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 第一章 不死男与杀人魔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高中生的主角·乃出狗斗,却拥有一种特别的能力—— 他是个「不死身」。不管是踹他、揍他、刺杀他,他都死不了。而身为杀人魔的美少女·桐崎恭子却爱上了这个不死的男人。理由是:「不管我怎么刺他,他都死不了呀」 由鬼才为您献上迥然不同的黑色爱情喜剧,现在开幕! 目次 第一章不死男与杀人魔 第二章不死男与撕裂女 第三章不死男与随机杀人 第四章不死男与绝望的序曲 第五章不死男与孤独的刀 第六章不死男与仿造的疯狂 最终章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 后记 第一章不死男与杀人魔 「乃出狗斗!」 讲白一点,我现在正处于所谓的危机当中。 我被一群像是那个的男人包围。我口中的那个就是那个,换言之,那个就是,简单地说明白,所谓的那个就是小混混。 他们说我最近很跩,所以在放学后把我拉到这个荒废的工厂,似乎是要用集体暴力的手段来对付我的样子。而现在大家手上都拿着木刀啊、钉板啊、高尔夫球球杆啊、或是铁棍之类的东西,感情很好地把我圈在圆内、对我施压。他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磨得轧轧作响,仿佛就像是饥渴的野兽般,把无法压抑的感情全写在脸上。 一副想杀了我的模样。 「啊——各位,请冷静一下嘛。」 我决定要先安抚一下这群情绪亢奋的人。唯一能在人类和野兽之间拉出一条界线的,不就是说话这种绝对的能力吗? 「闭嘴!」 我的话一下就被打断了。达尔文的理论毫无立足之地。 「唉呀呀。别这么说嘛,你们多少听我说一下嘛。首先呢,我想问你们一些很基本的问题……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啰嗦!你给我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混混a挥手大吼。我照着他说的环绕四周。原来如此,上来找我麻烦的小混混砰砰砰,真的是砰砰砰地倒在积满了灰尘的混凝土地板上。看起来就像是筑地的鲔鱼卖场似的。不过这些家伙的价钱大概是负五千圆左右吧。 「你把我们搞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敢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怒发冲冠的小混混a大吼。也就是说,他的意思是这样:你把我们的成员打得落花流水,结果你这个浑帐现在还敢说这些有的没的。「有的没的」这句话感觉好像有些老气喔。不管怎样,他的话里有些语病。首先,是他们先来找我麻烦的。结果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说我『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其实算是推卸责任。而且,他们也没有正确地回答我的问题。 最后,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基本上,『我什么也没做』。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啊。是你们自己冲上来打人的吧。」 然后你们是自己倒下去的吧。 没错。 「——因为揍我揍累了。」 然后才累倒在地上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根本连反击都没反击啊。 「呐,这不是我的错。是你们太弱了。」 「是你太耐打了吧,该死!你是怪物吗!」 小混混a咒骂完后,站在一旁的小混混b小声地对他说道: 「呐,大大,这样有点糟吧。这家伙……你记得那个谣言吗?」 「不准叫我大大!还有,你是白痴吗。那一定是捏造的啦!」 小混混,不,大大这句话让我抬起了半边眉毛。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谣言,不过那应该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谣言吧。 「呐,大大。」 「我就说不要叫我大大了!」 「难不成那个谣言是在说那个吗?说我——」 我歪过头说道: 「——我【死不了】吗?」 那群小混混的脸色一变。我亲口说出这个谣言的话,应该能让『不会吧』升格为『搞不好真的是』吧。只要我继续说下去,搞不好还会变成『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样喔。 如果他们能怕到落荒而逃的话,那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但看来他们似乎是没有要那么做的打算。我的话似乎对他们那丁点大的自尊起了作用,大大露出诡异的笑容朝我踏出步伐。 「……嘿、嘿嘿。不会吧。不会有那种事的。很、很好、我就来确认一下。」 说完之后,大大就从怀里掏出完全违反枪炮弹药防制条例的刀子。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不、不要啦,大大!」 「就是啊,如果那是骗人的话怎么办。不要杀人啦,大大!」 「住手啦大大!」 「你真的要下手喔大大!」 「不要动手啦大大!」 「啰嗦!我都叫你们不要叫我大大了!还有你不要也跟着一起叫!」 被发现了。 「……唉呀呀。」 我叹息了一声后,抓了抓头。在不安的伙伴们的守护之下,大大吞了一口口水。 「好——」 然后用一口气。 「去死吧,乃出狗斗!」 他叫着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名字,朝我冲了过来。大大和我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大大的脚程意外地快。他平常可能有参加田径队或什么的吧。我动也不动。双眼似乎因紧张而充血的大大拿着刀刺了过来。接着,他冲进我的怀里—— 用刀刺了我。 大大笔直刺出的刀尖毫无疑问地深深刺入我胸口里。大大放开手,一边以颤抖的声音说着「我、我成功了、成功了……!」一边往后退开。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倒下。我的背随即撞上坚硬的地板,微微弹起后,我就完全地倒在地上了。 「嘿、嘿嘿、很、很简单嘛。去死吧!」 狠下心来行动一事似乎满足了大大的自尊心,他高兴地举起双手。 「我、我从以前就很不喜欢你这个人。明明就是这附近所有高中的头头,可是过的生活却跟个普通人没两样。你那种绝对不下场自己打、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做法也让我看不下去。不、不过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 「什么!」 我坐起身,把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站了起来。痛是满痛的,不过还不到忍不下去的地步。 「你满意了吗?」 大大和其他小混混用像是在看着僵尸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唔,对他们来说,我应该就跟僵尸差不多吧。 我一脸无趣地跟他们这么说道: 「我说过了吧?」 我握住刺在胸口上那把刀的刀柄。当我干脆地把刀拔出来之后,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不过那道伤口也很快就好了。 「我呢……」 我丢开的刀在空中划出弧线,坠落到地板上时发出轻脆的声音。我用脚踩住那把刀,丢出我的理由。 「……是绝对……死不了——的啦。」 跳楼三十二次。服毒十五次。动脉破裂四十五次。上吊二十五次。吸瓦斯十二次。 听到这个数字的每个人都会露出讶异的表情。「那是什么数字啊?」我会立刻给他们正确答案。 这是我的死亡记录。 在我十七年的短暂生命中,如果连小地方也一起算进去的话,我尝 试自杀的次数早已超过一百次。 同时,这也可以说是我用来证明我所具备的特殊能力的各种手段合计次数。 没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不死之身』。 不过,从我生下来到现在为止,我的身体一直有在乖乖地老化,所以看来我应该不是所谓的『不老之身』。我想我大概可以活到八十几岁,然后再跟个普通人一样死去吧。 然而,除了这种死法之外,我是不会死的。不管是被刺、被勒住脖子、被别人灌瓦斯、被从高楼屋顶上推下来、还是被灌毒药,都无法夺走我的性命。 理由?我哪会知道。我自己才是最想知道理由的人耶。 我从小就知道自已有这项才能。说来讽刺,是我在这世界上最憎恨的人让我发现这项才能的。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接受自己死不了这个事实,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些数字出现。虽然我还没有被车辗过,不过我想我大概不会去试吧。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还有,我听说如果让电车因为我被辗过而停下来的话,我好像得付一笔相当高额的赔偿金还是什么的。这就先不管了。 我并不是一心求死。 然而,我总觉得死不了,就无法证明我现在活着。 如果我已经死了,然后现在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活着,我也无法彻底否认这种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我之所以会在干架的时候不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痴最根本的理论相当暧昧,所以我不管是打人、还是踢人,做什么都没有实质的感觉,而且我根本提不起劲来做这些事。既然我没有办法确定我是不是依照我自己的意志活着,这或许是没办法的事也说不定。 「……啊,糟了。」 认真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我因为客厅里灯光亮着而在家门前停下脚步。 「为什么她总在这种时候提早回来……」 我低下头,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放任那些小混混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都不见了。伤痊愈得比别人快也是我的能力之一。这或许是不死之身的附加要素,但这就先不管了。 被他们拉扯、被他们弄得破破烂烂的制服看起来太糟糕了,这个是绝对没办法恢复的。 只要不被她抓到就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把门打开。我慎重地脱下鞋子,偷偷摸摸地要走上二楼。 那大概是综艺节目吧,像是从电视里发出的笑声传来……好,看来现在还没有被她发现的样子。 就我这么想的那一瞬间。放在鞋柜上的一个熊娃娃(熊泽君),那大概是在我视线死角里吧,它撞到我的身体,掉到地板上。掉到地板上这件事是怎样都好。不过,那只熊娃娃会对冲击做出反应,让体内的录音带自动播放。它是大受欢迎的说话熊熊系列。 『早啊、我是熊泽君!今天的早餐是蜂蜜吗?』 你去给我抓鲑鱼啦,这个肉食动物! 「……狗斗?」 靠!我把熊娃娃(熊泽君)踢飞,撞到墙壁上的熊泽君大叫:『我的朋友是迷你猪的培根君!』 「狗斗?你回来了吗?」 拉开椅子的声音响起,有一只手掀开挂在客厅入口的帘子,她从里面探出头说道: 「什么嘛,如果你回来了,就说声『我回来了』嘛,真是个糟糕的小孩。」 「……我回来了,姊姊。」 我对这个明明就已经二十五岁,可是却还顶着一张超级娃娃脸的姊姊·雪华打了一声招呼。她把长长的黑发绑在后面,和平常一样随性地穿着背心和牛仔裤。 「你的工作呢?」 「我今天难得早下班啊。怎样,你有什么不满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我趁姊姊一脸诧异的时候,慢慢地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向楼梯。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被抓包千万不要—— 「啊——!」 「呀——!」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诡异行动的姊姊突然张开大嘴、用指头指着我,然后她缓缓吊起眉毛和双眼,看起来跟个女鬼一样。 「你——!」 「对、对不起!」 姊姊气冲冲地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然后笔直地瞪着我。 「你又去跟人打架了对吧!」 「我、我没有。」 「你刚刚不是才说了对不起吗!」 「希望你能相信这是一个人对顶着女鬼般表情朝自己逼近时会有的防卫本能。」 「那你这衣服是怎么一回事?根本就是抹布了嘛!」 姊姊用两只手抓住我试着转开的脸,用力地硬把我的脸转向前面。完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要用来说教了。之后,制服钱大概会从我的零用钱里扣掉吧,再会了,我下个月想买的那些东西,永别了,我的豪华午餐,永远不灭的梦想与希望啊。 「你啊,那张脸就已经长得够吓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收敛一点吗!」 「我可是过着很收敛的生活喔。是对方先动手的。而且你那句那张脸长得很吓人根本是多余的吧?」 「那种人你当没听到就好了!碰到那种人的话,就把眼神移开,把自己当空气不就没事了吗!」 「我不要,好丢脸。」 「总比被别人揍好吧。你至少也帮我的面子着想一下嘛!警察的弟弟每天都去跟人家干架,你教我怎么有脸工作啊!」 姊姊在我们所住的明答市明答警署工作。对隶属于生活安全课的姊姊而言,弟弟每天都干架的确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不过姊姊并不是真的为了保全自己才骂我的。她很清楚,与其一直骂我,说成我在给她添麻烦的样子,我才会乖乖反省。虽然我也不想照着姊姊的策略走,可是姊姊这样的说教的确很有用,我垂下头说道: 「……对不起。」 大概是听出我声音里的认真了吧,姊姊松下紧绷的表情。「……真是的,你喔。」她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那样』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受伤啊。不要让我一直担心嘛。」 「我知道,对不起。」 第二个知道我这种能力的人就是姊姊,而这也是我和姊姊出来住的重要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最害怕的就是给姊姊添麻烦。姊姊看到我真的在反省之后,她放下环抱于胸前的双手,露出笑容。 「你知道就好,一起吃饭吧。」 「真难得啊。哪种?是哪种便当?」 「……姊姊准备饭菜就等于是去买了便利商店的便当回来,你这种思考模式真是让人火大。」 因为你平常都很晚下班,所以家事全都是我在做啊。 「我也是会煮饭的,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了。」 「你做了什么?」 「煎蛋啊、照烧鲫鱼啊,还有滑子菇味噌汤!」 「真的吗?」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然后姊姊小声地说道:「……那个,桌子上有豪华猪排便当。」 「我超喜欢便利商店的便当的。」 「我好高兴喔。如果你的声调可以不要那么平板的话,那我会更高兴的。」 那是不可能的。 「你也想想看嘛,我可是期待天降奇迹般的晚餐耶。」 「你的期待愈高,期待无法成真时的绝望就愈高喔。来吧,赶快吃吧。」 「收到。」 「然后,吃完之后就是说教时间啦。」 「……收到。」 我 以悲惨的声音回答。 『——公园实施已经成例行事项的鲦鱼放流,将小小鲦鱼放流至河川中的亲子们让公园显得一片热闹。』 电视上正播着一连串怎样都好的地方新闻。姊姊一边看着这个节目,一边喝着饭后的热茶。 然后我挂了……没想到姊姊真的整整训了我两个小时。 『○○市xx署的女性警官向媒体爆料,该署巡查部长两年来对身为部下的她进行袭胸等性骚扰行为——』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我的心也差不多要烂了。 「你有点腐败的话刚刚好啦。」 我是起司吗。 『……接下来的这则新闻是——』 之前原本念新闻念得不愠不火的主播突然变了声音。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紧张,语调也变得僵硬。 