荷气不过会说出实情,连忙给她使眼色。 青荷接到主子的信号,心头的气愤和委屈不知怎的就越来越多了,这一会儿功夫就嘶吼着要冲出牢笼去,既然皇上已经再问了,干脆和盘托出吧。 当下便将心一横,再没什么顾及,恭敬回道:“回皇上,您让御膳房精心为主子准备的双皮奶已经被皇后身边的婢女小月给撞翻在地了。她不止浪费了皇上的一番心意,还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在福熙宫外大吵大闹,扰主子清净。” 低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是呀,真的很委屈呢,为自己平白受了月儿的辱骂委屈,更为主子在皇后面前委曲求全委屈。 今天的事情,摆明了就是皇后和月儿主仆二人串通一气演了一场戏,主子竟然就那么好骗,听了人家几句话就心软了。虽然她也知道主子是要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可是她就是看不惯月儿那狗仗人势的嚣张样和皇后那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 还好皇上适时赶来,狠狠教训了她们一顿,呵呵,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解气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上官玄锦星眸中冷光乍起,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香案上,震得茶盏咕噜噜地发出一阵脆响。 浅浅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给青荷使眼色,却没料到小丫头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然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网配]对不起男神,把你掰弯了 上官玄锦的神色一分一分地冷厉起来,萧浅浅终是忍不住,出声制止:“青荷,别再说了!” “主子……”青荷不满地鼓着小嘴,心中忍不住嘀咕:主子每次都是这般忍让,才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愈发嚣张。 萧浅浅低叹一声,和颜悦色道:“月儿虽然过分了些,但是古夏国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的玲珑翡翠杯毕竟是碎了。倘若皇后真要追究起来,恐怕你也难逃罪责……既然皇后愿意息事宁人,而你也能免受责罚,如此这场风波也算是化解了,你就不要再提起了。” “主子说的极是。”青荷跟在浅浅身边时日见长,自然深知她的脾性,听她如此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毕竟年轻气盛,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月儿太嚣张了,青荷就是看不惯!主子你就是太忍让了,她们才愈发嚣张的!” “月儿是毓秀宫的人,皇后自然会管教。你既知道她为人,以后见了她远远避开便是了,免得再跟她起冲突。”浅浅淡淡一笑,嘱咐道:“在宫中行走需谨言慎行,你这直爽的性子啊以后也要改改,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青荷心中一暖,乖乖点头道:“青荷知道主子都是为青荷好,主子放心,青荷以后定然会小心谨慎的。” “一个奴婢都嚣张跋扈至此,这还了得?”一旁的上官玄锦忽然厉声喝道,黑眸中一片凛冽。 萧浅浅心一沉,急声轻唤:“玄锦?” “竟敢打翻我为你准备的甜品,我看这月儿是活腻了。”上官玄锦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幽深的目光看向浅浅,冷然道,“青荷说的没错,她一个小小贱婢,若非有青姝璃在背后指使,怎敢嚣张放肆若此!这个青姝璃,竟敢纵容自己宫人如此欺负你,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愤然一挥衣袖,倏然起身,挺拔的身躯顿时寒气四溢。在某些时候,他整个人就好似化身一把铎利的利刃,令见者心生胆寒,没有丝毫拒绝的胆量,只能选择臣服。 浅浅眼见着他一身怒气地便要冲去毓秀宫兴师问罪,即刻伸手拽住了他衣袖,急声道:“玄锦,我知道你此刻气愤难当,纵然你真的降罪于青姝璃,又能如何呢?珍珠双皮奶再做一份就是了,何苦为此闹得阖宫尽知?如若传到母后那里,又要让她忧心劳神了!不管其中缘由究竟为何,总不过是些争风吃醋、家长里短的事情,若是较真起来只怕会小事化大啊!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何况今天之后,我想青姝璃必然会更加循规蹈矩……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上官玄锦被萧浅浅拉着,听着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却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深幽的眸中墨霭深深,没有任何表情,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才冷声唤来令言,吩咐道:“传朕旨意,毓秀宫贱婢月儿胆大包天,撞翻御品,藐视主子,杖责五十,以示惩戒。” 令言虽只是在他面前站立片刻,却依然清晰地感觉到了主子身上滔天的怒气,他心中一凛,忙颔首领命,刻不容缓地领人到毓秀宫中宣旨去了。 “你总是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上官玄锦终是低叹一声,挨着萧浅浅坐下,温柔的目光锁住身旁的人儿,满是心疼地低声道:“青姝璃是怎样的人,她有何样的用心,我心知肚明……可是,浅浅,我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也不会再容许她伤害你分毫!”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浅浅轻声说道,纤细的玉指轻轻抚上了他轻蹙的修眉,似是要轻轻拂去凝结在他眼角眉梢的担忧,“有你在,我和孩子很安心!” 她牵动唇角,盈盈地笑了。 这一笑,足以倾国倾城,遑论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地倾身靠前,伸出双臂分别撑在香案的一角和软榻上的靠枕上,将浅浅困在他的双臂间,俊脸泛起一抹危险而魅丽的笑意,他靠近她如玉的耳畔,口吻轻缓柔和地低低唤道:“浅浅——” “嗯?”浅浅犹不觉察,抬眸对上他含笑蕴情的温柔眼眸,但觉腰间一紧,上官玄锦的手臂已然牢牢地箍住了她的腰。手臂一紧,翻身覆到瑟瑟身上。 浅浅未料到上官玄锦会当着宫人的面突然袭击,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刚要开口责怪他两句,一张口,所有的话语都被吞入到了他的嘴里。 209 情系七夕,盛情庆生(一) 浅浅睁大眼睛望着上官玄锦,咕咕哝哝地急着要提醒他:“别这样……”玉脸早已如涂抹了胭脂般娇艳欲滴,清澈的双眸中也如同笼了一层水汽。睍莼璩晓 上官玄锦却是明白了她未出口的顾虑,大手轻柔地扳过她的身子固定好以免她挣扎动了胎气,缠绵温柔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甜蜜的唇间,低低笑着叹息:“放心吧,早就下去了……” 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浅浅的玉脸更是红了几分,她伸手推开上官玄锦,朝他努了努红唇,娇嗔:“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的?” 上官玄锦低笑出声,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两簇幽亮的光芒,他凝着浅浅,意味深长地低声叹息:“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又怎么能逃过我的眼睛?我的浅浅脸皮薄嘛,最怕当着旁人的面和我甜蜜了,是不是啊?” 浅浅一脸赧然,干脆埋首在他胸膛上,赖着不出来。他的身上,透出淡淡的梅花清香,这味道,她极是喜欢旄。 上官玄锦被她这小女人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极是爱恋地拥住她的身子,下颔抵在如云的发间,嗅着那淡逸的清香,心满意足地轻轻叹息。 耳边,蓦然传来怀中人儿轻柔的话语:“玄锦,谢谢你命人修建的风轮,谢谢你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 上官玄锦伸手,握住浅浅温暖柔滑的手腕,一颗心软的已经融化崞。 他被她这小女人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极是爱恋地拥住她的身子,下颔抵在如云的发间,嗅着那淡逸的清香,心满意足地轻轻叹息。 耳边,蓦然传来怀中人儿轻柔的话语:“玄锦,谢谢你命人修建的风轮,谢谢你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 上官玄锦伸手,握住浅浅温暖柔滑的手腕,一颗心软的已经融化。 “傻瓜,谢什么?我们是夫妻啊,我为你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浅浅,有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呢,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安心静养就好了……我和你一起等候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好吗?” “好!”伏在他胸前,浅浅笑意盈盈地颔首。 微风轻纵,花香浮动,水晶帘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美妙动人的曲子,久久回响。冷枭首席别爱我 *********************** 萧浅浅的生日恰巧是七夕节当天。 七月的天气,正值炎热,花红柳绿,一片郁郁葱葱,天边的绚丽晚霞映照之下,显得异常美丽。 青荷匆匆进屋,手里捧了一套簇新的罗裙簪子,放在浅浅面前。 浅浅诧异地挑眉,问道:“这是?”她没记得让她们吩咐尚衣间为她做新衣啊。 碧朱抿唇笑道:“这是皇上差人送的,说是给主子的寿诞贺礼之一。” “喔!”浅浅点头,几天前上官玄锦的的确确是向她提起生日当天送什么礼物的事情,她凝眉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特别中意的,毕竟是做了外人眼中宠贯后宫的懿华夫人,福熙宫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青荷与碧朱一起动手,将浅浅身上的纱裙换下,穿上了这件簇新的罗裙。虽然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可这绯红色的水云纱衣穿在浅浅身上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别有一番韵味,而那裙角撒着的朵朵并蒂莲花,栩栩如生,随着她的走动徐徐绽放,满室生香。 两人又将浅浅拉到妆台前,仔仔细细地替她打扮了一番。 菱花镜内映出一张清理绝伦的玉脸,眉如黛染,唇如朱点。发髻如随云卷动,灵转俏丽又简洁清丽,髻上攒了一支红玉含芳簪,更添灵秀婉转。 浅浅心头一阵欢喜,自从有了身孕之后,这似乎还是她头一次上一品的正装,穿如此华丽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灵秀飘逸,轻盈雅致,极美! 妆成后,屋外的天已经浙渐暗了下来,远远的苍穹点缀着点点的星子,璀璨如破碎的钻石。 浅浅在青荷、碧朱的搀扶下坐上轿辇,向宣庆殿而去。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同上官玄锦一同过的第一个生日,再加上身怀龙裔的缘故,上官玄锦觉得是双喜临门,便在宣庆殿大宴群臣,为浅浅庆生。睡吧,阎王殿下 虽然浅浅觉得这样特殊的日子,有上官玄锦陪着她就足够温馨幸福了。可这毕竟是皇家,场面上的应酬还是免不了的。 夜幕下的宣庆殿金碧辉煌,灯火瞳瞳,丝竹清越,觥斛交错,热闹非凡。 宴会结束后时间尚早,上官玄锦忽然说勤政殿还有一点政务亟待处理,便差人先送浅浅回福熙宫。 灯光从五彩琉璃罩溢出,洒出一室的粉紫流红,浅浅靠在软榻上,灯光淡淡的铺撒在她身上,远远看去竟如仙子般飘逸动人。 软榻边置着几许冰块,是以殿内并不热,浅浅以手支额,看着青荷领着几名宫女在一旁仔细地对照礼单轻点礼品。 青荷站在殿中央,认真地盘点着每一件礼品,待浅浅一一过目后,再谨慎细致地记账封存,整个过程中皆是有条不紊,一袭琵琶襟滚银枝绿叶花边衣裙在走动间飘逸翻飞,看得浅浅忍不住感叹:宫中岁月果然是磨砺人,才短短几个月光景,青荷依然成熟了不少。 “主子,这么些礼物,青荷可是看花眼了,不过觉得最精美的莫过于这只簪子了。”冷不丁的,见青荷笑盈盈地递上来手中覆着红绸的漆木托盘。 浅浅凑近一看,只见那里面放着一只镶金的簪子,是采用累丝工艺制作而成,形状像一朵怒放的花,花辫中央镶着一颗耀眼的碧玺。 这簪子看上去几分华丽,几分高雅,几分明媚,让人顿觉眼前一亮,的确是很惊艳。 浅浅有些欢喜地轻轻放在手中看了又看,笑着问道:“这簪子不错,是何人送来的?” 青荷低头在礼单上一阵寻找,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中那一个名字时,脸上的笑意刹那间凝固,她抬眸,声音里满是惊诧:“主子,这簪子是……毓秀宫送来的……” 浅浅心头一阵恍惚,自上次青姝璃来示好不欢而散之后,这许多天来倒是再未见过她。此次生辰,上官玄锦自是不会请她参加。可是如今她却送来了如此贵重的簪子,浅浅倒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青荷看看那支簪,又征询地望向浅浅:“主子,这簪子……咱留还是不留啊?”酷总裁的甜心娇妻 浅浅将簪子放回托盘,微微一笑,回道:“自是留着,还要好好保存,等皇后娘娘华诞,我们也要送分厚礼。” 既是送来了,岂有再退回去的道理?本来之前就不愉快了,这次若在再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那以后可真是要水火不容了。 “是。”青荷应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如意花纹的珠宝盒,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簪子收了进去,又放回柜中。 门外,碧朱欢欢喜喜地掀开水晶帘疾步走进来,看到浅浅,笑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主子,您快到外面看看吧,漂亮极了!” “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没看见主子正在查看礼单嘛?”青荷眉头轻蹙,娇嗔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碧朱纤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吐了吐舌头,几步走到浅浅面前,声音里依旧难掩惊喜:“主子,外面的景致难得一见,碧朱保证您看了之后笑逐颜开、心情大好。”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浅浅干脆放下手中的礼单,睇着她脸上的欣喜,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从不见你对什么事情分外上心过。今天竟然如此高兴,那我就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漂亮非凡的景致,能让咱们碧朱如此倾心!” 她挽着碧朱的手向外走,青荷连忙紧随了过来。 甫一出门,便听见阵阵惊呼:“哇——好漂亮啊!” “好美啊!” 浅浅定睛看去,瞬间呆住。 天幕黑如墨缎,繁星闪耀,似亮晶晶的宝石。月光和星光洒在蓄水池中,点点银光闪烁,仿若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飘渺如仙境一般。福熙宫更是被装扮的金碧辉煌,处处挂着八角宫灯,芙蓉,牡丹,海棠,各色名花在暗夜里争奇斗妍,芬芳馥郁。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则是面前那无数只萤火虫,它们一闪一闪地在夜色中游动,宛如一串串、一排排彩灯。又像一块巨大黑布上纵横交错的莹光闪闪的银线,又仿佛是空中金光闪闪的星星降落到了人间,美丽非凡。 210 情系七夕,盛情庆生(二) 浅浅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如黑夜精灵般的空中流萤,以为置身在梦中。悫鹉琻晓直到有几只萤火虫飞到她面前,久久回旋着不肯离去,她才如梦方醒,一脸雀跃地轻轻伸出了手,看它轻轻落在细白的掌中,扑闪着小小的翅膀,心中的愉悦更甚,仿佛是回到了极其遥远的童年。 青荷痴痴地看着成群结队在空中飞翔的萤火虫,忍不住低叹:“这么多的流萤,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赞美。 碧朱则是满脸兴奋,俏皮地伸出手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那金闪闪的精灵。一身娇黄罗衣在夜风中翻飞,舞成一只翩跹的蝴蝶。 她抓了一阵子,一脸雀跃地回到浅浅身边,笑着道:“碧朱以前也见过流萤的,只是没有今晚见的这样多。主子,你看这些流萤,每一只都带着黄绿色的闪光飞来飞去的,好像一盏盏天然小灯笼啊!” “是啊!真好看!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流萤了。旄” 浅浅愉悦地感叹,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这才发现,福熙宫的宫人们早已被这万千流萤吸引过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和欢愉——夏夜的宁静和沉闷的氛围被这些精灵们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这个时节倒是很容易见到流萤的,不过这么多的流萤就很难见到了。”青荷小心翼翼地扶着浅浅走下台阶,眸中掠过一抹惊讶,“为什么我们福熙宫今晚会有这么多流萤呢?” 是啊,萤火虫只出现在夏秋两季。只不过在2013年,因为生态环境的破坏,即便是农村也很难见到萤火虫的踪迹了崞。 虽然在梦华王朝还是会经常见到,不过,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全部汇聚在一处,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致啊! 浅浅眼前忽然浮现过小时候和爸爸在老院子里的树荫下、草丛上捉萤火虫的情景,不由伤感起来:转眼之间,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快一年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结婚、生子,这本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她却不能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了…… 浅浅的心中忽然勇气一抹思亲的惆怅,耳边已传来碧朱开心的小声:“这么多的萤火虫啊,我猜一定是皇上命人捉来供主子欣赏的。” 小丫头天喜地地跑过来,站在浅浅的另一侧,笑嘻嘻地歪头,脆声道,眼角眉梢都是开怀的笑意。 青荷也依偎过来,巧笑倩兮地看着浅浅:“我也猜是皇上。今天是主子的生辰嘛,皇上啊,肯定是要送主子一件与众不同的礼物啦!”。 浅浅微微一笑,心中的那么惆怅顿时消减了不少。能如此别出心裁又愿意良苦用心者,除了上官玄锦,不作第二人想。 “青荷姑娘与碧朱姑娘真是聪慧过人,除了咱们皇上,谁还能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心思?” 一阵熟悉的声音飘入耳畔,众人循声回望,只见漫天飞舞的流萤中,疾步走来几人,为首者一身紫红衣袍,正是内侍总管令言。 令言在浅浅面前站定,满脸含笑,俯身施礼,轻声回禀:“这些流萤是皇上带着奴才们在宫里四处捉来的,夫人生辰几日前就准备妥当,只等着今晚放出来让夫人欣赏呢!皇上说宫中做寿,送来的贺礼无非是些金银玉器、琳琅首饰或珍稀古玩之类的,没有什么新意。夫人仙姝高洁,不在意名利俗物,特意安排了这大自然的精灵之舞为夫人贺寿助兴!” 此言一出,福熙宫众人皆是一脸羡慕,青荷与碧朱更是满脸欣喜。 萧浅浅却只是淡然一笑,问:“皇上现下可还在清心殿?” “回夫人,皇上已然离开清心殿,特意让奴才接夫人到清华宫共度七夕佳节。”令言语带笑意,退身到一侧,又道,“轿辇已在门外候着了。” 浅浅点点头,由青荷扶着向外走,果然看到宫门外停着一辆轿辇,几名身着蓝衣的太监正静立在旁,见到浅浅出来,立即躬身行礼:“懿华夫人金安!” 浅浅轻抬手,示意他们平身,这才在青荷的搀扶下向轿辇走去,又听令言说道:“青荷姑娘不用跟随了,杂家会把夫人安然送到清华宫的。” 青荷立刻会意,微微笑着扶浅浅坐入辇中,刚要放下纱帘,就见碧朱飞快地从宫里跑过来,伸手递上一件淡紫色的轻薄披风,由于跑得太急,脸上红晕未退,声音也有些不稳:“主子,带上这个吧!” “你这小丫头,平时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今天倒是仔细。”浅浅伸手接过,笑着道,“你们都回去吧!” ********************** 夜,褪去了夏日的暑气,夜风微凉,送来淡淡花香。 一轮金黄色的月亮好似圆盘高高地悬挂在清朗的夜空中,为大地洒下了皎洁的银光。夜空中撒遍了金光闪闪的星星,高高低低地俯视着大地,美丽极了。 浅浅乘坐的轿辇在宫中左转右绕了好一阵,终于在清华宫门口停下来。 “夫人,奴才就送您到这里了,皇上已经在里面等候了。奴才告退!” 浅浅凝立在清凉的夜风中,看着令言率着一众内侍悄然退下,才悠然回转身,举目望向宫门内,往常清冷的宫邸今日却是一片金碧辉煌。 朱红的宫门敞开,正等着她走进去收获惊喜和幸福。 玉脸上浮起一丝甜蜜的笑容,浅浅想起了梅林别院的那个雪夜,上官玄锦在里面精心布置了许久,只为了给她一份一生一世的承诺。 而今日,在这美丽的清华宫内,迎接她的又会是何样温馨有爱的场景呢? 心中雀跃不已,浅浅曼步向前,转朱阁,绕回廊,过亭台,穿花度柳,一路月华流照,树影婆娑,清风寂寂,虫声微微。 行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只见一个极小湖泊嵌在碧树繁花之间,被一条青石铺筑的甬道从中一分为二,恰形成了两个半弧。 星月宫灯辉映,湖面如镜,荷叶田田,簇拥着一座造型别致的小亭。 小亭如半钩新月,亭亭玉立于湖心,合着水中倒影,望去恰如明月一弯,意境悠然。亭子彩绸结饰,廊庑水榭宫灯飘垂,如星落九天,金碧辉煌,分外美丽。 而更妙的是湖面上聚拢了层层淡白色的轻烟薄雾,缥缈而轻灵。湖水中,明月与漫天星斗齐齐倒映在水中,璀璨而潋滟,华美令人窒息。 不过,真正令浅浅窒息的并非这些,而是湖中盛开的朵朵莲花。 清风徐徐,碧波轻漾,暗香疏影,如诗如画。 浅浅细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些花的形状却是与她衣裙上的花无二,竟是……并蒂莲。 并蒂莲,乃是莲花中的珍品,一茎双花,生成的几率很低。 而眼前的湖水中,除了并蒂莲,还是并蒂莲。色泽更是姹紫嫣红,白色、红色、粉色、紫色、淡黄色,竟然就这样在自己面前如梦绽放。 进宫这么久了,浅浅却是头一次知道这皇宫之中有并蒂莲,竟然还是这么一大片! 浅浅看得如梦如幻,她缓步踏上甬道,蓦然发现一枝墨色的并蒂莲,开在姹紫嫣红之中,分外清丽优雅。 并蒂莲已是少有,那墨色的并蒂莲必然是世所罕见了。 浅浅心头狂喜,伸指去轻轻触摸那株墨色的并蒂莲,两朵花开在一枝茎上,并头而开,相依相偎,娇艳雅丽,在甬道旁琉璃宫灯的照耀下,轻轻绽放,一层层花辫,在风里舞动它至美的年华。 看了许久,她才依依不舍地转头,向那座凉亭走去。 浅浅轻移莲步,准备步上台阶。遂一低头,这才发现石阶古朴天然,愈往上愈是精雕细磨。两旁的护栏也由浮雕石柱不知不觉的转为镂空的鎏金扶手,极尽华贵。 刚在亭中站定,便举目望去,这一望之下,浅浅竟是倒抽一口气,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两侧的荷塘中莲叶田田,碧绿的荷叶上银光闪闪,熠熠生辉。或粉或白的硕大花瓣,在月光映射下,像少女明丽的笑脸,愈发显得粉雕玉琢。 更加妙不可言的是,水面上飘着一盏盏制作精美的荷灯,忽明忽暗,仿佛两串流光溢彩的珍珠点缀在田田的荷叶间,一路延伸到荷塘尽头的宫门口。 那里,是一块巨大的人工修筑的露台,四周栽种的绿色藤蔓蜿蜒着攀上了顶层的花架,垂落着密密麻麻的果实。 211 情系七夕,盛情庆生(4000+) 花架之下,一袭月白长袍的身影正蹲在水边,用火折子点亮手中的荷灯再轻轻放入水中,极认真细致地轻轻移动那一盏盏精致的荷灯,将它们摆在恰当的位置。悫鹉琻晓 浅浅伸手揉了揉眼睛,细细看那些荷灯,再次惊叹出声:“哇——” 两侧的荷塘内,那么多流光溢彩的荷灯竟然各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相对而视。皎洁的月光与这点点烛光相映成趣,再配上碧叶粉荷,竟有了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浅浅心内一阵恍惚,这一路而来的美妙景致太多,她已经有些目不暇接了。 她呆呆看着上官玄锦将手中最后一盏荷灯放入恰当的位置,看着他缓缓起身,看着他踏着柔腻的灯光,缓步走来。风华无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灯光照射到他眼眸深处,好似幽黑的夜空,点缀着璀璨的繁星,又似清澈的潭水,倒影了炫目的彩霞旄。 他深情款款地在她面前站定,柔声轻唤:“浅浅……” 月华如水,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衬得美如冠玉。浓墨般的发用金冠紧紧箍住,展露住一张俊美的容颜。 “好漂亮啊……”她笑吟吟地点头,痴痴望着他,禁不住在心底又一次赞叹,这是个连上天都要妒忌的男子崛。 上官玄锦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问:“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他那一双钟天地之灵的星眸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弥漫着深深的笑意,让她情不自禁地沉醉了。 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上官玄锦的肤色愈发晶莹如玉,那被高高竖起的深黑色长发也泛着幽幽亮光。而那一袭月白织锦的长袍愈加衬得他挺秀高颀、飘逸出尘。 他一定是处理完政务便直接奔到清华宫来筹备这一切的,自己一路走来,除了驻守在此的侍卫外,并未见到几个宫人——那些如梦似幻的美丽景致必然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浅浅心头蓦然一紧,除了数不清的感动,还有道不尽的心疼。 她静静望着自己的爱人,他清澈的脸庞上溢满幸福温柔的笑,深深体会道:此刻的上官玄锦不再是坐拥半壁江山的一国之君,而是一个努力让爱人幸福的寻常男子。 浓烈的爱意涌现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浅浅掏出一直珍藏的手帕,轻轻为他拭去了额上细密的汗珠。 那手帕是他当日所赠,她一直随身携带。 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哪怕简单到一条手帕,她都奉若至宝,小心珍藏。 上官玄锦灿然而笑,轻轻拥住浅浅,指着水面上流光溢彩的荷灯,柔声道:“去年我生辰时,你为我别开生面地庆生,我度过了这二十多年来最难忘的生日。今天是七夕节,又恰逢你的生辰,是个绝好的日子。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给你一个温馨特别的生日才更有意义,可是我并不擅长这个,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想到了流萤飞舞、荷灯示爱的招数,一直怕你不喜欢,方才还心中忐忑。如今听你这样说,总算可以安心了。” 他深情款款地凝望着浅浅,朗声道:“浅浅,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贺礼,祝你生辰快乐。” 他的声音,温雅清澈却也坚定至极,在幽静的夜里,荡漾着无边的优雅,一丝丝地渗透到浅浅的心中来。 她的心中充溢着浓浓的幸福和感动,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是专注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晶莹的泪珠,却潸然而下。 那是喜悦的泪水,亦是幸福的泪水。 萧浅浅喜极而泣,上官玄锦却是乱了手脚,他有些无措地拭去她的泪,满是关切地柔声询问:“浅浅,你怎么哭了?” 但觉得腰间一紧,愣怔之际,萧浅浅已经扑进他怀中,埋首在他胸前,低低道:“我没事……我只是太幸福、太开心了,才掉眼泪的……玄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娇软的嗓音带着幸福的抽噎,让他的一颗心霎时融化成水。 上官玄锦轻笑出声,轻柔地拥紧了怀中人儿,附在她耳边柔声低语:“你我夫妻之间何须言谢?能有你这样好的妻子相伴,我又何尝不觉得幸福?” 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深情凝视着她:“以后啊,每年你生辰的时候,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陪你共度,就算是我们老得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走不动了,我也始终陪着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沉沉的声音,就是最温柔的蛊惑。月影婆娑,他的脸在摇曳的灯光里忽明忽暗,唇角勾起来的笑意,好似挂了一抹淡淡的月光。 浅浅偎在他怀中,满是幸福地郑重点头:“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 月夜寂静,庭园中的花草树木无声无息,不时有野虫低微的鸣叫,奏出令人舒心的夜曲。 露台四周的宫灯串串高悬,在风中轻轻摇摆,彩幔重叠交映,翻舞翩翩,将淡淡的香味散播到四处,在微润的水汽中氤氲着,仿佛织成一片金色的雾。 上官玄锦拥着萧浅浅缓步走进露台,看到了从葱郁的叶子缝里垂下来的密密麻麻的果实,正是大串大串的葡萄,晶莹剔透、热热闹闹地挤满了花架,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又活像颗颗巨大的紫色珍珠。 浅浅轻轻吸一口气,嗅着了诱人的果香,心情也更加愉悦。 上官玄锦扶她在藤椅上坐下,一脸神秘地在她耳畔轻语:“传说七巧节的晚上,一对相爱的人如果坐在葡萄树下,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可以听见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我找遍了整个皇宫,唯有这里的葡萄树最多。” 浅浅恍然大悟,声音里透出几许兴奋:“我也曾听过这个传闻,今晚啊,我们就可以得偿夙愿啦!” 上官玄锦垂眸看向她,噗嗤笑出声来,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无限温柔地将她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亘古至今都广为流传,而七夕节更被现代人奉为中国特色的情人节,对每一对相爱的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好日子。 虽然只是神话故事,仍然被世人深深渴慕和倾羡,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对真爱的执着和守候。 所以,尽管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牛郎织女,也无法在葡萄树下偷听他们的窃窃私语。萧浅浅和上官玄锦还是在这万众瞩目的七夕之夜,静静守候在这里。并不是他们矫情造作,也不是他们天真无知,而是因为他们执著于对彼此那份相互依偎、长久相守的情意。 圆月当空,星子在远处闪耀,湖水于夜幕中恍若一望无际,将一切尽纳入湖面,微微漾漾,仿佛要向岸边飘来,又仿佛呼唤着人去采撷。 湖中的小亭在夜色中竟是一副满月模样,只不过一半莹亮如月光,另一半却半隐半现如流云轻蔽,就这般如梦如幻的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是个轻盈的水泡,乘波欲归。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荷花清香,衣袂上落满了飘零的花瓣,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美好。 上官玄锦捉住浅浅的柔荑,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俯瞰着浅浅的容顏,星眸中绽出难掩的悦色和暖意,低低叹息道:“牛郎和织女真心相爱,却碍于天条限制,被分隔在天河两端,只有在每年的七夕之夜,才能于鹊桥相会。岁岁年年,朝朝暮暮,虽然他们相隔甚远,却始终心照不宣、情深不渝。他们如此深爱,却不能长相厮守,如何能不让人听者痛、闻着悲?” 浅浅仰望着幽蓝的苍穹中被分隔在银河两端的牛郎织女星,心中无顿觉惋惜,感慨道:“是呀,相爱而不能相守,这又是如何摧心蚀骨的痛?如此相爱的人,一年才只得见一次,对于他们来讲,这一晚又是多么珍贵啊!希望,鹊桥之上的牛郎和织女,也能够如我们这般,亲密相偎、执手相看,互诉衷肠!” 上官玄锦双眸璀璨,蕴含无限深情,俊美的唇畔浮起一抹甜蜜的微笑:“浅浅,我们是多么幸福啊!既两情相悦,又真心相守,还能日日形影不离,无怪乎人家讲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浅浅满足地笑道:“神仙虽然逍遥快乐,若得不到一心人相伴,也只能孤独过日。而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一贫如洗,也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一声惬意的轻叹从上官玄锦的唇畔滑落,他双眸含笑,将浅浅拥得更紧,声音愈发欢愉:“我上官玄锦此生能寻获自己的一心人并不离不弃,已是幸福至极!如今又快要做父亲,更是喜不自禁!浅浅,我们的爱情就像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永远闪亮,它的光忙照亮我们彼此的心,而我们要像日月星晨中的牛郎织女星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浅浅再一次郑重地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啪——”巨大的响声猛然传入耳畔,刹那间,天空亮如白昼,一朵五彩缤纷的花朵绽放在幽蓝的天幕中。 “烟花——”惊喜的喊声脱口而出,萧浅浅一下子从上官玄锦怀里坐起来,兴奋地抓紧了他的手,纤细的手指高高指向头顶的天空,孩子般粲然而笑。 又有十几支烟花直指天空,一粒粒“金砂”喷射而出,在空中傲然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俱全,姹紫嫣红,把夜空装点得美丽、婀娜,把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昼。如墨的夜,朵朵烟花在黑暗中盛开,瞬间绚丽已极,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 上官玄锦将萧浅浅轻轻扶起来,与她并肩站立,修长的手臂揽着她的腰肢,含笑看着她欢喜的神情,柔声轻问:“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喜欢!”浅浅抬眸看天,那些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像火树烂漫、虹彩狂舞。在空中绽放后,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目光凝在他风华无双的脸上,烟花虽美,却远不及这伫立在七彩烟花下的人! 胸口泛起万缕情丝,心中的爱恋澎湃万千,萧浅浅站在在漫天烟花下与上官玄锦深情凝视,将自己的心声向他柔声倾诉:“流萤、荷灯、烟花,玄锦,感谢你为我精心准备的一切,因为有你,我收到了最珍贵的生日礼物;因为有你,今晚成了我此生最幸福难忘的七夕夜。” “浅浅,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你的笑亦是我倾其所有甘愿换取的无价之宝。”上官玄锦的声音如玉温雅,如风清润,他定定望着浅浅,眉眼间深情流动,“烟花绽放的时间虽然短暂,留下的美丽却永恒在人们心中。我们的爱情,也如这烟花的美丽,永恒在彼此的心中。” 烟花绽放,消失,只是瞬间的事,留下的却是永恒的美丽。 就像他们之间的情,纵然只有这一夕的美好,于她也是地久天长。 天空亮如白昼,美不胜收,璀璨的烟花中,一对璧人相拥而吻。 岁月静好,就此入画。 --- 212 青姝璃:求你帮帮我(一) 从轿辇上下来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悫鹉琻晓淡淡的雾气从四周升起,慢慢聚集了远处的群山。 莽莽青山,幽幽白雾,河水潺潺,不绝如诉。偌大的皇宫正一点一点被幽幽夜色掩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处北国的缘故,梦华王朝的秋来的很快,在不经意间,初秋的凉意已经渐渐袭来。 萧浅浅方在青石甬道上站定,青荷便将一袭淡紫色的织锦披风细心地为她披好。 明日便是中秋节了,又是一个举家团圆的好日子旄。 心头又止不住地掠过一抹惆怅。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的第二个中秋节,也是离开父母亲朋之后的第二个中秋节。 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她举目望去,一盏盏灯笼次第亮起,将整个皇宫照耀的金碧辉煌。 今年的中秋节,上官玄锦特意给阖宫上下放了三天假,宫人们每人有一天出宫省亲的机会,虽然此刻的宫中没有往昔热闹,却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氛围,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容崾。 中秋节由来已久,因为“嫦娥奔月”、“吴刚伐桂”和“玉兔捣药”等神话传说而更具特色,虽然古今有别,但赏月和吃月饼的习俗却并未改变。 在梦华一直有“秋暮夕月”的习俗,也就是在中秋之夜祭拜月神。拜祭仪式也是十分隆重,佳节来临前十几日,家家户户都要着手准备。中秋节当晚,由一家之长先把月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然后设置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并将西瓜切成莲花状。再将红烛高燃,全家人依次拜祭月亮,然后由当家主妇切开团圆月饼,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赏月庆贺美好的生活。 浅浅刚从寿康宫回来,路过这勤政殿,许是被节日氛围所感,忽然萌生了去等候上官玄锦一起回宫的念头,索性从轿辇中下来,只召了青荷、碧朱陪着,向勤政殿漫步而去。 大概是被节日氛围所感染,一路走来,两个丫头均是嬉笑个不停。 “明晚就是中秋之夜了,可是一年中月色最明的夜晚呐!”青荷扶着浅浅,俏丽的脸上满是笑容,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慧黠的光芒,突然歪头问,“主子,您应该会和皇上一起去赏月吧?揽月阁可是整个梦华王朝赏月的最佳去处啦!” 浅浅看着她那一脸八卦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却只是但笑不语,心中暗暗称是,揽月阁的确是最佳的赏月之地。 “皇上肯定早就安排好明晚的行程了。”碧朱抢先答道,又巧笑倩兮地看着青荷,问,“青荷姐姐,明晚可是有一年中最圆最亮最美的月亮,你明晚准备怎么过呢?” “当然是吃月饼赏月了!”青荷嫣然一笑,反问,“难道你不是这样过吗?” 碧朱嘻嘻笑起来,眸光在浅浅和青荷脸上流连了一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除了赏月和吃月饼,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啊?”青荷的好奇心被成功勾了起来,她秀眉轻蹙,急声问道。 碧朱笑的越发灿烂:“我要对着月亮好好拜拜!” “对着月亮好好拜拜?”萧浅浅和青荷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啊!”碧朱霎时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可是天界的第一美女啊,人家不是常说‘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嘛。如果每个中秋之夜,我都虔诚地拜月,那我每年就可以变漂亮一点啦!” “噗——”青荷咧嘴笑出声来,浅浅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青荷姐姐,你为什么笑啊?”碧朱不解地望着青荷,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急切,“你不信啊?” 青荷笑嘻嘻地揶揄道:“如果拜拜月亮每个人都可以变漂亮的话,那世界上不都成了相貌美丽的人了吗!再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嫦娥仙子啊?只是一个传说嘛,你倒是当真了!” 碧朱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来,小嘴也嘟起来,微微低下了头,声音里颇有一些失望:“其实,碧朱也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 她忽然抬起头,眼中又迸发出璀璨的光芒,脆声道,“就算只是一个传说,那碧朱也相信。因为有了这个传说,碧朱会觉得这个中秋节会更加有意义并且值得期盼。而且,心中有一个这样美好的愿望,我会觉得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样不是很好嘛!” 如水的声音掠过耳际,让浅浅的心一阵颤动。 她抬眸看向碧朱,那柔美的小脸上漾着微笑,神情天真烂漫,极是明丽,仿佛是一朵嫣然绽放的白芷花,纯洁、美好,惹人怜爱。 浅浅有一丝动容,讶然于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竟然有如此胸怀。 虽然只是极为寻常的几句话,却蕴含了无限哲理,她的亲人全部在战乱中丧生,而她又进宫为婢,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个金丝牢笼。 可她依然对生活充满了热爱,虽然尘世茫茫,纷扰不断,她却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始终抱着一颗赤子之心对待周围的人,本本分分,脚踏实地。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她才能看得如此通透;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尚轻,对人对事都无法看的更深刻吧! 但无论如何,能有这样的心态,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如此想着,浅浅点头附和:“碧朱说的对。传说这种事情,本来就只存在人的心里,如果能让人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和希冀,那这传说就是有意义的,它还会成为我们心中的美好愿望。而有了美好的愿望,我们才有勇气走完接下来的路。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美丽一些的,既然有这个传说在先,那我们中秋的夜晚拜拜月亮也无妨啊!” “这么说,主子也相信这个传说啦?”碧朱一下子乐的眉开眼笑,轻轻拍起了小手,兴奋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一年可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啊,要好好珍惜喔!” “你呀——”青荷脸上的笑多了几份疼宠的味道,爱怜地拍拍碧朱的肩,俨然一幅大姐姐的模样,“既然机会这么难得,那明晚我们都好好拜拜吧!”看着身旁如此欢乐的两个人,浅浅表面如常,心中却有些许的难过。 上官玄锦体恤宫人,特地放假三天,恩准宫人外出省亲,这本是极好的事情。 可怜青荷与碧朱年纪轻轻却没了亲人,待到月圆之时,唯能站在高墙深宫之内,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独自品味内心的孤独和凄凉! 而自己,穿越了千年的光阴,再没可能陪着父母共度中秋…… *********************** 主仆三人一路欢声笑语,不觉间清心殿已在眼前。穿过紫藤花架下的长廊,便是殿前的广场了。 此时,正对着清心殿大门的方向,一袭锦衣华服的身影跪坐在夕阳晚照里。微风中,那袭淡蓝色的纱衣翩跹起舞,熟悉的身影愈加单薄寥落。 待看清那女子身形,三人皆是一惊。 竟是青姝璃! 这些日子,她似乎清减了不少。晚风鼓荡着她身上宽大飘逸的衣衫,宛如一朵绽开的墨莲。 萧浅浅蓦然止步,换来碧朱的轻问:“咦?主子怎么了?” 青荷一脸晒然,撇嘴道:“有人想见皇上,但皇上似乎并不想见她!”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笑意。 浅浅自然知道青荷的话中之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袭淡蓝色背影,沉静的水眸里忽然掠过一丝沉郁。 她昨日方收到萧婉晴的家书,得知西罗国挥军古夏,古夏元气大伤、士气低落、惨败已成定局,一场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战事即将落下帷幕。 而凌墨辰目的既已达到,不日就会命令大军撤出古夏国境,相信遭此重创,青远怀必然会安分守己一段时日。 她大概已经猜到,青姝璃长跪在清心殿门前是所为何事了。 夕阳迅速敛去了最后一抹光亮,只剩惨淡的余晖,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可是跪在殿前的人仍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已经整整两个一个时辰了,青姝璃一直静静的跪着,面对大殿门口,姿势从没变过。她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唯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跪在一旁的月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看着主子微微颤抖的肩,忐忑不安地低声道:“娘娘,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213 青姝璃:求你帮帮我(二) 然而,地上的人仍然无动于衷地面向紧闭的紫檀雕龙金赤大门,纤弱的背影在瑟瑟的晚风中愈发显得单薄而倔强。悫鹉琻晓 月儿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知道主子不讨皇上欢心的,否则也不会一跪一个多时辰也没能令皇上心软。可是,若再这般耗下去,她真怕雷霆震怒,主子和自己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恰在此时,朱红色的宫门猝然开启,月儿喜出望外地低声喊道:“主子,主子,门开了!” 身着紫红色衣袍的令言疾步而出,双眸落在蓝衣丽人身上的一刹那,沉静的目光中登时浮现一抹无奈。 青姝璃心中一喜,豁然抬头,仰起梨花带雨的玉脸,迫不及待地问:“令公公,可是皇上愿意见本宫了?旄” 令言低叹一声,无奈回道:“皇上忙于政务,无暇接见娘娘。如今已经入秋,天色渐凉,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青姝璃原本直起的身子瞬间耷拉下来,晶莹的泪珠簌簌而下,她凄凄一笑,神情悲怆而决绝:“皇上一刻不肯见本宫,本宫就一刻跪在这里不起。”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令言一脸为难之色,有些头疼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倔强女子,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娘,皇上现下正在气头上,又怎么肯见您呢?娘娘还是听奴才一言,莫要再坚持己见了,免得触犯天颜而祸及其身啊!还请娘娘回去吧,不要为难奴才了!崴” 如是这番劝了良久,青姝璃才在月儿的扶持下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向紫藤架而来。 这紫藤架下的甬道是通向承乾宫的必经之道。 自然,无可避免的,萧浅浅再一次撞上了青姝璃。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青姝璃蓦然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垂死之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浅浅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她两三步冲到自己面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妹妹,你的皇兄出兵古夏无非是想替你和你的姐姐报仇雪恨……我知道从前都是我的错,害你们受了苦……我自己犯下的过错,理应由我来承担……西罗皇若想泄心头之恨,可以冲着我来……只求妹妹念在我是诚心悔过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我父皇吧……他风烛残年,又因为连连战败而受了打击,早已卧床不起,再经不起更多的噩耗了……只要妹妹肯向西罗国皇上求情,西罗大军一定会撤出古夏国境的……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浅浅看着泣涕零如雨的青姝璃,想着他们父女昨日所做种种和今时今日的处境,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天上、地下两种截然不同的遭遇,想必他们如今已经为之前所做深深痛悔了吧! 上官玄锦与凌墨辰签订议和文书在先,梦华王朝不得派兵相助古夏国、干涉其与西罗国战事,这是议和文书上明文规定的条款,白纸黑字,不能反悔。如若出兵,就是违反合约,后果严重。 纵然上官玄锦有心帮她,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以他对她的深恶痛绝,他又怎会愿意帮她?无怪乎会任由她跪在清心殿外避而不见了。 青姝璃虽然心术不正,可那也是从前的事了,更何况她身为人女,也不忍心不救自己的父皇和国家吧!是以,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丝毫不顾及宫人在场而如此放低身段地哀求自己吧! 可这里毕竟是清心殿门外,不时有宫人往来,倘若看到这一幕,定然是不妥的。 浅浅低叹一声,连忙让碧朱和月儿将哭成泪人的青姝璃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劝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我皇兄并非是为我们姐妹报仇雪恨才攻打古夏的,而是对之前挑起童谷关战役心存芥蒂。这次出兵也只是想施以小惩,并没有吞并之心。现在战事告捷,不日就会撤军的。” “原、原来是这样……那、那太好了,谢谢妹妹……”青姝璃欣喜的几欲落泪,对着浅浅感恩戴德了一番,才郑重其事地保证,“妹妹请放心,经过这一次,我父皇再也不会做从前之事了。我也向妹妹保证,以后一定会更加安分守己的。多谢妹妹不计前嫌,对我们父女施以援手……妹妹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 “若能如皇后娘娘所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浅浅微微一笑,抬眸望向天际,一缕淡淡的绯红晕染在暗蓝的天幕中,静谧而美好。 她低低叹道,“天下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富强……若一直是太平盛世,该有多好!” “妹妹所言甚是!”青姝璃也随声附和,丽眸中神色一黯,有些伤感地叹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是举国欢庆的好日子,不知道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古夏又会是何样的凄惨境况!” 她顿住话头,忽然对着浅浅附身叩拜:“父皇患病,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侍奉在侧,实在是不孝……妹妹,姐姐能否再求你一件事?” 浅浅看她脸上满是迫切的期待,心中有些不忍,便要让碧朱扶她起来,却遭到她的断然拒绝,只好道:“娘娘请讲。” 青姝璃面上一喜,急忙道:“皇上最看重妹妹,若有妹妹出面为我求情,皇上必然会答应放我回古夏探望父皇……不知妹妹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她的声音悲切而哀婉,说到伤心处更是泪如雨下,模样甚是楚楚可怜。 纵然是铁石心肠之人见到她如此模样也会被打动。更何况,此时的青姝璃只是一个迫切思念和挂怀父亲病体的孝顺女儿,若是拒绝,又于心何忍? 浅浅伸手将她扶起,淡笑道:“百善孝为先,皇后娘娘挂念生病的父皇,情真意切,着实令人感动。承蒙娘娘高看,臣妾定当竭力一试。” 青姝璃脸上的惨淡愁容立时烟消云散,她欣喜万分地拜谢,语气间难掩兴奋:“多谢妹妹,多谢妹妹,此番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必会报答!” “娘娘言重了。”浅浅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命人将她扶起。 青姝璃这才柔声道:“妹妹这是在等候皇上吧,想必皇上也快忙完了……妹妹见皇上要紧,姐姐就不妨碍妹妹了……” “恭送皇后娘娘……” 目送那淡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萧浅浅轻轻抒了一口气,目光却是久久停在那一处。 今日,她又见识到了青姝璃的另一面。 很久以前,她一直以为青姝璃是个城府极深、心狠手辣的天之骄女,所以自己惧怕她,时时刻刻提防她。再次回到梦华,看着她独守皇后宝座,为爱褪去骄傲、不顾一切,真是可悲又可叹。而今,她又为了自己的父皇和国家在清心殿外长跪不起,甚至对自己这个情敌卑躬屈膝、苦苦哀求,除了悲悯,自己心里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愫。 似乎,直到此刻,浅浅才知道,这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也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也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委曲求全。 但愿,今日之后,自己和她之间的仇怨能够少一些,他们父女能够真的如她所言安分守己。 化干戈为玉帛可能不太现实,能相安无事也是好的。不管怎样,今日之事,毕竟是个好的开始。 她萧浅浅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那个社会提倡和谐和宽容,所以她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和谐一点,人与人之间能宽容一点。 虽然,目前来说,这样的愿望实现起来有些困难。但是,她可以先从自己做起。 萧浅浅的唇边刚绽放一抹淡笑,便听到一阵不高兴的嘀咕声:“哼!她倒真是精明,知道主子耳根子软心肠好,最见不得旁人落泪。就在这里装可怜博取同情!还派给主子这么一份不讨好的差事!” 青荷鼓着腮帮子,有些挫败地跺跺脚,蹙眉看向浅浅:“主子,您怎么就答应了?” “女儿关心自己生病的父亲,这有什么错?”浅浅轻叹一声,心头涌起淡淡的伤感,“皇后毕竟也是为人子女,若能尽孝道,也是好的……总好过有些人,有这样的心愿,却怎么也实现不了。” “可是,万一皇上不答应呢?”碧朱扑闪着大眼睛,声音里透出一丝担忧。 “皇上是个大孝子,又重情重义,不会不答应的。”浅浅微微一笑,继续道,“就算不答应也无妨,只要我尽力了就不会心中不安了。” 214 细语解怀 她看向青荷、碧朱,柔声嘱咐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做人就是这样的,你们要记得,以后在宫中行走,少不了要碰到两难的抉择,不管如何选,都不能有愧于良心。悫鹉琻晓” “是,青荷、碧珠谨记主子教诲。”两个丫头用力点点头,异口同声地应道。 她们那乖巧可人的模样映入眼来,恰如一阵清风,拂去了浅萦绕在浅浅心头的淡淡伤感。 夜风中,檐角的风铃在空中击响,飘荡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旄- 暮色渐浓,夜风习习。 萧浅浅在青荷碧朱的搀扶下拾阶而上,突然,从正前方的殿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帝王在极致的忍耐过后,龙颜震怒,一声爆发般的怒喝蓦然传来:“出去!都给朕出去——” 瞬间,敞开的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前内,一群蓝衣太监粉衣宫娥仓皇而出,见了萧浅浅急急俯身行礼后便规规矩矩站到了廊下,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崽。 浅浅脚步一顿,又听到殿里传来一阵威严的怒斥:“小令子,你给朕听着,朕今天谁都不见,胆敢再放人进来,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皇上息怒,奴才谨记……”颤颤惊惊的迭声答应中,令言躬身退至门外,方直起身,抬袖抹了把冷汗,转身看到立在廊下的浅浅,满是忧愁的脸上顿时神色一缓,连忙弯腰施礼,“叩见夫人!” “令公公,皇上……还好吧?”浅浅蹙眉看向殿内,她虽然知道上官玄锦因何震怒,却还是为方才的震天/怒气而担忧。 她没料到,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令言方才舒缓的神色倏然一紧,低低叹息一声,眸光尽是无奈,他低声回道:“皇上现下心情不好,正在里面生闷气呢……如今这情形,唯有夫人能扭转了。奴才恳求夫人进去劝劝皇上吧!” “你们先在殿外候着吧,皇上若有什么吩咐,本宫再唤你们。”浅浅点头,撇下青荷、碧朱,长睫微掀,缓缓走进紫檀雕龙金赤木门。 殿内明灯璀璨、亮如白昼,薄纱后,上官玄锦负手而立于窗前,双目片刻不离地注视着殿外的浓浓夜色。 一袭浅紫色的龙袍愈加显得他身姿挺拔、气质不凡——虽然是慵懒轻散的装扮,却丝毫无法掩饰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与威严。 身后蓥金龙案下的海蓝织金毯上,散落了一地棋子,白的纯净如冰,黑的晶亮如洗,却有不少已经摔碎断裂。 浅浅心中轻叹,拂开纱帘,缓缓走了进去。 “朕的话也不听了,小令子,你愈发胆大了!”上官玄锦修眉一凝,不耐烦地嚷着,声音里满含愤怒,夜风轻拂他胜雪的白衣,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清峻和霸气。 他猝然回身,看清来人的片刻,星眸中的怒意顿时被惊喜替代:“浅浅?你怎么来了?” 他疾步迎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神眸中满是关切和怜惜。已经六个月的身孕愈发显得她身形娇小,每每想到怀孕让她受的那些苦,他就心疼难当。 “人家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嘛!”浅浅柔柔笑道,抬眸看他向他,娇嗔,“可惜啊,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了?”上官玄锦看到她眼中的慧黠,心头荡起一抹爱怜,柔声道,“我正巴不得你来呢!” 他顿住话头,脸色一沉,恨声道,“这小令子又躲到哪去偷懒了,也不通传一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怎么你一个人进来了,青荷与碧朱没有陪着你吗?这些个奴才,也不好好伺候你,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担待的起吗!” 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温柔体贴地扶着浅浅在软榻上坐下。 “是我不让他通传的。”浅浅笑着轻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眼波流转,语带酸意道,“你正在气头上,又说了谁都不见,他若进来通传,必然要受一顿责骂。青荷与碧朱也在殿外候着,不敢进来。我脸皮厚嘛,不怕你骂。” “你呀!”上官玄锦哑然失笑,疼宠地轻刮她的琼鼻,轻轻拥住她娇软的身子,目光温柔的似是要滴出水来,温言道,“你那么好,我宝贝还来不及,又哪里舍得骂你?” 浅浅淡笑不语,舒适地窝在他怀中,又听他问道:“你不是说承乾宫是商议国事、处理政务的地方,后宫妃嫔若是去了便难脱干政之嫌嘛?从前经过都是退避三舍,怎么今日却有兴致过来了?” 浅浅从他怀中抬起螓首,莞尔一笑,答道:“我刚从寿康宫来,经过此处,便忽发奇想想同你一起回宫。原本只是想在殿外等你,却看见了方才那一幕……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忍不住进来看看。” 上官玄锦眸中顿现感动之色,他的浅浅果然时时刻刻都是关心着他的,却故意将脸一沉,语带怒意:“肯定是小令子多嘴多舌,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你担心了!” 他微微一顿,俊脸上绽放出清风般醉人的微笑,低首附在他耳畔,柔声道:“浅浅,我没什么的,一见到你,所有烦心的事儿就都忘了。” 看着他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浅浅心中满是甜蜜,唇畔扯起一抹微笑,瞟了一眼散落满地的棋子,轻声道:“哪里是小令子多话,只是我碰巧见到了方才那一幕……你把整盘棋都摔在了地上,怒气之大,想不让人知道都难啊——” 上官玄锦修眉一凝,深邃的双眸中浮现出担忧和不安,疾声道:“你碰见青姝璃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嗯!令公公劝她回宫,我与她在清心门口相遇,避无可避。”浅浅不置可否地点头,不忍见他忧心,忙淡笑着宽慰,“以她今时今日的处境,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来为难我?” 上官玄锦心中那根弦乍然放松,脸上的担忧之色慢慢消散,此时抱住浅浅娇软的身子,闻着她身上幽淡的冷香,心中顿觉极是踏实,又听她缓缓道:“她……只是想求我帮忙……” 哼!”他冷嗤一声,微微低下头,目光在散落一地的棋子上掠过的刹那倏然一冷,低沉的声音里是极力压抑的怒气,“我原本好好地在下棋,她却跪在殿外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硬生生坏了我下棋的雅兴。” “你若不高兴,不见她也就是了,或者直接让小令子打发她回毓秀宫,何苦大动肝火,连棋也摔了!”浅浅感受到他心中的怒意,柔声劝慰着,又有些惋惜道“,这寒玉棋乃世间罕见的珍品,是去年你生辰时丞相大人送来的无价宝,你一向喜欢的紧,如今却摔碎了,实在是可惜啊!” “她知道我不会见她,所以才千方百计想让你为她求情!哼,她那样的人何时才会心思纯良?”上官玄锦修眉轻挑,冷哼一声,愤然说道,又一脸心疼地望着浅浅,放轻了声音,低低叹息道,“浅浅,你心地太善良,总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你可知道,青姝璃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更知道你一开口我便不会拒绝,才要在你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的,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浅浅一怔,她倒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当时见青姝璃那般苦苦哀求,自己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又为她的一片孝心所感,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但是,她不愿意把青姝璃往这方面想,当然更不愿意让他在这么生气下去。 她轻轻地咬了咬唇,唇角湮起甜美的笑容,握住了他的大掌,柔声道:“若她所求之事是其他的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回古夏国探望生病的父皇。不管青姝璃从前是何样的人,但至少今天,她只是一个担忧父亲安危的女儿,想着尽为人之女的孝道总算是一件好事。我想帮她,只是想成全孝道罢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怎样一种伤痛和凄凉,如果我的一句话,就能让世间少一点这样的悲伤,何乐而不为呢?” 双亲健在却又不能尽孝膝下,是何样的无奈与忧伤啊! 浅浅心中伤感,剪水双眸湮起几缕悲凉。 “浅浅,你怎么了?”她那一脸黯然的样子看的上官玄锦心弦一颤,他急声问道,温柔地圈紧了她的身子,连声道,“不就是放青姝璃出宫嘛,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别难过啊……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215 爱意浓,永伴君侧(4000+) 恍然从伤怀中回神,浅浅看到那俊朗的眉眼间满溢的担忧和不安,心尖处便是一疼,知晓他是误会了自己伤感的原因,却又不能跟他直言自己的伤怀系思念忧虑远在2013年的父母。悫鹉琻晓 她对着他柔柔一笑,发自肺腑地致谢:“玄锦,谢谢你,为了我,你做了很多本不愿做的事。” 上官玄锦看着浅浅的眼,睫毛纤长细密,潋滟着深深的真挚和浓浓的深情。如此的美,让他情不自禁地晕眩,沉沦。他心满意足地笑着,柔柔地拥住她,用自己全部的爱拥抱她,含笑潋滟的眸光直直锁住她清丽的容颜,低低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柔情:“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心满意足地笑着,柔柔地拥住她,用自己全部的爱拥抱她,含笑潋滟的眸光直直锁住她清丽的容颜,低低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柔情:“只要能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浅浅轻抬螓首,眸光望进他那双漆黑的眸中,深不见底,满漾着浓浓的温柔和灼亮,她的心蓦然一颤,她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听到他唇间逸出的一声轻叹,带着幸福和满足旄。 无需再言语,只是抱紧了彼此,在这样宁静安逸的时刻,两颗心更加亲密地靠在一起…… ------------------------ 中秋之夜,月华如水,苍穹中星子璀璨生辉,星光流泻人间,透过婆娑的树影,洒下一地斑驳嵬。 在寿康宫,陪同太后赏月用膳完毕,时间尚早,上官玄锦便命人稍作收拾,驱车来到了太子府的揽月阁。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所以虽然进宫之后,浅浅只来过这里两次,却总觉得这里气息如昨,分外亲切。 已近戌时,皎洁的月光洒进来,揽月阁中如积水空明,亮如白昼。 萧浅浅与上官玄锦亲密依偎在软榻上,静静赏月。 清朗美丽的天空中,银光盈溢的圆月,像一盏明灯,悬照在夜空中央。纤云微抹,白纱轻袅,四周闪烁的群星,更似缀在纤云的白色纱缦上的细碎钻石一样,放射着奇异典丽的光芒。而月色下的明城,万籁俱寂,仿佛一座逼真的玉雕,庄严而美丽。 圆月流泻的清辉洒落在阁中几株被秋风染成了红色的枫树上,仿如一片燃烧的火焰,又如一抹蒸霞般的朝气,给如水月色增加了几分靓丽。 那红枫虽然没有层林尽染、满山红透的气势,却仿佛镶嵌在夜幕里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散发着玛瑙的殷实和钻石的昂贵,让这秋夜的凉风的也变得温柔。 “浅浅,小心着凉。”轻柔的声音响起,一件绯红色披风已经覆在了浅浅的身上。 她扭转头,目光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湖水的星眸。上官玄锦语笑嫣然地望着浅浅,他穿了一件月白项银细花纹的长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那是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光辉,愈发显得他温润如玉,飘逸俊美。 他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如流水一般服帖地顺在背后,光洁的额前垂落着一缕发丝——与昔日高冠束发不同,今夜的上官玄锦完全是慵懒随性的装扮,但那一颦一笑却透出惊心动魄的风华。 萧浅浅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面前这个让她倾心相爱的人,心里涌起的全是幸福和满足。也许她再也没可能回去,再也没可能见到爸妈和亲朋好友。 可是这一刻,对她来说,已经圆满了。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有上官玄锦如此好的老公,有视她如己出的婆婆,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那他们一定也会开心,为她而高兴吧! 既然她已回不去,除了追思外,她是不是更该应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呢? 浅浅微微笑起来,直视着上官玄锦那如夜空一样深邃的眼眸,情不自禁地柔声呢喃:“玄锦,在这中秋之夜,有你和孩子陪着我,我感到很幸福!” “浅浅,我也很幸福!”上官玄锦唇畔绽放一朵绝美的笑容,他伸手揽住她的肩,无限怜爱地看向她隆起的小腹,极是温柔欢欣地说道,“再有三个月,我们的孩子就出世了,到时候,我们、母后和孩子就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了。一想到这儿,我就很高兴,做什么都很有劲头。” 他伸出大手,小心翼翼地覆在上面,极是轻柔的抚摸着,蕴含了无限爱怜。 他低首,轻轻贴向浅浅的小腹,眸光中溢满慈爱,柔声低语:“宝宝,父皇和母妃都盼着你早日出世呢,你也一定很想见到父皇和母妃吧?宝宝乖,别着急,很快啊,你就可以见到父皇和母妃了。” 浅浅看着他脸上幸福沉醉的笑容,心中愈发开心,伸手温柔地帮他把垂落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轻柔的声音低低征询道:“玄锦,我想为普渡寺的菩萨重塑金身,为我们的孩子积德修福,希望她(他)将来能做一个身心清净、慈悲智慧的人,一辈子都快乐无忧、健康平安。” “好啊!”上官玄锦抬起头一脸赞同,星眸紧紧锁住浅浅娇美的容颜,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为菩萨重塑金身本就是修德积福的好事,我们还可以借此机会在菩萨面前诚心为孩子祈福……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办理。” 浅浅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缓缓道:“既然我们此举是为自己的孩子,那就不要动用国库里的银子了。” 上官玄锦修眉一凝,疑惑地看向浅浅,正待发问,便见她莞尔一笑,继续道:“我知道梦华富饶,可是这乱世天下,偌大的国家,宽备窄用总是好的。国库里的银子要用在更加需要的地方,为菩萨重塑金身所需的银两就由我来出吧。你平日里给我的金银珠宝和贡品那么多,已经足够了。” 上官玄锦望着浅浅柔美的笑容,黑眸中浮现出深深的惊叹和赞赏,所有的情意都化成一声无限柔情的轻唤:“浅浅——” 浅浅与他相视一笑,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秀发与他的墨发融在一处,发丝缠绕,十指紧扣。 两两相望,所有的话语都沉寂在这心照不宣中。 晚风习习,透过月光从庭院里带来一缕缕桂花的清芬,吹拂人面,是一种微醺惬意的感觉。 皓月当空,萧浅浅和上官玄锦面带微笑,相互依偎,彷佛置身在甜蜜的梦中,沉醉不知归路…… *********************** 星夜,暮色沉沉,笼罩大地。 九月的梦华,夜晚已经有些清冷。萧浅浅坐在软榻上,看着青荷与碧朱在灯下仔细清点明日到普渡寺所需的物品,伸手轻轻抚着小腹,心头萦绕的是满满的幸福——再有两个多月,她和上官玄锦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叩见皇上!”门外,蓦然传来宫人的叩拜声。浅浅一抬头,便看见上官玄锦撩开珠帘,一袭淡紫色长袍,在暖黄的光线下如踏云而来。 “浅浅——”他柔声唤道,目光落在殿中那大大小小的锦盒上顿时一暗,深邃的星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疾步走向软榻,在浅浅身旁坐下,清俊绝美的脸上修眉微凝,淡淡忧愁。 浅浅见他脸上的担忧之色,正欲询问,却见他大手一挥,屏退了在一旁伺候的碧朱、青荷,缓缓开口:“浅浅,明日的普渡寺之行,可不可以缓两天?” 浅浅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眼中的担忧所系,柔柔一笑,轻声道:“明天是我们捐赠的菩萨金身开光安座典礼,住持大师特意请我们去观礼,如今你要为祭天之事忙碌,分身无暇,我若再不去,只怕菩萨会认为我们心意不诚而怪罪,那为孩子祈福的事情就半途而废了。” “可是,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说出这一句话,上官玄锦眉眼间的担忧之色更甚,他伸手将浅浅揽入怀中,轻叹一声,语气颇为无奈,“我怎么也没想到,普渡寺的开光安座典礼竟与祭天是同天举行。” 九月初八,是梦华王朝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由历代皇上与皇后共同主持,以祈求上天庇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按照梦华祖制,如非有重大变故,不能随意更改。 浅浅虽未亲身经历过,却从不少影视作品中看到过类似的场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明日在德坤宫中祭天的场景,青姝璃身着凤袍,明如朝晖,灿若云霞,举世无双,芳华绝代,与上官玄锦踏上漫长玉阶,一步一步走至神坛前,点香、叩拜,然后共同敲响福钟…… 不知为何,浅浅心头忽然一阵瑟缩,竟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浅浅,你怎么了?”上官玄锦望着她瑟缩的样子,黑眸中浮现满满的担忧,忙低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浅浅的容颜,急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浅浅看着那清俊的脸上溢满担忧之色,从伤感中回神,微笑着柔声回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冷了。” 上官玄锦立即站起身,拉上了厚重的帘幔,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浅紫色的织锦披风覆在浅浅身上,才轻声道:“这下暖和了吧?”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好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浅浅窝在上官玄锦怀中,闻着那淡淡的梅花清香,看着他俊脸上的暖暖笑容,心中忽然有一些惭愧。 他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自己却只因为明日他与青姝璃的逢场作戏就醋意萌生,这实在不是善解人意的贤妻之举。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有你在,便是春天。” “可我明日却不能陪你去普渡寺……”上官玄锦一瞬不瞬地望着浅浅,星眸中一片黯然,雅澈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忧虑,“普渡寺那么远,你又怀着身孕,如何受得了舟车劳顿?虽然只有一日,可我见不到你,心中始终难安……” 他揽在她肩上的手不自禁收紧,没说一字,心头的不安就越多,真恨不得当下就抛开一切随她一同前往普渡寺去。可是作为一国之君,明日他又不能缺席祭天大典。又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他如何能放心让她们母子孤身前往?为今之计,唯有…… 眸光一亮,上官玄锦欣然道:“不如,我让主持另择吉日,我们再同往。” “不要——礼佛之事重在心诚,怎么能为了我们方便而屈尊菩萨呢?”浅浅急声打断,在他的愕然中抬起螓首,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要另择吉日。可若这样,便是坏了佛门规矩。且不说神灵怪罪,只怕你又要因我而成为众矢之的了……况且,普渡寺就在梅山脚下,距离明城不过三十里,并不算远,早晨出发,下午即可赶回宫中。皇家寺院,戒备森严,你不必太担心。” 上官玄锦沉思片刻,眸中的担忧之色终是渐渐消散。 浅浅偎在他怀中,继续柔声道:“有青荷、碧朱陪在我左右,有医术高超的太医和一队御林军随行,又是在天子脚下,你还全城戒备……这防护措施如此滴水不漏,你就放心参加祭天大典,为百姓祈福吧!” 216 不能相爱,那便相恨 上官玄锦淡然一笑,明亮的双眸中浮动着几缕释然,附在浅浅耳边语音轻柔道:“那我再派两名暗人暗中随行……这样,我才能稍稍放心。悫鹉琻晓” 灯光映在他黛染般的星眸中,照亮了凝聚在其中的深深柔情。 他低首,轻柔地扶着浅浅隆起的小腹,极是慈爱道:“宝宝,父皇明日不能陪你母妃去普渡寺为你祈福了,但是父皇会在祭天仪式上为你祈福,所以,你不要怪父皇,好不好?” 浅浅望着他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千丝万缕的感动萦绕在心头,化为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也淡笑着说道:“宝宝,你父皇明日要为梦华王朝的社稷和百姓祈福,你是父皇和母妃的好孩子,所以要体谅父皇的难处,不能怪父皇,知道吗?” 明烛高照,在茜纱窗上映下一对相依相偎的背影,幸福甜蜜旄。 ------------------- 夜色深沉,苍穹似墨,一轮孤月悬挂在暗蓝的夜空中,幽幽泛着清冷的光芒。 镂空雕花的窗门紧闭,屋内,青姝璃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纤弱袅娜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在墙上投下孤单寥落的影子嵫。 她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织锦云纱宫装,云鬟低挽,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金步摇,低垂的宝石在烛火下光彩熠熠,却给人几分冷意。没有往日的浓妆艳抹,一张素颜,虽然绝美,却隐隐透出一丝苍白的病容。 “娘娘,您该喝药了。”月儿掀帘进来,看着脸色苍白中略显憔悴的主子,眸中掠过一抹沉郁,不免为她们如今的地位而担心。 娘娘病的有些时日,虽然太医说是一般的伤风所致并无大碍,可是她知道娘娘的病在心里,病根就是这后宫之主、梦华之主。 可是,自从封后大典之后,皇上和娘娘的关系就一直剑拔弩张,再加上皇上独宠懿华夫人,自端阳节之后,皇上根本就未再踏足过毓秀宫,整日以国事繁忙为借口留宿于承乾宫清心殿。可是谁不知道皇上是夜夜宿在福熙宫的,就算是懿华夫人有了身孕不能再伴驾,他依然是照去不误,压根儿就忘了自己还有毓秀宫这么一位明媒正娶的皇后。再这样下去,只怕…… 月儿在心中轻叹一声,将药碗递给青姝璃。 青姝璃冷冷地瞥了一眼药碗,那漆黑浓稠的汤药翻涌着刺鼻的苦涩,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苦涩,所有的恨意化成让人疯狂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迟着她的心房。 她杏眸微眯,眸光一凛,忽然抬手,愤然向它扫去。 月儿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挥,手一抖,那药碗便“咣当——”掉地,碎成一片,漆黑的药汁便洒的满地都是。 “娘娘息怒,都怪奴婢笨手笨脚,娘娘恕罪。”月儿心头骇然一跳,急忙低首瑟缩着蹲下去拾捡,却听到主子咬牙切齿地低低叫道:“萧浅浅!” 那冰冷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一股寒意霎时涌入四肢百骸。 青姝璃的牙缝中紧紧地咬出这两个字,只要一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爱的人正拥着那个贱人柔情蜜意、花前月下,她便恨不得立刻把那个该死的贱人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萧浅浅不过是一个为世人不齿的小偷,却爬到了仅次于自己的皇妃之位,她究竟凭什么与自己这一国之后平起平坐?她抢了自己心爱的人,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尊崇和恩宠,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到了如此绝境,她还要诞下龙嗣牢牢地掌握梦华王朝未来的命运吗? 不,她不会让她继续得意下去的,她青姝璃绝不会让她萧浅浅再称心如意下去! “月儿,本宫让你找的人,还没到吗?”她抬眸扫向月儿,凌厉的目光让月儿全身一寒,急忙回道:“人已经到了,娘娘现在要见吗?” 青姝璃一挥衣袖,冷然道:“去给本宫带进来!” 月儿领命,急忙躬身退下,片刻后又折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只是那人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样貌,唯有斗篷下露出的衣裙和体态可以确定是一个女子。 而且,她的衣着是最为普通的粉色宫女装。 “娘娘,人来了。”月儿将人带到,对着青姝璃屈膝行礼后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屋门轻启的瞬间,一阵凉风入室,琉璃宫灯里的烛火一阵摇曳,宽敞的宫殿里顿时有些暗沉,暗沉的就连空气都有些战战兢兢。 来人在青姝璃面前站定,福身施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清脆的声音似有一丝颤抖。 “本宫把你安插在毓秀宫让你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本宫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青姝璃淡淡看着她,玉石般的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可是那双杏眸却是不笑的,里面冷光流动,好像是冰面上的一层雾水,让人倍觉寒冷。 那宫女只觉心头一寒,忙道:“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荣幸,奴婢不觉得委屈。” “嗯!”青姝璃满意地点点头,悠然道,“你放心,等你帮本宫做完这件事,本宫就会调你回到本宫身边,你知道毓秀宫还缺一个掌事姑姑,这个位置本宫可还一直为你留着呢!” 宫女的头垂得更低了,语带瑟缩道:“多谢娘娘厚爱,奴婢自知出身低贱,不敢邀功,只想着全心全意为娘娘办事!” “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所看重的正是你这份忠心!”青姝璃唇角轻勾沉吟道,她倏然起身,曼步走向那宫女,扬手递过去一只精致的点花白瓷瓶,“本宫希望明晚的凤辇回宫时本宫看到的是那个贱人的尸体!” 指尖一紧,杏眸中利光一闪,带着杀意的狠话让宫女心头一震,她豁然抬首,看到了青姝璃眼中令人发指的狠厉。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惊骇地瞪大了双眸:“娘娘……您、您要杀懿华夫人?” 下一刻,她屈膝跪倒在地,瘦弱的身子不断地瑟缩着,极度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奴、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你以为你还有的选择吗?”青姝璃杏眸微挑,斜睨了宫女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尖利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寝殿里,令闻者心生无限恐惧。 她收敛笑容,美丽不可方物的眸中一片冰寒之色:“你不知道背叛本宫会有什么下场?还是,你不想为你身陷囹圄的爷爷沉冤昭雪了?你想看着他在狱中含恨而死吗?” 黑色斗篷下的身子狠狠一颤,宫女瞠大了惊恐的双眼,秀眉紧蹙,纤细的手指抚在心口,她艰难地喘息道:“可是……懿华夫人怀了龙嗣……谋害龙嗣……也、也是死罪……” “龙嗣?”冷声沉吟着这两个字,青姝璃脸上的笑容愈发的阴森冷厉,眸中的幽怨仿佛两柄亟待出鞘的利剑,她愤然一挥衣袖,恨声道,“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诞下梦华王朝未来的储君?她不配!” 她的目光冷冷扫向面前的宫女,寒声道:“本宫要的就是一尸两命!” 她将手中的小瓶递到宫女手中,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不易被人察觉,你在普渡寺内动人,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宫女看着面前的小瓶,瓶身细腻光滑,烛火映照下流转出冰冷的光泽,她瞳孔痛苦地收缩着,终于颤抖着双手接了过去。那小小的瓶身,拿在手里却重若千钧。 青姝璃满意地勾起唇角,语带笑意:“你放心,本宫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你不找本宫的吩咐去做,本宫可以保证,你会比谋害龙嗣的下场凄惨十倍百倍。” 温柔的语气说出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毒话语,她淡淡扫了那宫女一眼,忽地转身离去。衣衫飘飞,带起一股凉风,荡到那小宫女脸上,拂起了她额前的乱发。 宫女仰起一张苍白如纸的小脸,那股冷意好似利刃一般刮到她的心里,带起一阵恐惧的战栗。 她听到那高贵绝美的皇后娘娘冷声说道:“本宫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能否救你的爷爷,全在你一念之间。” 她低首,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咬了咬牙,俯身叩拜:“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会竭尽全力将此事办妥……” 宽敞的寝殿又恢复了寂静,青姝璃坐在软榻上,杏眸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唇角微勾。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铺在软榻上的七色琉璃锦,那鲜艳灵动的颜色被她的手指捏成一团,看上去混乱而破碎。 217 碧朱的反常(5000+) 明日之后,那个贱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就要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悫鹉琻晓 威胁很快就要解除了,等到把所有的威胁都连根拔除的时候,上官玄锦,你就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她心头蓦然涌起极度的兴奋,可是又因为那个名字而痛的几乎窒息。 多少个无法成眠的深夜,她无数次想起那个名字,虽然她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一想起来就会痛彻心扉。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旄。 那是刻入心头的名字,刻入脑海的身影,刻入骨髓的爱恨,如梦魇一样一般紧紧地箍住了她,让她逃不开,躲不掉。 越是爱,便越是恨。越是恨,便越是爱。反复纠缠,加深的,只是对他的眷念;铭记的,只是自己的痴缠。 她知道,得不到他,自己永远都不会甘心嵋。 如若不能相爱,那便相恨吧! 上官玄锦,我不会放手的! 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 普渡寺是梦华王朝的皇家寺院,座落在距离明城三十余里的梅山之腰,风景怡人,建筑大气古典,尽管已渐入深秋,寺院周围的松柏、竹林依然郁郁葱葱,高大的宝殿庄严肃穆在一片翠云中若隐若现。 因为迎接懿华夫人入寺参加开光典礼,是以早于三日前便清了闲杂人等,方圆十里各道口均布有暗哨把守,上官玄锦更是暗中调遣飞云骑沿途护送,防御可谓固若金汤。 萧浅浅乘坐的马车极是宽敞,里面设有软榻靠枕,她半躺在软榻上,青荷、碧朱随侍在身侧。虽然是山路,却还算平坦,加上车夫赶得慢,所以她也未曾感到不适。 忽有朗朗的讼经声穿透重重树木悠悠传进耳中,浅浅顿觉神志一清,但见碧朱掀起车帘看向窗外,一片墨绿色映入眼帘。 “主子,我们到了。” 萧浅浅在青荷、碧朱的搀扶下徐徐步出马车,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庙宇巍峨,长阶漫地,悬山斗拱,彩画描金,又有香雾重重,梵唱幽幽,一时竟恍若置身仙境,就连威立在两侧的禁兵软甲亦增添了几分仙气。 她心中立即感到一份庄严凝重,耳边忽听一声朝拜:“老纳灵修恭迎懿华夫人大驾!愿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声若洪钟,气势如虹。 浅浅抬眸望去,只见一位披着袈裟的主持金光灿灿地迎了上来,他手持锡杖,双手合十,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活佛气度。 即刻,从他的身后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朝拜:“懿华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原来是恭候在寺外的一众长老及弟子。 梦华王朝的规矩,僧人见皇室中人可不跪拜。浅浅自是知晓这一点的,此时见灵修大师和众寺僧对着自己行礼,便微微一笑:“大师免礼!”伸手对众僧虚托一记,在青荷、碧朱的掺扶下,缓步踏上台阶。 “谢夫人!”灵修大师慈容满面,见萧浅浅进寺,便侧身立于一旁,容她先行入内,方抬步跟随至她身侧,带领着他们前往正殿走去。 梵音轻唱,令人心境空明,和着高高檐梁上悬着的铜铃叮叮作响,更添清幽。 半人高的浮雕祥兽香炉上的轻烟便在这清幽空明中袅袅升起,织起一朵又一朵淡云又飘散…… 浅浅参加过菩萨金身开光安座典礼,为腹中的孩子祈福完毕,灵修大师率着一应寺僧前来拜谢皇恩:“老衲与众弟子拜谢皇上与夫人圣恩!” 这灵修大师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慈眉善目,平易近人,是普渡寺第十一位主持,修为深厚、德高望重。 浅浅早就听闻上官玄锦提起,今日得见,更是对其心怀敬仰,连忙谦虚道:“皇上与本宫是为皇嗣祈福,为菩萨重塑金身也是行善积德,大师不必客气!” 待灵修大师与众弟子起身后,浅浅示意他屏退了众人,笑着问道,“不知魁王殿下近来如何?” 上官玄睿虽被遣入普渡寺,形同庶民,上官玄锦却还是为他保留了“魁王”的封号,所以在普渡寺,他也只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灵修大师微微一笑:“魁王殿下自从来到普渡寺,并不再过问尘事,终日虔诚礼佛,随老衲诵读经文,并无其他异动。” 心中一颗巨石安然落地,浅浅暗暗长舒一口气,淡笑着微微颔首:“有大师这样的得道高人亲自为魁王殿下授经解道,那假以时日,魁王殿下必然会迷途知返。本宫先替皇上谢过大师。” “我佛慈悲,渡世间一切苦难。魁王殿下本性善良,只要循循教导,必能弃恶从善,皇上和夫人大可放心。”灵修大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双手合十缓缓说道,“夫人舟车劳顿,又为开光大典劳心劳力,老衲已经准备好客房供夫人休息,稍后会将斋菜送到夫人房中。” 他伸手一指身旁的一名小师傅,复又道:“这是小徒悬空,专门负责打点夫人在寺中的相关事宜,就由他为夫人领路。” 语毕,施礼告退。 “方丈大师慢走!”浅浅回了礼,又转向悬空大师,温言道,“有劳悬空师傅!” 悬空一副谦恭之态,回道:“夫人客气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遂领着众人向客房而去。 *********************** 普渡寺果然是名门大派的气象,风景优美、布局精妙、气势恢宏,不愧是皇家寺庙,院中绿树如海,一眼望去竟不见任何房屋。只在极远处,才隐约有几幢各色的亭台楼阁。而背后的莽莽青山和水流潺潺的清泉,愈加显得此处钟灵毓秀。 “主子,这里虽是在梅山半腰,却也不同宫中,天气转凉,山风又大,小心着凉。”萧浅浅斜倚在窗前欣赏美景,忽听耳畔传来柔声的关怀,跟着一件披风倾覆在身上。 她回眸,看到了青荷脸上的笑容,只是那笑忽然敛了去。 “碧朱这小丫头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着?”青荷蹙眉道,声音里隐着一丝责备。 “我忽然有些口渴,碧朱帮我沏茶去了。”浅浅淡淡一笑,搭了她的手,走回软椅上坐下,问,“东西可都交给魁王殿下了?” “青荷已经如主子吩咐,把事先准备好的过冬衣物送给了魁王殿下。”青荷体贴地轻轻揉捏着浅浅的双肩,不解地问道,“恕青荷愚笨,既然魁王殿下已经被遣送到了普渡寺,那日常所需自然由普渡寺代为安排,主子您又何必亲自准备了这些细软送来呢?” 浅浅嫣然一笑:“王爷虽是戴罪之身,皇上却还为他保留着魁王的封号,自然不能亏待他。普渡寺虽然有人亲自为他打理一切,但又怎比亲兄长的心意暖人?” 这些过冬衣物虽然是她命人准备,却也是上官玄锦的心之所系。自打上官玄睿进了普渡寺,浅浅就知道,他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个弟弟的近况,此次普渡寺之行,她将这些细软带来赠给上官玄睿,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希望能换上官玄锦安心。 青荷听了浅浅的话,开心地笑起来,感慨道:“其实青荷也看得出,皇上还是很在意魁王殿下的……其实,皇上和主子一样,都是心地善良、宽容仁爱的好人。” 浅浅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青荷颇为神秘地说道:“方才青荷去给魁王殿下送衣物时,临走之前,魁王殿下交给青荷一样东西。” 她翩然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一卷竹简交到浅浅手中。 浅浅疑惑地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一片字,细细看来,竟是一卷佛经,心头顿时一阵喜悦。 青荷见她笑的极是开心满意,不禁有些好奇,凑过去问:“主子,这竹简上是什么东西?怎的您看了之后这般高兴?” 浅浅将竹简摆开在身旁的几案上,笑意盈盈地说道:“这是一卷佛经,字迹端庄秀雅,如行云流水,足见书写之人心态平和、静如止水。” “青荷听说字迹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态,以此来看,魁王殿下在普渡寺修行这个几个月来,果然是大有改善。”青荷连连点头,一脸欣喜地看着那竹简,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道,“魁王殿下还让青荷转达主子,这卷佛经是作为谢礼送给皇上和主子的。只怪青荷记性不好,未能及时告知主子。” 浅浅闻言更是开怀,哪里还会责怪她,对着那卷佛经看了又看,才让青荷收拾好。心中想,若是让玄锦看了,必然也是欢喜异常的,不觉间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恰在此时,碧朱端着茶水走进来,她望着坐在榻上笑的温婉恬淡的女子,脚步一缓,眼角似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 青荷眼尖,看到她缓步进门,朱唇一撇,抱怨道:“碧朱,你怎么沏茶也要磨蹭半天啊?随行的宫人们那么多,你交给她们便是了。平日里都是我们两个在主子身边,今日却把主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你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碧朱听闻,连忙快步走进来,只低着头,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主子,青荷姐姐,都是碧朱一时大意,以后定不再犯了。” 浅浅看着她一副低头人认错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一丝奇怪,这丫头素日里最是脸皮薄,但凡挨了青荷责骂,总要到自己面前撒娇一番,今儿个怎的这般老实,直接坦诚错误了? 浅浅看她立在跟前,头低的低低的,一副任骂任罚的样子,便抿唇笑道:“好了,碧朱也是怕其他人不知道我的喜好,所以才要自己去沏茶的。” “好吧好吧,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我就不说你了。”青荷也喜笑颜开,轻轻拍了拍碧朱的肩,嘱咐道,“以后啊,可一定要注意了。” 岂料,碧朱却是双肩一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手中的托盘一倾,茶壶差点就掉下来。 “你怎么了?吓成这样?”青荷眼疾手快地接住托盘,将幸免于难的茶壶放到案上,有些委屈地瞅着碧朱,“我只是轻轻地拍了你一下啊,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我……没事……”碧朱却不自禁地抓紧了衣摆,低低的声音带着几许慌乱。 浅浅见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宁,极是关心地问:“碧朱,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啊?”碧朱明显一怔,继而急声道,“没有……谢主子忧心,碧朱没事……主子,您喝茶吧……” 浅浅接过茶盏,见她依旧低着头,目光注视着手中的茶杯,不免忧心道:“碧朱,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要告诉我,你和青荷我一直当做妹妹看待,没必要在我面前如此拘禁,不如我给你把把脉,防患未然总是好的。” 语毕,便掀开茶盖欲要饮茶,却冷不防被面前伸过来的一只手用力夺了过去。浅浅一怔,听见青荷责备惊讶的声音急急说道:“碧朱你干什么啊,竟然这般没规矩!”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浅浅的手仔细检查起来:“还好没有烫伤主子,否则,你可就闯大祸了!” 浅浅从方才的那一幕中回神,便看到碧朱一下子跪到自己面前,惊慌失措地急声道:“对不起主子,都是碧朱的错……这茶水有些凉了,碧朱怕主子喝了会不舒服……碧朱现在就去沏一壶新的来……” “好!”浅浅轻声应道,又不无担心地问,“你真的不要紧吗?” “主子放心,碧朱没事。”碧朱仰起略微苍白的脸,勉强笑道,“主子请稍等,碧朱这就去换新茶。” 浅浅见她终于又恢复了常态,亦放了心,便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碧朱起身,疾步向门外走去,身后的人谁也没看到,她眉眼间释重负的神色。 “碧朱做事向来有分寸,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如此鲁莽失态?!”看着那袭身影走远,青荷忍不住蹙眉,低声埋怨,又长抒了一口气,庆幸道,“幸好茶水是凉的,没有烫到主子,否则她今日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许是这一天行程匆匆,太过劳累吧!”浅浅心中虽然惊诧,好在终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并无多想,又嘱咐青荷,“待会儿太医来把脉,你顺带让他给碧朱看看,这小丫头一向粗枝大叶的,对自己的身体也不上心。还是看看,我才放心。” “是!”青荷释然一笑,又语带嗔怨道,“主子啊,您从来都是在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也能先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浅浅莞尔一笑,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和碧朱就是我的左右手,你们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我早已视你们为亲姐妹。既然是姐妹,你们的健康我又怎能不忧心?再说,有你们时时处处为我着想,我也无需再为自己费心了。” 青荷满脸感动,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晶莹,她吸了吸鼻子,语带哽咽地说道:“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青荷……真是三生有幸!” “傻丫头,能遇到你和碧朱这样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婢女,我也很开心啊!”浅浅脸上的笑意更浓,她轻声叹道,“这么大的皇宫,我们能成为主仆,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既然我们有幸得到了这种缘分,那我们就要好好珍惜!” 在这个异时空里,除了上官玄锦和太后之外,和她最亲近的人就是一直尽心尽力伺候她的青荷与碧朱了。 虽然碍于宫规和身份,她们只能以主仆相处,可内心里浅浅却早已将她们视为自己的亲人和妹妹。 来日方长,就让她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且行且珍惜吧。 这番话,虽是有感而发,却也的确是浅浅的真情实感。 青荷双眸噙泪,笑靥如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山风吹拂进来,送来阵阵清淡的花香,萦绕着室内浅笑盈盈的主仆二人。 没有人注意到,室外的门侧,有一个纤弱的女子,亦是满脸珠泪,她紧咬着唇,将几欲破口而出的呜咽狠狠地咽回了腹中。 218 惊魂一刻(5000+) 正午时分,悬空大师带着几名弟子送来了斋菜。悫鹉琻晓虽然都是素食,却清淡美观,别有一番风味,让人看了便食指大动。 待一众寺僧们离去,青荷拿出了事先准备的银针,逐一放入碟中查验,等确认无毒,碧朱才放心地往浅浅的碗碟中布菜。 浅浅看得青荷如此小心谨慎,忍不住道:“这是皇家寺院,戒备森严,来往都是佛门中人,其实无需用银针查验的。” “主子,这是临行前皇上特意交代青荷的。”青荷温婉一笑,盛了一碗汤放在浅浅面前,又柔声道,“皇上知道主子必然会在寺中用膳,所以特地让青荷带了这银针来,并嘱咐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浅浅心中一暖,低头尝了一口斋菜,感觉清淡可口、齿颊留香,吟吟地对着青荷、碧朱道:“难得今日在宫外,不必受宫中规矩限制,你们也坐下来陪我用膳吧……这秀色可餐的膳食,多几个人吃才有意思嘛!旄” 青荷与碧朱倒也不拘谨,听浅浅这样说,便兴高采烈地谢了恩,坐下来一同用膳,主仆三人有说有笑,倒也十分惬意。 用过斋菜,稍事休息,便要起驾回宫,灵修大师与一众寺僧送浅浅一行人出了普渡寺。 “恭送懿华夫人!”一片呼声中,浅浅在青荷、碧朱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嵴。 掀开车帘准备进去的一瞬间,她猛然感到身后似有一道目光幽幽投来。浅浅脚步一缓,蓦然回首,然而,古刹前都是俯首施礼的佛门弟子,并没有她要找的那道目光。 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浅浅微微蹙眉,目光仍旧扫过面前众人,向四周一阵搜寻。 青荷发现了浅浅的异常,也跟着看向四周,不解地问道:“主子,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浅浅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的某处,急忙转身,瞥见了寺中正对着大门的殿前,那一丛修竹旁的圆柱后,正凝立着一袭青衣的身影,修长挺拔,气宇轩昂,竟是……上官玄睿! 他的衣袍被圆柱遮去了大半,从浅浅所在的角度刚好看到他露出一侧的俊脸。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上官玄睿的薄唇忽然轻勾出完美的弧度。 浅浅怔怔地看着他脸上那抹淡淡的微笑,她从未见他如此笑过,那微笑是那般的柔和、干净,仿佛天空中的流云,又似山野间的清风,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恬淡舒适。 就在这怔忪的片刻,她忽然听到青荷关切的声音传来:“主子?该上车了!” 浅浅轻轻地应了一声,回首再看时,那一袭青衣已经闪身而过,快速地消失在了回廊尽头。 心头顿觉安慰,浅浅语笑嫣然地看着那青衣消失的方向,喟然轻叹:“弃恶从善,人生自此海阔天空了。” 语毕,在青荷、碧朱的面面相觑中,漫步进入车中。 --------------- 山风阵阵,吹拂人面,送来淡淡的野花芬芳。 浅浅乘坐的马车在队伍的最前面,行走的速度不算快,驾车的是宫中资深的车夫,马也是从钦驹监千挑万选而来,上官玄锦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事先都进行了严格的审查。 按理说,这么稳当的车应该不会让人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可浅浅此时却头晕的厉害。 她黛眉紧蹙,极易压抑着胃中那一波强似一波的恶心。 青荷觉察到了她的异状,急忙伸过手扶住她,关切地询问:“主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忽然觉得头晕的厉害!”浅浅难受地靠在车壁上,咬牙道。 “会不会是车子跑的快了些?山路颠簸,容易头晕。”碧朱也探身向前,仔细观察着浅浅面色,转首对着外面高声道,“车速放慢些,夫人有些头晕!” 青荷倒了杯开水让浅浅饮下,却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终是无比担忧道:“主子,还是传太医过来吧!” 一阵眩晕猛烈袭来,浅浅难受地点头应允。耳边却忽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马车猛然一阵剧烈摇晃,浅浅只觉的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起,撞上了身侧的车壁,又被反弹到身后的卧榻上,一阵更为强烈的眩晕感猛烈席来,让她仅能虚软地瘫倒在卧榻之上。 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一连串的不适让浅浅难过的直皱眉,而更加糟糕的是,小腹处竟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尖锐的痛瞬间流窜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抱住肚子,痛的呻吟出声:“啊——” 听到浅浅的惊呼声,青荷惊乱中回神,她也被方才的剧烈震动狠狠甩到了车壁上,此刻见到浅浅半躺在卧榻上,面色苍白、黛眉紧蹙,抱着肚子,再也不顾得身上的疼痛,惊慌失措地冲到浅浅身前,满是关切地询问:“主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旁的碧朱也蓦然清醒,看到浅浅痛苦满布的脸庞,身子蓦然一颤,眸中似有一抹复杂快速闪现,扭头冲着车外急声大喊:“快停车!快停车!太医呢?快传太医!”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嘈杂喧闹,马儿嘹亮的嘶鸣声、车夫高亢的吆喝声中隐约传来惶乱惊叫:“不好了,马惊了——” “快,快救懿华夫人——”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喊道,好似惊雷轰然炸响,车内的人闻言皆是一惊,好似直到此刻才发觉,马车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飞奔。 浅浅心中陡然一惊,腹痛似乎更为厉害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猛然听见车夫惊慌失措的声音伴着呼啸的风声断断续续响起:“夫人请恕罪,是奴才该死……这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怎么也不听奴才的话……方才撞上了路中间的石头……现在却是越跑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青荷、碧朱异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一阵强烈的不安顿时袭上三人心头。 青荷一脸焦急地扶着浅浅,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碧朱满脸惊骇,一把先开了布帘,面前陡然一亮,三人放眼望去,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猎猎风声灌入车内,山石、树木飞速向后倒退,那匹钦驹监最温顺的黑马此刻却狂啸不止,四蹄高扬,风驰电掣般向前飞奔,任凭那驾车的公公使劲浑身解数,依旧没有放缓速度的迹象。 慌乱、不安结成一张大网,将主仆三人罩了个结实。 “不好了……前面是个大坡……”车外,蓦然传来恐慌的惊叫。 浅浅下意识地向外望去,心中又是剧烈的一震。 正前方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一直延伸的路面硬生生地倾斜而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陡坡。 她没办法估测出那坡的高度,但是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的陡坡,两个坡的高度不相上下。载着自己的这匹马,此时已和脱缰的野马没有什么分别。以现在的速度下坡,必然会凶多吉少。 浅浅杏眸圆睁,整个人如坠冰窟。铺天盖地恐惧袭上心头,就好像一条灵巧的蛇,在体内狂窜,激起心头阵阵寒栗。 面前的惊魂一幕,让碧朱目瞪口呆,她愣怔数秒,忽然扑在车夫身前,语无伦次道:“你……你赶快想法子……夫人还在车上呢……快让它停下来……”满脸的惊恐中,凄声尖叫变成了绝望的低喃。 青荷亦是被吓的面色惨白,愣愣盯着车外几秒,水眸中蓦然掠过一抹决绝,她倏然起身,张开双臂,护在浅浅面前。 浅浅犹在痛苦挣扎,忽觉面前一黯,费力地抬眸去看,看到了横身挡在面前的青荷,微微一怔,霎时明白她这样做是想在马车倾倒之时尽力地保护自己。 浅浅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却发现身子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拼着气虚弱地说道:“青荷……危险,快让开……” 青荷闻言,低首冲着浅浅嫣然一笑,坚定地摇了摇头。 浅浅费力地张口,想要劝她别再固执,却蓦然听到车夫绝望颤栗的惊叫声:“要、要下坡了……”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电光火石之间,浅浅紧紧护住了肚子,绝望地闭上了眼,一股悲伤掠上心头。 看来今日,她们母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浅浅屏息凝神,静待灾难的来临。 可是,意料中的惊涛骇浪却迟迟没有出现,反而伴着一声马儿的高亢长鸣,疾速飞奔的马车居然明显地慢下来。 浅浅诧异地睁眼,对上了青荷同样惊疑的目光。 耳边,蓦然传来碧朱喜极而泣的呼喊:“马慢下来了,主子,马慢下来了,我们安全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车人转危为安。 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浅浅长呼了一口气,在青荷退身的刹那,看到车外多了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坐在了车夫的另一侧。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在片刻间让发了疯似的黑马温顺下来。 怔忡间,浅浅惊讶地发现马车竟然稳稳地停了下来,她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凉气——马车停驻的地方,离那陡坡不过数丈。 真是,有惊无险! 浅浅被青荷扶着在卧榻上做好,但见那两黑衣男子快速跳下马车,面向自己单膝跪地,恭声说道:“黄泉、黑冥救驾来迟,望夫人赎罪!” 她霎时记起,上官玄锦曾跟自己提过,他豢养的暗卫中有四人最是出类拔萃,这四人分别是:黄泉、黑冥、紫陌、红枫。 原来,这两人竟是闻名遐迩的四大暗卫! 浅浅心头一阵感动,没想到上官玄锦会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下属随行,幸好是他们在,否则今日的危机断不会被如此轻易地化解。 她微微颔首,示意青荷让他们起来。 一旁的车夫惊魂甫定,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登时面如土色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瑟缩着连连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夫人饶命……” 浅浅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胃中仿佛火烧一般,又如万箭穿凿般火辣辣地痛,而小腹更是剧痛难忍,体内气血翻腾,一股腥咸直逼喉头。 她俯身一吐,竟然吐出一口血来,但那血,不同于寻常血液的鲜红,反而带着浓郁的黯沉,喷涌在雪白色的毯子上,透出一股子诡异。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青荷骤然惊呼,一把抱住浅浅软到的身子,水眸中弥漫着深深的恐慌。 黄泉面色一沉,一贯波澜不惊的双眸中划过一抹震惊,急声道:“夫人这是中毒的迹象!”声音低沉,却有难以抑制的惊慌。 她中毒了吗?怎么可能呢? 浅浅心头一颤,无力地靠在青荷怀中,思绪很快被潮水般蜂拥而至的痛苦吞噬。 听到黄泉的话,青荷骤然一惊,怔怔地低首,赫然发现怀里的浅浅正瑟瑟发抖,清丽的五官痛苦地纠结着,她只觉得心尖处蓦然一痛,霍然抬头,冲着车外声嘶力竭地大喊:“太医呢?快传太医啊!” 黑冥闻言,立刻飞奔离去,寻找落在后面的随行太医。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在黄泉沉声宣告浅浅的症状是中毒的刹那,缩在马车一角的碧朱脸色惨白,明眸中蓦然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她愣怔了良久,忽然发了疯似的冲着外面的车夫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掉头回去找太医?” 然后又一脸惊慌失措地爬到浅浅跟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低喃:“主子,你别怕,别怕……太医很快就到了,就到了……” “是是是!”一面连声应着,车夫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正准备挥鞭催马,忽听一声高喝破空传来:“不可再驾车!” 声音冷沉,掷地有声,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众人又是一惊,定睛看去,但见一袭青衣御风而来,翩然立于地上,一张俊脸,不怒自威,狭长的凤眸中,半是春意,半是冷然。 竟是……魁王,上官玄睿! “马车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再强行使用,只会更加危险!”上官玄睿沉声说道,神色极是凝重,他望向车内,修眉一凝,一把推开目瞪口呆的车夫,便要倾身上前。 “魁王殿下请留步!”黄泉伸臂一拦,手中长剑竟然呼啸着横在了上官玄睿咽喉之间的血脉上,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属下奉命保卫懿华夫人,没有皇上允可,您不能靠近!” “你一个小小暗卫竟敢对本王无礼?你以为本王会加害懿华夫人?哼!”上官玄睿凤眸一眯,目光亮如闪电,满脸的狂怒,冷斥道,“你再不让开,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黄泉一怔,似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上官玄睿。而上官玄睿已然迅捷抬手,弹开了横在面前的雪白利刃,阔步走向马车。 马车内,萧浅浅仰躺在青荷怀中,脸色煞白,黛眉紧蹙,一副极为痛苦的神情,有暗红色的血自唇畔蜿蜒而下。 上官玄睿神色一凛,冯眸中闪过一丝忧急,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一手捏住浅浅的下颔,将药塞入她口中,逼她强行咽下,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缓,低声道:“皇嫂中了毒,臣弟还没有找到解药,只能用普渡寺灵修大师赠的玉灵丹暂时压制毒性扩散。形势所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皇嫂见谅!” 浅浅服了那药,感觉胃中似乎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便勉力一笑,对他表达谢意。 本来,上官玄睿忽然出现在这里已经非同寻常了,如今又听他说出这惊天之语,浅浅心中更是惊奇不已:马车被人动了手脚,自己还莫名其妙中了毒……若果真如上官玄睿所言,那这一切又是谁在幕后主使?可是,玄睿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中毒的呢? 一连串的疑问涌入脑海,还不待浅浅深思,小腹中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 “啊——”浅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额上冷汗涔涔,纤细的手指紧紧掐在了掌心里。她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身体里面淙淙流出。 219 步步惊情,命悬一线(一)5000+ 若果真如上官玄睿所言,那这一切又是谁在幕后主使?可是,玄睿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中毒的呢? 一连串的疑问涌入脑海,还不待浅浅深思,小腹中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悫鹉琻晓 “啊——”浅浅不自禁地痛呼出声,额上冷汗涔涔,纤细的手指紧紧掐在了掌心里。 她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身体里面淙淙流出。 孩子?!她的孩子旄! 浅浅骤然一惊,耳边蓦然响起青荷胆战心惊的呼声:“血?主子、主子……血……你流血了……” 浅浅只觉得头脑一晕,哆嗦着低头看去,只见罗裙的下摆处露出的罗袜上已是殷红一片,好像泣血的红莲盛开在皑皑白雪之上。 杏眸骤然一缩,一颗心霎时被巨大的不安和恐慌遏制,浅浅颤抖着伸手,去拽青荷的衣袖,急声道:“叫……快叫太医……豳” 上官玄睿闻言低首,目光落在浅浅被血染红的罗袜上陡然一滞,狭长的眸子里瞬间染上惊惧之色,他豁然抬头,失声高喊:“太医?太医何在?” “微臣在此。”随行太医被黑冥带到车前,不敢懈怠,急忙凑上去伸手搭脉,脸上顿现惊慌之色,语带忧急地说道,“回禀魁王殿下,懿华夫人有早产之兆,要赶快送到安全方便的地方,否则……” “废话少说!下了坡便是梅山行宫,本王送懿华夫人去那里!”上官玄睿修眉轻拧,蓦然冷声打断了太医的话,没有丝毫迟疑,探身上前,对着青荷怀中的浅浅低声说道,“皇嫂,臣弟得罪了!” 他满脸忧急地将浅浅打横抱起,又急声命令道,“所有人快速赶往行宫,听候差遣!黄泉、黑冥前来护驾!” 黄泉、黑冥神色一凛,即刻领命:“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上官玄睿扫了一眼吓得面无人色的青荷、碧珠,凝神提气,向前飞奔,极力保持着平衡,尽量不让怀中人遭受颠簸之苦。 他眉宇深锁,不时低首查看怀中之人的神色,低声安慰着:“皇嫂,你要坚持住,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皇兄,他很快就赶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方才太医的话,浅浅听得真切,也知道自己必定凶多吉少,一颗心都系在孩子的安危上,此时听到上官玄睿说上官玄锦很快便会赶来,心中陡然涌起一阵艰辛酸涩,大颗大颗的泪珠已从清眸中纷坠如雨,模糊了视线。 “孩子,你一定要挺住,你的父皇很快就会来救你和娘亲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靠在上官玄睿怀中,拼命咬紧牙关隐忍着阵阵剧痛,双手轻轻护住腹部,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伸手,死死抓住了上官玄睿的衣袖,用尽全力央求道:“求你……救……救救我的孩子……” 上官玄睿闻言一震,迅速低首,看到怀中的人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她的脸,溢满痛苦,惨白的吓人,清眸中泪花晶莹,凝着深深的祈求。 他顿觉心口处狠狠一痛,努力深吸一口气,用无比坚定的口吻轻声安慰道:“皇嫂,你和皇嗣不会有事的……你别说话,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好像得到了有力的保证,浅浅艰涩地勾起唇角,凝出一抹浅淡到看不见的笑意,阵阵剧烈的抽痛一波强似一波地猛烈袭来,她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浑身虚软无力、直冒冷汗,终是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任由上官玄睿抱着,向梅山行宫疾驰而去。 -------------------------- 偌大的寝宫里,人影晃动,忙乱一片。 厚重的帘幔外,几个太医围在一处,满脸忧急地低声商议,焦急的窃窃私语和宫人们凌乱匆匆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浅浅虚弱地躺在床上,清丽的脸苍白如纸,纤细的手指痛苦地痉/挛着,指下的锦被布满了大力抓握而留下的层层褶皱。 她已经被疼痛折磨的没有力气了,耳边人声嘈杂,她却无力去看,双眸氤氲着一片水雾,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她羸弱地躺在床榻上,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向外流逝。 她知道,那是鲜血。温热的鲜血从她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随着每一滴的鲜血流淌,她心头的恐惧就会加重一分。 也正是这恐惧让她勉强撑着羸弱的身子,拼着所有的气力,顽强地与死神搏斗,与时间赛跑。 浅浅知道,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必须咬牙勇敢地撑下去,她必须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那是,她和上官玄锦的孩子,他们的爱情结晶! 围在床前的接生嬷嬷看着力气一点一点消耗殆尽的懿华夫人,早已是满头大汗,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时满脸忧急地高喊“用力!用力!”,不时又说些鼓励和安慰的话来帮助浅浅增强意志力。 青荷一直跪在浅浅身边,不停地拿着毛巾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看着自己主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俏脸上早已泪水肆虐。她不时地哽咽着鼓励道:“主子……你要坚持住……你和皇嗣一定都会平安的……青荷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一旁的碧朱早已哭的像个泪人,此时听到青荷的话,也扑过来安慰浅浅:“主子,你一定可以平安诞下皇嗣的……你一直跟碧朱说,要勇敢……要坚强……你也可以很勇敢……很坚强……” 她忽然捂住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不敢哭,生怕自己的哭声会分散主子的注意力。 “快把这个汤药给夫人服下!”身后的医女递来药碗,碧朱抹了把泪,急忙接过给浅浅服下,又将提气用的参片塞进了浅浅的嘴里,看到浅浅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脸虔诚地祈祷:“恳求老天爷和诸位神仙,保佑主子安然诞下皇嗣,碧朱……碧朱愿折寿十年……恳求老天爷和诸位神仙答应……” “皇上,您不能进去,里面是产房,见血光不吉利!” 浑浑噩噩中,浅浅猛然听到一阵慌乱的高喊,却立时换来一阵冰冷的低吼:“滚开——谁敢拦着朕,朕就要了他的命!” “太医呢?懿华夫人情况如何?”满含忧急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浅浅费力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好熟悉的声音啊! 紧接着,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飘进耳畔:“回、回禀皇上,懿华夫人因为惊吓过度,动、动了胎气……且遭受了剧烈的碰撞,所以胎膜早破、失血过多,龙裔有、有早产之兆……又因为所中之毒未解,所以心脉受损、气力衰竭,亦有……难产之兆……微臣……斗胆,敢问皇上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你身为太医院院正竟敢问朕这样的问题!”片刻的寂静之后,蓦然响起一声冷斥,语气冰冷森然,寒彻心扉,令听者丧胆,“你们这群废物,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保不了懿华夫人母子平安,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是是是,微臣遵旨……”一片惊惶声中,浅浅模糊的视线里,有什么动了动,好像有轻柔的风抚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转动眼珠,看到有人掀开帘幔,疾步走了进来。 “叩见皇上……”耳边乍然响起颤栗的惊呼声,浅浅还没来得及细看,已经有一袭明黄色的身影扑到了床前,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颤巍巍地轻唤:“浅浅……我来迟了……” 低沉黯哑的语气,带着浓郁的担忧、疼惜和愧疚。 浅浅努力地睁大了双眸,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他的眉蹙的那样紧,深邃的眼眸中似有点点泪光,俊脸上满是忧急如焚的神情。他的手,握的自己那样紧,好像一松开,就再也握不住了似的。 哎,他还穿着朝服呢,看来是一得到消息便心急如焚地赶过来了吧。 浅浅虚弱地扯动唇角,她想对着他笑,想出声安慰他不要担心、不要难过,想告诉他自己一定可以撑得到他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可是,她刚艰难地蠕动着双唇吐出“玄锦”两个字,便有一阵翻天覆地的剧痛猛烈袭来,她的手一阵痉/挛,指甲狠狠地掐进了上官玄锦的掌心。 “浅浅,浅浅……”上官玄锦看着浅浅被疼痛肆虐的惨白脸颊,心脏一阵猛烈的紧缩,他一把抱过青荷怀里的浅浅,附在她耳边急切地痛声呼唤。 浅浅听见他因为极度的不安、心疼和忧急而颤抖的声音,奋力睁开了双眸。 上官玄锦心头乍然一喜,忙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不住地温柔轻哄:“浅浅,不怕,不怕哈,我在,在这里呢……你乖,按嬷嬷说的做……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没事的……浅浅别怕啊……” 宫娥、医女、产婆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忽然间接到他冷厉的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便是浑身一颤,蓦然转醒,面如土色地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啊——”凄厉的尖叫蓦然响彻殿宇,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吞噬了浅浅的生命,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蠕动双唇,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孩子……玄锦……救……一定要先……先救孩子……” 攀在上官玄锦胳膊上的素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意识渐渐散去…… 上官玄锦只觉得呼吸一窒,痛声急呼道:“浅浅、浅浅……”耳边猝然响起接生嬷嬷欣喜的叫声:“生了!夫人生了!” 他心中一喜,刚要回头,又听到两声溢满恐惧的尖叫:“啊!这皇嗣……” “不好了,血崩了……夫人血崩了……” 一声来自接生嬷嬷,一声则来自医女,几乎同时炸响在殿中。 上官玄锦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他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儿轻阖上双眸,苍白的娇颜血色尽失,一颗心痛的似乎要剥离血肉。 他忽然发了疯似的凄声大喊:“浅浅!浅浅!你不会有事的,你不可以有事!你快醒醒!醒醒!” 殿内,骤然乱作一团。 医女颤颤巍巍地捧着手中的襁褓来到上官玄锦面前,从震惊中回神的青荷只看了那襁褓一眼,便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上官玄锦艰难地移动双眸,他的眸光触及到面前的襁褓,胸口顿时好似被闷棍击中,气宇轩昂的身子又是重重一颤,一颗心骤然停止了跳动,胸腔中的空气几乎被抽干,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已成人形的小小婴孩,浑身染血,血肉模糊的小脸依稀可以分辨出五官,只是那五官,却泛着骇人的紫黑色。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浅浅的孩子,是浅浅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他的心,从未像现在一样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只看了一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襁褓中的景象,那是让他此生难忘的景象! 他一把揪住医女的衣袖,颤抖着咆哮:“怎么会这样?快说!” 医女看到上官玄锦眸中狂飙的怒气和痛楚,心中一震扑通一声跪下,面如土色,浑身瑟缩:“启禀皇上……懿华夫人身重奇毒,孩子尚不足月,被毒性所蚀……是以……胎、胎死腹中……” 未等医女说完,上官玄锦已一把将她推开,漆黑星眸陡然染上暴虐的光,恨声道:“可恶!” 另外一名医女手忙脚乱地帮着接生嬷嬷为萧浅浅止血,忽然惊慌地叫道:“皇上,懿华夫人性命堪忧,还请及早准备——” 上官玄锦猛然从震怒中惊醒,呆怔地看着怀中人儿惨白的脸色,已是气若游丝,浑身止不住的轻颤,一字一顿寒声道:“懿华夫人若是有事,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他抱住萧浅浅冰冷的娇躯,感觉到她流逝的生命,他几近疯狂。 鲜红的血,晕染上床单,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一颗心被将要失去她的恐惧牢牢占满。 他犹似失了魂魄般,弯身在她耳边不住低喃:“浅浅,你不许死,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你给我醒来!” 他暗哑的低吼,炽烈的黑瞳燃着骇人的恐怖厉芒,冷凝的俊颜闪着酷寒的冰霜,状似疯魔。 他啃咬着她的脸颊,她的耳畔,她的柔唇,咆哮着让她醒来,她答应过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她还没有做到,他不允许她死去…… “不许抛下我,不许!”上官玄锦一点一点地吻着她,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希望自己的温暖可以融化她身体里渐渐凝聚的冰凉。 她不可以死,她不能抛下他,她死了,他怎么办? “浅浅,浅浅醒来……你快醒过来,不要丢下我……”他不住地在她耳边低喃,颤抖的身躯,如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一旁被一连串的惊险震得几近痴呆的碧朱骤然转醒,她一下子扑到床前,死命地抱住了萧浅浅无力垂下的胳膊,尖声哭道:“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殿中凄厉的哭喊声让凝立在殿外等候的上官玄睿一震,一颗心倏然紧绷,俊脸一沉,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步走入内殿,看到跌坐在血泊中状似疯癫的上官玄锦和静静躺在他怀中恍若睡去的苍白女子,狭长的凤眸中登时湮起一抹浓郁的悲伤。 他快步上前,眸光一紧,急声说道:“皇兄,快传太医啊!” 没有皇上允许,妃嫔生产,太医哪敢入内! 这一提醒,好似在危机中看到了一线生机,上官玄锦闻言一震,咆哮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220 步步惊情,命悬一线(二)5000+ 浅浅觉得自已好像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沉的黑暗似乎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又好像掉在了大冰窟中,日日夜夜受着寒冷的侵蚀。悫鹉琻晓全身上下冷的彻骨,每一次呼吸,喷出的似乎都是冰的气息。 眼前永远是一片模糊,却又似看到无数幻象。 她好像回到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中,妈妈伸出温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疼溺地说道:“宝贝,起床了,再贪睡,上学要迟到了!” 她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睁开惺忪的眼眸望着妈妈,乍然看到妈妈的发间有一缨雪色,她抬手,想要为妈妈拔去那根白发,可是一阵风吹来,妈妈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渐渐被一片黑暗吞噬。 “妈,妈……”她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喊,嗓子都喊哑了,可是妈妈再也没有出现恁。 转眼间,似乎又看到了爸爸在灯下忙碌的身影,她大声地呼唤,可是爸爸却始终不曾回眸看她。 “爸爸……”她哽咽着,有泪盈于双眸,她乍然想起,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到遥远的2013年了。 身上越来越冷,而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慢慢地浸过来,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打。 她站在那里,心头被一片恐惧慢慢侵袭,她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隐隐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似乎能感觉到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给她一丝温暖和牵挂。可是,那声音是那样的飘渺,忽远忽近地召唤着她,她想奋力追过去,可是却怎么也抬不起脚,好像脚下都是泥泞,就算她再怎么用力,始终都拔不出来。 罢了,就让她永远沉睡在这黑暗之中吧!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让她这样舒服地睡着,浅浅能感觉到有刺骨的寒意从黑暗中衍生出来,在她四肢百骸里奔涌。 那种冷澈心扉的感觉,让她感到了恐慌。 朦胧之中,似乎是有一点点的暖意缓缓地蔓延了过来,不知来自何处,那种温暖一寸寸地从外部延续到体内,令她感到舒服了些。 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一直在和她说着什么,忽远忽近,隐隐约约的,好像在她耳边,又好像来自她灵魂的最深处。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温暖的怀抱如同一个张开的厚茧,紧紧地包裹着她。 那是谁?他又在说什么?柔柔的字节,颤颤的音符,为何听上去那般痛楚? 秋日的暖阳从半开的窗子里洒入,映照在寝宫中雕龙描凤的大床上,床边摆放着三只火盆,盆里银炭灼灼燃烧着,一室的温暖。 上官玄锦和衣躺在床榻上,怀里紧紧抱着浅浅,虽然室内已经暖意盎然,盖着好几层锦被,可是,他怀里的娇躯依旧冷如寒冰,无一丝生气。 此时的浅浅,看上去那么柔弱,那么无助。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冷的就像一具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 那种熟悉的恐慌又来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他急促而破碎地喘息着。 那种感觉,与上一次醒来后得知她不辞而别、遍寻无果的感觉是那样的相似。 那种刻骨铭心的惧怕,无时无刻不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 两日前,他秘密传旨将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召集于此,耗尽整整一晚,总算是止住了她的血崩之症,可是她体内的毒,却直到此刻依旧未能祛除。 若非上官玄睿及时给她服用了灵修大师的玉灵丹,恐怕此刻他抱住的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浅浅中的毒,极是怪异,群医束手无策,他也几欲疯狂,一颗心一会儿似乎在冰水里浸泡着,一会儿又似在烈火里煎烤着。 他好怕她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冷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所以这两日来,他一直抱着她,用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冰凉的背,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贴着她冰凉的肌肤,不断地把暖意从掌心输入到她体内。 虽说他也换过姿势,手臂四肢却早已麻木了。但是,他的神智却一点也不麻木,他不知道困乏,不知道饥饿,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生怕会一时不慎而漏掉了她的任何风吹草动。 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炭火呼呼地考着他的袍摆,明明是如春天一般的温暖,可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严冬一般的寒冷。 好像他的心,也终究变得和怀里的人儿一样冷了。 *********************** 夜色,浓如泼墨,大片洒下,吞噬了天地万物。 宫苑内各色宫灯华然绽放,照的大院内亮如白昼,巍峨的宫阙在夜色中看上去肃穆庄严。 毓秀宫,朱华殿前的长廊下,青姝璃凝立在屋前台阶上,一袭大红色凤袍迎风起舞,鼓荡成一朵嫣然绽放的娇艳牡丹。她窈窕的身影映在廊下的灯盏下,拉长成一道暗沉的黑影。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皇宫上空,有一道黑影凌空闪过,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同黑蝙蝠一般向着毓秀宫的方向疾速而来,片刻间,已然来到了朱华殿外的宫墙上。 那道黑影翩然掠下墙头,对着廊下的红衣女子抱拳行礼,伸手递上了一页信纸。 青姝璃接过信纸一看,脸色顿时一沉,黛眉紧蹙,冷声道:“只有孩子死了吗?那个贱人无事吗?” 黑衣人闻言,面纱后的神色一凛,略一低首,连忙回道:“已经中毒昏迷两日,群医束手无策!” 青姝璃绝美的脸上蓦然绽开一抹灿若春花的娇美笑容。 死一个,她够本了;死一双,她赚了! 那贱人没死,她的孩子死了也不错啊! 反正,那贱人所中的毒的解药早已被自己毁了,就算当下死不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回光返照、拖延一点时日罢了! 反正,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再等这一时半刻! 黑衣人略略抬眸,看到了青姝璃脸上的那抹笑意,犹豫再三,终于低声道:“既然公主已然除了心腹大患,还请公主尽快动身回国,主上担心上官玄锦查出真相后会对公主不利!” 青姝璃杏眸一眯,冷然笑道:“本公主的复仇大计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半途而废?本公主哪里都不会去的!” 黑衣人骤然一惊,急声说道:“可是……” “别可是了,上官玄锦现在还不敢把本宫怎样!”青姝璃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丽眸刹那间亮如闪电,她冷冷吩咐道,“你即刻赶回晔城,告诉皇上,他筹谋的事情可以着手准备了!” “是!”黑衣人低低回道,纵身一掠,片刻间又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青姝璃抬头望天,漆黑的夜幕里只有几颗星子闪烁着钻石般的冷光,她不自禁地勾唇。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美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唇角挂着一抹娴花照水般温柔的笑意,而清眸中的寒意却冷的令人胆寒。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她翩然转身,漫步走向寝殿的炭盆前,纤手一扬,那页信纸轻便如蝴蝶一般翩跹而落, 被高高窜起的火苗吞噬,瞬间化成灰烬。 殿内的帘幔动了动,从里面走出一个浑身瑟缩的身影,却是青姝璃的贴身宫女,月儿。 她方才一直躲在帘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娘娘和那黑衣人的对话,登时被吓得面无人色! 谋害皇嗣,那得是多大的罪呀! 她乍然听到懿华夫人在普渡寺中毒、难产生下死婴的消息,心里想着主子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即刻便兴高采烈地跑来,却竟然听到了这样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竟然就是自己的主子! 一想到皇上雷霆震怒,将一众寺僧和随行人员全部打入天牢严刑逼供,月儿就如坠寒潭,心头溢满恐惧。 就算主子贵为皇后,那也无法承担这盛怒啊!更何况,主子也只是个不讨喜的皇后,根本就可有可无! 一想到此,月儿便再顾不得尊卑有别,一下子从帘幕后疾奔而出,扑倒在那红衣女子的身前,急声道:“娘娘,趁皇上人还在梅山行宫,我们还是连夜逃回古夏吧!” “逃?”青姝璃眸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月儿,冷嗤道,她回转身,优雅地坐于软榻上,笑的极是妩媚动人,“本宫从没想过要逃,本宫为什么要逃呢?” 月儿一怔,眸中浮起极度的恐惧,一张小脸顿时惨白,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惶惶不安的声音微微颤抖:“谋害皇嗣……论罪……当株连九族……奴婢好怕……” “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青姝璃一拂衣袖,狠狠甩掉了黏在自己衣摆上的玉手,绝丽的脸仿若霜后的芙蓉,灿若星辰的杏眸中冷光流动,冷厉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放心吧,上官玄锦不敢把本宫怎样的!他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明君,杀了本宫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死了一个孩子和心爱的女人,这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啊! 可是,他纵然再悲痛欲绝,也不会拿梦华的百年基业和百姓安危来做报复自己的筹码的! 月儿抬眸,怔怔看着软榻上的主子,昏暗的烛火映亮了她满布阴狠冷厉的脸,一阵风从对面的茜纱窗隙间扑面而来,月儿止不住地浑身瑟缩起来。 ---------------- 宽敞华丽的寝殿中,层层的帘幔外,影影绰绰跪了一屋子的人,个个低首瑟缩、噤如寒蝉。 人群正前面向软榻单膝跪地的黑冥面色冷沉,他低眉敛目恭声回禀:“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正如魁王殿下所言,懿华夫人乘坐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才会撞上石头后坏在中途。在普渡寺的马厩内,属下发现了魔鬼草根焚烧后留下的灰烬。这是一种迷香,人、畜吸入半个时辰后会发生癫狂,那匹黑马正是因此而突然发疯。肇事之人乃是古夏国悉心培养多年的细作,趁皇后回国探亲之际跟随而来,被秘密安插在普渡寺内伺机下手。幸而魁王殿下无意之中得知了他们的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神色很沉静,可是微颤的声音和紧绷的面部肌肉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他虽未抬头,却已经可以想见主上此刻是如何的震怒,因为,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气和愤怒自对面直逼而来。 上官玄锦倚在软榻上,一张俊颜阴沉的好似窗外的天空,深邃黑幽的星眸微眯,视线锐利犹如刀刃。 他忽然用力握拳,重重砸在了身旁的香案上。 那沉沉的声响如闷雷一般,在寂静的殿内炸了开来,将所有人都震得身子一抖,有两个胆小的宫人竟然浑身哆嗦,险些倒向地面。 而上官玄锦,就用那能杀死人的眼神冷冷地扫向面前跪着的众人一眼,四周的空气陡然间冷凝成冰。 所有人屏息凝神,生怕任何一丝轻微的声响都会触怒天颜而招来横祸。 整座大殿,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氛围几欲令人窒息。 门外,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疾步进来,目光落在软榻上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时忽然一凛,低首凝立于前,然后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恭敬回禀:“回皇上,那两名古夏国细作已经招供,是将毒下在了懿华夫人的碗碟之上,而非斋菜之中。那毒是古夏皇上青远怀请江湖上的用毒高手悉心调配而出,他们并不知道配方和解毒的法子。虽然属下对皇后娘娘进行了严刑拷打,可是……” 语气一顿,黄泉不自禁地抬眸,偷偷瞧向上官玄锦,见他俊脸如罩寒霜,自知必得如实禀告,只好沉声道,“她仍然没有说出解毒之法。” 话音刚落,身前的软榻之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后,帝王在极致的忍耐过后,龙颜震怒,一声爆发般的怒喝裹挟着咬牙切齿的仇恨吐出了重重的三个字:“青——姝——璃!” 整座大殿都被震得晃了一晃,黄泉身躯一僵,双唇微微张了张,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上官玄锦冷厉到极致的脸色,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上官玄锦双眉紧蹙,深如寒潭的星眸亮如秋水,目光锐利可怕,杀气毕现,修长的手掌重重一挥,扫落了置在案上的茶盏。 “啪——”清脆的响声中,青瓷溅落一地,他的心底,也乍开一种心被揉碎的痛楚,一点一点,那痛楚蔓延到全身,四肢五脏,无一处不痛。 堂下众人皆是一震,个个诚惶诚恐,将头深埋于胸前,更有胆小者似筛糠般抖个不止。 “凌迟处死那两个细作!”上官玄锦星眸危险地一眯,寒声吩咐道,声音残酷的没有一丝温度,“要让皇后慢慢地欣赏!” “是——”黄泉、黑冥明显一怔,却不敢多言,即可领命快步而去。 上官玄锦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跪在最面前的三个人,冷冷道:“朕只问一遍,懿华夫人的毒可有解?” 那三人闻言一惊,却是脸色苍白,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惊惶忐忑不敢答话。 上官玄锦目光更寒,冷喝道:“你们哑巴了?还不快说!” “回、回禀皇上,懿华夫人所中之毒……臣、臣等从医数十年,从、从未见过,只怕……”杨院正被这冷厉的注视吓得三魂丢了六魄,可他身为太医院院正,自知责无旁贷,只能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回答。 自懿华夫人有孕以来,他一直悉心照料,从不敢掉以轻心。原以为这梦华王朝的第一皇嗣将会平安降世,却怎么也没料到,意外竟然会发生在防御固若金汤的普渡寺之行中。 立在一旁的上官玄睿神色一凛,狭长的凤眸瞬时墨靄重重。 221 步步惊情,命悬一线(三)4000+ 萧浅浅之于上官玄锦的重要,他不是不知道。悫鹉琻晓别看皇兄素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自己是深知那温文尔雅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怎样的冷厉清寒的! 他若震怒,必然会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狠厉! 糟了,修罗的心一旦没了,就真的将变成冷血残酷的罗刹了。 上官玄睿心头一紧,耳畔已蓦然闯入一声咆哮:“闭上你的狗嘴——” 仿佛惊天霹雳炸开在殿中,让杨院正未完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惊得张大嘴巴,在青年君主冷如冰霜的骇人目光中,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恁。 而帝王此刻的双眼已经充血赤红,他的眼神如同火山爆发前喷溅而出的岩浆,眼底酝酿的狂怒的风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毁灭这世间的一切。 上官玄锦豁然起身,走过的台阶,蜿蜒着一道细细的长线,是他掌间滴落的鲜红,仿佛心头泣血。 他一步一步,来到跪在大殿中央的杨院正面前,他的神色是极端愤怒过后的平静,那种平静让人心里产生强烈的不安耽。 杨院正面色顿时煞白,口齿结巴:“皇,皇上……” 上官玄锦仿佛没听见,缓缓蹲下身子,忽然一把揪住了杨院正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冷声问道:“你不是跟朕说,懿华夫人很快会醒来吗?已经两天两夜了,为何她还没有醒过来?你要是再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朕就连你一块儿杀!” 杨院正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连声哀求:“微臣无能……求皇上恕罪……” “恕罪?”上官玄锦冷然一笑,一把将他推了开去,锐利如刀的眸光扫向跪在地上的三名太医,用一种温文而残酷的语气冷冷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现在、立刻、马上解了懿华夫人的毒,否则,朕即刻让你们身首异处!” “求皇上饶命,求皇上恕罪……”殿中立时响起一阵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杨院正受了重推,狠狠跌坐在地上,仿佛已经料到大限将至,满脸的失魂落魄,不住低喃:“除非、除非还有这种毒药在,否则断无研制出解药的希望……” 上官玄锦抬眸,深邃的星眸中盈着一脉似水的星光,仿佛抓到了一线生机,他不假思索地转首,对令言急声道:“速速带人到毓秀宫全力搜查,但凡药品全部带回,让所有太医辨认!” 浅浅,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会! 寝殿里恢复了宁静,没有人注意到层层的帘幔后,原本陷入昏迷的萧浅浅慢慢地睁开了双眸。 她的头好重,浑身虚软乏力,连翘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而胃中似有烈火在燃烧,强烈灼烧的痛感瞬间侵袭了四肢百骸。 她虚弱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只能转动眼珠打量着四周,看到绯色的纱帐外有两个小宫女垂首而立,浑浑噩噩中听到了外面的响声,好像有谁在发怒,有谁在沉声地回禀着,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她的一颗心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终于想起这里还是梅山行宫岚芳阁的寝宫,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所遭遇的惊险一幕。 思路,开始慢慢清晰。 小心谨慎到在碗碟中下毒,在马车上动手脚,让马儿在半道上发疯……浅浅原本还在惊疑,如此精心策划、步步为营,势必要置自己于死地,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原来,竟然是青姝璃。 原来,她素日里的和善,只不过是一张遮掩险恶用心的面具! 哼哼,自己居然还天真地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她真的会迷途知返改邪归正,没想到她不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变本加厉。 只怕,她所做种种,不单单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还要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吧! 孩子?! 这两个字在脑海中迅速闪过,浅浅忽然心神俱颤,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挣扎着抚上小腹,心头蓦然一颤——高高隆起的腹部,此时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平坦。 巨大的惊虑瞬间袭来,浅浅的心剧烈地收缩,昏倒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还如此刻骨铭心,可是孩子呢? “微臣……斗胆,敢问皇上保大还是保小?”恍惚间,太医那惊悸颤抖的声音倏然回响在耳畔,浅浅心中一紧,拼劲全力大呼一声“孩子”,就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是,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一阵强烈的眩晕猛烈袭来,浅浅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软的向后倒去,忽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喊:“主子,您醒了?” 浅浅觉得似乎有谁乍然扶住了她向后倒的身子,她努力地睁开眼,看到绯色的纱幔轻轻一动,似有一道白影疾速向自己而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了自己的身子,她似乎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种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不去。 浅浅张大了嘴,费力的喘息着,那香味便涌入鼻翼,一丝一丝沁入肺腑……好熟悉的香味啊! 梅香!是梅香! “浅浅——你醒了!”满含惊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蓦然响在耳畔。 是……玄锦! 浅浅努力地眨了眨眼,终于看看清了面前人。 上官玄锦看到浅浅睁开了眼睛,一直高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有了些许安慰,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他一把将浅浅从青荷怀中抢过紧紧抱在怀中,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而自己稍一松手,她就会立刻从眼前消失一般。 他就那么深深地凝望着她,唇角的笑意忽然一凝,星眸中似有一抹深沉的痛一闪而逝,微白的手指不自禁抱紧了怀里的人,连声呢喃:“浅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然而,怀里的人却用力抓住了他的手,吃力地蠕动着双唇:“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细如蚊蚋的声音传来,有如千钧之力,给了上官玄锦当头一棒,他一贯稳如磐石的手臂蓦然一抖,若狂的欣喜自心头猝然退去。 他低首,看着那张苍白的几近透明的娇颜,眼前蓦然浮现那个包在襁褓中的已成人形、浑身是血的小小婴孩,心,乍然一痛,好似在刹那间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冷的彻骨,痛的令人窒息。 他的孩子! 他和浅浅的孩子! 他极力压下了蚀骨的痛楚,温柔地对着浅浅微笑,柔声轻哄:“你身上的毒还未解,我让太医先给你把把脉……” 浅浅定定地看着他,心却愈发的不安起来。 他明明笑的那么温柔,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笑是那么的勉强?为什么那一惯深邃坚定的眼神此刻却是那么的闪烁不定? 他,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在心里。 “孩子在哪儿?我要见他(她)!”浅浅固执地重复着内心的迫切,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起身,她倔强地看着他,虚弱的声音几乎在恳求,“你让我……见见孩子好不好?” 上官玄锦身子晃了晃,黑眸一凝,一抹悲凉的哀恸从眸中升起,由浅渐深。他沉静半晌,才抚着胸口,急急的喘气,哆嗦着嘴唇颤巍巍地说道:“孩子……孩子没有了……” 低低的声音,沉沉的语气,蕴含了无限的哀痛,萧浅浅只觉的头脑一晕,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不哭,也不闹,一脸的悲伤凄楚,眸光空洞得让人心碎。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带着倒刺的锋利刀子,朝着她的心口狠狠地捅进去,再狠狠地拔出来,那些倒刺带出血肉翻飞,痛彻了心骨。 上官玄锦一愣,眸光凝在浅浅的惨白娇颜上,极度的不安洪水般冲入心房,忍不住轻唤:“浅浅——” 浅浅怔怔地回转眸光,看到了上官玄锦神情哀痛的俊脸,看到晶莹的泪珠从他那双夜空一般深邃的黑眸中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哭泣,也许,是痛苦到极致,也许是悲伤到极致,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平静的,无声的,红着眼眶,从眼角,缓缓流下晶莹的泪水。 浅浅愣愣地看着他,有湿热的泪水落到了她的脸颊,灼烫的感觉一直蜿蜒到她的心底深处,她听见他悲哀凄绝的声音缓缓说道:“孩子未足月……又是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是个男孩儿……太医说,你身体里的余毒已经……沁入了孩子的身体……” 上官玄锦痛声说道,他忽然伸手,将浅浅娇弱的身子用力拥入怀中,又哽声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悔恨和自责:“浅浅,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普渡寺的……我应该陪着你……是我该死……” 浅浅的心空茫一片,仿佛所有的意识都已经在那个噩耗中封闭。她任由他抱着,一动未动,脑子里似有无数个声音激烈呐喊:“孩子死了,孩子死了,孩子死了……”一遍一遍,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孩子死了?怎么可能?他/她之前还在自己的肚子里,自己不是已经把他/她生下来了吗?怎么会死了呢? 她一遍一遍在心中反问,忽听他溢满悲伤的声音轻柔地劝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悲痛……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这样闷着……” 铺天盖地的悲痛似乎要将自己吞噬掉,浅浅忽觉心头一阵剧烈的绞痛,胃开始猛烈抽搐,一股血气翻涌,她俯身一呕,一口血喷在了锦被上,素色上一抹诡异的黑红,极是触目惊心! 耳边,陡然响起撕心裂肺的痛声疾呼:“浅浅——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浅浅的身子一软,软到在梅香飘逸的怀抱中。 孩子没有了,她的心也死了。 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濡湿了她惨白如纸的脸颊。 泪眼朦胧间,上官玄锦忧急如焚的俊颜渐渐模糊。眼前一黑,浅浅再次失去了知觉。 ------------- 漫无边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头痛欲裂,浑浑噩噩,难受至极,一会儿感觉周身似火般灼热,一会儿又觉得由内到外冷到极点——浅浅仿佛置身修罗地狱,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饱受煎熬。 “浅浅……浅浅……”隐约间,有温雅清澈的男声悠悠传来,饱含了浓浓的忧急和担心,忽远忽近,似是隔着时空,飘忽不定。 “谁?是谁?谁在唤我?是谁?” 浅浅焦急地张大嘴巴,想要大声询问。然而,她的朱唇只是颓然地一张一翕,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解药呢?”一声愤怒的吼叫在耳边突兀响起,还是方才的男声,语气冷硬,“还不快点端上来!” 那么熟悉的声音,是……是上官玄锦! 浅浅猛然想起来,这里是梅山行宫的岚芳阁,自己中了毒,孩子……也夭折了。 孩子?! 一阵剧烈的疼痛蓦然撕扯着她的心。 222 痛彻心扉(一)4000+ 浅浅顿觉呼吸一窒,挣扎着想要抓住上官玄锦的手,她徒然地在黑暗中一阵狂烈乱舞,手心里却始终空无一物。悫鹉琻晓 她拼命地张开双唇,想要再次唤他,却忽然有一股苦涩的液体倒入她的口腔里,好苦好苦啊! 浅浅皱眉,直觉地将那苦涩的液体吐出,然后咬牙,紧紧闭上了双唇。 耳畔,霎时传来一个清婉焦急的声音:“皇上,主子把药全都吐出来了……” 似乎有人沉沉地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悲痛,冷凝地吩咐道:“把药给朕!恁” “皇上,您这是?”清婉的女声明显带着惊疑,浅浅乍然觉得身子一颤轻,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一惊,急忙挥动双臂去挣扎,可是却撼动不了那双铁壁分毫。 恐慌之中,她感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被轻轻拖住,两片温暖的唇瓣贴上了她的唇,她刚想张口惊呼,已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入口中,带着令她恐惧的熟悉的苦涩。 浅浅难过地皱起眉,想吐,却吐不出去;想动,又动不了担。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拥着她的双臂才放开,她的身子又躺到了床榻上。 “为什么懿华夫人喝了解药,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浑浑噩噩中,冷厉冰寒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忧急再度传来,浅浅感到一双温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似乎有人凑过来,伸手掰开了她的眼皮,再合上;又抬起她的手腕,搭了她的脉搏。 然后她听到一个惊喜的几乎颤抖的声音急声道:“回皇上,解药已经发挥了作用,懿华夫人的毒很快就可以解了。” 顿时,引来一阵低低的惊喜声伴着急声哽咽,似乎是有人喜极而泣。 只不过,先前那个声音很快又响起,带着浓浓的忧虑和无奈:“可是夫人伤心过度,心脉受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心病难治,微臣无能,求皇上恕罪……为今之计,只有帮助懿华夫人重新树立求生的意志,方可转危为安……” 顿时,那阵低低的惊喜消失了,四周倏然沉寂下来。 在这沉寂中,有一双温暖的手忽然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她听见一个忧急又不失温柔的声音附在耳边喃喃低诉:“浅浅,浅浅——你听到了吗?你的毒已经解了,你不可以有事,你要坚强!我们不是说好要儿女绕膝、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吗?” “你还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你记得吗?你不是说,做人要重承诺吗?你答应我的还没有做到,怎么可以一直昏迷不醒呢?” “你也不忍心不理我的,对不对?浅浅,你快醒来吧,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不管有多悲伤,我都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我们一起承担,好不好?” “你快点醒过来吧,这世间,若是没有了你,对我来说,每一日将都是煎熬……” 那低喃之声如泣如诉,不绝于耳,感情真挚,催人泪下,浅浅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用力地抓握在一起,极是难过,她不住地皱眉皱眉,难过的好想流泪。 上官玄锦委身在床前,他深深地凝视着浅浅依旧惨白毫无波动的脸,黑眸中一片雾霭深深,他心头如千刀万剐般难受。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轻轻地诉说着他的情意和恐惧,一遍又一遍。 他好怕她就这样一直昏睡着,好怕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如此刻这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深情呼唤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在昏迷之中,又怎么可能听到他的话呢? 然而,他执着地唤着,一遍一遍,直到蓦然间发现,浅浅的睫毛眨了眨,两行清泪从眼角蜿蜒滑下。 上官玄锦惊异地望着那两行清泪,一瞬间竟是呆住了,过了半晌,心头才泛起一片狂喜。 ********************** 不知在黑暗的迷雾中徘徊了多久,浅浅终于醒了过来。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发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她微微一挣扎,便感觉到唇上落下轻轻的碰触,那软软暖暖的感觉,分明是亲吻。她正要凝眉,便感觉到那个吻移到了她的眼睫上,将她眼角滑落的泪吮去。 脑海里,蓦然闪现过方才的噩梦,她凄厉地大喊:“别走,别离开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那飘向云端的小天使,却有一双手臂不顾一切地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和心疼,附在她的耳边连声轻哄:“浅浅,我在这里,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熟悉的梅花清香呼入肺腑,浅浅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眸,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熟悉怀抱,她呆了半晌,忽然,呜咽一声,颓然地扎进他坚实的胸膛,泪如泉涌。 所有的心碎,所有的哀伤,所有的悲恸,都随着那咸涩的液体静静滑落,濡湿了面前那月白色的织锦长袍。 仍旧是熟悉的怀抱,浅浅却再也没有了昔日幸福的感觉。 孩子的离去,让所有美好的希冀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星月沉沦,天地无光,她的人生就此笼罩在这无尽的凄凉中。 面对自己的爱人、自己孩子的父亲,她再也掩饰不住心底几欲灭顶的悲痛欲绝。 寒灯摇曳,映照着寝宫中的清冷,在光滑的地面上投下了重重阴影。门外风声凄厉,低沉哀怨,奏响一曲挽歌。 “我们的孩子……才刚刚七个月大……我给他做的衣裳他还来不及穿,你给他起的名字他也不曾用……他才刚出世,还不会叫‘父皇’‘母妃’……甚至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我们还要带他去骑马的……” 泪水决堤,浅浅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倒在上官玄锦怀里哭成了泪人。 泪眼朦胧间,耳边响起一声饱含悲痛的轻唤“浅浅——”,她的脸被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捧起。视线里出现一张哀痛满布的俊脸。 上官玄锦轩眉紧蹙,脸色憔悴,溢满泪水的眼眸里浮现出刻骨的哀痛、悔恨和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疏于防范,才让奸人有了可乘之机……我贵为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我根本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他哽咽着顿住话头,身子晃了晃,好似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他忽然伸掌,狠狠拍在了再记的脸上。 