『某巡逻中的警官疑似于本日在xx县明答市的马路上发现被刺杀的男性尸体。』 姊姊拿着茶杯的手停住了。我也跟着抬起了脸。这样说虽然有点难听,不过近来杀人事件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只是当案发现场是我们所居住的城市时,那就另当别论了。 画面转换,某个十字路口出现在电视上。从四周的建筑物来看,案发现场似乎离这里不远的样子。 「这社会真是危险啊。」 『男性的尸体上有多处刺伤。警方从男性胸口上大大的十字伤判断此次的杀人事件和现在日本各地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有关,并持续进行调查。』 「十字……就是那个杀人魔吧。」 我对姊姊的低语无言地点了点头。 十字伤的撕裂魔人—— 这是数年前在某乡下都市犯下第一起杀人事件后,就不断接连杀人的杀人鬼称号。 奇妙的是,事件并不是限定在某个地方发生,杀人魔会在一定的期间过后,转移到其他城市。杀人魔至今的足迹南至九州、北及秋田,犯下杀人罪行的范围相当广阔。 因此,警方当初并没有把这一连串的事件当做是连续杀人事件。不过白痴犯人在杀人时一定会在尸体上留下十字型的伤痕,警方才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物所犯下的罪行。 然而,这史无前例的罪行似乎也让警方内部对此抱持怀疑的态度。至今的所有罪行都是同一个人犯下的吗?还是说有犯人人数为复数?再加上还有模仿犯罪的可能性,搜查进行得非常不顺利。 「可是如果说是同一个人干的,那听起来实在很像是在骗人。那个人如果还过着正常生活的话,那他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吧。」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啊。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事不关己了。我想署内应该会设置搜查本部吧。我就是没办法喜欢县警那群人啊。」 姊姊按着紧皱的眉间叹息。 「你们知道犯人大概长什么样子吗?」 「在建档的时候好像有整理出一个大概轮廓的样子。他犯罪的时间大多接近深夜,所以应该是个早上有在正常上班的人吧。」 「啊啊,【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啊。」 十字伤的撕裂魔人若是世间对杀人魔的称呼,那【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就是在一部分人之间相当有名的称号。我所说的一部分的人就是来自网路和其他线上世界的人。在社会上引起引起许多人议论的这件事在情报容易扩散、不需要任何顾虑的网路上也引起相当大的回响。由于犯行都是在深夜进行,所以不知道是谁帮犯人取了这样的名字。 「没错没错。还有,我们猜想杀人魔的自我表现欲应该很强,然后他很可能出乎大家意料的年轻之类的——喂!」 「干嘛啦。」 「怎么可以让我随便泄漏内部的情报,你要怎么补偿我啦。」 「这也是我的错喔……」 有关杀人事件的报导就那么一点点而已,很快就结束了。想必警方目前也没收集到那么多可以公开的情报吧。姊姊在所隶属的生活安全课中负责少年犯罪的事务,要说相关性的话,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关系,不过看来她又要开始晚下班了。这样我得想想能够恢复疲劳的菜色才行啊。就在这个念头几乎全自动地出现在我脑内的那一瞬间…… 『……为您送上下一则新闻。在邻居的通报下,住在○x市、目前四岁的铃原茜小妹妹被发现在母亲的长期虐待下死亡。』 我和姊姊之间和稳的餐后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该死,真尴尬。 『铃原茜小妹妹在母亲数个月的虐待之下,连三餐都无法吃得满足。尸体上除了像是被殴打的伤痕之外,还有烧伤等痕迹,警方正在对已被逮捕的母亲·铃原彩音嫌疑犯进行调查。』 姊姊平静地喝着茶。不过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知道。她的手正微微颤抖,变得锐利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电视,仿佛铃原茜小妹妹的母亲有出现在荧幕上似的。 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画面随着一声无力的声音转暗,寂静流入两人之间。 「……我去一下便利商店。」 丢下这句话后,我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姊姊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盯着被关掉的电视。 我对要不要说「我出门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月亮露脸了,是仿佛撕裂月空般的新月。我提着装有随便挑的果汁和零食的塑胶袋,抬头仰望暗淡的夜空,慢慢地在街上踱步,希望可以尽可能地晚点回家。 我吐了一口气。历法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不过季节仍然停留在冬天,白色的混浊空气溶解在幽暗之中。 一想起刚刚那则新闻,我就立刻不快地甩了甩头,憎恶的记忆重现在脑海中。大部分人在懂事前的记忆会随着年岁淡薄,最后消失无踪。不过我却不是这个样子。我总觉得如果能忘记的话,那该有多好。 ……小时候,我受到爸爸的虐待。 原因出在我身上,至少我爸爸是这么想的。 妈妈在生了我之后就过世了。深深爱着我妈妈,也就是他妻子的爸爸从那时候就开始变得怪怪的。他辞了工作、开始喝酒,也不出门了。从某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用暴力虐待我,我的特异能力就是在那时候被发现的。爸爸对我的虐待过头了。被揍被踹是家常便饭.被打火机或香烟烧灼更是再平常不过。他有好几次拿着家里的木刀(可笑的是,那还是我拜托姊姊帮我买的)打我。他带着憎恨的力道大到足以让我的皮肤出血、骨头折裂。那个时候姊姊还小,无法完全保护我。不过她还是站到爸爸面前,拼了命要保护我。我还记得她那时候的身影。 然而不管被爸爸怎么虐待,我都没事。当然,那个时候会很痛,也会留下伤痕。不过我的伤总会立刻痊愈,最后会连伤痕都不见。爸爸就是不喜欢我这点。同时,他害怕我的情感更从中而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爸爸开始说妈妈的死是因为生了我这个怪物。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行为也说不定。而且对爸爸而言,这似乎也是虐待我的正当理由。 他对我的虐待日渐恶化。他把我从屋顶上推下来,他用菜刀不断刺我,他把我丢到火堆里,他把我沉到浴缸里,他硬逼我吃香烟,他还曾在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勒住我的脖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死不了,这一点让我爸爸更加愤怒。在那之后,我被爸爸这样虐待了十年以上,我自己也很佩服我居然没有疯掉。不,事实上,我搞不好已经疯掉了。我自己从来没有那种感觉,不过如果疯子认为自己是疯子的话,那就不算是疯了吧。唉,这事就别提了。 姊姊从警察学校毕业并被分发到明答署之后 ,就立刻带我离开那个家。妈妈留下的存款和爸爸的退休金早已见底,一直以来根本都是姊姊在打工养我的,所以爸爸以后可能会过得很辛苦吧。可惜我没有在意那种事的多余心力,而且我和姊姊也不是心地那么善良的人。 所以,就结果而言,我现在过着平稳的日子。虽然有时会像今天这样被卷入争执,而且说烦也真的是很烦,但比起我爸爸,那些小混混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有关虐待的话题在家里是禁忌中的禁忌。只要当某些事发生,或是电视报导这种新闻的时候,姊姊就会非常没精神。对她而言,这十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爸爸虐待,自己却束手无策一事似乎造成了她心灵上的创伤。不过就我而言,光是能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我就已经非常感谢姊姊了。 不管怎么说——要问我要说什么的话,其实就是我现在非常不想回家。对基本上只想过着开朗生活的我而言,我实在不喜欢那种难以忍受的奇妙气氛。 「去公园走走吧……」 一瞬间突然有了这个想法。姊姊如果陷入那种状态的话,心情至少会坏上一个小时,离现在似乎还要再过一点时间的样子。 我改变去向,转向附近的儿童公园。还要再三十分钟吧,反正我很喜欢发呆,要我二十分钟不做任何事并不难。 走了一会儿后,我就看见里面只有溜滑梯、秋千和攀缘架……摆明了是做来逃税的明答公园。 ……此时,我倏地停下脚步。有个声音传来。好像是硬物刺穿柔软东西时的奇妙声音,而且还是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有谁在那里吗……?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我的好奇心却获得差距微小的胜利。我继续往前走,在闪烁街灯的照射之下,夜里的公园显得相当诡异。 走到入口边的时候,我看见有个人坐在地上。在不怎么宽阔的公园里,有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腹地中央附近,刚才那道声音好像就是那个人发出来的。应该说是,咕嚓,还是说,咚嚓?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现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听起来的确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家伙看起来像是个女生的样子。年纪……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她溶入暗夜中的黑发长度大约及肩。我原本以为她穿着一件很厚的大衣,但我后来才发现她好像是套着一件雨衣的样子。雨衣……在天气这么好的时候? 她挥着手,专心地在——在—— 在刺着什么? 我倒吸了一口气。 她不只是一个人。 一直到我接近她之前,阴影都没能让我看到那个东西。 她并不是坐在地上。 ——她是骑坐在某个人身上,然后在刺着什么东西。 糟了——我的本能如此告诉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有时候会感到一种气息。譬如说像聚集在车站前的小混混,譬如说像在意四周环境到不自然地步的人们,在碰到最好不要插手的事时,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那家伙身上就有那种气息。我最好不要再前进了,体内有道声音强烈地警告我,为了逃走,我往后退了一步。 喀榔一声响起。我缩了一下身子,看向右手。去死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店员放得不好,塑胶袋破掉、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我才刚买的罐装咖啡滚落地面,那个胖子,他刚刚把冰咖啡和肉包放在同一个袋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搞得我陷入最糟糕的状况! 「……」 我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不动。 因为少女停下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挥下手。在沉暗的照明中,红色的鲜血四散……听好了,我再说一次喔。我对我自己再说了一次。 红色的鲜血,四散。 少女倏地转过头来。 所谓毛骨悚然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被光与影分成两半的少女的脸上,沾满了鲜血。不,不只是她的脸。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穿着雨衣。是为了挡住喷出来的鲜血。她的手、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脚,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而她的手上,则握着一把也是沾满了鲜血的大刀。 趴在少女身下的是个男人。 不——正确来说,那曾经是个男人,现在不过是个肉块。 远远看过去也知道那个男人死得很惨。他全身上下不知道被刺了多少次,而且我真的看到了—— 刻印在男人胸前是一道偌大的十字伤。 「——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冲击刺激着脑内的记忆中枢。明明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但我却还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时间是十点半,这跟传闻中根本不一样嘛! 我太大意了。我只能这么说,事件发生在明答市,犯人还待在这个城市里也不足为奇,但我却以为这是发生在远方某处的事件。 糟了——快逃。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跟我这么说。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快逃!同样一句话有如警铃般不断在我脑中作响。不管我再怎么不会死,我都还是有痛觉的。如果我的身体被刺成那个样子的话,我怎么可能受得了啊。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赶快—— 赶快! 「!」 我一回过头,就立刻用全速冲了出去。 砰,一声响起。 「什……」 我僵住了,骗人的吧? 我只把头转到后面去,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杀人魔站在我背后,把刀子深深刺进我的腰里。这不是人做得到的事。你以为我们之间隔了多远啊! 杀人魔拔出刀子,鲜血随着灼热的感触流出。我差点就跪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只是,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杀人魔抓住我的肩膀。试着抵抗的我扭动身体,但那个女生却用不像是女人的力量硬是把我转成面向前方。从正面看到这张涂满鲜血的脸,我没惨叫出声还真是奇迹。就在此时,刚才被她刺了一刀的地方传来一阵冲击。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脚步也因此摇晃。这家伙,居然敢踹我! 我失去平衡的身体往后倒下。杀人魔一跃而起,在我仰倒在地上的同时,骑到我的身体上。她用一只手按住我的手臂、限制我的行动,并用两个膝盖把我的身体紧紧固定住。现在变成了我抬头仰望杀人魔的姿势,她就这么骑在我身上,不过我一点都不高兴! 接着,杀人魔举起拿着刀子的手。 ——刺。 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刺! 锐利厚实的刀刃剜着我的血肉。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好多次,杀人魔固执地不断刺着我。每当她刺我一刀,鲜血就四处飞散,沾污了夜空中的月亮。 杀人魔愉快地发出嗤笑声,就像个拿到玩具的孩子一样。 她的身影,让我想起我的爸爸。那个家伙在刺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只能在暴力中找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发出这种人格崩坏的嗤笑声。疼痛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不过我在这方面的耐性比一般人还强。我是觉得我应该不会痛到休克致死——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我的能力。你也想想看嘛,我没办法昏倒,只能一直看着别人用刀刺我的身体,这比任何拷问都还恐怖。 享受了一会儿刺杀秀的杀人魔突然停下她的手。我原本以为我终于可以被解放了,没想到事情却不是这样,杀人魔一站起身,就把我的领口抓了起来。路灯照亮了杀人魔的脸,这样看上去,她长得还满漂亮的,尖尖的下巴很适合她那锐利的眼神……我在说什么啊我 。 「不要怪我。」 杀人魔第一次开口。 「这是没有办法的。」 她迅速地把刀转了一圈,握住刀柄。 接着,她以华丽的动作迅速地以纵横两个方向划下刀子,她的额头上沾满了大量的鲜血。 现在,我的身体上大概已经出现一个十字型的伤痕了吧。这样我也成了那个有名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其中一个牺牲者了,真是值得骄傲啊。去死死啦!什么叫做没有办法啊!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嘛你! 「那么——再会了。」 她以高亢的女高音唱着说完后,把我放开。 就在此时—— 「至少,让你走得安详点。」 她伸出的手上握着刀,深深地贯穿了我的心脏。 第二章 不死男与撕裂女 第二章不死男与撕裂女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在这里就要迎向人生最后一刻了吧。放映着人生的工作人员名单,以及最糟糕的烂结局。如果我是客人的话,我大概会把手上的爆米花丢上去砸向来参加首映的导演吧。 只可惜我不是普通人。装死的我等杀人魔离开后便回了家。幸好姊姊已经睡了,如果被她抓到了,不知道她又要说些什么。我换好衣服后,就偷偷地把坑坑洞洞的衣服处理掉。对流行没什么执着的我常常会买好几件同款式的衣服,所以姊姊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 接着我沉沉地睡去,若无其事地迎接早晨。身为勤劳学生的我因为市立明答学园只要从家里徒步十五分钟就可以到,所以就选了明答学园就读。早上的太阳以眩目的光芒照亮世界,我和许许多多的学生一起走在上学的路上。不是我在说,我始终觉得我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前一天才快要被杀掉(正确来说,应该说是被杀掉了),隔天居然还能正常地去上学。 我忍下一个哈欠,想着昨天的事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杀人魔是个年纪大约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就一般市民的义务来说,还有身为刑警的姊姊的立场而言,我应该向警察报告这件事吗?这么说来,我昨天一心只想着要赶快逃走,结果却把那个被杀掉的男人给忘在现场。他最后怎样了?我心里还留有一些罪恶感。不过就算我什么也没做,发现那个男人尸体的人总会向警察通报的吧?我尽想些不负责任的事。在我还被爸爸虐待的时候,姊姊不知道去找那个烂组织商量了多少次,结果他们还是动也不动。我对那个组织没什么好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尽量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就姊姊而言,她相信要从内部改变这个组织,才能让我这种人不再出现,所以她亲自进了敌营。我是真的很尊敬她这种积极的想法。 不过既然我都知道犯人长什么样子了,至少应该跟姊姊报备一下吧。把我被杀掉的那一段省略掉好了,不然状况会变得很棘手,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请大家踊跃捐款!」 突然,一阵开朗的声音刺激着一早就沉浸在阴郁心情中的我的耳膜。有几个学生拿着纸箱做的募款箱站在校门口对路过的人进行募款。请大家从箱子缝口丢钱进去的人胸口别着一根蓝色的羽毛。是※蓝羽毛募款啊,一早就这么有精神啊。(译注:蓝羽毛募款是日本水难救济协会所进行的募款活动,募得款项用于资助民间水上救难活动。) 就大部分的学校而言,这种活动都是由学生会主办。但本校却是募集想要参加活动的志愿者,属于完完全全的自发性活动。只是就算参加的人克服早上想睡的欲望、比别人还早到学校、而且还得叫到声嘶力竭,最后能得到的也就是名为荣誉的无形勋章。这么完美的活动当然使得本校的学生争先恐后地参加……怎么可能。不过有趣的是,每年都会有一些兴趣独特的人报名,看来人类也不是那么糟糕的生物嘛。 希望多少能尽一分心力的我从制服口袋里掏出皮夹,从我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在昨天那件事之后,它又变得更少了)里犹豫地掏出五十圆。此时,一道极有精神的声音响起: 「啊,是小狗狗!」 我把五十圆硬币放回皮夹里,准备迅速离开现场。我太大意了。我完全忘了那个一定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 「等等等等嘛,小狗狗,你要不要捐点钱?」 一个女学生站到准备从学生们责难眼神中逃走的我面前。这个比我矮了一、两个头,手上拿着大大募款箱的娇小女生,与其说是募款的人,还不如说她是刚从圣诞老公公手上接下礼物的小学生还比较恰当。 她把编成一条辫子的头发垂到后面,奇特的发型是她的注册商标。这家伙的名字叫做久远玲。成绩普通,运动神经有点不好。这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高中生有两个不太一样的地方。 一个是她极端的奉献精神。除了募款之外,玲还积极地参加清扫校内、到老人之家当老人说话的对象等这些尽让人嫌麻烦的志工活动。而且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让自己的推荐函看起来更好看,也不是为了要让老师喜欢她,这些出于纯粹善意的行动的确是异于常人。 简单来说,这个女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跟我特别好。 像昨天那种想要来找我干架的小混混到处都是。而在我藉着我的能力以无败的战绩通过所有挑战之时,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把县内所有的高中生都踩在脚下了。这个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害怕这样的我。我个人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这个久远玲在二年级分到和我同班之后,却奇特地用亲切的态度来靠近我。虽然我一开始觉得她很烦(我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她很烦),但我现在已经学会要懂得放弃了,如果只是要聊天的话,那我会陪她聊聊。 「捐钱这种事是出自捐款人本身的善意吧?哪有人用强迫的。」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从刚刚就一直没能募到多少钱啊,就算是一圆也好、十圆也罢,你就捐点钱嘛。」 「现在我才捐个十圆也没用吧。」 「就是因为大家都这样想,所以我才会募不到钱啊!」 她说得没错。我叹了一口气后,把皮夹掏出,拿出刚刚收回去的五十圆硬币。我犹豫了一下,嗯了长长一声之后,便把铜板放回皮夹。 「啊,什么嘛——既然你都拿出来了,那就不要放回去啊。」 「我才没有那么糟糕。」 我拿出一百圆硬币,把它丢进久远玲的礼物箱,不,是募款箱里。 「这个啦。」 「喔喔!嘿嘿,谢谢啦。真不愧是小狗狗,真是个好男人!」 看着玲笑得那么开心,我露出微微的苦笑。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每次听到别人叫着明显夹含着我爸命名的恶意名字,我都会再次体悟我爸根本不希望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我的名字叫狗斗耶,这不是正常的爸妈会帮小孩子取的名字。不过,只有姊姊和玲不一样。姊姊就不用说了,被这个家伙叫名字时,我都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我愈来愈觉得她是个贵重的人才。 「这么一说起来,小狗狗你知道吗?」 离钟声响起还有一段时间,我决定站着陪玲聊天。 「什么事?」 玲朝我靠近。看她挺直了背、用手捂住嘴巴,我也跟着弯下身体,把耳朵靠过去。玲像是在说秘密地低声说道。 「……这附近发生了杀人事件喔。」 我忍不住从嘴巴里发出「噗呜!」的奇怪声音。 「叽呀!小狗狗的口水!口水喷到我脸上了!好脏喔!」 「啊、啊啊,抱歉。其实没有很脏啦,别担心。」 「很过分耶!?」 我抽出面纸递给玲,她则是鼓着一张脸把口水擦掉。 「我知道你很惊讶,可是你也不用表现得那么夸张吧……」 「……哈哈哈。」 我总不能说我目击了那起杀人事件吧。玲继续说下去: 「听说有个男人在公园里被杀掉了……而且,好像是那个喔。呃,那叫什么去了,十文字太郎的杀人记?」 「那是什么愉快的故事啊?」 「不是啦,是十文字杀法吗?」 你不要再坚持十文字那三个字了。 「啊,十字门太郎的放浪日记!」 连原形都没了。 「……是十字伤的撕裂魔人吧。」 「对,就是那个那个!好像就是那个什么人下的手喔,好恐怖喔。」 「就是说啊。你也小心一 点,别被她抓到了。」 「嗯。小狗狗也是喔。小心不要在晚上从超商回来的时候碰到杀人魔喔!」 「唔哇——这个笑话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啊。」 「笑话?」 「呃,没事,我知道了。那我走啰。」 「嗯。等会见。啊,对了。」 「还有什么事吗?」 玲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认真(就她而言),瞬间变成满面的笑容。 「听说今天有个转学生要转到我们班上喔。我是听老师说的,好期待喔。」 「转学生?他来的时间还真奇怪啊。明明二年级就要结束了说。」 「好像是因为他们家里的因素吧。小狗狗,你要跟新同学好好相处喔。」 「你去跟他好好相处啦。不要算上我。」 我轻轻敲了玲的头一下后,便耸了耸肩走向教室。 不管是什么时代,转学生这种人总是背负着巨大的期待。要不就是个美人、要不就是在前一个学校成绩优秀的秀才、要不就是个大奶妹、要不就是个美腿姊姊、要不就是个帅哥、模特儿,各种毫无根据的谣言在早自习之前早已传遍整个教室。 虽然我也不是觉得说是谁都好,可是我并不像班上其他同学那样,心里有什么期待或希望,我只是在想说这次的转学生应该是个普通的人吧。要是把希望描绘得愈大,绝望时受到的冲击就会愈深。昨天是不是有人说过这句话啊? 「是什么样的人啊,是什么样的人啊?」 坐在旁边的玲兴奋地摇着桌子。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家伙。唉,或许能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小小乐趣的生活方式才是能让人生有意义地过到最后一刻的秘诀吧。 「是啊。拥有适当的沟通能力、能够适当地和同学对话、学习能力有适当的程度、有适当的运动神经,过没几个礼拜就能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转学生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小狗狗根本就没有梦想。」 「请你说我是脚踏实地。」 事实上,世界上怎么可能事事顺心。转学生是天才啊、是大奶妹啊、是超能力使者啊是外星人啊是未来人啊、是魔法使者啊、是战斗民族啊、是美少女战士啊,这种事只会在漫画或是电影里出现。 一生只要有一、两次冲击性的邂逅就够了吧。这世界上有很多根本没体验过冲击性邂逅的男男女女,在看过杂志的星座专栏或恋爱电影后一心想找到命运中注定的那个人,结果到最后居然就这么过了适合结婚的年龄。 门被打开了,教室内的骚动平静下来。 首先是从二年级一开始到现在都毫无存在感的导师站到讲台上。 「呃——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今天有个学生要转进我们班。」 这句话让每个人都探出了上半身。导师扶正眼镜,像是刻意地等了一下。然后他对着入口说道: 「进来吧。」 我把一只手撑在桌上,是气氛来到最高潮的班上唯一一个冷静下来的人。这么说来,那个杀人魔也和我一样,平常都有去上课吗?搞不好她意外的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也说不定。我常常在电视上看到有人评论犯人是『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我昨天所说的『知道自己疯掉的疯子』或许真的存在也说不定。那些人平常一定都在思考要怎么杀了带着笑容说早安的邻居,或是要一起回家的同学吧。而且他们脸上一定还带着一个不会让人起任何疑心的微笑。真是让人觉得一点也不恐怖啊。 「小狗狗,转学生来了喔。」 玲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转学生似乎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进到教室里来了。我将盯着空气看的涣散眼神拉回前方。 「我是桐崎恭子。」 ……然后我就这么僵住了。 「我因为父亲的工作而转学到这里来,希望能和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基本上,我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很少相信宿命这种事,可是这次不一样。 我痛恨世界上这种潮流,一心希望这只是我在做梦或这是虚幻不实的世界。 「小狗狗,她好可爱喔!好好喔,看起来好有气质,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吧……小狗狗?你怎么了?」 我听不清楚玲跟我说了什么,我心里的撼动强到这种程度。 『她』很快地把教室看了一圈。 然后,我就这么跟她对上眼。 「……」 『她』也停下了动作。 「……」 「……」 我和『她』就这么对看了数十秒。 「……桐崎,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导师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她』眨了眨眼。 「……没有。没事。」 『她』以冷静的声音说完后,导师便点了点头,指向教室角落的位子。 「那你就去坐那里吧。」 『她』朝自己的位子走了过去。那优雅的步伐让每个人都为之叹息,把清丽这两个字表现得栩栩如生的『她』,显得一点也不做作,反而相当自然。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真的是你吗? 在『她』将要走向自己位子的时候,穿过我的身旁。 那个时候,『她』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悄声说道: 「……午休时间到体育馆后面去,不准逃。」 我觉得我全身的肌肉都因此而收缩,她的话就像一把刀刺进我的身体里。我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我望向一坐到位子上就被旁边人找着说话的大小姐『转学生』。 没有错。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个没人回答的疑问就这么在空中化开。 唯一知道正确答案的女人—— 【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只有露出平稳的微笑。 午休时间。 通常都把这些时间用来吃便当,剩下时间拿来睡午觉的我今天也只能推翻这预定的行程。 光线偏暗的体育馆后方满溢着潮湿的空气。 桐崎恭子还没来。平常的我应该是会发火地说着叫人来的家伙居然敢迟到,但我今天却为此感到安心。她应该不会一见面就给我一刀吧。 我靠到墙上、环起双手,思考着她的目的。 就一般的角度来看,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警告吧。如果把我的事说出去,我绝对让你死得很难看——之类的。不过,就她而言,她应该认为我已经死了吧。而我现在居然好好地活在她转学来的这个学校,这对她来说应该是笔墨难以形容的冲击吧。搞不好她觉得我只是个长得很像昨天晚上那个人,现在只是把我叫出来确认而已。 可是……我换了一个想法,桐崎说她是转学来的,而且是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这是真的吗?我回想起【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活动范围。白痴都知道她的犯行遍布全国各地,所以警方也花了很多时间在摸索犯人的线索上。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果……如果杀人魔是学生,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四处转学,然后她转学到哪里,就在哪里进行杀人的话呢?