清脆的掌掴声响起,浅浅浑身一震,看清了他悲痛欲绝、悔恨万分的神色以及那憔悴俊脸上清晰的五指印。 浅浅的心陡然一痛,在他再次抬掌的刹那,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的手,失声尖叫:“玄锦,不要——” 她的泪一滴滴低落落到他的手背上,一滴接一滴,落得越来越快,沁入到他的肌肤。 上官玄锦觉得自己好似被烙铁烙到了一般,感到一种灼痛从肌肤,一路燃烧到心底,他凝视着她,不安的轻唤:“浅浅——”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苍白无力。 “错的不是你,该死的是青姝璃!”浅浅抬眸,一字一字缓缓说道,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她的心瞬间被铺天盖地的仇恨填满,那些蚀骨的仇恨如洪水猛兽,嘶吼着,叫嚣着,仿佛要冲破胸臆。 浅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用力抓住了上官玄锦的衣襟,颤声问:“青姝璃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上官玄锦凝望着浅浅苍白的脸颊,痛苦满溢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狠绝,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我将她关在地宫里,有暗卫看着,她跑不了的。” 浅浅眸光一凝,忽然不顾一切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她是害死我们儿子的凶手,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不杀了她?” 心底窜起来的疼痛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蚀骨的仇恨蚕食掉了她仅存的理智。 这一刻,她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自己深爱的玄锦,忘记了他也饱尝丧子之痛。她只知道,自己的孩子惨死了,那个罪魁祸首却只是被他关押起来,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心被极度的仇恨占满,清眸被极度的疯狂迷乱。 恨怒交杂,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地宫里,亲手杀了青姝璃那个恶毒的女人,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浅浅,别这样,你听我说。”一双手臂将蓦然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耳边传来上官玄锦因为强抑痛苦而颤抖的声音,“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不听,我不听……”浅浅用力,想要睁开他的怀抱,可是力气却在一点一点流失,她挣不开他的怀抱,又气又急,只能将全部怒火借由拳头发泄,一下一下捶打在他胸口,抽抽噎噎地质问,“我只知道,青姝璃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只是将她关押起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浅浅,你别这样!”上官玄锦一脸悲痛,却只是任由她挥舞着拳头雨点般捶打在他胸口,双手依然紧紧抱着怀中娇躯,痛心疾首地低喃,“那也是我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 “呜……”浅浅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捶在他胸口上的手渐渐无力滑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能软软地靠在上官玄锦怀里,才能勉强撑着下滑的身子。 她没有力气了,病痛和心痛的双重折磨让她几近崩溃。 上官玄锦将浅浅因为哽咽而发抖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深邃的星眸中满是哀痛,他的下颌轻轻地抵在她的秀发间。 浅浅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悄悄渗入青丝下的皮肤,点点凉意渗进她的心底。 她听见他悲痛的声音,带着哽咽低低响起:“青姝璃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放过她呢?她犯下的罪孽,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偿还的……我一定会杀了她为孩子报仇……还要让她在地宫里受尽折磨再赴死……” “我和你一样,无时无刻不再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临……孩子没有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无数的利刃硬生生地撕扯开,血肉模糊、痛不欲生……我悲痛地快要昏过去了……可是,我不能倒下……因为,你还危在旦夕……我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再也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必须撑下去,直到你转危为安……” 上官玄锦顿住话头,揽在浅浅腰肢上的手又加重了几许力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悲伤:“你就哭吧,把心里的痛苦和仇恨统统发泄出来,不要再伤了自己……” 他的手轻柔爱怜地抚摸着浅浅的背,好似要抚去她心中的仇恨,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在他的安抚中,浅浅渐渐止住了哭声,迷失的理智也渐渐回归。只是,心底的悲痛依然强烈。 是啊,那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他和自己一样,将孩子视为自己的生命,他怎么会轻易饶恕害死他们孩子的仇人呢? 223 痛彻心扉(二)5000+ 是她报仇心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做出了方才那般疯狂的举动。悫鹉琻晓 浅浅轻轻抽泣着,从他怀里抬起了螓首,目光相接的刹那,她看见他深邃的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凝聚着刻骨铭心的伤痛。 上官玄锦亦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浅浅,无语凝噎。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静静滑落。 这个深秋的冷夜,他们前额相抵,相拥而泣,默默咀嚼着摧心蚀骨的丧子之痛恁。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上官玄锦才轻轻拭去了浅浅脸上的泪,柔声劝慰:“浅浅,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太过悲伤,否则会落下病根的……太医交代了要安心静养的。来,先把这碗药喝了,好不好?” 青荷方才已经端药进门,看到浅浅与上官玄锦抱头痛哭,不敢进来打扰,一直候在帘外,见到上官玄锦向她挥手示意,赶忙伸手抹了一把泪,疾步进去,将药碗递给了上官玄锦。 浅浅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药,黑的不见底,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苦味。就在不久前,她还每天在玄锦的催促下服用着安胎药,那药和面前的一样黑,一样苦,可那时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如今呢,占满心房的,除了悲痛,已再无其他胆。 同样都是喝药,却已经今非昔比。 她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痛,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看着浅浅占满珠泪的脸颊,上官玄锦心头一颤,将药碗递给青荷,大掌轻柔地扳过她纤弱的肩,极力隐忍着心底的悲伤,柔声说道:“你是早产,又中了毒,元气大伤,如果不喝药,就不会痊愈……我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浅浅,乖乖听话,把药喝了好不好?” “主子,您快喝药吧,青荷求您了……”边上的青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来,她吸着通红的鼻子,抽泣着劝道,“小皇子不幸夭折,主子又身中奇毒,最悲痛欲绝的那个人还是皇上啊……主子昏迷了整整三天,太医说必须想尽办法唤起主子的生存意志……皇上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还紧紧握着主子的手,不断讲述从前的点点滴滴……皇上千辛万苦才把主子救回来……主子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皇上着想啊……还有小皇子,如果看到主子这样不爱惜自己,他在极乐世界也不会安心的……” 浅浅一怔,顷刻间幡然醒悟。 她想起来,自己昏迷了许久……只知道一个人在黑暗里徘徊,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任由自己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她很害怕,觉得似乎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黑暗吞噬了,然后永远无法看到光明。 那个时候,似乎有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极力要带她走出黑暗。甚至有一段时间她突然觉得黑暗中压抑着一种悲伤的气息……她似乎听到有人在低沉的嘶吼,异常悲伤又隐忍着哽咽,不断呢喃低语,将生的力量一点一点送达她的心底。 她知道,那一定是上官玄锦,一定是他! 在这片时空里,只有他会这样将她视为生命。也是他让她重生了摆脱黑暗的勇气,让她再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亮,微弱的照亮了四周,脱离了险境…… 青荷的一番话,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昏迷之中她几次三番在鬼门关前徘徊,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的原因。 她听到了他的执着呼唤和殷殷祈祷。 浅浅看着面前视自己如命的男人,他正满是深情和殷切地看着自己,那清俊的容颜早被悲伤、担忧和恐惧折磨的憔悴不堪。 心,蓦然一阵急遽抽痛。 他已经没有了孩子,不能再失去她了。她不可以那么自私,让他饱尝丧子之痛后再承受亡妻之苦。 他,是她唯一存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我喝。”浅浅轻轻说出这两个字,刹那间,上官玄锦脸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他接过青荷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匙,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送到浅浅唇边。 “青姝璃,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浅浅在心中一字一字默默道,晶莹的泪水坠落在浓黑的药汁中,激起一圈圈涟漪,苍白干裂的唇微微颤抖,平静的一口口喝下,努力地品尝着苦涩的味道,告诉自己:萧浅浅,记住这种味道…… 见浅浅喝完了最后一勺药,青荷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她趋步上前,将一叠蜜饯奉上来,上官玄锦刚要拿玉箸去夹,便听到浅浅冷澈的声音:“我不再需要蜜饯了。” 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上官玄锦微微一怔,诧异回眸,看到了浅浅玉脸上的一丝冷然,他心头一颤,急声道:“浅浅,你不是一向嫌药苦的吗……”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疑和不安。 “药再苦,也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浅浅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沉声说道,清眸中一片凛冽,“就让我记住这苦的滋味吧!” 上官玄锦闻言,胸臆内一阵气血翻腾,再看看浅浅那一脸冷冽凄绝的表情,他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然后搂过浅浅柔弱的身子涌入怀中,冷冷眯起眼,星眸中寒光迸射,所有的内敛都在瞬间化作了犀利的剑。 他一字一字坚定地道:“伤害你和害死我们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承受这世上最惨忍的痛苦和折磨!” 令言忽的急匆匆进来,满脸惊慌地回禀:“叩见皇上和懿华夫人!碧朱姑娘昏倒在宫门前,已经不省人事……奴才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特来请旨。” 上官玄锦冷冷哼了一声,深邃的星眸微微凛了起来:“这等小事也来烦朕,还不速速抬下去,留在门口是要给岚芳阁招晦气吗?” “是是是,奴才遵命。”令言忙不迭地叩了头,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浅浅不由蹙眉,心中有些惊讶,不知道碧朱犯了什么罪,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青荷双膝跪地,凄然说道:“皇上、主子,奴婢斗胆为碧朱求情,恳求皇上和主子念在碧朱年幼无知的份上,饶过她吧!” 浅浅诧异地看向上官玄锦,却见他一脸厉色,整个人彷如出鞘温利剑一般冷冽寒凌。 他眯眼瞧着青荷,冷冷抛出一句话:“这个贱婢,吃里扒外,竟然受了青姝璃的指使,欲给浅浅下毒……如此胆大包天,真是罪不容诛!”他的语气,愤怒中透着一丝凌厉。 浅浅闻言,胸臆间好似被重重一击,闷痛的难受,她抚着胸口,双肩却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所幸上官玄锦伸手扶住了她,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娇躯。 怎么可能,碧朱明明是那样善良、单纯的孩子,她善良的走在路上见到一只蚂蚁都要绕过去,单纯的整个人就彷如一张白纸,她……怎么可能是青姝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线?她又怎么会给自己下毒? 可是,上官玄锦冷厉清寒的眼神却告诉她这的确是事实。 她的心,顿时一片冰寒。 “当日在普渡寺,碧朱本已将毒药放在了主子的茶水里,可是想到主子昔日的相救之恩和照顾之情,终究不忍心,才一把夺下了主子的茶盏,借口茶凉了,倒掉了有毒的茶水……她并不是真心想给主子下毒的,她只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示和胁迫。因为,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青荷泪落如雨,凄声道出了原委,“碧朱原名叫李清碧,爷爷李昭熙本是中书侍郎,先皇病危时,因为反对齐妃把持朝政期、魁王阴谋篡位被构陷入狱,父亲也被充军,却不幸在战乱中丧生……年幼的她和母亲被终身贬为奴婢,一直在尚衣局做苦力。后来,她的母亲身患重病不治而亡,她也被安置到皇后宫中做事……” “皇后憎恨主子已久,一直想找一个得力亲信安插在主子身边,却苦无合适人选……无意中得知了碧朱的身世,又见碧朱聪明伶俐,便以替她爷爷沉冤昭雪为由逼迫她潜伏在主子身边等待时机。” “虽然碧朱给主子的茶水里下了毒,但主子并没有饮用;她更不知道皇后娘娘早在普渡寺内安插了细作,也不晓得他们会对马车做手脚、将毒药涂在了主子的碗碟上。而且这一次,多亏了碧朱及时交出皇后给予的毒药,太医们才研制出解药让主子转危为安的。所以,青荷斗胆,恳求皇上和主子网开一面,饶了碧朱吧,她才只有十五岁啊……” “碧朱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在宫外跪了一天一夜了,如今昏迷不醒,只怕主子再不救她,就会有性命之忧了。”青荷匍匐到床前,满眼恳切地看着浅浅,哽咽道,“主子一向都是慈悲心肠,青荷当日犯下滔天大罪都可以得到主子谅解,碧朱所犯之罪不及青荷的十分之一,还求主子能饶恕碧朱……” 上官玄锦却是怒不可遏地冷斥:“她潜伏在福熙宫,伺机对浅浅不利,还知情不报,刻意隐瞒,意图和青姝璃联手行凶……这每一条,朕都可以杀了她!青荷,朕念在你悉心照顾懿华夫人的份上,姑且不不治你的罪。若再为那贱婢求情,朕连你一块儿重办!”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几乎令人胆寒,周身弥漫出一股强烈的杀意。一瞬间,令人感觉到冬天提前来临了。 青荷脸上的神情一僵,这一刻,她明明白白地察觉到青年君王眼神中浮现的肃杀之气。这种冷漠眼神,让她忘记了哭泣,一瞬间,她只觉得背脊发凉。 可是,她是在不忍心看着情同姐妹的碧朱身赴黄泉,她知道碧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都是被逼无奈,并无害人之心,否则,她也不会冒着被青姝璃灭口的危险毅然决然放弃了往主子饮用的茶水中下毒,更不会为了帮助太医研制出解药而毅然拿出仅存的毒药暴露身份将自己至于危境。 她转身,一双泪眼祈求地望向浅浅。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碧朱最后的希望了。 浅浅默默地看着青荷,沉默了半晌,蓦然开口:“放了碧朱吧!” 青荷心头登时一缓,双眸中划过一丝惊喜。 上官玄锦却是一脸的冷然肃杀,他定定看向浅浅,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怒意,沉声道:“她是青姝璃的余党,还试图对你和孩子不利,我……无法饶恕她!” “杀了她又如何?”浅浅幽幽说道,清眸中已是一片晶莹,只是倔强的没有低落,“就算杀了她,孩子……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她凝望着上官玄锦,缓缓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该惩治的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碧朱。她只不过是一颗受制于人的棋子,她的所作并非本意……况且,她还救了我一命……要血债血偿的人不该是她!” 每个在宫中行走的人,都会遭遇不得已的苦衷,区别只在于选择的路是善还是恶。碧朱虽然受制于青姝璃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良心未泯,及时悬崖勒马,又救了自己的命,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她已经在赎罪了,自己又怎么忍心看她落得如此下场? 浅浅是饱尝丧子之痛,也被仇恨噬心,可是她还有理智和是非观,她还能认得清谁才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上官玄锦星眸一眯,眸光变得幽深莫测,半晌,才轻声道:“浅浅,我听你的,暂且饶了碧朱性命……等到你身体好了些,再由你决定该怎么处置她!” 见浅浅微微点头,青荷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连忙俯首拜谢:“青荷替碧朱叩谢皇上和主子。” “好了,你快去看看夫人的药膳准备得如何了?”在上官玄锦的催促中,青荷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一脸欣然地急步告退。 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浅浅和上官玄锦。 上官玄锦轻柔地拭去了浅浅脸上的泪渍,强忍心中悲痛,温言软语劝慰:“浅浅,现在最重要的是调理好你的身体,不管有多悲痛,我都会始终陪在你身边……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他忽然紧紧地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拥入怀中,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要将她揉进他的骨血里,轻柔的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我还要等着你陪我走过漫漫一生,所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尽快好起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浅浅听得很清楚,在他说出“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的时候,声音明显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悲痛和无力。 孩子惨遭不幸,在她和上官玄锦心中留下了重重一道血口,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疼的厉害。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伤口的表面会慢慢结痂、逐渐愈合,可是那道疤会永远存在。 这是他们心中永远无法触及的痛和遗憾。 可是,伤害已经产生了,她和他避无可避。 在这个悲痛的时刻,他们只有握紧彼此的手,共同面对,才能让伤痕累累的心多一丝慰藉吧? 浅浅无力地趴在上官玄锦怀中,反手抱紧了他,轻轻点了点头。 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但她绝对不可以倒下去,为了她死去的孩子,更为了面前这个深爱她她也深爱的人。 活着,她要坚强而勇敢地活着。 整整五日,浅浅身体里的余毒才被清理干净。身子虽然开始慢慢复原,可她的情绪依然极度低迷。上官玄锦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想方设法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一日清晨,浅浅的精神好了许多,上官玄锦便特意吩咐青荷准备了符合她口味的清粥小菜。 正准备食用,却见令言一脸焦急地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 224 痛彻心扉(三)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4 痛彻心扉(三)4000+ “何事如此惊慌?”上官玄锦轩眉一凝,冷声道。ai悫鹉琻 令言心神一凛,硬着头皮回禀:“寿康宫差人来报说,太后娘娘晨起到御花园散步,从宫人口中得知了小皇子早夭的消息,悲痛欲绝,一下子昏倒了。” “啪——”景泰蓝瓷碗笔直地掉落在地面上,碎了一地凄寒。 上官玄锦封锁了小皇子夭折的消息,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保密措施做得再好,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太后的病情现在如何?”上官玄锦的声音焦急而慌乱,浅浅心中蓦然一惊,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修掌恁。 一贯温暖的手,此刻竟然冰凉的仿若没有一丝的温度。 令言脸上浮现出深深的不安,沉声答道:“太医说,太后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导致晕厥,又旧疾复发,情况危急,正在全力施救。” 浅浅看到,那黛染般的黑眸中蓦然划过一丝担忧和不安,几乎是刻不容缓的,上官玄锦沉声说道:“摆驾回宫——胆” 默默看着那一道修长的身影倏然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浅浅心头一滞,她想出声安慰他,可是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深秋的早晨,官道上人烟稀少,天际一轮光芒惨淡的朝阳凄凄艾艾地俯视大地,沿路那一片广阔的黄草地更显悲凉沧桑。 一辆朱轮雕花马的马车在禁卫军的护卫下快速向前行驶。 马车内,浅浅靠在上官玄锦胸前,苍白的脸颊仍带着几许憔悴。 虽然保暖措施已经做得很周到,却依然无法阻止无孔不入的寒风,她一个哆嗦,纤弱的身躯轻轻瑟缩起来。 放在肩头的大掌一收,上官玄锦将浅浅拥入怀中,用自己宽大的长袍将她裹了个严实,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温暖的话里却带着一丝哀伤。 浅浅虽未抬头,却已经知道,玄上官锦此刻必然浓眉紧皱,神色忧急。 心中微痛,她伸出双手,紧紧圈住了他的腰,忍不住地蹙眉——跟上一次相比,他又瘦了一圈。 也难怪,既要强忍丧子之痛,又要为她费心伤神,如今还要担心母后的病情,再如何精壮的体魄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心中的痛更多了,浅浅趴在他怀中,柔声安慰:“别担心,母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放心吧,浅浅。”上官玄锦将下颔抵在她如云的发间,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肩上的发丝,语气轻柔而坚定,“为了你和母后,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这句话,仿佛一缕和煦的日光照进浅浅的心房,让她在这个草木摇落露为霜的季节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四周恢复了寂静,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辗动的咕隆声回响在耳畔。 梅山行宫到明城的距离并不远,可是这条回宫的路,却突然漫长起来,仿佛没有尽头…… *********************** 马车驶入了宫门,一路直奔,到了寿康宫。 浅浅和上官玄锦相携着步入宫门,甫一撩开那水晶珠帘,就见秋水色熟罗帐子半垂半挽,太后脸色苍白,病容憔悴,静静躺在梅花软枕上,一个身穿的珠粉点碎花的纱衫、月白色的细绸裥裙的小宫女正端着药碗,将一匙琥珀色的液体送入太后口中。 一旁的太医急忙上前回禀:“太后娘娘虽然仍旧昏迷,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是郁结于心,还需要多多劝慰……” 上官玄锦纠结的眉宇总算有些舒展,轻轻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才趋步上前,低声道:“朕来!” 他接过宫女手中接过药碗,撩开冰色长袍,坐到床边,舀了一匙,送到太后嘴边。 浅浅凝立在一旁,看着太后将药一点一点服下,忐忑高悬的心也稍稍落地,却不期然地听见她伤心的呓语:“小皇孙……哀家的小皇孙……” 一字一字,仿佛千斤重锤,狠狠地砸在浅浅的心里,她心里又是一阵哀恸,眼前一片模糊。 可怜太后如此年纪,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疾苦!她既做不好母亲又做不好儿媳,等太后清醒过来,她又有何颜面见太后呢? 十指用力,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浅浅拼命咬住了唇,隐忍着泪意。 上官玄锦偎在病榻前,为太后盖好被子,转头便对上浅浅满是泪痕的脸,修眉蹙的更紧,星眸中掠过一丝哀恸。 他起身,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浅浅,你别担心,太医说母后已经转危为安了……你身体虚弱,又经历了车马劳顿,先回宫休息吧。等母后醒来,我再告诉你。” 他轻柔地拭去了浅浅眼角的泪水,转头对令言吩咐道:“先送懿华夫人回毓秀宫!” “你也要注意身体,不可太忧心了。”浅浅不无担忧地对着上官玄锦嘱咐,然后扶了青荷的手,随令言缓步出门。 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冰冷狠厉的声音:“彻查走漏消息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浅浅脚步一缓,回首望去,看到上官玄锦峭然而立,冰色长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利剑。 不知何故,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上官玄锦为了怕她难过,在她面前始终竭力隐忍着内心的悲伤,他需要一个方式来宣泄。 或许,此刻正是将宫中造谣的邪恶势力连根拔起的绝佳时机。 浅浅眸光一凝,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看来,丧子之痛,让她原本柔软的心也在顷刻之间变得冷硬了…… ************ 从轿辇上下来,浅浅站在宫门口,迟迟不曾迈步。 天空灰蒙蒙的,冷凝如铁。 她呆呆地看着那扇朱红大门——那里面,是她和上官玄锦的爱巢,是他们的家。 可是,此刻的浅浅却只觉得双腿灌铅,怎么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昔日温暖幸福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每想一分,心里的痛就多出许多。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邪肆地翻搅着衣袍,有恃无恐地从缝隙间往衣襟里灌,那刺骨的寒意让每一个毛孔都不安地窜动,仿佛想撑破皮肤寻找温暖的港湾。 梦华的天气很怪异,今年的寒冷似乎来得特别早。 她记得去年这时候,阳光明媚、云淡风轻,她和青荷时常到太子府的花园里赏菊,可现在已经寒风扫落叶了。 原来,不止流光易逝,连节气变化也是无常,果然是世事翻覆! 青荷默默看着前方,那袭凝立在秋风中的纤弱身影,是那般的萧索和悲凉,她心头一阵哀恸,上前几步,轻声提醒道:“主子,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屋吧!小心着凉。” 浅浅回首,看到青荷满是关心的小脸,轻轻点头,然后扶着她的手,缓步走进宫门,穿过荷塘、石桥、回廊,缓缓走上石阶。 萧索的秋风中,浅浅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 寝宫的门近在咫尺,浅浅的心却猛然开始剧烈地跳动,极度的恐惧和悲伤席卷过来,让她的步伐一顿。 她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可是她答应过自己要坚强的,所以一些东西,她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哪怕看到之后,还是会撕心裂肺地痛。 两扇紧闭的朱红宫门被静立在两旁的宫人徐徐推开,熟悉的“吱呀”声,在这一刻却显得那么刺耳,甚至在心底刮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浅浅颤颤巍巍地走进去,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四周。 明明不敢看也不想看,可是又控制不住。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寝宫的每个角落,并没有那些让她畏惧的东西——那些她和上官玄锦一起为孩子挑选的物件,竟然奇迹般地从寝宫里消失了。 青荷的声音如水般划过耳际:“皇上怕主子触景生情,心中难过,所以在回宫之前就已经命人把宫里关于小皇子的物品全部撤走了……” 浅浅微微一怔,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虽然很淡,却足以驱走一部分寒冷。 她慢慢走到轩窗前的软榻旁,对青荷淡淡吩咐:“皇上这几日忧心伤神,你让御膳房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晚一会儿送到寿康宫去。对了,再亲手熬一盅参枣芪精粥送过去,太后和皇上都可实用。” “青荷记下了。”青荷答应着,又不无担心地说道,“主子早膳都没有用完就随皇上急急忙忙回宫了,您午膳想吃什么,青荷去准备。”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浅浅摆摆手,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你安心做事吧,不用担心我。” 青荷仍是不放心,小心说道:“那青荷让其他宫人来伺候主子。” “不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别让人来打搅我。”浅浅在软榻上坐下,徐徐说道,“如果太后醒过来,立即告诉我。” 青荷还想再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担忧地望了主子一眼,静静地退了出去。 浅浅坐在软榻上,怔怔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昔日欢乐温馨的场景。心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伤痛,她想哭,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目光突然被墙角矮几上的紫檀木盒吸引。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所牵引,浅浅竟然鬼使神差地起身,缓缓走过去。 纤细苍白的玉指按向木盒,盖子打开的瞬间,浅浅看到了许多做女工的用具,银针、五彩线、剪刀、尺子,还有一截质地柔软的绸缎,做工精美、泛着珍珠般温柔润泽的光芒——是云锦! 脑海里蓦然闪现过一副温馨的画面:她坐在软榻上,手捧云锦,兴高采烈地给上官玄锦看上面的图案,还兴致勃勃地说“四季花代表四季平安的意思”。 浅浅的心猛然一滞,剧烈地抽痛起来。 手指轻颤,抚上那截云锦,指腹上蓦然传来点点冰凉。 她记得,自己曾经用这匹云锦做了两套婴儿的衣服,手中这截是当时成衣时余留下来的,因为贵重不舍得丢弃,所以放在了这个木盒里收藏。 对呀,她做的那两套衣服呢? 一念方过,浅浅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云锦和木盒,在寝宫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然而,箱笼全开,她找遍了所有可以存放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她起身,惶惑地急声唤道:“来人——” 两名宫女应声而入,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夫人有何吩咐?” 她们是这宫里的婢女,因为没有近身伺候的缘故,浅浅认得她们的脸,却叫不上她们的名字。 她急声问道:“寝宫里平时都是你们在收拾吗?” 两命宫女一脸忐忑地回道:“是的,夫人。” 浅浅抓过那截云锦,迫不及待地问:“皇上之前下令清理宫中的物品,你们可否见过两套用这种布料制成的婴儿衣服?” 两个宫女闻言皆抬眸仔细辨认,继而纷纷摇头,怯怯回禀:“回夫人,奴婢不曾见过。” 225 痛彻心扉(四)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5 痛彻心扉(四)4000+ 清眸中蓦然划过一丝失落,巨大的失落感逐渐膨胀开来,塞满整个心房。ai悫鹉琻浅浅失魂落魄地摆摆手:“你们出去吧!” 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浅浅如此失落的样子,两个婢女满脸紧张,忧心忡忡地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换来的却是蓦然拔高的冷声命令:“你们出去,别让任何人来妨碍本宫!” 两个小婢女不明所以,惊慌失措地夺门而逃。偌大的寝宫,又恢复了先前的沉寂。冷风呼啸着透过窗缝吹进来,摇响了垂挂的水晶帘,发出“叮叮当当”的冰冷脆响。 浅浅静静站在那里,手指一松,一直攥着的半截云锦颓然飘落在黑曜石地面上恁。 她慢慢蹲下身去,怔怔望着地上的云锦,忽然埋首在膝上,抱紧双肩,嘤嘤哭泣。 “浅浅,你要找的是这个吗?”期期艾艾之间,一声低沉的轻问蓦然从头顶飘下来,带着深深的疼惜。 浅浅缓缓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光滑的地面上倒影出一袭白袍的俊逸身影带。 “青荷方才给我送药膳,说你整整一个晌午都将自己关在寝宫中,我放心不下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上官玄锦凝望着浅浅溢满泪水的脸庞,心头一阵酸楚,将手中的包裹递向她,柔声说道,“顺便把这个带来给你。” 浅浅接过包裹,颤抖着双手打开,里面,赫然是她要找的婴儿衣服。 珠泪,汹涌而下,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泪水磅礴中,她的下颔被一只修长的手掌轻柔地抬起,紧接着一方柔软的丝帕为她轻轻拭去了眼角脸颊的泪滴,上官玄锦那满是忧急和心疼的俊颜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他双眉紧蹙,神色哀伤,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找这两套衣服的,所以我一早便让人送到了尚衣间,吩咐她们清洗干净……只是回宫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交给你。” 浅浅靠在他怀中,素手将衣服紧紧搂在胸前,伤心地说不出话来,又听他继续说道:“我本该陪你回来的,可是又放心不下母后,听了青荷的回禀更是忧心如焚……母后一醒,我便匆匆赶了过来……” 浅浅漾起梨花带雨的脸庞,急声问道:“你是说母后已经醒了吗?” “嗯,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上官玄锦轻柔地拍拍她的背,黑眸中的担忧减退了一些,满是心疼地说道,“浅浅,地上太凉了,起来吧……” 他手臂用力,将浅浅扶起来。 浅浅刚起身,便一下子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声音哽咽地恳求:“我想看看孩子……你带我去看看我们的孩子吧?” 孩子虽然早夭,却已经成形,毕竟是第一个皇嗣,上官玄锦也不舍得让他早早入殓,便在留芳殿设了灵堂。 浅浅知道,没有他的同意,那些宫人们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去的。 上官玄锦凝望望浅浅,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哀痛之色,他一言未发,只是伸手紧紧拥住了怀中娇躯,以轻柔霸气的力度让她纤弱的身子紧紧地偎向自己。 “孩子出生之后,我这个做娘亲的都还没有抱过他,甚至都没有见过他的面……如果在他入殓之前我都没能看他一眼,那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安心的……”浅浅趴在他肩上泪落如雨,纤细的身子因为巨大的悲痛而抑制不住地轻颤,她凄声哭诉道,“我想亲手为我们的孩子……穿上这衣服……”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拖到了今日……”上官玄锦低叹一声,隐忍着心中的悲伤,轻抚着浅浅的背,柔声轻哄,“乖,不哭了,我们用过膳之后就去……” ***********************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冷风拂面而来,便是一阵刺骨的寒。 上官玄锦扶着浅浅从轿撵上下来,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留芳殿就在眼前,浅浅却觉得那样遥远。步伐陵乱而飘忽,每走一步,都要凝聚起巨大的勇气。心也仿佛沉入了万丈深渊,被厚厚的冰雪包裹着,唯有手心里传来的一丝温暖,让她感到真切。 看到她和上官玄锦缓步走进来,所有宫人都伏在地上行礼,他们身着缟素,神情阴郁,垂着头,不敢发出声响。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大殿,挂着层层素白的帘幔,随风舞动,说不出的阴森压抑。 浅浅在上官玄锦的引领下,穿过一层一层白纱,忽觉眼前一亮。 她抬眸望去,只见灯光璀璨,明堂埤墉,两排长明灯的尽头,两片白纱瀑布般从屋顶倾泻而下,在地面和墙壁上落下重重阴影。 寂静。仿佛可以听见沙漏中的沙子静悄悄地流泻。细细的沙子一点点地漏下,宛如流水。然而,那却是人的双手无法握住的,如同生命的逝去。 死亡。 浅浅心中一阵猛颤,竟然忍不住哆嗦起来。 上官玄锦惊觉浅浅在不住地瑟缩,便关切地凝向她,待发现她小脸惨白,心尖处便是一疼,他大手揽过她的肩,轻颤着双手拨开了那两片白纱。 ——一丈之遥的地方,供奉着菊花和长明灯的尽头,是一座用千年寒冰筑起的一丈多高的台子,那上面静静停放着一具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木,在偌大的宫殿里更显孤零,被台下森然的冷气吞没。 浅浅的心蓦然急遽抽痛,她用力挣脱了上官玄锦的手,发了疯似的跑过去,扑到冰冷的棺壁上,看到了那个包在襁褓里的婴儿——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透明,宛如一触即碎的琉璃,裸露出来的小手更是透出诡异的苍白色。 那是……她的孩子! 虽然只有七个月大,但那眉眼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上官玄锦的影子。他静静地躺在水晶棺内,仿佛只是酣然睡去,还等着第二天的清晨,被母亲温暖的双手轻轻唤醒—— 可是,浅浅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 撕心裂肺的痛狠狠地折磨着浅浅的神经,喉咙好像被刀子卡住。每一次呼吸,都有刀尖在刮着喉骨…… 她趴在棺壁上,死命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不忍心惊扰了他的梦,手指轻轻地颤科着,触模他小小的脸颊。 浅浅浑身一震,好似被沸水惊蛰了一般。 一种被冰灼痛的感觉,从指尖迅速蔓延,立即传到灵魂最深处,痛苦的记忆,像巨大的空洞,慢慢地将她吞噬。 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铺在棺内洁白如雪的鹅绒。 身后,一具温暖结实的怀抱紧紧拥住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耳边传来同样痛苦满溢的声音:“浅浅,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们的皇儿看到了,也不会安心的……” 有滚烫的泪水掉落在浅浅的脖颈里,灼伤了她的痛和思念。 哭泣渐渐弱下来,浅浅的双手紧紧贴在胸前,攥着一套云锦制成的衣服。这衣服,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慈爱,彼时欢欢喜喜地缝制,可曾料到过会有这肝肠寸断的时刻? 上官玄锦颤抖着双手,轻轻解开了孩子的襁褓,浅浅的呼吸顿时一滞。 那玉石般冰凉的肌肤上不规则地分布着许多淤青,透着诡异的黑紫色,让那纤小的身躯变得惨不忍睹——那是……被毒性侵蚀所致。 心,刹那间一阵剧烈的抽搐。 浅浅如遭雷击,险些站不稳。 “浅浅——”上官玄锦一惊,急忙伸手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娇躯,焦急地审视着她泪水涟涟的面容,伸指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掳到耳后,“我们的孩子不会枉死,我一定会让青姝璃付出沉重的代价,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深邃的黑眸像是饱蘸了浓墨,深不见底的坚定,晶莹的泪珠从脸颊倏然滑落。 浅浅流着泪,极是认真地系上最后一颗盘扣,颤抖着手指抚上了那张冰冷玉白的小脸,指腹辗转,不肯离去。 她努力地隐忍着巨大的悲痛,拼命压抑着眼泪,只想把孩子的容貌牢牢地刻在脑海里。最后,她和上官玄锦恋恋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灰亮的光芒仿佛宿命的色彩。浅浅沐浴在冷风冰雨里,任由雨点的冰凉渗透肌肤,那寒意似乎一路蜿蜒到了心里,让她的心也冷的颤抖不已。 身后,沉重的宫门慢慢闭合,将他们和孩子阴阳相隔…… 上官玄锦拥着浅浅坐进了轿辇,轻柔地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语带心疼地劝慰:“浅浅,你这样子去寿康宫,母后见了会更加伤心难过的……太医嘱咐你要多注意身子,乖,不哭了……” 浅浅靠在他怀中,啜泣良久,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 孩子,你安息吧,父皇和母妃会日日为你祈祷,愿你早登极乐,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做个平凡人家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生美好。 ----------------------- 太后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孙儿惨死,无异于雪上加霜,虽然度过了危险期,却也终日缠绵于病榻。浅浅与上官玄锦同去探望,无可避免地提及了伤心事,三人便是一阵痛哭流涕。 只是,死者已逝。纵然再悲伤,活着的人也要振作。 浅浅明白,只有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活着,才不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孩子的夭折,让她的心不再像从前那样柔软。从前那个善良的萧浅浅还在,只是,对待敌人已经不再容忍和退让,现在的她懂得如何做才是更好地保护自己和爱的人。 浅浅终于明白,敌人始终是敌人,不会成为朋友,你想和她做朋友,可她却从来只当你是敌人。化干戈为玉帛,应该适用于真正愿意与你化敌为友的人,而青姝璃显然不属于这一类,所以,她必须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 头顶苍穹如漆,冷月如勾,面前水色如墨,河光潋滟。一座巨大的石室横亘在月色下的阴影里,仿佛一座面目狰狞的怪兽,大开的门好似张着的血盆大口,让人不寒而栗。 萧浅浅缓缓踏过石桥,走向黑沉冷凝的石室,深秋的风,带着丝丝寒意,一袭白裳素裙在风里曼舞,使她看上去像即将乘风归去的仙子。 青荷紧随在她侧,手里的灯笼在漆黑的夜色里发出微弱的亮光。 主仆二人相携着踏入石室,借着石壁上火把微弱的亮光,踩着阴暗潮湿的石板路缓步向前。 这是太子府的地牢,之前为了封锁消息,上官玄锦便命人将青姝璃和余党关押在此处,由钦定的暗人秘密审讯。 浅浅努力睁大了清眸,仔细查看着每一间石室,努力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窗外是漆黑死寂的夜,而石室内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声带着恐惧的凄厉的哭叫蓦然响起,青荷吓了一跳,手中的屏画宫灯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立时便惹得牢房内一阵***动。 浅浅抬头,只见两侧牢门上的小窗口边,似涌动着无数颗脑袋,挥舞着数不清的手臂,无数个声音连在一起哭天抢地地喊叫求饶。 226 最残酷的惩罚(一)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6 最残酷的惩罚(一)5000+ “懿华夫人,求求您放了我们吧,小皇子夭折跟我们无关呐,我们是无辜的……” 浅浅定睛看去,见他们皆是血污满面,仿佛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满脸希冀地望着自己,一边歇斯底里叫嚷,一边几近疯狂地地拍打着铁门,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出。ai悫鹉琻 浅浅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受到了些许惊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青荷也顾不得去捡地上滚落的灯笼,连忙上前去搀扶她,不安地轻唤:“主子,我们……” 话还未说完,猝然被身后的一声冷斥打断:“全部退后,冲撞了懿华夫人,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枯冷黯哑,没有一丝感情,令人感到莫名的不舒服泶。 顷刻间,哭喊声戛然而止,所有人仿佛像遇到瘟神一般恐惧不安地迅速后退,瑟缩在冰冷阴暗的石牢内,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浅浅与青荷诧异地回头,晕黄微弱的灯光下,凝立着一袭红衣、面容冷峻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冷然肃杀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上官玄锦手下的暗人,浅浅也见过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少年这般给她如此强大的震撼铧。 那张冷如冰雪的脸上眉目之间依稀可见稚气,可是他的声音却是让人心惊的冰冷。 红衣少年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俯身行礼:“让夫人受惊了!红枫拜见懿华夫人!”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很久不曾说话,不习惯似的,带着一些生涩。 “起来吧!”浅浅点点头,淡淡道,“本宫今日来是想见见皇后娘娘。” 红枫修眉一凝,深如寒潭的眼睛里蓦然划过一丝慌乱,他垂首,不卑不亢地回禀:“属下未曾接到皇上示谕,所以斗胆阻拦夫人!” 浅浅一怔,便听青荷冷声道:“大胆,连懿华夫人的鸾驾你也敢拦?” 浅浅这才想起来,暗卫中的四大公子从来都是只听上官玄锦号令的,即便是太后的懿旨,若然没有上官玄锦首肯,他们也可以置若罔闻。 “不得无礼,红枫也是服从皇上的命令。”她挥手示意青荷退下,从袖口里掏出一板小金牌,递到了红枫面前。 红枫定睛一看,只见金牌之上一朵梅花栩栩绽放,冷峻的面容上霎时布满虔诚和恭敬,终于撤身后退到一旁:“夫人请——” --------------------------------- 石牢的尽头,是一间极其坚固的暗室。暗室之中,阴森森冷飕飕,墙壁上嵌着几个灯盏,里面的蜡烛灼灼燃烧着,将幽黑的暗室照的一片昏黄。 冷风从墙上的破窗内灌进来,吹拂人面,是沁人心骨的寒冷。墙角放着一张残破的藤椅,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那上面,静静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锦衣华服已经遍布血污,听到脚步声,才慢慢地抬起了头。 “啊——”浅浅忍不住惊呼出声,惊骇地后退几步。 那……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一道道血口纵横交错,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在这阴暗的夜色里显得恐怖异常。 青荷惊骇地看着面前那满脸是血的女子,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主子,她……她……” 浅浅艰难地动了动唇,却惊愕地发现嗓子干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满眼的震惊,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个女子,竟然是……青姝璃! “萧浅浅?”青姝璃微眯杏眸,看向立在昏黄光影里的来人,血污的脸上神情一怔,原本弥漫着铁灰色的双眸蓦然一亮,忽然放声大笑,“怎么样,失去孩子的滋味很好受吧?啊?哈哈哈……” 璀璨的杏眸中露出极度仇恨的神情,似熊熊大火烈烈焚烧。她忽然从藤椅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萧浅浅扑过来,尖声嘶喊:“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怎么还没有死?你怎么还没死?” 然而,不等她扑上前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嘶——”一道血口赫然裂开在细嫩雪白的脖颈上,而她的左肩也被那名红衣少年牢牢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青荷吓了一跳,急忙倾身上前护在了浅浅身畔,口里直呼:“主子小心。”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虽然被钳制住了,但青姝璃仍旧拼命地挣扎着,丝毫不顾那柄横在脖颈处已经深深陷入肌肤里的利剑。她的脸色狰狞可怖,垂下来的青丝也沾染了几分血色,杏眸中满是不顾一切的神色。 浅浅还是头一次见到青姝璃如此疯狂的模样,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广袖下的玉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她的脸上却漾起了一抹笑,带着报复之后的快意。 因为,她一早就知道,见到自己安然无恙,青姝璃便会是这样声嘶力竭的绝望。 面对此时此刻的青姝璃,浅浅心中是有一点害怕的。 可是,浅浅知道,她不能怕,从这一刻起,面对自己的仇人,她必须要迫使自己变得强大! 青姝璃处心积虑,就是要害死她和腹中的孩子。宫中防范森严她苦无机会,所以便在得知她要去普渡寺参加菩萨开光典礼后,暗中开始了精密部署。 那里是佛门净地,自然好下手。 若非上官玄睿无意间听到那两名细作的谈话得知了青姝璃的阴谋,又及时赶到让她服用了抑制毒性扩散的玉灵丹,恐怕她捱不到梅山行宫就已然一尸两命了。 这原本是除却心头大患的绝佳机会,可惜青姝璃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如此缜密的计划竟被上官玄睿听了去,更没想到自己信任的碧朱会在关键时刻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将毒药交给了太医院。 青姝璃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却能完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崩溃绝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自己虽然侥幸逃生,却永远失去了孩子,一辈子都将承受丧子之痛。 面对这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她又如何能不怨恨! 想到这里,浅浅心中的愤恨便像洪水般倾泻而出。心间像是有无数针尖在上头碾过,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血孔,不会夺人性命,却是悠久绵长的疼,在日积月累中,渗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萧浅浅一把推开了青荷,缓缓走到青姝璃面前,高高抬起了手,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几乎声嘶力竭地质问:“你恨的是我,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他才七个月大……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何如此狠毒?” “因为,我恨你啊!”青姝璃缓缓抬起了头,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那双眼眸里冷光流动,杀气逼人,刻骨铭心的仇恨肆意张扬,仿佛要将面前之人吞没,“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噬你的骨,将你挫骨扬灰。所以,我处心积虑想要你死。从福熙宫的秋千绳子断裂,到我失足摔下台阶撞到玄锦,再到普渡寺的投毒和在马车上做手脚……我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可是,老天爷不长眼,偏偏让你活了下来!” “哈哈,这样也好啊!你活着,你的孩子却死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令人心寒的冷笑和狂妄,“萧浅浅,你这个贱人!我就是再不受宠,也是上官玄锦明媒正娶的妻子、梦华王朝的皇后娘娘……而你呢,只不过是个妾,女字边立的那个人,注定要一生一世被我压着!哈哈哈……” 刺耳的尖笑声被抑制不住地咳嗽打断,那连声狂笑牵动了青姝璃的伤口,她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艰难地喘息着。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仍是在笑。 她笑的狂妄,笑的志得意满。 她的笑刺疼了浅浅的眼,这个害死自己孩儿的人就在面前,她怎么可以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浅浅的心被仇恨填满,愤恨之火再一次被青姝璃点燃,烈烈地焚烧着。 清眸中恨意凛然,丧子之痛如骨附蛆,浅浅贝齿几乎咬碎,手腕一翻,“刷——”的一声,一片冰光从她的袖里飞快流出,呼啸着停在了青姝璃的心口。 这一惊变,让红衣少年那不惊轻尘的冷漠目光起了些微的变化,那是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 “主子?!”青荷大惊失色,骇然地瞠大双眸,不明白自己主子手中何时多了把锋利短刃。 剑身薄如蝉翼,剑刃之上闪耀的寒芒如冰光水银流泻。 而此刻,那短刃正不偏不倚地抵在皇后娘娘的胸口处。 那么近的距离,只要主子稍稍一用力,剑尖就会穿过浸满血渍的凤袍,狠狠地刺进皇后的心窝。 青荷的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似乎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紧张不已地盯着浅浅手中的短剑,急声叫道:“主子,不可!不可!” 萧浅浅却是恍若未闻,她冷冷看着青姝璃,一双清眸,冷冽如冰。 只要一剑,青姝璃就会毙命,她就可以给自己的孩子报仇了。 那是她偷偷从兵器库里带出的一把怀剑,纤细灵巧,削铁如泥,正适合女子使用。 从将它带出兵器库那一刻,浅浅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也会对人刀剑相向,也从未像此刻这般这么迫切强烈地想让一个生命在她面前消失,甚至是……死在她的手里! 青姝璃终于不再笑了,她怔怔地看着抵在心口的怀剑,缓缓抬首,看到了面前那冷若冰霜的女子,那亮如秋水的杏眸中满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卑贱的女人竟然有勇气拿剑指着自己! 有趣!真是有趣! 她杏眸一眯,忽然倾身靠上前,目光锐利,直直逼视着萧浅浅:“丧子之痛的滋味很好受吧!怎么?想杀我为你那短命的儿子报仇啊?好啊,你杀我啊!”尖利清冷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和猖狂。 浅浅的手因为极度的憎恨和痛楚不住颤抖,她险些拿不住那柄青光湛湛的利刃。 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叫嚣:“刺下去!杀了她!” 要刺下去吗? 这样,丧子之仇得报,她和上官玄锦之间再也不会隔着任何人。杀了青姝璃,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冷风在挣扎中呼啸而过,呜咽之声犹如鬼泣。 青姝璃不屑地冷笑,一脸挑衅地瞪向萧浅浅:“怎么,你不敢动手了?你不是想给你的儿子报仇吗?你动手呀!哼哼,胆怯了?” 她满是血污的脸因为肆无忌惮的笑而显得狰狞可怖,她拔高了声音讥笑道:“你连仇人都不敢杀,活该你的儿子被我害!他死了也好,不必在这个世上受罪。我是帮你啊,你应该感谢我啊!哈哈哈!” 虽然她功亏一篑,没能杀死这个贱人,却杀了这个贱人的孩子。如今看着这个贱人饱尝丧子之痛,她怎能不开怀呢! 青姝璃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浅浅,这个宠冠后宫的懿华夫人,此刻也不过是个丧失爱子的可怜虫!她还真是想看看这个上官玄锦心尖上的人痛哭流涕、哀肠寸断的模样呢! 可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却僵住了。 青姝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却分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萧浅浅那勾起优美弧度的唇角。 她在笑!她竟然笑了! 情绪一下子失控,青姝璃怒不可遏地挥舞双手,尖声反问:“你笑什么?死了儿子你还能笑的出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个贱人不是应该哭的吗?她为什么还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笑出声来? “我不会就这样杀了你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因愤怒而歇斯底里的人,浅浅莞尔一笑,轻启朱唇,用一种冰冷到自己都陌生的语气,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伤我孩儿性命,我要让你百倍千倍地偿还!我要亲眼看着你受尽折磨而死!” 面前这个人,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剑杀了青姝璃,并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她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青姝璃! 她轻轻松手,怀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声响。 咣当—— 青姝璃一怔,细长的杏眸中陡然掠过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忽然连声冷笑,怨恨的目光穿过昏暗的牢房,凄声叫道:“上官玄锦,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用生命爱的女人,如此冷血无情,她跟我有何区别?” 她转首,眼中的恨意绵延不绝,仿佛要将萧浅浅吞噬,尖利的嗓音带着报复之后酣畅淋漓的快意:“萧浅浅,上官玄锦那么爱你,还不是被迫让你做了一个小小的懿华夫人?” “呵呵,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惩罚!老天爷也不想看你一人受宠,所以夺去了你孩子的性命,让你终日在痛苦里煎熬,让你不得安宁……哈哈哈……” “啪——”猝然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浅浅回眸,看见了长身玉立的一袭玄袍,袍袖起落,似是带起了一道劲风,腰间紧束的虬龙玉带上系着的青白玉同心结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上官玄锦?! 萧浅浅微微一怔,青荷略显慌乱的声音飘入耳畔:“奴婢……叩见皇上!” 她看到,一直静立在一旁的红衣少年狂傲的眼神顿时敛去,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倨傲的头颅:“属下参见皇上。”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一张温润清奇的脸,一双凝波目正温情如水地望着她,里面,并没有她预想中的责怪和愤怒。 上官玄锦就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做,却让人感觉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令人不禁仰视。 227 最残酷的惩罚(二)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7 最残酷的惩罚(二)5000+ 他疼惜又宠溺地以袖轻拭她的眼角,声音更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浅浅,没吓到你吧?好端端的,怎的就哭了?” 她哭了吗?怎的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呢? 原来,她的心已经痛的连落泪都觉察不到了! “皇上,你终于肯来了见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哈哈……既然你来了,也不枉费我做了这么多的事!” 激动的微微颤抖的声音猝然响起,浅浅回眸,看到了欣喜如狂的青姝璃,挨了上官玄锦那一巴掌,她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震惊发呆,甚至没有伤心失落,她眼里绽放着疯狂的神采,几欲倾身上前,奈何左肩被红枫牢牢钳制,所以始终不能如愿泶。ai悫鹉琻 浅浅秀眉一凝,转首望向上官玄锦,轻轻摇了摇头,身子却是更紧地依偎到他怀里。 这个时候,她需要爱人温暖的怀抱做依靠,也更知道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仇人痛彻心扉、伤心绝望! 青姝璃,怨不得我,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掘坟墓,我只不过是帮你一把而已铫。 浅浅在心底轻叹,她从来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青姝璃。 果然,青姝璃那欣喜如狂的眼神里无可避免地划过一抹刺痛的神情。 上官玄锦安抚地拍着怀中佳人的玉背,冷冷斜睨了青姝璃一眼,冷嗤道:“贱人,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 “到了此刻,你还骂我是贱人?你甚至连正眼瞧我都不肯?”青姝璃痴痴地看着上官玄锦寒意凛然的黑眸,脸色渐渐惨白。极度受伤的神情在她的眼底一闪而逝,爱恨挣扎在她的眸中愈演愈烈。 终于,她怒极反笑,目光如炬,直直逼视上官玄锦,染血玉指点向他怀中弱不禁风的女子,恨声道:“好啊,我是贱人,那萧浅浅这个被万人唾骂的小偷又算什么,她不是比我更贱……唔——” 她蓦然瞠大了双眸,强烈的窒息感迫使她视线下移,看到了掐在自己咽喉上的手。 那只手,修长洁白,优雅完美,根本不曾像是习过武。 可是,青姝璃清楚地知道,这双手演绎的,将是如何完美的杀人艺术。 恰如此刻,只要他轻轻用力,自己便难逃一死。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恐惧之色,仿佛,她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换回这样的结果。 倘若,能死在他手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上官玄锦冷冷看向面前人,深邃的黑眸彷如千年寒潭,里面的残酷决绝压倒一切,他寒声说道:“你再敢骂浅浅一个字,朕就将你推出午门,千刀万剐!” 青姝璃的肩几不可见地轻轻一颤,她目不转睛地看向上官玄锦,满是血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奇异的笑容:“哈哈……好呀!你如此恨我……那杀了我,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你……和这个贱人!” 染血的素手不偏不倚地指向萧浅浅,细长的杏眸冷如冰雪,带着蚀骨的恨意。 浅浅靠在上官玄锦温暖的臂弯里,这一次,她无所畏惧地迎上了青姝璃的目光。 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惧怕青姝璃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杀意。因为,她对青姝璃的仇恨和杀意早已超过了青姝璃对她的。 上官玄锦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那莫测的笑意,竟比刚才弥漫的杀气更为诡异骇人。 他抬手,轻轻松开了青姝璃的咽喉。 “你蓄意杀害朕的妻子,害死了朕的孩儿……你的确是该杀!”上官玄锦乍然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冽,好似腊月垂挂在屋檐上的冰棱子,只钻到人心里去,扎的人心生疼。而那双黛染的星眸,也很冷,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深幽寒潭。 青姝璃的手微微颤了颤,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潋滟的笑意。 “上官玄锦,你说我杀你的妻,害死了你的孩儿,难道说,我这个被你明媒正娶的皇后就不是你的妻了吗?” 青姝璃费力地喘息着,缓缓而艰涩地说道,一双杏眸冷冷注视着上官玄锦的眼睛。凄绝悲恸犹如雷霆万钧重击在她心头,震得她心神俱碎! 他从来不曾爱过她,他眼里心中的那个人从来都是这个女子。她和他的一场相遇和纠缠,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他,从未投入过。 她冷笑着垂首,手指轻颤,捂住胸口,那曾经宛如琉璃的指尖,如今已经布满血污,惨不忍睹。 “自从我遇见你,我就知道,除了你,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可能再入我的眼……可是,天意弄人,偏偏让你我之间多了一个萧浅浅……她一个万人唾骂的小偷,哪一点好的过我堂堂的一国公主?不就是运气好,比我先遇到你吗?为什么你如此爱她却总是对我不屑一顾?如果没有萧浅浅,我根本不用费尽心机爬上后位……” “我对你低声下气、百般讨好,以为终有一日你会对我另眼相看。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呵呵……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喜欢我,更不敢奢求你能爱我……我只希望你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能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青姝璃抬眸,昏黄的火光映亮了她眸中的哀怨嫉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到肉里,漆黑的眼珠渐渐充血,“可是,你没有!无论我如何改变,换来的始终都是你的视若无睹……我在毓秀宫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却还要看着你和这个贱人浓情蜜意,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吗?” “既然你我不能相爱,那便相恨吧!让你对我恨之入骨,也总好过你对我不闻不问……”她凄然一笑,珠泪濡湿了染血的脸颊,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我只恨我没能早一点杀你的妻子,害死你的孩儿!” 她痴痴地凝望着长身而立、风姿绝代的梦华皇帝,那是她的夫君,也是她此生此世唯一如此疯狂地爱过、恨过的人! 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她坐在寝宫里,独对寒灯、垂泪到天明;多少个孤独落寞的黄昏,她站在毓秀宫的门口翘首痴盼、望眼欲穿……她连做梦都希冀能得到他的谅解和垂怜,可是他的冰冷和无情,彻底让她绝望,让她心死。 而这个女人,不仅得到了他全部的爱,还怀了他的孩子,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幸福美满,自己却只能在悲痛煎熬中了此残生? 上天怎么可以如此不公平! 既然老天爷对她不公平,那她又何须再忍辱负重、畏首畏尾! “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逼我心狠手辣,逼我走进这样满是血污的炼狱……这一切,都是你们逼的!” 青姝璃脸上绽放出邪恶的笑容,一双细长杏眸闪烁着可怕的光芒:“我知道普渡寺开光安坐典礼与祭天仪式是同一日,也料定你不会随这个贱人同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我怎么可以错过?只可惜,死了小的,大的却捡回一条贱命……还不错啊,有了这个贱人的孩子陪我共赴黄泉,我就可以看着她慢慢走完这哀痛的余生啦!哈哈哈……” 凄凉的笑意绽放在苍白的唇角,青姝璃绝然地望向上官玄锦,冷冷说道:“既然你是来取我性命的,那就动手吧。能让你如此记恨,就够了……” 上官玄锦冷眼看着青姝璃,目光锐利如剑,似是要将她彻底洞穿。寒意凛凛的星眸变幻莫测,仿佛风中的野火明灭不定。 寒风嘶吼着灌入天窗,摇曳着昏黄的烛火,拢在光影里的人变得忽明忽暗,脸上的神色也难以辨清了。 浅浅凝立在一边,静静地望着那渊停岳峙般对立的一帝一后。 从得知凶手是青姝璃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强忍着巨大的悲愤和哀恸,等着这一刻的到来。不管是死是活,青姝璃总要为自己的累累罪行付出代价。 她知道上官玄锦秘密派出暗卫对青姝璃进行了残酷审讯,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和承受力才不让她独自面对这个罪魁祸首的。 可是,她等不了了,丧子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做梦都想手刃凶手为自己可怜的孩子报仇。她知道只有自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青姝璃面前,才是对青姝璃最致命的打击。 是以,她等不到上官玄锦的许可,趁他与丞相商谈国事之际,偷偷拿了他的梅花令,与青荷驱车来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上官玄锦何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的心早已因为青姝璃的话再度滋生出无边的恨意,噬骨的痛悄然占满了她的整颗心。 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为自己惨死的孩儿报仇。可是,她忘了青姝璃毕竟是皇后,就算是谋害皇嗣,罪名也要由君王定夺。而她只是一个小小妃嫔,左右不了青姝璃的生死。 怪不得方才,她对青姝璃铮然拔剑,青姝璃却是无所畏惧,原来是一早就料定了她不敢真的动手。 此刻,青姝璃开口求死,上官玄锦会怎样处置呢? 浅浅屏息凝神,忍不住抬眸,想要从他的眼中得到答案。可是,他的双眸却是那样的深不见底、复杂莫测,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寒风吹过,吹得萧浅浅衣衫翩飞,有一种临风飞去的风姿。 她似乎是冷极了,纤弱的肩无法抑制地轻颤了下,隐在广袖间的手蓦然用力紧握,指甲硬生生地掐进了肉里。 “有我在这里,别怕!”耳边,蓦然响起柔声低语,怔忡间,浅浅感到一只大掌穿过衣袖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霎时间,掌心传来的温暖融化了她指尖的冰凉。 她抬眸,看到了上官玄锦满是温柔疼惜的俊脸,心头微颤,涌起复杂的情愫:“玄锦……” 耳边,蓦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哈哈哈……” “上官玄锦,你不是说我下毒害你的妻子,害死了你的孩儿,你不是想杀我泄恨吗?如今我一心求死,你为何还不动手?怎么?你不敢了?还是你根本已经冷漠到没有心了?”青姝璃冷冷看向上官玄锦,尖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狂妄和挑衅,“你是怕我一死,我父皇就会与你决裂吧?到那时,梦华和古夏必然会迎来一场恶战!所以,你犹豫了,是吗?” 一语敲醒梦中人。浅浅的心,不自禁地阵阵抽痛。 她竟然忘了,这个害死她孩子的仇人是不止是梦华王朝的皇后,还是古夏国的公主。 若杀青姝璃,就会挑起两国战乱。 若不杀青姝璃,她的孩子就是枉死。 她不愿意给梦华带来战乱,可她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枉死。 清眸中划过一丝慌乱,她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沉沉问道:“你想死?” 浅浅抬眸,看到上官玄锦星眸中冷光乍起,完美的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哼哼,朕不会让你死的!” 上官玄锦挥手示意红枫退开,缓缓向前走了两步,用一种温文而残酷的语气对着青姝璃一字一句说道:“你害死了朕的孩子,朕就要你的父皇和国家来陪葬!” 寒风呼啸,卷裹着几片枯叶飘入天窗,落在他那袭深玄色锦服的肩头。 浅浅的心猛然一颤。 倾一国之力,报杀子之仇。 帝王之怒,必然血流成河。 她该高兴的,不是吗?上官玄锦这是在为他们的孩子报仇,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呢? 她的纤腰被上官玄锦的手臂紧紧拥着,她轻轻依偎在他怀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青姝璃亦是蓦然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看着上官玄锦冷冷地做了决定,看到他缓慢地走到萧浅浅面前,看他伸手将萧浅浅揽入怀中,心里顿时好似有千万把尖刀在剜刺。 她忍不住再次狂笑出声,这感觉,真他妈美妙极了! “你为了抱杀子之仇,竟然不惜挥军古夏,你难道不要梦华的百年基业,不顾百姓的死活了吗?”她紧紧攥住拳头,满目怨恨地看向那亲密相偎的身影,凄声说道,“上官玄锦,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你对这贱人的爱了!” 在他的心里,她始终不如这个女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她心里的伤疤,甚至于再残忍地洒上一把盐。 当然是痛彻心扉,痛极了! 上官玄锦,萧浅浅,有朝一日,这种滋味,也该让你们尝尝才是! “皇后还不知道吧?朕不日就要挥兵南下,古夏国刚刚遭受了西罗国的铁蹄蹂躏,又怎能抵挡我梦华王朝的百万雄师?”上官玄锦笑的云淡风轻,可是他笑的时候,眼睛却是不笑的,反而闪烁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冰冷,“朕本不想如此,你却一而再地逼朕,青姝璃,古夏若亡,必是被你所害!” 他冷冷看着青姝璃,眼中的杀气让人触目惊心。 上官玄锦薄唇上扬,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朕不会让你死,朕要让你锦衣华服地住在毓秀宫内,让你守着皇后的宝座孤独终老,还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父皇惨死、古夏灭亡!” “朕要让你这个亡国公主和朕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上官玄锦每说一个字,青姝璃脸上的震惊和绝望就多一分,她看着他绝然转身,宠溺地拥住萧浅浅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泪水汹涌,模糊了视线。 “上官玄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凄厉绝望的哭声猝然响起,划破了暗夜的冷寂。 她弯下腰去,一口血从喉咙里急遽涌出,喷洒在几片随风飘进来的花瓣上,原本有些残败的黄花被血液浸染,变为妖艳的娇红,铺在凌乱的地面上,愈加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颤巍巍地起身,泪眼朦胧间,那道身影已经去的远了,远离了她的视线,透过窗子,看到的只是一片沉郁的黑暗。 228 你怨我吗?(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8 你怨我吗?(5000+) 冰冷的牢房内再次归于沉寂,空荡荡的寂寞又开始啃噬着青姝璃的每一寸躯体和魂魄。ai悫鹉琻她踉踉跄跄地走向墙角,身子一软,虚弱地跌坐在破旧的藤椅上。 “上官玄锦,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死寂之中,忽然响起低低的声音,再不似从前的柔美婉转,嘶哑中带着蚀骨的仇恨。 青姝璃一字一句,沉沉地说道,红唇微勾扯起一抹冷笑,在那布满血污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 寒风凛冽,在漆黑的夜色里呼啸而过。檐角的风灯飘飘转转,在斑驳的阴影里投下微弱的亮光泶。 浅浅被上官玄锦拥着步出了地宫的大门,她虽然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但在那冷冽如刀的凉风灌入衣襟的瞬间,还是忍不住低首瑟缩了一下。 只是刹那间,一件厚厚的披风已经严严实实地拢在了她的身上。 浅浅抬首,看到了上官玄锦脸上温暖柔和的笑容铫。 他低着头,双手娴熟地将她衣领处的两根飘带系好,又细心地将她额前被风吹散的秀发轻捋到耳后,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时,浅浅看到那双黛染般的星眸中似有一丝担忧疾闪而逝。 “我们回家吧。”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浅浅与他十指紧扣,被他簇拥着向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走去,他星眸里一闪而逝的担忧是她的错觉吗? 车里亮着两盏琉璃宫灯,摆着一盏炭炉,里面燃着上好的银碳,不时发出“嘶嘶”的轻微声响。 温暖萦绕周身,驱走了暗夜的寒冷。 浅浅被上官玄锦拥在怀里,这一刻的亲密依偎,本是静谧安然的时光,可她的心中却渐感不安。玉指下划,碰到了腰间一块坚硬的物什。 这梅花令,乃是号令四大暗卫的信物,上官玄锦一向从不离身。 她若想去地宫见青姝璃,就必须要拿到它。 是以,昨夜就寝后,趁着他酣睡,她将它拿了去并偷偷藏了起来。 她虽然也曾担心事后被上官玄锦责怪自己冲动,可她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青姝璃彻底绝望,自是顾不了这些。如今他追来,必然已经知晓她拿走了他身上的梅花令,是以心中多半会恼她不信任他吧? 原本以为他会生气的,至少也会说她两句,可离开地宫这一路上,他也只是气定神闲地坐着,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他越是一言不发,她心中便越是七上八下。 “玄锦?”终于忍不住,浅浅抬眸,轻唤一声。 “怎么了?”上官玄锦低首,俊脸含笑地望向她,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深邃的星眸中蓦然掠过一丝担忧,“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长臂一伸,不由分说揽过浅浅娇软的身子,将她牢牢固定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浅浅心中的自责因他的这份关怀体贴又多了几分,她轻摇螓首:“没有。只是——” 她顿住话头,对上他溢满关心的眼眸,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咬朱唇:“我趁你熟睡,偷偷拿了梅花令……我执意走这一趟,你会不会怪我?” 上官玄锦一怔,见她一脸任打任骂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他的傻丫头啊!他疼她怜她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责怪她呢? “我不怪你,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洞悉你的心思。”上官玄锦微笑着摇了摇头,略带自责地说道,“我今日和丞相在勤政殿商议完国事,才发现随身携带的梅花令不见了,心想必是你拿了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了过来……可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再一次给了青姝璃伤害你的机会……浅浅,我本应陪你一起来的,都是我不好……” 上官玄锦那一脸疼惜悔恨之色,看的浅浅心尖处一颤,一股酸涩直涌入鼻翼。 她本就有些自责,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愧疚感动不已,忙握住他的手,颤声道:“我心里明知你是担心我身子未调养好,怕我怒急攻心才迟迟不让我见青姝璃的,可我偏偏控制不了内心的冲动,执意瞒着你,害你为我担心……我如此任性,你却没有一句责备,我觉得心里愧疚的紧。” “浅浅,该愧疚的那个人是我才对。”上官玄锦闻言,黑眸中顿时墨靄重重,他揽紧了浅浅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是隐忍了极大的怒气,“她说的那些话,我都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浅浅心头一颤。她原本只道他是风尘仆仆地赶来,却不知他竟是速度如此之快。倘若不是心系着她的安危,他又怎会及时出现替她教训青姝璃。 