也就是说,这家伙并不是为了要隐藏行踪而四处改变犯罪地点,而是因为她本来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那她奇妙的行动模式不也有了解释吗? 「让你久等了。」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我移动视线……她来了。 她环抱着双手、脸上挂着和在教室里时完全不同的无惧笑容。桐崎恭子就站在那里。 「……我不喜欢让人等的女人。拜啦。」 我打算潇洒地离开。不过,就在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桐崎用力地抓住我的手。 「不准逃。」 呜喔,桐崎恭子用那双眼尾吊起的双眼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她这么说道: 「……你真的是我那时候杀掉的家伙吗?」 「你认错人了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耶哈哈哈哈哈那就是这样我要回去看七龙珠了。」 「我叫你不准逃走。」 痛痛痛痛痛痛!我的手臂正在叽叽叫!叽叽叫!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那时候的那家伙吗?」 「……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 我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完后,桐崎恭子竟然意外干脆地回了一句「是这样吗?」看来她是真的把我当成是别人了。真是的,饶了我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桐崎恭子像是很自然地还是怎样地就丢出这句话: 「那就来试试看吧。」 嗄?我还没来得及回问。 桐崎恭子毫不犹豫地以华丽的动作拉开裙子。薄薄的布料在空中飞舞。下面是一条沿着魅惑v字的纯白小熊内裤……她穿小熊内裤!? 一时之间她不顾惊愕的我,毫不留情地继续前行。带着适度肉感的白色大腿上绑了一个刀套,一把刀就放在那大型的刀鞘里。就在桐崎恭子拔刀的同时—— 她用刀刺向我。 「嗝噗!」 这当然是毫无准备的我发出诡异的声音。就算我再怎么不会死、就算我的痛感比一般人少,可是如果侧腹突然被一把能够轻松杀了鳄鱼的刀刺入的话,我也是会发出声音的。 「你在干什么啊!」 我一发出抗议的声音,桐崎恭子就无言地把刀子给拔了出来。我看到我的制服上破了一个洞,而且血还渗了出来。桐崎恭子发出「唔」的一声,然后她接着这么说: 「有趣。」 从这时开始就是地狱了。 桐崎恭子抓起刀子的时候,她同时轻轻地把我踢开。我脚步摇晃地往后退了两、三步。这个时候她冲了上来。她才踏出一步,就已经进到我的怀里。加上昨天晚上那件事让我觉得……这家伙的脚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唰啾!一声响起。 桐崎恭子在刺穿我的侧腹后,把刀给拔了出来,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将刀子往我肋骨剑突一刺。一直刺,一直刺,疯狂地刺。这已经不是精神构造的问题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疯子,她挥刀的速度非比寻常,我才刚以为她刺下一刀,她就已经刺了另一刀了。电影里不是常常看到骑士拿着细长的剑在进行攻防战吗?拿来形容现在的情况正好,一直刺一直刺拼命刺,一直戳一直戳拼命戳,我根本就是任她为所欲为,根本毫无反抗的余地。我的鲜血四溅、我的骨肉四散,我被她慢慢地往后面逼退,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昨天那只是单纯的兴趣,所以她在笑。那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是在试什么啊?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她就是在试我是不是真的【死不了】。我的想法应该没错。可是,怎么说呢,她追寻结果的过程实在是太糟糕了。 桐崎恭子的手突然停下。把刀拔开的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一脸认真地盯着我看。我靠在体育馆的墙上,一边整着紊乱的呼吸,一边对她说道: 「……怎样啦。」 「总共三十五次。」 她短短地说,什么三十五次啊。 「……三十五次,我总共刺了你这家伙三十五次。」 你这家伙,你现在居然叫我你这家伙。 「我说你啊,你现在讲话的调调跟自我介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嘛。」 「那是我装出来的。为了要让学校生活过得更加融洽,每个人都在伪装自己。」 是吗?我就没有耶。 「……什么都没有吗?」 「所以我就问你在说什么了啊。」 桐崎恭子眨了眨眼。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她挥了挥刀子,把上面的血甩掉,之后她拉开裙子。小熊内裤你好,饶了我吧。 「这个答案已经超出常识的范围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第十四次就死了。」 那个明确的数字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分析过了,如果刺杀时避开重点部位的话,体弱的人刺九次、健康宝宝刺十四次、中年人刺十一次就会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根本就不想听、今后也不会派上用场的小知识喔。 桐崎恭子把刀子收回刀套里后,低声说了句和之前完全接不上话的「是这样啊……」后,便把头垂了下来。这是怎样?还有这件制服要怎么办?根本就是条破烂的抹布嘛!下午还有课要上耶! 正当我想跟桐崎恭子抱怨而把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她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让我惊了一下。干、干嘛……她在哭?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想哭的人是我耶,我要怎么跟姊姊解释啊。 「喂,你满足了吧?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死不了。然后,在你知道这点后,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我立起两根指头,然后折下食指。 「第一个。你那异常的刀法让我的制服变得坑坑巴巴、破破烂烂,你打算怎么办。赔我是理所当然的,我要你负起责任。」 接下来是中指。 「还有第二个。唔,这是最重要的——是你吧,【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桐崎恭子的肩膀震了一下,不过就仅止于此。我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吧?新闻里那个十字伤的连续杀人犯。应该说是你运气不好吧,我的姊姊是个警察啊。然后,你是加害者,我是被害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我走向桐崎恭子。发现她没看错人的桐崎恭子很有逃亡的可能,所以我相当慎重,不管她做出什么反应我都能有所对应。 「你要怎么办?要自首吗?不管是什么理由,你所做的事都不能被原谅。不论是什么样的罪行,它都应该在适当的场所被制裁……唔,这是我姊跟我说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如果你要这么做的话,那我就不向警察通报了。」 说完之后,我正打算把手放上桐崎恭子的肩——但我还是没那么做。桐崎恭子终于抬起的脸让我吓了一跳,「什、什么啦」,我口吃了。 桐崎恭子在哭。泪水自大大的眼眸中流出,滚落地面。 「……你摆出那种表情也没用的啦。很抱歉,我的心胸并没有宽广到可以同情一个犯罪者—」 「……了。」 「啊?」 她说什么? 「……棒……了。」 桐崎恭子低声地说。我听不见她说的话,于是竖起耳朵。就在那一瞬间—— 「——太棒了!」 桐崎恭子拉高了声音。她发亮的表情和先前不同,仿佛就像是爸妈帮这个小孩子买到她一直很想要的合体机器人一样……嗄? 「太棒了!你这家伙!我就在追求你这样的人才!你就是我理想中的男人!」 桐崎恭子张开双手,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现、现在这是怎样?她预料外的动作让我陷入困惑。 「你叫什么名字?」 「乃、乃出狗斗。」 「是吗!乃出狗斗!……不,狗斗!」 不准直呼我的名字! 桐崎恭子无视我的叫喊。她顶着一张涨红的脸,直直地盯着我看。 「拜托你,狗斗!」 「什么啦。如果是要我放 过你的话,很抱歉,这我做不——」 「跟我交往吧!」 「——嗄?」 在我这还算普通长的十七年的人生中,我现在这无法理解的表情应该是占有数一数二的地位吧。 桐崎恭子兴奋地高声向我宣布: 「——当我的男朋友吧,狗斗!」 红色的太阳缓缓地朝棱线彼方落下,仿佛是在为天空闭上双眼。操场传来棒球社和足球社练习的声音,管乐社则吹奏着不知名的古典音乐。校舍内那快要报废的喇叭正以分叉的声音唱着『送别』。 已经下课了。 走在往校门路上的我看到有个人影正在途中的广场上动来动去。那家伙正在那重复着弯腰、起身的动作。那个人随即把拿到的东西放进手上那个像是袋子的东西里面。 「你在干嘛啊,久远。」 我出声叫住她后,久远玲才像是刚发现我似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小狗狗!……咦,你怎么穿着运动服?」 「不要问,说来比长城还长。」 「啊啊,你大便大在裤子上啊。」 「那样还比较好。」女人不要随便把大便挂在嘴上啦。「……那,你在做什么?」 「嗯?啊啊,我在捡垃圾啊。」 玲举起手上的垃圾袋。原来如此,半透明的垃圾袋里装着空罐、纸袋、面包袋、周刊漫画、还有我们买的时候会犹豫一下的十八禁a书。 这个广场的中央除了喷水池之外,另外还设有长椅等设施,是学生们午休时的休憩场所。听起来是很不错,但世界上到处都有没公德心的人,所以就算旁边有个垃圾桶,地上还是随时会有没公德心的人丢的垃圾出现。看不下去的几个老师曾经要全校的学生一起来清扫,但某个家长这句『没有任何权利的学校强迫学生劳动会对确立自主性造成问题』,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内容都是胡言乱语的意见让清扫成了志工活动的一环。当然没有人会去打扫,我是这么想的。 「你每天都来捡吗?真是辛苦了,你也真是了不起啊。」 我丢出慰劳的话后,玲便露出害羞的笑容并抓了抓头。 「因为如果没有人要来捡的话,这里会变成垃圾堆吧,大家会没办法在这里吃饭呢,只是用上放学后的一个小时,算不了什么的。」 「是吗,真是厉害。」 我对玲感到佩服。里面不带感情的说法是我与生俱来的说话模式,希望大家原谅,不过这是我很率直的感想。 这个学校大部分的学生都知道玲的奉献精神,里面也有人在暗地里说她的坏话。玲绝对不说别人的坏话、在电车上总是率先让位给老人、只要看到有人迷路就会特地跑过去告诉那个人要怎么走,还会捡起某人乱丢的烟蒂丢到垃圾筒里。的确,有些人看到这种行为一定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因为她做得实在太明显了,大家都能看出的亲切,大家都能看出的善意,人类会对这种事感到厌恶。 然而,玲只是个纯真过了头的女孩,所以她不会犹豫。她只是理所当然地帮助人、理所当然地做善事。 如果在意四周观感的温柔叫做伪善,那她并不符合这个定义。 她并没有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样做才对,所以她这么做。 我暗地里对玲这种无秽的精神感到尊敬。我没有要爱现的意思,可是玲是继我姊姊之后,第二个让我认同的人。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大概没有人了吧。虽然一直缠着我的玲会让我觉得很烦就是了。 「很厉害吗?我觉得这是谁都做得到的事啊。」 有多少人会用她口中的『谁都做得到』当藉口,然后绝不亲自动手啊。基本上,这就跟很少人会把自己算在『有人得去做』的『有人』里面一样。 「……要帮忙吗?」 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总觉得心里会有个疙瘩,所以我就开口问了。我想我这样才是真正的伪善吧。 「嗯啊,没关系啦。我已经捡完了……我问你喔,小狗狗。」 「什么事?」 玲一脸呆呆地指向我的右侧。 「……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的?」 她问了我现在最不想被问到的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而且那个人——」玲歪过头,开口跟我确认。「——是转学生、桐崎同学……对吧?」 「…………嗯,唔。」 我留下暧昧的回答后,我身旁——啊啊,我真的不想承认,可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着我和玲对话的桐崎恭子露出了微笑。 「是的,你说得没错。你是久远玲同学对吧?」 「啊、嗯、是啊。你已经把大家的名字记起来啦,好厉害喔。」 「呃,我还没办法把大家的名字都记起来呢,是乃出同学告诉我有关玲同学的事的。」 「啊——是这样啊……那——」 玲看向桐崎恭子,然后看向我,接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呜哇啊,真让人火大的笑容啊。 「两位、难不成那个、是在交往吗?」 「呃……」 脸上漾起红潮的桐崎恭子害羞地用手包住脸颊,把头低了下来。什么叫做「呃……」啊。这比十四号礼拜六出现的杰森还恶心。 「那、那个、我也觉得刚来这个学校就交男朋友的确有些不合礼教……可是乃出同学他……那个……他实在太过完美了……」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说啊,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干脆杀了我吧!啊,我死不了耶! 「有什么关系呢,这样很好啊,喜欢上一个人跟时间无关啦。原来是这样啊,小狗狗也终于交到女朋友啦——!真好——!」 「呃,我想你对我们的误解大概很深。只要是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有她这种女朋……痛啊!」 「唉呀呀,你怎么了啊?乃出同学。」 桐崎恭子一边拿着刀子从玲看不到的角度刺进我的身体,她一边顶着笑脸说道。住手!不要转来转去! 「小狗狗,你怎么了?」 「没、没有啦,那个,其实这家伙(转转转转转转)唔喔喔喔喔喔喔……没、没事……」 我输了。身为警察的弟弟,我居然还屈服于他人的威胁之下,真是丢脸。 「那么我们该离开了吧?乃出同学。」 「……是、是啊,桐崎同学。」所以请你把刀子拔出来。「……那我先走啰,久远。」为了不让玲感到不对劲,我硬是挤出一个淡淡的笑。 「嗯,我知道了,那拜拜啰。」 玲虽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她还是挥挥手和我说了再见。我以同样的动作转过身,桐崎恭子则同时拔出刀子,若无其事地把刀藏到背后,和我一起离开现场。这家伙挽住我的手、贴在我身上,好把伤口藏住。专家。虽然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专家就是了。 「……呐。」 和玲拉出一段距离后,我才开口。 「什么事?」 声调瞬时改变的桐崎恭子回答。她变脸的速度跟老牌女星差不多。 「……基本上,那种时候不都会用踩脚之类的手段吗?为什么要刺我?为什么你要用刺的?」 「因为……因为……因为人家喜欢用刺的啊。」 人家你个头啦!不要乱换说话方式! 「唉,你别在意。如果你以后又想在人前揭穿我的真面目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刺你。而且我还会用挖的。」 「……了解,我说你啊。」 「怎样?」 「午休时那些话,是当真的吗?」 桐崎恭子眨了好几次眼之后,这么说道: 「我是当真的啊。」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交往不可啊。还有,那时候是因为上课钟好死不死响起,可是你还没有给我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啊啊,那个啊。」 桐崎恭子看着夕阳即将西沉的天空。 「说真的,我并不想被捕。」 「不准撒娇。不管你再怎么威胁我,只要你是那种态度的话,我会毫不留情地跟警察报告的。」 