她全身上下每一寸、每一分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她的怜惜与娇宠,他不是拿珍珠宝贝来装饰她,而是直接将她当成稀世珍宝般珍视。 “浅浅,你怨我吗?”上官玄锦怀抱着心爱的女子,忽然轻叹,极轻的一声叹息,满含无奈,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愧疚和怨念,“我身为一国之君,却连你和我们的孩子也保护不了……我没能给你一个昭告天下的正妻身份,却还让青姝璃那个可恶的女人逮住机会,恶意中伤你……孩子没了之后,你终日以泪洗面,我想为你、为孩子做点什么……可是无论做什么,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他颤抖着薄唇,脸上血色快速消失。晕黄的灯光中,浅浅看到他俊美的脸变得苍白,可是那双星眸却格外的黑,黑的好似浓浓的夜。长长的睫毛沾染了一滴晶莹,带着一丝冷峭的清新。 那幽黑的星眸,如同墨玉般的眸,眼底燃烧着火,带着刻骨铭心的恨。 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坚定:“我既然已经决定出兵古夏,就不惮会跟青远怀撕破这个脸。青姝璃犯下此等大罪,我便是将她废黜,朝堂上下也断不敢有任何微词。浅浅,我想立你为后,更好地保护你……” 他雾霭深深的黑眸霎时一亮,满是深情地凝望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若你不能做我的皇后,免不了会再有人像青姝璃这般看待你……人言可畏,我不想让你受半点委屈,我想倾我所有,给你最好的一切。” 浅浅的心又是一颤。 这一刻,他想要保护她的***是那么强烈,她能深深体会到他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心。 可是她的心,却乱了。 她曾经虽然得到了上官玄锦全部的爱,可是心里始终是顾及着青姝璃的皇后身份的。时至今日,青姝璃再也危害不了她分毫,而她也不会再任青姝璃伤害。所以,青姝璃还是不是上官玄锦的皇后已经没有任何分别。 可是,那个执掌六宫的皇后宝座,她真的想坐上去吗? 不,她不想! 若是从前他这样说,或许她还会欣然答应。可是此时此刻,失去了骨肉至亲之后,她才更加明白,什么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 在她眼中,那令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至高无上的后位又怎比的上一个他。 萧浅浅从来不是一个贪爱权力和荣华富贵的人,她想要的只是和自己心爱的人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她伸手,慢慢环上了上官玄锦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细细感受着从他锦衣上传来的温暖,心里的平静和安然又多了几分。 “玄锦,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你赠我‘懿华夫人’这个封号时所说的话?” 上官玄锦轻柔地抚着她的背,笑的宠溺而温柔:“‘懿华’寓意‘美好华贵、独一无二’,‘夫人’亦指结发之情,在我的心里,唯有你才是上官玄锦的妻子,你才是我上官玄锦此生的挚爱!” 他说的极是深情,宠溺的笑容中泛着丝丝缕缕的痛和愧疚。 她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他曾经指天立誓要护她周全,可是他却连他们的孩子也无法保住,还是让她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害的她差点永远地离他而去。 即便这些话,浅浅已经听过很多遍,可是如今再听他一字一字说出来,心里依然荡起了层层涟漪。 只是,如今这心湖的涟漪,却是幸福中夹杂着苦涩,甜蜜中夹杂着悲痛。 ——那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 幸福甜蜜是因为他让她真正相信帝王也可以信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苦涩悲痛是因为他和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永永远远地失去了。 也许以后,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的孩子。可是,无论再多的孩子,也终究无法弥补这第一个孩子的逝去带给他们的悲痛和伤害。 浅浅很清楚,即便她答应做他的皇后,她的孩子也回不来了!更何况,夺去她孩子性命的,正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 她不怨他,但是她也不能接受这个沾满她孩子鲜血的皇后宝座。 浅浅直起身,抬眸凝望着上官玄锦,缓缓说道:“我从前不愿做皇后,是不想看你左右为难、受人诟病;如今不愿做皇后,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情意已经不需要这个后位的承诺来支撑……我从不在意自己是以何样的身份留下,我在意的永远都是你的人和心……既然我们是彼此的一心人,又可以长相厮守,那做不做皇后又有何分别?” 明明是说着温情缱绻的话,她的声音却显得干涩而冰冷。 上官玄锦心尖处一疼,星眸便是一黯,他将她从怀中稍稍分开,强忍着悲痛轻声问道:“浅浅,你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而怨我吗?”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不与青姝璃成亲,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更不会让我们的孩子……”他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不是的,玄锦。孩子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怪你!”拼命忍着心里的痛,浅浅伸手,缓缓抚上他神情黯然的俊脸,想拂去辗转在他眉间的悲伤,颤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伤痛和自责并不比我少,我真的没有怨你……我不想做皇后,是因为——” 上官玄锦眸光一凝,急声问道:“因为什么?” 恍若尖刀入腹,心头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浅浅深吸一口气,终是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因为,那个后位,沾染了我们孩子的鲜血!青姝璃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想让她受尽折磨,我想让她亲眼看着古夏国倾家亡,我想让她守着皇后的宝座在冷宫里过一辈子!” 青姝璃,你不是费尽千辛万苦也要坐上皇后宝座吗?你不是觉得唯一胜过我的地方便是这个尊崇的皇后身份吗?那我就让你亲眼看到你所在意的东西在我的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 我要让你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要让你受尽凌辱地苟延残喘,还要让你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呵呵,原来,我也可以冷酷无情到这个地步;原来,我的心,也可以这样狠! 心里的恨似要将浅浅湮灭,纤细的手指紧握成拳,掌心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浅浅——”上官玄锦惊呼一声,黑眸中划过重重的痛楚,他紧紧搂住浅浅颤抖的身躯,温暖的大掌覆上了她紧握的柔荑,轻柔地将她蜷起的手指一根根分开,不忍见她如此伤害自己,又附在她耳边柔声轻哄,“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浅浅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连忙抬头去看上官玄锦的神情,见他正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深邃的黑眸写满了不安和疼惜。 他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刚才的自己有多可怕了。 他是她最深爱的人啊,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狠戾的一面? 原来,任何人都会被仇恨轻易吞噬,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像自己。她不想这样的,可是她方才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也和青姝璃一样狠毒?”心里的慌乱愈发多了,浅浅像一只困惑的小兽,无助地看着上官玄锦,无法接受自己被仇恨摆布的事实,“玄锦,我竟然也会变得这么可怕!” “你的恨理所应当,对待青姝璃,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官玄锦见她恢复神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拥紧她,温言软语地安慰,“你还是我爱着的心地善良的浅浅,只是青姝璃太狠毒,这一切都是她犯下的罪孽,不是你的错……” “玄锦,为什么要让我们碰上这样的不幸?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我们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守着自己的孩子,过平淡安稳的生活,不会被人算计和仇恨。我不想这样的……”浅浅一下子扑进他宽博的怀中,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来,跌落在他的胸前的锦衣上,“皇宫里的生活虽然好,可那风光背后却掩藏了太多的血腥和悲痛……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会没有勇气走下去的……” 从孩子逝去那一刻,她就一直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她爱的这个人是生在帝王家呢? 他没有权利选择他的出身,她也没有权力选择她的命运。所以,便注定了他们的孩子难逃宫廷倾轭的悲惨命运吗? 上官玄锦的心狠狠一痛,抱着她的手轻轻颤抖着,却是更加重了力道,仿佛是要将她嵌进他的身子里。 “浅浅,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别怕,以后我会时时刻刻陪着你、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再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有任何机会伤害你……” 轻柔的语气彰显出不容置疑的帝王霸气,伴着绵绵的爱和深深的情,悉数落在萧浅浅耳里,渐渐安抚了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用千年等待,换君倾心相爱,这一份倾世未了情缘,带给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229 物是人非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29 物是人非 虽然这一路走来,有血有泪,有伤有痛,可依然有他对她不离不弃、深爱不渝,这也是让她饱受丧子之痛后还能继续活下去的所有勇气。ai悫鹉琻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从今至而后,她要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 ------------------------------- 梦华王朝的皇家陵园位于明城北部的岷云山,山脚青江环绕,风景秀丽,是绝好的风水宝地泶。 时近深秋,草木摇落,只有松柏青青,金菊艳艳。 长草青黄交错,一片片起伏如波浪,细雨中的秋菊摇曳生姿,清冷的山风夹杂着凋零的菊花,吹拂人面。 白幡在风中飘飘转转,梵唱和祝颂声氤氲蔓延,缥缈虚无地召唤着去往彼岸的灵魂。所有素衣白冠的人,皆停驻在皇陵的入口处,跪地相送,不时有人压抑着低低的哭泣锃。 一台白石的灵柩,孤零零地放在一个檀木的肩舆架上,换由四个年轻的内侍抬着,走进了石门。 长明灯璀璨,照亮汉白玉铺成的大道。 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路面蜿蜒着伸入视线尽头—— 地上,是一块白玉雕成的平台。左侧,没有甬道的地方,流淌着水银做的江河; 顶上,雕刻着满天星斗,苍穹变幻; 四周,大理石光滑的壁上,都有开凿出来的巨大神龛,上面比真人还大的雕像在繁密的灯火下,脸上浮现出奇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里,是梦华王朝的皇陵,也是世世代代被信仰向往的极乐世界。 这里没有阴谋、争斗、罪恶,只有平静、安宁、幸福。 灵柩被轻轻放置在巨大的神龛上,所有人默默焚香祈祷完,静静退了出去,只留下萧浅浅和上官玄锦,固执着不肯离去。 他们彼此沉默着,无声的泪水从脸上不断滑落。 万籁俱寂,唯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一阵一阵,掠过之后,了无踪迹。 就像人的一生,在世间匆匆一行,也如残风吹掠,灰飞烟灭之时,不留丝毫痕迹。 萧浅浅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灵柩,视线一片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暗红色灵牌上镌刻着的名字。 “孩子,对不起,都是母妃不好……把你带到了这个人世,却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 上官玄锦神色哀恸,他紧紧拥住了爱妻娇弱的身子,一面细心轻柔地为她拭着珠泪,一面满是懊悔自责地哽咽:“浅浅,错的不是你,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生在帝王家,他就不会遭此劫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这样责备自己、折磨自己,我会愈加不安、自责和心疼的……皇儿在这里安息,会早登极乐……你放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哀戚的哭声才渐渐止住。萧浅浅最终在上官玄锦的柔声劝慰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皇陵。 灰色的苍穹里,雨丝凌乱地漂落,无任何规矩可寻。 满山的荒草在细雨中洗去了泥垢,泛着斑斑亮光,滚动着点点水珠,水微微一拨,就泪似的落下来,仿佛悲决。 但其实,它们是没有心的。 浅浅默默看着皇陵的石门缓缓闭合,哀伤和凄凉填满她心里的每一寸的空隙。她任由上官玄锦握紧自己的手,依依不舍地踏上回宫之路。 直到马车走出很远,她还是忍不住转头回望。 群山绵延,雨雾凄迷,说不出的苍凉孤寂。 红尘滚滚,浮世苍茫,原来——唯有死亡,才是永恒不变的。 史官记:云荒大陆万历五一七年十一月,梦华王朝挥军南下,魁王上官玄睿率兵五万,征讨古夏。 ------------------------- 深秋的午后,很是静谧。 萧浅浅倚窗而坐,望着日光下的菊花出神。 太后的身体总是不见好转,旧疾未愈,又添新患,再加上心病难治,普通药石很难凑效,终日缠绵于病榻,太医院齐力救治,依然不见起色。上官玄锦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和她守在床前尽孝,以尽人事。 萧婉晴得知她痛失爱子,心痛难当而昏厥,因为怀了身孕不宜长途跋涉,被迫打消了前来探望她的念头,唯能休书一封聊表劝慰,又送来许多名贵补品药材,期望她能够早日复原。 孩子的逝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段日子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莫过于上官玄睿弃恶从善,与上官玄锦冰释前嫌,这对水火不容的兄弟终于握手言和。 浅浅听到声音,转头去看,见青荷步履匆匆走进来,清丽的眉眼间挂着一丝忧虑和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青荷不爱笑了。 她记得她被青姝璃威逼利诱代嫁到明城时,太子府里的青荷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那颗原本不谙世事的心里竟然已经装了这世间许多的无可奈何了吗! 人,都是会变的吗? 青荷、碧朱,还有自己……不管曾经是多明丽纯真的人,只要呆在这波云诡谲的后宫之中,哪怕再不情愿,到最后,那颗心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的本真了。 这宫里的日子,终究是跟外面不一样的。 浅浅忍不住轻轻叹息,努力挥去心中的伤感,轻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也要这样吞吞吐吐吗?” “主子,今天……今天是碧朱到尚衣局报道的日子,临行前她想过来拜谢主子。人现在就在宫外……” 青荷踟蹰再三,终是小声说道,纤细的手指不停的绞着衣摆,她局促不安地看着浅浅,生怕主子勃然大怒。 从太子府到皇宫,青荷也算是资深的宫女了,如今又是福熙宫的掌事姑姑,该遵守的礼仪她不会不知,如今却当着主子的面不停地绞弄衣摆,虽然是一个极小的动作,严格意义上来讲却是失仪的。 她在紧张什么、不安什么,浅浅自然清楚。 碧朱跟在她身边也有小半年了,素日里和青荷最是亲近。她们两个的感情之深可想而知,否则,她也不会冒死为碧朱求情。如今碧朱获罪被贬入尚衣局,姐妹分离,她心中自是牵挂和忧虑。 浅浅一直当她们两个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也当她们是自己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上官玄锦和太后之外的亲人。 可是,这些姐妹情深也只能限于曾经。 孩子的事情,她知道不能将所有罪责归咎于碧朱,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前,青荷受上官玄睿胁迫、嫁祸于她,她可以原谅;可是这一次,她失去的是视若生命的孩子,她没办法再留碧朱在身边。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吏部彻查了当年的案件,中部侍郎李昭熙的确是被齐妃构陷……只可惜他年老体弱,等不及沉冤昭雪,已经在狱中含恨而终了。这是两日前的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浅浅,我知道你顾念旧情,所以,已经替李昭熙翻了案。至于碧朱,她与那事终究脱不了干系,如何处置,就由你定夺吧!” 上官玄锦晨起上朝时,拥着她这般说道,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明显有点冷。 浅浅知道他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她知道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见他起身,她也起来,默不作声地替他整理朝服,心里却是一番挣扎。 直到那袭明黄色的身影准备转身离去,她才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尚衣局近来缺人手,打发她去那里吧,做起来轻车熟路。” 她顿了一下,竭力保持语气平淡,“只是别再让她做从前的活了,毕竟是从福熙宫调过去的,我不想宫人们背后说懿华夫人刻薄!” 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上官玄锦身形一顿,转身将她拥住,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好!” 浅浅知道,上官玄锦是知晓自己话中之意。 在这件事情上,她始终做不到大度,也没办法大度起来。但是碧朱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为她求情,权当是答谢碧朱的救命之恩了。 浅浅垂首,拨着茶盖,沉默片刻,才淡淡说道:“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她回去吧。” 主仆之情尽于此,余生漫漫,就看碧朱自己的造化了。 230 妇唱夫随(一)4000+ 她看不见青荷脸上的神情,也不想去看,只是不停地拨着茶盖,莫名的烦闷。悫鹉琻浪 寂静中,她听到青荷无奈的声音:“是——” 浅浅抬头,眸光不经意投向窗外,不由得一愣。似是到了此刻她才发现,阳光下的菊花竟开得有些衰败。 这是最后的花期了,毕竟是过了季的,又没有梅花的傲骨,抵不了这日益浓郁的寒冷。 一阵凉风拂过,空中悠然飘落几朵枯萎的花瓣,散落在青黄参差的玉带草间砝。 往日种种,转念间,仿佛都如这过了季的蔷薇,一起随风凋零了…… ----------------- 北地气寒,入了冬后,天气尤其冷遒。 纷纷大雪中,一骑快马飞奔而来,直入明城,正是前方派回的传讯兵。 魁王上官玄睿带兵有方,短短一个月,就夺取了古夏国要塞上的五座城池,一举攻克其固若金汤的防线,梦华士气大为鼓舞,两国战事也愈演愈烈。 捷报频传再加上太后的病渐渐有了起色,上官玄锦心中忧虑去了大半,便着手准备带萧浅浅出游散心。 苏洛,是梦华王朝年代最久远、风景最秀丽的地方,因为地处南北交界,交通便利、物产丰盈,天南地北的商贾都汇聚在此,所以高楼林立,酒馆瓦肆群集,更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派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之象,少了北方城镇的粗犷,却多了江南水乡的柔媚,让人看一眼便被她的魅力所深深吸引,而温和湿润的气候也让这里成为权贵避暑驱寒的度假胜地。 到了苏洛这几日来,上官玄锦带萧浅浅去了很多地方,领略了一番风土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住在深宫里太久的缘故,才短短几日的光景,浅浅竟然发现自己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样飞羽流云、随心所欲的生活。 昨日恰逢这个古镇一年一度的庙会,晚上有灯盏,她和上官玄锦商量着要去一饱眼福,两人随意装扮了一番便出了门。 灯盏果然别有风情,各式各样的花灯美不胜收,还不时有兴起者在街上曼舞清歌。街上游人如潮,热闹非凡。 美好的景致,美丽的夜晚。 只是,上官玄锦太抢眼了,俊美无匹的外表、高贵飘逸的气质,以及一身质地上好的紫色锦衣,看着他的不少年轻女子都偷偷红了脸,更有大胆者一路尾随。 眼见着萧浅浅的脸色愈加黑了,上官玄锦便带着她进了临江楼“避难”,邀她品尝美食,还共饮了梨花酒。 浅浅不胜酒力,薄醉的她拉着上官玄锦在街上又唱又跳。上官玄锦见她如此,反倒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她能借此排出心中郁闷,便破天荒地配合起她来。 二人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顿时引来不少路人围观,道路因此而堵塞。 直到子时,二人才尽兴而归。 是以今日,萧浅浅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上官玄锦已然离去,身边还残留着温热,而她怀里抱着的竟是一个小小的睡枕。 想必,那是他起身时代替他放进她手中的。 心里一暖,浅浅从锦被中起身,披衣下床,轻轻推开轩窗,一股凉风吹进来,几点冰凉扑面而来,她定睛一看,心神霎时被眼前美景深深吸引。 灰蒙蒙的天际,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碎玉飘零,纷洒扬空,远山素裹,近水凝冰,处处琼妆玉宇,闪闪发光,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初来时便听本地人说,苏洛向来是暖冬,很少见到雪,今年却是有些奇怪,入了十一月份便甚少见到阳光,只是气候仍旧温暖。 她一向喜欢下雪天,此番被上官玄锦带出宫,她心中虽然高兴,可是随着一路南行,她才渐渐意识到,也许回明城之前是很难再见到雪景了,因此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丝失落的。 不曾想今日,阴沉了好多天,第一场雪终于无声地下落,想必今冬这样的大雪,在苏洛已是多年未见吧。 浅浅迷醉地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忽听房门轻启,背后响起温婉的声音:“小姐,公子今晨一起就和红枫大人外出办事了,特意嘱咐等您醒了先用早膳。青荷先伺候您梳洗吧。” 浅浅转身,见青荷端着氤氲着热气的脸盆走进来,便轻轻点头,心头,却浮起一抹担忧和心疼。 怪不得醒来便不见了上官玄锦身影,以他的个性,怕又是不动声色地履行明君的职责了。 这次出宫虽是陪她散心,但是每到一个城镇,他都会暗访民情。只是今日,大雪纷飞,路滑难走,他竟也是不愿再耽搁。 浅浅在心中轻叹一声,走过去梳洗。脸盆里浸润着几瓣红艳艳的玫瑰,淡淡的香味随着氤氲的水汽袅袅飘舞。 青荷试了试水温,拧了把毛巾递给浅浅,浅浅洗了脸,又在梳妆台前坐下。 青荷将她的满头青丝梳成精致的云髻,又在鬓边插了那枚水晶菊花簪和碧玉含芳花翠钿,然后为她换上紫缎袄和一袭雪纱的潇湘水裙。 用了早膳,上官玄锦还未回来。浅浅有些无聊,便在床前软榻上坐着,随手捧过一本书翻阅。 可是,她翻来覆去却是看不进,索性披了件红色狐毛雀羚大衣就要往外走,青荷见状,急忙过来扶她。浅浅冲她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跟来。 天空一片苍茫,纷纷扬扬的雪花如碎琼般飘落,落到脸颊上,透着沁肤的冷意。 浅浅踩着厚厚的积雪缓缓前行,细细观赏着雪中的丽铭轩。 这是她和上官玄锦在苏洛的下榻之处。 初到时正是黄昏,她从马车中下来,只见一座三层高的阔大华屋矗立在眼前,朱漆为壁,琉璃为窗,飞翘的深青檐角挑着串串绢纱红灯,在惨淡的夕阳中如红宝流苏迎风飘曳。雕花镂鸟的门楣上拱着一块五尺长的蓝底牌匾,其上“丽茗轩”三个金字熠熠生辉。 她记得当时,令言笑着说这是苏洛最好的客栈。 她记得自己杏眼圆瞠,暗暗感叹着古代建筑的出神入化,跟着上官玄锦步入楼内。楼内亦是别有洞天,全不同于一般酒楼设计,而是布以山水,桌椅是就地取材,分散而置。其间饮者皆锦衣华服、气度不凡,面前饭菜精致清新,碗盏杯碟晶莹剔透。 有彬彬有礼的小侍领了他们穿过大厅,绕过流水石桥,推开了一扇虚掩的蓝门。 那里面的,便是她现今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古朴典雅的院落,曲桥流水、假山花草,相得益彰,尽显温馨。 她后来才知,上官玄锦将这院落包了下来,安危自是不用担心的。 浅浅在院中转了一圈,忽然看到院墙一隅有几树寒梅在雪中竞相争放,幽风荡来,清丽妖娆。 她心中一喜,快速走了过去。 那是几株红梅,十分俏丽,花瓣舒展,隐隐露出了里面娇黄的蕊。花瓣上,尚有细细的薄雪。纯红的花瓣,薄薄的细雪,冰清玉洁而玲珑剔透,在雪光中开的清丽妖娆,脉脉散发的清香更是沁人心脾。 花影飞雪之间,有若隔世遥云。 很美,很纯,很迷人。 这一刻,浅浅不禁想到了梅林别院的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白雪红梅,见证了她和上官玄锦的深深情意。 心头涌起一抹喜悦和暖意袭,她情不自禁地对着那几树红梅展颜而笑。 在梅前驻足良久,她才依依不舍地原路返回。 沿着盘旋的石阶上楼,推开雕花木门,一室的古朴淡雅中如藤蔓般铺泻在一侧墙壁上的淡粉色立体栀子花映入眼来,而那花前有一袭白袍翩然而立,低首凝视桌案,正是上官玄锦。 浅浅微微一愣,忽然记起这院落的另一头有个侧门可以直接通到这楼的另一侧。想来,他便是从那里回来,是以,她在院中呆了大半晌也未见到他。 上官玄锦抬头,对着浅浅温柔一笑,眉眼间华光流转,好似温润的流玉。他笑着说道:“浅浅,我方才出去,看到几株梅花在雪中绽放,便生了作画之心,正想着画好之后送你,你便来了……我们果然是夫妻同心。” 浅浅看着他向自己优雅走来,白袍的衣角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银色暗花,随着步伐飘荡好似活了一般。 她笑着点头,问:“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嗯,比想象中的要好许多。”上官玄锦轻轻颔首,脸上的笑意愈深。 听他这样说,浅浅的心也霎时轻松了许多。 百姓安居乐业,一直是他的心愿。 出宫这段时日,朝中大事虽然由丞相和几位重臣共同打理,他却犹自挂心。如今暗访的结果是令他满意的,那这趟冒雪前行也算值了。 屋里生了三个炭盆,很是暖和。浅浅将大衣脱下放在衣架上,又将手交与他,随他向桌前走去。 桌案上的织锦桌布是千枝千叶的花纹,色调略暗,却更显名贵,其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姑田绢宣。 上官玄锦凝立桌前,伸手去拿浮雕松鹤延年图案的精致墨条,却被浅浅抢先一步。 “夫作画,妻研墨。”她笑吟吟地看着欣喜之色在他染墨的眸子里迅速晕染开来,低头拿了白玉水滴子往镂雕祥云花纹的石砚中倒了点水,缓缓研磨起来…… 这十几日,她和他轻装简行,出了明城,一路南下。远离了高墙深院的禁锢,那些悲伤的事情仿佛也忘了、淡了很多。 浅浅觉得心情好了很多,而上官玄锦脸上的清澈笑容也多了起来。 似乎这十几日,他不再是梦华王朝的皇上,她也不再是懿华夫人,他们只是一对相携出游的平凡夫妇,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边云卷云舒,日子惬意而美好。 “浅浅……” “嗯?”诧异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潋滟的星眸。 “若能日日与你这般该有多好。”上官玄锦深情如斯地凝视着浅浅,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情意。 极是寻常的话,却让浅浅心头一震。 是呀,回了宫,自有御前宫女伺候在侧,研墨之事哪用她这懿华夫人亲力亲为。加之她不愿给旁人落了后宫干政的口实,向来不愿踏进勤政殿和清心殿。一年下来,她为他研磨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曾想,今日这一小小举动,竟让他感动如斯。 只是,他感动的不止是这份研磨的情意,恐怕更多的是没有宫规束缚后的自由和惬意吧! 既是不能打扰,也只好忍了那份好奇,对他报之温婉一笑:“是,有劳夫君。” 她转身坐到轩窗旁的软榻上,抓过案上的白玉雕花杯,沏了杯君山银针。 但见上官玄锦身姿优雅立于桌前,提笔挥霍,下笔或轻或重,或缓或急,时而轻点,时而浓染,衣袖挥洒间,仿佛一朵莲花翩然绽放。 此时的他,神色温和淡定,眼神高雅温柔,似乎一颗心都已扑到了眼前的笔墨中…… 浅浅微微笑着,端起杯子,品了一口香茗,脱鞋上榻,伸手推开了轩窗,一片清凉扑面而来,令人顿觉开阔畅朗许多。 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在雪中穿梭,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是一个安宁、祥和、质朴的古镇,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勤劳的双手打造幸福美好的生活。 231 妇唱夫随(二)4000+ 如果有一天,她和上官玄锦也可以成为寻常百姓,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清眸眷恋着雪中景致,一声轻叹不自禁地滑落。悫鹉琻浪 浅浅放下香茗,目光落在对面楼下,门旁斜插的朱旗吸引了她的视线,上面的“夏记桂花糕”几个字在雪中极其显眼。 桂花糕是一种以糯米粉、糖和蜜桂花为原料制作而成的糕点。历史悠久,美味爽口,因为做法简单,种类多种多样,可以满足人们对于味道的各种需求,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老少皆宜的糕点,深受喜爱。 只不过,正宗的桂花糕在民间极难买到,且价钱昂贵砝。 随着掌柜的揭开笼盖,白色的蒸汽便袅娜地飞上天去,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浅浅用力一嗅,那清甜的香味便扑入鼻翼涌入肺腑,她忍不住闭上眼睛,陶醉般地慢慢回味起来。 “娘,轩儿想吃桂花糕。”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祈求遘。 浅浅睁开眼,看到了雪中站立的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儿子。那个小男孩穿着粗制麻布做的短袄的,五七岁的样子,有一双乌黑黑的大眼睛,非常可爱。他正扯着母亲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期待。 “轩儿乖,桂花糕里面有虫子,吃了会肚子痛的。”那少妇眼神一黯,随即蹲下身来,伸手拂去了儿子身上的雪花,柔声轻哄道,“娘亲回去给你做春饼,好不好?” 一旁的丈夫看着雪地里的妻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口袋,忽然一咬牙,走到妻子面前,用征询的口吻问:“不然就给轩儿买一块桂花糕吧,孩子从来没有吃过。” “夏记的桂花糕是老字号,苏洛镇最有名的就是这家,价格也最贵。”少妇抬眸看向丈夫,面露难色,“你的这些工钱还要留着给婆婆治病和买米呢……” “可是……”丈夫还想说什么,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弯下身来抚着儿子的小脑袋,微笑着轻哄,“轩儿最听话懂事了,奶奶生了病很难过,爹和娘还要拿钱给奶奶治病,等过两天再给轩儿买桂花糕,好不好?” “嗯。”小男孩听话地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仍眷恋地追逐着掌柜手边的桂花糕,他忽然一脸认真地看着父亲,不放心地叮嘱道,“那爹爹过两天一定要给轩儿买桂花糕啊!” “好!爹爹过两天一定给轩儿买桂花糕!”丈夫宠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扭头去看少妇,四目相接的刹那,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 浅浅心中蓦然一痛,再也顾不得其他,拔上鞋就快速地飞奔下楼,追上那对夫妇:“等一下。” “我要两包新出锅的桂花糕,谢谢。”接过掌柜手里的桂花糕,浅浅取出一块,递到了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极是欣喜,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满脸期待地看着父母。 浅浅见他不接,便递到他手中,微笑着柔声说道:“轩儿别怕,姑姑请你吃的。” 她站起身,将一整包桂花糕递给年轻夫妇:“这一包,送给你们。” “这……我们不能要……”夫妻二人本就有些惊讶,此刻更是连连推拒。 浅浅索性将桂花糕往那男子怀中一塞:“你们的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他,这包桂花糕就当是我送他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旁边的少妇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 “没关系。”浅浅嫣然一笑,伸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放在了少妇手里,“这个你们拿着,我想你们会有用。” “这个使不得,夫人,我们不能接受您的一片好意。”夫妻俩一下子慌了,急急忙忙要归还,说什么都不肯接受。 “你们刚才答应了孩子要给他买桂花糕的,如果做不到怎么办?答应了孩子就一定要做到,不能对孩子撒谎的。虽然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那也会让孩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既然被我看到了,也算是我们有缘,不如就让我帮你们替孩子实现愿望吧!”浅浅趁着夫妻二人呆怔的片刻,又将银票塞到二人手中,“孩子是父母的希望,不管多苦多穷都要照顾好他,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资助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妇没齿难忘!”夫妻俩惊喜地无以复加又感恩戴德,慌忙拉过儿子,跪到地上,连连叩谢,“轩儿,快来叩谢这位夫人的大恩大德……” “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客气。”浅浅连忙将他们扶起,情不自禁地叹道,“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安健康、快快乐乐更重要了,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夫人,您是我们遇见的最好的人了!” “夫人也一定会永远幸福的!” 一家三口相携着走远了,温暖的话语还久久回响在风中不曾散去。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浅浅依然凝立在雪地里,目送着那温馨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忽觉眼前有些模糊。 身后,传来温雅关切的声音:“这么大的雪,当心着凉。” 浅浅回身,看到一柄细骨蓝雨伞盛开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之间,好像一朵盈盈的蓝花绽放在她身前。伞下,上官玄锦长身而立,一袭云白撒蓝的披风在雪里曼卷。 虽是刻意的普通装束,却依然掩饰不住隐隐散发的贵气。 他凝望着她,黑眸中满是怜惜,将一件绯红色的貂裘大氅披到了她身上,并体贴地系好了风帽的带子。 浅浅冲他甜甜一笑,却见他眉头轻蹙,低低地叹息道:“你呀,光顾着助人为乐了,连鞋带都未系好……” 浅浅一怔,低头去看,果不其然,当即有些不好意思,便想弯腰去整理,却被上官玄锦一把拉住。 “雪天路难走,如果被绊倒了可怎么好?”他柔声轻责,摇头叹息地蹲下身去,将那乱七八糟的鞋带捋直、系好。一根又一根,就好似在整理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浅浅看着他整理着自己的鞋带,神情温柔而专注,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仿佛有股暖流游走周身,瞬间驱散了雪天的严寒。 边上的令言见状,很是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怎么发呆了?”上官玄锦站起身来,静静望着浅浅,黑眸中划过一丝担忧。 “没什么!”浅浅猛然回神,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在作画吗?怎么出来了?” “我是在作画啊,可是突然看到你急急忙忙下了楼,不放心便追了出来……”上官玄锦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若不是我追出来,又怎会看到方才那一幕?有你这样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懿华夫人,梦华王朝的子民有福了。” “我只是恰好看到……”浅浅嫣然笑道,“只看那一对夫妇的装扮,就知道是贫苦人家……那个孩子的心愿多简单,他只是想吃一块桂花糕……我只是想帮他实现愿望……” 心里忽然有一丝淡淡的伤感萦绕,她凝望着他,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能看到他们幸福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也很开心。” “虽然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却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上官玄锦点点头,温柔地将浅浅搂在怀中,眸光一深,低低叹息一声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也会和他们一样幸福!” 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抑的痛楚。 浅浅闻言,心头一颤,收紧了放在他腰上的双手,更紧地偎在他怀中,轻柔却万分坚定地附和:“嗯,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上官玄锦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浅浅,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啊?”浅浅从他怀中探出头,看到上官玄锦对着不远处的令言招手。 令言快速走过来,将手里抱着的布帛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画轴递给了上官玄锦,又用手中的伞遮住了漫天飞雪。 浅浅不解地看向上官玄锦,他却只是莞尔一笑,接过画轴,缓缓展开。 做什么这么神秘? 浅浅一脸狐疑地了一眼,只瞄了一眼,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庭院,一个清丽婉转的女子,披了一袭红色的雀羚大衣,轻颦浅笑,回眸生姿。她凝立在几株傲雪绽放的红梅前,凝目而视、笑若春风。 虽然是静态的画,但是,女子那顾盼间的含情脉脉,却是震人心魂的,那如花笑靥更是引人注目。 这幅画笔法属上乘,而且,从一笔一划和笔墨挥洒可以看出,作画之人是极为用心的,否则,那女子的风姿神韵也不会描摹得入木三分、栩栩如生,翩然灵动的好似随时都会从卷轴中婀娜走下来一般。 浅浅望着这幅画,有些目瞪口呆,那画中的女子分明是她,竟然是她。 而这画,这字,分明是出自上官玄锦的手笔。 脑海中蓦然灵光乍现。 原来,方才她在院中赏梅之时,他已在阁楼上将那一切尽收眼底、铭记于心。 原来,他方才所说的要做一幅画送她,便是要送这幅…… 浅浅一脸欣喜地抬头,只见上官玄锦但笑不语,将手中画卷竖起,手指轻轻一动,露出了落款之处。 只是,落款之处并没有落款,只有四个道劲小字——“至爱浅浅”。 雪花在眼前纷纷扬扬飘落,迷蒙了视线,浅浅有些看不清这白茫茫的世界。 眼前,只有上官玄锦那双出奇温柔的眼眸,古玉一般,温雅和煦。 浅浅心头热热的,先前的伤感早被这满满的喜悦冲散。 她轻轻接过上官玄锦手中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卷好,又拿过他手中的布帛,结结实实地包住,如获至宝般捧在怀中,颤声道:“这是你为我做的画,便是无价之宝,我定要好好珍藏一辈子。” “好,等回去之后,我便让人裱起来,就挂在我们的卧房之中。”上官玄锦盈盈一笑,黛染般的黑眸里盛着脉脉辉光,他将那画轴从浅浅手中轻轻拿起,转交到小令子手中,嘱咐道,“快去将这无价之宝收好!” “是!奴……小的这就去!”令言一脸含笑地接过,“才”字硬生生在口里打了个弯儿,麻溜儿地退下了。 洁白如玉的雪花不断飘落,像美丽的玉色蝴蝶,似舞如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如飞;又像天使赏赠的小白花儿,忽散忽聚,飘飘悠悠,轻轻盈盈,在广袤的空中潇洒起舞。 浅浅内心深处潜藏的童真被唤醒,她轻轻扯住上官玄锦的衣袖,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堆雪人吧!我照你的样子堆,你照我的样子堆,看我们两个谁堆得又快又像?” “好啊,难得今日你这么开心!”上官玄锦嫣然一笑,一脸宠溺地凝望着浅浅,“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就陪着你。”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掌捧起一堆雪,俊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浅浅玩兴大发,趁他不注意,将手里的雪球朝他扔去,看他躲闪不及,雪球在他的衣领上开了花,坏笑着大喊:“哈哈,中招啦!” “呃……你偷袭我啊?”上官玄锦俊脸含笑,抓起地上的雪向她追去,还不忘善意提醒,“小心——看招——” 232 绝妙的刺杀(一)4000+ 一对璧人你追我赶,在雪地上留下了欢乐的足迹。悫鹉琻浪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上官玄锦和萧浅浅堆好了两个雪人。 浅浅对着雪人端详了半晌,拉着上官玄锦上前,分别在上面写下了各自的名字。又动手解下一根罗带,缠到两个雪人的脖子上,做成“爱心”的形状,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好了,这个红色的心表示爱的意思,这两个雪人就是我和你。” 上官玄锦望着那紧紧靠在一起的雪人,展颜一笑,黑眸中流转着灿烂光华,仿佛午夜天空里的烟花绽放,美得炫人眼目。 他轻轻拥住浅浅,附在她耳边柔声道:“上官玄锦爱萧浅浅,永生永世。碛” 两抹红晕飞上浅浅的俏脸,她紧紧依偎在上官玄锦怀中,幸福的笑意染上了双眸。 爱情,盛放在雪花飞舞的苏洛古镇。 “贱人,你给我站住——快给老子滚回来!”蓦然传来的一声暴喝,夹杂着谩骂刺耳响起,搅碎了空气里的静谧和幸福侏。 萧浅浅与上官玄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她浑身是伤,单薄的衣服更是布满细碎的裂口。 她仓皇而逃,口中大呼救命,不时满脸惊恐地回望一眼。 追赶她的是一个身材彪悍的中年男子,肥脸上一道疤痕非常醒目,他左手提着酒罐,右手着执长鞭,骂骂咧咧地追上来,对着那个妇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他妈的,老子供你吃供你喝,打你两下你竟然还敢还手?你翅膀硬了?嗝!连老子也敢打,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求你了,别打我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妇人跌倒在雪地里,被那男子打的招架不住,只得哭哭啼啼地求饶。 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一脚踢在妇人的腰上,狠狠灌了一口酒,凶巴巴地朝她啐了一口唾沫:“你他/妈的还敢有下次?实话告诉你,老子把你从窑子里买回来,就是用来消遣的,你这个贱/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换来妇人惨叫连连。 过路的行人纷纷围上来,有看不惯者低声议论,却碍于那男子一脸凶神恶煞不敢上前劝阻,刹那间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浅浅蛾眉紧蹙,那妇人离她不过两丈,如此近的距离,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悲惨遭遇。此刻,那妇人浑身是伤地瘫倒在雪地里,正费力地撑起颤颤巍巍的身子,极是艰难地向她求救。 “救、救救我,救救我……”虚弱的哭喊一遍遍回响在耳畔,浅浅的心仿佛被一双铁掌用力地撕扯着。 若是在2013年,单凭家庭暴力,这个发酒疯打妻子的男人就该被抓去坐牢了。可是在这里,即便法律完善,这样丑恶的人也不可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因为这个社会,男尊女卑已成定局,和她有相同遭遇的可怜女子到底还有多少个?自己纵然能救得了她一个,又能救得了所有的受虐者吗? 浅浅无声问道,落雪无声,似乎每一片都飘落到了她的心里,化成一缕冰凉。 纵然救不了,还是要救! 浅浅心一横,便要挺身而出给那该被千刀万剐的臭男人一通教训,却忽听人群中有人冷声喝道:“住手!” 她举目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年长身而立于飞雪间,手中长剑一挥,挡住了男人冷硬的拳头。 竟然是……红枫! 他,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浅浅诧异地抬眸,却见上官玄锦正俊脸含笑地凝望着自己。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那男子正在兴头上,忽然被人这么一拦,登时一脸不快,他双眼一眯,挑衅地看着红枫,冷哼道:“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老子教训自己婆娘,关你什么事?” 红枫冷冷一笑,厉声道:“你教训自己婆娘我不管,但你坏了我家公子和夫人赏雪的兴致,我就要管!” “公子?我呸——”那男子满脸不屑地啐道,他一手叉腰,极是不耐烦地说道,“老子高兴在哪就在哪!快滚,不然连你这小子一起打!” 见红枫纹丝不动,他一脸暴虐,眼光不经意瞟向上官玄锦和萧浅浅,忽然猥琐地笑起来:“那个就是你说的什么公子?嗝!旁边的小娘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哼哼,要是肯过来陪老子,老子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上官玄锦闻言,黑眸中一片凛冽。他犀利的眸从那狂妄的男子脸上扫过,那男子一怔,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然后臭着一张脸便要发怒。 但见红衣飞扬,红枫已经鬼魅般飘到他身前,快速伸出两指扣在了他的手腕上,酒坛从他手中滑落,笔直地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咚——” “啊——”他惨呼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在了雪地里,肥脸上的疤痕痛苦地皱成一团,愈发显得狰狞可怖,连连求饶:“大侠,饶命……饶命啊,有事好商量……” “还不向我家公子和夫人赔不是!”红枫冷然喝道。 “是是是!”那男子忙不迭地答应着,匍匐在雪地里转了大半圈,面向上官玄锦和萧浅浅叩头高喊,“公子饶命,夫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浅浅冷冷看他一眼,只觉得他那副嘴脸极是讨厌,心中甚是嫌恶,迅速转移了视线。 上官玄锦亦是一脸冷然,黑眸中掠过一丝不快,他看也不看那仍自跪地求饶的男子,只对着红枫轻轻地挥了挥手。 红枫立刻会意,手中长剑一挥,但见一缕寒光在雪中一闪,转眼又没入鞘中。 “啊——”那男子蓦然吃痛,伸手在脸上一抓,指尖处赫然一抹鲜血,他瞠大了双眸,惊恐万分地叫道,“你……你……” 红枫负手而立,冷然笑道:“再敢动手打你娘子,我就要了你的命!我家公子和夫人不想看到你,还不快滚!” 那男子如蒙大赦,慌忙从雪地里爬起来,在周围人的欢呼喝彩中捂住脸踉踉跄跄地苍惶而逃。 危险解除了,跌坐在雪地里的妇人却满是悲痛地低声啜泣起来,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绝望而无助,飞扬的黑发愈加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雪轻轻落下,仿佛要掩盖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浅浅望着那可怜的妇人,清眸中一片悲悯之色。 这女子真可怜,跟了这样畜生不如的男人,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然而,世道如此,又能怎样?这一幕悲剧虽然阻止了,可谁又知道这天下还有多少同样的悲剧已经、正在或是将要上演呢?就算是梦华王朝的皇上,恐怕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吧? 心中无奈轻叹,浅浅拿出身上仅剩的一锭金子,缓步上前,柔声道:“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你还是拿着这点钱离开他自谋出路吧,总好过留在他身边被他打死。” 她俯下身去,将金子递到那妇人怀里。 那妇人低声啜泣着,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颊。 浅浅一怔,瞪大了一双清眸。 那本应布满哀伤的脸,此刻却笑的那样灿烂,衬着晶莹的泪珠,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会这样? 浅浅一脸愕然,忽见那妇人眸光狠厉、亮如闪电,一道青光自她衣袖间快速流出。 耳边忽然传来红枫一声暴喝:“夫人小心!” 浅浅吓得一激灵,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把短剑自那妇人手中直直冲着她的前胸刺来。 剑势极猛,宛如风雷,快似闪电,似乎要躲开是不可能了。 瞬息之间,浅浅看到一边的红枫纵身向她跃来。但是,来不及了,这一剑,已然到了她胸前。 电光石火间,一道人影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她身侧的雪中忽然跃起,人还未到,手臂却已伸出,将她一把推开,瞬息之间,替换到她的位置上,挡住了那道急速扑来的青光。 浅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仰面跌倒在皑皑的白雪上,她隐隐听到了利剑刺到血肉之中的声音,可是她没感觉到疼。 她半躺在雪地上,身下是绵绵的白雪,空中飞舞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可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木木的。 她瞪大眼睛,视线定格在面前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上。 是上官玄锦! 他空空左手不顾一切地接住了那柄疾驰而来的短剑,剑就那样硬生生地刺过了他的掌心。 他身躯狠狠一颤,闷哼一声。 浅浅瞪大乌眸,看着他俊美无比的面容在那一刹那抽搐着几乎变了形,她的心,猛然一缩。 那一声闷哼仿佛刺穿了她的耳膜,重重砸在心头,让她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上官玄锦牙关紧闭,眸光冷冽,周身散发出令人肝胆俱裂的戾气,仿如邪魔附体,白袖扬起,如同鼓风的白帆,带着凌厉的气势,右手狠狠向那妇人拍出一掌,掌风浮动,衣袂飘飞,卷起漫天飘雪凌乱飞舞。 妇人挨了一掌,闷哼出声,殷红血液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她却不管不顾,眼中冷光流动、杀气弥漫,手腕迅速转动,用力拔出了深深插在上官玄锦掌中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下而上,斜斜刺向上官玄锦的心口。 一刹间,浅浅忘记了呼吸。 “玄锦,小心!”她只能用尽力气高声叫道,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死拉硬扯,剧痛无比又惊骇得无以复加。 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红衣凌空而下,一掌推在那妇人的后背,她手中的短刃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划过上官玄锦的右臂后,被狠狠甩了出去。 浅浅不顾一切地从雪里爬起来,奔到上官玄锦面前,颤抖着托起他的右臂,只觉得指尖黏糊糊一片,她瑟缩着眸光瞧了瞧,但见指尖泛着深红的血色。 上官玄锦竟然受伤了,为了她受伤了! 浅浅的心狠狠地痛起来,她抬眸,对上了上官玄锦幽深的眸。 他深深凝望着她,黑眸如同春夜的穹顶,虽然布满了繁星,却底如墨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修长的轩眉深深锁着,似乎是在忍受着难忍的痛楚。 可是,他却对着她温柔一笑,柔声说道:“我没事,别担心!” “玄锦……”浅浅心头一热,话语哽在喉间,忽听一片“刷、刷、刷……”声起,她定睛看去,只见四周那些商贩正掀桌而起,向他们包抄过来,手中长剑寒气森冷。 天地变色,阴云密布,雪色苍茫中一股浓烈的萧杀之气,铺天盖地卷动风云。 一时间,惊叫声四起,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抱头鼠窜,临街店铺顷刻间门窗紧闭。 这是萧浅浅穿越之后遇到的第二次刺杀,三丈开外的距离,数十名黑衣人和那些商贩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黑压压一片,冰冷的寒气无边蔓延,一直渗透到人的心底。 而领头之人,竟然就是先前逃走的殴打这妇人的男子! 浅浅心中一凛。 原来,方才那一幕只是障眼法,他们的身份,是刺杀上官玄锦和自己的杀手。 这些人究竟是何种身份? 233 绝妙的刺杀(二) 这些人究竟是何种身份?又是受谁人指使?竟然做下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摆下如此强大的阵仗,分明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浅浅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上官玄锦用力护在怀中。悫鹉琻浪他的双眸亮如星子,熠熠生辉,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 惊慌中,她听见他说道:“别怕,有我在。”轻柔的声音里似有不容置喙的笃定,她的心霎时安定了不少。 上官玄锦将萧浅浅牢牢护在身畔,目光森冷锐利,眉宇间的霸气四散开来。他右手衣袖一挥,一片青光倾泻而出,剑气强势霸道,有力压泰顶之势,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阻隔在剑气所及的范围之外。 他的左臂紧紧搂着萧浅浅的腰肢,殷红的鲜血自伤口处不断涌出,将地上的白雪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瑰丽。而他却是傲然立在漫天飞雪中,双眸定定望着面前的杀手,仿佛那伤根本不在他手上碛。 他面上虽然毫无表恃,但清冷的气质令他精致的五官,看来更加俊逸,当真是俊美到了极点,也冰冷到了极点。 浅浅望着他伤口处翻卷的血肉,胸口窒痛,伸手捂上他的伤口,试图阻止那不断涌出的血液,却终究于事无补。 眼角蓦然湿润,她抿紧双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佻。 这一战,在所难免,她不可以让他分心。 她紧咬住红唇,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别处,却看到另一侧被杀手围攻的红衣少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红枫伫立在漫天飞雪中,眸中一片清冽冷寂,冷声斥问。一柄三尺青峰长剑握在手中,剑刃薄如蝉翼,隔了漫天飞雪望过去,青光阴寒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为首两个黑衣人不答话,相互对了个眼色,便挥剑一齐狠狠地刺了过来,动作迅猛决然。 红枫眸光一利,五指收紧,指节透着坚定的力量,剑尖横空一指,剑气凛然破空而出,扫向黑衣人的命脉,刹那间,剑气横冲,飞雪消散。 上官玄锦星眸一眯,雪白的衣袖,随风翻飞,雪染的天光,细细碎碎的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彷若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芒,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眸光清冷,目光犀利,声音低沉,以一种温文而残酷的语气淡淡吩咐:“红枫,留下活口。” 语毕,已经袍袖漫卷,出手狠绝,一剑刺穿朝他招呼而来的黑衣人的肩胛。 鲜血飞溅,映在浅浅眼中,一片腥红。 “是,公子——”红枫沉声应道,手中长剑寒光一闪,黑衣人的双臂被齐齐斩落。 那些人也是武功极高,身手矫捷,个个勇猛非常,像是经历过特殊的训练,招招狠毒,要置人于死地。 剑之所至,血溅如雨,上官玄锦和红枫均是眸光嗜血,仿佛是地狱而来的屠夫一般,手中长剑疯狂斩杀着周围的杀手。 也许是因为第二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也许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萧浅浅心中并没有上一次那样的恐惧。 看着那群杀手在面前一个一个倒下,她愈发清晰地认识到:乱世天下,原本就是人命如草芥。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上官玄锦与红枫连成一线,目光狂傲,冷酷嗜血,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斩杀着四面袭来的杀手。手中剑刃映着白雪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大有种万夫莫当之势。 惨叫四起、血沫横飞,皑皑白雪被浸染成鲜红的颜色,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无尽的蔓延开来,让这风景秀丽的人间天堂瞬间成了地府的修罗炼狱…… 萧浅浅蜷缩在上官玄锦的怀里,忽觉手心一片粘稠,仔细看去,竟然是殷红的鲜血。 她微微地转头,看着上官玄锦的后背,胜雪的衣衫,被鲜血染成艳丽的红色,两寸长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心中,又是狠狠一痛,身子也无法抑制地轻颤了起来。 虽然是微弱的轻颤,上官玄锦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急忙低下头来,仔仔细细打量着怀中人儿,发现她脸色惨白,却并无受伤的迹象,顿觉松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浅浅,别怕……” 他的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颤抖,手腕一翻,短刃狠狠刺入黑衣人的身体,湿热的鲜血喷溅而出。他利落收手,毫不迟疑地斩向另一个对手,殷红的血迹从他右臂的伤口处汩汩而出,染上那袭一向纤尘不染的雪色衣袍,白衣上仿佛红梅点点盛开,映着漫天飞雪,说不出的凄美。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一寸一寸浸入心底,挑动了五脏六腑都在轻颤,鲜红的颜色也掩不住脸色的苍白。浅浅心中说不出的窒闷,只能伸手轻轻握住上官玄锦流血不止的左手,无比坚定地说:“我不怕。” 玄锦,如果这次我们真的逃不掉,无论生死,我都陪着你。 对面的黑衣人仍然如潮水般地层层涌了过来,上官玄锦轩眉一凝,他和红枫都受了伤,动作明显较之前要迟滞了许多,可那些杀手却依旧勇猛,前仆后继,仿佛永远也杀不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尽快突破重围! 他眸光一凛,左臂收紧,将萧浅浅紧紧护在怀中,右臂拼命挥舞着手中泛着妖冶青光的短刃。 红枫眸光嗜血,手中的青锋剑狠狠斩过黑衣人的双臂,急声道:“公子,让属下对付这些人,您尽快带着夫人离开……” 这一分心,手指顿了一顿,腰间立刻多出一道血痕,鲜血狂涌,触目惊心。红枫抿紧薄唇,额际已有冷汗沁出,利剑划过对手的胸膛,狠狠飞起一脚将其踢了出去。 对方闷哼一声,却并未倒下,而是连连倒退了几步,以手拄剑稳住了踉跄的身形。 “那红衣小子伤的不轻,先送他上路。”为首的黑衣男子瞳孔一缩,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高声叫道,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黑衣人飞身向红枫掠去。 顷刻间,险象环生。 黑衣人的剑不偏不倚刺入了红枫的左胸,他费力挥剑,割断了正面袭击的黑衣人咽喉,又去抵挡两侧的进攻。 为首的黑衣人忽然一脸邪笑,带着其余属下向上官玄锦和萧浅浅包抄过来…… 浅浅见状,面色倏然惨白,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情况将会是多么的惨烈! 上官玄锦却是面色冷沉,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不断涌过来的刺客,手中青刃挥舞,没有丝毫停歇,依旧是一副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淡定。 那黑衣人不知使的什么武功,一瞬间威力大震。飞雪中,手中长剑寒光四溢,剑气如游龙一般幻化,急速的剑影竟如千百柄兵刃一起激刺。 上官玄锦黑眸一眯,戾气四散,不顾臂上之伤,挥剑迎上,一剑起处,似乎劈开了绵绵的雪雾。衣衫随着他的身形微动而徐徐飘动,雪色衣衫荡起细软的波纹,好像雪地里盛开的白莲。 然而,酣战消耗的精力和负伤在身,让上官玄锦的动作已经不再如行云流水般飘逸洒脱,再加上还要时不时地顾及着萧浅浅的安危,他的剑始终不能全力施展,竟是与那黑衣人痴缠起来,一时间难分高下。 浅浅双眉紧缩,目光揪然,只恨自己除了逃命用的轻功之外,连一招半式都不会,关键时刻非但帮不了爱人,还要成为他的累赘。 懊恼之间,忽然感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扑来,浅浅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已经不偏不倚地从身侧处向上官玄锦砍来。 “不要——”她眸光一凛,失声尖叫,脑子里轰的一下,容不得多想,挣脱了上官玄锦扣在她腰间的手,身形疾动,迎向扑面而来的寒光。 以前都是上官玄锦救她,她希望,这一次,可以换她救他。 浅浅望着那直逼而来的寒光,淡然一笑,倏然闭眼。 玄锦啊,这一次,终于可以轮到我救你了。 “浅浅——”耳边,蓦然响起上官玄锦震惊至极、哀痛至极的呼声,浅浅双眸紧闭,嫣然而笑。雪花飘落在脸上,转瞬消融,冰凉的触感一路滑向心底。 浅浅忽然觉得纤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抄,一瞬的天旋地转,她便落入到一个梅香满溢的怀抱,耳边“嗖——”的一声闷响,似有什么破空呼啸而来,在她身前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隐隐听到了什么刺到血肉之中的声音。 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痛。 234 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痛,反而听到了黑衣人的惨叫连连。悫鹉琻浪 她诧异地睁眼,看见一片雪色衣袍。上官玄锦深深凝望着她,沉静如深潭的眸中潋滟万千。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只是拥紧了她,闪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利剑。 “嗖嗖嗖——”又是连声闷响,数只利箭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从对面直直飞来,速度奇快,势如雷霆,猛烈决然。所过之处,在空气中掀起大片的死亡气息。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围绕在面前的黑衣人悉数中箭,应声倒地。 “都住手!”远远传来一声厉喝,声音洪亮,劲力十足碛。 浅浅定睛望去,只见四周的雪地上涌现出许多弓箭手,将这批杀手团团围住,个个都是弓拉弦满,来人身着铠甲,足有千人之多,竟全是驻扎在苏洛镇的官兵将士。 “是令言!”乍然看见领头之人身侧的蓝衣身影,浅浅心中一喜,顿觉松了一口气,忽听到上官玄锦一声急呼:“小心!” 她一个激灵,转眼便见领头的黑衣人面色剧变,手中利剑转动,不顾一切地朝她砍来。她心神一凛,以为自己这下定然凶多吉少佻。 电光火石间,她忽见身前白衣飞扬,上官玄锦手中青光一闪,那为首的黑衣人闷哼一声,血雾已从他那断裂的左臂上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一支羽箭宛如风雷,快似闪电地吻上了他的右腿。 “啊——”惨呼声起,两名伸手不错的官兵快速奔来将他擒获。 剩余的官兵也是蜂拥而上,与垂死挣扎的杀手展开了激烈搏斗…… 大街上,殷红的血与洁白的雪融和在一起,污秽与洁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构成了一片死寂,惨不忍睹。 雪花翩然下落,纯白而晶莹,似是要掩盖这满地的残尸与血污。 --------------------- 等到官兵把残余的刺客擒获,上官玄锦才在萧浅浅的扶持下进了丽茗轩,青荷则扶着红枫紧随其后。随行的太医急急忙忙迎上前,诊脉、包扎、敷药,丝毫不敢怠慢。 丽茗轩里寂静无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一众侍从皆战战兢兢地垂首立在两侧,连头都不敢抬。 上官玄锦斜靠在软榻上,眉头紧蹙,深邃凌厉的眸子,像含着两块寒冰。 太医已经为他仔细检查过伤势并做了妥善处理,确定没有大碍,浅浅才稍稍安心。知道他要彻查遇刺一事,只静静坐在他身畔。 “臣等护驾来迟……求皇上和懿华夫人恕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声音颤抖,浑身瑟缩,仿佛是担了天大的干系。 皇上微服出巡,在自己统辖的地界里遇刺负伤,一旦龙颜大怒,且不说丢了乌纱帽,恐怕项上人头亦会不保。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身为苏洛郡刺史,怎能不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呢? 果然,上官玄锦黑眸中一片凛冽,眸光锐利地扫向跪在跟前的人,冷声道:“朕听闻你这苏洛古镇是梦华王朝最为太平的地方,朕今日只是携懿华夫人在这丽茗轩里喝茶作画,竟然会遇上刺杀这样的事情,彭越,你如何解释啊?” 跪在地上的彭越早已是惊恐万分,闻言更是噤如寒蝉。他浑身战栗,颤抖着声音,口齿不清地回道:“微……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臣已经命人审讯残存的刺客,相信即刻便会水落石出……” “那样最好!”上官玄锦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带着不稳的气息颤抖,“否则,你就给朕提头来见!” “是,微臣谨记!”彭越连连俯首叩头,迭声说道。 令言一脸凝重地走进来,回道:“皇上,方才擒获的刺客已经在牢内咬舌自尽了。” 他顿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上官玄锦,又沉声说道,“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黑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上官玄锦面色一沉,眸光犀利地扫向彭越,冷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朕将此事彻查清楚!否则,你就不用来见朕了!” “微臣……遵旨!”彭越硬着头皮答道,颤巍巍地起身,仓惶退出廊下。他伸手一抹额头,手心里一片湿濡,风一吹,刺骨的冰凉自手心快速蔓延,好像瞬间便涌入心头,让他的心也冰凉一片。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大步踏入漫天的飞雪中。 室内,上官玄锦静静坐在软榻上,他换了一套绛紫色的衣袍,看起来华贵而又沉稳。只是,他面色冷峻,一双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相较于他的镇定,萧浅浅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蛾眉轻蹙,一脸凝重,方才那惊险又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回闪,心头的不安愈来愈多。 计划严密,部署周详,费尽心机,这些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却又抱了必死之心。他们的忠心越是让人震撼和惊惧,那幕后指使之人就愈加神秘而可怕。 究竟是何人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又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 浅浅无声问道,只有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室内分外清亮。 ----------------------- 出了这样的事情,丽茗轩定然是不能再住了,好在随行之人并不多,御驾便移到了苏洛郡守彭越的别院。 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和乌纱帽,彭越自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伺候,原本想在别院门口安插重兵把守,却怕树大招风,只得暗中部署,在别院周围设置了暗哨,安插了许多精挑细选的士兵。 上官玄锦负伤后又感染了风寒,服了太医的药便一直昏睡着。萧浅浅早已没了游山玩水的兴致,又担心着上官玄锦的身体,一直守在床前尽心尽力地照料。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日,到薄暮时分才戛然而止。 青荷从屋外进来,见室内幽暗一片,连忙拿了火折子,火光一闪,室内顿时亮堂起来。她疾步走入内室,却见浅浅坐在床边,托腮凝视着昏睡的上官玄锦,清丽的脸上神色凝重。 “主子——”青荷趋步上前,轻声唤道,柔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浅浅守在床边,正冥思苦想那群刺客的来历,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忽然听见青荷轻唤,才醒转过来,凝眉问道:“什么事?” 青荷柔声说道:“晚膳准备好了,主子现在可要用吗?” 上官玄锦还未转醒,浅浅哪有心思吃饭,她刚要开口推拒,却见上官玄锦长睫轻颤、悠悠转醒,她欣喜若狂地上前将他扶起来,对着他左看右看,确定他伤口未曾受到感染,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上官玄锦见浅浅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头顿觉一片温暖。他静静凝望着浅浅,浓密的睫毛开阖间透着几缕倦意,黑眸间却含着几分笑意:“放心好了,我不碍事的。” 见他的发热症状渐渐退去,浅浅终于安下心来,对青荷嘱咐道:“就把晚膳端到这里来吧。” 见到皇上病情好转,主子又心情愉悦了不少,青荷也十分高兴,连忙吩咐侍从传膳。 浅浅盛了一碗粥坐到床前,对着上官玄锦柔声道:“你受了伤,气血亏损,我让青荷熬了一些排骨瘦肉皮蛋粥,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她舀了一匙送到他唇边,心里却十分苦涩。从前都是他照顾她,如今却换做她来照顾他,她多希望受伤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上官玄锦淡笑着张嘴,细细咀嚼后赞道:“青荷跟着你,厨艺大有长进!” 他的声音有些哑,可能是因为感染了风寒的缘故,那种沙沙之音,令人听的很心疼,却也带着几分性感。 浅浅抿唇一笑,继续喂他喝粥,却忽听他说道:“出宫这几日,你的笑容多了许多……我本想多带你去几个地方的,可是……你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是不想呆在宫里的,我怕你回去之后会继续闷闷不乐……” 上官玄锦一脸愧疚地凝视着浅浅,黑眸中一片沉郁和担忧,那失落的神情看的浅浅好生心疼。 她又喂他喝了一勺粥,微笑着柔声安慰:“你政务繁忙还要抽空陪我出来散心,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受了伤,要赶快回宫去静养,不然我会愈加担心和不安……宫外纵然再美好,可宫里才是我们的家啊,母后还等着我们呢!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感觉幸福!” 上官玄锦释然而笑,他伸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忽然颤声说道:“浅浅,以后不可以那么傻了。我宁愿自己有事,也不容许你受到丝毫伤害……你可知方才那一幕,我心中是如何的惊惧和后怕?” 浅浅抬眸,见他墨染般的黑眸中满是心悸,才想到原来他指的是自己为他挡剑的事情。 她心头一热,郑重地点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遥远的2013年是一个和平盛世,这里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乱世,杀戮从未停止过。从她决定陪在上官玄锦身旁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无论怎样的风浪,自己都不能退缩,她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安全,所以在方才那样血腥的险境里,她可以那样的奋不顾身。 在他们的心里,对方的安危始终重于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没有了上官玄锦,她便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他若不能生还,她亦不会独活。 所幸,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门外,令言神色慌张地疾步进来,顾不得俯身行礼,便低头附在上官玄锦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顷刻间,温润如玉的俊脸神情急变。 那坚毅挺拔的身躯本是极稳的,但这一瞬间,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上官玄锦却忽然大惊失色,他身子一颤,几乎是刻不容缓的,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沉声吩咐道:“命令所有人,即可起驾回宫!” 浅浅一脸愕然,她才从桌前盛好药,转身便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知道他负伤在身不能轻举妄动。当即一把将上官玄锦按在床上,急声问道:“有什么急事喝了药再说。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伤势稳定才可经受舟车劳顿,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要连夜赶回宫中?” 上官玄锦略一犹疑,左手拿过药碗,一口气服下,黑眸中闪过一抹震惊,语带慌乱地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明月珏不见了!” 一刹间,石破天惊。 ---------------- 暗夜黑沉,茫茫雪原上,一队人马缓缓往北面方向起行。 雪路难走,考虑到上官玄锦的伤势,马车行走的速度不是特别快。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一如每个人的心情。 上官玄锦侧身靠着软垫子,他身上的伤口上了药,面容仍是苍白,黑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不时因为颠簸扯动伤口的疼痛而咬紧牙关。 浅浅见他一脸的忧急如焚,既是心疼又是无奈,她轻叹一声,从身旁的匣子里拿出太医开的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手背的伤口处,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痛楚。 忽听他沉声说道:“紫陌的尸体被发现在密室之外,根据尸体僵硬的程度初步判断已经死了两天左右;密室内的机关被破坏殆尽,宝匣大开,明月珏不翼而飞。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235 遭伏遇险(一)4000+ “宝匣大开,明月珏不翼而飞。悫鹉琻浪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自得到明月珏被盗的消息之后,上官玄锦便一直轩眉紧蹙,从丽铭轩出来,就没怎么跟萧浅浅说过话。 浅浅知道他忧急如焚,既是心疼又是无奈,此刻又听出了他话中的不安,也不自主地凝神思考起来。 明月珏是上古神玉,也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在这片大地上一直流传着“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说法,就像真理般存在。可是一直到现在,她仍旧没有搞清楚,这明月珏之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秘密,竟然可以号令天下! “你在想什么?”上官玄锦见浅浅低着螓首,一言不发,便关切地询问碛。 浅浅抬眸,对上他墨玉般的双眸,见他唇色苍白,眸中隐着关切和担忧,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直不解,明月珏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然引得天下纷争无数。” 她伸手,将滑落在他肩头的白貂裘披风往上拉了拉,又拨旺了脚边紫金炭炉中的火。 上官玄锦一向不惊轻尘的双眸却涌现出无比庄严之色,那慎重竟是浅浅前所未见侔。 他伸手,将浅浅拥在怀中,缓缓说道:“五百年前,诸国纷争,群雄逐鹿,有一位惊才绝艳的青年霸主以不可挡之势扫平了各方势力,建立了不可一世的流云帝国。传闻说他的将士服用了不死金丹,是以能够以一当百,勇猛无敌,在一夕之间大获全胜。之后多年不时有人觊觎该药神力,流云帝为了永绝后患,便牢记药方后将之与金丹尽毁。” “然而,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怕自己亲手建立的帝国有朝一日也会走上末路,便在临死之际将药方写下来,封印在莞山皇陵的祭坛之中,一起封印的还有不可估量的巨额财富,以备后世不时之需。” 上官玄锦语气清淡地讲述着古老的传说,萧浅浅静静听着,好似有一双手将一块巨石毫无预兆地投入她的心湖,刹那间激起心湖之中千层浪涌。 不死金丹?宛山皇陵? 怎的她来这里这么久,从未听人跟她提起过这些?这些又与明月珏有何关系呢? 上官玄锦好似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他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继续说道:“明月珏是上古神玉,也是流云帝国的镇国之宝。据说是女娲补天时散落在人世的一块陨石幻化而成,被一位修为高深的法师慧眼所识,并赠送给了自己最器重的弟子,代代相传,一直到最后一位弟子手中。” “那最后一名弟子就是流云帝国的创始人,他精通易经炼丹之术,据说不死金丹的炼成就是得益于明月珏中暗含的神力。”上官玄锦忽然顿住话头,黑眸闪过一抹光亮,复又开口,平淡的语气中似含有一丝担忧,“只是这金丹似乎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后遗症,服用之人会慢慢损耗精元枯竭而死。是以,它既是灵药也是毒药,既可逆天又可让天下濒临毁灭。倘若让居心叵测之人得去,必然危害无穷。” 浅浅闻言,心头一震。 若是宛山皇陵的祭坛之中真的封印了这药方和那巨额财富,而明月珏莫名被盗,势必会引来永不停息的战火与混乱。 上官玄锦微喟一声,以手扶额,靠向身后的锦榻,无不担忧地说道:“药方和财富,无论哪一样现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明月珏,是开启祭坛封印的钥匙,一旦握住了明月珏,就相当于握住了悬在敌国头顶的利剑,所以世间才有了‘得明月珏者得天下’的流言,这也是流云帝国灭亡后两百多年来三国争斗不休的原因所在。” 他沉声说道,一双黑眸眸愈发幽暗深沉,“明月珏轻易碰不得,宛山皇陵更是轻易入不得!一旦不死金丹的药方现世,就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的灾难。三国历代帝王对此是心知肚明,也因此相互制衡,是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是抱着将明月珏据为己有的打算,并未真的动过开启祭坛封印的心思。” 那倒是,这不死金丹的药方和财宝就是一把双刃剑,特别是药方,既能让天下臣服四海归顺,又能让生灵涂炭国倾家亡,与其让它们现世后形成难以掌控的局面,还不如牢牢握住开启这把双刃剑的钥匙,轻松惬意地睥睨天下! “究竟是谁?”浅浅暗暗思忖,忽听上官玄锦不无忧虑地说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烦闷和恼恨。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三国之中,梦华王朝的实力位于中间,在签订议和文书之前,西罗国一直不曾明目张胆地入侵,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碍于明月珏的威力震慑。 如今明月珏被盗,天下格局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生灵涂炭也是在所难免。丢失明月珏,就意味着梦华王朝可能会面临灭顶的危机。 是以,自梦华王朝启盛帝得到明月珏之后,便启用专门的密室供奉,并设置重重机关。上官玄锦即位后,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加派了大量暗人和飞云骑暗中守护,并由四大暗卫中的紫陌坐镇。 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竟在一夕之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攻破,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 浅浅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也明白上官玄锦心中的担忧和不安。