「冷静一点啦,听我说到最后。」 那我就听你说啊。 「……只有一个方法能让我不被捕,然后你也能感到满足。」 「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刚好的选项吗?」 「有。」 桐崎恭子这么说道,接着她歪过头。 「你家在哪?」 「不准来。」 「我总不能连接下来要成为我男朋友的人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我根本就还没答应你啊。」 「你会想答应的,反正我想在没人的地方跟你说话。」 「去附近的巷子里就好了吧。」 「你要侵犯我吗?你想得美。」 「你的脑子是海绵做的吗?」 「这是在赞美我的吸收能力很好吗?」 你到底是有多乐观啊。 「我说你是个脑子坑坑洞洞的白痴,反正我不会让你进我家门的。」 桐崎恭子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去我家吧。」 「我也不要。」 「再任性下去我就刺你喔,应该说,让我刺吧。」 「……反正你只是想刺我而已吧。」 「哈哈哈哈哈,那我们走吧。」 咦?我好像还没听到答案喔? 「反正我又没要吃了你,我在床上可是很会撒娇的喔。」 「我的头好痛……」 桐崎恭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按住太阳穴的我。 那间公寓离市立明答学园徒步不远的地方。不知道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公寓,外观看起来相当破烂,墙壁龟裂、多到异常的藤蔓包覆住整栋建筑物。与其说是感觉有怪物住在里面,应该说是里面没有怪物才怪的一间公寓。 「……你住在这里吗?」 「是的。」 我踩上仿佛每踩一步,就会踩坏一阶的楼梯。我觉得有些意外,这家伙其实是个穷人吗? 「你爸妈呢?」 「妈妈死了,我没和我爸一起住。」 「你一个人住吗?」 此时我发现一件很怪的事。这家伙不是说她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才转学来的吗? 「我会连那一点一并说明的,进来吧。」 如此回答我的疑问后,桐崎恭子走到二楼最边边的房间前,转开门把。 我停在原地一会儿后,看见桐崎恭子催促我进去,我叹了一口气。 接着,我踏进了杀人魔的房里。 这个房间里的家具少得惊人。原本附上的厨具和冰箱就算了,房间中央有个暖桌、墙边有个小电视、再加上衣柜,就这样而已。暖桌上的笔电在这朴素的房内显得格外突兀。 「真是简单啊。」 「我向来不喜欢放太多东西在家里……我是想这么说啦,但其实我只是没钱而已。」 「你是说你家吗?」 「不,我是说我自己。学费虽然是我爸出的,可是生活费和其他必要经费都是我自己要负责的,我没多余的钱可以用。」 「你靠你自己生活吗?」 「我有在打工。」 可是学生能打的工并不多吧。这个房子的确很破烂,可是学校放学后数个小时的劳动应该没办法赚到租这房子的钱吧。 「……你真是个好人。」 桐崎恭子突然说出这种话后,在地上铺了个座垫,要我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 「我应该说你无知比较好吗?」 桐崎恭子走进厨房,把装好水的茶壶放上瓦斯炉,开火煮水。看她转了好几次才把火点上,想必那个瓦斯炉也是历史相当久远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脚伸进暖桌里,刚插电的暖桌还是很冷。 「赚钱不一定要用正当的手段,尤其是女人。」 糟糕的想像瞬间划过我的脑海。 「……是这样吗?」 「你会看不起我吗?」 「如果是姊姊的话,她应该会来段说教吧。不过我个人是认为有需求才会有供给。如果你不后悔的话,那我也不需要插嘴吧。」 「原来如此,你这想法不错。」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就率直地接受你爸爸的援助吧。」 桐崎恭子坐到我的眼前,双脚愈来愈温暖了。 「这是我个人的行事准则。」 「行事准则?」 「我认为一个人如果走上不该走的路,那他就应该背负相应的风险。如果是犯罪的话,那他当然就要做好被捕的准备。如果一个人就算知道必须承担这样的责任,他还是想进行这样的行为,那他就应该用其他事情来箝制住自己。」 「所以你才离开你爸,一个人住在这里,然后用援交来赚取生活费吗?」 「谁说我在搞援助交际了?」 「嗄?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赚钱不一定要用正当手段。」 「我是这么说了,不过那不一定是指援助交际。呃,不,其实我是在做性质差不多的事,只是我的工作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 「是、是这样吗?」 那你一开始就这么告诉我啊!一直往粉红色方向想的我真是丢脸毙了! 「这就是思春期啊,狗斗。」 闭嘴!收起你那脸『我知道的啦,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嘛,这也是难免的啦。』好像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那是最伤人的! 「呵呵呵。」 不准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没差。顺便告诉你,我没有要上大学的意思。从高中毕业后,我就要和我爸完全断绝关系,然后像现在这样打工赚钱,随意过日子。」 「……你总不能一辈子过着这种生活吧。」 「时候到了就随它去吧,死在路旁就好。」 「这也是你的行事准则吗?」 「唔,就是这样。」 好愚蠢,我甩了甩头。 「这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应该做的是先去向警察自首。」 「我想也是吧,我对你所说的毫无异议,我自己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所以……」 「所以?」 「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讲成这样。 「我现在来跟你说明。」 桐崎恭子把手指抵在下巴上,像是在沉思的她眼神飘荡。接着—— 「……这样好了,先从我的事开始说吧。」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点了点头,慢慢地开口: 「我先跟你说,我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就是最近成为话题人物的那个杀人魔。网路上好像把我叫成什么【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话题炒得很火热的样子。」 这些事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像这样从犯人口中再听一次的话,实在没有什么真实感。眼前这家伙的确是个在很多层面上都无药可救的瑕疵品,可是我实在看不出她是个杀了那么多人的 变态杀人犯。要说什么人看起来才像变态杀人犯的话,那应该就是常常把电锯带在身上、要不然就是一双眼睛混浊灰暗、或者是平常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人。我虽然能举出这些例子,可是我很怀疑现实生活中到底会不会有这种人。不,就算这种人真的存在,我们也不能说所有的犯人都是这样。这世界上大部分的罪犯恐怕都像这家伙一样,都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人。真是太恐怖了。 「不过,我不是现在世间所说的那种拥有变态级的杀人嗜好的犯人——我和那种变态杀人犯不同,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切过肉吗?」 ……她说什么? 「那当然有啊,所以又怎样?」 「你觉得怎么样?」 「嗄?」 「你切肉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啊。我切了肉啊,就这样而已。」基本上,这世界上会有人对这种行为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 「有,那就是我。」 桐崎恭子把手伸进暖桌里,发出喀嚓一声后,她把刀子连枪套一起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我换个话题,你有做爱的经验吗?」 「我觉得你的话题也换得差太远了。」 「虽然这有点离题,不过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回答我。」 「……没有。」 现在这个年代,十七就不是处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可惜我不像我们班上那些男人一年到头都在发情。我从未对异性有过兴趣,也没想过要进行那种行为。顺便说一下,我也不是同性恋。这就是证据—— 「那,你有自慰过吗?」 「……嗯,有。」 就是这样。我和一般人一样,要做的事还是会做。 「那这跟之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啊?你该不会只是想给我难看吧。」 「我的确有这么想,不过这个问题真的有它的意义,你放心吧。」 「你说你的确有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让我很不安了,你是变态吗?」 「口头责骂也是个很不错的方法喔?」 你到底想要干嘛啊! 「……一般而言,做爱、或是自慰都是为了要让自己体验最后会带来的性兴奋。我们通常将性兴奋的最高点称做是高潮。很多人为了让自己觉得舒服,所以才会玩弄自己的性器,或是在对方的洞里进进出出,到这边你都了解吧?」 「我是没差啦……」的确是没差了。「……听到和自己年纪一样的女生一脸认真地讲着什么自慰啊、做爱啊、高潮啊、在洞里进进出出之类的还真是让人心情不好啊。」 「什么嘛,你喜欢害羞一点的风格吗?那你就早点告诉我啊。要做到什么程度?就连看到胸口都觉得害羞的处女风格?还是要看到——」 「别管这个了,你继续说吧。」 「……是这样吗?唔,我之后再好好问你。所以,虽然每个人到最后都会做爱,但在达到这个结果之前情况不一定完全相同。如果有人只会对大奶妹有性趣,那当然也会有人持相反的性趣。如果有人只喜欢找妙龄女子或同年纪的男性,那也有人只喜欢找下面的毛都还没长出来的小孩子。」 「就是所谓的萝莉控吧。」 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姊姊在处理少年犯罪的部署工作,我潜意识里非常讨厌这种家伙。 「看来你似乎有所误解,那我就跟你说了。所谓的萝莉控不过是一种性癖罢了。听到一个人只喜欢年幼少年或少女的话,的确会有一种残酷的感觉,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将这种兴趣限制在嗜好的范围内,大多不是用二次元就是用二次元的a片来满足自己,不然就是藉此忍下来。萝莉控和正太控等于犯罪者这种思考模式对以这种方式努力克制自己的人非常失礼。这和把有虐待狂的男女当成会随便向他人施暴的人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唔,我大致了解了。」 「很高兴你能了解。那我把话题转回去。我刚才所说的这些人对性的嗜好、或是坚持都叫做『性癖』。」 所以那又怎样?桐崎恭子对摆出这种脸的我说道: 「我的性癖恐怕就是杀伤行为。」 「什么?」 「大多数的人在切肉的时候只会有『啊啊我刚刚切肉了』的感觉,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我却在菜刀剜肉时的触感、还有鲜血逐渐扩散的光景中找到无上的性兴奋。坦白说,我相信我可以光靠切肉就得到高潮。」 你坦白过头了。 「……小的时候,我藉由切料理的肉硬是把这份冲动压抑下来。可是随着我年岁渐长,我的要求愈来愈高。有一天,我偶然在家里找到一只老鼠。我把那只老鼠抓起来之后,突然这么想:切这只老鼠的话会有什么感觉?之前光是切死肉就让我那么兴奋,那如果是切活着的生物的话,那我应该可以得到更多不同兴奋的感觉吧。我任由我的好奇心带领着我随心所欲地切害老鼠。那是第一天,从未有过的冲击贯穿我的体内。一种很难用言语表现的感觉。像是从脑中枢一路麻痹到脚尖的感觉……这种普通文字根本无法表达的『什么』出现在我的体内。」 接着,桐崎恭子开始杀起了动物。从老鼠开始、家里养的仓鼠,然后是附近的麻雀、乌鸦、鸽子,最后她的目标愈来愈大,换成了猫、换成了狗。 「我把所有的尸体埋进地里。虽然我也会担心会不会有人发现,可是我的欲望却逼得我不得不继续下去。」 她切开它们的腹部、剜开它们的肉、拿出它们的内脏,把解体的动物全排成一列,一个人沉浸在恍惚的世界中。 「……」 茶壶在水烧开后发出的警示声突然响起。桐崎恭子倏地起身,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后,她把装了茶的杯子放到我和她面前。说不情愿是不至于,可是我真的不想喝眼前这杯茶。桐崎恭子像是看穿我的想法似的,率先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然后——」 她放下了茶杯,干涸的声音响起: 「——我开始想杀人了。」 她说她不记得自己开始想杀人的契机是什么。有可能是她偶然在教育频道的实验节目里看到的人体模型,也有可能是理化课本上的人体解剖图。 「我唯一确定的是,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无可救药的想法:在杀了那么多动物之后,接下来剩下的就只有和我一样的生物。当然,我知道只要我一这么做,我就再也没办法回头,所以我犹豫了。在我的同学努力经营爱情或是友情的时候,我每天满脑子只想着要刺杀人。」 把刀子刺进那巨大的身躯里,贯穿骨肉、让鲜血喷出的话﹒到底能带给自已多少兴奋。桐崎恭子慢慢开始无法压抑自己体内的冲动。 「……三年前——也就是国二的时候,我第一次杀了人。」 对象是谁都好。那个时候,桐崎恭子在恶友的邀请之下,开始了有点类似援助交际的行为。她看着比自己大了十岁以上的中年上班族高兴地带她走在路上,她就觉得这家伙应该可以…… 「切人肉这件事感觉很好。」 比起之前她切过的一切感觉都好。无可奈何、无法抵抗的快感贯穿她的体内。男人恐惧的脸根本不算什么,她的目的就是切,就是刺,就是剜,就是贯穿,只有这样而已。 「对我而言,比起单纯的性爱,这种行为让我更加敏感。所以我立刻就达到高潮……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实在烂透了。」 从那之后…… 从那之后,桐崎恭子就无法忘却那次经验。 「所以……你就成了连续杀人魔是吧。」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光是听她说完,就够让我沮丧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你说杀人吗?」 「不是……是人太脆弱了,被刀刺就会死掉,我根本就不想杀人。可是……人还是会死掉。」 桐崎恭子低下头,直直盯着放在暖桌被上的手。 「你没有用一句『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做出结论的权利。」 我的话让桐崎恭子抬起头。然后她狠狠地盯着我,不过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 我知道啊。她如此低语: 「不管我用什么藉口、不管我用什么枷锁绑住自己,我都是最糟糕的犯罪者。这种事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就是停不下来,我没办法阻止我自己。」 原本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桐崎恭子现在看起来特别畏缩。她抱住自己、移开眼神,并咬住下唇。 「我拜托我的爸爸,让我定期在一段时间之后转学到别的学校。我爸爸是个工作至上的男人,他很断然地说既然我已经被生下来了,那他就有养我的义务,不过他对我不抱有任何爱情。所以他对我奇特的希望也不抱有任何疑问——他大概根本懒得管吧——所以就让我这么做了。」 「果然如此……所以你才四处转学,让警方无法摸索出有关犯人的线索。」 桐崎恭子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狗斗,你说得没错,我应该去向警察自首吧。可是……说真的,我很害怕。我不是怕被抓到,就算我被抓到,我这个未成年犯罪者也只会被送去辅导,在我离开了少年监狱之后……我还是会重覆犯下相同的罪行吧。这是我无法自行抑止的欲望,就像这世界无法禁止人类有性方面的接触一样,这世界也不会有出现阻止我刺杀人欲望的方法……我很害怕这一点。」 「……就算是这样,法律也不可能放过你。」 「当然,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想假使有人来抓我了,我就会乖乖地束手就擒。可是——」 「可是?」 她缓缓地抬头看我。 「……你出现了。」 「我?」 「当我看到早该被我杀掉的你出现在我转学进去的班级里时,除了惊讶之外,我还抱着一缕希望。也许……当然,我也觉得这不太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可是……我没搞错吧?」 「什么啦?」 「你——」 桐崎恭子吞了一口口水,以不适合她那个性的紧张表情这么问我: 「你是【绝对死不了的男人】对吧?」 「……」 我总觉得我猜得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一点也不想回答。然而,我无法继续忍受桐崎恭子期待的眼神,最后终于缓缓开了口: 「唔……是这样没错。」 「果然是这样啊……」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闭上双眼。接着,她在说了一声「好」的同时张开双眼,站起身朝我深深低下头。 「我再次拜托你……请和我交往。」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果然是这样啊,我觉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请让我待在你身边。如果你交到女朋友了,我也不会打扰你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可是你要答应我,当我需要你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如果我能跟你在一起的话,我保证我绝对不再杀其他人。拜托你,我——」 跪下的桐崎恭子握住我的手,用恳切的眼神拜托我。 「我需要你。」 「……就算你跟我这么说……」 我用空着的手按住额头,感叹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做杀人魔的男朋友?而且目的还是为了被她刺杀?这对我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行吗?」 只不过……就她刚刚所说的来看,桐崎恭子的确需要我吧。这不是连续剧或电影中男女朋友之间所说的那种口头上的【需要】,而是真正的需求,这家伙如果没有我的话,一定很快就会完蛋吧。 心里另一个我告诉自己:放着这家伙不管也没差。就算这家伙杀了很多人、然后被警察抓到、出了监狱、继续重覆一样的犯行,那又怎么样呢?她迟早会被判死刑,一切结束,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的确是这样没错。这是所有选项中最不会伤害我自己的一个选择。 然而,我心里却还有一个我放不下桐崎恭子。这不是同情,对了,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近似亲近感的感情。 这家伙也是个知道自己不需要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所以她才离开父亲,自己过着三流的生活,就跟我一样。 我姊姊在小的时候,曾经梦想着要成为小说作家。为了实现她的梦想,她看了很多书、也念了很多书,累积了许多知识。 然而她的梦想却因为我的诞生而扭曲。为了保护被爸爸虐待的弟弟,她选择成为警察,而没有选择成为小说作家。如果没有我的话,姊姊或许会成为名留百世的大作家也说不定。就算不是,她也一定能做她想做的事。 因为我的存在,使得一个人的人生崩坏。 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个不被需要的人。 我爸爸也是。如果我没有被生下来的话,他或许就能和妈妈、还有姊姊过着感情很好的三人生活也说不定。 没错,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希望我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才会得到这种奇怪的能力。 我已经学会了放弃。 可是这家伙——桐崎恭子还没有办法放弃自己吧。 所以她才会来依靠我。 这不是我在自夸,我真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 我叹了一口气。 ……向别人伸出援手不像是我会做的事。可是——既然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既然我都遇到了,那或许也没办法了吧。 我这么说道: 「我知道了。」 如果我这种人能帮上别人的忙的话,那就拿去用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命从一开始就没有价值,反正只是条死不了的烂命罢了。 「……我和你交往。」 我的这句话让桐崎恭子露出我遇见她以来首次的灿烂笑容。 我慢慢地啜着完全冷掉的茶。 味道好苦。 「这世界还真是和平啊……」 一个男人坐在幽暗中。他在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家具的宽广房间里看着报纸。 报纸上写着最近发生的事件。母亲用斧头砍杀五岁的女儿;祖父长期对孙子进行性虐待;一个人因为『我要买口香糖的时候,他就先买了一样的口香糖』这种无稽理由就对陌生人施暴,最后还把他加以杀害;一个相信病死的恋人可以重生的男人和尸体待在同一个房间达三年之长等等…… 还有,【十字伤的撕裂魔人】连续犯下的杀人事件。 「真是太和平了。因为没道理的理由或是意义不明的契机而杀人、被杀,这就证明了这个世界有多么无趣。如果是因为争夺食物、或是被长官命令这种『不得不的状况』而出现许多犯罪行为的话,那才叫做危险的世界。」 男人独自低语完后,发出呵呵呵的笑声。他跷着脚,拿起桌上的咖啡,含了一口后,露出不悦的表情。 「……冷了。」 微弱的敲门声像是看准了时机般响起。 「进来吧。」 走廊上一道细细 的光芒射进室内。人影安静地踏入室内,在身后关上了门。 「有什么消息吗?」 「是的,是件有趣的事。」 他的声音和话中的内容完全相反,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宽广的室内回响。 「喔,是什么事。」 「监视中的【杰克】和一名青年有了接触。」 「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是过着普通的生活,一定会和别人有所接触吧。」 「那个青年与众不同。」 男人抬起半边眉毛,把报纸折好。他把报纸丢到桌上,摊开了双手。 「说来听听。」 「是【尸变】。」 男人的嘴里流泄出「喔」的声音。 「这两个人居然相遇了。那还真是悲惨啊。」 「不只是这样。他们两个似乎变成恋人关系。」 男人的双眼微微瞪大。 「这是真的吗?」 「是的,消息是正确的。」 「该怎么说呢……」 男人低下头,把手抵在额头上。片刻过后,他发出低沉的声音,刚开始是小小声的,随即变得很大声。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相当愉快。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另一个【杰克】好像也有了动作。」 「喔。」 身体深深陷入椅子里的男人挥了挥手。「继续说。」 「在短暂的休止后,他似乎又开始了。目前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应该不会就此结束,您打算如何处置呢?」 「唔……」 男人把手抵在下巴上,沉默地深思。过了一会儿后,他开口说道: 「第一个【杰克】啊,我原本以为要挖角他是很困难的事,不过状况似乎改变了。应该说是我看见希望了。」 「您的意思是?」 「【杰克】找到了光芒。曾经沉溺在幽暗中的人只要看到救赎的可能,就再也不会放手。现在应该就是找他的时候了。」 「那么,我现在就去找他。」 「啊,你稍等一下。」 男人低吟了一声后,抬头仰望天花板。接着他立起指头说道: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了。」 「是的。」 「如果现在有一只狮子,以及一个和那只狮子极为相似的动物型机器,你觉得哪一方会赢?」 「我不明白您问题的意义。」 「你不需要想得太困难。」 隔了一会儿后,他淡淡地这么说: 「应该是真正的狮子吧。」 「为什么这么想?」 「野性拥有电脑无法具备的『本能』。人工智慧做了一百次重复的动作,就能做出一百次相同的事。虽然动物的脑袋无法做出正确的动作,但它们很有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进行反击。」 「这会将它导向胜利。」 「我认为有那个可能性。」 「原来如此。可是啊,以前曾经有一台被输入了百万种棋谱的电脑和被称做是天才的西洋棋名人对战,你认为谁赢了呢?」 「……是,名人吗?」 「是电脑赢了。」 男人高声笑了。笑声在室内不断回荡。 「结论是,不试试看不会知道啊。根据天才创造出来的人物,或是人物原型的存在,你认为谁比较强呢?」 「……」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接着,男人说出他要做的事。人影听完男人的说明后,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第一个【杰克】战败了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做人要懂得临机应变。」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照您的意思去做。」 「交给你了。啊啊,还有,咖啡冷掉了,可以帮我重煮吗?」 「我不是您的秘书,请您自己去煮。」 「……没差吧。」 「我先告辞了。」 人影行了个礼后,便离开房间。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不,这才应该叫做可爱吧。算了。我开始……有点期待了。」 男人扬起嘴角,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他把电源打开。 就在那一瞬间,墙壁亮起光芒,化做一面荧幕。 上面投射出一个少女。 像是能看穿人的细长双眼、白瓷般的肌肤、暗藏着惊人身体能力的娇小身躯。荧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她和某个男人在说话的照片。 「那么——你赢得了吗?」 低语的男人露出淡淡的笑。 「天才杀人魔——桐崎、恭子。」 鲜血自手里的刀子上流下,在柏油路上描绘出红黑色的痕迹。他把刀子一甩,鲜血便随之飞舞,被甩撞到墙壁上的刀刃发出沉钝的声音。他重覆了好几次、好几次相同的动作。好几次、好几次、不断重覆。每重覆一次,刀子便发出声响,鲜血也随之四散。这一幕仿佛就像是刀刃在哭喊一般。 「神啊……」 有个男人倒在他眼前。男人无力地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的男人身上尽是无数的伤痕。一切都是用他手上这把刀进行、用这把刀结束的。 舒畅的感觉划过全身。甜美地自头顶直至脚尖,身体里充斥着快感与喜悦。 「……啊啊,神啊。」 他发出嘶哑的声音,蹲了下来。他用双手握住刀柄,瞄准目标。 待双手的颤抖停下后,他又再次高高举起。 沉钝的声音传开。化做尸体的男人身上又出现了新的伤痕。 他就这么拖着刀,纵向切开男人的身体。肉虽然会产生抵抗,但只要把它当做是完成仪式的过程,他就不觉得辛苦。 接下来,他拔出刀子,这次他瞄准刚刚那个纵向伤痕的中央,从右侧划下去。用双手握住的刀子轧轧作响,它一边让鲜血喷出,一边往旁边划开。 男人的身体上被刻了一个十字。那是在展示他受了钉刑的基督所背负的东西。不但能原谅所有罪行的绝对存在,还能直达神的纹章。 「神啊——」 他这么低语。 「你……死了吗?」 男人站起身,往下俯瞰。他看着已经化做肉块的凄惨牺牲者,用手划了个十字。 「太遗憾了——我真是——太遗憾了。」 他闭上双眼,抬头仰望着天空。 「然而——如果你已经死了——那就必须要有另一人代替你……没错,就是离你最近的人——」 他再次低语。 「神啊——如果你是我们的父亲,而我们是你的孩子,那孩子总有一天要超越父亲,现在正是时候。」 他踏出步伐。慢慢地、用力地踩踏地面。 「超越人的你——已经不再是神。超越神的人——将成为新的神。」 成为新的神、成为新的神、成为新的神、成为新的神、成为新的神。 独自嘟哝着相同话语的他收起刀子。 「可是——我不知道方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 毫无感情的铃声从怀中响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的荧幕发出了光芒。这是好几个月来、不、是好几年来的第一次,外部和他有了接触。 有一封简讯。那不是他记得的号码。一开始感到警戒的他,随即为自己的不知为何所惧轻轻一笑,并打开简讯。 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 『神,死了。』 接着又有一封简讯传来。他动了动手指,打开简讯。 一样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 『那么,是谁,杀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信,就又传来一封简讯。 男人露出笑容。扭曲的、崩坏的、诡异的笑容。 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是你,杀的。』 下面还附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情报。男人看完后,便阖上手机。无法抑止的嗤笑声泄出,好久好久。 「神死了——是我杀的——我将让你——丢脸地坠落地面——这是回报——接下来——」 街上一片寂静。 『他』开始走向目的地。 第三章 不死男与随机杀人 我和桐崎恭子已经当了两个礼拜左右的男女朋友。 桐崎已经和班上打成一片,她最在行的大小姐演技似乎也为她在其他年级中博得人气。长得好看的家伙就是有这个好处。 而我则是没有什么改变。我和桐崎在交往的流言已经传遍整个学校,我也因为这件事被班上的同学揶揄了几次,但只要我无言地轻轻一瞪,他们就立刻变得乖乖的闭嘴。长得像坏人的家伙就是有这个好处。 「接下来呢……」 午休时间。准备吃饭的我拿着便当,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乃出同学!」 呜恶。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知道这道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有多么地诡异加恶心。 「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应该说是果然如此吗?散发着清丽气息的恶魔朝我走了过来。她是桐崎恭子。 「呃,我不吃午饭的,我只要靠喝空气就可以活下去了。」 「你在又在开玩笑了,呵呵呵呵。」 「呃,我真的是回归自然派的,我是精灵信仰派的喔。」 「……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桐崎垂下湿润的双眼。来了啦!必杀的眼泪秘技! 「是这么没错吧,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对吧……呜呜、呜呜呜呜……」 这个狡猾的小人。她没有浪费多余的眼泪,而是只滴下一滴眼泪,用来表达她的坚强。班上同学的视线真是刺人。 「……我知道了啦。」 我才刚回答完,桐崎就绽开了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她毫不畏惧他人眼光地抱了上来,周围一片骚动。 「桐崎同学。」 「什么事呢?乃出同学。」 「……请你不要趁抱上来的时候顺便刺我的背。」 「唉呀,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耶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就叫你不要转来转去了,不要转来转去的啦! 「……你的肉真是太棒了。刺下去时的触觉和适度的手感真是让我无以言喻……我有点湿了。」 我真想把她这小声说出口的猥亵兼变态台词给录下来。 「喂,久远同学。」 此时,我听到一道不太高兴的声音。 被恍惚的桐崎抱住(还兼被她刺住)的我看向那边。 久远玲正在和两个女学生对峙。 「这和我拜托你买的不一样耶。」 其中一个女学生举起手上的面包。 「我也是。我记得我跟你说的是柳橙汁对吧?这是苹果汁耶。」 另一个人把铝箔包的果汁拿到玲面前,玲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柳橙汁已经卖完了。