可是,任凭她绞尽脑汁,依旧想不出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眼前又浮现出白天遇刺那一幕,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一个大胆又可怕的念头蹿现:“先盗取明月珏,然后再密谋刺杀!” “浅浅,你是说盗走明月珏之人和那群刺客有必然的联系?”上官玄锦黑眸中墨霭重重,闻言眸色一亮,连连点头,“我们是微服出行,所带人马并不多,我还封锁了消息;这些刺客巧谋策划,又出招狠毒,显然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而明月珏收藏的极为隐秘,知道者甚少,能在我们离宫之后轻而易举地将之盗走并杀死武功卓著的紫陌,寻常盗匪绝对做不到!那幕后之人……” “古夏国细作!”萧浅浅与上官玄锦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目前来看,唯有古夏国才有最充分合理的盗宝动机。可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浅浅蹙眉,一双结实的手臂环过来,将她紧紧箍在温暖的怀里。她抬眸,对上上官玄锦的双眸,他的目光复杂莫测,凝结着她无法分辩的情绪。 “浅浅,明月珏的秘密只有三国的皇室中人才会知晓,我从前不愿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忧。”上官玄锦埋首在她发间,轻轻说道,语气里透着浅浅的愁,悠悠的伤,“而现在,等着我们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浩劫,你……” 浅浅偎在他怀中,能感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是激荡,又似是不安。 她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字,说的无比坚定:“不论是怎样的浩劫,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我都会陪着你好好守护梦华王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江山如画,如画江山,自古以来,有多少英豪竞相折腰。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舍弃什么,为了上官玄锦,她甘愿舍弃自己一直向往的自由生活。 在这个乱世里,若她能助他一臂之力,自是极好的;若不能助他,那她也要默默陪在他身边,让他的余生不再孤独。 这句话,是誓言,也是诺言。 上官玄锦蓦然一震,倏然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将心爱的女子紧拥入怀。他的声音透着一丝轻颤:“浅浅……纵然,危机四伏,你也不怕吗?” 浅浅轻摇螓首,冲他莞尔一笑,语气轻缓地说道:“有你在,我不怕!” 上官玄锦温柔地笑了,一双黑眸温宛如一汪春水,深深凝望着浅浅。 良久,有一丝淡若清风的叹息缓缓飘落,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窗外,一抹冷月飘零在山崖边上。冷月无声,只有马车走过雪地的辙辙声,在静夜里分外清亮。 -------------------- 夜已经很深了,马车里相拥的人却都还没有睡! 车内琉璃灯高高挑着,洒落一片光明。浅浅靠在上官玄锦怀中,一双清眸注视着窗前的布帘,似是想透过它看清窗外的景色。 她很困,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本就担心上官玄锦的伤势,再加上明月珏被盗,便愈发的寝食难安。她抬眸,看到上官玄锦正斜靠在紧榻上,他双眸轻阖,一脸倦色,俊美的薄唇泛着病弱的苍白。她的心,忍不住一疼。 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上官玄锦蓦然睁开双眼,沉声问道:“小令子,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红枫大人说有情况,让队伍停了下来。”令言偎在车外,急忙回道。 上官玄锦轩眉一凝,黑眸中掠过一丝不耐,他直起身子,伸手挑开了车边的棉帘。 天空黑沉如铁,一望无际的原野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有层层深色自皑皑白雪下露出,那是沉睡的树林,高低起伏,仿若白色的沙漠,壮阔苍凉。 阵阵寒风弥漫着难言的压抑窒息,扑面而来。远远近近的树木仿佛面目狰狞的怪兽隐藏在阴冷的暗夜里,窥望着四周的动静。老鸪凄厉的叫声,不时响起,划破雪夜的冷寂。 红枫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屏息凝神看着四周。狂风呼啸而过,将他的红衣卷起,在雪夜里亮如红火。他伤的并不轻,可那身影却依旧挺拔刚毅。漫天的雪花从那挺拔的身影上卷过,透过厚厚的雪层一点一滴地将这片土地掩盖。 这一片窒闷,让人突然有了不寒而栗的震颤。众人不安地看向四周,不知那重重暗影中埋伏着怎样的危险。 空中突然传来奇异的“嗖嗖”响,伴着风声,急速入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什么声音?”人群中蓦然有人急声问道。 “是箭……是劲弩!”红枫凝神聆听,蓦然沉声道,“从东南方向疾速驶来,大概有数百支……” 他修眉紧蹙,一张俊脸仿佛在冰冷的雪水中浸过,苍白的好似透明的纸。而一双黑眸,却深幽中燃烧着浓烈的杀气。他疾步走向马车,急声道:“皇上,请您和夫人快下车!” 他的面色虽然冷沉镇定,声音里却有难以掩饰的忧急。 浅浅从未见过红枫紧张如斯,又见上官玄锦一脸凝重地颔首,心头咯噔一下,当下便匆匆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上官玄锦下车。 刚在雪地里站稳,又听红枫急声吩咐:“你们把马车移到东南方向!所有人都趴在马车后面的雪地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 众人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心知肚明绝对是有危险的,个个面露恐慌,急忙按照红枫的指示行动起来。 上官玄锦和萧浅浅随众人一起趴在雪地里,他将她搂在怀中,替她隔开了冰雪的寒冷,在她耳边轻柔地却坚定地说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浅浅窝在他怀里,与他十指紧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惶乱的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236 我要毁了你(一)4000+ 忽然一阵强风铺面,吹得人险些喘不过气来。悫鹉琻浪 顷刻间,浅浅看到清冷的月光下,不远处的天空中一片黑影御风而来。 忽听红枫沉声喊道:“大家趴好,千万不要动!” 浅浅一怔,感到颈间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按,她的脸被迫埋进带着淡淡梅香的胸膛,猛烈密集的嗖嗖声从头顶飞速掠过。 飞蝗般的羽箭从空中不断落下,很短,很锋利,纷纷扬扬,就像雨丝一般密集碛。 足足有半刻钟,四周才恢复宁静。 浅浅从上官玄锦怀中探头一看,猛然倒抽了一口气。 周围那茫茫的白雪之上,横七竖八地插满了黑色的羽箭,端的是触目惊心。而面前的那辆马车,已然被利箭射成了马蜂窝讧。 乖乖啊,若非红枫急中生智,只怕他们这一行人便要被着漫天箭雨射的稀巴烂了。 “浅浅,你有没有事?”浅浅一脸惊愕地呆怔在雪地里,任由上官玄锦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直到听见他在耳边低声询问,才倏然转醒。 她轻摇螓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满地的羽箭,抬眸望向上官玄锦:“你将我保护的那样好,我毫发无伤,倒是你为了保护我,伤口都裂了,一定很疼吧!” 她的眼光瞟到他右臂伤口处渗出的血迹,清眸中满是自责和疼惜,她心疼地抱住了他的右臂,连忙唤来太医为他止血、包扎。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浅浅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林间凭空亮起了数十点火光,血红的亮光宛若幽灵鬼魅向这边疾驰而来。 是什么呢? 浅浅心神一晃,再定睛看去,赫然发现那些漂浮的火光竟然是一盏盏的红灯笼,里面的红烛映照着笼壁,闪烁着如血的光芒。 幽灯如血,在寂静无声的雪夜,显得异常诡异。 “护驾——”红枫眸光一凛,急声高呼,将萧浅浅和上官玄锦护在身后,手中长剑一挥,横在胸前。所有士兵闻言,均是一脸凝重,纷纷手持刀剑,自动散开,在人群四周摆开防守的阵势。 “啊哈哈……”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叫,似狂笑,又似厉鬼的哭喊,带着浓郁的凄凉诡异,人群一时间躁动不安。 红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疾驰而来红灯,声音中充满了警备:“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数十盏红灯笼已疾速飘过来,飞旋在人群上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惊奇地问道。 浅浅望着那飞旋在头顶的灯笼,心中亦是啧啧称奇:无绳无线,这些灯笼何以飞旋于半空而不掉落呢? 凝神之际,只听“叭——叭——”数声巨响,她抬眸望去,竟见一盏盏灯笼忽然从中裂开,白白的东西雾气一般从里面洒落下来,耳畔猝然响起一片痛苦的哀嚎。 慌乱中只听得红枫歇斯底里的高呼:“这雾气有毒,快屏住呼吸——” 可是,已经迟了。 浅浅举目望去,只见众人皆是满脸痛楚,哀嚎着纷纷倒地。 她心头大骇,急忙回首去瞧上官玄锦,可是白雾弥漫,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唯能听到他一遍遍焦急的呼喊:“浅浅、浅浅……” 浅浅心头一喜,她想开口答应,可是似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咽喉,让她险些上不来气。她惊恐地睁大双眸,用力伸手向着声音的方向抓去。 一阵天旋地转中,她终于抓到了他的手,可是他似乎已经失去了重心,而她本就绵软无力的身子被他一扯,也跟着缓缓下坠,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烟雾散尽,雪地里又恢复了死寂,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浅浅似乎看到所有人都倒在了洁白的雪上。上官玄锦就在她的身侧,他的脸像雪一样苍白,双眸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她艰难地伸手,想要叫醒他,可是她的手刚一动,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嘻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突兀响起,搅碎了夜幕下的冷寂,那清脆婉转的笑声显得那样的诡异、刺耳。 周围刹那间亮如白昼,眼前似有许多的黑影在不停地晃动。 浅浅费力地撑开双眸,却只能看见黑色的羽箭凌乱地插在雪地里,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她好累,真的好累啊! 眼皮重重地沉下来,意识逐渐模糊…… ------------------- 漫天的大雪静静飘落,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浅浅举步维艰,只觉得又累又饿。 “玄锦、玄锦……”她一遍遍固执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咆哮的凛冽寒风。 眼前的雪地上蓦然出现一个黑影,她心头一喜,跌跌撞撞地狂奔过去,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在雪地里。 面前的雪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她抬眸,看到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那石雕般清晰儒雅的眉眼,赫然就是上官玄锦。 浅浅喜极而泣,她艰难地伸出被冻得几欲僵硬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想要将他自睡梦中唤醒。 可是,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一缕殷红从他紧闭的苍白薄唇中汩汩而出,越涌越多,越涌越急,片刻间便将身下的白雪染得一片触目惊心。 “不,不要……玄锦,你醒醒……别丢下我……”整颗心霎时被灭顶的恐惧湮没,浅浅泪落如雨,惶乱地伸手捂住他的唇,想要阻止那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却惊恐地发现掌下的肌肤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啊——”她一怔,忽然歪倒在他身上,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 雪静静地飘落,灰白色的天际映着夕阳惨淡的橘黄,说不出的悲戚。不知道哪里的风铃,在寒风中孤寂地摇响…… ------------- 浅浅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悲痛中哭泣着醒过来的。 她梦到上官玄锦静静地倒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口里流出来,好像要流尽一般。 她惊恐地唤他,拼命地摇他,却眼睁睁看着他在她的怀里一分一分地冷去。 她悲痛欲绝,失声痛哭,猛然惊醒。 头好沉啊,还闷闷的痛。 浅浅缓缓地睁开双眸,一股浓烈刺鼻的苦药味扑入肺腑,令她胃中一片翻腾。 她黛眉紧蹙,强自压下了不适感,低垂视线,赫然发现自己浑身下上缠着细细的钢丝,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根柱子上。 她愕然抬头,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那是一间五丈见方的房间,陈设极为华美高贵,地上均铺着白色的珍贵地毯,壁上还嵌着宝石,四周点缀着水晶灯盏,无数只蜡烛将整个房间映照的非常明亮。 可是,看不到窗户,甚至连小洞和缝隙也没有——俨然是一个密室。 这是哪里啊? 浅浅还记得,她和上官玄锦接到了明月珏被盗的密报后连夜启程,却在回宫的路上遇到埋伏,然后她就昏倒了…… 可是此刻,她怎么会在这里呢?上官玄锦呢?随行的人呢?她记得明明自己也吸了那有毒的雾气,怎么还能安好无事?又是谁将她绑到了这里? 一瞬间,浅浅仿佛置身在五里雾中,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在盘桓。 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赶忙闭眼,却忽然听到了袅袅的歌声,唱的极是缠绵悱恻。 她豁然睁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屋的另一头,正对着她的方向,垂地的薄纱之后放置着一张宽大的镶金雕木大床。床前坐着一个穿着水蓝色宫纱曳地长裙的女子,背影极是窈窕美丽。 从浅浅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那女子正专注地看着床上的人,洁白如玉石的手指极是眷恋地在那人脸上轻抚着。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忽然停手,优雅地起身,缓缓转过身来。 浅浅定睛一看,一双清眸登时溢满惊惧。 让她感到惊惧的事情有二:一是,那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正是上官玄锦;二是,那女子竟然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修罗面具,只露出一双泛着冰雪般冷醒光泽的杏眸。 “玄锦!玄锦!”浅浅失声惊呼,使劲扭动着身子,想要挣破束缚,奔上前去看看床上沉睡的人是否安好,可是,无论她怎样拼尽全力去挣扎,都只是徒劳。 她觉得自己着急的快要发疯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把上官玄锦怎么样了?”她费力地喘息,恨恨地瞪着那道纤美的身影,犹如困兽一般咆哮,极度的惊慌和担忧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那女子一双杏眸寒光微露,似笑非笑地睇着浅浅,她袅袅娜娜地向浅浅走来,清脆婉转的声音自面具后幽幽响起:“懿华夫人记性真不好,这才短短数日,竟然连本宫也不认得了!” 只这一句,瞬间将萧浅浅打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青-姝-璃!”她清眸微眯,目光惊电般落在蓝衣女子身上,短短的三个字,她却说得极其艰难和费力。 浅浅无比震惊地看着青姝璃,她正一步一步极是优雅地向自己走来,似乎她的每一步都重如千钧般踏在浅浅心头。 不可能的,青姝璃不是被囚禁在毓秀宫内吗?有重兵看守,没有上官玄锦的命令,谁也不敢私自放她出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怎么可能召集到那么多的刺客?她不是深爱着上官玄锦吗,又怎么忍心对他痛下杀手? 浅浅拼命地找来各种理由,想推翻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不愿相信,这个缓步而来的女子就是青姝璃。 可是,下一秒,蓝衣轻扬,纤纤玉手缓缓拉下了修罗面具。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啊——”浅浅的心蓦然一颤,饶是心中早已猜到是她,可是在看清她的脸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璀璨的烛火,映亮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苍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细长丑陋的血红色疤痕,那般的惨不忍睹,那般的触目惊心。 那真的是拥有倾城绝世美貌的青姝璃吗?! “怎么?吓到你了?”清冷的声音蓦然响在耳畔,一如既往的清脆婉转,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浅浅骤然惊醒,才发现青姝璃已然来到自己身前,正定定地凝望着自己,湛黑的双瞳如同幽深的古泉,翻腾着触目惊心的恨意:“你知道我的脸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那蕴含着刻骨恨意的目光是那样的熟悉,看的浅浅的心轻轻一颤,听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那些该千刀万剐的暗人,用蘸了盐水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出来的……整整五十鞭啊,就连每一鞭落下的位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爱人、恩宠、幸福……萧浅浅,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还让我变成这恶心的丑八怪,是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一切!”她忽然勾唇冷笑,脸上的疤痕皱成一团,更显得狰狞可怖,纤细的手猝不及防地狠狠掐住了浅浅的喉咙,恨声叫道,“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死亡的恐惧笼上心头,浅浅呼吸困难,只能拼命扭动身体,挣扎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纤细而坚韧的东西穿过她的衣服,割进皮肤里,带起针刺一般的疼痛。 237 我要毁了你(二)4000+ 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窒息让她慢慢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悫鹉琻浪她忽然就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在地宫,没有一剑杀了青姝璃呢? 以她对青姝璃的了解,浅浅不难想象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也许,她会就这样慢慢死去吧。 毕竟,让她死,一直是青姝璃的毕生所愿。 可是,就在浅浅几乎觉得自己要死去的一瞬间,青姝璃却忽然松开了手龛。 “咳咳咳……”浅浅无力地垂下头,剧烈地喘息,她不明白青姝璃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一只玉手蓦然抬起了她的下颔,浅浅被迫迎上了青姝璃充满仇恨的目光。 青姝璃杏眸中冷光乍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浅浅,恨声道:“萧浅浅,我才是梦华王朝的皇后、上官玄锦的妻子,你都已经离开梦华了,还回来做什么?你见不得我幸福是吗?你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的幸福?我被你横刀夺爱,独守空闺了度残生,却还要看着你和上官玄锦出双入对、恩爱情浓,你知道这么多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萧浅浅,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你这个贱人所赐!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你想我会怎样?庆” 她愤愤地一拂袖,松开了浅浅的下颔,翩然立于一侧,邪恶地放声狂笑。 浅浅看着狂笑不止的青姝璃,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多。她的目光穿过纱幔,落在床榻之上,顿时染上浓郁的担忧。 这个密室并不算太大,如此大的动静,却并没有吵醒上官玄锦。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榻上,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在这之前,浅浅从来没想过,青姝璃还有咸鱼翻身的一日。她现在已经无暇思考青姝璃是如何重获自由且出现在这里的,她只想确定上官玄锦是否安然无恙。 她昂首,直直望向青姝璃,清眸中一片冷沉:“你想怎样折磨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别伤害玄锦!” “哈!你这是在求我吗?”青姝璃冷嗤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浅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故作惊讶地问道,“我怎么舍得伤害玄锦呢?他可是我挚爱的人啊!” 浅浅不理会她的问题,急声问道:“那为什么我吸了毒雾都没有事,而玄锦却还在昏迷?” “因为,我不想让你那么痛快就死了啊!”青姝璃杏眸一眯,似笑非笑地盯着浅浅,朱唇轻启,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给玄锦服了一颗离魂泪。” “离魂泪?”浅浅疑惑低喃,那是什么东西? 青姝璃似乎极是满意浅浅的反应,她微微一笑,优雅地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扶起昏迷的上官玄锦,将他揽在怀中,纤纤玉手在那俊美非凡的脸庞上慢慢游走,神情极是爱怜而专注。 浅浅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怔怔地瞅着她肆意抚摸着上官玄锦,心中又急又恼,忽又听她低声呢喃道:“你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抱着你,你不是睡得很香甜吗?我对你的爱并不比那个贱人少啊……玄锦,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 青姝璃轻柔地抚摸着上官玄锦的脸,她的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杏眸中满是陶醉,她柔声低喃着,忽然低首,在上官玄锦的薄唇上印下一吻,极是深情地说道:“有了离魂泪,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你高兴吗?” 浅浅的心蓦然一痛,她慌忙移开视线,可是清眸中的痛苦却没有逃过青姝璃的双眼。 青姝璃无不得意地斜睨了浅浅一眼,柔媚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怎么?你吃醋啦?你难过了?痛苦了?哈哈,我就是要你难过,要你痛苦,你越是痛苦,我就越是开心!有了离魂泪,上官玄锦一生一世都要受我摆布;而你,也要一生一世受我折磨!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以后会有更难过更痛苦的滋味让你慢慢享受!” 浅浅心头一窒,从青姝璃那疯狂的神情里,她大概可以猜到,所谓离魂泪,就是一种让人昏迷或者任其摆布的迷/药。她的心蓦然一痛,恨声问道:“你……你既然爱他,又何必这样对他?” “爱他?”青姝璃微微一怔,幽声低喃,“是呀,我是爱他……” 她蓦然抬首,冷冷扫向萧浅浅,杏眸中恨意凛然,杀气毕现,“可他爱的却是你!为了你,他将我囚禁在冷宫里,命令他的暗卫挑断了我的琵琶骨,对我施以穿骨极刑,让我受尽折磨却不让我死……他如此待我,我又何必善待于他?” 蓝衣轻扬,手里的修罗面具被狠狠甩在地上裂成两半,青姝璃忽然低首,纤纤玉指极是爱怜地抚上上官玄锦俊美无俦的脸颊,她的神情极是温柔深情,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背叛我的人,都该死!” 浅浅心神俱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仇恨夺去理智的女子,颤声问:“你……要杀玄锦?” 青姝璃笑意盈盈地看着浅浅,起身疾步向她走来,杏眸中忽现暴虐疯狂,锐利的目光带着森然的冷意,似是要将浅浅洞穿:“不是我要杀他,是你要杀他啊!萧浅浅,是你把上官玄锦害成这样,是你害得他的明月珏被盗,是你害了梦华王朝所有的人……” 她悠然地看着浅浅,放声大笑:“哈哈哈,我要让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一刹间,仿若醍醐灌顶。 浅浅无比震惊地看着疯魔一般的青姝璃,冷声道:“原来,是你派人盗走了明月珏!” “是啊,明月珏是我派人盗走的,连苏洛古镇的杀手也是我派去的!怎么样,你很震惊吧?”青姝璃笑的肆无忌惮,“这都要感谢我们的好皇上啊,还好他只是将我囚禁在毓秀宫,并没有将我废黜,所以我还是梦华王朝堂堂的皇后娘娘!封后仪式、祭天大典,哪一样都少不了拜祭这块上古神玉,我暗中将藏宝图和路线绘出来岂是难事?” 帝后同请宝玉现世,她有的是机会! 究竟是多么深的恨,才能让她对自己深爱过的人痛下杀手! 浅浅心头浮起一阵恶寒,又听青姝璃不无得意地说道:“梦华王朝有暗人和飞云骑,西罗国有骤雨轩,我们古夏国自然也有秘密的杀手组织。上官玄锦如此精明的人,竟然没有刺探到对自己如此不利的敌情;况且斩草要除根,他却忘了取我性命,这两点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有道是‘近墨者黑’,看来果真是跟你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上官玄锦不仅没有了曾经的毒辣狠绝,连脑子也变笨了!”青姝璃鄙夷地冷嗤,“他以为将我囚禁在毓秀宫孤独终老就可以让我生不如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我父皇早已暗中训练了一批杀手死士,等待时机夺取明月珏!” 她顿住话头,似笑非笑地瞥向萧浅浅,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真的以为上官玄睿果真是骁勇善战、无往不利吗?” 浅浅一怔,没料到她会这般问,心底却莫名一寒,又听她满是戏谑地说道:“古夏防线松懈,士兵不堪一击,那只不过是我父皇陪你们玩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让你们麻痹大意、放松警惕……可是那个蠢货就真的当真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古夏将士打的屁滚尿流了……哈哈哈……” 浅浅的心,一片冰冷和绝望。 原来,这一切,只是古夏国布的局。 他们一方面消极应战、拖延时间,另一方面却暗中派出大量杀手死士潜入梦华境内打探消息,只等她和上官玄锦出宫,一方面在宫中解救青姝璃、盗取明月珏,一方面又在宫外设伏、刺杀她与上官玄锦…… 不顾古夏百姓安危,也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青远怀父女女对明月珏竟是如此志在必得! 原来,他们从未放弃过对明月珏的垂涎,是她和上官玄锦太麻痹大意了…… 青姝璃满意地看着浅浅的反应,漫步走到一座玉质雕花的灯架前,轻轻转动上面的灯盏。 忽听“轰——”的一声,浅浅乍然抬头,竟看到对面的石墙上出现一个方洞,从里面伸出来一块纯金打造的方砖,上面拖着一个精巧别致的木盒。 她看到青姝璃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刹那间,木盒内射出万道白光,辉映着烛光,一室瑰丽。而那木盒内流光溢彩,横陈着一块径约十寸的白玉,玉身洁白通透,仿佛天边的皓月,美丽无瑕。 “明月珏?”浅浅瞪大了清眸,失声惊呼,她的视线定格在那令人窒息的瑰宝上,久久无法移开。 “你倒是很识货啊?”青姝璃阴阳怪气地瞥了浅浅一眼,又低头凝视着盒中的宝玉,纤纤玉指爱怜地划过晶莹剔透的玉身,讥讽道,“怎么,上官玄锦那么爱你,难道连让你一睹明月珏的绝世风采都不舍得吗?啧啧,那你如今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 她语气一顿,双手倏然捧起明月珏,杏眸里迸发出疯狂,极是兴奋地尖声叫道:“乱世天下,强者为尊,有了明月珏,控制朝纲简直易如反掌。我要让梦华、西罗全都臣服在我古夏脚下,天下四方,唯我独尊!” 她整个人仿如邪灵附体,暗红色的疤痕皱成一团,让她的脸愈加狰狞可怖! 天灾*,天灾*。不是天所降灾,便是人所生祸。 梦华,西罗,乃至整个天下,都要大难临头了! 浅浅骇然地望着青姝璃和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上官玄锦,纤弱的肩无意识地垮下,心头一片绝望。捆绑在她娇躯上的钢丝,割破了她的衣裙,割开了雪白的皮肤…… ------------------ 梦华王朝仁德二年十一月,后青姝璃对外宣称仁德皇帝身染恶疾,携上古神玉明月珏号令群臣诸侯,实则控制军队主力,一方面孤立魁王、切断粮草供应、帮助古夏扭转战局,一方面大肆诛杀异己、肃清掌权障碍。 朝堂内外,顿掀腥风血雨。一夕之间,明城天变。 萧浅浅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清丽的脸倍显憔悴。她和上官玄锦被青姝璃囚禁在这密室之内,终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时日。 她不知道上官玄锦究竟到何时才会清醒,也不知道梦华的朝堂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更不知道太后、碧朱、令言乃至百姓又会遭遇怎样的不幸。 她心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心头的希望也一点一点破灭,恐慌一寸寸地吞噬她的理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而青姝璃更是如恶魔般无处不在,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密室里来,先是对浅浅一番恶骂和拳打脚踢,便是抱住昏睡不醒的上官玄锦痴痴低喃,然后又哭又笑又吻。 浅浅知道,青姝璃是故意的。 她被深沉的爱和浓烈的恨折磨的失去了理智,她要把她承受的痛苦加倍地偿还给自己和上官玄锦。所以,她用离魂泪控制了上官玄锦,再用近乎变态的方式疯狂地折磨自己。 238 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自己越是痛苦,她便越是高兴。悫鹉琻浪 浅浅并不怕青姝璃对自己的折磨,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青姝璃会使出更恶毒的招数来折磨上官玄锦。 这段时日以来,她几乎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她生怕自己双眼一闭,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上官玄锦了。 暗无天日的生活,其实才是最痛苦的。那种痛苦,唯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 时间过得那样慢,似乎每一秒都是煎熬。可是,浅浅除了默默忍受这一切,再没有一点办法龛。 她抬头,一双清眸穿过对面的纱幔,看向床榻。 上官玄锦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陷入了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 仿佛有一双手,狠狠地扯住了她的心弦,浅浅的心,蓦然一痛丘。 她离他那样近,却始终无法触摸到他的脸。 原来,咫尺即是天涯。 密室的门忽然开了,伴随着一阵癫狂的笑声,一袭蓝衣翩然的身影袅袅娜娜地漫步而来。 浅浅转首,看到了修罗面具后的璀璨杏眸,满满的都是狂妄和不屑:“上官玄睿果然是个大笨蛋啊!我父皇在渝州摆下空城计等他入瓮,他果真就呆头呆脑地闯进去了,哈哈,你猜结果怎么样?” 浅浅心头一紧,心中暗道不妙,就听青姝璃尖锐的狂笑声再度响起:“结果当然是上官玄睿成了瓮中之鳖,梦华大军丢盔弃甲,我古夏国大获全胜啦……” 上官玄睿败了吗?那他是否已是凶多吉少? 浅浅的心重重一沉,又听青姝璃咬牙恨声道:“可恨那小子太奸诈,竟让他给逃了!” 紧绷的神经登时一松,浅浅心头乍喜,下颔却陡然被一只冰冷的玉手狠狠攫住,但见青姝璃冷声笑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上官玄睿虽然保住了一条烂命,却是泥菩萨过江。我已经发出了天涯追杀令,料他也是难逃一死!如今梦华大权已经在我手中,纵然是兵强马壮的西罗,也会被我慢慢蚕食掉。” “萧浅浅,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会有人来救你了!”她满是得意地大笑,玉手在浅浅的脸颊上轻拍两下,忽然逼近浅浅,杏眸中冷光流光,“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和上官玄锦以泻心头之恨呢?” 浅浅的心抑制不住的狠狠一抽,她抬眸,冷冷地注视着青姝璃,缓缓说道:“你想怎样折磨我都可以,但是不要折磨玄锦!” “怎么,心疼了?你和上官玄锦倒还真是夫妻情深啊!”青姝璃杏眸一眯,冷笑着扬手,狠狠地甩在了浅浅的脸上,“贱人,你得到了上官玄锦的爱有什么了不起?到最后还不是要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哼哼,这就是老天给你的报应!” 脸颊上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喉头腥咸,一缕血从浅浅唇角滑落。她倔强地昂首,不卑不亢地看向青姝璃。 “把你打疼了吧?”青姝璃却忽然像换了个人,玉指轻轻在浅浅的脸颊上摩挲,似乎是说不出的怜惜,婉转柔媚的语音却让听者心头恶寒,“啧啧,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可不能就这样浪费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它派上最大的用场。” 青姝璃冷笑着松开浅浅,转身向床榻走去。 浅浅不安地看着那袭袅娜的身影渐行渐远,不晓得她又要干什么。 青姝璃盯着上官玄锦看了半晌,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极小的青玉瓷瓶,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你给玄锦吃的什么?”浅浅清眸圆瞠,心头泛起一阵战栗。 青姝璃冲着浅浅微微一笑,转身坐于床榻上,杏眸温柔地锁住上官玄锦,玉指轻抚他的俊脸,幽幽说道:“你不用紧张,我给他吃的是离魂泪的解药。” 解药? 浅浅一怔,她没听错吧?青姝璃不是要用离魂泪控制玄锦一辈子吗,又怎么肯突然之间改变主意了? “他一直昏睡着,又怎么能看到你被折磨呢?你说,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受尽折磨而死会是什么滋味啊?”青姝璃斜睨着浅浅,忍不住勾唇冷笑,面具后的双眸闪现着残忍的快意,“一定比死还要难过、还要痛苦吧!你是他的心头肉,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受折磨,那不是比直接折磨他更有趣!” 浅浅的心一下子跌进了黑暗的深渊,她颓然地靠在冰凉的石柱上,清眸中尽是绝望,她咬紧牙关,艰难地说道:“青姝璃,你好狠!” “我的狠,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生不日死吗?那今日,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青姝璃尖声叫道,杏眸中翻腾着暴虐的怒气和仇恨,她忽然低首,纤纤玉指轻柔地划过上官玄锦俊美的眉眼,低声叹道:“玄锦啊玄锦,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我只有看到你和这个贱人痛苦,我才能开心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浅浅的心,又惊又怕又怒,青姝璃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她相信,为了报仇雪恨,青姝璃能够无所不用其极。 恨,果真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成十恶不赦的魔鬼! 恍惚间,忽听青姝璃满是惊喜的叫喊:“玄锦,你醒了?!” 浅浅闻言一震,抬头望去,果真见到上官玄锦睁开了双眼。她心头狂喜,不顾一切地喊道:“玄锦,你快走,明月珏是青姝璃指派古夏杀手盗走的,梦华王朝的大权已经落入她手里了,她想杀你,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她愕然瞠大双眸,看向上官玄锦。 他被青姝璃搂在怀里,星眸中满是震惊、忧急和愤恨,可是他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凝望着浅浅。 浅浅的心重重一沉,惊声问道:“玄锦,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她转首瞪向青姝璃,清眸中跳动着愤怒的烈焰:“青姝璃,你把玄锦怎么了?你恨的人是我,你要泄心头之恨就冲我来!伤害你爱的人,只会让他更恨你!” “嘘!小点声,你吓到玄锦了。”青姝璃杏眸微挑,嗔怪地睨了浅浅一眼,玉指放在面具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无视浅浅的歇斯底里,无限温柔地抚摸着上官玄锦的脸,轻柔地说道:“我跟大臣们说你病了,要好生修养,他们不会来烦你的,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朝政有我代为处理,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疑惑,别着急啊,等你病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讲清楚……” 她低首,缓缓贴上上官玄及你的脸颊,杏眸温柔地扫向四周,用好似情人低语的声音柔声道:“这里啊原本是你收藏明月珏的地方,我让人把这里重新装修了一番,你看明灯璀璨、珠光宝气,是不是比福熙宫还要富丽堂皇呢?让它做我们的家,你一定很开心吧?还有啊,让萧浅浅这个贱人每天看着我们恩爱无比,是不是更有意思呢?” “青姝璃,你别再痴人说梦了!玄锦对你的厌恶你心知肚明,你到底把玄锦怎么了?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受你摆布?”浅浅实在看不下去了,恨声叫道,她奋力扭动身体,想要挣开绳索,奔上前去将青姝璃推开。 上官玄锦的眼神告诉她,他很痛苦,很无助,很不安,她想帮他。 可是,那紧紧捆绑着她的绳索却因为她的挣扎越束越紧。 浅浅蹙眉,好似有什么划开了她的皮肤,一阵细密尖锐的刺痛。 她低首,这才注意的,那是精钢所制的细丝,越是用力挣扎,便越是箍的紧。方才,随着她的一番挣扎,那细细的钢丝又深入了肌肤一些。此刻,被钢丝勒住的地方已是鲜血涔涔。 “痴人说梦的是你!”青姝璃一脸哂笑,挑眉看向萧浅浅,冷声说道,“我给他吃了酥骨散,除了能看能听,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器官都不再受他控制,这样一个废人,我当然是想怎样便怎样啦!” 什么!!! 浅浅浑身一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青姝璃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又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狠狠地在她心中来回穿刺,令浅浅的心剧痛不已。 叱咤风云名动天下的一国之君,此刻躺在别人赐予他的华丽密室内,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如死人一般地躺着,任人宰害,毫无反抗的能力,这是一种比凌迟之刑更为残酷的折磨啊! 239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39求生不得求死不能(4000+) “怎样?捆仙索的滋味不错吧?”青姝璃一只手撑在上官玄锦头顶的枕上,半倚着柔媚的身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浅浅的绝望,冷冷笑道,“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最好还是乖一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等钢丝越来越深地割进你的肉里,割断你的筋脉和骨头,那就是大罗神仙救就不了你了!” 浅浅一怔,霎时感到那刺痛似乎更为强烈,她就像着了魔般,果真安静下来,不敢再挣扎。ai悫鹉琻 “这才乖嘛!”青姝璃眸光潋滟,忽然伸出嫩藕般的玉臂,伸手揭开了面具。 烛火映亮了胜雪肌肤上的丑陋疤痕,她的一双杏眸愈加娇媚,秀丽的红唇微微翘起,扯起一抹笑靥,让那疤痕遍布的脸愈加狰狞。 她满是不屑地瞥了浅浅一眼,忽的拈起两指在胸前缓缓滑过,那质地轻盈的水蓝纱衣竟水一般轻轻滑落下来,露出迷人的锁骨和玉石般的双臂,隐在白色中衣里的火红肚兜也若隐若现龛。 薄纱帐后,美人衣衫半褪,原本是极其香艳的画面,可是浅浅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胜雪的肌肤上,赫然布满道道暗红色疤痕,比她脸上的疤痕更密集、更丑陋,更触目惊心。 浅浅看着青姝璃风情万种地盯着上官玄锦,玲珑有致的身子慵懒地斜倚在他身侧,让人血脉喷张的胸脯差点垂到了他的脸上。她看不见青姝璃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她另一只柔若无骨的素手慢慢爬上了上官玄锦的脖颈,流连了片刻后,倏然下滑到他胸襟,两指微微用力,挑开了他锦袍上的盘扣。然后玉指下滑,盘扣一颗一颗松开,露出了里面的中衣区。 浅浅震惊地睁大了眼眸,心中仿佛被人重重刺了一刀,硬生生的闷痛伴着无处可泄的愤怒,直冲头顶。 “青姝璃,你……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你快放开玄锦!”她怒不可遏的咆哮出声。 然而,回敬她的却只是眸光流转间的淡淡一扫。不屑、厌恶、愤恨、得意……交织成报复后的残忍快意,像淬了毒汁的利剑,直逼浅浅的内心深处。 “不知廉耻?究竟是谁不知廉耻冒名代嫁爬上了梦华太子的床?萧浅浅,本宫才是上官玄锦明媒正娶的皇后,你一个冒牌货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宫?”青姝璃怒目而视,反唇相讥。 她冷冷一笑,低首深情地凝望着上官玄锦,方才的震怒转瞬即逝,如同换了个人般极是温柔地说道:“玄锦,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一直以来都想做你真真正正的妻子,可是你从来都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没关系,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永远地在一起了。等到你病好了,我就穿上凤冠霞帔,再嫁给你一次,让这个贱人也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好不好?” 上官玄锦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搂在怀中,任由她将脸贴向自己,他的一双星眸满是深深的厌恶和憎恨,他执拗地掉转视线搜寻浅浅的身影,四目相接的刹那,两颗心均是痛苦地痉/挛。 青姝璃微微撑起身子,一脸胜利者的倨傲和得意,灿烂的笑容让那疤痕遍布的脸愈加狰狞。她纤手轻轻转动床边矮几上的烛台,对面的墙上忽然现出一个暗格,里面悬挂着一件金光灿灿的物什。 浅浅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套艳红似火的华美礼服,金线点绣的九只金凤翩然于上,华丽异常。前面的檀香木盘上摆着一顶六龙三凤冠,金丝掐制成龙,翠鸟羽毛编制成凤,四周点缀着翠蓝花叶,龙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在明烛映照下,流转出璀璨华光。 浅浅愕然之际,忽听青姝璃满是兴奋地说道:“这是封后大典时你为我精心准备的礼服和凤冠,你还记得吗?我可是奉若至宝呢,你看我把它们保存的多好!” 她回首,恰看到青姝璃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上官玄锦,杏眸中一片温柔深情:“等到你的病好了,我就穿上它,戴着凤冠,和你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觐见,我们二人,一帝一后,坐拥江山天下,让那个贱人痛苦地看我们逍遥快乐!” 青姝璃柔声说着,忽然抬起纤臂勾住上官玄锦的脖颈,低首对着他的双唇吻了下去。 浅浅心头一震,清眸愣愣地看着那愈来愈逼近上官玄锦的烈焰红唇,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想撇开脸不看,却又鬼使神差地直勾勾盯着那香艳的画面。 上官玄锦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青姝璃的唇向自己逼来,只能执拗地别开视线,默默 凝望浅浅一眼,猝然合眸。 那一眼,满含羞愧、悲愤和恼怒,深深刺疼了浅浅的心。她悲愤交加,高声怒叱:“青姝璃,你放开玄锦!”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怒叱震慑了青姝璃,就在双唇相接的刹那,青姝璃竟猛然一把推开了上官玄锦。 上官玄锦受到重推,狠狠地跌在床榻上,一瞬不瞬地望着浅浅,星眸中一片痛楚沉郁。 青姝璃见此,杏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抬手,用力捏住了上官玄锦的下颔,冲他恶狠狠地咆哮:“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就只有那个贱人?我才是你的皇后,我的吻就令你那么恶心吗?怎么,我这副丑陋的样子吓到你了?” 上官玄锦被迫看着她,俊脸直抽,目露凶光,看上去有些诡异可怖。 “呵呵呵,我青姝璃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都是拜你和这个贱人所赐!”青姝璃怨恨地盯了他半晌,猛然松开他的下颔,粗鲁地揪住他的衣襟,将他的上半身从床榻上提起,狠狠按在自己怀里,冰冷的双眸里浮现出浓烈的杀意,恨声道,“既然你那么爱萧浅浅这个贱人,我就当着你的面慢慢折磨她,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是如何被我折磨致死的!” 她的脸色一寸寸冷冽下来,在璀璨的烛火下,好似渡上了一层冰雪,看的浅浅心中一片恶寒。 她将上官玄锦安置在床榻上,然后优雅从容地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对着门外冷声唤道:“来人——” 密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两名黑衣蒙面的随从,一人搬着一把宽长凳,一人拿着一个托盘。他们径自来到浅浅面前,各自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来,又移过一株灯台,拨旺了上面的烛火。 浅浅不知道青姝璃要搞什么名堂,下意识地往那托盘看去,这一看之下,忍不住倒抽口气。 那里面,放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明烛的照耀下,闪烁着熠熠冷光。 青姝璃冷冷地扫了一眼手下,两名黑衣人立刻会意,向浅浅靠过来,将她从石柱上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长凳上,并一人一只,粗鲁地脱掉了她双脚上的鞋袜。 浅浅惊慌地看向青姝璃,发现她正不斜视地望着自己,邪佞的冷笑爬上她的唇角,让那疤痕满布的脸狰狞的仿若地狱里的修罗。 青姝璃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重残忍,她轻启朱唇,语气阴冷地说道:“在我们古夏国的皇宫里,有一种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妃嫔的方法。懿华夫人是仁德皇帝的心头肉,又是本宫的好妹妹,本宫可要好好招待招待……这剥足壳啊,本宫只让人妹妹一人享用。” 浅浅的心霎时狠狠一沉,她不知道青姝璃又想干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惊惧地看着青姝璃拢起床上的锦被,体贴地扶着上官玄锦,让他以正对着自己的方向靠在上面,再轻轻捋好他额前的乱发。 上官玄锦恨恨瞪视着青姝璃,仿佛两道利刃,要将青姝璃刺穿。 青姝璃却视若无睹,反而细心地为他理好外袍,一颗一颗系好散开的盘扣,又揽住他的肩,亲昵地依偎在他脸旁,缓缓道:“皇上,好戏才刚刚开始,您就好好地坐在这里,和臣妾一起欣赏妹妹的表演吧!” 极其温柔妩媚的声音,却蕴含着令人心神俱颤的阴狠。 她缓缓起身,带好手套,袅袅娜娜地走到浅浅面前,眸光微转,扫了浅浅一眼,邪笑着拿起一根银针。 “妹妹啊,这剥足壳的滋味可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就是不知道,你这娇滴滴的美人能不能受得了呢?呵呵呵……”青姝璃一边用烛火烧烤银针,一边轻声慢语地说给浅浅听。 那冰凉玩味的话语,让浅浅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脸色也逐渐苍白。 剥足壳是什么东西,浅浅不清楚,但照这架势来看,绝对是什么让人闻之丧胆的宫廷酷刑。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上官玄锦,只见他剑眉紧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里满是沉痛和忧急,俊美的薄唇更是轻微的颤抖。 浅浅不知道上官玄锦是怎么了,她多想他能开口跟她说说话啊,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青姝璃已经捏着烧红的银针站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邪魅地笑起来,转身踱着细碎的步子,站到了她的身后。 &n bsp;浅浅被捆绑在长凳上,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脖子使劲往后看。她看到青姝璃站在长凳的另一端,宝石般熠熠生辉的双眸冷冰冰地盯着她的一双脚,她心中一阵发憷,不安地来回扭动起双脚。 可是,从旁处伸来的一双粗糙大手,用力地按住了她的双脚,是方才那两名随从中的一人,他冷漠地盯着浅浅的脚,力气之大让浅浅撼动不了分毫。 “妹妹别心急,本宫这就来好好伺候伺候妹妹!” 阴阳怪气地说完这句话,青姝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阴狠之色迅速弥漫冷光流动的杏眸。她伸手,猝然捉住浅浅左脚的大脚趾,烧红的银针准确地刺入肉与指甲的连接处…… “嘶”的一声,一缕轻烟自脚指甲处冒出,皮肉烧焦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 “啊——!”充满疼痛的尖叫声在密室内凄楚地炸响,直钻心坎的疼痛,牵连了浅浅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清眸浮起一层水雾,纤白的手指用力紧握,水葱似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里,绑紧的身体痉/挛得不住颤抖。 青姝璃笑吟吟地拔出针来,狠狠地掷在盘中,走到浅浅面前,弯下身来,声音邪肆而张狂:“怎么样,妹妹?这剥足壳的滋味还不错吧?” 浅浅痛的双唇颤抖,额上早已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是用刀锋般犀利的目光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青姝璃,你最好今天就把我杀了……否则……等我逃出去……一定会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偿还给你……” “哈哈!看不出来,妹妹还真是有骨气啊!你想把这些痛苦还回来,也要你有命活着从我这里出去才行啊!”青姝璃冷笑着,杏眸中一片残忍的快意,冷冽的声音透着摄人的霸气,“这才是第一根脚趾,还有九根呢,不着急,妹妹你慢慢享受!哈哈哈……” 浅浅冷汗直流,痛得无力地靠在长凳上,微一抬眼,愕然发现一行清泪从上官玄锦的眼角蜿蜒而下。 她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多想出声安慰他啊,可是她的双唇哆嗦了良久,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240 密室获救(一)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0密室获救(一) “怎么,这样皇上就心疼了?”青姝璃阴狠一笑,冰冷的目光扫向上官玄锦,纤纤玉指捏着另一根烧的发红的银针,语带玩味和狠厉地冷嗤,“那等一会儿,皇上的心岂不是要碎了?” 她纤指一动,手中银针再次刺入浅浅的脚指甲…… 钻心蚀骨的疼痛撩拔着每一根神经,浅浅咬紧牙关,依然抑制不住地发出惨呼,娇嫩的红唇被她咬的滴出血来。ai悫鹉琻她的下巴紧紧贴在凳子上,泪水模糊的清眸始终看着洁白的地毯。 她没有勇气去看上官玄锦,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更加痛不欲生。 身后,青姝璃面带邪佞残忍的冷笑,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手中一根根烧红的银针毫不留情地刺下,皮肉的焦糊味愈加浓郁,弥漫在密室的每个角落…龛… 浅浅痛得双目瞪圆,长发凌乱地黏在脸上,汗水浸湿衣衫,褶皱地黏在身上,剧烈的痛楚一波一波猛烈摧残她的**,终于她再也无法承受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浅浅才清醒过来,脚趾上火辣的刺痛依然钻心般地难熬。她缓缓睁开双眸,发现自己已经重被捆绑在柱子上躯。 青姝璃斜靠在床榻上,她低着头,目光凝视着怀抱里的上官玄锦,浅浅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能听到她低喃的话语:“玄锦,你曾经恨我害了你跟那个贱人的孩子,所以就把我关在地宫中,你的那些暗人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狠命地抽打我,还打穿了我的琵琶骨,险些将我害死……我受了那么多的折磨还不够吗?你还要把我关在毓秀宫中,让我亲眼看着古夏灭亡灭亡、亲人惨死,然后孤独终老……玄锦啊,你的心何其狠毒!你对姝离何其残忍啊!当你得知古夏国连连败退的消息,一定很开心吧?” 青姝璃顿住话头,玉手轻柔地抚过上官玄锦的脸颊,她的目光很温柔,但那温柔的背后却隐着一抹复杂,却让人分不清是恨还是痛快? 她忽然轻轻笑道:“你一定想不到,我的父皇运筹帷幄,不仅让古夏国转危为安,还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明月珏……哈哈,如今我独揽梦华王朝皇权,而你却要永远被我摆布,你最心爱的女人也要永远被我折磨!这……就叫做因果报应,你知道不知道?” 上官玄锦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光变了几变,才慢慢平静下来,嘴角轻轻扯了扯,竟是一抹嘲讽,似是在说:“你也会得到报应!” “皇上,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臣妾,没有用的。萧浅浅那个贱人有什么好,能让你为了她后宫无妃?哦,一定是她那张狐媚的脸把你给迷惑了吧?”青姝璃对上官玄锦的嘲讽视而不见,兀自沉浸在灭顶的快意里,“如果,我要是把她放出宫去,你说会有多少人觊觎她的美貌呢?若是卖到妓院里一定很受欢迎吧?” 浅浅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颗心直坠冰潭。 她知道,青姝璃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如果当真到那个地步,那她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心头掠过一阵悲愤,浅浅费力地喘息,伤口被扯动,她禁不住闷哼出声,惊动了沉醉在报复快意里的青姝璃。 她缓缓坐起身,笑得高贵而典雅,可在浅浅看来却是如同恶魔的微笑。 “哎!”青姝璃忽然淡淡叹了一口气,侧首对着上官玄锦柔声道:“为了不让她再迷惑世人,我得做一件为民除害的事儿,也省得你再为她牵肠挂肚。” 她豁然抬头,脸色冰冷,如罩寒霜,对着石门厉声喝道:“来人——” 墙上的机关轻轻转动,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对着青姝璃恭敬一拜,齐齐单膝跪地:“主上有何吩咐?” 青姝璃恨恨瞪着萧浅浅,冷声吩咐:“先给本宫划花这个贱人的脸,我看她还怎么用狐媚相勾/引人!” “是——”那两个属下领命起身,其中一个慢慢向浅浅走来,亮出了明晃晃的利剑。 浅浅看着一寸寸向自己逼来的剑刃,心头涌起强烈的恐惧。 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浅浅无声哀叹,绝望地闭上了双眸,耳边,扑过一阵剑风。 可是,浅浅却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反而觉得身上一松,似有什么崩裂开去。 她愕然睁眸,惊喜的发现,身上的绳索断开了,自己的脸也安然无恙,而那本是奉命毁她容貌的黑衣人却在替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这是怎么回事? 浅浅正要询问,忽听青姝璃惊声疾呼:“你要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吗——” 她抬眸望去,只见青姝璃已被另一名黑衣人牢牢押制,脖颈上架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利刃,方才的得意万分已被惊惧愤怒所取代。 那黑衣人冷冷地注视着青姝璃,双眸中恨意凛然,沉声威胁道:“别动!刀剑不长眼,皇后娘娘还是小心为妙!” 他的手轻轻一动,那剑刃又向咽喉间的血脉逼近了几分,青姝璃心中已然猜到来人身份,当下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双杏眸染上怒火,极是不甘地瞪向屋内众人。 浅浅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忽见眼前的黑衣人伸手拉下了面纱,露出冷峻的眉眼。 他的容貌让浅浅觉得眼熟,是谁呢? 浅浅蹙眉,却见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黄泉、黑冥救驾来迟,请皇上与懿华夫人赎罪!” 是了,他们正是在梅山行宫前力阻狂马、救她一命的四大暗卫之二。 浅浅心头一喜,急忙示意他起来,强忍着脚上钻心的痛,踉踉跄跄冲到床前。 她和床榻的距离虽然不是很远,可是毕竟是有距离的,再加上之前她一直不敢多看上官玄锦,是以直到此刻,她才看清,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他星眸中的神色是那样的复杂。 可是,纵然再复杂,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读出了纠结在其中的情愫,那是刻骨的疼惜、忧虑、悲愤和愧疚。 心尖处蓦然一痛,浅浅只觉得胸中一股酸涩排山倒海直涌入鼻翼,视线瞬间一片模糊。可是,现在还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她用力咬牙,拼命忍住泪意,一下子握住了上官玄锦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柔声的一句:“我很好,你放心。” “皇上,夫人,此地不宜久留,现在正是宫中侍卫换岗之际,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皇宫。”耳边,传来黄泉的沉着提醒。到底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暗人,危急关头依然能够保持理智和镇定。 浅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将怀里的上官玄锦轻放在床榻上,踉跄地走到青姝璃面前,冷声道:“把酥骨散的解药交出来!” 青姝璃挑眸看向浅浅,杏眸中的惊恐之色倏然消散,被残忍的快意替代,她微微一笑,一字字说道:“酥骨散无药可解,你的玄锦一辈子都要如此,形同废人……” 浅浅浑身一震,心中怒气翻涌,眸光一冷,伸手抢过了黄泉的剑,直指青姝璃的心房。 她的盛怒换来的却是青姝璃的轻蔑一笑:“怎么?你想杀我啊?那你杀了我啊,反正这皇宫之内全是我的人,杀了我,你们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看!” 她的有恃无恐狠狠激怒了浅浅,昔日的杀子之仇,今日的害夫之恨,汇聚在心头齐齐上涌,如涛涛洪流般在浅浅心底翻腾咆哮。 浅浅恨得咬牙切齿,真想一剑杀了青姝璃这个疯子。可是,青姝璃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杀了她,就失去了安全出宫的筹码。 握剑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浅浅极力平稳着心中翻涌的强烈怒气和愤恨,忽听黄泉沉声说道:“夫人,外面有无数古夏国的杀手死士,单凭我们几人,根本无法安然离开皇宫。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解药的事情我们再另想办法。” 浅浅沉默半晌,终是恨恨瞪了青姝璃一眼,转首对黄泉道:“好,我们马上走!” ----------------- 冷月无声,淡淡睥睨人间,清冷的月光,笼罩着白茫茫的世界。每一株树上,都郁结着无数的积雪。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充满粗砺狂放的气息。雪花一阵又一阵飘落,就好似又一场飞雪…… 夜——寂静得令人心烦。 夜色包裹的宫苑内,忽现几个人影,步履匆匆地掠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几串陵乱的脚印。 241 密室获救(二)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1密室获救(二)4000+ 冷月无声,淡淡睥睨人间,寒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充满粗砺狂放的气息。ai悫鹉琻雪花一阵又一阵飘落,就好似又一场飞雪…… 夜——寂静得令人心烦。 夜色包裹的宫苑内,忽现几个人影,步履匆匆地掠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几串凌乱的脚印。 为首的蓝衣女子一脸雪色,雪光映亮了她满是疤痕的脸颊,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极是狰狞可怖。她被一名黑衣男子举剑挟持着,极不情愿地向前走去。 她,正是梦华王朝的皇后青姝璃,挟持她的男子是上官玄锦的四大暗卫之一黑冥眇。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暗卫中的另一人,黄泉。他眉目冷峻,黑眸鹰隼一般窥视着周围的动静,整个人如出鞘利剑,似乎随时都会将来袭的危险一剑格杀于当场。 他的背上负着一人,那人垂着首,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唯能看见苍白的脸色和一双夜空一般幽深的黑眸,他身上的雪色长袍流云般垂落下来,夜风一荡,说不出的飘逸。 走在最后的是一袭青衣翩然的身影,清丽的脸布满凝重,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跟。那是萧浅浅,脚趾钻心的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额际已是冷汗涔涔,可她依然咬牙坚持着谅。 他们挟持了青姝璃,出了密室便一路疾行,向承乾宫而去。承乾宫、毓秀宫、上林苑位于一条直线上,是到达宣直门最便捷的路径。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宫,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可是,就在他们行到承乾宫勤政殿前时,广场周围却忽然出现了许多黑衣劲装的古夏杀手,从四面八方包向他们围过来。 一看援兵到了,青姝璃眼中猛然迸发出亮光,洋洋得意地厉声喝道:“哼哼,萧浅浅,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是逃不掉的。” “如果你不想死在我们前面的话就马上闭嘴!”黑冥眼神一冷,双眸中杀气满溢,手上利剑狠狠逼近青姝璃细嫩的脖颈。 那利刃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青姝璃陡然吃痛,眸中恐惧顿生,立马噤了声。 “你们主上在我手上,还不退后!”黑冥冷冷扫向步步紧逼的黑衣人,厉声喝道,眼中陡然亮起暴虐的光,手指一翻。 “嘶——”一丝轻微的响,仿若裂帛。雪白的剑刃划过青姝璃的肌肤,殷红一丝一缕从细长的血口渗出。 青姝璃立时惊恐地尖叫起来,忙不迭地朝着手下咆哮:“退开,退开,我让你们退开!” 就这样僵持着来到了勤政殿的后面,月光下,万籁俱寂,树影绰绰。一座宫殿矗立在面前。 浅浅眼前一亮,顿觉一阵熟悉。她定睛看去,赫然发现那正是先皇启盛帝居住过的福祉宫,也是她穿越到此的地方。 心头乍然掠过一抹欣喜。 她初到时,正好碰上齐妃和魁王意图篡位、逼宫谋反,身负重伤的内侍太监王连喜误以为她是太子府暗人,向她临终托付将绿玉戒交给还是太子的上官玄锦。 他们遇到士兵追杀形势危急,是王公公将她带入密道,她才安然逃出皇宫、幸免于难。 后来她代嫁与上官玄锦做了太子妃,入宫之后也曾悄悄回到那个地方察看,虽说先皇过世之后,福祉宫便一直荒废着,可她仍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当日逃生的密道。 而现今,只要能安全遁入那个密道,他们离宫便可不费吹灰之力。 脑海里的灵光一闪,差点让浅浅兴奋地跳起来,她趁青姝璃恐慌分神之际,低声对黄泉、黑冥道:“我有办法了,你们跟我来。” “夫人,青姝璃如今在我们手上,不如我们带她一起离开,有了她这个护身符,古夏皇上和这帮杀手不敢把我们怎样!”黑冥紧紧扣着青姝璃的左臂,边后退边征询浅浅的意见。 “你的提议很不错,只是可惜实现不了了。”浅浅还未答话,忽听青姝璃冷笑道,她回眸,看到青姝璃疤痕遍布的脸上一片冷厉之色,如经冬之霜雪、刀剑之寒光。 “你们可别忘了,太后她老人家如今还在寿康宫颐养天年呢……”青姝璃勾唇邪笑,清澈美丽的杏眸寒霜历历,她斜睨着萧浅浅和上官玄锦,冷声说道:“ 若是你们将我也带走,我的手下便会立刻让她身首异处!萧浅浅,你忍心吗?皇上,你也忍心吗?” 浅浅蓦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上官玄锦,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神眸中一片忧急和痛楚。 浅浅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转身对黑冥附耳一番,凭着记忆,开启了密道的机关,随着石壁缓缓上移,一个洞口出现在面前。 待所有人都安然进入密道中,黑冥才挟持着青姝璃向洞内走去。就在他一只脚踏进洞口的一刹那,右手中的利剑猝不及防地刺中了青姝璃的左肩胛,与此同时,右手狠狠一掌将她拍出洞外。 “轰——”的一声巨响,石门乍然落下,将青姝璃气急败坏的同呼声隔绝在外。 ------------------ 从密道出来时,天边已有微弱的亮光,林中寂静,只有寒风呼啸。 众人在林中找到了一处草棚,遂进去稍作休息。 浅浅忍着脚痛,上前打量上官玄锦的伤势,忍不住黛眉紧蹙。 方才急于摆脱追兵,众人均是一路疾行,虽然有黄泉、黑冥轮流背着上官玄锦,可是密道里阴暗潮湿、极不好走,擦到突兀而出的石壁自是在所难免。 被青姝璃幽禁于密室的这段时日,上官玄锦身上的刀伤一直没有得到妥善护理,再加上这一路颠簸,伤口崩裂,殷红的血将绷带浸染得触目惊心。那绷带上面沾染了青绿的苔藓和灰尘,如果不及时清理掉,极易引起感染。 来不及多想,浅浅翻开裙摆,扯下了中衣上的一截绸布,俯身对上官玄锦柔声说道:“玄锦,我要重新给你包扎伤口,会有一点痛,你要忍着。” 上官玄锦深深凝望着浅浅,一双黛染黑眸溢满疼惜。他的双唇异常干涸,俊脸一片苍白,显得憔悴不堪。他轻轻闭眼,又快速睁开,垂落长长的睫毛。 浅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话,伸手去解伤口处的绷带。天寒地冻,伤口周围的血渍已经凝固,想揭开绷带,必然会牵扯伤口。 浅浅尽量放轻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却还是看到了他眸中的痛楚和眼角明显的抽搐以及额上的一层冷汗,她的心头难以抑制地一片沉痛。 她咬牙,勉力将鼻翼间的酸涩逼回肺腑,可是视线却渐渐模糊。 这几日来,上官玄锦被青姝璃囚禁在密室,先是被离魂泪控制,又被迫服用了酥骨散,如今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行……她真不敢想象,他的心底承受了怎样锥心噬骨的疼痛。 他痛,她的心更是犹如万箭穿心、千刀剜剐弹的痛啊! “夫人不必过分担忧,据属下所知,酥骨散虽然药性霸道,会蚕食中毒者内力,让人浑身酥软无法动弹,却并非不可解。等我们出了明城,属下便尝试用内力逼出皇上体内的酥骨散。当下,我们必须尽快出城!” 浅浅悲痛之际,忽听黄泉低声说道,心头乍然一喜,急忙背过身,故作风沙迷眼状抬袖抹去噙在眼中的泪水,再次回身时却看到黑冥从袖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玉短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清脆悦耳的笛声响起,浅浅一怔,眼前蓦然闪现过她与上官玄锦初遇时被人追杀躲避在山林中的情景,那时,上官玄锦也曾像黑冥这样,吹凑过这样的笛声。 她恍然明白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为上官玄锦拭去冷汗,耳边果然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的山林间极是清晰和激越。 她惊喜地回眸,只见一匹通身枣红、矫健俊美的马儿拉着一辆车急速地飞奔而来。 宝耳?! 浅浅欣喜地看向上官玄锦,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他的手。有了这日行千里的绝世良驹,他们的逃出生天的胜算就更大了! 她起身,正要扶上官玄锦起来,黄泉和黑冥却双双单膝跪地,沉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见悲痛:“红枫被俘后,自知古夏杀手定然会对他动用极刑,逼他供出属下二人的行踪,他已经在狱中……自杀了……” 浅浅一惊,心好似被利器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痛感让她呼吸一窒。眼前又浮现出红枫站在满地白雪中气定神闲地指挥众人躲避伏杀的情景,红衣似火,烈烈当空。如今,却已阴阳相隔,再不复见 他才只有十七八岁啊,竟为了保全主子和同伴,被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杀身取义、舍身成仁,如何能不令人动容?谁又能说,杀手就是冷血无情的呢? “属下是追寻他暗自留下的线索才找到了皇上和夫人所在的密室……属下来之前探过寿康宫,外面重兵把守,黄泉和黑冥无法同时救出皇上、夫人和太后,只好擅自做主,决定先救皇上和夫人,请皇上治罪!” 黄泉黑冥跪在地上,一脸虔诚地等待处罚。 浅浅心头更痛,她扭头看向上官玄锦,却赫然发现那不惊轻尘的黑眸中此刻已是震惊痛苦弥漫。 这些暗人不止是他维护政权的利器,还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主仆情意。如今乍闻又一个同伴离世,他一定痛心疾首吧!又怎会因未能救出太后而再责备忠心护主的二人? 浅浅将二人从地上扶起,柔声说道:“你们只身入虎穴将皇上和我救出,如此忠义勇猛,皇上是不会怪罪你们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出城。青姝璃料定我们会向西罗求助,必然会在沿途设伏,所以官道不能走,只能绕道而行。你们二人熟知三国地形路线,就选一条最安全的路线吧!” “是——”黄泉、黑冥一脸感激,重重地叩首于地,沉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 扬鞭催马,马蹄声急促响起,回旋在冷寂的林间。宝耳风驰电掣地向前奔去,晨雾弥漫间,隐约可见飞楼檐角密集的明城越来越远。 浅浅坐在马车中,紧紧抱住上官玄锦,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你放心吧,青姝璃的目标是我和你,在没有抓到我们之前,她是不会对母后下手的,等我们赶到西罗,便可向我皇兄求助……等解了你的毒,我们再想办法救出母后。” 上官玄锦靠在浅浅怀中,一双黑眸墨霭深深,他深深凝视着浅浅,微微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遮去了那墨玉般双眸里浮现的一层水雾。 车里又陷入安静,唯有虚弱的呼吸声轻轻响起,浅浅低头看时,才发现上官玄锦已经靠在她怀中沉沉睡去,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倦色…… ------------ 史官记:梦华王朝仁德二年十一月末,后青姝璃以帝感染伤寒、无法朝政为由,携上古神玉明月珏,垂帘听政,独揽大权。 242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2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 空中飞舞着雪花,马儿在崎岖的山道上疾驰。ai悫鹉琻 寒风鬼哭狼嚎般透过缝隙灌入马车内,便是一阵刺骨的冰凉。几案上的琉璃盏流动着柔和的烛光,摇摆不定,在车壁上投下重重阴影。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羊毛软垫,炭盆里燃着银碳,却依然难以抵御沁骨的严寒。 上官玄锦一袭白袍静静坐着,一向挽起的墨发,如黑缎般披泻而下,随着寒风飘展,别有一番飘逸的风华,在烛火下闪着墨玉似的光泽,愈发显得俊颜苍白羸弱。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黑翎羽般低垂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黑。修长的双眉间,隐隐有些郁结,仿似有无边的痛苦辗转不去眇。 黄泉一袭黑衣,坐在他身后,徐徐伸掌,将掌心抵在他的后背上,运功,将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他体内。 萧浅浅跌坐在一旁,被青姝璃剥去指甲的脚趾上已经上了黑冥带来的治伤药,虽然还是阵阵作痛,却也不似先前的万蚁噬咬般的钻心之痛。她紧紧盯着他们,一双清眸染上浓郁的忧虑,一颗芳心也早已慌乱如麻。 车内寂静,唯有冷风呼啸,马蹄四溅聊。 随着时间流逝,上官玄锦的额头渐渐汇聚起晶莹的汗珠,慢慢滚落下来,一滴滴,有如雨下。 黄泉神色冷峭,忽然缓缓抬起手掌,朝着上官玄锦后背上一拍,上官玄锦身子前倾,“噗”地吐了一口血,喷涌在雪白色的毯子上,乌黑的有些诡异。 浅浅一声惊呼,慌忙伸手接住了那一袭没有生气、摇摇欲坠的白衣,心弦猛颤,狂乱不安,好似一颗心随时都要弹跳而出。 不是说运功逼毒就无碍了吗?可为何怀中的人依旧双目紧闭,素日里挺拔刚毅的身躯此时却冷如寒冰,无一丝生气。 此时的上官玄锦,看上去多么羸弱。 浅浅惊虑的目光对上黄泉时又是一滞,那冷肃的脸上亦有冷汗不断滴落,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冽而沉郁的表情。 极度的慌乱和不安排山倒海而来,压得浅浅差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之人,颤声问:“如何?” 黄泉双眸一缩,眸光急剧变暗,眉宇紧蹙,忽然起身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无能,请夫人恕罪。” 浅浅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从青姝璃拒绝交出酥骨散的解药那一刻,她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 可是,当时形势所逼,顾念太后的安危,她不可能强势要挟青姝璃交出酥骨散的解药;后来,又在宫外的密林中听得黄泉的劝慰,心中始终存着一丝侥幸。 可是如今,听到他的回答,她心头,还是好似扎了一根冰针般,带来的不仅是针扎般的疼痛,还有冰针化去后的寒意。 她低首,看向怀中昏迷的上官玄锦,他面色惨白,呼吸微弱,仿佛那口气随时都会咽下,心头大痛,痛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手掌被刺穿,筋脉俱断;被离魂泪控制,傀儡般囚禁于密室;如今又极有可能内力全失、形同废人…… 浅浅几时见过上官玄锦这等凄惨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他惊才绝艳,俊逸如仙,就像是她的守护神,总是在她危难之际似从天而降护她周全。即便是身负重伤,他也能气定神闲站在杀手中央令她毫发无伤。 这样强大自负的人,终是为了她,被青姝璃害得如此悲凉。亦为了她,失去了他的江山、皇权、自由和尊严……甚至是生命。 浅浅怔怔地看着怀中沉沉睡去的人,默默俯身,将一旁的狐裘披风罩在他身上,又紧紧拥住了他冰凉的身子,示意黄泉起来。 “可有办法……解此毒?”她强自按压下心中的剧痛,颤声问,不敢想象如果此毒无解,那上官玄锦该如何承受? “这个……”黄泉沉吟着,眸中忽然闪过雪亮的光芒,声音里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属下曾听闻,当世之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狂医,但凡疑难杂症,只要经他之手均可治愈,天下间亦没有任何毒可以难倒他。他一直隐居于西罗国的云隐山中,只要我们安全到达西罗国,恳求西罗皇帮助,必然可以请到他为皇上救治。” 浅浅闻言,一直吊在喉咙的心终于慢慢回落到胸中。目光落在上官玄锦苍 白憔悴的脸上时,已然多了一丝欣喜。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如若不行,便只有找青姝璃拿回解药了…… “这山路怎地如此幽静?”车外忽然响起黑冥的声音,隐约透着不安。 “是有点怪!”黄泉沉沉答道,单手挑开了窗帘,鹰隼般的双眸警惕地注视着暗黑的夜幕。 浅浅心中一滞,也隐隐感觉到这寂静有些诡异,便透过窗户向外张望。 暮色沉沉,笼罩大地。树木山石笼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如面目狰狞的鬼怪岿然不动地隐藏在重重暗影里。 翻过这座山再行百余里便是西罗的边界,十一月的天气,在梦华是寒冬,在西罗却才是深秋。 只是,深秋大山的夜晚依旧寒冷,空中已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安静的能听见。细细望去,山道两边的暗影里似有隐隐的亮光,偶尔跳入眼帘,好似一面镜子反射了清冷的月光。 只是,这荒山野岭,又怎么会有镜子? “黑冥,放慢车速。”黄泉瞳孔一缩,声音冷冽如冰,浑身散发出萧杀之气。 话音方落,只听外面一声呼哨,草木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一股浓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直逼而来。 宝耳好似受了惊吓,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停驻不前,不安地原地踏步。 浅浅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抱紧了仍旧昏睡的上官玄锦。 黄泉目光冷凝,略过嗜血的杀意,他勾唇冷笑,手指紧紧握住了剑柄。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身形疾动自车内飞速掠出。 刹那间,数道凌厉的剑光自阴影中破空而出,直直逼向那矫若游龙的黑影。 黄泉足尖点在灌木上,借势附身,手中长剑往下横扫一周,剑气凛冽决然,带起数道血箭冲天,只听闷哼之声骤起,有利器当啷落地。 有液体自他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剑刃蜿蜒而下,月光下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缓缓掉落。 天际乌云浓郁,遮去了惨白的月光。地面狂风肆虐,刮起落叶飞卷于空,幻化成一片气流直逼而来,黑冥端坐在马车前,长剑舞出无数光影,将扑面而来的落叶纷纷扫落。 耳边忽听“叮——”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擦过脸颊钉入车壁之中,浅浅定睛一看,却是一片叶子直直没入木桩内,心中骤然大惊:连落叶都有此威力,可见杀气之重。 “哈哈哈……”刺耳的尖笑声忽然响起,回荡在空寂的山里,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月光透过云层奋力将惨淡的光芒投向大地,照亮了从四周暗影里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无数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在月光下浮动着死亡的阴郁冷意。 他们,被包围了! 浅浅的心骤然一寒。前无去路,后无退路,身侧十丈开外,便是万丈深渊。 “你们逃不掉的!”一个撕裂的嗓音蓦然传来,伴着阵阵阴森可怖的冷笑,“阁下是聪明人,就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把车里的人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别怪本门主心狠手辣!” 浅浅透过车帘的缝隙凝眉瞧去,只见沉沉暮色中,一个黑衣男子迎风而立,身后的墨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飞扬,他脸上带着青狼面具,看上去有一丝狰狞可怕。他只是随意立在那里,但周身上下透着一丝令人窒息的冷厉,那种逼人的气势,有种令人窒息之感。 风鼓起车帘的刹那,浅浅看到,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眸光忽然闪亮了一下。 “古夏皇座下血煞门门主果然好胆识,在下佩服!”立在灌木丛上的黄泉只是冷冷看着他,忽然勾唇一笑,干涩冷冽的声音如寒冰一般冷彻,“不过,想要把人带走,在下却是不许。”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那男子哼笑一声,尖利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冷意从风里飘来。 “笑话,我们可不是怕死之人,想要带走车内之人,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 黄泉冷笑一声,高声道,“黑冥,保护好主上和夫人!” 243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4000+ 黄泉冷笑一声,高声道,“黑冥,保护好主上和夫人!”手中长剑一挥,就要指向那男子。ai悫鹉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而冷沉的声音:“血煞门做事好生无耻,这么多的人围杀几个人,说出去,也不怕有损门主的威名!”随着此人的开口,密林两侧忽然跃下数十人,落在马车的周围,将浅浅一行护在中央。 浅浅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信步走出一个青衣男子,约莫三十岁的样子,本是一张温雅清秀的脸,却偏偏在右侧脸颊留下一道半圆形的褐色疤痕,也不知是什么利器所致,让那面貌显得狰狞煞气。 