而且面包也没有了……」 「你振作一点嘛,我们拜托你的事你就该做到嘛。」 「……嗯,对不起,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唔,算了。下次也拜托你啰。」 拿着果汁的女学生含着笑,摸了摸玲的头。 「因为久远同学是不会拒绝别人请托的『好人』嘛。」 露出苦笑的玲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么好用。」 另一个女学生甩着面包笑道。 两个人一边用刺耳地声音笑闹着,一边说着「再见啦——」离去。 玲虽然也挥了挥手,但等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后,她沮丧到一种可悲的地步。 「……桐崎,你等一下。」 「什么事啊?我还想再感受一下乃出同学的体温啊……」 你不要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伸进我背上的伤口里! 我瞪了在一旁看好戏的同学们。光是这样,他们就转开视线做鸟兽散了。 等到人都走开了,我朝玲走过去。桐崎也跟在我后面。 「久远。」 玲看向我的方向。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和往常一样的微笑。 「啊,小狗狗……」 「你怎么了?」 「嗯嗯,没事。我只是没能买到野木同学和樱野同学交代我买的东西而已。」 野木跟樱野应该就是刚刚那两个女学生的名字吧。我很佩服她居然能把她们的名字记住。 不过二年级都要结束了,几乎没把班上同学名字记起来的我才有问题吧。 「是久远同学自己说要去买的吗?」 玲对桐崎的问句摇了摇头。 「是她们给我钱,要我去买的。可是我长得这个样子,根本挤不进拥挤的合作社里,所以我没能把东西买到……被骂也是当然的。」 「这根本是她们自己来拜托你的吧?你就甘心被她们这样利用吗?」 玲呆呆地眨了眨眼。 「什么?」 「所以我就说她们根本把你当成跑腿的,你愿意这样吗?」 玲歪过头,像是搞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似的说道: 「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去买个东西,又不用费很多心力。比起这个,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才难过呢,我下次要加油才行。」 「……你啊。」 不可思议的感觉比愤怒快了一步,让我不禁大大叹了一口气。 「好人当到这种地步也只是个笨蛋罢了。」 「啊,你好过分。」 「可是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能自己去合作社买东西吧?那么,我个人是认为自己想吃的东西应该要自己去买才对……」 「桐崎说得没错。我没有要批评你这种亲切体贴他人心意的想法,可是如果你不小心一点的话,是会被别人利用的。」 「是吗?真的吗?」 环起双手的玲陷入沉思。不过,她还是立刻笑着这么说: 「唉,没关系啦,我也帮上那些人的忙啦。」 ……这家伙没救了,根本就是个没救的滥好人。 无可奈何的我甩了甩头。「反正你小心点。如果下次还有人叫你做这种事,那就来叫我吧。」留下这句话后,我便和桐崎一起走上屋顶。 「你特别在意那个女人的事啊。」 桐崎咬着红黑色的面包说道。像是被红酒泡过的袋子上用恐怖片的字体写着『内脏口味』。到底是哪里在卖这种东西的啊? 「是吗?」 我咬了一口便当里的煎蛋。我今天在煎蛋里掺了鲑鱼块,味道调得比较浓。虽然是我自己老王卖瓜,不过做得真不错,好吃。 「平常只把别人当垃圾的你居然会特地给她忠告,让我有些在意。」 「你以为我是……」 「我说错了吗?」 唔,你没有说错。 吃着花生酱拌豌豆的我点了点头,无法否定这点实在很可悲。 「唔,现在那种人很稀少了吧。她虽然是个好人,可是人好过了头,就只会被别人利用而已。」 「因为这是个把好人当笨蛋的时代。这么说来,每天帮班上花瓶换花的人也是她嘛。」 「顺便告诉你,每天早上提早到校帮大家擦桌子的人也是她。大部分的人一开始都觉得一定有内情,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家伙的脑袋并没有好到可以去算计这种事,我很清楚。」 「原来如此。」 「大家都没有发现,每个人都以为桌子理所当然地干净、花理所当然地有换、学校的地上理所当然地没有垃圾。可是大家却都知道那家伙是个『好人』,把她当成一个便利的道具在用。碰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就是看不下去。」 桐崎吃完面包后,便拿出装有红色液体的宝特瓶 。我才刚想说这是血味的饮料,没想到那却是普通的葡萄汁,有够容易让人误会的。 「你喜欢她吗?」 「啊?」 「呃,抱歉。我问了无聊的事,你就忘了吧。」 桐崎转开瓶盖、喝了一口果汁后摇了摇头。 「不管你喜欢谁、要和谁交往,那都是你的自由。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这家伙知道她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下唇却嘟了起来吗? 「所以不管你跟她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我都不会在意的。唔,所以你也不要在意,好好珍惜这种感情——」 「桐崎。」 「嗯?——啊呜。」 我用筷子夹起肉丸,把它塞进看向这边的桐崎嘴里。一脸惊讶的桐崎按着嘴,咬了几下之后,说了一句: 「……好吃。」 「你不要嫉妒啦。」 我微微一笑,吃起了撒上三岛香松的白饭。 「我、我才没有嫉妒。」 「放心啦。这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情。应该说是羡慕吧。」 我抬头仰望天空。今天的天空也一样是蓝到该死的地步。 「对我这个人渣而言,那家伙实在太了不起了。虽说我没有办法变成她那个样子,但是却会希望自己能成为她那类的人,所以我总会出手帮她。」 「……是这样啊。」 「别在意这种无聊的事了,你最近都没做啊?」 我这么说完后,桐崎回了句「当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认识你并且向你发誓之后,我就完全没做了。」 「唔,这样就好……你之前做掉几个人啊?」 我出自好奇心的这个问题让桐崎瞪着空气看了一会儿,最后给我的回答是:「……我不记得了。」 「我偶尔会有不管怎么样都忍不下去的时候。每当那种时候,我的记忆大概会有三十分钟模糊。我想得起来,不过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要说的话,就像是在电视上看着自己的行动一样。等我回过神来,摆在我眼前就是尸体了。」 原来她在行动时意识并不清楚啊,真是让人不舒服。桐崎毫无自觉地杀了人,在尚未觉悟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前,已经和尸体面对面了。 「……所以,每次结束之后我都会后悔。虽然觉得畅快,但总有一种罪恶感。」 根本就是自慰嘛。 「我最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那种感觉。所以我一直逼自己忘了对方的事……如果你要说我任性的话我也不否认。」 「……唔,我不会再追问下去了。不过你啊,居然能巡回全国,做了那么多次啊。」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嗯?」 「不,也许是我多心了,那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可能性问题。」 「到底是什么事啊?」 我露出诧异的表情。桐崎嘴巴半开,随即又闭上。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最近也没发生这种事。所以应该不需要说出来吧。」 「那你就不要讲啊。」 「你说得没错,抱歉……我……」 「怎样?」 「你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什么?」 桐崎把吃完的面包袋揉成一团,塞进裙子口袋里。她把葡萄汁喝完,放在地上。 「『我偶尔会不管有怎么样都忍不下去』这句。」 她唰地掀开裙子,露出熟悉的小熊内裤后,把手伸向放了刀子的皮套……等一下。现在我的本能正拼了命警告我快逃难啊。 「狗斗……可以吧?」 桐崎看着我的双眼微湿,像是要求着什么似的。满脸潮红的她露出害羞的少女表情。 「停,难不成你——」 「就是那个『难不成』。我刚刚随便刺了你一下,就让我变得更为兴奋。」 「等、等一下——」 桐崎朝我跳了上来。束手无策的我被压倒在地上,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桐崎骑到我身上。 桐崎艳丽地舔了舔嘴唇,用指头划过我的脖子。她对毛骨悚然的我说道: 「你要……负起责任喔。」 然后我就被侵犯了。怎么说呢,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 在被桐崎恭子那个色情撕裂魔人刺了我十六次之后,她还爱抚了我的伤口,对我这个不是m的人而言,这个全世界的变态都没有过的经验让我非常不舒服,我很想边哭边冲澡。 可是我还是原谅了那个家伙。放学之后,我和一脸满足的桐崎告别,一个人乖乖地回了家,我个人是觉得我心胸相当宽大啦。 她是在剥开我的制服之后才动的手,所以我的制服得以保持完整,但我身上的无数伤痕仍维持在结痂状态,还没完全好。洗澡的时候应该会很痛吧。 一想到还要这样跟那个家伙继续交往下去,我就觉得有点……不,是相当忧郁。不过我还是很乐观地想说我应该很快就会习惯了。 这种切换得很快的思考是来自姊姊的影响吗?突然想起今天是礼拜五的我体内立刻满溢着对明天放假一事的喜悦。请不要说我单纯,请说我是适应状况的能力非常优异。 我用微微高涨的心情转开门把……咦?没有锁。 我看向玄关,姊姊的鞋子散落一地。 我小心地把它们放回原处后,脱下自己的鞋子,走进家里。 电视的声音从客厅里流泄而出。 「姊姊,你回来啦?」 我一边问,一边掀开门帘,看到姊姊正一边吃着豪华寿喜烧便当,一边看电视。 「李肥来啦。」(33:这里应该是边吃东西边说话时的发音,不是错字。) 「你又在吃这种东西啊。不吃青菜的话会骨质疏松喔。」 「肉很快就能转成能量,很方便的。你今天真早回来呢。」 「下课之后也没什么事好做啊。」 「真是个枯萎的高中生啊,我在念高中的时候实在是……」 「实在是?」 「……这么一说起来,当时我为了养你,天天都在打工啊。好晦暗的青春。」 「谢谢你。」 「别客气啦。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女朋友吗?放学之后也去约个会嘛,我会去跟踪你们喔。」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在跟踪前先预告的,我没有女朋友啦。」 我应该别把自己被奇怪女人纠缠的事讲出来比较好,无论对我或是对姊姊的立场而言。 「姊姊你才是提早回来吧,怎么了?」 「啊啊,我只是跷个小班啦。吃完这个之后还要回署里。」 「是吗?」 我把姊姊正在喝的红茶抢过来,对着嘴灌了下去。 「啊,你在干嘛啦。」 「你尽喝这种甜的东西,会发胖啦。」 「我、我才、我才没有胖。」 「你算是圆圆系的吧。」 「是啊是啊,大家都夸我的圆脸很可爱呢。」 「那是他们绕着远路在说你脸肿。」 沾满酱汁的红萝卜飞来。居然把自己讨厌的东西丢过来,这个狡猾的小人。 『接下来,为您送上下一则新闻。』 这个时候,看着主播的稿子以僵硬的语调说道: 『那起事件又发生了。』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画面。然后,一阵愕然。 『今天早上,○○市的xx区内一名通勤中的女性发现有一名男子 倒在马路上。男子的身体似乎被锐利的刀刃刺杀,发现时已身亡。警方从男子身体中央的大型十字伤判断本次杀人事件应与全国各地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有关……接着是记者现场连线报导。野中先生?』 画面切换到一个陌生城市的三叉路。一个拿着麦克风的男人站在画面中央,他的身后停了数台警车,许多人在现场奔走。 『是的,我是野中。目前警方正在现在持续进行搜查。上次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在三个礼拜前,原先以为调查陷入胶着的案件再度发生,让警方内部的紧张气氛也因此高涨。』 「之前明明就无声无息,结果就突然出现了。搜查本部一定又是一片混乱啊。那些家伙没什么耐心的。」 姊姊像是无可奈何地抱怨起来。不过我却没那个心情。 「……姊姊,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你不是才刚回来吗?」 「我一定得去啊!」 我啪地站起身,朝玄关走去。我的目的地已经决定好了。 「那家伙,居然下手了……!」 相信她的我真是笨蛋。这么一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她说的话。如果那只是用来骗我的谎言,那完全没怀疑她的我也是个白痴。 当我烦躁地想穿上鞋子的时候,看到了熊泽君。反正我就是火大,先揍它一拳再说。在空中飞舞的熊泽君带着笑容掉到地板上。『嗨,晚安。有月亮的夜晚会想跳舞呢。』我就让你去跳死亡之舞吧! 「该死!」 现在不是拿娃娃出气的时候,我做好出门的准备后,正想冲出门外。就在那一瞬间…… 门铃响起。 「嗯?有客人吗?」 姊姊出来看了看状况。她穿过我身边,隔着门对外面叫道: 「请问是哪位?」 外面的那个人以虚弱的声音答道: 「那、那个,我——」 怎么说呢,我这时就像个操纵线断掉的人偶一样,差点当场瘫在地上。这是什么绝佳时机啊?不,应该说是绝糟时机吧。 「我是正在和乃出同学交往的桐崎恭子……请问乃出同学在吗……?」 姊姊看向我。 那个「你很行嘛」的表情真是让人火大。 「唉呀呀,我们什么都没准备,真是抱歉啊!你慢慢坐喔!要不要喝果汁?狗斗,我们家有糖果和饼干吧。呐,有吧?巧克力之类的。讨厌,我这个做姊姊的太懒散了,都不知道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真是抱歉啊。」 在姊姊微笑着说完后,桐崎有些顾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怎么会……我才要跟您说抱歉,突然来府上叨扰。那个、我有些话想跟乃出同学说……」 桐崎颊上瞬间浮现的红潮让姊姊感动得拍手大叫。 「好——可——爱——喔———」 姊姊从后面抱住桐崎,把脸靠到桐崎颊边。姊姊她……姊姊她不是姊姊了。 「什么嘛,狗斗,你明明就有这么可爱的小姐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呃,这家伙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什么的。」 「你用不着害差啊。还是你觉得如果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我会因此担心?唉哟,我才不会干涉这种事呢。说实在的,姊姊我反而担心你那像神仙一样看透世事的个性呢。上了高中之后连个女朋友都没交,每天都摆着一个夏天的狗一样的痴呆表情,看来该做的事你都有在做嘛。」 虽然我总觉得姊姊尽在说些失礼的事,不过没差,那种事怎样都好。 「所以我说啊,姊姊,她不是——」 「桐崎同学,你喜欢狗斗的什么地方?他虽然是我弟弟,可我不觉得会有女生喜欢他耶。」 「啊,呃……那个,他很温柔……」 「呀——!好恩爱喔!」 只要五分钟就好了,好好听我说啦。 「姊姊……够了吧,你该去上班了。你是跷班出来的吧?」 「咦?啊,真的耶,该死,明明事情就要愈来愈有趣了说。」 姊姊看向时钟叹了一口气。接着她看向桐崎。「那么,桐崎同学,你慢慢坐喔,真的。我下班都很晚的。你可以做很多事喔!很多事,怎么说呢,年少轻狂的事之类的。一切都ok的!这家伙是个处男,所以技巧可能不怎么样,这时就要靠桐崎同学的度量,不要太严格啰!」她把手放到桐崎肩膀上。 「你赶快滚啦,色女。」 「好过分的弟弟!……我知道了啦!」 鼓着一张脸的姊姊踩着像是很愉快的轻快步伐,走上二楼。她随即换好套装下楼并说了句「再见啰——」就挥手离开了。 桐崎微笑着目送她离开,待门砰地一声阖上的同时,她就立刻恢复到平常那张无耻的脸。 「真是个有趣的姊姊啊。」 「……现在不要说姊姊的事。」 我把手抵在眉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我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桐崎。 「我就先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吧。」 「简单明了地回答你吧,我问久远玲的。」 