血煞门门主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冷狠,狰狞一笑,挑眉道:“怎么,西罗皇座下的骤雨轩也有兴趣来分一杯羹?可惜啊可惜,这车中之人,本门主今日是要定了。想跟在下争,你还不够格!” “他不够格,那本王呢?”一道慵懒邪魅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和几分寒栗从空中慢悠悠飘下来眇。 众人皆惊,纷纷抬头。只见一棵参天大树上不知何时已凝立了一个玄衣男子,他慵懒地靠在枝干上,一双狭长凤眸仿如地狱寒潭,冷冷看着血煞门门主。 血煞门门主却忽然放声大笑,满是不屑道:“本门主当是谁呢?原来是梦华王朝的魁王殿下啊!看殿下今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却原来是投奔了西罗国的骤雨轩!怎么样,被我古夏大军打的落荒而逃的滋味很好受吧?” “行军打仗而已,胜败不过兵家常事。本王都不放在心上,门主怎的如此较真?”上官玄睿倏然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脖颈间一串流光溢彩的项链疗。 那项链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好似有一片一片狭长的东西连缀而成,只是离得太远,浅浅看不清楚,只觉得在惨白的月光下发出的是如刀剑一般冷醒的银色光芒。 奇怪,她怎么从不知道上官玄睿是喜欢戴项链这玩意的。 “哼哼!”血煞门门主连声冷哼,语气狂妄地说道,“魁王殿下既然已经投靠了骤雨轩,今日又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还没有尝够落败的滋味?” 上官玄睿缓缓抬眸,冷风浮起他的衣袖,如云般散落在枝桠上,那么轻柔优雅。墨发飞舞,拂过他魅惑众生的脸颊。 他的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闲雅迷人,却带着一股疏狂洒脱恣肆之态:“我来杀你啊!” 杀气,伴随着邪魅勾魂的笑容,弥漫而出。 血煞门门主神色一凛,眸光一扫四周,眸中戾气迸发,恶狠狠道:“手下败将也敢如此狂妄?不如你们一起上,本门主倒要看看,你们有几分能耐! “叮——”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刺耳铮鸣,一道寒光骤然闪现,携着森冷杀气直直逼向血煞门门主身前的黑衣人,狠狠撞击上他手中的长剑。 杀气荡空。 众人愣住,就连血煞门门主亦是神色大变,而那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动身,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已经直直向后倒去,重重砸到了地面。 惨白的月光下,殷红的液体从那袭黑衣下缓缓溢出。一把形如柳叶,轻薄的几近透明的暗器直楞楞地插在他的咽喉处,闪烁着脉脉银光。 血煞门门主的脸一刹间惨白无血色,他震惊地抬眸,望向枝桠上勾唇浅笑之人,眸中的从容和不屑一点一点碎裂。 快,太快了!那暗器从发出到没入喉咙,都不过是眨眼功夫。直到血煞门门主面无人色地朝上看时,众人好似才明白过来,那发射暗器之人竟然就是怡然立在枝桠上、那个被古夏大军打的落荒而逃的魁王殿下。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呆呆地凝视着枝桠上那一袭姿态慵懒的玄衣,大气也不敢出。 上官玄睿低着头,对众人的惊诧视若无睹,继续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胸前那串流光溢彩的项链。他忽然抬眸,向浅浅看了过来。 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一瞥,无尽风华都消融在那波光潋滟的眸中。俊美的唇角微弯,盈盈笑意满满漾开,融化了方才的冷厉邪魅。 浅浅心头一热,被不安和恐慌掀起汹涌波涛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她从他的笑容和眼神中看到了成竹在胸的笃定。他那淡淡一撇,是在示意她放心 玄衣翻飞,上官玄睿从枝头纵身跃下,轻松落地,连袍摆都不曾惊起分毫。落叶不经意的缭绕在他的周围,不时的落在他的发簪上,明明是萧瑟的场景,在他的面前竟显得如此的美丽,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 浅浅看到,他的唇边潋滟着淡淡的笑意,轻轻伸手去接住掉下的叶子,放在唇边轻嗅。 那一瞬,好似天地都失了颜色,这样的男子,在这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清俊。 上官玄睿看向血煞门门主,勾起一抹魅惑邪肆的轻笑:“怎样,门主对本王的见面礼可还喜欢?” 血煞门门主倏然从震惊中回神,双目遽睁,眼中凶光毕现,冷哼一声:“废话少说!” 他一挥衣袖,几乎与上官玄睿同时出手,身后黑衣人亦如蛰伏已久的野狼,眸中泛着嗜血的光芒,向马车逼来。 上官玄睿一个闪身避过血煞门门主的利剑,倏然解下脖颈处的项链,在手中一抖,竟然化成一柄银剑,银光绝世,冷澈入骨,一股凌厉的杀气顿时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天地。 乌云拢聚,月色黯淡,狂风猎猎,满目皆是刀光剑影,空气中压抑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捉了心,紧张得喘不过来气。 马车内,上官玄锦依然昏睡着,纯净甜美的脸庞像是在母亲怀中酣睡一般,毫无防备。 浅浅坐在车内,紧紧抱着上官玄锦,屏息凝神地看着车外的厮杀。 她向上官玄睿望去,却看不清那空中激烈交斗的两人的身影。而四周血煞门的人身影齐动,挥剑朝马车急刺而来,黄泉、黑冥和骤雨轩的人面色凝重,举剑迎敌,那剑光挥舞,凝成一道坚不可椎的护墙,将她和上官玄锦紧紧护在中央,寸步不离。 血煞门人数众多,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这一交战,自是惨烈非常。 战斗持续了近小半个时辰,血煞门门主与上官玄睿依然缠斗激烈,地面已是尸体横积,鲜血蔓延,浓烈的血腥气令人闻之作呕。 上官玄睿立在灌木丛上,修眉微蹙,眸中掠过一丝不耐,眸光一闪,邪魅冷酷的仿若地狱阎罗,周身散发出狂烈的萧杀之气,忽然身形急变,执剑横扫向血煞门门主。 浅浅甚至没看清楚他究竟抬了几次手,就听见一声惨叫,那黑衣的身影便狠狠从半空跌下来,砸在了地上还流躺着热血、暴突着眼珠的尸体上。 血煞门门主似是隐着巨大的痛苦,血流披面,脸色狰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颓然地靠在尸体堆上费力地喘着气,嗜血的双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恐惧。 “老大——”有人连忙过去将他扶起,却被上官玄睿身上冷冽的杀气震慑地连连后退。 上官玄睿伸手,轻轻拂落肩上的落叶,微微眯眼,邪魅一笑,伸了伸了懒腰,气定神闲地说道:“门主,还打吗?” 扫了眼自己伤亡惨重的手下,血煞门门主的脸色愈加惨白,叫了一声:“撤!”在同伴的扶持下迅速往后撤去。 黑衣人如同得释般的立刻随之往后撤,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夜,恢复宁静,骤雨轩的人分散在马车周围,个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唯有满地的尸体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昭示着方才上演了一场怎样惨绝人寰的杀伐。 看来,任务已经完成,身着青衣的门主也不命人去追,只优雅地整了整仪容,静静立在一边。 黄泉和黑冥收起剑,走到上官玄睿跟前,敛眉低首:“属下参见魁王殿下!” “嗯。”上官玄睿懒懒应道,伸手拂了拂散在额前的一缕黑发,漫不经心道,“还好赶得及,否则……” 他蓦然打住了话,抬眸看向车内,眸光一凛,快步走了过去。 浅浅看到上官玄睿向自己疾步而来,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她心绪翻腾,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张口,却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骤雨轩的人出现那一刻起,浅浅已然震惊。 她知道血煞门是青姝璃派来的,可是骤雨轩乃是墨辰皇兄的暗卫组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而青姝璃明明说上官玄睿率军功打古夏时中 了埋伏,梦华军队伤亡惨重,他虽然躲过了追杀,却依然不知所终,现今又如何会跟骤雨轩的人一同出现在这里,帮他们化解了这一劫? 上官玄睿垂眸望向沉睡的上官玄锦,狭长的凤眸中透着一丝沉郁,他沉声道:“青远怀那老匹夫竟然使诈,大摆空城计……我受到重创后暗中躲过了血煞门的追杀,得知青姝璃加害皇兄、篡夺了梦华大权,想到我们与西罗国签订了议和协议,便赶到西罗国求助。西罗皇得知此事后便调拨骤雨轩,欲助我将你们救出……幸好今日得到了血煞门追杀的消息,才赶得及……” 浅浅恍然大悟,注意到方才握在他手中的银剑,此刻正软软地缠在他掌中,恍若轻柔的飘带,却是一片片宽约三寸、形如柳叶的银片连成,心中暗暗称奇。 这武器,平日里可挂在颈间或是缠在手中,那样的流光溢彩,却是极好的饰物;一旦出鞘,却是一把绝世好剑,柔可绕指,可以从任何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坚硬锋锐,削铁如泥。想来,方才必是他将内力灌注其中所致。 想不到,上官玄睿的武功竟也如此之高! “皇兄这是怎么了?”上官玄睿皱着眉,低下头去查看上官玄锦的伤势。 浅浅眼神一黯,痛声道:“青姝璃……给他用了酥骨散……”饶是这已经成为铁打的事实,可是那名字从她的嘴里逸出,心里依旧痛楚难当。 一道寒光自上官玄睿的凤眸中闪过,他的声音因极力隐忍的恨意而瑟瑟轻颤:“青姝璃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敢对皇兄下这种毒!” 半晌,他脸上的冷峻之色渐缓,才抬眸看向浅浅,安慰道:“皇嫂放心,只要我们能找到那狂医,解此毒便也不是什么难事。” 浅浅轻轻点头,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原是背在身后的,俯身查看玄锦伤势的空当伸了出来,指尖残留的一抹血色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注目——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淌,却看不到伤口。 浅浅直觉的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黑冥凝眸看向上官玄睿的左手,神色一凛,忙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上前两步,敬声道:“殿下,你的伤……” “不碍事!”上官玄睿摆摆手,看到浅浅的担忧之色,轻轻勾唇,露出一抹毫不在意的微笑,淡淡道,“皇嫂不用担心,一点皮外伤而已。” 浅浅看着他犹自淌血的手指,忍不住皱眉:“你还是上药吧。你和玄锦肩上负着重担,不可以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244 兄友弟恭〔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4兄友弟恭(4000+) “好吧。ai悫鹉琻”上官玄睿不再坚持,捞起了衣袖,手背上赫然一条细长的伤痕,一直延伸到手臂上。 一直静立在一边的青衣男子缓步来到浅浅跟前,鞠了一躬:“骤雨轩门主青涯子参见忘尘郡主。属下奉皇上和虞妃娘娘之命特来迎接郡主和仁德皇帝。”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面色淡淡,语声中却有着恭敬:“请郡主上车!” 他退身的刹那,浅浅看到有骤雨轩的人赶来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和几匹骏马,那马车内的条件要比他们先前乘坐的那辆好很多。 说话间,上官玄睿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他纵身一跃,潇洒地跳上了马背。黄泉和黑冥利落地将上官玄锦安置上那辆马车后,浅浅向青涯子道了谢,也进了马车眇。 夜依然深沉寂静,厚云中的一抹清辉将冷淡的光芒轻轻洒下,让这苍茫的群山披上了一层淡淡寒凉。 ----------------- 后宫庭院深深,长长的御街在眼前延展,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楼台殿宇星罗密布,错落有致。几名身着紫红衣袍的内侍穿过庆华门,转朱阁,绕回廊,过亭台,穿花度柳,行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来到一座院落前,将手中的木盒交予早已等候在院外的几名侍女后,转身离去镣。 侍女们一脸欢欣地推开虚掩的蓝门,轻快地进入院中。 这是座落在皇宫南面的一所偏僻的极小极精致的院落,幽蓝门楣上飘飘洒洒的刻着三个银色篆字——挽蓝轩。院落虽然不大,但是亭台水榭,曲径幽阁,竹桥兰桨,娇花疏落,景致典雅。院落、房舍,包括正中的一个方形小花坛和甬路都是梦幻般的蓝,仿若天幕的一角落入凡尘,令人心神顿宁。 院中/共有一正房一偏房一耳房一抱厦,回廊外是一处荷塘,小巧别致地摆着一个小圆石桌和四只石凳,说不出的温馨。 阳光铺在庭院的荷塘里,光影潋滟,风光美好。 一袭白衣的男子披散着一头黑发,慵懒地半倚在石凳外侧的软椅上晒太阳,俊美的侧脸在日光笼罩下,线条优美如画,好似寄身在一个凝露般的幻境里。 他,正是梦华王朝仁德皇帝上官玄锦。 有袅袅琴声悠然响起,为这冬日的午后带来几许难得的惬意。 萧浅浅身着娇黄罗衣,墨发轻挽,一双清眸不时深情凝望一眼廊外。她坐在廊下的琴案前,双手搭在琴弦上,铮铮淙淙地抚琴,弹奏的正是那首《相思赋》。 其实,她并不是多才多艺,这琴抚来抚去也就是那么几首,唯有这首曲子还能入耳。可他偏偏就是喜欢听这首,好似百听不厌。 一个年方二九的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从屋里缓缓走了出来,却忽然止了脚步,愣愣看着日光下仿若沉沉睡去的白衣男子。 这是,萧婉晴专门为萧浅浅和上官玄锦拨来的侍婢,名唤“汀兰”,生的眉眼清秀、丹唇素齿,身姿婀娜,隐隐有几分像青荷,极得浅浅的喜爱。 浅浅听到脚步声,抬眸便看到了汀兰双眸中显而易见的惊艳之色,不禁勾唇一笑。莫说是汀兰,便是他自己,每次面对这样的上官玄锦,依然会被他绝代风华所折迷。 琴声的戛然而止,将汀兰蓦然惊醒,她一张俏脸微红,双眸满是赧然,匆匆低首对着浅浅盈盈一拜:“郡主……刚才皇上派人为郡马爷送了一些治伤的珍贵药材……奴婢已经收好,稍后便会按照神医的嘱咐煎熬。” 低柔的声音里满是不自在和惊觉失态后的歉意、不安。 “好,辛苦你了。”浅浅微笑着点头。 汀兰微微一怔,急声回道:“伺候郡主和郡马爷,是奴婢应当的……奴婢不辛苦。” 浅浅缓缓起身,将汀兰扶起,从她手中托盘中拿过干净的纱布,柔声说道:“那些活可以让别的姐妹帮你分担,这几日你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确实是辛苦了,我已经吩咐过掌事姑姑,让你明日好好休息一下。” 汀兰心头一热,满是感激地说道:“多谢郡主体恤。” 浅浅盈盈一笑,步下台阶,向软椅走去。 虽然已经进入十二月,但是西罗的天气依然暖和。廊下的花盆里栽满 了花树,此时已有雪白的花朵嫣然绽放。微风拂动,花香浮动,淡香入鼻,似有一缕微甜。 上官玄锦懒懒躺在花树下,双眸紧闭,睫毛微翘,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在雪色衣袍上,愈发衬得脸色苍白。 内力虽然没有恢复,为什么气色总也不见好呢? 浅浅忍不住蹙眉,伸手将覆在他身上貂绒披风往上拉了拉。 上官玄锦的睫毛颤了颤,双眸睁开,深不见底的墨玉中满漾着浓浓的温柔。阳光将他的白衣映的透着一丝金红,看上去格外瑰丽。 “怎么样,今日感觉如何了?”浅浅轻声问道,执起他受伤的左手,娴熟地打开绷带,检查伤口,满意点头,“皇兄赠的平玉膏倒是很管用,再有两三日,你手上的伤便可完全愈合了。” 实际上,他右臂的刀伤已经痊愈,只是左手伤的太重,刺断了筋脉,是以恢复起来有些慢。 “已经不痛了,你放心吧。”上官玄锦淡淡笑着,一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浅浅。 浅浅干咳一声,故意忽略他眸中的深沉,从汀兰递来的托盘中拿过膏/药,细细在伤口处涂匀,又小心翼翼将长长的布条细细缠绕在他的手上,最后挽了一个结。 只是,她纤细的手指在他右掌的伤口处拂过时,心里仍然涩涩的。那个伤口,总归是因她才留下的。 “浅浅,没事的,一点小伤,真的没事。”上官玄锦好似感觉到了浅浅的难过,俊脸含笑地柔声说道,他缓缓抬起右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在伸到半空时颓然无力地滑落。 他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清除,内力也未恢复,手脚还使不上劲。 浅浅心中一抽,再顾不得汀兰还立在一边,快速地握住了上官玄锦下滑的右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鼻翼间涌起一股酸涩,浅浅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只好抿紧了唇,拼命地将泪意逼了回去。 上官玄锦却是微微一笑,满脸的云淡风轻:“没事,有那个神医在,还有什么病治不好呢!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就能恢复了!真的!” 院门恰在此时被推开,上官玄睿和黄泉一前一后走进来,皆是一脸凝重。 浅浅连忙放开了上官玄锦的手,示意汀兰去沏茶。 上官玄锦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依旧慵懒地斜倚在躺椅上,淡淡问道:“什么事?” 黄泉眸光一凛,似有难言之隐,满是征询地看向一旁的玄睿,欲言又止:“主上……” 上官玄锦静静瞥了一眼黄泉,微微蹙眉:“说吧!” 黄泉可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人啊! 黄泉却好似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忽的单膝跪地,额上冷汗涔涔,声音微颤:“回禀主上,拯救太后的行动失败了。” 刹那间,风云变色,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逐渐地拢聚膨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上官玄锦竟然已经暗中派人秘密潜入明城了吗? 浅浅心中咯噔一声,垂眸去看,只见上官玄锦面上一寒,眸光冷冽,手指紧扣躺椅,骨节泛白,上半边身子靠着双手的支撑,虽然极是费力,竟还是勉强地撑了起来。 浅浅慌忙去扶他躺好,见他眉宇紧蹙,过了半晌,才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的计划虽然周详,可是毕竟人手不够,寿康宫又有大批古夏暗卫防守,固若金汤。而且皇后……”黄泉猛然一顿,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上官玄锦,见他瞳孔一缩,目光冰冷,慌忙改口道,“青姝璃似是早已料到我们的人会去,事先就设下了埋伏……属下无能,但凭主上处置!” 上官玄锦半靠在躺椅上,脸色愈发的不好,苍白中透着一丝郁色,深邃的黑眸仿似沉寂的寒潭,眼神却是变幻不定。 上官玄睿漫步走上前,他穿了一袭家常的素袍,褪去了惯常的锦绣华服,只是墨发仅以木簪束起,看上去洗尽铅华,却也依旧不减绝世风姿。 他注视着上官玄锦,轻声道:“皇兄,黄泉已经尽力了,我们虽然有骤雨轩的帮助,面对古夏国的层层暗卫,依然显得寡不敌众。况且,青姝璃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要复国,要救太后 ,还需要从长计议。” 原来凌墨辰也派出了骤雨轩精英欲助上官玄锦一臂之力。 毕竟,只有救出太后,玄锦才能彻底断了后顾之忧,为复国大业全力以赴。可如今…… 浅浅心头一凛,担忧地凝视着上官玄锦,低声劝慰:“玄睿说的极是,这一切都急不得。母后如今虽然在青姝璃手中,但她还有所顾忌,并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调理好你的身子。” 上官玄锦这才瞥了一眼黄泉,淡淡道:“起来吧,这一趟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黄泉如临大赦,神情一松,躬身退了出去。 汀兰端茶上来,上官玄睿一撩袍子,坐到石桌前去喝茶。 经过这多日的历练,他已然脱胎换骨,虽然依旧是邪魅的凤眸,却不再有地狱阎罗般的妖邪之气,反而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似幽潭般深遂。整个人也显得沉稳内敛,流畅着斯文雅致的风采。 “皇兄,这茶很不错。皇嫂特意让人泡了来,你不尝尝吗?”他慢慢地品着茶,歪头看向躺椅上的上官玄睿,一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被日光渡上了一层琥珀色,仿若能将人的七魂六魄勾走。 “喔!”上官玄锦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轻轻叩在躺椅的紫檀木边缘上,略略靠了靠,取了一个最优雅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向石桌上的茶壶,“你这一说,我倒确实有些渴了。” “皇嫂,我来。”浅浅闻言一笑,正欲伸手倒茶,指尖还未触及到茶壶,却被上官玄睿抢了先。 浅浅看着他利落地倒了一杯茶,递到上官玄锦手中,心头掠过一阵欣喜。 “嗯,确实不错。”上官玄锦就着茶杯饮了一口,点头称赞,复又道,“玄睿,这阵子辛苦你了……既然这茶不错,一会儿就带些回去吧。” “好哇……”上官玄睿眉开眼笑,也不客气,抿了一口茶,忽然极认真道,“皇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很调皮总是闯祸。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父皇最爱的茶盏,我怕的不行……” “是呀,你当时还吓哭了,躲在桌子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上官玄锦唇角轻勾,目光有些悠远,带着暖暖的笑意。 “呵呵……”上官玄睿眸中掠过一丝赧然和歉意,“最后还是你挺身而出,代我受了过……那时候,真的挺好……” “是呀,有时候还是挺怀念小时候的……” 两个绝美的男子,一个闲适地半躺在椅子上,一个慵懒地靠在石桌边;一个清俊优雅,一个魅惑潇洒;一个俊逸的令人心颤,一个绝美的令人窒息。 日光在他们身上洒下点点金光,如此和谐而美好,仿佛一幅美丽的画,满满的暖意流淌。鼻翼间涌起一股酸涩,浅浅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只好抿紧了唇,拼命地将泪意逼了回去。 上官玄锦却是微微一笑,满脸的云淡风轻:“没事,有那个神医在,还有什么病治不好呢!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就能恢复了!真的!” 院门恰在此时被推开,上官玄睿和黄泉一前一后走进来,皆是一脸凝重。 浅浅连忙放开了上官玄锦的手,示意汀兰去沏茶。 上官玄锦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依旧慵懒地斜倚在躺椅上,淡淡问道:“什么事?” 黄泉眸光一凛,似有难言之隐,满是征询地看向一旁的玄睿,欲言又止:“主上……” 上官玄锦静静瞥了一眼黄泉,微微蹙眉:“说吧!” 黄泉可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人啊! 黄泉却好似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忽的单膝跪地,额上冷汗涔涔,声音微颤:“回禀主上,拯救太后的行动失败了。” 刹那间,风云变色,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逐渐地拢聚膨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上官玄锦竟然已经暗中派人秘密潜入明城了吗? 浅浅心中咯噔一声,垂眸去看,只见上官玄锦面上一寒,眸光冷冽,手指紧扣躺椅,骨节泛白,上半边身子靠着双手的支撑,虽然极是费力,竟还是勉强地撑了起来。 浅慌忙去扶他躺好,见他眉宇紧蹙,过了半晌,才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的计划虽然周详,可是毕竟人手不够,寿康宫又有大批古夏暗卫防守,固若金汤。而且皇后……”黄泉猛然一顿,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上官玄锦,见他瞳孔一缩,目光冰冷,慌忙改口道,“青姝璃似是早已料到我们的人会去,事先就设下了埋伏……属下无能,但凭主上处置!” 上官玄锦半靠在躺椅上,脸色愈发的不好,苍白中透着一丝郁色,深邃的黑眸仿似沉寂的寒潭,眼神却是变幻不定。 上官玄睿漫步走上前,他穿了一袭家常的素袍,褪去了惯常的锦绣华服,只是墨发仅以木簪束起,看上去洗尽铅华,却也依旧不减绝世风姿。 他注视着上官玄锦,轻声道:“皇兄,黄泉已经尽力了,我们虽然有骤雨轩的帮助,面对古夏国的层层暗卫,依然显得寡不敌众。况且,青姝璃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要复国,要救太后,还需要从长计议。” 原来凌墨辰也派出了骤雨轩精英欲助上官玄锦一臂之力。 毕竟,只有救出太后,玄锦才能彻底断了后顾之忧,为复国大业全力以赴。可如今…… 浅浅心头一凛,担忧地凝视着上官玄锦,低声劝慰:“玄睿说的极是,这一切都急不得。母后如今虽然在青姝璃手中,但她还有所顾忌,并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调理好你的身子。” 上官玄锦这才瞥了一眼黄泉,淡淡道:“起来吧,这一趟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黄泉如临大赦,神情一松,躬身退了出去。 汀兰端茶上来,上官玄睿一撩袍子,坐到石桌前去喝茶。 经过这多日的历练,他已然脱胎换骨,虽然依旧是邪魅的凤眸,却不再有地狱阎罗般的妖邪之气,反而似冰泉般明澈,似寒星般璀璨,似幽潭般深遂。整个人也显得沉稳内敛,流畅着斯文雅致的风采。 “皇兄,这茶很不错。皇嫂特意让人泡了来,你不尝尝吗?”他慢慢地品着茶,歪头看向躺椅上的上官玄睿,一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被日光渡上了一层琥珀色,仿若能将人的七魂六魄勾走。 “喔!”上官玄锦淡淡地应了一声,手指轻轻叩在躺椅的紫檀木边缘上,略略靠了靠,取了一个最优雅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向石桌上的茶壶,“你这一说,我倒确实有些渴了。” “皇嫂,我来。”浅浅闻言一笑,正欲伸手倒茶,指尖还未触及到茶壶,却被上官玄睿抢了先。 浅浅看着他利落地倒了一杯茶,递到上官玄锦手中,心头掠过一阵欣喜。 “嗯,确实不错。”上官玄锦就着茶杯饮了一口,点头称赞,复又道,“玄睿,这阵子辛苦你了……既然这茶不错,一会儿就带些回去吧。” “好哇……”上官玄睿眉开眼笑,也不客气,抿了一口茶,忽然极认真道,“皇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很调皮总是闯祸。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父皇最爱的茶盏,我怕的不行……” “是呀,你当时还吓哭了,躲在桌子底下怎么也不肯出来……”上官玄锦唇角轻勾,目光有些悠远,带着暖暖的笑意。 “呵呵……”上官玄睿眸中掠过一丝赧然和歉意,“最后还是你挺身而出,代我受了过……那时候,真的挺好……” “是呀,有时候还是挺怀念小时候的……” 两个绝美的男子,一个闲适地半躺在椅子上,一个慵懒地靠在石桌边;一个清俊优雅,一个魅惑潇洒;一个俊逸的令人心颤,一个绝美的令人窒息。 日光在他们身上洒下点点金光,如此和谐而美好,仿佛一幅美丽的画,满满的暖意流淌。 245 共商诛敌妙计〔一〕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5共商诛敌妙计(一)5000+ 日光在他们身上洒下点点金光,如此和谐而美好,仿佛一幅美丽的画,满满的暖意流淌。ai悫鹉琻 浅浅不由得地弯起了唇角…… ------------------- 浅浅乍然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才发现上官玄锦并不在身边,她心头一颤,连忙披衣下床,恰巧碰到汀兰进来禀报,说上官玄锦在院子里赏花。 赏花?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赏的什么花眭? 浅浅暗暗寻思着,伸手推开门,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她不由得缩缩脖子,在院中搜寻那熟悉的身影。 正房前栽着两株高大的茶树,雪白的花在朝日里绽放,微风轻拂,淡香扑鼻。 上官玄锦慵懒闲适地躺在茶树下的软椅上,正仰头看着茶花,一头乌黑明亮的发从肩上披散而下,线条如画。一袭浅紫色长袍,在晨风里曼卷,看上去飘逸难言债。 听到响动,他微微侧脸。朦胧的曙光笼着天井,他坐在这片光影里,狭长潋滟的双眸,深情如斯地凝视着浅浅。 院子里很静,雪白的茶花在凉风里开的正艳,微风纵处,摇曳出满树芬芳。 四目相接,浅浅一个愣神,一时间竟无法移开视线。 仿若时光倒转,又回到了初识时遇刺寄宿在山洞的那个清晨,他也是如今这样,一袭淡紫色长袍,坐在天光云影里静静望着她,那样的慵懒闲适、优雅高贵,虽然只是那惊鸿一瞥,却潋滟了绝世芳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便对他已然芳心暗许。 只是,今时不同往昔,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依旧慵懒闲适,可内心里必然已经忧急如焚。 只怕这偏安一隅的宁静闲适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清眸中掠过一抹黯然,浅浅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一丝不安和无奈挥去,缓步走过去。 将白裘披风盖在他身上,浅浅一手掳起上官玄锦美丽黑亮的发,熟练地在头顶绾了一个发髻,从另一边的袖子里掏出一支白玉簪固定住。 然后,才在他身侧的藤椅上坐下,轻声问:“怎的起的这般早?今日感觉如何?” 上官玄锦只是侧脸望着浅浅,额前的一缕碎发随风轻轻飘荡着。 “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他勾唇一笑,深眸望向悠然绽放在枝头的茶花,淡淡道,“茶花都开了,西罗的春天已经到了吗?我记得,梦华的茶花要到一月中旬才能开呢。” 语气清淡,却隐隐有一丝伤感的味道。 浅浅心头一窒,哪里是赏花,分明就是思念故土,忧心母后和百姓。 她很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却也只能报之淡淡一笑,转移话题:“大夫说你的毒刚刚祛除,身子还在恢复期,不可以受凉的,我们回屋去吧。” 西罗国虽然地处南方,四季如春,但冬日的早晨仍旧是寒冷的。他现在的身子骨最经不起长时间的寒意侵袭。 “好。”上官玄锦起身,将披风往藤椅上一放,大手却突然而至,扳过浅浅的身子,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下颔放在她的颈窝间,炽热的唇向在她的白玉般的耳垂,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滑落,“浅浅,我多想能与你一直过这样幸福安逸的日子……” 浅浅没料到青天白日的他会来这么一下,身子一僵,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忽听一个清婉的声音传来:“郡主、郡马爷,早膳准备好了……” 她还未来得及从他怀里抽身,便看见汀兰从厨房的门边探出半个身子望过来,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在脸上,视线闪躲间,两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如玉般洁白的脸颊。 她迅速地转过身,就要关上厨房的门。 浅浅玉脸一红,急忙挣开了上官玄锦的怀抱,干咳两声:“传膳吧——” 上官玄锦气定神闲地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攥过浅浅的手向客厅走去。 汀兰带着两个小宫女将早膳呈了上来。 “你们三个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上官玄锦坐在餐桌前,优雅地执着玉箸,往浅浅的碗里夹菜,边淡淡吩咐道。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却是眸光碰撞,好似心领神会,掩唇微笑着退下了。 浅浅脸上微热,低头拨弄着碗中的饭菜,眸光却忍不住往上官玄锦脸上看,心里还在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 他说,他想和她一直过这样幸福安逸的日子。 不做皇上,不在那皇权极致的高位,他便多了许多自由,他们可以并肩看斜阳,潇洒天地间,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幸福安逸的。 可是,皇权旁落,家国破碎,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又如何能一直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这短暂的安逸宁静之后,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位置上去,负起肩上的责任和重担! “你在想什么?” 浅浅心中有一丝黯然,抬首,对上了玄锦征询的目光。 她微微摇头,怕他觉察出自己心里的挣扎,忙转移话题:“待会儿你用完膳,就乖乖回去补眠。” 上官玄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低眸看了看桌上的膳食,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和不舍:“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抚琴,或者你抚琴,我吹箫……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了。” 浅浅颦了颦眉,淡淡道:“不行,皇兄请来给你诊治的狂医说了,你中的酥骨散刚刚祛除,一定要多休息,你今日没睡够吧?那么冷的清晨,连个披风都不盖,就躺在院子里看花,不怕感染风寒!” 她端起碗来,开始吃早膳,心里却是极其心疼的: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酥骨散药效霸道,连日来的折腾,让他的身子羸弱了许多,最忌的就是受凉。 上官玄锦闻言,不再说话,只是抽了抽唇角,执起筷子,也开始埋头吃饭。才用了两口,筷子便从手中脱落,和碗沿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了?”浅浅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不安。 记得那名医说过,酥骨散虽然清除了,可是他身子尚在复原期,倘若感染了风寒,仍然是会手脚无力,严重者则会丧失自理能力。该不会是真的受凉了吧? “没事没事,就是手指有些吃力罢了。”上官玄锦看着浅浅紧张的样子,却是扬眉笑了笑,清亮如水的眸中掠过一丝狡黠。 浅浅也不点破,只是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到他唇边,看他张口吃了下去,双眸中的光芒极是波光潋滟。 她忍不住轻声道:“受风寒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早起去赏花?等下立刻去休息!” 上官玄锦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送上优雅微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是,郡主夫人——” 一阵晨风袭来,纷纷扬扬的茶花飘落,送来淡淡清香。 一顿饭还不曾吃完,便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浅浅抬眸一看,只见汀兰领着一位公公疾步走来,将一封信交了过来。 浅浅疑惑地接过来,轻轻打开,两行字悠悠映入眼帘,仿若晴天霹雳炸开心中。她只觉得心心头痛楚难当,泪如泉涌。 “仁德二年十一月二十九,太后墨氏重病不愈,薨逝寿康宫。” 凌墨辰派往明城的密探带回来的密报上清清楚楚如是写道。 这一刻,距离他们离开梦华,也不过短短的二十天。 可这二十天里,已经上演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和生离死别的伤痛。 上官玄锦见浅浅神色大变,一双清眸珠泪涟涟,眸光顿时一黯,快速抓过信封,待看清上面的字迹,整个人就仿如失了魂魄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散落一袭紫袍。 浅浅原以为上官玄锦会哭的,却不想,他只是静静坐了良久,然后轻轻握了握桌上的碗碟,再放下。 本是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在哀痛悲愤之中艰难捱过。 ----------- 清月挂在天边,柔光倾泻而下。夜色正浓,西罗皇宫的清波殿华灯初上,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玉阶边上的白玉灯塔上置着的七星琉璃盏 散发出万千柔光,映得殿中旖旎万千。 二十三岁的年轻帝王凌墨辰,一身云灰色的锦龙长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颀长,行为举止尽显帝王威仪,带着一丝温文儒雅,端坐在玉座之上。 陪在他身边的虞妃萧婉晴,身着浅红色锦绣宫装,明眸皓齿,温婉美丽,只画了淡淡的妆容,却是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今日,西罗皇凌墨辰特地在清波殿大摆筵席,一是为萧浅浅三人接风洗尘,二是为上官玄锦身体复原庆贺。 浅浅端起案上的青玉杯,向西罗皇致谢:“臣妹以茶代酒敬谢皇兄出手相助。” “皇妹快快免礼。一年不见,皇兄和你虞妃姐姐都甚为想念。”凌墨辰温文笑着,满是疼爱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萧婉晴,又宠溺地看向浅浅,语带关切,“你是朕的皇妹,仁德皇帝是朕的妹夫,况且西罗国与梦华王朝又结为同盟,朕焉有不相助的道理!” 上官玄锦星眸含笑,朗声说道:“话虽如此,致谢还是要的。陛下理当接受。”他坐在浅浅的旁边,衣白胜雪,纤尘不染。 “是呀!”上官玄睿身着一袭宝蓝色长袍,斜倚在对面的青玉席上,手执酒杯,细细长长的凤眸波光潋滟,勾起一抹浅笑,“若非是陛下出手相助,只怕本王和皇兄都在劫难逃了!我们来此,原本就是向皇上求助的,所以,这致谢理所应当。” 话音甫落,大殿之内,三名风华各异的绝代男子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执起酒盏各自饮下,共识便在这一瞬之间达成。 舞女献舞完毕,所有人都了退去,殿内霎时恢复了安静,琉璃盏的光辉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一层淡淡的暖黄色光辉。 “青远怀想要开启宛山皇陵中祭坛封印的消息,想必仁德皇帝和魁王殿下也已经知晓了。”凌墨辰忽然开口,素来温和自持的表情,竟是染上了几分薄怒,“这个老匹夫,是铁了心要称霸天下了,竟然不顾及不死金丹的可怕反噬,甘愿冒着难以掌控局势的危险,也要试上一试……” “他觊觎这天下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明月珏,自然是不计后果的。”上官玄睿凝眸看着自己的酒盏,漫不经心地说着,绝美的容颜不见半点血色,连唇色都淡的近乎苍白,黑瞳里闪烁着猩红的寒芒,摄人心魂,“他这一次宛山之行,是势在必得的!” 如果青远怀真的用明月珏开启了宛山皇陵中的祭坛封印,且不说不死金丹的威力无穷是否属实,只怕那巨额财富也会让这片土地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江山易主,时局动荡,手无寸铁的百姓岂不是又要承受灭顶之灾? 浅浅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下意识地朝身侧看去。 上官玄锦静静坐着,一双墨玉般的黑眸犹如夜空一般深邃,却是浅浅难以分辨的复杂神色。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在青玉杯上缓缓划过,衣袖优雅地滑落,好似天边的一抹云。 凌墨辰伸手轻轻点向了立在一旁的公公,那是掌管三千内侍的总管,亦是他的心腹。 那公公立时会意,疾步走下玉阶,伸手在那七星琉璃盏上轻轻一动,方才献舞的地方竟然无声无息地缓缓升起一个五尺见方的白玉台,隔着水晶罩望过去,石为山,水银为江河,竟是一架小小的山川地形图。 浅浅诧异地望着,心中一个机灵,恍然道原来今日的晚宴还有另一层隐晦的用意。 果然,忽听得清冷的声音从御座上幽幽传来:“骤雨轩最新得来的消息是青远怀调派七万大军,于两日后前往宛山皇陵,半路截杀是最可行的方法,可是我们部署这一切至少需要五天的时间……” 凌墨辰一脸凝重,大步走下玉阶,来到白玉台前,凝眉望向水晶罩,几乎是刻不容缓地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否则……” 他忽然顿住话头,眸中浮现忧急之色,恰在此时,大殿中响起慵懒的声音:“从西罗到宛山就算是急速行军至少也要六天,而从古夏国到宛山却只需四日。半路截杀不可行,那便只有在宛山设伏,可是要想歼灭七万大军却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上官玄睿斜倚在案上,神态慵懒的就像一只闭目养息的豹。 可是,浅浅却听到了他话中隐隐的焦急,感受到了自他身上缓缓散出的冷冽气息。 “设伏?”凌墨辰双眸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地形图,好似有些为难和不信,“且 不说时间来不及,就算时间来得及想要设伏诛杀七万大军,我们至少也要派出五万精兵。可是宛山一带地势险要,根本不可能找到同时设伏五万大军的绝佳位置,魁王的提议朕觉得不太可行……” “可行。”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好似透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在大殿中悠然传开,闻者皆投去惊讶的目光。 浅浅看到凌墨辰微微一怔,记忆中总是波澜不惊的双眸中满是讶然和不解:“是什么方法?” 一直不曾开口的上官玄锦此时勾唇浅笑,满脸的气定神闲、成竹在胸,他缓缓起身,一袭白衣闲庭漫步般踱到那白玉台前,眯眼看向那地形图,眸中清光若冷月清辉。 “方法很简单。”他伸手点在水晶罩上,俊美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宛山皇陵内机关重重,想要顺利进入并到达祭坛并非一日之功。青远怀带七万大军随行,必然要安营扎寨。宛山一带重山叠岭、地势险要,唯有山下的阙城地势平坦,自然会成为青远怀安营的最佳选择。而我们不止可以诛杀他的七万大军,还可以把交战的代价降到最低。” “阙城前临岐水,背靠宛山,易守难攻,我们自然不能强取。”凌墨辰面露疑惑,顺着上官玄锦的手指看向水晶罩内的地形图,不解道,“如何才能把交战的代价降到最小?” 246 共商诛敌妙计〔二〕 “阙城前临岐水,背靠宛山,易守难攻,我们自然不能强取。言悫鹉琻”凌墨辰面露疑惑,顺着上官玄锦的手指看向水晶罩内的地形图,不解道,“如何才能把交战的代价降到最小?” “陛下所言极是,阙城后靠宛山,前临岐水,上游便是赤河支流。”上官玄锦星眸含笑,观详着山河图,修长的手指忽然点着一处,淡淡说道,“要想将交战的代价降到最小,我们只能从这里入手。” 凌墨辰隔着那层水晶望过去,水晶般的眸子闪烁不定,语气里皆是惊诧:“要如何入手?” 上官玄锦垂眸,墨玉般的眸子蓦地掠过极其冷酷的杀气,以一种极其温文而残酷的语调缓缓道:“炸开上游堤坝,放水淹了阙城。” 杀法精妙,决断雷厉风行眭。 浅浅凝望着那道长身而立的身影,衣冠似雪,无风自动,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上官玄锦俊美如谪仙般的脸上洋溢着成竹在胸的自信,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也只过不在他的只言片语之间。 如此,便是虎落平阳,他的身上依旧散发着一国之君的霸气债。 凌墨辰微微一怔,眸光蓦然一亮,连连点头:“果然是绝佳的计谋,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可以在岐水中撒入迷/药或者麻沸散,这样一来,即使是想潜水逃出去的人,也会因药性而束手就擒。” 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对面悠然响起,浅浅心头剧烈地一跳,缓缓抬头去看,看到了那张倾国俊颜上的一抹勾魂摄魄的微笑。 上官玄睿大半个身子都倚在青玉案上,修长的手指端着自己的酒盏轻轻把玩,慵懒的像一只猫,可那眼神却凶狠的像一匹狼。 浅浅清晰地看到,他狭长的凤眸,目光阴鹜狠绝,定定望着水晶罩里的地形图,似化作千万道利剑,欲将对手撕个粉碎。 “好!好!好!”凌墨辰连声说道,眼中的柔和波光,转瞬化为罗刹般残暴嗜血的寒光,“的确是一个好计划,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宫中人手损失。如此一来,青远怀便是插翅难逃,他断然想不到宛山之行便是他的死期!” 浅浅望着众人,清眸中浮起一抹担忧,凝声问道:“可是,阙城的百姓怎么办?” 一直不曾做声的萧婉晴亦是满脸忧色,附和道:“是啊,这计策虽然很好,可是如此一来,阙城的百姓势必会遭殃的。” 凌墨辰快步走上玉阶,坐回玉座,执起萧婉晴的手,柔声说道:“晴儿放心,朕即刻就派骤雨轩前往阙城,疏散当地百姓,然后再做埋伏。” 他又转向浅浅,语带征询:“皇妹觉得如何?” “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古夏国细作的注意,若是被他们窥探到我们的用意,那就大大不妙了。”浅浅一脸凝重,沉声说道,“阙城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余人,若要安然搬迁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若有毒的河水被百姓饮用,那可怎么办?” “皇妹所言甚是。如此一来,势必打草惊蛇,还会牵连百姓受害。”凌墨辰双眉一蹙,急声说道,他望向浅浅,语带征询,“那依皇妹之见,此事该当如何解决?” 浅浅看了一下殿中众人,淡笑着说道:“但是,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倘若我们为了取胜而伤害到无辜百姓,那就得不偿失了。既然,设伏是阻止青远怀开启祭坛封印的唯一方法,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到他的七万大军到了阙城再开始行动?” 萧婉晴一脸惊疑地眸看向浅浅,急声问道:“依妹妹看,要怎样行动?” “我们可以事先在阙城四周设伏,暗中告知百姓,青远怀为获得宛山皇陵内的宝藏意欲屠城,同时派人安抚百姓;待古夏大军一到,便可伺机往其用水中下药,待其军心惶惶之时再派人扮成古夏士兵混入军营散布谣言,军心一乱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我们便可一方面疏散阙城百姓,一方面诛杀古夏大军。” 浅浅盈盈笑道,面向御座一拜:“行军打仗要的是谋略策略,臣妹只是一介女子,方才所言只是个人愚见,皇兄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她回首,看到上官玄锦正缓步向自己走来。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一双眸灼灼其华,如星辰般璀璨,盈满了脉脉柔情和称赞。 御座之上,传来帝王喜难自禁的声音:“皇妹所想果然细致周到,朕即刻传令骤雨轩照做!” 上官玄睿将手中酒杯掷在桌上,欣然道:“当日本王带着余下的三万大军摆脱了古夏国的截杀,就驻扎在宛山南凹附近,本王即刻便传令五千精兵速速赶往阙城,配合骤雨轩。” “如此甚好!”凌墨辰脸上笑意更深,摆手示意内廷总管上前,便要宣召骤雨轩待命。 “陛下,且慢!”上官玄锦抬手阻止,淡淡道,“阻止青远怀开启祭坛封印,才是第一步。我还有一事要恳请陛下帮助。” 凌墨辰一怔,随即道:“仁德帝但讲无妨。” “我想恳请陛下出兵十万助我复国。”上官玄锦的眸色陡然变深,原本温和的俊颜悄然笼上一层寒霜。 浅浅心中一紧,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梦华王朝原本有四十万大军,上官玄睿征讨古夏时领兵十万,折损七万;青姝璃阴谋篡权后,控制了驻守明城和各边塞要地的共计二十五万兵力;如今,上官玄锦手中只余五万飞云骑,因是皇帝亲卫,平日里由黄泉、黑冥操练,所以兵符得以保存。 青姝璃篡夺梦华王朝政权之后,为了控制那二十五万军队,将所有身居要位的将领一概撤换成自己的亲信,并暗中调派血煞门前去监视。青远怀亦调派五万大军,两万驻守在明城之外,三万驻守在梦华边塞,均供青姝璃驱遣。 飞云骑虽然个个骁勇善战,却难以抵挡青姝璃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两军对垒,悬殊之大,这仗不用打,便已经分了胜负。 如若,有了西罗国的十万大军相助,那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沉思之际,浅浅又听到上官玄锦说道:“古夏国的三十万大军,五万被青远怀远派到梦华,七万即将奔赴宛山,驻守下来的便只余十八万。若陛下趁青远怀宛山之行向古夏国发动进攻,我向梦华边塞发动进攻,又会怎样?”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面前的青玉杯注满,白袖轻拂,优雅惬意,仿佛只是随性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浅浅的心却又是一阵猛跳,只是这一次多了几许兴奋。 “一下子出来三个战场,腹背受敌、顾此失彼,想照顾哪一个,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哈哈,那青氏父女可有的忙了。” 对面蓦然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浅浅抬眸便看到上官玄睿乐的嘴都快咧到耳后了。 “既可阻止青远怀开启祭坛封印,又可在古夏国攻城略地,还能收复梦华国土,仁德帝这一招,可谓一举三得。”御座之上立时传来凌墨辰喜不自胜的声音,“好,朕明日便调派十万大军供仁德帝驱遣。” 他举起手中的酒盏,面向上官玄锦和上官玄睿,朗声大笑,笑声里是无尽的欢畅。 上官玄锦和上官玄睿举杯回应,三人视线交融,俱是达成共识的喜色。 琉璃盏流淌出柔光万千,不着痕迹地掩去了三名绝世独立之人身上那睥睨天下的锋芒。 在座的每个人,眼中都流露着笑意。 浅浅静静望向身侧那一袭白衣身影,看他仰头饮下杯中的佳酿,唇畔绽放淡若清风的微笑。 此时的上官玄锦,隐忍已经撑到了极限,就仿若一柄出鞘利剑,随时准备奔赴复国的前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勾唇浅笑,只为爱人的心愿有了实现的可能。 这一刻,终是来了。 --------------- 浅浅凝立在轩窗旁,看着院中一隅的合欢树,碧叶虬枝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出勃勃生机。 那里,是一片光明,只要她走出,就可伸手拥抱温暖。 可是,她却固执地站在重重的帘幔后,夕阳透过茜纱窗投进来,在朱红色的地毯上投下斑斑阴影。 挽碧轩,虽然也可算作是他们的家,却总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247 依依惜别(6000+) 浅浅知道,她和上官玄锦的人虽然在这里,心却早已遗落在万里之外的明城。言悫鹉琻 何时是归期呢? 答案不得而知。 她记起,太后头七那日,夜幕降临,祭拜完毕,汀兰早已将晚膳准备好,她和上官玄锦却没了吃饭的心思。他对着那一桌膳食沉默良久,终是起身,径自出了门去。 月华如练天如水,他坐在皎洁的月光里,一身月白色衣衫和月光融合在一起。衬托的一头墨发宛若光滑的黑缎,在身后飘扬眭。 她紧跟着,站在他不远处几步之遥的合欢树下,凝视着他立在月下的身影。 发丝低垂,遮住了他的容颜,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从他的背影感受到了极度的哀伤和愤恨。 月亮,就挂在他身后的天幕上,又圆又大,似乎也感染了他的心情,明净皎洁的让人感到哀伤毡。 人若痛到至极,便不会再落泪了吧? 身为人子,眼睁睁看着母后身陷囹圄而无可奈何、含恨离世而不能送终,浅浅知道上官玄锦心里的痛和恨,已经足以让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所以,他才有了昨日宴会上的那一决断。 国已倾,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得益于偏安一隅的保全罢了,又岂能长久?背负了国仇家恨,纵然想过安宁的生活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既不能苟且偷生,那索性放手一搏,为自己的国家和子民而战,披甲上阵,赶走侵略者,这才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上应有的作为。 浅浅知道,短暂的安静很快要过去了。可是,为什么所有的道理都懂,她的心里还是在隐隐担忧和伤怀?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浅浅还未回头,一双修掌已经圈住了她的腰肢,清淡的梅花芳香入鼻,她深吸一口气,任身子紧紧偎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心中愈发眷恋起这片刻的安宁。 “我听汀兰说,你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了,是喜欢那树吗?” 轻柔的话语蕴含着关心伴随着温热的鼻息悉数落下,她愈发靠紧他,并不回头,目光不离斜阳中的一丛碧树。 挽碧轩里果然是连绵不绝的碧色,即使在这冬日,那墨绿的色泽依旧郁郁葱葱,吸引人的视线。 西罗地处南方,气候温暖湿润,皇宫里到处可见这合欢树。虽然早过了花期,但是墨绿的色彩依然给这苍凉的冬增添了几分生机。 “合欢,是西罗的国花,又被称作‘夫妻之花’,是纯美的象征,亦是幸福的维系。”上官玄锦将脸埋在浅浅的颈窝间,语音柔柔,“你若喜欢,等我和玄睿顺利归来,便亲手为你栽下这树,花开之时,陪你看尽夕阳。” 心里蓦然一紧,浅浅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扣在自己腰间的修掌:“你已经决定了吗?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 施加在腰间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却还是温柔的。 上官玄锦将脸颊紧紧贴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浅浅,你不用担心!这一切,我迟早都要面对。” 是呀,这一切注定是躲不过的。 “不,不是你,是我们。”她靠在他怀中,目光锁住那两株紧紧相依的合欢树,蓦然加重了语气,笃定地说道,“无论是福是祸,浅浅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浅浅——”那声轻唤竟然有些轻颤的出口,浅浅的身子被上官玄锦轻轻扳过来,满是感动的神情映入眼帘。 “如今这一切苦难,都是拜青远怀和青姝璃所赐,我必须去向他们讨还!”轻轻吐出这句话,他的眼神冷冽如刀,竭力隐忍着仇恨。却又在一瞬间温柔如水,静静凝望着怀中人儿,深情款款,“等到复国之后,我就会还政于玄睿,和你一起退隐山林,可好?” 浅浅的心剧烈地颤了一下。 曾经,在刚刚失去孩子的刹那,她是多么希望自己和他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平凡夫妇啊!可是如今,当他真真切切允诺了她的心愿时,为何她心中有的却不是灭顶的喜悦呢? 隐世福熙,隐世福熙,从他为她修建福熙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心中也是对此产生了一点眷念和渴慕的。 然而,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隐世福熙终归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如果,她和他的这份隐世福熙,要拿生命去换,那她宁愿不要,就默默陪着他在这深宫之内终老又有何不可? 可是,这里,终归不是他的家,他终归要挑起属于一个帝王的重担。 是以,纵然她心中对隐世福熙怀了几多的迫切和希冀,都比不得他的平安和康健重要。 是以,此时听到他如是说,她心里又怎会只装得下喜悦,而容不下担忧呢? “母后走了,宫里便不再有我的牵挂。那高墙之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轮番上演,从未停息过,而我这一生所有的不幸却都是从哪里开始……我不想再呆在那里,我想顺应自己的心,和你在一起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惨淡的阳光映出上官玄锦的容颜,修长的轩眉深深凝结,似乎承载着挥不去的沉痛。而那张凌厉深幽的凤眸,似乎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空洞而茫然。 他低首,将浅浅紧紧拥住,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我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母后,不能再失去你了。高处不胜寒,我忽然发现,坐在那个万人敬仰的位子,是如此的孤独……” 浅浅静静听着,凝眉不语。 皇权极致的背后,潜藏着怎样的孤寂、无奈和残忍,她是可以想象到的。可是,纵然如此,那种君临天下、挥斥江山社稷的感觉还是令人趋之若鹜。 否则,当年的齐妃和魁王母子也不会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如今的青远怀和青姝璃父女也不会为了皇位处心积虑。 “如今看着玄睿一步步成熟稳重,我相信他继承大统,也会把梦华治理的国泰民安。所以,我决定和你归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美眷,再也不过问红尘俗事。” 上官玄锦的声音低柔宛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坚定,带着一丝欣慰,一丝释然,更多的是期盼。 浅浅微仰起头,那清俊的眉目间满是美好的希冀,让她心底竭力保持的镇定轰然碎落。 玉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她抑制着心底激荡的情愫,颤声道:“可是,若我们归隐山林,你便要跟着我粗茶淡饭了,你是一国之君,本不该陪我忍受风雨凄苦……” 她说的亦是实话,纵然,她内心里无数次希冀,有朝一日能和他抛却深宫繁华,只留俗世一场醉。 然而,在他终于亲口允诺她的今日,她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是担忧和不舍。 有时候,心怀一份美好的希望是一回事,等到希望将要实现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这两种的感觉可能天差地别。 “可对我来说,能与你平安度日,才是我余下的一生所盼。”上官玄锦深深凝望着浅浅,星眸里的柔情更甚,眸华璀璨,承载了所有的决心,“只要是和你一起,哪怕是粗茶淡饭、浪迹天涯,于我而言,也是幸福快乐的所在!我只想拥有一份属于我们的安宁平静。” 这一刻,浅浅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了他,将头缓缓埋入他的胸襟,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双清眸,早已充溢了点点泪意。 虽然,这泪,是幸福的泪水,可是交缠了离别的苦涩,她怎么忍心,让如此深爱她的人,再为她牵肠挂肚! 满足地轻舒一口气,上官玄锦紧紧拥住了浅浅娇软的身子,另一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用极轻柔的口吻,缓缓说:“等到这一切都了结之后,我们便寻一处世外桃源,和我们的孩子过幸福安逸的生活。我会在房前种满合欢树,等到花开之时,与你和孩子们一起赏花品茗。” “还要栽上梅树。”这是他最爱的花,她怎么会忘记。 “好,栽上梅树。”他轻声附和,“还有菊花,也是你很爱的。” 虽然浅浅心里还残留着几缕酸涩,可是唇角还是扯起了一抹笑意。 真好,他们的一切,彼此都记挂在心里,任时光流逝,依然不会褪色。 从今天开始,她会虔诚地向上苍默默祈祷,愿天佑梦华,天佑玄锦。 暖暖夕阳缓缓落,花疏草暮淡月熏。 暮色里,烟云迷蒙,一切都笼罩在如梦如幻的世界里。 ------------------ 夜色深沉,苍穹似墨,月儿不知因何躲到了云后,只有几颗星子闪耀着稀薄的微光。 屋内,镂空雕花的窗门紧闭,微弱如萤火的烛光洒了一室的昏黄。 浅浅乍然从噩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却发现身边的位置仍是空的。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素手抹去额上冷汗。 后天,便是上官玄锦率军出征的日子了,他此时未回,定然还在与墨辰皇兄商议详尽部署。 思及此,浅浅便再无睡意,干脆披衣下床,在室内缓缓踱步,一步一步,轻巧却也急促,一如此时,她跳动的心。 方才的梦境已然变得模糊,可是唯有她对着上官玄锦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疾呼的情景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霎时间,犹如乱刀绞着五腑六脏,痛不可抑,更袭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惊惧,背上虚虚地生出微凉的冷汗来。 那梦是否预兆着什么呢? 她怕,她真的怕。 浅浅以手扶额,忽觉手心一片冰冷,她竟然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她转身,走回床榻,将自己缩进厚厚的锦被中,希望借由被中的温暖抵御身上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浅浅在一片沉寂中听到了房门轻启上锁的声音,睫毛如羽蝶般轻颤。紧接着便觉得一阵风吹到了床上,她抬首,眸光望进一双漆黑的眸中,深不见底,满漾着浓浓的温柔和灼亮。 柔亮的烛光点亮了整个内室,屋内荡漾着朦胧而旖旎的光影。 上官玄锦低首,见浅浅斜倚在床畔上,整个人埋在厚厚的锦被里,柔顺的头发如瀑布般服帖地披散在身后,淡黄色烛光透过帐幔,映照在她清美的娇颜,宛如镀了层薄雾似的光辉。 只是,她的娇颜,此刻却是有些苍白。 “浅浅……”他温柔地唤她,伸手将她裹着锦被的身躯拥入他温暖的怀里,语气带着一丝担忧,“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 浅浅腻在他怀中,并不说话,只是用心地感觉着他温热的气息,眷恋着他怀抱的温暖和独属于他的梅花香味。 她微转眸光,凝向帐幔外。 紧闭的殿门,镂花朱漆填金,本属极艳丽热闹的颜色,在沉沉夜色里,映着烛火,却是殷暗发紫,好似凝住的鲜血,落在眼里陡然分外地触目刺心。 她闭上眼眸,不去看他,更紧地贴向他的怀抱。 她不要他担心,毕竟,那只是一个梦,不是么? 上官玄锦感到怀中人儿的反应,垂眸望向浅浅,她兀自垂首在他胸前,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乌云似的长发顺着他的手臂泄滑下来,散垂着如墨玉流瀑,愈衬着露出的一小块侧脸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他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浓浓的疼惜。 这几日,虽她不说,他瞧得出,总有一件事,是扰着她的。 尤其,在昨晚,他拥着她在合欢树前说出率兵出征四字后,更让她心惊忧虑。 他忽然用力,更紧地拥住她的身子,他多想就这样拥着她一生一世,仿佛,只有她在他怀里,他的心才能得到安然。 可是,他知道,这份安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所以此刻,他勉力压下心中涌动的情潮,仅愿这样紧紧拥抱她,哪怕就这样一夜,哪怕这一夜就是一世。 窗外,冰冷的夜风吹过树梢,带起一阵阵孤独的婆娑声。 ---------------- 黑夜。相比温暖的室内,室外挂着清冷的月亮,星星零散的点缀在天空,夜风有些冰冷的吹过树梢,带起一阵阵孤独的婆娑声。 浅浅静静凝立在暮色里,任寒风吹拂起额前的碎发。她微微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近殿的那几株合欢树,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一天的时光快的令人惶恐。 再有五天就是除夕了,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她却要忍受离别之苦。因为,明日,是上官玄锦挥军北上的时刻。 这一天,终是来了。 浅浅知道,从策马逃离明城、投奔到西罗国那一刻起,这一天注定会来的,只是她没有料到,会来的这样快。 两日前,皇兄凌墨辰在朝堂上一锤定音,决定与梦华王朝永结同盟,调遣十万将士,助上官玄锦复国。 皇权旁落他人、母后含恨而终,上官玄锦无论如何都会为他的国家和子民而战,她纵然心中再不舍、再挂怀,也必须要体谅他。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默默念着,浅浅微微闭眼,低叹一声,让冷风带走心里的惆怅。 身后,蓦然传来轻柔的话语:“浅浅,外面这么冷,你却站在风里,会着凉的!” 沉沉暮色之中,浅浅定定凝视着上官玄锦的双眸。上官玄锦的眼睛,夜空一般深邃,流转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此刻,他定定凝望着浅浅,眼神出奇的温柔,宛若暗夜的明月,江南的流水,都倒映在他明亮的瞳仁里。 他几步走过来,伸出手臂轻轻一勾,浅浅的身躯便落入了他温暖的怀抱。 浅浅静静靠在他怀中,闻着那阵阵清幽的梅花香味,忽觉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努力咬唇,将心中的酸涩悉数逼回去,才轻轻开口:“我想在这里等你回来。” 只一句话,心里的酸涩和伤怀又被勾了出来,可她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哭不得的。她不能让他在千里之外的沙场上浴血奋战之时还要为她担忧不舍,她不可以成为他的负累。 然而,上官玄锦却敏感地捕捉到了浅浅的难过,遂轻轻拨转浅浅的身子。 一双星眸静静凝望着她,里面疼惜温暖的神色之后却隐隐藏着一抹忧愁。 院内高挑的琉璃宫灯映亮了浅浅的容颜,她唇边带着一抹笑意,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好似能将人的心溺死在里面。波光潋滟的双眸,衬着白玉般的脸庞,如一朵滚着露珠的清莲,令人目光再也移不开。 这一刹那,上官玄锦觉得自己的心竟有一刻的停顿,呼吸也瞬间急促起来。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再深深呼了两口气,这才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 在他眼里,浅浅是最美的,虽然远不及青姝璃那种令人窒息的倾国倾城之美,却是清丽雅致、不动声色,往往会令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颗心已经深深陷落在她水样的眼波和迷人的梨涡里,沉醉在她坚韧的性情和理性睿智之中。 “浅浅,这一仗无可避免。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宿命。”上官玄锦缓缓说道,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可那明亮的眼神里却满是坚定,“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虽然仅有这一句,浅浅那悸动不安的心却在这柔柔的话语间安稳下来。仿佛,只要有了他这承诺,战争结束后,他便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畔。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他这一句承诺这样简单。 上官玄锦静静望着面前的合欢树,双眸晶亮如宝石,声音里充满了坚定:“我们曾在这合欢树下许过誓言,等到复国之后,我就会还政玄睿,然后与你退隐山林、携手逍遥。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他将浅浅从怀中稍稍分开,修长的手指捧起挂在腰间的青白玉同心结就,无比深情地说道:“这同心结是你亲手所制,我必然不会离身,它也会保佑我平安归来的。浅浅,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嗯!”浅浅靠在他怀中,重重地点头。 “你或许已成了青姝璃心中的魔障,我怕她会因爱生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要千万小心她!” 她轻声地提醒道,感受着他圈在她纤腰上的手以着轻柔却坚定的力道一点一点收紧,却不敢抬眸看他,深怕自己的决心又在他的温柔凝视中轰然坍塌。只是默默将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怕自己一冲动,就会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我知道,我会小心谨慎的,放心吧。”上官玄锦猛地俯下头,吻住浅浅的红唇,绵绵密密的吻带着温暖浸润到她心里。 “玄锦,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缓缓伸出手,紧紧圈上了他的脖颈,在心底轻声呢喃。 明月如钩,翩然于合欢树上,映得周遭的一切,仿似仙境一般。 -----题外话------ “话唠”微澜播报:文文写到这里,马上要迎来本文最后一个大高/潮了,这个高/潮啊有点虐,可能会戳中泪点,亲们看的时候要准备好纸巾嗷! 248 天人永隔(4000+) 云苍大陆万和五一七年十二月中旬,西罗国正式向古夏国发起战争,骠骑大将军率二十万铁骑破御翔关,不费吹灰之力连夺六城,损兵八百伏降兵六万,其势锐不可挡,直捣古夏帝都晔城。言悫鹉琻 同盟国梦华王朝魁王殿下亲率三万大军和骤雨轩六百人设伏于宛山皇陵,歼灭古夏大军二万,招降五万;古夏皇帝青远怀趁乱潜逃,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梦华王朝皇帝御驾亲征,率十万大军和骤雨轩三千人北上,破靖昱关,直逼梦华边塞重地临平。 梦华王朝仁德三年一月,后青姝璃率七万铁骑和血煞门五千人南下迎战临平,会合临平守军三万,与帝上官玄锦大军形成对峙。 一帝一后,都是用兵高手,兵力也相当,一时难决胜负眭。 ----------------- 萧浅浅懒懒地躺在贵妃椅上,透过轩窗,看着挽碧轩里的几株合欢树,在午后的暖日下摇曳生姿。 玉手轻轻拢上腹部,浅浅的唇畔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月余来那颗因前方战事而日益紧绷的心总算有了一丁点的慰藉展。 她晨起浇花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厥在地,醒来时便看到汀兰守在床边,一脸喜悦地告诉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彼时,她的皇兄凌墨辰刚刚接到密报,青远怀想暗中与青姝璃会合,于三日前被前去支援上官玄锦的上官玄睿和骤雨轩门主青涯子抓获。 呵,这个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心底涌起一***甜蜜,浅浅静静望着合欢树墨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不自禁地碎碎念:“玄锦,我们有孩子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和孩子在这里等着你凯旋而归。宝宝,你一定要保佑你的父皇大获全胜、平安归来。” “虞妃娘娘到——”门外,蓦然响起尖细的通传声,浅浅连忙起身,刚站定,就看见萧婉晴在婢女的搀扶下,莲步轻移,走进殿来。 浅浅抬眸,瞧向萧婉晴,见她一袭雪色纱裙,娉娉婷婷地立在自己面前,此刻因为欣喜,一层好看的红晕浮在脸颊,若初晨朝霞,似春日桃花。 西罗皇凌墨辰待她极好,若说宠冠西罗后宫一点也不为过。而她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可是,即便盛宠若此,她却打扮的极其素雅,乌云髻上都是淡净的簪环。 浅浅心底的幸福和喜悦更浓了。她一朝穿越自此,萧婉晴是她碰上的第一个亲人。虽然,她并不是生于斯张于斯,可是这个阴差阳错得来的姐姐却是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 所以,见到她有如此美好的归宿,浅浅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萧婉晴见浅浅出来迎接自己,秀丽的脸上满是温婉的笑容,她握住浅浅的手,柔声说道:“浅浅,姐姐和你皇兄知道你有了身孕,真是开心极了。你皇兄疼爱你,特地让我多送些珍贵的药材补品过来,你看看都快把整个太医院搬到这挽碧轩来啦。” 她摆了摆手手,身后的十几个宫女翩然走上前来。 浅浅一看,果然见每人手里均抱着木盒,里面盛满了各式的补品。 “嘻嘻,我都是沾了姐姐的光嘛,皇兄才会这般疼爱我的。”她笑靥如花,半是撒娇地吊着萧婉晴的胳膊,在软榻上坐下,又柔声道,“姐姐啊,你如今身子重了,本该我去栖梦殿看你的,反倒要你来看我。” 萧婉晴笑睇着浅浅,杏眸光华璀璨,印着温柔和疼爱,轻拍着浅浅的手,温言道:“我们姐妹两个还需这般客气嘛?谁来看谁不都是一样的,今晨听到太医回禀,我才得知你怀孕的消息,心下太高兴了,便忙不迭地赶来看你了。这孩子啊,是个福星,玄锦定然会凯旋而归,你切莫忧心挂怀,要安心将养才是。” 浅浅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又坐了片刻,萧婉晴有些神秘地说道:“姐姐今日来是想带你去观赏些美丽的景致,这孕妇啊最忌忧郁,姐姐保准你看了那景致会心花怒放、忧郁全逝。” “那是什么美丽的景致?”浅浅心头的好奇被勾起,她兴致勃勃地问道,随着萧婉晴向门外走去。 两人在宫中绕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栖梦殿的门口。 “进去看看吧。”如水的声音掠过耳际,浅浅有些惶惑,看着萧婉晴明华璀璨的眸底,终是随她一并走了进去。 暖日下的一片红云,怒放在翠绿欲滴的树叶间,就那样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浅浅仔细望去,才发现那一簇簇挤在枝头的小花,竟是红梅。 欣喜,刹那间满溢心中。 浅浅快走几步,来到红云之中,一双清眸锁住那竞相怒放的梅花,清丽的容颜满是欢喜。 此时,正是寒梅盛开的时节。本来,她还在想,若是在梦华的皇宫中,她定然可以与上官玄锦踏雪赏梅。她原本以为今年是不能见到梅花了,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栖梦殿中见到了这么多的梅花,实在是惊喜之至啊! 南国之中,本是很少见梅花的。即便有梅树,因了一年四季如春的气候,也难以绽放花蕊。是以,这些梅树之下,堆砌了很多冰块。由于温度原因,冰块不停地融化,每株梅树旁都有两名宫人守在那里,把蕴积的冰水引入沟渠,并更换新的冰块。 浅浅凝立在梅林中,痴痴望着枝头瑰丽的花瓣,忽听萧婉晴温婉地说道:“这是你皇兄得知我们姐妹二人喜欢梅花,所以不远千里从极寒之地移来了这些梅树,弄了这景致,也好去去你心中的烦忧。” 原来,萧婉晴也是爱梅之人。只是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总是与她聚少离多,所以并不清楚她的喜好。 浅浅心中一动,掠过一阵欣喜。可见,她在凌墨辰心目中的地位,果真是无人能及。上天终是待她们这对姐妹不薄,各自都寻得了如意郎君,人生或许便可自此美满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浅浅轻轻伸出手,指尖触上了那粉嫩的花瓣,在冬日的照耀下,花瓣也染上了一层暖意,那暖意就这样从她的指尖一路流到了心里。 她微微闭上眼,用力一嗅,满是清幽的梅花香味。她仿佛看见,上官玄锦身披铠甲,分花拂叶向她走来,清晰儒雅的眉眼,染满了欣喜。 可是,猝不及防的,耳边传来的话语,让浅浅周身剧烈一抖,瞬间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她听见有人急声说道:“晴儿,朕刚接到临平密报,玄锦重伤不愈,已于前日薨逝,你说朕该怎么跟浅浅说呢?” 她转首,看到一袭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走进来,却在目光瞥见自己的刹那,脚步仓促顿住,惊呼出声:“浅浅?!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皇兄,西罗国皇上凌墨辰,此时正凝立在温暖的日光下,眸华惊变。他的身上仍着朝服,冠冕都未除去,想必是甫一得到消息,便即刻匆匆赶来与姐姐相商的吧。 “浅浅?”身旁,似有人满是忧虑地出声轻唤,她的衣袖紧接着被一双素手紧紧握住,浅浅回首,看到了大惊失色的萧婉晴。 浅浅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周围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一瞬间,脑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掐开了一道沁出来的鲜血的伤口,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皇兄,你是跟我开玩笑的,是吗……”她幽幽转首,双眼直直地瞧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唇角扯了扯,木然的脸上,绽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轻声问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说过他会平安归来……他答应过她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浅浅,请节哀!”可是,她的皇兄却一脸悲痛地对她说道。 “节哀,我节什么哀?”浅浅冷声斥道,一转眼,看到了立在凌墨辰身后的黑衣男子,那……是黄泉! 阳光似乎忽然有些惨淡起来,笼罩在黄泉身上,忽然刮来的一道冷风,将他的衣衫扬起,那一袭黑衣忽然涌起一股萧索凄凉的味道。 浅浅蓦然瞪大了双眸,她奋力挣开了萧婉晴的手,快步走到他身侧,冷声问道:“黄泉,仁德皇帝呢?他为何没有回来?” 黄泉回身,浅浅惊了一跳,她从未看过黄泉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是的,可怕!悲伤的可怕! 黄泉瞧了一眼浅浅,良久没说话。 要他说什么呢? 节哀顺变?!抑或是什么——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浅浅,嘴唇颤抖,良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缓缓抬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浅浅。 “黄泉,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浅浅凝望着他递过来的锦盒,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那锦盒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唇边兀自挂着那抹强行挤出来的浅笑,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恐慌。 黄泉回首,眸光凄凉地望着浅浅,低声说道:“这是皇上让属下交给夫人的。” 浅浅浑身一震,终于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只锦盒,一枚被鲜血浸染的同心结静静躺在雪白的绒缎之上,璎珞之上缀着的一对青白玉质的鸳鸯引颈互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灼痛了她的双眸。 “这同心结是你亲手所制,我必然不会离身……”恍惚间,上官玄锦的呢喃低语荡入耳际,让浅浅仅有的一点理智在刹那间崩溃。 同心结染血,就意味着他果真遭遇了不测吗? 不!!! 天崩地裂,星月沉沦。浅浅呆呆凝视着怀里的锦盒,眼中一片温润。 “浅浅,你不要这样……你还有腹中的孩子,你有了玄锦的骨肉,你不可以倒下去……”一旁的萧婉晴早已珠泪涟涟,一把将浅浅拥入怀中,凄声劝慰。 凌墨辰疾步朝浅浅走来,看到浅浅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墨黑的眸闪过一丝深深的心痛。 他轻柔地拍了拍萧婉晴的肩,柔声道:“晴儿,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浅浅就在他那句话的尾音里,身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一块雪白的罗帕从她的手中翩然滑落,红梅点点如血般嫣然绽放。 *************** 一夜的酣战,在黎明前终于接近尾声。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不一会儿便落满了肩头,冷意沁人。周遭尽是呼呼的风声和断断续续的兵刃磕碰撞击声、惨叫闷哼声。 临平城外的军营驻地,无数的火把在寒风中噗噗作响,将军营照的亮如白昼。相较于火光冲天、厮杀不断的临平城,这里却静的有些出奇。甬道两侧的木杆上挂着的白幡随风飘荡,蜿蜒着伸向那顶最大的营帐。 冰冷的风中,不时响起低沉哀痛的哭声。 一个女子被两名士兵押解着向那顶营帐走去,她戴着凤冠,大红的衣裙随风漫卷,在微弱的晨曦中极是醒目。她一路走来,始终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她就这样被带到了主帅营帐前。 249 青姝璃:我输了(6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49 青姝璃:我输了(6000+) 她一路走来,始终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的神色,她就这样被带到了主帅营帐前。ai悫鹉琻 帐前分裂着两个阵营,一个阵营皆是身披银色铠甲,另一个阵营则个个黑衣劲装,他们头系孝带,神色凄哀,看到远远走来的红衣女子,脸上那一层沉痛更加明显,更是于那层沉痛中湮起刻骨铭心的恨意。 “杀了青姝璃,为皇上报仇!”一声愤怒的叫嚣忽然自人群中响起,立时引发一片振聋发聩的呼应。甚至有人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几欲冲上前来,诛杀这个魔女,为惨死的主上报仇。 青姝璃知道,那是上官玄锦的飞云骑和暗卫,也是击败自己的兵力中的精锐。她早就知道,他们是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抽了自己的筋的。可是,她却恍若未闻,只轻轻抬首,面向那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上官玄睿,他真的不在了吗?”丝毫不在意那刀剑一般沁骨的恨意,青姝璃一字一句说道,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的脸,曾经倾城绝美的脸蛋,如今只余下一道道暗红色的疤痕,像枯树枝桠一般纵横交错,割碎了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在暗夜的火把下,极是狰狞眭。 此刻,这张狰狞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的,只是冷,一种无法言说的冷。 就连她的声音,也是冷的占。 上官玄睿之前也是知道的,在他答应她一起对付皇兄和萧浅浅时早已领略过她的心狠手辣,那时她的声音只是清冷,而现在,是冰冷,冷到了骨子里。只是那语气不无悲戚,令人听上去几欲心碎。 青姝璃的眸光从上官玄睿身上,缓缓转移到眼前那冰冷的灵柩上。望着令牌上那镌刻着上官玄锦名讳的字,她忽然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踩着满地的积雪,缓步走了过去。 可是下一秒,却有一个面罩寒霜的将士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觉得脖颈处一凉,低头看去,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冷刃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身前人的银色铠甲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片惊心的寒意。 那个人眉目冷峻,面色冷沉,一双星眸中闪烁的滔天恨意几乎要化为熊熊的复仇之火。 此人,正是上官玄锦座下四大暗卫之一的黑冥。 青姝璃并不看他,一双杏眸冷光乍泄,一字一句,嘶声说道:“让开!” 可是,黑冥却是岿然不动,他恨恨地瞪着青姝璃,冰冷的声音因为刻骨的仇恨而几近颤抖:“主上是被你害死的,黑冥今日就要为主上报仇!” 他的眼里陡然有暴虐的光,手指一翻,一丝轻微的响,仿若裂帛:“嘶——”。锋利的剑刃划过青姝璃白嫩的脖颈,殷红的血一丝一缕从细长的血口渗出。 一阵冷锐的刺痛传来,青姝璃眯眼,眼睛里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痛苦,她毫不在意不断渗血的伤口,对黑冥怒目而视,依旧冷声说道:“我说让你让开!” 黑冥一怔,他被眼前这个女人震住了。被她的冷绝的表情和不顾一切的疯狂震了一震。 自己手中的剑已经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可是她却不闪不躲,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迈步向前,冰冷的剑刃一寸一寸地退到她的身后! 这个女人,似乎是不要命了,不!确实地说,她就是不要命了! 她想死! 好!很好!既然她想死,那他就成全她! 杀了她,为主上报仇! 心中,有一个坚定的声音不停地咆哮着,黑冥攥紧了手中的剑,只要一用力,这个害死主上的女人顷刻间就会死在他面前。 可是,在他巨剑刺向她咽喉血脉的一刹那,一道强烈的剑气直逼而来,震飞了他手里的剑。 “咣当——”残留着血迹的长剑从黑冥手中飞了出去,撞击到一旁的木桩上,又被反弹***雪地里。 黑冥诧然回头,对上了上官玄睿冷然沉静的目光,他忽然叫喊出口,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愤恨:“王爷,这个女人害死了皇上,黑冥要杀了她,为皇上报仇!您为什么要阻拦黑冥?” 上官玄睿负手而立,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狭长凤眸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深不见底,挑高的眉梢显得高深莫测,他冷声道:“本王自会替皇兄报仇,你且退下!” 没有了阻拦,青姝璃怔怔地望着营帐内的灵柩,一步一步向着它走去,每走一步,心头的尖锐刺痛就会痛上几分。 寒风呼啸而入,吹起她身上的火红凤袍,仿如一朵猩红的莲开在满室的苍白中,肃穆的白,惊心的红,说不出的诡异。 她在灵柩前,缓缓地凝立。 上官玄睿一直站在帐外,淡淡地望着青姝璃,看到她低下头,抚着灵柩,肩头不断地耸动,似乎在无声啜泣。 原来,青姝璃对于上官玄锦,也是爱到了极致。并不似旁人以为的那样,只有怨恨。 暗夜寂寂,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冷月在天边散发着幽远的微茫。 不知过了多久,青姝璃才缓缓起身,幽幽地望了一眼拿在手中的冰冷的牌位,然后,带着一丝眷恋,轻柔地将它重新放回灵柩前。 她回身,一步一步走向上官玄睿,狰狞的脸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唯有那睫毛上残留的一点泪珠昭示出了她方才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她神色淡漠地看着上官玄睿,过了好一会儿,似是喃喃自语般幽幽说道,声音很轻,带着几许自嘲,几许飘渺茫然,几许心如死灰。 她说:“我输了!” 嘶哑的声音,低沉的响起,敲破了寒夜的冷寂,也在众人充满愤恨的心房留下了重重一锤。 一双双震惊的眼眸齐刷刷向她看去。 她说什么?她说她愿意认输? 前一刻还宁死不屈的古夏国公主,竟然说她愿意认输? 虽然,胜负已分,成败已成定局;虽然,她已经沦为阶下囚。可是,猝然听到她这样说,所有人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包括上官玄睿。 不为别的,只为不久之前他们亲眼所见的那一幕。攻城号角吹响的刹那,万千将士势如破竹攻入临平城门,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不一会儿便落满了肩头,冷意沁人。周遭尽是呼呼的风声和兵刃的磕碰撞击声,惨叫闷哼声。 黑天,白雪,红冰。 刀光,剑影,矢芒。 砍斫,呐喊,杀与被杀。 在一片激烈的厮杀中,坐阵指挥的敌军将领却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她带着修罗面具,一身大红凤袍在冲天火光和纷扬的雪花中极是醒目,面对铁骑卫队的强猛攻势,依然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仅余的三万士兵负隅顽抗,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她坐在高台之上,冷眼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尸身浸染鲜血,一片触目惊心的凄惨,呼吸着浓重的死亡之气。最后,她悠然起身,越过无数手持刀剑的敌军,漫步走向身披银色铠甲的上官玄睿,大红的凤袍在满是血污的雪地里拖出一条鲜红的印痕。 所有人都只是手握寒芒静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火红的身影向自己的主帅漫步而去,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也许是被眼前景象彻底震慑住了,也许是根本不担心她一个弱女子有绝地反击的力量。 冷冽的风中,他们听到她说:“明月珏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条命也随你处置,但……我要见上官玄锦的灵柩!”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随着风声游来荡去,久久地回旋在每个人的耳膜里…… “我输了!”青姝璃缓缓出口的三个字,仿佛风的叹息,忧伤而绵长。 上官玄睿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狭长的凤眸中陡然闪过一丝震惊,却是面色冷沉地淡淡道:“你说什么?本王没听到!” 适才听到她说出那三字,他真的有些恍惚了,表面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底巨震,诧异不已。 她是那样骄傲而自负的人,这样的三个字,对她而言,要说出口,是多么的不易,但她终究还是认了! “上官玄睿,我认输了。”青姝璃缓缓说道,一字一字低低说道,忽然转身,踉跄几步,伸手按在身旁的一棵大树上,纤纤玉指,仿佛褪去了那些坚韧的力道,更加显得苍白如纸。 是的,她输了。 伺机夺权,发动战乱,除了那一统三国的至尊皇权,她的目的还有他……上官玄锦。 他拿走了她的魂魄,让她一点一点变得不像她自己,让她在无边无尽的爱恨纠缠中愈陷愈深。 是他,让她冷硬的心一点一点融化成水;也是他,让她的柔肠再次凝冻成冰。 她做了那么多,可是那个让她那么疯狂地爱过、恨过的人,却不在了。 纵然赢得了天下,她终究还是输了他。 这一场让她几欲疯狂的爱恨纠缠,从她决然抛弃一切追随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最后的结局,输的那一人,必然是她。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输赢对她而言,便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所以,得知他重伤不愈的噩耗的刹那,她的心墙彻底坍塌了。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父皇在阙城遭到伏击下落不明,西罗又出兵对临平造成围堵,而上官玄锦的两万飞云骑也通过浣西水道,到了临平之外,由上官玄睿指挥着,只待攻城号角一响,便会势如破竹冲杀进来。 大限以至,她再也无心恋战,麾下仅存的兵力更是如同一盘散沙,虽然仍旧在自己的指挥下奋力突围,却也只能是困兽之斗,拖延战亡的时间罢了。 她坐在高台之上,漠然地看着城楼下浴血奋战的兵马,战事是那样的激烈。 可是,无论怎样激烈,它的输赢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亲眼见到上官玄锦的灵柩。 虽然,她亲眼目睹血煞门主的剑刺穿了上官玄锦的胸膛,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跌倒在血泊中;虽然,她的线人前来回禀,亲眼目睹上官玄锦座下的四大暗卫之首黄泉将染了血的同心结连同上官玄锦重伤不愈的噩耗快马加鞭送往西罗帝都…… 可她犹自不信,她不相信上官玄锦就这样死了,她不相信他会甘愿撇下他心爱的人只身赴黄泉。 除非,她亲眼见到他的灵柩。 所以,兵败的那一刻,她冷然以对,用明月珏的下落交换这一趟生离死别的重逢。 是呢,生离死别的重逢。 这最后的一次重逢,就当做她来为他送行吧,起码在这一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是她,只有她。 能在临死之际,默默地送他最后一程,她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她凄然一笑,抬眸,满是凄楚地看着上官玄睿,寒风吹乱了凤冠下的一缕秀发,扫过她满是疤痕的苍白脸颊。 身畔的树,被风吹得呼啦啦响,就连树干,都似在颤抖。 “我一直以为,等到战事结束的那一日,我一统天下,他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哪怕他再怎么恨我,他这一辈子也离不开我了……可是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却死了,我的梦也就结束了……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是从始至终,他从未好好看过我一眼,他的心、他的爱全都给了萧浅浅那个贱人……我的一腔痴爱,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青姝璃靠在树干上,喃喃说道,神色极是凄婉,喃喃低语,“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你为皇兄做什么了?”上官玄睿厉声喝道,凤眸中一片凛冽,俊脸如罩寒霜,他愤然道,“你害他所爱的女子,下毒害死了他的孩子,阴谋夺取他的江山,就连他的母后也被你活活气死,你甚至给他服用离魂泪和酥骨散,妄图将他变成禁脔……你毁了他的一切乃至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青姝璃,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怨恨皇兄对你无情无义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这样罪恶滔天的人可否配得到他的情意?你作恶多端,罪不容诛,今日的一切,根本就是你自掘坟墓,怨不得任何人!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说爱!” 青姝璃怔了一怔,忽然咯咯笑道:“你说的对,说的对啊,我的确是作恶多端,罪不容诛,在他的心里,我一直十恶不赦,只有萧浅浅才是他心头的那朵雪莲……我比不过她的,比不过……”她凄然一笑,忽然转首,遥遥望着营帐里静静停放的灵柩,喃喃自语道,“上官玄锦,你说我杀你的妻,害死了你的孩儿,你一直恨不能杀了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死吗?那今天,我就成全你!” 低沉嘶哑的声音满含着绝望和幽怨,青姝璃轻轻说着,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滑落,唇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上官玄睿一惊,凤眸一眯,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下巴。但见她唇内一片血红,很显然,是咬了舌。 他眸光一深,狠狠掬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发力,沉声命令道:“来人!传军医。” 候在一旁的侍卫见状,连忙向着另一处营帐飞奔而去。 青姝璃看到上官玄睿转首命令侍卫,杏眸中陡然掠过一抹寒意,隐在凤袍下的手忽然迅速掠起,手腕翻转间,一丝银光蹿上捏住自己下巴的手臂。 上官玄睿陡然吃痛,手一松,放开了对她的钳制,低头去看,只见手背上深深扎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修眉一凝,用力拔去了那根银针,霎时有嫣红的血珠子从针孔处涌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道:“可恶!” 他根本没想到,她还准备着这一招,可这一招显然不是为了暗算他,因为那银针极是普通,根本没有淬上什么见血封喉之类的毒药,那么她忽然使出这一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 上官玄睿怔忪间,忽听青姝璃幽幽说道:“萧浅浅,我要随他去了……我的确比不上你……可现在,我赢了,你输了……” 上官玄锦,既然我们无法同生,那便由我陪你共赴黄泉吧! 上官玄睿豁然抬头,只见青姝璃脸上绽放一抹凄然笑意,唇边的血急涌而出,将胸前的凤袍濡湿了一片。 “给本王拦住她,不要让她自尽!”上官玄睿急声喝道,几个侍卫得令一拥而上,将青姝璃治了个结实。 军医恰好赶到,看到上官玄睿浓眉紧蹙,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背,手背上满是鲜血,登时面色一凛,便要上前包扎,却遭到冷然拒绝:“去看她的伤势,务必给本王医好她!” ************ 隔日清晨,青姝璃被两个侍卫拖进一个营帐,她脸色苍白,唇角淌血,两腮浮肿,整个人瘫倒在冰凉的地上,气若游丝。 军医满脸疲惫地上前,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上官玄睿回禀:“王爷,伤处已然敷药,虽然命是保住了,可是大半个舌头都没有了,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上官玄睿一脸沉静地挥了挥手,军医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悠然起身,缓步走到青姝璃身前,慢慢弯下腰,忽然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浑浊的眼眸看着自己。 他冷冷地睨着她,一字一句道:“青姝璃,你想给皇兄殉葬?你觉得你配吗?你以为一死就能抵消你犯下的所有罪孽吗?” 上官玄睿顿住话头,凤眸中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冷冽,愤然道:“不够!远远不够!青姝璃,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你欠皇兄的,欠萧浅浅的,欠整个梦华王朝的,本王会让你一点一点地慢慢还回来!” 他倏然收手,豁然起身,冷冷吩咐静立在两侧的侍卫:“给本王好好看着她,决不可让她寻死!” “属下遵命!”一片应答声中,上官玄睿阔步而去,带起一阵冷风,吹乱了青姝璃额前的碎发,露出她苍白的如纸一般疤痕遍布的脸颊。 帐内一片静谧,只有冷风夹着层层的碎雪呼啸着肆虐的声音。帐帘被放了下来,仅有的缝隙之处也密合的严严实实,将寒气完全隔绝在外。 可是,青姝璃还是感觉到了冷。 她静静躺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道是摧心蚀骨的痛意使然,还是天气的寒冷使然,羸弱的身子竟然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垂首,怔怔地看着身上那袭凤袍,虽然浸染了鲜血,却依然那么华美,一如初见那般让她惊艳。 那是她嫁给上官玄锦那一日所穿的凤袍。 她以为,穿上它,她就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可以和他同生死、共患难,陪他相守到白头。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了。 原来,她和他,终是……生,不能同衾;死,也无法同穴的。 -------题外话------- 之前确实挺讨厌青姝璃的,可是写到这里忽然好同情她。这是一个可怜、可恨又可悲的女子。 250 步步皆殇(一)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0 步步皆殇(一)5000+ 三日后,梦华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ai悫鹉琻 仁德皇帝御驾亲征,重伤不愈,举国哀痛;魁王上官玄睿继位,改国号:仁武。 史官记,梦华王朝仁德三年一月二十九,帝上官玄锦重伤不愈,薨于临平。 仁德三年二月初三,临平告捷,古夏国兵败,夏皇青远怀与女青姝璃双双被俘。 同年三月,古夏疆土一分为二,分由西罗、梦华管辖,三国之乱终眭。 这场耗时一个多月的战事,在梦华正史中,有着浓墨重彩的记录,不只因为它解救了梦华王朝的政治危机,粉碎了古夏国皇帝青远怀与其女青姝璃意图祸乱天下的阴谋,拯救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还因为这场战事,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 这个人,曾经是梦华王朝的一个传奇,抑或是一个传说。 那便是,仁德皇帝上官玄锦吱。 史书记载,他用三万兵马拖住了逆后青姝璃派出的十万兵马,自己却金蝉脱壳,率领两万亲卫飞云骑奇袭临平,与率领大军从浣西水道攻入临平的魁王上官玄睿里应外合,控制了驻扎在梦华境内的古夏军队和被逆后青姝璃掌控的梦华朝堂。而他,却身负重伤,不愈身死,将江山拱手送到了魁王上官玄睿手中。 ********** 浅浅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昏迷了,仿佛迷迷糊糊的就是做梦,她在黑暗中不断沉浮,昏昏沉沉地半梦半醒,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的折磨中惶惶不安,她似乎能听到周围有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她感觉到心跳越来越激烈,如同火焰一般火烧火燎。头颅疼痛的似乎要炸开。 她觉得上官玄锦似乎就在她身边,可是,她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眼前,只有那枚染血的同心结。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极轻,似乎随时都会飘起来。 浅浅再次醒来时,是第二日的黄昏,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角还有尚未干涸的泪水。脸侧的枕头上,亦是润湿了一片。她眨了眨眼睛,看到了头顶上那淡青的帐顶,鼻尖处,还有一股苦涩的药味。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感觉到一种空前绝后的疲惫,就连手臂也几乎支撑不起孱弱的身子,差点扑倒在床榻上。 “我做了一个噩梦!”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郡主!我来扶你。”一袭珠粉色衣裙的汀兰看到浅浅醒了,慌忙过来,伸手将她扶坐在床榻上。 “汀兰,现在何时了?”浅浅转眸望向窗外,木然问道,神色有些恍惚。桌上的一豆烛火,映亮了她惨白的面容。 汀兰看的心中一痛,强忍着眸中的泪意说道:“回郡主,已经过了酉时了。” “哦。”浅浅轻轻哦了一声,目光凝向摇曳的烛火,淡淡说道,“汀兰,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坐在床畔,清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凄凉,她嗓音嘶哑地说道:“我梦见……”她转首,凄清的眸光在汀兰脸上凝注了一瞬,“梦见……梦见了玄锦,他……他……” 她眸光凄楚地望向汀兰,神色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迷惘,说了半天,却连一句连贯的句子都没有说成。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个梦,那个可怕的令她心神俱碎的梦。所以,“他”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汀兰忍住眸中的泪意,搀扶着浅浅坐到妆台前,微笑道:“郡主,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别想太多了。汀兰给您梳妆,外面雨停了,您几天都没有出去逛了,一会儿汀兰陪您出去。或者您要是想弹琴的话,汀兰等下就去给您抱琴来。” 汀兰轻轻说道,她也多希望那是一场噩梦啊! 她拿出梳子,开始为浅浅梳理长发,然后麻利地为她挽了一个流云髻,捡了一支白色的玉簪簪到了发髻上。她特地将浅浅一直不离身的水晶菊花簪藏了起来。 浅浅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还有那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在梦里也哭了吗? 她扶着桌子,踉跄着站起身来,也不招呼汀兰,缓步向外走去。汀兰奔过来,为她披了一件雪狐裘。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在梦里还哭了。”浅浅一边走,一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脸上,浮着轻轻浅浅的缥缈的笑意。 院子里,风凄凄,雾蒙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朦胧。 雪白的落花被打落一地,层层叠叠铺在青石板路上,墨青凄白交杂着,堆积在地上,好似地毯,一路蔓延。 浅浅一身雪白,站在蒙蒙雾色里,仰头望着隐晦的天色,感受着零星的雨丝落在面容上那沁凉的冷意。 她一步一步,走到荷塘边上,静静望向那被雨水洗的清亮的石桌和石凳,淡漠的目光最后凝在了那一把湿亮亮的软椅上。 浅浅垂下头,忽然一阵眼热,那一直淌不下来的眼泪忽然就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伸手去擦,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好像是怎么流也没个消停。一颗心更是疼的好似一片枯萎的落叶,在冬日的寒风里瑟缩,随风飘零。 萧婉晴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浅浅都没察觉到。直到身侧忽而伸出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块纯白的素帕,去擦她脸颊上奔流不息的泪。 浅浅抬起睫毛,看到萧婉晴秀丽温婉的脸上,那抹宠溺的笑。 “大冷天的,哭什么哭?刚刚下过雨,你站在这里,着凉了可怎么办?”萧婉晴一边擦着浅浅脸上的泪水,一边轻轻说道。 “姐姐,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玄锦……那个梦好可怕,好可怕。所以,我……我才哭了。”浅浅回首,清丽的眸中布满了浓浓的迷惑和痛楚。 她将头轻埋在萧婉晴的怀中,梦呓一般低语着,心底空荡荡的一片,从未有过的脆弱,从未有过的无助。 萧婉晴心中狠狠一震,满脸疼惜地握住浅浅的手,浅浅的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乍然的凉意通过手传入到她心中,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起来。 她凝望着浅浅苍白的面容,定定地说道:“浅浅,听姐姐说,你没做梦,那是真的。上官玄锦……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婉,可是却带着凄楚,听在浅浅耳中却是那样的残忍。这话语,一字一字,那么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浅浅抬眸,冷冷注视着萧婉晴,忽的伸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苍白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浓浓的凄婉,“他怎么可能离开人世,不会的!你骗我!我恨你!” “浅浅,姐姐没有骗你,上官玄锦他真的死了。否则,他怎么会让黄泉送那枚染血的同心结给你?”萧婉晴一脸痛楚,终于下了狠心,她咬牙,沉声说道,“你有了他的骨肉,却还这样不爱惜自己,他已经不在了,你难道忍心害他失去唯一的孩子吗?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为了他的遗腹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浅浅浑身一震,颤抖着纤白的手指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那是……她和上官玄锦的孩子! “他没有死!”她忽然凄声说道,凄婉和悲恸的表情不在,此时,她一脸的宁静,就好似暴风雨后的天空。 萧婉晴一愣,怔怔地看着浅浅忽然伸手,将那支白色的玉簪从头上拔了下来,一瞬间,满头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一直披垂到腰间,和上官玄锦那头墨发一样,惊人的长和黑。 院内不知何时亮起的宫灯,淡淡的笼着她消瘦而单薄的身子,黑发在曝光下闪着潋滟的波光。 浅浅无视萧婉晴的惊诧,伸出苍白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银梳,将墨发细细梳理,然后伸手,将头顶上的发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用这支玉簪紧紧簪住。 转瞬之间,清丽脱俗的女子变作了俊美清绝的男子,她容光照人,似乎连灯光都为之黯淡。 “我就是上官玄锦!”浅浅一字一字低低说道,晚风拂起她的墨发,露出了她面容上妖娆的笑容。 这一笑,丝毫不见悲戚和哀婉,而是,清纯而明媚,就如同枝头那朵绽放在夜色里的雪白茶花,美的令人心碎。 然后,她就在那笑容里缓缓倒地。 这一次,浅浅再没有醒过来,她一直在昏睡,和前一次的昏迷不同,她看上去没有做噩梦的迹象,也没有呓语,她睡的很安静很恬静。起初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很欣慰,觉得让她睡一睡,总比一直伤心要好。 可是,一直睡了三日,她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汀兰和萧婉晴终于急了,太医过来诊脉,得出的结果是积郁于心,能不能醒的过来,就要看她求生的意志是否够坚强。 这三日,萧婉晴都守在浅浅的床边,不时劝慰她鼓起勇气生存下去。她握着浅浅冰凉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低柔劝慰:“浅浅,你要醒过来,你还有腹中的孩子,你绝不能就这样一睡不醒……” 她这样整整说了三日,可是浅浅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萧婉晴再也无法抑制地低低啜泣起来。直到第三日薄暮时分,她看到凌墨辰急匆匆而来,清澈的眸中一片复杂。 他疼惜地轻轻拥住萧婉晴,劝了她好一阵子,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休息。 然后,凌墨辰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在床前坐下,对着沉睡中的浅浅低低柔柔地说道:“如果,你还想看到他,就一定要醒过来。否则,你就永远看不到他了。” 这句话,他说了好多遍,直到说到他嗓音暗哑,他终于看到浅浅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那双清澈的眼睛。 “上官玄锦在哪里,他还活着是不是?”三日三夜的昏睡,没有吃一点东西,浅浅竟然从床榻上猛然坐起身来,急急问道。 可是,回答她的唯有一片沉寂。 她忽然仰首,无比坚定地说道:“送我回梦华!” 对,她要回去。那里,是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二月的梦华,还是冰霜一片,那么冷的地方,她不要他一个人呆在那里,她要去陪着他。纵然,他已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她也要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凌墨辰彻底呆住了,望着浅浅焦急又期待的模样,他站起身,叫来汀兰伺候浅浅梳洗、用膳,临走之际才低低说道:“朕知道不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你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明日,朕会派人护送你回梦华……” ********** 快马加鞭的五日异为漫长,好不容易才踏上梦华的国土,战后的沧桑和破败席卷了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可是沿路所见,皆是欢喜忙碌的情景,伴着沸沸扬扬的雪花,一直绵延到帝都明城。 是呀,赶跑了侵略者,昔日的家园失而复得,怎能不是欣喜的事情?纵然是大雪纷飞,天再寒,心却是暖的。 冷的,似乎只有她一人吧! 呆呆地坐在马车里,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那悲伤的几近麻木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淡淡的释然。 玄锦,梦华王朝大获全胜了,你的子民转危为安了,你在天上默默看着,也该欣慰了吧? 你重伤倒地的刹那,你垂危弥留的瞬间,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吧?只是,你还不曾知道,我们……有孩子了。 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睫毛轻颤,竟有两颗清泪慢慢滚落下来,蚀骨的哀痛让她瘦弱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 恍惚间,有人轻轻为她披上了大氅,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上,一如记忆里的温暖。 她惊喜地骤然睁眼,极度的失望又刹那间染上双眸。 ——不是他! “郡主,小心着凉。”汀兰一脸哀色,柔柔地说着,好似极力压抑着悲伤,躬身低头,体贴地为她系好了领前的襟带,又转身拨旺了炉内的炭火。 浅浅却只是再度闭了眼,蓦然用力,抱紧了仍在瑟缩的双肩。没有他在,纵然穿的再厚,心里也是寒冰般的冷彻和绝望。 ********** 萧浅浅怎么也没想到,在宫门口迎接她的,竟是上官玄睿。 一袭醒目的月白长袍屹立在风雪中,却是站在明黄的伞盖下。而那白袍虽然肃冷,却又不同于往常。 是哪里不同呢? 她努力抑制住快要决堤的泪水,仔仔细细地看去,才发现,那月白洒金的长袍上赫然绣着盘龙纹。 氤氲的雾气里瞧去,御用的明黄色,狰狞的龙首,玄色的龙睛,都洇化为朦胧温暖的泪光,仿佛那脸也幻化成清澈俊朗的容颜,漾着温暖如玉的笑容,清亮的眸子凝望着她,美如谪神。 玄锦—— 心中轻轻一唤,浅浅已经伸出双手,急急地想要拥抱那曾经的温暖。 然而,不等她的手触摸到那张朝思暮想的俊脸,一声呼唤已如惊雷炸响在耳畔,语音低沉,极力压抑着哀伤:“皇嫂——” 刹那间,她周身轻颤,如遭雷击,伸出的手就那样硬生生地僵在半空中,晶莹的雪花轻飘飘地落下,落在洁白如玉的柔荑上,转瞬不见了,徒留一抹冰凉,一路滑落到心里,决绝地泼灭了那点温热,让仅剩的希冀悉数化为哀绝,凝落成殇。 是啊!如今的梦华,国号已是“仁武”,那明黄伞盖下长身而立的人又怎会是他呢? 虽然同是月白洒金长袍,可是这件胸前却绣着九条五爪困龙,在五色云雾间翻腾,看上去神态倨傲。 龙啊,上官玄睿终于执掌了河山社稷,浑身上下褪去了邪魅和慵懒,余下的除了令人只能仰望的尊贵,还有那王气。 而他那张俊美的几近妖孽的脸,如今细细看起来,眉梢眼角竟也隐隐透露出凛冽和无形的霸气。 251 步步皆殇(二)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1 步步皆殇(二) 而他那张俊美的几近妖孽的脸,如今细细看起来,眉梢眼角竟也隐隐透露出凛冽和无形的霸气。ai悫鹉琻 如今的上官玄睿已经不再是当初自负倨傲的他了,已经深具帝王之气。 既然国号不是“仁德”,那她的玄锦又在何处呢? 纤纤玉手无力垂落在宽广的袍袖间,浅浅心中陡然一震撕裂的痛,让她蛾眉紧蹙,一层薄汗竟然细细密密地沁出来,薄薄盖在光洁如玉的额上。 雪寒,她心里的寒意却更重眭。 再也不会有人拿着那透着梅花香味的手绢为她温柔地拭去额上的汗珠和眼角的泪水了,再也不会了。 缱绻深情如昨,却已是天人永隔。 巨大的悲伤瞬间袭来,让那锦衣之下的瘦弱身子痛苦地痉/挛吱。 “夫人——” “皇嫂——” 耳边同时传来汀兰和梦华天子饱含担忧、不安的轻唤,泪眼朦胧间,浅浅已被婢女牢牢扶持。 萧浅浅的心却是更加的痛不可耐。 这两个称谓,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如今的身份,已是梦华先皇的未亡人。 心里的悲痛更甚,她由汀兰扶着,颤巍巍地下了车辇,站在朱红的宫门口,看着那条没有尽头的广道,只一眼,便又是浑身轻颤,摇摇欲坠,亏了两侧的小婢扶持,才没在圣前失仪。 可此时的她,又怎么还顾得上其它?她的心一直被这凄迷白雪覆盖下的宫殿紧紧揪扯着:她好怕,怕那层层宫门之后,展现在面前的是她无法承受又不得不面对的噩梦;她想逃,可是双脚却怎么也迈不开。 上官玄睿俊眉紧蹙,狭长的凤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隐在龙袍下的双手用力握紧。他身子前倾,正好对着失魂落魄的萧浅浅。 就在方才,看着雪地里盈盈欲倒的纤弱身影,他几乎忘了天子的威严高贵和叔嫂的身份之别,只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到怀里,给她温暖,给她依靠,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她那无法抑制的轻颤,却像一把利刃,在他渐渐冷硬的心头,刺出了一个洞,让他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 能给她温暖,给她依靠,给她活下去的力量的那个人又何曾是他啊! 他不由得心中苦笑,艰涩地说道:“请皇嫂随朕一起拜祭皇兄。” 清冷哀伤的声音落下,明黄的伞盖已经转向宫门。 浅浅默默看着脚下厚厚的冰雪,一恍惚,身子已被汀兰扶着,坐进了肩辇。 辇起。慢慢走向让她心中恐惧和绝望的源泉。 帝王薨逝,应设灵于昭元殿。可那肩辇却在雪地里左拐右拐的,随那明黄的华盖来到福熙宫前,终是停下来。 雪花仍旧飘飘洒洒,她坐在辇中举目望去,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缟素。 门前高挂着长长的招魂幡,被冷风吹着,时而飘上,时而又轻轻地落下。门口蹲着的两只石狮子也套上了白色的布条。院内处处皆是缟素,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全部蒙上了一层白布,在风里摇摇晃晃,透着无声的悲戚。 曾经的福熙宫早被装饰的一片肃穆洁白,和着这雪,凝结成了浅浅心底关于这个春季乃至这短短的二十多年来最凄寒绝望的色彩,让她在这寒雪飘零的时节,更觉悲凉和哀伤。 那一袭白袍已经率先步上石阶,一阵风吹来,雪花飞扬,落到了浅浅的脸颊,丝丝滑滑的凉意沁入心底,原本浑浊的意识骤然清醒。 她的视线颤巍巍地落在那敞开宫门处,陡然一震,揪心的酸涩充满了鼻翼,如水的双眸里又是氤氲一片,却只是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掉不下来。 她不知道,原来,从得知他殁的那日起,泪水连绵不绝,只怕早已流干了。如今对着他的灵柩,竟是再也无法淌落了。 是呀,他已经走了,她的泪又为谁而流呢? 老天爷,你何其残忍,生生夺去了他的性命,难道连她这为心爱之人所流的泪水也要一并夺去吗? 缓步,上阶。 步步皆殇,步步皆痛。 那广殿之中,明烛高照,却是刺目的雪色。两侧的地上跪坐着守灵的人,他们含着热泪,在灵前上香,烧纸,极是轻手轻脚,似乎是怕打扰了逝者休息一般。 洁白的轻纱纵处,停着一架玉石灵柩,上盖黄色金龙幔帐,前置的灵位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而浅浅的眼中,却只看到了“上官玄锦”。 只这三个字,就已让她心神俱碎,又是无法抑制的浑身轻颤,一阵眩晕袭来,她的身子盈盈欲坠,却被从一侧跪拜于地的众人中忽然跑来的两个身穿缟素的妙龄女子紧紧扶住。 “主子——”异口同声的轻唤,饱含了无尽的思念和欣喜,她的身体被她们紧紧拥住。哭泣声中,她原本木讷的脸上才稍稍有了点神情。 可那神情依旧是木然的。 甫抬头,才看见面前二人的容貌,竟是那次遇刺后再不得见的青荷,还有……碧朱。 原来,她们竟然没有死,隔了漫长的三个多月,她们主仆三人又在曾经的家园重逢了。 呵呵,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可为何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浅浅秀眉轻蹙,鼻子皱了皱,却依然翻涌着浓浓的酸涩,在她们抽抽搭搭的泪水间,愈加鼓胀难忍。 是呀,那个人去了,她的世界就此成为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她再也不会笑了。 一袭白袍的皇帝已经率着文武百官行了祭拜之礼,众人纷纷退去,天色渐暗,浅浅却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不前。 狭长的双眸落在素衣白裳的女子身上,忽然一黯,有些许复杂的神色略过眼际,又扫了一眼暗影重重里的玉石灵柩,再落向女子时,皇帝的眼中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 “你们先下去吧!”上官玄睿对着双眼哭的红肿的青荷、碧朱、汀兰淡淡吩咐了一声,才缓步向前,在浅浅面前站定,甫开口,语音轻缓,含了淡淡的忧伤,“朕知道,皇嫂有很多话要对皇兄讲,朕就不打扰了。” 语毕,深深望了她一眼,上官玄睿抬步向前,却在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话语后,蓦然止步。“请皇上为浅浅准备一套丧服!”声音清婉空洞,听不出哀伤,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的,她要为他、为她的夫君披麻戴孝。 尽管此刻,她已着素衣白裳,可那不是丧服,她要穿的,是真正的丧服,她要在这里为亡夫守灵。 俊逸的脸上愈加添了几丝动容,静静看了她半晌,龙颜威仪的帝王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准!” 转身,大步流星,走入明黄的华盖下,步入漫天的飞雪中。 身后的公公忙不迭地一路碎步紧追而去。只是那人,已不再是她所熟识的令言。 巍峨的殿宇,刹那间陷入冰冷和死寂。风呼啸着卷进来,雪花飘扬,白纱轻舞,烛火跳动。 萧浅浅一脸的茫然若失,脸色缥缈而苍白,满目触目惊心的白色早已令她心头剧痛不止,却只能定定凝立在灵前,眼神怔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灵框。光拉长了她纤瘦的身影,映在墙上,虚浮而缥缈。 她忽然转身,摇摇晃晃地迈向轩窗,寒凛的风,夹着飘落的雪花一并涌了进来,落在她俏丽的脸上,被暖意所化,犹如梦中的泪水,自眼角蜿蜒绵延,擦不干,拭不尽。 今晚的雪,下得很大,外面的树枝、甬道,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茫,将这黑暗的夜幕下的宫殿照的亮如白昼。 风很冷,雪很冰,在面对这份冰冷时,她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默默地伸出玉手,轻轻掩上了那扇窗。仿佛,只这一掩,便能将让人畏惧的天寒地冻掩于这室外。 殿内,燃着旺旺的炭火,温暖如春。 可她,怎么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悲绝的沙漏声涌入耳际,带着死亡的气息,一路渗透到她冷寂绝望的心底。 一如,现在,她与那白玉的石棺仅是几丈之遥,却隔着永难逾越的天堑,那是最令人畏惧的生死之隔,带着漫无边际的湿冷和绝望。 她这一生中,曾面对过两次这样的灵柩,一次是她的孩子遭人毒害,小小的身骨被安置在留芳殿中;一次便是今日。 上一次,她哀痛心碎,尚且有他陪着、捱着、受着、痛着; 252 白首不相离(6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2 白首不相离(6000+) 这一次,陪伴她的,只有白玉石棺内他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ai悫鹉琻 丧子之痛、亡夫之殇,让她好不容易幸福起来的人生就此幻灭,前路漫漫,她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了。 心口一阵紧窒的痛传来,她艰难地张开唇,拼命呼吸,想要用这炭火的温暖来融化心里的严寒,却不想,肺腑间吸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清寒和冰冷。 她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走到石棺左侧的圆柱旁,斜倚在上面,靠着圆柱的支撑,才勉强让身子不致滑落下去。 双眸望着灵前的长明灯,美丽的脸上忽然弥漫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双唇微微颤抖,艰涩地吐出话来,却是如泣如诉,令闻者伤怀哀叹:“玄锦,你就这样毫无留恋地去了吗?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到……你说过等到战争结束,就带着我归隐山林,在庭院里栽满合欢树,等到花开的时候,陪我一起欣赏的……你还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今我这个一心人还好端端地在这里,你又怎么可以食言在先……睃” “你不是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你答应我的,都还没有做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弃我而去?你怎么舍得将我一个人丢弃在这世上?你走了,谁来许我一世幸福和安稳……谁来陪我走这余下的路……你告诉我啊……” 原以为,再也不会落泪了。 可是这凄绝的话幽幽吐出口,那湿热苦涩的液体竟然从眼角滑落,蜿蜒而下,落进了浅浅的唇里、脖颈里、衣衫里鸾。 身子软绵绵的,仿佛水中漂泊的浮萍,依着圆柱,缓缓滑落。 此时的她心灰意冷到了极点,纵然澄澈的黑曜石地面如何冰冷,也再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连石棺都不愿看一下,净顾着在这里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这般不会照顾自己,如此让人放不下,可怎么办才好?” 一个清澈温雅的声音清晰传来,敲破了雪夜的清冷,敲开了她悲痛欲绝的心门。 萧浅浅浑身一震,伸手紧紧攀上了旁边的镂金灯座,原本缓缓下坠的身子一点一点伸直,站立。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层层白纱被一双修长的手缓缓打开,一个长身玉立的湖水蓝身影从一侧的偏殿卓然走出,璀璨灯光笼在他周身,使他看上去仿若站在云端的天神,优雅出尘。 他的墨发简单束起,只以白玉簪固定,愈发显得风姿俊逸。风华无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烛光照射到他眼眸深处,好似幽黑的夜空,点缀着璀璨的繁星,又似清澈的潭水,倒映了炫目的彩霞。 一切,都如同初见时的模样。 上官玄锦缓缓向浅浅走来,步伐慵懒,透着一股懒洋洋的优雅。他缓缓伸出双臂,只轻轻一揽,便将那哭泣中娇小颤抖的身子紧紧地纳入怀中。 淡淡的梅花清香入鼻,素衣白裳的女子蓦然一僵,清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连挂在眼角的晶莹泪珠都忘了滴落。 浅浅下意识地低首,望见了紧紧揽在自己腰际的修掌,那湖水蓝的长袍柔滑地垂落下来,盖住了她的素净白裙。 那怀抱,是如此熟悉和温暖;那声音,是如此轻柔和爱恋;那双手,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慢慢的收紧,再收紧。 浅浅的大脑浑浊一片,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满是疼惜的眼眸,眼神澄澈、溢满柔情,却还是那张深入骨髓的清俊容颜。 她愕然睁大了双眸,只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大脑瞬间短路,嘴唇微张,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肯定是幻觉吧,是自己太想念他了,否则,他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广殿之中呢?可是,为什么?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是如此有力?那怀抱又是如此温暖呢? 他就这样深深凝视着她、紧紧拥着她。 四目相对,时光流转,一刹间,已是地久天长。 浅浅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他便消失,生怕这只是一场幻梦。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眉眼口鼻,指下,是他柔滑的肌肤,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是虚幻的,不是梦。 没有错,是他! 是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鼻。 凝视着眼前的人,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慢慢地松了下来。一直吊在喉间的那颗心,缓缓地沉落到胸腔。 是他,他没死,他真的没死,他终于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刹那间,呼吸急促,伴随着窒息的压迫感,席卷脑海。 “呜——”不期然的,一双柔软的唇,带着淡淡的清甜和香味,贴在了那秀丽苍白的唇畔,送入空气的同时,也辗转吻落了那瘆人的冰凉。 熟悉的感觉终于让她涣散迷离的意识重新凝聚,杏眼圆瞠,手上使力,挣脱了那缠绵的吻和温暖的怀抱。 这一次,她看清了,面前这长身玉立、一袭湖水蓝长袍的风华绝代之人,正是她以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不能复见之人。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竟是连呼吸都不会?”熟悉的声音,带着梅花的香气,拂过她的耳畔,俊美绝伦的脸上浮现出温暖如玉的笑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是长臂一伸,又将兀自发呆的她纳入怀中,满含歉意和深情的声音徐徐落下来,“浅浅,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她呆呆地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颜,好半晌,才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玄锦,是你吗?” 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紧,好怕他说“不是”,好怕此时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幻想,梦醒之后还是一片虚无。 直到冰冷的指尖触目上那俊逸的脸庞,指尖传来的暖意缓落心底;直到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直到他如水双眸紧紧锁着她,诉说着温言软语:“浅浅,是我,是你的玄锦……我听见了你的呼唤,我回来了……” 她微微靠前,将娇小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忽然一撇嘴,“哇——”竟然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滚滚而下,一滴一滴掉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将湖水蓝的长袍濡湿了一大片。眼泪不知怎么就从眸中滑落下来,无限委屈的,空前绝后的,欣喜的眼泪,扑簌簌只往下掉,将他的衣衫沾湿了,浅浅一边哭,一边哽咽:“上官玄锦!你不是死了吗?!” 上官玄锦紧紧拥着萧浅浅,低下头,借着满室摇曳的烛光,看向怀里的她,晶莹剔透的眼泪成串地掉下来,似梨花带雨,娇柔中透出一丝倔强,格外令人怜爱。 他好似搂着珍宝一般拥着她,看到她流泪,听着她哽咽的话语,他心中巨恸,亦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颗心早已化作了一汪春水,却只是在唇边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是,上官玄锦是死了。从此之后,世间再无上官玄锦,只有薛楚言。” 他很快抽出一只手,轻柔地将那小脑袋缓缓贴在胸前,复缓缓下移,柔柔地轻拍她的背,无限的疼惜和爱怜布满双眸:“我许你的合欢树还未栽,还没有陪你看尽夕阳,又怎么能狠心将你一人弃之世上而独自离开呢?我舍不得啊……” 这本是抚慰的话,满是怜惜的呢喃低语是诉不尽的温暖,可是怀里人的哭声却愈发高了。 话音刚落,浅浅已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哽咽着连声反问:“还说舍不得……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骗我你重伤不愈……为什么将那浸了血的同心结送到西罗……为什么还要阖宫缟素、亲设灵堂……你知不知道我听了那个噩耗,伤心欲绝万念俱灰……若不是想着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我在西罗恐怕就已经随你而去了……” 薛楚言清俊的脸上满是疼惜和愧疚,看着怀里人儿那哭花的脸,终是一声轻叹,大手爱怜地轻轻拭去了粉脸上残留的泪痕,轻柔的语音里透出不舍和一丝嗔怨:“你难道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共赴黄泉吗?” “你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听他这样一说,浅浅心里的委屈更多了,终是忍不住,泄露了心底对他的全部的爱和在乎,却蓦然一怔,“孩子?你……你都知道了?” 回答她的,只有他脸上温暖如玉的微笑和眼里难以抑制的欣喜。 原来,原来他竟是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了! 她知道的时候还在西罗皇宫,陪在身边的只有姐姐一人;而他已经奔赴战场一个月了,梦华到西罗,隔了万里的迢递,他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 脑海中蓦然灵光乍现! 怪不得自己提出要回梦华见他最后一面时,皇兄和姐姐竟然欣然同意、未加阻挠,原来他们早知道了他还尚在人间,还背着她告诉了他自己怀孕的消息——原来,皇兄、姐姐、玄睿和他早就串通一气,只有她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心中越想越气,气他瞒她、骗她,让她伤心欲绝。 秀丽的双唇嘟起来,一连声地宣泄着心中的不满:“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纤纤玉手已经握成拳,捶打起他的胸膛,一下比一下重。 而那不争气的泪水,也随之不停地滚落。只是这一次,不再悲伤,而是多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薛楚言也不躲,任由她一下一下捶在胸前,只是轻轻伸手复又将她纳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固定着她因愤怒而来回扭动的身子,嗅着她发上的清香,终是舒缓一口气,安心地收紧了落在她腰际的手臂。 好半晌,薛楚言才附在她耳畔呵气如兰:“浅浅,你如今有了身孕,怒归怒,万一伤了孩子怎么办?” 这句话蓦然让她停了挥舞的手,在那柔情似水的注视中,粉脸不禁染上红晕。 明明是他骗她在先的,此刻却硬是拿着孩子说事儿。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耍赖皮了? “可明明是你不对在先……呜……”萧浅浅嘟着樱唇,水眸眨了眨,刚要抗议,就被他陡然吻住,后面的话硬是湮没在唇齿相依中。 薛楚言用极柔的力度抱着浅浅,薄唇缠绵于她的唇畔,带着轻轻浅浅的品尝辗转,逐渐加重了力道,到最后竟接近霸道的汲取,仿佛要将她一并吞了去。 浅浅忍不住低吟出声,他的舌尖灵巧地趁势进入她的贝齿,与她的舌温柔共舞,不容她退离半分。 在这缠绵温柔的拥吻间,她渐渐安静下来,睇到了他眸中深深弄弄的爱恋,把她的眸底一并沾染上这份灿烂。 心底的温暖和欣愉终是盖过了伤心和气愤,洋洋洒洒地充溢了整个心房,浅浅微微闭上了眼,素手不知不觉间已溜上了薛楚言的脖颈,让身子愈加贴近他,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看到那蝶翼般的睫毛扑闪遮住了灵动的双眸,他终是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柔柔地、绵密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月余的刻骨相思均在这生离死别的重逢之后悉数倾尽。 萧浅浅就仿佛一缕丝偎在薛楚言怀中,那么纤弱,那么柔软。抱得紧了,怕伤到她,可又极想拥住这个身体,所以,他只有如此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直到怀里人的脸因憋气憋到绯红,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替她将方才哭泣时落到额前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满脸疼宠地睇着她,满是温柔地道出了心中的愧疚:“对不起,浅浅,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可若不这样做,青远怀和青姝璃父女又怎能放下戒备?明月珏在他们手上,我和玄睿虽有西罗的千军万马,却依然难以抵挡他们的精锐部队,只有铤而走险来博得些许胜算。” “虽然这胜算,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可是我必须要试一试。既然你说过,我是青姝璃心中的魔障,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看到我的死,她那爱恨到极致的意志才会随之崩溃?甚至她会愈加的无所顾忌?所以,我决定赌一赌。” “只是,等我知道你有身孕时同心结已经到了你的手中,我真是懊恼不已,生怕你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却又不能即刻死而复生。让你独自忍受了所有的痛苦,都是我不好……幸好上天庇佑让你安然无恙,否则我会恨死自己的……” 听他这样说,杏眼里又氤氲起了淡淡的雾气,萧浅浅却是紧紧咬了唇,拼命忍住泪意,纵然心里还是有些怨他,但看到他完好如初地站在面前,满满的幸福还是掩盖了那丝丝委屈。 可是,嘴上却不依不饶:“既然是这样,为何还送来染血的同心结?又为何在福熙宫里大设灵堂,还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牌位之上……你这样做,不是在咒自己吗?” 薛楚言眸中的笑意愈发深了,他的浅浅真是口是心非啊,明明心里紧张他的安危,却仍是嘴硬地指责,可是这指责却又每一字都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 “当时的军营里混进了青姝璃的耳目,我若不拿这染血的同心结交给你做最后的诀别,她断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福熙宫内若不设灵,文武百官又如何会相信仁德皇帝已逝?那我又如何传位于玄睿,再轻而易举地带你走出这深宫牢笼呢?” 薛楚言明眸含笑,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爱怜地抱紧了她,语气宠溺而坚定:“从今起,我不再是梦华王朝的皇上上官玄锦,只是你萧浅浅的夫君薛楚言。” 他果然没有忘记当初在西罗皇宫许下的誓言——复国之后,还政于上官玄睿,退隐山林,与她携手逍遥。 心中的感动愈发深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在他的深情凝视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浅浅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想要触摸那清澈的脸庞,却忽然心中大骇。 只见,那沾染了自己鼻涕眼泪皱成一团的衣襟上,竟有点点殷红晕染,将湖水蓝的明丽色泽染成了斑斑灰暗。 一抹惊惧陡然于心底升起,浅浅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前,不安地惊呼:“你、你怎么了?” 薛楚言却只是嫣然一笑,不以为意地攥过她的小手,紧紧包在大掌中,递到唇畔,柔柔地印下一吻,柔声安慰她:“虽然,只是一个骗局,可是,受伤是真的。没事,有你在就不疼了。” 浅浅心里一痛,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若不是方才她撒泼似的捶打,根本不会伤了他。她真的不知道他受了伤,而他呢竟是如此淡定地忍着伤口撕裂的痛由她打着出气。 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知道他的伤再也不能耽误一下,却又感受到了他那灼热的目光,只得低下螓首,语音轻柔掩饰心里的阵阵发虚:“不行,伤口裂开了就要马上包扎。” 不由分说便动手去解他襟前的扣子,口中又问:“可有治伤药和纱布?” “有,都在内殿!”薛楚言身子一僵,一把抓住了在他胸前乱动的小手,呼吸竟有些急促,声音低噶,“有小令子在,让他包扎就好了。你从西罗国匆匆赶来,又经历了这大悲大喜,身子定然吃不消。我这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别担心。” 而浅浅,此时离他这么近,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上那非同寻常的灼热,又听他这样说,脸不禁更红了,慌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双眼却再不敢看他,只在殿中乱瞟,口齿也有些不清了:“令公公呢……怎的还不见他?” 薛楚言努力平复着内心的冲动,只轻轻拍了拍手,转移话题:“现下倒是看的仔细了,若刚开始时仔细去瞧那石棺,哪里还用哭的像个泪人似的?说不定,我还能逃过这一劫。” 浅浅不明所以地转首看他,见他俊脸含笑,伸手指指自己胸前血染的衣襟,这才顿悟他话中之意。 俏脸上刚刚退去的红晕又爬了上来,她嗔怨地看他一眼,转身走到石棺前,忍不住惊呼出声:“咦——” 原来那石棺之上竟错了一道缝隙,虽小,若是趴过去看,仍是可以看清里面的。那里面确实堆堆叠叠,却全是他素日里的衣服——分明,就是个衣冠冢,却生生骗了她那么多泪水。 可又怨得了谁呢?她方才,只是一味地陷在悲痛欲绝中,又哪里顾得上这些呢! 不自禁地瘪瘪嘴,一抬眼,又对上那盈满笑意和深情的双眸,心下便是一颤,正要说什么,却有人急急走进来,正是令言。 令言见到萧浅浅只是俯身行了礼,并不惊讶。薛楚言莞尔一笑,优雅地向后殿踱去,与浅浅擦身而过时,轻柔地落下一句:“乖乖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好了!” 浅浅低眉,却分明看到了令言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俏脸上的红晕越发多了…… 253 正文结局(上):执念,痴恋(一)6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3 正文结局(上):执念,痴恋(一)6000+ 浅浅低眉,却分明看到了令言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俏脸上的红晕越发多了…… ******* 天空阴沉沉的,又下起了雪。ai悫鹉琻仁武元年的雪来得极多,短短五六天的光景,就已经连下了三场。 明城的城门外,晨雾渐渐散去,遍地都是厚厚的皑皑白雪,护城河面上氤氲着的白气缓缓升起,将这美丽的城池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吱——”随着沉重的城门开阖,寂静的城池渐渐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来,皇城迎来了忙碌的一天眭。 行人越来越多,洁白的雪地也渐渐变得泥泞。进城的和出城的却都在城门处聚集,不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将宽敞的城门堵了个结实。 “好凄惨啊,你说这是谁家的啊?” “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被弄成这样?斋” “听说是皇宫里最近处置的要犯,就是不知道这是要犯究竟是什么人……” ………… 人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地指向城墙上挂着的一个全身赤/裸、肮脏不堪的男人,他头发散乱地挡住了脸,枯草似的黑发间有缕缕灰白,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上没有一丝完好的肌肤,浑身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全身遍布的细长的血口子被一览无遗。 漫天的雪花急速地飘落下来,似乎想掩盖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圣旨到——”就在这议论纷纷中,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从茫茫白雪中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越过围观人的头顶,传了过来。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心中好奇和敬畏,连忙自发地退到两边,将城门下的路让了出来。 一瞬间,风似乎静了,雪似乎停了,人们的目光皆凝注在那由远及近马儿身上。 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公公手中捧着一道明黄卷轴,利落地翻身下马,便有驻守在城门上的侍卫首领匆匆踏下城楼前来迎接。 围观的众人目送着那道蓝色的身影随着一身盔甲的将领快步奔上了城楼,才猛然醒悟过来,纷纷弯腰、低头,跪倒了雪地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夏国废帝青远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勾结我朝废后阴谋篡权,加害先皇,发动政变,妄图吞并我朝,险置天下于动/乱,被我朝天谴大军俘于临平,其罪无可恕,死后暴尸三日,以慰先皇英灵及诸位战亡将士忠魂!” 啊?原来这吊在城墙上的、遍体鳞伤的人竟然就是古夏国的废帝,也是害的我们差点国倾家亡的罪魁祸首啊! 跪在雪地里的每个人听了这道圣旨心里都是狠狠吃了一惊! 之前国内动荡不安、前方战事吃紧,他们时时刻刻担心着古夏国/军队的铁蹄会破城而入,那样他们就真的成了俘虏,会受尽各种非人的折磨,再也过不了从前那样幸福安逸的生活了!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默默地把那对祸国殃民的青氏父女咒骂了几千遍几万遍,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 前几日传来打了胜仗的消息,他们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如今这深恶痛绝的仇人就在眼前,还得到了罪有应得的下场,他们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时之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们做梦都想掐死的坏蛋。 人群顿时陷入了寂静,寒风渐渐大了,卷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落落。所有人都呆呆地跪坐在雪地里,有人抬头看着城墙上的血人,有人低头看着地上的皑皑白雪,每个人脸上都溢满了惊愕。 直到宣旨的公公从城楼上下来,跃上马背一路走远;直到守城的将领命令士兵将那血人又往下放了放。忽然从人群中响起一声愤怒的高喊:“死的好,害死了我们的先皇和那么多将士,如此死法,真是活该!” 顷刻间,好似火折子点燃了炸药,深埋在大家心底的仇恨之火熊熊燃起,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百姓们纷纷叫嚷着,怒目而视,操起手中的东西向吊在城墙上的血人狠狠砸去。 雪团、菜叶、石子、木棒、烂鸡蛋……狂风骤雨般落在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上,发出密集的“梆梆”响声…… 人群渐渐散去,四周渐渐恢复了安宁,雪地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不时有从此经过的人一脸惊愕地朝着城墙上的血人望几眼,倒抽几口气,然后凑过去看城墙上贴着的明黄色官文,脸上的同情慢慢被仇恨和愤怒所替代,再抬首已是忍不住狠狠地咒骂几声或是一脸鄙夷、憎恨地啐几口唾沫在那尸体身上…… 冷风骤然大了,雪花越来越密集,经过城楼的人也越来越少。风雪弥漫,几乎模糊了路人的视线。 寒风拂过坚硬冰冷的城墙,拂过那具僵硬的尸体,拂开了那如枯草一般的头发,露出一张溃烂的脸,血肉翻飞,几乎看不出五官,眼帘上的肉已经脱落,干涸的血迹蜿蜒出眼眶,将眼睑染得一片赤红,血腥得让人作呕。可那一双弥漫了死灰色的眼珠子却怎么也闭不上,死死的瞪着,瞪着…… ******* 肃穆的皇城内,不时有青衣太监换着班的清扫甬路也赶不及,洁白的雪花于空中飞飞扬扬,映着碧绿的琉璃瓦和朱红的宫墙,衬得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洁白宁谧、庄重肃穆,恍若天上云城。 一个娇小的人影在皑皑白雪间缓缓移动,淡紫色的雀羚大衣随风漫卷,仿佛一朵绽放在白绸上的紫色鸢尾,婀娜多姿,淡香袅袅。 发如墨玉,肤白如雪,长睫微垂,娴雅柔婉,不施粉黛,却恰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明媚自然,仿佛是这片雪地的精灵。 正是萧浅浅。她没有带婢女,只是一个人慢慢走过曾经熟悉的甬道和角落,时而抬首仰望漫夭雪花飞扬的茫茫天际,时而垂眼看向周围的一草一木。 皇宫的街道很干净,被宫人清扫过积雪的青色地砖上又铺满了一层湿意,道路两旁宫殿景物赏心悦目。伸展过飞檐屋顶的光秃树枝在漫夭的飞雪中别有一番景致,廊下碧水未结成冰,雪花落在水面,便瞬间融了。 拂香殿,是她初到明城暂居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置。 宣德殿,是她和上官玄锦大婚的地方,她这两年来似乎就只去过那里一次,那是开启她幸福人生的地方,一生一次,够了。 仁寿宫,是这座皇宫里最奢华高贵的地方,它的主人荣宠无双、让六宫妒忌,却阴谋篡位,终究落得香消玉殒的凄凉下场。 琉璃阁,是她以西罗国忘尘郡主的身份重返明城后住过的地方,在那里,她幽幽弹响《相思赋》,与上官玄锦冰释前嫌、诉尽相思。 承乾宫,是她不想甚至是有些排斥的地方,可是好几次迫于无奈,她还是走了进去,为了她深爱的人。 一座座宫殿被她抛在身后,浅浅踩在雪地里,不知不觉走了很久,飞舞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带来点点凉意;寒风吹在脸上,似有刀割般的凛冽。可她的心里却始终是暖暖的。 因为,今日之后,她便要和自己深爱的人,远离这一片金碧辉煌,在天地间潇洒同行,自由相伴,做那天际翱翔的比翼鸟,做那地上相偎的连理枝了。 这一次,她是来和这里的一切告别的。再有两个时辰便是大行皇帝入葬皇陵之际的佳时。作为先皇最宠爱的懿华夫人,这样重要的场合她自然不能缺席,是以等这一趟之后,她还得赶回去演好这最后的一场戏。 因为这丧事,宫里过往的人本就较平常少了很多,加上她又专挑没人的地反走,故而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经过青姝璃的阴谋夺权,再加上新皇登基,宫里大规模的人事调动,是以认识她的宫人并不多。 而今日,她刻意选在清晨出来,又是接近女官的打扮,是以并没有引人注目。 雪花还在轻轻飘落,落在洁净的青色地砖上迅速化去,留下点点湿印的痕迹。 浅浅的目光一滞,漫步向一堵宫墙走去。 那里,有一株梅树翩然在一色洁白中,薄雪覆盖之下,一朵花苞已经半开,艳红的花瓣,薄薄的细雪,愈发显得冰清玉洁、明媚俏丽,那脉脉散发的清香更是沁人心脾。 浅浅凝立在花前,痴痴看着,那花竟然幻化成一张谪仙般俊美无双的容颜,墨玉般的双满漾着脉脉柔情,薄唇轻勾起宠溺的笑容。 她的心微微一颤,有刹那间的恍惚,便有一阵寒风猛烈吹来,握在玉手中的锦帕便好似生了翅膀一般,跳脱了她的束缚,在空中翩跹了几下,轻巧地越过碧色的琉璃瓦,飞向宫墙之内。 浅浅愣愣地看着那锦帕消失在视野里,心头略过一丝慌乱。 那可是她和上官玄锦初遇时他赠她的,她一直视作定情之物般,仔仔细细地保存着,从不离身的。 她在雪地里后退几步,寻找那扇通向这座院落的宫门。这一看之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那样远,竟是一路从喧闹之地来到了这人迹罕至的清幽之处。 这里的雪尚未清扫,足积了一尺多深,连四围密集的树木都被雪覆盖,乍一看去仿如一道雪色长亭。 浅浅在青石板的甬道上缓缓走过,来到那扇朱红的宫门前,门上已经锈迹斑斑,雪水和着浮在上面的灰尘蜿蜒而下,好似嵌在金赤木中的雕凤落下的眼泪。 雕凤赤金木宫门? 浅浅心中一震,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了门上那块同样斑驳的牌匾,“毓秀宫”三个字映入眼帘,却好似闷雷炸响在心中,一刹间五味杂陈。 原来,竟然又一次来到了这里!浅浅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来这里。 这里面曾经住着的,是害死她孩儿的仇人,亦是曾经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丧子之恨、切肤之痛,浅浅以为,随着时光流逝,随着古夏国倾,终是被她愈来愈深地掩在心底某一处,不会再想起了。 如今,故地重游,在看到牌匾上那三个字是,昔日那刻骨铭心的纠葛却在刹那间纷至沓来。 直到此刻,浅浅才意识到,原来这一切,她从不曾忘记。 只不过,往日种种,皆如尘土。如今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已然和过去告了别,他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可以随性支配自己的余生,她也不要昨日的是非恩怨成为今后的幸福羁绊。 一切,都该了结了。 落雪无痕,就让这漫天飞舞的精灵,掩去这红尘俗世里的人们不想再寻找的踪迹吧…… 萧浅浅轻轻舒了一口气,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伸手,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那条锦怕,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回去的。 放眼望去皆是铺满厚厚冰雪的建筑,冷风卷着清雪,扫过一座座园囿楼台,卷过一道道廊庑亭阁,掠过一片片青砖琉瓦,飘飘洒洒地落向地面。 昔日繁华的毓秀宫如今俨然成了一座废弃的冷宫,没有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甚至连身着盔甲、手握长戟的士兵都不见一个。 浅浅踩着厚厚的积雪,低着头,仔细辨认着自己的锦帕,因为也是雪色的,便有些困难。她走了很久,才惊喜地瞧见一株被雪压弯了腰的罗汉松下露出的一抹淡金色,其上暗纹勾画出一枝栩栩如生傲雪绽放的梅花。 俯下身,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拣起锦帕,拂落上面的飘雪,浅浅转身便走,几乎不愿多看一眼这周遭的景物。 是的,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一秒钟都不想。 然而,似有风声将幽幽凄凄的声音送入耳畔,她竟然脚下一顿,愣怔的片刻,那声音愈发清晰起来,似呜咽,似咿呀,似呻吟……断断续续,夹杂在冷风里,在这冷幽之地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难道这废弃的宫殿里还有人居住吗? 萧浅浅的双脚好似不受自己控制般,循着声音的来源,缓缓踏上被积雪覆盖的石阶,长廊,来到锈迹斑驳的朱红色木门前。有融化的雪水淌下,在原有的黯淡斑驳之上又留下几片蜿蜒的痕迹。 那呜呜啊啊的怪声愈加清晰地回响在耳畔,好似饱含了无尽的痛苦,如魔如魇召唤着浅浅走进去发掘真相。 浅浅凝立在门前,定了定心神,此刻的好奇和惊讶已经掩盖了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她秀眉轻蹙,终于缓缓伸出双手按向那道门。 “吱——”刺耳沉重的响声划破了雪天的沉寂,震飞了院中枝头上休憩的鸟儿。 似有厚厚的灰尘落下,迷蒙了浅浅的双眼,惹得她忍不住连声轻咳。 她伸出纤细的手在面前晃晃,将那灰尘散去。视线里是空旷阴暗的大殿,厚重且破烂的帘幕随着灌门而进的寒风漫卷,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投下重重阴影。雪花簌簌的扑打在晕着昏黄的光的朱漆格窗上,更显清冷。 似有层层寒意灌进镶着兔毛的领间,浅浅不禁打了个哆嗦。她竟然觉得,这座昔日奢华无比的宫殿如今竟然比外面的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几分。 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披风,一步一步向那重重帘幕的声源处走去。 近了,更近了,在她与那生源中间只隔着一层雪白的帘幕时,那断断续续的怪声忽然消失了,冷风破窗而入,像是鬼哭狼嚎,卷起四周的破旧帘幕狂舞,更增添了几分凄冷和萧索。 浅浅站在那里,心里忽然略过一丝极浓重的不安。她的手轻轻颤抖,停在了半空。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离真相越近,反而越惧怕。 可是已经到这里,她不想退缩。 浅浅深吸一口气,刷地掀开了挡在面前的帘幕。 幽暗的广殿之中,雪光透过简陋的长窗投进昏暗的光线,笼在墙边一角四肢被四根粗扩的铁链牢牢锁住的女子身上。 其实,昏暗的光线中,浅浅并不能分辨出那人的相貌,因为长发凌乱披面而下,那头颅又无力地低垂着,只有那一身火红的衣裙可以彰显出她的性别。 只可惜,那一袭火红的衣裙此时却是破烂不堪,浸染着道道血痕,映着雪光竟然发出刺目的金属光泽。 浅浅忍不住上前几步,视线落在那火红衣裙上的发光之处,蓦然睁大了双眸——那艳红似火的罗裙上竟然用金线点绣着九只金凤,只是那凤身上去染了斑驳的血迹,金黄映着殷红,在这雪光的映衬下,透出无边的凄美和哀凉。 凤袍?! 脑海里蓦然闪现出这两个字,清澈的眸光中的震惊之色满溢,难道是她?! 一念方过,浅浅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向前迈了几步。 面前的人好似听到了声响,微晃着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疤痕满布的脸,面色苍白如纸,几缕殷红的血迹从额角蜿蜒而下,顺着秀美的红唇慢慢滴落…… 浅浅心头剧烈地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清丽绝伦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骇。 面前这个女子果真是她,害死自己孩子的刽子手——青姝璃。 她怎么会在这里? 浅浅只知道,青姝璃兵败后,和父亲青远怀一同被上官玄睿的军队俘获。阴谋篡位、迫/害皇帝、意图称霸,这么重的罪责,玄睿一定不会轻饶他们,就算不会将他们立即处死,也会将他们关押在天牢之中。 可是,浅浅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犹如冷宫之地的毓秀宫内再次见到她,而且还是身着正红凤袍的她。 极度的震惊让浅浅的思维一片很乱,她怔怔地看着沦为阶下囚的青姝璃,等待着那记忆之中的癫狂模样。 然而,面前之人却只是费力地抬眼,看到她的一刹那,微微地动了动身体,呼吸骤然急促,秀丽的双眉簇成了一团,额头上竟然有冷汗逸出,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双唇费力地张大,发出的却是断断续续、破碎的呜咽声,有殷红的血液从那张大的双唇中缓缓溢出,一滴一滴落在火红的衣裙上,转瞬不见了。 浅浅下意识地朝那曾经秀丽如今却被血污遍染的红唇望过去,这一看之下,身形轻颤,险些站不稳。 她、她竟然没有了舌头!!! 怪不得她的喉间只能发出那鬼哭似的呜咽声。 可是,纵然不能说话,看到自己倾尽一生憎恨的人,以青姝璃的个性,此时不应该是对她怒目而视的吗?至少也会有记忆中熟悉的眼中妩媚的风情和嘴角骄傲的笑容吧…… 可为何那双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睛里却没有一分刻骨铭心的仇恨神情,反而是一片浑浊中溢着深深的恐惧呢? 浅浅心中的疑惑盖过了方才乍然相见的惊诧和害怕,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青姝璃走去,却突然见她猛然向自己扑过来,脸上满是痛苦,眼中满是无助,凄厉的呜咽声急急地从张大的嘴巴中溢出。 254 正文结局(上):执念,痴恋(二)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4 正文结局(上):执念,痴恋(二)5000+ 浅浅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青姝璃走去,却突然见她猛然向自己扑过来,脸上满是痛苦,眼中满是无助,凄厉的呜咽声急急地从张大的嘴巴中溢出。ai悫鹉琻 浅浅心中大骇,轻呼一声,身形一敛,急忙向后退去,却听到哗啦一声响,青姝璃的身体随着铁链的回拉被硬生生地扯了回去。 浅浅这才看清楚,她身后的琵琶骨被利器穿锁在锁住右臂的铁链上,方才随着她的扯动,铁链四周立时有鲜红涌动。 “呜——”一道痛苦的呜咽过后,青姝璃无力地靠着身后冰冷的残壁,浑身抽搐,痛苦地急剧喘息着,额际已是一片冷汗,混合着鲜血,沾湿了脸颊上的黑发。而那一双细长美丽的眼睛,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熠熠生辉,只有一望无尽的浑浊,仍旧带着深深的恐惧、痛苦和无助。 青姝璃到底怎么了?她不认识自己了吗?为什么她的身上没有一点恨意和杀气睃? 意识到她此刻根本近不了自己的身,浅浅心头的惊骇早已消失,此刻脑海里是团团萦绕的疑问。 她很想问问青姝璃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门口,忽然响起沉重的吱呀声鹆。 宫殿的门被打开,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小喜子,你怎么还不进来,磨蹭什么?” “安公公,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我有点怕。”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回道。 “你个小兔崽子,怕什么!想在宫里混,就得大着胆子!”奸细的声音冷哼,“还不麻溜点,你想挨板子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头一天进宫当差,就跑到冷宫里来了……”顿了一下,畏惧且担心地问,“安公公,会不会不吉利啊?” 那奸细的声音又是一阵冷哼:“你还是担心担心完成不了差事自己的脑袋会不会搬家吧!” 声音越来越近,现在从正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浅浅抬眸看向四周,身形一闪,跃到了房梁上。 两个蓝衣太监瑟缩着脖子走进来,一老一少,老的在前,一脸的不情愿;少的紧跟在后,一脸的不安。 小喜子不安地四处张望着,提着篮子的手握得紧紧的,又忍不住好奇,凑近了前面的人,问,“安公公,你说这一个废后,疯都疯了,还管她穿的什么衣服呢?” 安公公脚步一顿,瞥了他一眼,双眉忍不住粗起来,不耐道:“上头安排的,你我照做就行了。我说小喜子,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想掉脑袋嘛?再说了,你见过哪个废后穿着凤袍住冷宫的吗?” “喔!”小喜子挨了训斥却也不恼,脸上飞快略过一抹讪笑,又微微摇了摇头,似是有感而发,“哎,这个皇……喔,废后也挺可怜的,人都疯了,还被拔了舌头,打穿了琵琶骨,这么冷的天,却被囚禁在这冷宫里,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春天呢。” “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安公公狠狠瞪他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她可是本朝的罪人,罪有应得!别啰嗦了,快点干活!” 这小喜子表面上看起来机灵讨人喜欢,原来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胆小怕事又废话多。他在宫里也算是个老人了,怎么看人的眼光也不准了,难道真是年龄大了老眼昏花?那么多有资历的,他怎么就偏偏挑中了这个刚进宫第一天的主?再让他这么唠叨下去,自己也得挨板子了。 安公公心中一阵烦闷,一把扯了挡在面前的帘幕,就听见后“咣——”的一声,接着便是“啊——”的一声尖叫伴着一阵倒抽气。 转头便看到小喜子一脸惊吓地目视前方,整个人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手里的篮子已经掉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两个发了馊的馒头从里面滚出来。 安公公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劈头盖脸便是一阵训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赶快把馒头捡起来,耽误了时辰,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他已经迈步向红衣女子走去。 其实,安公公心里也是害怕的,在宫里他也算是个老人,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被发配去繁逝宫当差。那里是这座皇城内的冷宫,里面住着的都是先皇无所出的妃嫔和失宠的主子。若说残忍的刑罚,他活这么大把年纪并不是没有见识过。不过像面前这样惨不忍睹的景象,他还真是见所未见。 先皇在世时,他就听宫人私下里说过,这皇后是如何的不得宠。他也曾在御花园见过凤驾,那时候的皇后娘娘是怎样的光彩照人、风华绝代啊。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说来,也怨不得谁。都是她咎由自取,迫/害先皇最爱的懿华夫人、害死昭仁太子、囚禁先皇,阴谋夺权,还妄图称霸天下……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表面上弱不禁风、美如天仙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个心如蛇蝎、令人发指的毒妇。 说到底,都是争宠惹的祸啊!女人的嫉妒和仇恨,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 一个下场遭遇值得同情的女子,却因了曾经的所作所为终是让人无法同情起来。 这样想着,安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废后,吩咐小喜子:“把馒头递给她!” 小喜子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将手里的馒头颤巍巍地伸了过去。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便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时不时响起的微弱呼吸,他便真要以为这女人已经被折磨死了。 然而,就在她将馒头伸到她面前的一刹那,她却忽然抬起了头,小喜子的心骤然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那干枯的黑发掩映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啊?血污蜿蜒而下,横七竖八的暗红色细长疤痕爬满了整张脸,唯一能看清的便是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可那眼睛里的目光却是浑浊空洞的,在这幽暗的宫殿里,透着说不出的凄惨。 寒风忽然大了,竟然吹开了那扇虚掩的破窗户,雪花被凛冽的寒风卷进来,在面前飘落,苍白了她那血污遍布的容颜,连那火红的衣裙也变得凄凉了。“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馒头递过去?”安公公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嘟囔,“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是就这么饿死了,上头怪罪下来,你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最后那句话听在小喜子耳朵里让他浑身一机灵,害怕和性命比,当然是性命最重要。看样子这个女人确实是疯了,手脚上都锁着铁链,看样子也伤害不了自己。 这样想着,小喜子大着胆子重新上前,将手中的馒头递了过去。 安公公也上前一步,立在一旁,指着馒头对红衣女子轻声诱哄:“饿了吧?这个馒头是给你的,能吃的!” 红衣女子盯着那已经发馊的馒头愣愣地看了半晌,原本浑浊空洞的目光中忽然迸发出一丝亮光,她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呼,头向前伸着,嘴迫不及待地向小喜子手中的馒头凑了过去。 小喜子见她真是饿坏了,便将馒头掰下一小块喂到她嘴里,如此反复几次,两个馊馒头竟被她吃的干干净净。 安公公这才看了小喜子一眼,冷冷道:“动手。” 小喜子立刻会意,走上前去,伸手去剥那件又脏又破满是血舞的凤袍。然而,他的手刚扯住那凤袍的领口,那女子忽然发了疯般地扭动着身体,想要甩开那双攀在自己衣领上的手。 她瞪着小喜子,嘴巴大张,喉咙间的呜咽声好似野兽的嘶吼,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染上了冰冷的铁链,那森森白骨随着她的动作亦隐隐可见。 可她却恍然未觉,只是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紧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那一刹间,小喜子在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仇恨和愤怒。 是的,她愤怒了,因为自己要扒了她身上的那件凤袍。 他忽然间想起,来之前有个小太监跟自己说,这个废黜的皇后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就穿着这一身凤袍,当差的人为了将它剥下来,用了各种方法,依然于事无补。后来,但凡有靠近她的人想打她衣服的注意,都会遭到她歇斯底里的反抗。再加上她是被皇上直接下令关到这里来的,没有皇上的命令,没人敢伤她分毫,所以便一直拖到现在。 奇怪了,这个女人,明明疯了,为什么还那么在意这件衣服呢? “安公公,这可怎么办呢?”小喜子急了,越是想将她钳制住,越是会激起她更加激烈的反抗。 “什么怎么办?这是皇上下的命令,今天不把她这身衣服扒下来,我们两个都得脑袋搬家。”安公公也急了,皱着一张脸,揪住了凤袍的另一边衣领,声音也冷了几分,“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它扒下来,还不动手。” 小喜子不敢怠慢,又啥时间多了一个帮手,动作也一下子麻溜儿了。两人一人揪着一边衣领往下一扯,“嘶——”的一声,凤袍已经被褪至肩下。 那疯女人却忽然抬头看着屋顶,喉咙间发出一长声异常凄厉的呜咽,两只胳膊用力一挥,锁在她双臂上的铁链一弹,竟然发将专注于脱凤袍的安公公和小喜子弹了开去。 安公公和小喜子一时不备,被铁链弹了个正着,脚下虚浮几步,终是稳住了身形。心里都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弱女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狠劲儿。 霎时抬眼看去,只见那疯女人已经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此时正虚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早已经铁链染的猩红一片。 她明明就像个垂死的破布娃娃,却偏偏有如此摄人的凶狠眼神,那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安公公也震惊了,关于这个废后不肯脱去凤袍的传言他之前也略有耳闻,却是始终不信。一个被终身幽禁在冷宫、身受酷刑折磨的废黜皇后怎能还穿着凤袍呢。可是今日一见,却是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殷红的血液不断顺着铁链低下,将地上的黑曜石濡湿了一片,他心里的不安逐渐凝聚。 自己是奉命来剥除这废后身上的凤袍的,可是她如此挣扎下去,恐怕凤袍没有剥下来,她的命却是要没了。倘若因为自己剥除凤袍一事而让她丧了命,拿自己便真的要为他陪葬了。 该怎么办呢? 小喜子等了半晌,只见着身旁的安公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疯女人,眉头却越拧越紧。心中不由急了,直叹自己的小命这次怕是不保了,额上凉凉的,用手背一擦,竟是一层冷汗。 他也不敢吱声,只是一脸无助地看向安公公,却见他忽然上前两步,立在那疯女人面前,然后俯下身,缓缓地,一字一字道:“娘娘,今日是仁德皇帝入葬皇陵的日子,您是仁德皇帝的皇后,是不能穿着大红衣服的,让奴才给您换一件吧。” 安公公的声音很低,很沉,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听得清楚,包括那个靠墙支撑这重量的疯女人。 小喜子心里诧异极了,这废后都已然疯了,安公公再给她说这些,她能听得懂吗? 然而,奇迹出现了。 那疯女人好似听懂了什么,忽然浑身轻颤一下,一双大眼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公公,眼里的愤怒和仇恨竟然渐渐消散。 安公公试探地伸出手缓缓摸上了那褪至肩上的凤袍,而这一次,那疯女人却是不吵不闹不反抗,竟是安静的出奇,只是怔怔地看着那火红的衣裙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往下滑。 “小喜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小喜子愣愣地看着判若两人的废后,眼珠子都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冷不丁被安公公的低喊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凑身上来,利落地剥掉了另外一只袖子。 “呼——”终于成功了,小喜子卷起怀里被血污浸染的凤袍,深吸一口气,顿感如释重负,耳边就响起安公公神清气爽的声音:“走,回去交差。”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开帘幕,向外走去。“喔——”小喜子忙应了一声,他忍不住看了看靠在墙上的废后。她依然一脸呆怔地立在那里,目光空洞,望着远方,黑发披在布满血痕的雪白缎袄上,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转身的瞬间,他分明看见,一滴清泪自那密如蝶翼的睫毛间轻轻滚落。 原来,疯子,也是会哭的。 小喜子心头一怔,有一瞬的失神,却又听到前面传来的急切唤声,终是摇了摇头,几乎是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幽暗的宫殿瞬间恢复了寂静,冷风呼啸,似鬼哀嚎,让这空旷的宫殿愈发显得凄凉。 萧浅浅的眸光定定看着无力滑落在冰冷墙壁上的女子,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剪水双眸里忽然浮现出悲悯和哀伤。 如果,两年前不是她一手策划了代嫁和亲的阴谋;如果,自己没有答应她的提议去盗取明月珏;如果,她不是担心自己临阵倒戈而以青颜郡主的身份出现在琉璃阁的贵宾晏上;如果,她没有出乎自己意料地一舞艳惊四座……是不是便不会有那之后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 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也许只是那初遇时的惊鸿一瞥,那个人与世无双的风华便牢牢映入她的眸底和脑海,根深蒂固,再无法拔除。自此后,一颗高傲的心终于难免世俗的羁绊,在红尘里起起伏伏,辗转飘零。 爱而不得,便以恨来禁锢。原本就是城府极深的人,在甘愿放弃高傲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却依然被心爱之人视而不见之后,便心生怨念,只能在仇恨和嫉妒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 255 正文结局(下):幸福的彼岸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5 正文结局(下):幸福的彼岸 爱与恨,原本就是双生两面,若不是爱的太深,又怎会恨得如此彻底? 爱恨极致,不过都是执念!于她,却是抛不开,放不下,忘不掉,痴缠一生,至死方休。ai悫鹉琻 她一生倥偬,用尽全力伸手去抓,却始终没有抓住自己想要得到的,到最后,甚至连自己拥有的也彻底失去了。如今已经疯癫,又只能被幽禁在这里等死。无论如何,也算是为之前所作种种得到了报应。 沧海桑田、风流云卷,到了最后,一切的嗔恨痴怨终究敌不过流年侵蚀,淡淡散作云烟消散。 爱也好,恨也罢,浅浅心中的那些执念在尘埃落定的今日也终于烟消云散了。就让这一切的是非恩怨,在自己的转身之间,灰飞烟灭吧…睃… ********** 皇城里挽幛低垂、烟雾弥漫、哀乐声声,白幡在风中飘飘转转,梵唱和祝颂声氤氲蔓延,缥缈虚无地召唤着去往彼岸的灵魂。大行皇帝的灵柩被放在一个紫檀木的肩舆架上,由八个飞云骑将领抬着,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后面跟着的众人,皆是满身缟素,真、假、落泪、干嚎响成片,个个都哭得眼睛干红,一派凄凉。 上阳宫的二层拱桥上,萧浅浅静静倚在朱红的雕栏旁,目送着雪地上缓缓前行的送葬队伍鸲。 这最后一场戏,她本该是做足的。可是皇陵远在京城北郊,她如今有了身孕,是断不能长途跋涉的,何况先皇入殓,妃嫔乘辇送行自是不妥。是以,仁武皇帝上官玄睿便干脆免了她的皇陵之行,只让她参加了毓秀宫的遗体告别。 有玄睿在,她自是不用担心,一切只需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即可。等送葬的队伍一出宫门,她便也要从这里直接通往乾清门,那里,停放着玄睿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马车和细软,玄锦正坐在里面等着她。 方才,青荷、汀兰、碧朱按照她的吩咐将她送到这里。见她满脸哀伤、泣不成声,只当她是心痛难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她们哪里会知道,她这次却真的只是逢场作戏。 若不是这次安排为了掩众人耳目,浅浅真想将事实的真相告诉这三个丫头。可是,分别在即,若是说了,以她们的性子,定然是要生死追随自己的。 上官玄睿的担忧不无道理,既然之前玄锦假死已经木已成舟,那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和玄锦这一去是隐居于世,她不想让三个丫头跟着自己去受苦。是以刚才,她便寻了理由将她们支开了。 晨起之时,她已经将自己素日里的珠宝首饰分成三份放在柜子里,并留下三封书信,待她和玄锦出了皇宫,玄睿自会派人将这些交给她们三人。 玄睿已经答应,开了春就会放青荷、碧朱出宫,给她指门好亲事;而汀兰,他会安排专人送她回西罗国,墨辰皇兄和婉晴姐姐也会为她做主指婚的。 不在禁宫中为奴为婢,找到自己的良人在宫外幸福生活,这也算是她为她们这主仆一场的情分尽些心吧。 浅浅看着飞飞扬扬的白雪,星眸水波微流,清浅一笑,像是一朵初融的冰花,自有一股婉转的清雅,从骨子里透出。 雕栏旁的青瓷盆中开满了雪白的腊梅,四周的空气飘着淡雅的馨香,浅浅那一袭雪白的狐裘此刻似要与这天地融为一片,显得那样空灵,如是花中精灵一般。 薛楚言静静立在回廊中,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怔怔地看着那银青色的袄儿,莲青色的裙,隐在雪白的狐裘披风下,整个人淡得好像是这幅冰雪画卷中漫不经心的一笔,却是这般深深的映入他的眼,刻入他的心。 冬日的风轻轻吹拂,将漫天飞舞的雪花送入廊中。浅浅忍不住抬起右手,去接空中飘扬的雪色精灵,那圣洁的颜色落在她淡淡嫣红的指尖,映出晶莹别透的光泽。 身边人影一晃,她的手背上顿时传来一阵暖意,柔若无骨的玉手也被紧紧包裹在修长温暖的大掌中。 她诧异地抬头,便看到薛楚言好看的修眉轻蹙,他的目光深邃之中透出温柔,即便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刻,依然让她觉得格外的温暖和安定。 薛楚言轻轻执起那玉石般的小手,指腹柔柔地拂去雪花留下的凉意,轻轻说道:“凉!”语气里有一丝责备,脸上的神情却满是宠溺。 浅浅看着他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动作和神情,看着那雪絮连烟锦披风于风中猎猎飘摆,看着他的华贵风仪照亮这天地,有一刹那的失神,继而忍不住轻声责问:“你怎么来了?” 现下,他还不能现身的。 虽然以他的身手,别人自是很难发现他的行踪,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我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薛楚言好看的唇角忍不住轻轻飞扬,却并没有忽视爱人眉眼间的紧张和担忧,柔声道,“放心吧,玄睿早就下令将这里的侍卫调走,来往宫人也不可从此处经过,所以,这个时候这里是不会出现其它人的。这里风雪大,小心着凉。” 他爱怜而温柔地帮她整理好额前一缕被风吹散的秀发,体贴地将她的风帽戴好,又轻柔地握起了她的小手。 十指紧扣,相偎相守。 浅浅扬唇笑了起来,两汪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微微荡漾着幸福。从此以后,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如愿以偿地这样一直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地老天荒。 薛楚言含笑潋滟的眸光亦是直直锁住浅浅的双眸,睫毛纤长细密,潋滟着深深的恍若一梦的深情。他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可以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份隐世福熙的美好生活了。 扫了一眼渐渐没入宫门的送葬队伍,薛楚言凝视着浅浅冰雪般莹润的容颜,看着那含情潋滟的剪水双眸,玲珑精巧的鼻子和勾起美丽弧度的红唇。如此的美,让他情不自禁地晕眩,沉沦。 他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颤,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说着,便微一俯身,将心爱的女人轻轻抱起。 洁白的雪花飘落在他浓密的眼睫,映出深邃瞳孔中那一抹情深缱绻,将冬日寒冷的气流隔绝在她的心门之外。 浅浅抬手轻轻拂落雪花,指尖停留在他的眉眼,轻轻描绘那完美的轮廓。她的心暖融而绵软,眸子里满是心疼,轻声道:“放我下来吧,这样厚的积雪,你会累的。” 薛楚言轻轻摇头道:“你有了身孕,从这里走出去,会很辛苦。”语音温雅清澈却也坚定至极,在幽静的回廊里,荡漾着无边的优雅,一丝丝地渗透到浅浅的心中来。 抱着她的手臂往怀里紧了紧,浅浅顺势将头靠在他宽实的肩上,不再说话,只是用心默默感受着他的实际行动表达出来的宠溺和爱恋。 薛楚言垂眸看了眼怀中女人平静安详的美颜,望着她不自觉扬起的唇角,他眼中的温柔荡开,溢满整个心间。 轻轻转身,步出回廊的一刹间,体贴地用自己的披风为爱人遮去了漫天的风雪。 琉璃剔透的冰雪皇城之内,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雪地上走得极稳极慢,穿过一道又一道冰冷的宫门,好似一朵飘逸绝美的云彩,慢慢飘向自由幸福的彼岸…… ******正文部分完结****** 历时四个月,正文部分终于完结了,忍不住大吼一声,嘎嘎…… 谢谢亲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微澜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大家不断的鼓励,就不会有《偷心皇妃》这本书了。所以,亲们的功劳远比我大很多o(n0n)o哈哈 这是微澜第一次尝试写这么长的小说,无论从情节、人物和架构等各方面来讲,《偷心皇妃》还存在很多的不足,可能有些部分亲们不是很满意,微澜会认真听取亲们的宝贵意见,继续加油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和一直以来做我坚强后盾的霸气是姐妹、以及在认识的很多作者朋友,感谢你们的大力支持和贴心鼓励, ps:最后的番外,主打温情路线,里面会有男女主和萌宝宝的有爱互动。想看浅浅和玄锦温馨生活和玄锦变身超级奶爸的搞笑情节的,请关注番外哦。 256 番外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6 番外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4000+) 夕阳下的水镜湖一片苍苍莽莽,闪耀着金子的光芒,在夏季的群山之间熠熠闪烁。ai悫鹉琻四周寂静,一片安宁祥和,唯有柔和的风轻拂人面,带来醉人的花香。 巍峨的山脚下、碧绿的树海间,隐着一座风景秀丽的院落,一条碧水澄澈的小溪从院中穿过,石板甬道两旁种满了各种果树和花卉,遮住了高高低低的屋舍,唯有一栋精巧别致的白楼穿过团团浓荫矗立其间,静静俯瞰门前的湖泊。 阁楼的顶层却是一个观景台,琉璃瓦间挂着朱红的牌匾,名曰“合欢斋”,四个檐角挂着风铃,微风纵处,奏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幽幽飘向远处的山野湖泊。 而四下均围着朱红的栏杆,挽着绯色的茜纱,纱幔上随风轻拂,在阳光映照下竟开出绚丽一片的金色花朵,细细看去才发现,原是用金色丝线秀出的盛绽合欢。 楼外,碧海涛涛间,几枝花枝探进来,翠碧摇曳间,欣欣然晕出绯红一片,仿若一团团的红云,花心处却是如同红豆一般的果实,正是合欢花睃。 合欢斋、合欢树、茜纱上的合欢花。无一不渗透出温馨暖意,让这暮时寂凉的院落陡然变得柔美起来,带着淡淡的温暖,一点一点萦绕着阁中的女子。 她容光柔美,双目微闭,梨涡透出红荤,如芍药拢烟,朱唇似笑非颦,恰荚蓉映月,风韵天琢,正静静躺在软榻上酣然睡去,微隆的小腹上盖着象牙色的薄薄丝毯。淡紫色的罗裙滑落,沾上了几瓣微风吹落的合欢花。 一袭绯色长袍的男子步入阁中,温润如玉的脸在夕阳柔和的映照下愈发俊美动人,玉树临风之姿翩然而立,黛染般的双眸落在沉沉睡着的女子身上,目光温柔,蕴含了无限爱意鹉。 他极力放轻了脚步,腰间的青白玉同心结缀着长长璎珞,随着他的步伐在绯色的长袍上荡出优美的弧度。 然而,随着他的步伐渐进,软榻上的女子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轻唤一声:“言……” 他心中一紧,立刻快步走到软榻边,便听她又从口中冒出了一个字,“渴……” 绷紧的心弦终于舒缓开,俊美的唇畔扯起一抹温暖的笑容,轻轻拿起矮几上的青瓷茶壶,倒了一杯白水,见她双目微闭、睫毛在风中轻颤,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嘴里却还在模模糊糊的嘟喃着,“渴……” 心里又增添了不少怜意,终是不忍心叫醒她,他索性在软榻边坐下,含了一口水,俯身,贴上秀丽的红唇,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地喂给她,如此几次,一杯水都喂给她后,终于忍不住,将舌头探进了她的檀口中,带着几分小心地搅动起来。 “嗯……”榻上的佳人轻哼一声,这才睁开了迷蒙的水眸。 他这才停下温柔的吻,将杯子放在矮几上,撩起袍子在软榻上坐下,将她轻轻抱起,揽入怀中,附在那莹白如玉的耳边柔声低语:“小懒虫,为夫都把晚膳做好了,怎么还在睡呢?起风了,再睡下去就要着凉了。” 他满眼的怜惜,又抬起手,将她脸上乱了的发,轻柔地拨开。 静静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脸上绽放出幸福满足的微笑,将手放到他的修掌中,与他十指相扣,语音轻柔,却感动满怀:“你这双手,本是造福百姓福祉的,如今却每天为我洗衣做饭,真是……” “百姓福祉有皇上挂怀,我这双手啊只为我们忘尘居谋福祉!”扣紧了她的纤手,他清俊的脸颊上幸福满溢,无限疼宠地捏了下她的琼鼻,“你是我的娘子,我不为你做这些,又为谁做?如今天下安定,尽享太平,我们是不是也该心无旁骛地在这忘尘居中继续做神仙美眷了?” 是呀,他们在这忘尘居中已经幸福地度过整整五个春夏秋冬了。 五年前,古夏皇帝青远怀自临平被俘后抑郁而终,其女青姝璃患失心疯,被幽禁在毓秀宫中;显赫一时的古夏国倾,被梦华王朝和西罗国一分为二,纳入各自的统辖疆界。 这五年来,梦华王朝在仁武皇帝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日益昌盛。 他和她,终是可以心无旁骛地隐于这落舞山中,履行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约定了。 而这一切,又是何其的得之不易啊! “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轻柔爱怜的语音入耳,萧浅浅终于收回了遥远的思绪,微微闭上眼,再睁开,夕阳已经在那双清眸中染上幸福的色彩。 她枕在薛楚言胸前,语音软软地轻喟:“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会觉得这一切美好的就仿若一场梦。” “就算是一场梦,还有我陪着,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陪着你把这场梦一直做下去。”薛楚言轻轻说着,修长的手臂将她揽的更紧,大掌轻轻抚上她微隆的小腹,眸光温柔似水,声音里充满了疼爱,“宝宝,我是爸爸,要乖乖地听话,不可以再闹妈妈了,知道吗?” 这段时间,她害喜的尤为厉害,半夜时常难过地无法入眠,是以现在才会如此贪睡。 浅浅听薛楚言这样称呼他和自己,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她跟他说自己从书上看到孩子称父母“爸爸”“妈妈”更有利于增加父母与子女的亲密感,他便问也不问就欣然叫上口了,而且越来越顺口。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从来都不反对;她想要什么,他总是有办法为她弄到。 幸福的日子仿佛流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从指尖悄悄流走…… 她终归没有跟他讲明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说出那段穿越千年的时空之旅,并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尘埃落定后的今日,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 也许此生再回不到千年之后的时空,也许终归有一天还会回去。可是于她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握好当下,他们一家人幸福生活的当下,不是吗? “灼灼和蓁蓁呢?”她眸华若水,静静凝着他,柔声轻问,“怎么今日这样安静,竟然没有听到他们的欢笑声。” 淡淡的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疼宠。 每次说到他们的两个孩子,她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幸福和满足。 她总归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古人的名字多多少少还是不擅长的,所以为孩子起名字的重任就交托到了他身上。而他,又怎么会让她失望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灼灼,是花开鲜艳的样子;蓁蓁,是树叶茂盛的样子。 果然,这两个名字都是极好的。 轻轻地在她秀发间落下一吻,薛楚言唇边的笑意也是无限爱怜:“我跟孩子们说,妈妈在休息,他们便很乖地躲到一边玩闹了。” 轻柔的话语入耳,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有两个懂事的小天使,生活便愈加美好了。 夕阳一点点往山间坠去,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薛楚言轻轻拍拍怀中女人的背,宠溺地说:“走吧!该用晚膳了。”说着,俯下身去,拿起榻边的一双绣鞋,轻轻为她穿好。 才要起身,就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扯住了衣襟。 薛楚言诧异地抬眼,只见萧浅浅正歪着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他,张开双臂,嘿嘿地笑着道:“要你抱——” “好!为夫抱!”薛楚言莞尔一笑,手掌掀开覆在她身上的薄毯,修长的双臂向前一伸,便将她牢牢抱在怀中,转身向楼下走去。 他不再是梦华王朝的皇帝上官玄锦,她也不再是懿华夫人,在这忘尘居里,他如何宠她,都不用再担心会招来任何微词。 这样温馨平淡的生活,真好!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下楼梯,刚刚站定,便看见柳荫下的小道上携手走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萧浅浅神色蓦然一慌,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为什么?”一抹笑漾起在唇角,薛楚言故意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为夫就喜欢这样抱着娘子,才不要放!” 眼见着两个小娃娃就要往这边瞟了,萧浅浅这下真的慌了,嘟着唇,小脸也红了起来,“快放我下来,让灼灼和蓁蓁看到了不好。” “那方才是谁非要让为夫抱的?”本来还想逗逗怀中人的,瞧着两个小娃娃很快便要到身前,终于收了玩笑心思,将她轻轻稳稳放到了地上。 甫一站定,两个小娃娃已经手拉着手,来到了眼前。 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相貌却是极其相似,倒真像一对金童玉女。那正是他们的一对孪生子女。 “妈妈你看,这是哥哥给箫儿扎的花环,好看吗?”仰着粉嘟嘟的小脸,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小脑袋,兴高采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期盼。 萧浅浅目光爱怜地看着自己四岁的女儿瑷箫,这才注意到她的小脑袋上正戴着一个五彩缤纷的花环,绿色的藤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簇拥在一起,把那张小脸装扮的更加精致美丽了。 “好看好看,这个花环真适合箫儿。”满意地点着头,她的目光又落在小男孩身上。 涵澈很好地遗传了父亲的朗朗星目和英气剑眉,虽然只有四岁,却很是知道疼爱妹妹和母亲。 他仰着小脑袋,眼神澄澈,薄薄的小嘴唇一张一兮,声音清脆:“澈儿给妈妈也做了一个花环呢,妈妈戴上吧!” 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里的花环,踮着脚尖,笑嘻嘻地想要给母亲戴上。 “澈儿真乖,爸爸抱着你给妈妈戴上好不好?”浅浅才刚要弯下腰,就被薛楚言轻轻拉住,他满脸笑容地俯身抱起儿子,胖乎乎的小手轻轻落下,那顶花环便戴在了她的发髻间,虽然有点大,但是刚好被斜斜竖起的发髻挡下。 萧浅浅的心中仿佛喝了蜜似的甜,她就势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靥如花地夸赞:“澈儿的手真巧,妈妈喜欢澈儿送的花环。” 儿子的脸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呼入肺腑,又是一阵甜蜜。 “箫儿也要爸爸抱!”一时间受到了冷落,地上的小娃娃不高兴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爸爸妈妈身上转了一圈,一双小手扯住那袭绯色长袍,不依不饶地大声嚷起来。 “好,爸爸抱。爸爸一手抱澈儿,一手抱箫儿,好不好?”薛楚言再度弯下身,手臂一揽,将女儿牢牢抱在怀中,语气里,尽是宠溺,又在那两张粉嫩的小脸上各自亲了一口,立时变换来一阵“咯咯咯”的银铃笑声。 萧浅浅俏脸含笑,紧紧偎在薛楚言身畔,纤纤素手轻轻抚上了那绯色的袍袖。 “走喽,爸爸妈妈带澈儿、箫儿回房用晚膳了。”宠溺的话语落下,一家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相携着缓缓踏过绿荫小道,向房内走去。 傍晚的风,总是柔情款款,掩带着丝丝情愫,挑/逗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日暮残阳下,阡陌花开,清香扑面,随风摇曳而动,仿佛在为幸福相携的人儿欢呼喝彩…… 夕阳斜照执手影 依依相伴阡陌行 湖水俏碧草邀 一抹残阳照 笑靥比花娇 257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一)6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7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一)6000+ 长空万里,白云如丝,薰风习习,送来荷叶清香,沁人心脾。ai悫鹉琻 寂静的庭院中,绿树成荫,花朵绚丽。一方荷塘座落在中央,水面如镜,荷叶田田,簇拥着如半钩新月的小亭。 亭中的石桌旁,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正端坐在石墩上,握着毛笔,认认真真地伏案习字,清风携了水面氤氲卷起她衣服上的雾紫色飘带在风里翻飞飘舞。 亭外的空地上,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正立在艳阳下,小手挥舞,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地招呼到面前立着的木桩上,虽然是一身蛮力,倒也耍得虎虎生风。 一缕白烟从烟囱上袅袅升起,被清风一吹,映着蓝天白云,慢悠悠地消散了,余下阵阵诱人香味在偌大的庭院里四下荡开瞑。 将清香酥软的糕点一个一个从笼屉里取出来放在盘子里搁好,萧浅浅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恬静的微笑。 转身看着立在案前的薛楚言,他信手拈起面前的胡萝卜往空中一抛,一只手握着菜刀在空中随意一阵飞舞,另一只手托着盘子向前移动,一道炫目的红流落入盘中,片片薄如蝉翼,错落有致地躺满了盘身。 浅浅唇角的笑意更深了,虽然早已是见惯不惯了,可是水眸里的惊艳之色却丝毫未减琚。 都说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便是忙碌在锅碗瓢盆间,这要搁到从前她是如何都不信的。 她的夫君是何许人?梦华太子、仁德皇帝,跺跺脚都能让梦华江山震颤的一国之君,从小锦衣玉食,吃个饭都要内廷总管亲自布菜,你让他蒸煎炸炒、洗手作羹汤?说实话,归隐之前,她是想都未曾想过。 可是,归隐之后,这些不敢想的事情竟就真的一一实现了。 他学做饭,学洗衣,学种田,学栽树,学养花,学带孩子……学了一切他能学的,几多辛苦,却是心甘情愿褪去一身骄傲,只为给她梦寐以求的寻常人家的平凡生活。 此刻,虽然置身在这油烟之地,那一身风华却丝毫未减。 广袖捋至上臂,满头黑发只拿玉簪随意挽起,一袭白衣被浅青色的围裙掩去了大半,行动间依旧如风流云漫,举手投足皆是潇洒优雅…… 浅浅看着看着,不由得就入了迷。 “累坏了吧?”将所有的食材准备妥当,薛楚言终于能够忙里偷闲,转头看了一眼爱妻,话音刚落,便噗嗤一声,嘴角笑的直抽抽。 浅浅猛然回神,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那笑的有些夸张的俊脸,问:“怎么了?切个菜也能乐成这样?” 吃过早饭便是呆在厨房不停地忙碌,浅浅那张清丽的小脸不知何时竟然抹上了一些烟灰,加上天热易出汗,就成了十足的小花猫了。 薛楚言笑眯眯地伸手扳过她的肩,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角雪白的丝帕,认真地在她的脸上擦着,将那些调皮的污秽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去,然后捧着她的两颊,仔细地瞅了瞅,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了,小花猫。” 浅浅愣了一下,瞄到了那雪色丝帕上燃着的缕缕黑色,恍然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想来她是忙疯了,连脸上擦了烟灰都不知道,还好被及时发现了,否则一会儿被众人看了去,岂不是糗大了。 盛夏的天原本就炎热,再加上在厨房里,灶膛里的柴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的正欢,擦去了烟灰,浅浅那清丽的小脸白里透红的,好似诱人的苹果,有清淡的芷兰芬芳从那胜雪的肌肤间缓缓溢出,一丝丝撩拔着心弦。 薛楚言一时看呆了,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在那柔美的脸颊上印下一吻,雪色长袖滑落下来,覆在浅浅那雪青色的衣裙上,雪色与雪青交叠披拂,竟是那般的相应相称。 他轻轻将她额前垂落的一缕秀发捋到耳后,满是心疼地说:“准备的差不多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时间不早了,玄睿怕是就快到了。”浅浅摇了摇头,纤手轻轻抚上了他光洁如玉的额头,眼中净是心疼,“你昨晚带着润儿,被她折腾的一宿没睡,都有黑眼圈了,还是你休息吧,剩下的这些交给我便是了。” “我们一起去休息会儿。他到了,就先让他等着!”薛楚言脸上含笑,不由分说牵了浅浅的手就要往外走,心里却不住地哼哼。 他这个弟弟,自打接替他坐上皇位,就隔三差五地跑来他的忘尘居蹭吃蹭喝,不是美其名曰微服出访路过此处,便是嚷着嘘寒问暖略尽为人弟的义务。 哼!说的冠冕堂皇,其实都是幌子!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穿着露裆裤的时候就追在自己后面当跟屁虫,自己还能不知道他那份小心思? 不就是见不得自己娇妻佳儿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而他却要身居高位为家国大事劳心伤神嘛! 这小子就是心里不平衡,所以才不时跑来跟自己和浅浅抱怨一下孤家寡人的凄凉处境博同情的。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堂堂的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只要他愿意,那花鸟使还不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民间广选美女送到他面前!他还好意思在自个儿面前装可怜? 赶明儿过了年、立了春,四年一度的选秀就来了,到时候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还不把他小子挑花眼! 薛楚言暗自腹诽着,忍不住窃笑:到时候三宫六院佳丽无数,看这臭小子怎么分身!!! (小睿旁白:你这没良心的大哥,要不是我牺牲奉献,你能和老婆孩子潇洒天地间?忒没良心了!好桑心……) 萧浅浅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依旧淡淡地笑:“玄睿难得来一次,他是当今天子,又是你的亲弟弟,我们怎好让他干等着?” 一面将他往外推:“这里有我就成了,你去外面看看箫儿和澈儿,需要帮忙我再叫你。”一面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围裙。 这个时空可没有这东西,薛楚言素来爱干净,一向穿白衣居多。她怀着箫儿和澈儿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包了所有的杂活,做起了家庭煮男,虽然他身手敏捷,却难免沾些油渍烟灰到身上。 浅浅灵机一动,便给他做了这现代人的下厨必备品,芝兰玉树、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罩着一件宽大的围裙满厨房跑,初看时的确滑稽,可是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有魅力。 浅浅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是在厨房里面煮东西,也愈加深刻地认识到她的男人,绝壁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的极品好老公。 “那你也别太辛苦了,一样一样来,不着急。”拗不过妻子,又放心不下两个孩子,薛楚言终于不再坚持,临走前还不忘对着灶台前忙碌的娇小身影叮咛嘱咐。 七月的栀子花,在明媚的阳光中静静摇曳,吐着最芬芳的清香,一阵清风掠过,花瓣细细碎碎地纷扬着。 薛楚言双手背在身后,缓步穿过摆满花盆的甬道,白衣的衣角绣着大朵大朵的银色暗花,随风飘荡着,使衣角上的花看上去好似活了一般。 清风徐徐,吹走了夏日的燥热,他站在院内,看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儿,星眸中染上浓浓的疼爱。 箫儿和澈儿已经七岁了,一直都是很乖很懂事的孩子。他们知道玄睿要来,自己和浅浅有的忙了,吃过早饭便规规矩矩地忙自己的事情。 现在,箫儿正坐在亭里的凳子上一笔一划老老实实地摹写字贴。字帖是他亲手写的,最初需要他手把手地教,箫儿才能歪歪扭扭地写几行;现在不用他辅助,她已经可以写很多了,而且写出来的字越来越有他的风骨。 薛楚言好看的唇角微勾出一抹俊美的笑容,又转头看向亭外的空地。澈儿小小的身子立在木桩旁,袖子捋得老高,正练的热火朝天。 这孩子天生力气大,而且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自己交的那几个招式早就被他练得烂熟,是该再教他一些新招式了。 薛楚言脸上的笑意更深,快步走过去:“澈儿,累了先歇会儿。” 澈儿听见父亲的声音,停下来回头冲着薛楚言粲然一笑,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摆摆小手:“澈儿不累。澈儿要勤于练习,长大了保护爸爸、妈妈和妹妹。” 嗯!不愧是他的好儿子! 薛楚言乐开了花,开心地给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澈儿甜甜一笑,又扭头认真继续未完的招式。 薛楚言信步走到亭内,箫儿已经连蹦带跳地从凳子上下来,手里捧着一张纸献宝似的凑到他跟前,甜甜地笑着:“爸爸,你来看看箫儿的字有没有进步。” 薛楚言接过来看了看,连连点头:“箫儿的字写的越来越漂亮了。”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发髻,声音里满是疼爱和欣慰。 “真的呀!”箫儿秀丽的小脸上绽放一抹灿烂的笑容,她接过父亲手里的宣纸,转身坐到石桌前,提起毛笔,口中振振有词,“那箫儿可要再接再厉,一定要写的像爸爸那样漂亮才可以。” 薛楚言莞尔一笑,看着一双宝贝儿女,甚感幸福。 得妻得子如此,倒真是人生快事。如此的闲云野鹤、悠然自得,当真是乐坏了自己,羡煞了旁人了。 亭外有一棵巨大的玉兰树,此时正值花期,撑起绿伞如盖,绽放着洁白如玉的花朵。树下的石案上摆着一把琴,有缕缕轻烟从旁边的香炉内缓缓逸出。 薛楚言笑盈盈走到树下放置的躺椅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地靠了上去,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双儿女勤奋的身影。 这忘尘居隐在山腰湖畔的密林之中,鲜少有人踏足,他更是在四周的林中布下了阵法,外人一旦闯入,虽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也会负伤迷路。所以,他们一家人便可在这世外桃源安心过日。 此刻,他悠然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明媚的阳光透过头顶翠绿的叶子洒下来,在他那雪白的衣袖上洒下点点金光…… 院门被轻轻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气十足,看着就让人喜欢。 正是宫里来的庄姑姑和润儿。 庄姑姑是宫里的老人,曾经照顾过先太后和齐妃生产,也算是有经验有功德,后来因为上了年纪被恩准在宫中安享晚年。 浅浅怀着箫儿和澈儿时,刚刚隐居到此,身边人手不够,又都是没经验的。薛楚言头一回做家庭煮男,自然没什么经验,便索性跟上官玄睿开了口。 结果,庄姑姑,就被一道圣旨招到了忘尘居,全心全意照顾起新主子来。 说是主仆,其实薛楚言夫妇都将她视作亲人看待,三个孩子也是一口一个“庄婆婆”的叫的亲切。这本来于理不合,她也推辞过,可是这两口子都说在忘尘居里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他们不当自己是主子,要她也别把自己当奴婢,就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和寻常百姓一样。 如此一来,庄姑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再加上这里风景宜人,也的确是养老的好去处。她现在也就是帮着带带润儿、操持一些家务,活不累,却比那抬头只能看见四角天空的宫里舒服惬意多了。 庄姑姑这样想着,脸上不自禁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怀里的小祖宗可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地扭动着软软的小身体。 庄姑姑低头一看,怀里的小人儿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胖乎乎的小手揪着她衣襟上的盘扣,小身子扭来扭去,又拿眼巴巴地把自己望着。 不说话,就是扁着小嘴,望着。 庄姑姑最见不得润儿这样扁着小嘴望自己,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心一软,干脆弯腰把她放到地上,轻笑着指指玉兰树下那抹白影,朝润儿努了努嘴:“去吧,慢着点,小心摔。” 两岁的润儿最是活泼好动,早上起来就闲不住,一个劲儿地吆喝要去门前的湖里看小鱼。她知道今日皇帝要过来,薛楚言和萧浅浅有得忙了,就趁机把这小祖宗带了出去。约莫时辰差不多了,小人儿又开始闹腾,才敢把她带回来。 从湖边到这里走了那么久,这小家伙被自己抱了一路,肯定是不乐意了。又瞅见哥哥姐姐在忙活,父亲在树底下的躺椅上晒太阳,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润儿不大喜欢被人抱,特别是不耐烦被人抱着超过半个时辰。这下被放到地上,顷刻间就解放了,撒开两条小短腿就沿着青石铺筑的小路向前跑,还张开两只小胳膊保持着平衡。 庄姑姑站在原地看着她跑的也算稳当,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沿着甬道进了厨房,准备换萧浅浅出来休息。 润儿本是奔向父亲去的,可是跑了一半却急刹车转向了正在认真练功的澈儿。 澈儿将父亲教的招式过了个遍,又开始练习扎马步。看到润儿一摇一摇地过来,只当没看见,依旧目视前方,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心里却在嘀咕:不能搭理妹妹,否则自己这马步就别想再扎了。 日头透过树荫间隙照下来,晒得人好热。澈儿的脸都红了,还淌着汗珠子,他却顾不上抹。润儿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轻唤:“哥哥……” 嗯,不答应。再唤一声,还是不答应。 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好奇地围着哥哥转了一圈,眨了眨大眼睛,忽然绕到他身后,趁他不注意,快速地伸出小手,使坏地猛拽他衣袖。 澈儿不备,“啊——”的一声,一下子摔坐在绿草茵茵的地上,气鼓鼓地瞪着妹妹。 润儿“咯咯咯”地笑起来,拍着小手,心里道:让你不搭理我,不搭理我待会儿还拽你衣服。哈哈! 澈儿转头瞄了一眼正舒适地躺在藤椅上的父亲,赶忙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衣摆上的灰,伸手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润儿,不许闹,吵到爸爸小心被打屁屁!” 他这个宝贝妹妹,最怕别人打她屁屁。拿这个吓唬她,准凑效! 果然,润儿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连忙撒开小手捂住了嘴,不敢再笑了。 澈儿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走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扎马步。 润儿看着哥哥不理自己,讨了个没趣,吐了吐舌头,撅撅嘴,转头贼笑着慢慢向箫儿走去。 姐姐正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画什么呢?连润儿来了都不知道! 润儿眨眨眼,嘟起了红润润的嘴唇,满脸的不高兴,一个一个的都无视她,一点都不好玩儿! 哼! 润儿皱皱如琼玉一般的小鼻子,趁姐姐不注意,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笔就往亭外走,带乱了箫儿辛辛苦苦练的几页字,有一张被清风吹起,飘到了亭外的荷塘上。 箫儿回神时,忙伸手去拽,却是来不及了,她的轻功才刚刚开始学,根本没有把握去将它捡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页纸落到了一片碧绿的荷叶上,再一头扎进洒满金光的水面,瞬间湿透飘进茂密的碧叶间。 她气得跳脚,愤愤地对着那冲自己扮鬼脸的小丫头咒一声:“薛瑾凌!”心中暗暗发誓:明天起,无论如何也要缠着妈妈学上乘轻功,妈妈不答应,就去缠爸爸! 瑾凌是润儿的大名。 润儿听到姐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当然是不怕的,只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玉兰树下,绕过石案,来到藤椅前,看到父亲睡得正香,水晶样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然贼贼地笑了一下,惦着小脚丫,笨笨地握着笔杆子,将带毛的一头轻轻地、轻轻地凑到了爸爸的鼻孔里。 “阿嚏——”好大一声啊,吓得润儿一愣,看到爸爸忽然睁眼,觉得势头不妙,刚想逃开,就被修长的大手一捞,整个人就被爸爸抱到了怀里。 “润儿真胆大,敢捣乱爸爸睡觉!”薛楚言俊脸上满是疼爱的微笑,说着就凑在女儿粉扑扑的小脸上叭叭叭地一阵狂亲,逗得润儿一边咯咯咯地笑不停,一边扭着小身子躲,奶声奶气地嚷:“爸爸坏……爸爸使诈……” 润儿性子带霸道,整天闹得忘尘居上上下下不得安宁。白天不喜欢被人抱,晚上却很缠人,总爱腻在人怀里,尤其是薛楚言。 昨天小家伙白日睡够了,晚上缠着他讲故事,闹腾了一宿,直到天快亮时才溺在他怀里睡去。 他一早便起来给浅浅做帮手,确实有些累,才在躺椅上小憩,但并未睡着,方才的动静,他尽听在耳中。 薛楚言放开女儿,把她手里的毛笔搁在桌上,看到那小爪子上蹭的一点墨汁,取下别在她衣襟上的小丝帕,一点一点轻柔地给她擦拭,嘴里问:“润儿又淘气了吧,手上怎么沾的墨汁?是不是去姐姐那儿捣乱了?” 258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二)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8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二)5000+ “润儿又淘气了吧,手上怎么沾的墨汁?是不是去姐姐那儿捣乱了?” 润儿乖乖地坐在父亲怀里,撅了撅小嘴,忽闪着大眼睛,斩钉截铁地蹦出两个字:“没有!” “真的没有吗?”薛楚言看着怀里那个湖水绿点柔粉的小人儿,眉眼像浅浅,鼻子嘴巴倒有些像自己,粉雕玉琢、玲珑精致,反正就是一个小美人,将来长大了也会是个大美人。ai悫鹉琻 “润儿很乖……”润儿忽闪着大眼看着父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指澈儿,又指指箫儿,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哥哥不乖……姐姐,也不乖……” “喔!”薛楚言挑挑眉,煞有介事地看着女儿,“那润儿跟爸爸说说,哥哥和姐姐怎么不乖了?瞑” 润儿仰着小脸,眼睛水亮,小嘴微撅,一脸委屈:“他们……他们都不理润儿……都不和润儿玩……” 听到妹妹这样说,一边的哥哥姐姐不干了。箫儿扔掉了毛笔,澈儿也不练功了,纷纷凑过来向爸爸告状。 “是妹妹捣乱,不让澈儿好好练功的……瑕” “是润儿不听话,拿了桌上的毛笔,还把箫儿的一副字碰掉了,被风吹到荷塘里了。”箫儿亮晶晶的眸子瞪了坐在父亲怀里撒娇卖萌的妹妹一眼,语气万分委屈。 “是哥哥、姐姐先不和润儿玩的……” 薛楚言看看怀里抱着的,再看看藤椅两边站着的,三个孩子朝着自己诉委屈,各有各的理,他一时之间有点头大,这带孩子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哄了好半天,才让三个宝贝消停,他刚松了一口气,就被箫儿拽住了袖子:“爸爸,妈妈的生日快到了,箫儿想送给妈妈一份自己亲手准备的礼物。所以,想让爸爸教箫儿作画。” 薛楚言心里高兴极了,箫儿和澈儿一向懂事,如今箫儿竟能主动想着为母亲准备生日礼物,他自然不会不答应。当即便让澈儿带着润儿到边上去玩,自己牵着箫儿的手在亭内的石桌旁坐下。 “箫儿想作什么画送给妈妈呢?” 箫儿仰着头,想了半天,一本正经地回:“就作一幅有我们一家人的画吧,每个人都很开心,很幸福。” 喔!是全家福呀! 薛楚言笑盈盈地点点头,把箫儿抱坐在腿上,拿起画笔开始一点一点地教她。 这边厢正画的全神贯注,那边厢润儿和澈儿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啊可是,润儿扭头看到父亲抱着姐姐一下子不依了,小嘴嘟的高高的,奋力挣脱哥哥的手,撒丫子跑进亭里,扯住父亲的衣摆,嘴里嚷着:“爸爸抱……润儿要爸爸抱……” 润儿更喜欢跟哥哥在一处玩,哥哥可好了,从来不嫌她麻烦,有什么需求都会尽量满足。那天还弯着腰喂她吃枣黄糕,一块一块掰下来喂她。姐姐就不,总会说她是跟屁虫,说她会流鼻涕。 可是润儿从来就不流鼻涕的。所以,一看到爸爸抱着姐姐,她就不高兴了。 薛楚言正握着箫儿的小手往画上题字,被这么一扯,笔尖一顿,差点划出破坏性的一道,连忙将笔搁在砚上,转头去看小女儿:“润儿乖,爸爸一会儿抱润儿好不好?” “不好。”润儿紧紧地扯着那一角雪白的袍摆,不依不饶,“就要现在抱……爸爸抱……” 薛楚言有些头疼,刚要发话,就见箫儿抿着唇,一脸严肃地对着润儿道:“润儿听话,爸爸在教姐姐作画,这是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等作完了画,就让爸爸抱你。” 润儿已经能听明白话里的意思,就是现在爸爸不能抱自己,可以抱姐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奶声奶气的:“那润儿也要学作画……送给妈妈……” 薛楚言被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看着箫儿的画也基本上完工了,就把大女儿放到地上,遂抱起小女儿:“嗯,润儿也要给妈妈作画啊?那润儿要给妈妈做什么画呢?” “姐姐画什么,润儿也画什么……” 薛楚言哑然失笑,这丫头才多大,连毛笔都握不住怎么画画?可小娃娃分明就是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只好把毛笔握在润儿手里,自己又握了润儿的小手,在洁白的宣纸上慢慢画起来。 结果,结果就是,润儿画没学成,小手上满是墨汁,还在薛楚言的脸上、衣服上各染了一个小手印。 他头疼地看着笑呵呵的小女儿,想到一会儿玄睿过来,自己这副样子不好接驾,便把润儿往藤椅上一放,让箫儿、澈儿看着,自己转身回房去换衣服。 不多时,浅浅从厨房里款款走出来,水晶似的眸瞳灵气逼人,明眸善睐,一身浅蓝色的夏装,外罩一件撒花烟罗衫,柔顺的发丝斜着挽成一个发髻,剩余的青丝梳的极有条理地垂落在胸前,髻边戴着一朵蓝宝石蜻蜓头花,缕缕流金坠轻晃,整个人清新的如同身后的山水,悠远清渺。 浅浅端着一盘糕点和水果缓缓到玉兰树下,正准备招呼三个孩子吃东西。忽然看到小女儿手上残留的一点墨汁,便问是怎么回事。 听着箫儿和澈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通,一张俏脸就开始变得严肃。 浅浅把女儿放到地上,认真教育:“润儿,妈妈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姐姐练字、哥哥练功的时候你要乖乖地待在一边,不可以捣乱,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润儿貌似很认真听着,双手在背后对着指头。用眼角余光瞄着,爸爸在哪里呢?怎么还不来救润儿呢。 扫到片云白衣角,立即巴过去,抱住薛楚言膝盖。 薛楚言俯身把女儿抱起来,看着妻子,温言道:“孩子还小嘛,哪里懂那么多?” 浅浅不依:“教育孩子就得从小抓起,不然以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你不能这么惯着,还是要试着跟她讲讲清楚,不然下次她还会再犯。” 说完,瞪着眼看着女儿。 润儿几时见过妈妈这副凶样子,当即吓得小脑袋往爸爸怀里一缩,小嘴一扁,黑眸中浮起两汪泪泡,似掉不掉的,看上去极是哀怨,甚是楚楚可怜。 那副揪心的模样让浅浅心头软了几分,但她依旧不为所动,仍是严肃地问女儿:“润儿,你知不知错?” 薛楚言还是头回看到浅浅发飙,甚感新鲜,心里直叹爱妻炸毛了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又不忍心看女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打圆场:“润儿知道错了对不对?快跟妈妈保证以后不会了。” 听到爸爸这样说,润儿心里的委屈更多了,可是妈妈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只好嘟着唇,不情不愿地说:“润儿错了,润儿以后会乖乖的……” “既然知道错了,是不是应该向哥哥姐姐道歉?”浅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对着女儿循循善诱。 薛楚言忙在一边附和:“对啊,润儿听妈妈的话,快跟哥哥姐姐道歉,爸爸给你吃糕点。” 润儿一听有糕点吃,忙伸着小脑袋看看了盘子里精致的点心,终于敌不过美食的诱惑,嘟着小嘴,看向哥哥和姐姐,万分诚恳道:“润儿不好,以后不再给哥哥、姐姐捣乱了……你们……能原谅润儿吗?” 澈儿呵呵笑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哥哥本来就没有生润儿的气。” 润儿有些开心,又巴巴地望着箫儿:“那姐姐还生润儿的气吗?” 箫儿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会儿瞄瞄荷塘想着自己那张好不容易写好的字,一会儿又望望一脸期期艾艾的妹妹,心中就有些不忍,好半晌才冲着润儿做了个鬼脸:“好吧,原谅你了。” 末了还有些不放心:“那你要保证以后都会乖乖的!” “嗯……润儿跟姐姐保证……以后都会很乖的!”润儿连忙甜甜地应着,有模有样地举着手宣誓似的保证。 浅浅心中甚感欣慰,收起了一脸的严肃,又变回了一贯的和颜悦色。 薛楚言哈哈一笑,抱着小女儿在桌前坐下:“来来来,吃糕点。你们快尝尝,爸爸和妈妈的手艺进步了没。”这可是他们奋战了一晌午的劳动成果呢! 澈儿很体贴地给妈妈搬来椅子,箫儿拉着妈妈的手让她看自己的画,说要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浅浅开心的合不拢嘴,削了两个苹果递给两个孩子,又喂给还溺在连城怀里的润儿一小块糕点。 箫儿吃完苹果,拿了一块点心,掰了一块儿送到浅浅嘴边,浅浅开心地吃了起来。 澈儿见了,就站在薛楚言面前,掰了一块枣泥糕要喂他,薛楚言本不喜甜食,也张口咽了。 这可急坏了润儿,赶紧把手里的玫瑰糕也往薛楚言嘴里塞。薛楚言偏着头,不让她得逞,润儿立马有飙泪的趋势:“爸爸,让润儿喂你嘛……来嘛,来、来……” 箫儿看到父亲皱眉头,急忙递了杯茶过来:“爸爸饮茶。” 薛楚言接过来,一口倒进嘴里。真是腻死了!看润儿还不放弃的举着玫瑰糕,无奈又好脾气道:“爸爸不吃甜食,最后一块。”忍痛咽了,又灌下一杯茶。 浅浅看着三个粉嘟嘟的孩子,在一边呵呵笑着,递过来一盘点心:“这个是咸的。” 澈儿连忙拿起一块儿,又贴心地递到薛楚言跟前,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爸爸……” 薛楚言哪个孩子的心意都不好拒绝,赶忙将嘴凑过去,优雅地吃完,对着三个玉娃娃提议:“你们想不想听爸爸和妈妈吹箫弹琴啊?” “想。”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 “想就乖乖坐到一边。”薛楚言勾唇一笑,转头看妻子,温言商量,“浅浅,还有点时间,不如我们合奏一曲,好提提精神。” 浅浅微笑着点头,在放置着古琴的石桌旁坐好。薛楚言转身从藤椅下的暗格中抽出一管晶莹碧透的洞箫,三个孩子见状,手牵着手端端正正并排坐在父母旁边,都噤了声。 那琴和箫,是去年薛楚言和箫浅浅成亲纪念日时,上官玄睿专程派令言送来的,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浅浅一身浅蓝色纱裙垂落在地上,长长的青丝瀑布般披散在肩头,端坐在古琴旁,仿佛是一朵清新的风信子,清华出尘,静逸如仙。 薛楚言身着一件云白暗花纹锦袍,匹缎般柔亮的黑发被白玉发簪随意挽起,深邃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暖意,散发出仙人般出尘的气质。 如此二人,当真是说不出的般配。 浅浅专注地凝视着琴弦,抬起一双皓腕,左手落下,轻拔第一根弦,柔婉的乐音在空气中震动,清脆空灵,余音绕梁。 薛楚言懒懒坐在浅浅身旁的藤椅上,手执洞箫,放在唇边,轻缓悠扬的箫声便缓缓流出,如流觞曲水,但石击幽泉,若风入松林,流畅清稚。 浅浅唇角含着淡笑,纤手在琴弦上优雅拂过,一连串极清澈柔美的音符,从她指尖流泻。 犹如春日处融的溪流,琴声悠扬如流水畅流入心,眼前一片绿茵花野,蔓延到天际,接天云遏,一望平川。 紧接着,一箫一琴,由缓入急,由平入陡,由低到高,缓时如山涧潺潺溪流,皓月晨露,碗转缠绵。 急时如身临疆场,于军万马,气势如虹。低回之处,如暗香摇曳悄然绽放,琴音清越,又似万里碧空一声鹤唳直冲九霄…… 归隐这几年,琴瑟和鸣成了浅浅和薛楚言闲暇时最大的乐趣。而这首曲子不同于昔日哀婉缠绵的《相思赋》,基调欢快轻凑、悠扬高雅,是他们共同所创,取名《青禾》,寓意“情合”。 美妙的乐声不绝于耳,环绕着玉兰树下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没有人注意到,忘尘居的院门被轻轻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让人不敢凝视。他身上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锦袍,做工极其精细,绣着金线菊,腰带镶嵌着一颗海蓝色的玛瑙石,闪着亮丽的光彩,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尊贵不凡;柔亮的黑发被紫玉明珠冠高高束起,长睫下的凤眸狭长微挑,半是清冷半是春意,透着说不出的魅惑,彰显着无限风华。 那样的绝世之姿,在他踏进这院门的一刹那,让满园的娇花都失了颜色。紧随在他身后的男子穿着一袭蓝色长袍,面容亦有几分俊美,始终保持着平静淡然的微笑,明明是对面前之人恭敬之至,却又人让人觉不出半分的谄媚奉承。 此人,正是令言,他自小跟随在上官玄锦身前,后来荣升大总管,侍奉御前的活儿干的轻车熟路,上官玄锦归隐不便带上他,上官玄睿便要了他做了副总管,每次来忘尘居,都只带着他和已经做了御前侍卫的黄泉、黑冥,一来是为自己的行踪保密,二来则是为了照拂他们从前的主仆情意。 此时,他们二人,一主一仆,正静静凝立在碧树繁花之间,屏息凝神地望着不远处那恬静幸福的一幕,仿佛被美妙的音乐深深吸引。 一首行云流水、酣畅琳漓、意境奇美的琴曲,如水银泻地消失在空中,然而香气却是久久不散。 上官玄睿只是静静立在原地,有些意犹未尽地望着玉兰树下的两人。 男子清雅若莲,女子淡雅如兰,如此般配的妙人儿。 狭长的凤眸中忽然快速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落寞:能谱出如此妙极的琴瑟合奏,也唯有像这般出尘的人,方能做得到! 上官玄睿目不转睛地看向视线所及之处,碧玉如盖的玉兰树下,有三人围桌而坐。云白的淡泊清雅,浅蓝的柔婉妩媚,粉绿的活泼可爱,皆携着笑意,仿佛是一幅极优美极和谐的画。 其间飞出小女孩银铃般的娇声,不时有个紫衣的小男孩和黄衣的小女孩冲进画面,冲着那云白、浅蓝的身影甜甜地轻唤:“爸爸、妈妈……” 这般平静,这般安宁…… 259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三)4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259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三)4000+ 似有柔柔软软的丝线一路延伸到他心底,柔柔地四下蔓延,让他一颗冷硬孤寂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ai悫鹉琻 许久以来,在他心中,金戈铁马,浴血疆场才是此生所求,然而此刻,他忽然开始向往这样一种平凡与安定。粗衣淡饭,寒窑敝舍,皆不足惧,只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只要有家……是了,这分明就是一种家的感觉。 宫中二十载,因为母妃和父皇的疼爱,他顶着魁王的光环,一直生活在艳羡与敬畏之中,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优渥待遇。 登基六载,他皇权在握、俯瞰天下,操众着梦华王朝千千万万人的生杀大权,承受着无数人的膜拜与尊崇。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种他曾经异常渴慕的生活,他现今已然得到,按理,他该是幸福的瞑。 可是为何,他却日益发现他的幸福里缺少了很重要的几味,譬如此刻的温馨,此刻的祥和…… 也许到了此刻,他才彻底明白,为何自己的皇兄当年会心甘情愿将皇位交付在自己手中,除了因为当年的自己在皇兄眼中已然具备了胜任一国之君的能力外,还在于如今这样温馨美满的生活是皇兄一直以来都想要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珥。 彼时的自己,被权力的***冲昏了头脑,对这样的爱情根本不屑一顾。哪怕是曾经对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动了心,所做种种亦不过是为了打击、折磨在内心深处被视作敌人的皇兄。 可是后来,他亲眼目睹了他们之间生死也无法斩断的深情,看着他们为了彼此付出种种乃至甘愿赴死,他才渐渐体会到情为何物。 当皇兄为了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让出皇位、归隐至此,他冷硬绝情的心中起了怎样的波澜,旁人不知,他却如何也无法忽视…… 上官玄睿的目光追随着不远处那一袭浅蓝色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一丝苦涩,夹杂着点点酸辛。 她的微笑,还是那么恬淡;她的眼眸,还是那么清澈柔美,泛着美丽的色泽,犹如山涧潺潺的流水,透明清亮,没有丝毫杂质。一如记忆深处的影像,不知不觉中随着流光渐渐沉入他的心底……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她是何时拯救了自己那颗绝情弃爱的心。她用亲情感化他,用理智劝慰他,用行动去教他何为爱。 可是,在他真正明白何为爱的时候,他和她却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终其一生,她都是他的嫂子,仅此而已。 上官玄睿狭长的凤眸倏然一黯,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只是,那抹复杂的光芒稍纵即逝,他忽然扬眉,伸手一拍,清脆的掌声响起,称赞道:“果然是妙曲,人间难寻,让人真是大开眼界!” 薛楚言和浅浅转首,看到了娇花疏影里,上官玄睿一袭天青色锦袍长身玉立,正眯眼朝他们笑着,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好看,眉梢眼角飞扬着一种特别的魅力,明媚的日光笼罩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好似寄身在一个凝露般的幻境里。 浅浅和薛楚言相视一笑,放下手中乐器,起身相迎,三个孩子一见来人,更是兴高采烈地唤着“皇叔叔”,便争先恐后地向那树下的俊美男子跑去。 箫儿和澈儿跑得快,最先到上官玄睿跟前,对着他鞠了个躬,便一人吊了一只胳膊腻在他身边,左一个皇叔叔右一个皇叔叔叫的分外亲热。 这几年来,上官玄睿每隔三个月就会出一趟宫来这里坐上一坐,所以跟这一对孪生兄妹极是熟稔,虽说他已登基成了皇帝,但是在这忘尘居里,他从不自称朕。是以,浅浅和薛楚言便嘱咐孩子们见了他无须叩拜,只需鞠躬行礼即可。 “皇叔叔,你已经好久都没来了,你不想念澈儿吗?” “是呀皇叔叔,你上次来是四月,你跟箫儿说等到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就会来看箫儿的,可是荷花都开了好些时候了,箫儿也没见你来……箫儿去问爸爸和妈妈,他们说你有很多事情要忙。皇叔叔,你真的每天都很忙吗?我听爸爸说皇宫里面有好多仆人,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帮你干活呢?这样你就可以有很多时间来看我们了?” 上官玄睿看着身边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瞬间心情大好,凤眸中满是亲切的笑容和疼宠,一贯的帝王威严在他身上再无踪迹可寻。 他拍拍澈儿稚嫩的小肩膀,又爱怜的摸摸箫儿的小脑袋,笑眯眯道:“皇叔叔怎么会不想念箫儿和澈儿呢?你们看,皇叔叔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锦衣长袍之人从身后阔步走来,正是黄泉和黑冥,各自手里搬着一个红漆木的大箱子。 上官玄睿微笑着面向身前的两个小天使:“箫儿和澈儿,你们快随两个叔叔过去,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尽管挑去。” “欧耶!谢谢皇叔叔,皇叔叔最好了!”两个孩子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道了谢,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黄泉、黑冥身后向玉兰树下的石桌走去。 见薛楚言和浅浅迎面而来,黄泉和黑冥立即俯首行礼,终年冷漠如冰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薛楚言淡淡点头,勾唇一笑。 浅浅也是回之淡淡的笑容,那一笑之间,却感觉润儿挣脱了自己的手,她低头看去,果然见润儿一摇一晃地向着上官玄睿奔去。 方才润儿便要和哥哥姐姐一同跑过去迎接她的皇叔叔,只是浅浅担心她跑的太快摔倒了,便将她拦下了,哪里知道小丫头看到哥哥姐姐都得到了皇叔叔送的礼物早就沉不住气了。 上官玄睿的眸光原本追逐在箫儿和澈儿欢快的身影上,此时无可避免地落在浅浅和上官玄锦并肩而立的身上,便是忽然一黯。 怅然若失之际却看到个短腿的身影向自己奔来,心里登时一乐,转身对令言道:“去去,把润儿给朕抱过来。” 两岁的润儿胖乎乎的,衣领处别了块白手绢儿,闻说皇叔叔找她,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乐呵呵地便让令言抱着来到了上官玄睿跟前。 “臣侄女给皇叔叔请安!”像模像样的在地上磕了个头,润儿记得爸爸跟她说过,皇叔叔不是一般人,见到了是要叩头行礼的,她是爸爸妈妈的乖孩子,才不要像哥哥姐姐那样不听话,把爸爸妈妈的话当耳边风。 不等上官玄睿叫,润儿就自己起来了,还拍拍裤腿上根本就没有的灰,看得薛楚言在一边摇头,上官玄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做声。 “过来,过来!”上官玄睿把润儿抱在怀里,笑眯眯地问,“润儿,你这段日子想皇叔叔了吗?” “想了。”润儿笑呵呵的窝在他怀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忽然一扁嘴,拉着粉嘟嘟的小脸,不高兴起来,“可是……皇叔叔一点都不想润儿……” “喔?”上官玄睿故作惊讶地喔了一声,一双龙目闪耀着灼灼光芒,凝注在润儿身上。 日光明丽,照在润儿湖水绿点柔粉的裙子上,闪着耀目的光泽。然,不管日光如何璀璨,似乎都不能夺去眼前这小小孩儿的风姿。粉妆玉琢的脸蛋,惊人的美,潋滟的丹凤眼,目光灼亮,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眼前这位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皇叔叔。 嗯,这是润儿见过的除了爸爸之外,最好看的男人了。(旁白:小润儿,你好像也米见过几个男人嗷!) 上官玄睿笑的和善慈爱:“润儿怎么知道皇叔叔没有想念润儿呢?” 润儿的小嘴一下子撅得老高,闷闷不乐道:“皇叔叔就只顾着对哥哥姐姐好,润儿一个劲儿地冲皇叔叔招手,皇叔叔都看不见……皇叔叔还送给哥哥姐姐那么多的东西,可是润儿什么也没有……” 润儿越说越觉着委屈,大眼睛里已经包了一包泪,都是管他叫皇叔叔来着,凭什么哥哥姐姐就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自己什么都没有呢? 上官玄睿哈哈大笑,柔声哄着怀里的小人儿:“原来小润儿是怪皇叔叔偏心啊!润儿别难过,你看看这是什么?” 润儿顺着他的手看去,忽然两眼放光,小嘴一咧,愁云惨淡的小脸上立马云开雾散,她扭着小身子,胖乎乎的小手就朝着令言怀里伸去。 原来,令言的手里已然捧了一个食盒,里面摆满了精致的糕点,芳香扑鼻,让人闻之垂涎三尺。 润儿是个小贪吃鬼,那些晶莹剔透的糕点和爸爸妈妈平日里做的不同,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上一次皇叔叔带来一盒,她正闹肚子,都没有吃到几块。所以,皇叔叔走的时候就答应她下次来的时候会单独送给自己一大盒。 哇哇哇,皇叔叔真是好人! 润儿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块水晶糕在上官玄睿怀里吃的不亦乐乎,浅浅看的直皱眉,她这女儿怎么一看到吃的就再没个女儿家的样子了呢?这个吃相,可真是够愁人的! 她冲着女儿伸手:“润儿,让妈妈抱吧,皇叔叔走了那么远的路,都累了!” 润儿正埋头吃的高兴,忽然听到妈妈这样说,便抬头望向上官玄睿,口齿不清道:“皇叔叔……你……累吗?” “皇叔叔不累,只要润儿高兴就好了。”上官玄睿对着润儿柔柔一笑,又抬眸望向浅浅和薛楚言,“我好不容易来一次,难得润儿又喜欢我,大哥和嫂子就由着她吧。” 薛楚言淡淡一笑:“也好,这里日头盛,我们到那边去,边喝茶边说。” “嗯!”上官玄睿轻点头,怀抱着润儿,同薛楚言一同往玉兰树下缓步走去。 浅浅看此情形,知道哥儿俩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起身到厨房,准备开午饭。 上官玄睿和薛楚言相对而坐,薛楚言见他的目光不时落在一旁戏耍的三个孩子身上,淡淡笑道:“你老大不小了,该考虑立后的事了。听为兄的一句劝,早日找个体己的人,为你打理后宫、分忧解难才是啊!” 上官玄睿没有料到薛楚言会忽然这样说,眸光顿时一黯。 他当然知道这话里的用意,毕竟薛楚言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常言道长兄为父,忧虑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想想,自己登基六载,自端惠皇后四年前去世后,便再没有册封新后,就连仅有的雪妃、敬妃和丽妃也是为了拉拢朝臣而被迫册封的。 后宫争宠,又有谁是真心实意相待? 皇后之位,迟早会有人坐上去,而孩子,他也会有不止一个。 可是,这样的天伦之乐,他今生今世怕是无缘以对了。 心头的苦涩一丝一缕地蔓延开来,让上官玄睿唇角的笑意也沾染上了苦涩的味道:“一心人难觅,何况我已是帝王身,帝王之爱,你又岂会不懂?大哥,只怕我没有你这样的福气!” 他一字一字低低道,如丝绸般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愁,悠悠的伤。 只怕这一生,他心里缺失的那一角都不会有人能寻回来了! 站在最高处,俯瞰天下,唯我独尊,操纵生杀大权,却又只能孤寂终老,这,才是一个帝王的命运! 薛楚言淡淡看向上官玄睿,他倒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失落的样子,终是低低叹息道:“玄睿,你不怪我吗?” 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四)5000+ 冷君霸爱·偷心皇妃,番外二:时光静好,岁月安然(四)5000+ 帝王肩头的担子有多重,别人不明白,他却是一清二楚。舒悫鹉琻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坐在那个高位之上的人也不会是玄睿,或许他还能同自己心爱的女子携手江湖路、潇洒天地间,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被万千无形的束缚牢牢禁锢在那高位之上,忍受常人无法体会的孤独寂寞。 说到底,终是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亏欠了他。 所以,一天看不到他坐拥娇妻爱子,薛楚言的心头始终觉得愧疚。 上官玄睿摇了摇头,道:“大哥,你说哪里的话。我怎会怪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当初,是他心甘情愿选择了这一切,他不后悔,但也只能默默承受瞑! 只是,这样带着一丝伤感的气氛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忽而挑眉,邪邪一笑:“这一趟来忘尘居又耽误了这几天,清心殿里的折子少说也有几尺高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性,大哥如若真是觉得过意不去,那不如乔装打扮一番,随我进宫住几天?或者,等我回宫之后,便让小令子将折子搬过来一些,大哥闲着也是闲着,就代我批批折子吧。” 上官玄睿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薛楚言,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极是优雅地品起来。 薛楚言坐在石凳上,唇角勾起一抹崩溃的笑意,他这弟弟,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璋! 澈儿呼啦啦地冲过来,冲着上官玄睿献宝似的嚷:“皇叔叔,澈儿又学了一套新功夫,您要看吗?” “是吗?那澈儿耍给皇叔叔看吧!”上官玄睿笑逐颜开,搁下茶杯移步练武场地,看小澈儿有板有眼地耍着薛楚言教他的招式。一身蛮力,倒也耍得虎虎生风的。众人没口的叫好,一边说小公子根基好,一边夸薛楚言教导有方。 薛楚言立在一旁,只是淡淡笑着,不言不语。 “皇叔叔,你觉得澈儿练得如何?”澈儿抹了抹脸上的汗,站在跟前,满眼希冀地望着上官玄睿。 “架势不错,是根好苗子!”上官玄睿弯下腰,摸着澈儿的头,一脸神秘道,“澈儿,皇叔叔送给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澈儿一下子两眼放光。 上官玄睿但笑不语,转身向令言使眼色,令言快步绕回玉兰树下的石桌边,在大木头箱子里捧出一件明晃晃的东西来,乐呵呵地递到澈儿面前:“小公子,这是皇上特地给你准备的,你快打开看看!” 澈儿有些奇怪地伸手过去,只听呼啦一声,眼前明晃晃一片,竟是一件小巧的明光铠甲,瞬间兴奋得跳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欢呼:“我有铠甲了,我有铠甲了,爸爸,澈儿有铠甲了!澈儿长大以后可以当将军了!” 当将军,一直是他的梦想! 薛楚言微微一笑,不忘提醒道:“皇叔叔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了你,你该怎么样?” 他知道,玄睿送澈儿铠甲的意思。 澈儿天生神力,玄睿是绝不会让他就在忘尘居呆着的。当然,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报效国家。 澈儿吐了吐舌头,急忙回转身,一本正经地对着上官玄睿鞠躬:“谢谢皇叔叔的礼物!”自己只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跟皇叔叔说谢谢。 上官玄睿抿唇一笑:“快试试这铠甲合不合身!让皇叔叔看看澈儿当将军有多威风!” 这铠甲,是他之前就许给澈儿的,这一趟专门带了来。 薛楚言替澈儿穿上铠甲,指尖触在明晃晃的铠甲上顿觉一股凉意沁人心脾,他心下一怔:这竟然是玄睿自己那件宝贝铠甲吗? 他记得,玄睿八岁生日的时候父皇送给了他一套明光甲做生日礼物,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制,穿在身上竟有冬暖夏凉的奇效,自己当时还羡慕了很久呢。 边上令言已经乐呵呵地道:“小公子,这可是皇上小时候穿过的。” 澈儿冷不丁看向上官玄睿:“皇叔叔,你是几岁穿过的?” “八……”令言话一出口,看到澈儿脸上坏坏的笑,才知道挨了这小鬼头的算计,看仁武皇帝黑着脸瞪他,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比皇叔叔高咯。”澈儿小小声在薛楚言耳边说,然后冲着上官玄睿无害地笑起来。 薛楚言险些忍俊不禁:“嗯,澈儿以后一定会长高的。” 站在旁边凑热闹的润儿一把挣脱了姐姐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脸羡慕地看着哥哥身上那件明晃晃的衣服,还有哥哥一脸神气活现的样子,她有些不高兴地冲上官玄睿嘟嘴:“皇叔叔,我也要和哥哥一样的……铠甲。” “喔?”上官玄睿挑眉,蹲下身子看着瑞儿,“润儿要铠甲做什么?” “长大了当将军呀!”润儿想也不想地回答,一本正经的样子。 她刚才可是清清楚楚听见哥哥说有了这明晃晃的衣服就可以当将军了,将军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哥哥现在的样子别提有多神气了! 上官玄睿放声大笑,薛楚言听的直皱眉,令言乐的合不拢嘴,就连一贯冷面冷心的黄泉和黑冥也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子。 箫儿笑眯眯地拍着妹妹的肩,一副小大人的郑重模样:“润儿,你知道将军是什么吗?” 润儿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笑,抬起头奇怪地瞅着姐姐,摇了摇小脑袋,很诚实地回答:“不知道……姐姐知道……将军是什么吗?” 箫儿还没答话,澈儿已经呼啦啦冲到润儿跟前,双手叉腰,一脸威风道:“将军就是可以打坏人的人!”又皱皱眉,一脸严肃,“润儿,你是女孩子,你不能当将军!” 润儿还是没有弄明白将军是什么,可是她知道,不能当将军,就没法像哥哥那样穿着那件明晃晃的衣服,所以她小嘴一扁,可怜巴巴地瞅着薛楚言,带着哭腔问:“爸爸,为什么润儿不能当将军……呜……为什么哥哥就可以?” 薛楚言一把把小女儿抱在怀里,极是温柔宠爱地诱哄着:“润儿乖,当将军不好的,不能洗澡澡,臭臭。润儿是女孩子,打打杀杀不好。等润儿长大了,要和箫儿姐姐那样,学弹琴,学跳舞,学作画。” 润儿虽然只有两岁,但是极其爱干净,夏日里每天都要洗一回澡,这样哄她才最管用。 果然,润儿窝在父亲怀里立马破涕为笑,还冲着澈儿做鬼脸:“哥哥当将军,不能洗澡澡……哥哥臭臭!” 一句话,又逗得大伙儿哈哈笑起来。 澈儿却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调转身子向厨房跑去,伸头看了看,没人,又旋转身子向花厅跑去。 “妈妈,你看澈儿鹦鹉不?”萧浅浅正和庄姑姑张罗着往桌上摆水果点心,猛然听到儿子在她身后问。 鹦鹉? 浅浅凝眉,薛楚言抓来的那只鹦鹉不是好端端地呆在廊下的鸟笼里嘛?澈儿最爱调戏那只鹦鹉了,没事总会逗它叽喳乱叫好一阵才罢休。 她有些诧异地转头一看,见澈儿穿着件明晃晃的小铠甲极是神气地站在身后。恍然大悟:哦,原来他问的是“澈儿英武不?” 浅浅笑盈盈地点头:“嗯,很是英武,哪来的小铠甲?” 澈儿小嘴咧开,喜滋滋道:“这是皇叔送的,我穿刚刚好哦。” 说着端着小身板在浅浅面前转了一圈,又停在庄姑姑跟前,笑嘻嘻地问:“婆婆,你看我英武不?” 庄姑姑笑眯眯地摸了摸澈儿的小脑袋,夸奖道:“小公子英武极了!” 澈儿笑的更开心了,一脸得瑟:“我要出去打仗了!”话音刚落,小家伙已经拿着一根缩小版的红缨枪快速跑了出去。 今天来了一堆人,黄泉叔叔,黑冥叔叔,还有小令子……叔叔,可是爸爸告诉他不能叫“小令子叔叔”,得喊他“公公”。 公公,有那么年轻的公公吗? 澈儿搞不明白,印象里的公公不都是头发花白、胡子长长、走路一喘一喘的嘛?就像有一次他跟着爸爸出山,在路上救起来的那个老爷爷一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和这位小令子公公玩打仗的游戏。 美滋滋的想着,澈儿欢快地出了花厅,一溜烟消失在团团的绿茵中…… ******* 三个月后。 月华如练,洒落在水镜湖中的小岛上,一盏一盏的灯光将小岛照的亮如白昼,照亮了一片湖光潋滟,将小岛装扮成了一个亮光璀璨的琉璃世界。 浅浅一袭淡青色罗裙,亭亭玉立,凝望着湖面,清眸中一片期待。 湖面上聚拢了层层淡白色的轻烟薄雾,缥缈而轻灵。湖水中,明月与漫天星斗齐齐倒映在水中,璀璨而潋滟,华美的令人窒息。 薛楚言摆好果品酒水,优雅地踱出亭子,缓步向浅浅走去,将一件薄衫体贴地披到爱妻身上,柔声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到亭子里坐着等吧。” 浅浅抬首,清澈的眸子在灯光下透出极亮的光来,温柔的眸光望进薛楚言那双漆黑的眸中。 他眸中,是掩不住的灼灼光华;他眸中,是藏不住的深深柔情。 “我想在这里等……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吧……”浅浅柔柔笑着。 今日,是他们成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也是他们的澈儿回家的日子。 薛楚言拗不过妻子,也不再劝,只是伸手,握住了浅浅温暖柔滑的手腕,一颗心软的已经融化。他凑到浅浅耳畔,轻声说道:“浅浅,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预先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浅浅淡笑着问道。 薛楚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这件事,可能会让你受惊,所以,你心里先要有点准备!” 浅浅挑眉,心中有一丝奇怪,忍不住嗔道:“到底什么事,你这样说,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你马上就知道了!”薛楚言轻笑着凝望着浅浅,月光淡淡,洒落在她如画的眉目间,说不出的清丽温婉。 一晃眼的工夫,浅浅看到对面的湖上荡来两叶小舟,她眯眼瞧去,却因为夜色的缘故,只能看到许多的人影,却看不清楚来的都是何人。 不一会儿,小舟便来到浅浅面前的湖水中,只见令言一袭蓝衣坐在船上,悠然划着桨。 小舟靠了岸,浅浅和薛楚言微笑着迎了上去。令言从小舟上站起身来,尔雅地对他们微笑着,掀起了身后的布帘,上官玄睿一袭华服,俊脸含笑地步下小舟,身后是黄泉、黑冥,还有……一名女子。 女子? 浅浅一脸惊诧地看向薛楚言,正要发问,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向她快速奔了过来。 “妈妈!妈妈!……”那小人儿扯着嗓子用清澈的嗓音喊道。 浅浅笑靥如花地伸开手,看着那小人儿扑到她的怀里。她笑眯眯地打量着怀里的儿子,三个月不见,澈儿比离开时高多了,原本白皙的小脸也变得黝黑了,小身板看上去更加结实健壮了。看来,上官玄睿果真是以将军的标准来栽培澈儿的。 “妈妈,你想澈儿了吗?”澈儿笑眯眯地搂着浅浅的脖子问道。 “妈妈当然想澈儿了,澈儿在皇宫里还好吗?有没有听皇叔叔的话呢?”浅浅抱着澈儿,柔声问着,心头一阵酸涩,泪水不自觉地濡湿了眼眶,她的澈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呢。 澈儿擦去浅浅眼角的泪,笑眯眯地说道:“妈妈,澈儿在宫里很好,也很听话,连皇叔叔都一直夸澈儿乖呢,是吧皇叔叔?” 上官玄睿原本正在和薛楚言说话,忽然听到小家伙这样说,呵呵笑道:“是啊,澈儿很听话,能吃苦,是个小男子汉!” 澈儿被夸奖,笑的愈发灿烂了,搂着浅浅的脖子,在浅浅耳畔轻声说道:“妈妈,你看到皇叔叔旁边的那个女子了吗?那是皇叔叔从宫里带来的,好像是什么坨坨国的公主。皇叔叔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她。” 浅浅一愣,忍不住细细看向那女子,见她容颜绝美,不胜娇羞,肌肤雪白,如冰雪塑就,那双眼睛更如同湛蓝的海水一般,清亮而瑰丽。虽然异于中原人,但是,却生的另有一种风情,也是极美的。 原来,这女子竟是一个月前前来梦华和亲的坨坨国公主! 她本就有些奇怪上官玄睿竟会带一名女子前来,如今听澈儿这么一说,瞬间茅塞顿开。 怪不得,上官玄睿今日会一反常态! “主子!”沉思中,浅浅乍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她抬眸望去,只见眼前涌出来一大堆的人,庄姑姑、箫儿、润儿……还有……青荷与碧朱,而她们的身侧还各站着一名男子,模样极是陌生。 浅浅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已是在做梦,直到青荷、碧朱欣喜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浅浅才知晓,这不是梦,阔别近八年,她们这一对主仆,终于重逢了! “青荷、碧朱,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浅浅开心地笑了,流着眼泪问道,借着灯光,细细打量起二人,多年未见,两个丫头都成熟稳重了许多。 “托主子的福,青荷成了亲,还有了孩子,生活的很幸福……”青荷哽咽着说道,一脸的感激幸福。 “如果没有主子,就不会有今日的碧朱……能遇上主子这样好的人,是碧朱几世修来的福分……”碧朱泣不成声,边说边俯身下拜,被浅浅搀了起来。 青荷、碧朱又携了各自的丈夫、孩子一一上来见礼,浅浅极是满意地点头,这大约就是薛楚言说的,让她吃惊的事情吧。不过,这事情带给她的,可不单单只是惊,更多的还是喜悦。 过了片刻,晚宴摆好了,浅浅被青荷和碧朱拥着,随大家到席间用晚膳。 上官玄睿俊脸含笑,撩袍坐在席间的一把椅子上,淡笑着对薛楚言和萧浅浅说道:“今日,是大哥和大嫂成婚十周年之喜,大家齐聚于此,一为贺喜,二为欢聚。今晚,大家不必拘泥君臣之礼,只管尽兴玩乐,不醉不归!” 众人一阵欢腾,霎时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明月无声,静静照耀着幸福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