是这样吗?唔,我大致上有猜到啦。 「那,那就算了……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 「我知道。」 桐崎说。 「……是新闻报导的那件事吧?」 「没错……你骗了我吧?我是为了什么配合你那奇特的行为啊,你忘了吗?还是说你根本没忘?不管你有没有忘,这都非常糟糕。」 桐崎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抬头看我说道: 「不是我。」 「什么?」 「我之所以会来你家,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 「……什么意思?」 我坐到椅子上,和桐崎面对面。她用足以贯穿人的视线笔直地盯着我的双眼。 「没有什么意思。」 她很明白地说道。 「新闻报导的那则事件不是我下的手。」 「你说什么?」 「我跟你所说的一切属实。只要有你这个人在,我就没有成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必要性。所以我在和你相遇后,就没有杀过任何人了。」 「……你没有骗我吧。」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要是你还是要怀疑我的话,那就到此为止吧。」 我环起双手,视线和桐崎相交,她轻轻地点头。可惜的是,我的经验并没有丰富到知道要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有在说谎。不过,至少桐崎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视线从我双眼上移开。 「……我知道了。」 至少,现在这一瞬间,我就相信她吧。 「谢谢你。」 桐崎微微地笑了。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恐怕是有人——恐怕是有人在模仿我的犯行。」 「你是说模仿犯吗?」 「大概吧……你家有电脑吗?」 「没有,我家没钱买那么贵的东西。」 桐崎点头说了声我知道后,便站了起身。 「那就去我家吧……我心里大概有个底。」 桐崎带我进到和上次一样装潢简单的屋里,给了我一杯热茶后,便打开笔电,按了电源开关。 这个时候,无所事事的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房间里的东西。上次我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有个小小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单行本漫画和文库本小说。 「你喜欢看书 吗?」 「嗯,尤其是漫画。」 「你喜欢什么漫画?」 「哆啦a梦。」 我忍不住喷茶。就这个女人而言,这个答案实在跟她本人有些差距。 「怎么了?」 「呃……我想说既然是你,应该会喜欢鲜血四处乱喷的漫画吧。」 「你会挺起胸口,大声地宣告你喜欢看a书吗?嗜好和性欲是不一样的东西。」 原来如此。「可是怎么会是哆啦a梦啊。」 「那套漫画很不错啊,会让人觉得未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能让生活变得更加有趣。」 「也有这种思考方式啊。我顺便问问,你喜欢哪个角色?」 「小夫。」 「这又是个绝妙的选择啊。」 「大雄是个装好人的小人,静香没有真实感,胖虎有点可惜,只在电影里当好人的他有点像伪善者,所以我讨厌他。小夫是最像人的角色。」 「我倒是很喜欢大雄啊。他很清楚自己的愚钝和怠惰,而且还愿意为此牺牲这点让我很有好感。」 「真像你会说的答案。」 桐崎愉快地回答后,动了动滑鼠。这或许是我们第一次进行的普通对话也说不定。 「你看。」 她把笔电放在我也看得到的位置上。我们两个一起看着电脑荧幕。黑色的画面上有一行用哥德风格写的白字【爱丽丝的茶会】。 「这是什么啊?」 「这是上传到网路的个人网页……就是我们平常在说的网站。」 「这我看了就知道……爱丽丝的茶会?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那个爱丽丝吗?」 「没错。」 桐崎按下网站名下面的enter后,要求输入密码的视窗随即出现。就一个个人网站而言,要求还真严格,是会员制啊。 桐崎把电脑移回自己手边,轻快地敲起键盘。 「事实上,这个网站算是网路上的地下社会。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地下社会?」 「也就是所谓的【里站】。只有符合某些条件的人才能收到管理者寄来的密码。」 过没多久,首页出现了。一样是黑色的背景,画面中央则放了一个茶壶,上面有一个丑恶的骷髅头图案。真是糟糕的喜好……下面还写了一句话: 【迎接无趣日子的人们啊,恭喜你。】 内容很少。只有bbs、chat和寄信给管理人这几个选项而已。 「这个网站的目的是什么?」 「它主要是让拥有犯罪嗜好的人能够在网路上,和别人交换自己平常没办法说出来的想法。」 恶。 「这个网站在圈子里相当有名。听说日本国内的百分之九十的变态犯罪者都有在上这个网站。」 「……这不构成问题吗?」 「这点就很有趣了。」 桐崎很顺地按了bbs。网路上常见的树形揭示板随之出现。从刚刚就一直说着这些专业用语的我虽然家里没有电脑,但学校有在上电脑课,所以这些我都还懂。这个理由我就先写下来。只是不知道这是要给谁看的藉口就是了。 「警方内部似乎有人认为这个网站有抑制犯罪的效果。不过那终究只是个传闻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看吧。」 说完之后,桐崎就随便点了一篇文章。 贴这篇文章的是一个自称是三十多岁家庭主妇的人。她在文章里写到自己的异常嗜好,说她在做爱的时候不看到对方淤血的红黑色脸庞,她就没有办法达到高潮,所以她在性交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用要掐死那个男人的力道去掐对方。对此持相同意见的人教她要如何在千钧一发之处停下,才不会杀死对方。在另外一篇文章里,有个喜欢把自己眼球挖出来和别人交换的家伙叙述他之前和谁交换了眼球、里面谁的眼球最美。我顺便看了下面的回复。里面有一个人喜欢把自己的手指切下来,拿去跟女性手指交换后,再用线缝回去。那家伙推荐这个贴文的人要不要也试试看。里面还有个家伙说用人皮做的包包不容易坏,而且色彩又鲜艳,比起一般的名牌包包还好用、好看。另一个跟这家伙有相同嗜好的人问他下次要不要见个面,举办一场交换会。 「……光是看这些人的文章,我就觉得我快疯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把眼睛从荧幕上移开。虽然没到看不下去的地步,可是我实在不太能一直盯着它看。 「这种网站不会一下就被关掉吗?现在网路上的犯罪预告不是掀起了很大的话题吗?」 「首先,这个网站的管理人绝对不公布长相,此外,几乎没有人能直接和他接触。再加上这个【爱丽丝的茶会】是建立在他自己的伺服器上,没有透过任何一家网路服务提供者,所以很难找出负责人。」 「可是,如果这个网站上的人去向警方告密的话呢?」 「这种事发生过好几次。这个网站也曾经在警方的劝阻下休站。只是过没几天,管理人就会在其他伺服器上重新架站。就像是没完没了的打地鼠游戏。而且——」 「而且?」 「我刚刚也说过了。有传言说有些警察认为这个网站有抑制犯罪的效果,所以他们一直没有采取决断的行动。」 「啊啊……可是就我看来,这个网站根本就是在怂恿别人犯罪。」 「那你就错了。狗斗,你知道网路这个工具所带来的绝对性弊害是什么吗?」 「……看不见对方的脸?」 「真是普通的答案啊。没错,不管这个人在网路上说他是多好的好人,只要没能面对面,那就无法获得文字交谈以外的实感。那些豪语着自己每天换女人、念东京大学、拥有律师执照的人其实很有可能是关在家里长达十年的三十岁胖阿宅,而且还是个尼特族。」 「你说得没错。」 「人为什么会在网路上演出虚伪的人格呢?」 因为那样感觉比较好啊。与其率直地说出自己的没用,装成菁英的样子反而能过得更愉快。反正我们也不会跟在网路上交谈的家伙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没错。戴上面具所带来的某种解放感能让人有勇气放开自己。平常是个乖乖牌的人在网路上可以把别人骂得很难听、明明就没有天分的人却能在网路上做出对电影、漫画、小说这些既存作品的残酷评判、嘲弄。一切都是因为压抑在心里的欲望被解放出来了。【我不是这种人】、【我应该得到更好的评价】、【这种家伙被别人认同,而我却被别人痛骂,还是不对的】这些都是平常无法向他人诉说的想法。而网路这种因人而异的隔离空间能营造出一面隔开他人的墙,让人得以自由发挥。不论是要演出自己、或是要展现本性,所有的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发挥。」 「那又怎么样?」 「这两个看似不同,但其实它们都来自同一个根源。」 赶快告诉我结论啦…… 「你不要急。同时进行这两件事可以让人解除日常生活中累积的压力和不平、不满的感觉。别人相信伪装出来的自己时的快乐;还有没办法向他人告白,但却能在网路上得到十二分解放的自己所带来的快感。大部分的人都能藉此纾怀,然后回到非压抑自己不可的现实中。唔,不过也有人会无视于此,只能在电脑里找到自己的生存意义就是了。反正你想想看。如果这些人没有了网路,那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嘛……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做,但里面应该会出现压力累积而爆发的家伙吧。」 「就是这样。」 你懂了吧? 桐崎用这样的表情看我。虽然满心复杂的情绪,但我也不得不做出肯定。 意思就是这样。这个网站的揭示板上写的各种变态、异常犯罪不一定都会被实现。里面可能有很多是想这么做但却不敢这么做的人演出【做了的自己】,然后藉此得到满足。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人就沉浸在【就算没做过,其实也等于做过了】的世界里,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想要去把犯罪计划付诸实行了。的确,就这层意义而言,这个【爱丽丝的茶会】的确有抑制犯罪的功能也说不定。 「就是这样。不过这只是传言,没得到证明就是了。」 「……我、明白了。那你常来这个网站吗?」 「我有在揭示板上写过几篇文章,写下几次我的犯行。」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以为我可以就此得到满足,心里的欲望也能就此平息,可是我错了。我好像没办法靠虚拟的满足感来解决我的问题。」 唔,如果性欲可以只靠脑袋想着【我做爱了】就解决的话,那人类早就灭亡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个网站很有趣,所以每天都会上来看。我在里面找到一些让我有点在意的文章。」 桐崎在揭示板的文章检索栏里打上【三月兔】几个字后,按下输入键。 「这个网站为什么要叫做【爱丽丝的茶会】啊?我有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卡通,那跟这个网站的诡异气氛有点不太搭轧吧?」 「在路易斯·卡罗写的这本【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主角爱丽丝偶然参加了一群不可思议的生物所举办的一场怪异茶会。」 许多文章出现在荧幕上。桐崎按着卷动轴,把画面往下拉。 她停在某一篇文章上,按下显示全文的按键。 「卡罗是这么称呼那场茶会的—— 【疯狂的茶会】——madteaparty。」 ……原来如此。的确很适合这个网站。 「一个以【三月兔】为笔名的人出现在茶会的列席者当中。」 文章标题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内容是在写有关最近十字伤连续杀人魔的事。他给予在全国各地犯罪的异常性、还有那毫不留情的杀人方法相当高的评价。他不时在文章中称桐崎是【神】的这一点让我很在意。 这个人好像认识警察似的,很有自信地说犯人一定会在午夜十二点犯罪。 「这是真的吗?」 我对本人这么问。桐崎却微微摇了摇头。 「他错了。我的确因为不想被别人发现而选择在半夜杀人,但我从来就没有规定自己一定要在十二点杀人。基本上,我杀你的时间就不是午夜十二点吧。」 这么一说的确如此。我那时候也觉得奇怪。 「不知道是谁把这篇文章转了出去,让这个绰号在网路上变得很有名,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想为自己宣传的意思。既然在午夜十二点杀人没有其他好处,那我当然不需要做这种事。」 可是这家伙写着『神希望在自己犯行注入崇高的艺术性。伤痕之所以是十字型、杀人之所以在午夜十二点进行,这一切都是为了祂的艺术性』耶。 「狗斗,会把艺术带进犯罪里的,不是漫画里的登场人物,就是脑袋没发展好的坏小鬼。我从来不觉得我的行为拥有如此高等的含义。不,应该说一切的罪行都是污秽的。我没说错吧?」 我当然没有要否定你的意思。只是——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十字伤?」 「那只是我的习惯而已。」 ……原来如此啊。那高声宣扬着『十字伤代表着基督所受的钉刑。这显示出神的犯行是一种制裁,证明了神能看穿谁才是污秽的人类。』的这个家伙还真可怜啊。 桐崎把卷动轴继续往下拉,【三月兔】在下面还有回复文章,大概是文章字数超过限制了吧,这篇回复是刚刚那篇文章的续集。 我看了看,发现这次【三月兔】写的是他对【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不满。首先是杀人的方法太粗糙、处理尸体的方法太草率、使用特定种类的武器等等,他列出了许多东西,最后用一句『那我一定能做得比【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更好』之类的话作结。在那之前,有很多回复都是在称赞【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犯行,桐崎在里面拥有相当高的人气。不知道桐崎是否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她看着我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把只有自己知道的情报丢出来,强调自己是最了解那个人的人,当大家开始注意、开始称赞之后,他就突然转成否定派,这是典型的自我表现欲很强的批评家。不只是【三月兔】,网路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 「真是任性的家伙啊,你不用认真看待这个人说的话吧。」 「唔,我原本就不是为了别人的评价才做这种事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在意这个人所说的,可是啊……」 桐崎秀出下一页,又是三月兔的名字,上面这么写着: 『神,【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最近的犯行太过粗糙。一开始的华丽与哲学性都消失无踪了。』 根本是你自己在犯行里追求艺术性和哲学性的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看下去。三月兔这么说道: 『或许神已经死了。这的确让人感到遗憾,但覆水难收,我也无可奈何。然而,我不能让神的丰功伟业就此终结,必须有人继承他的伟业。』 什么……?真是不适当的一句话啊。 网站上似乎也有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下面回复的文章里也有很多人想追寻【三月兔】话中的真意。因回复而变得篇幅异常长的文章下面,这家伙又再次出现了…… 『大家在意我说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事,一切从现在才要开始,你们就好好期待吧。就这样。』 虽然这跟我无关,不过这个人的语气还真狂妄啊,网路不是比现实世界还讲究礼节吗? 「这家伙大概以为高傲就是自己崇高地位的证据吧。你别在意,我看了这篇文章之后,寄了封信给他,因为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然而他没有回信。」 「你很敏锐嘛。」 「你在屋顶上说的『有点不对劲的事』指的就是这个吧。我的脑袋也是会思考的,我大概明白事情的发展了。你没收到回信,而这篇文章再也没有人回复,束手无策的你只好放弃,只不过——」 「没错。」 桐崎打断我的话,点了点头。 「之后,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一些跟我无关的『十字伤的撕裂魔人』的报导。」 「……现在有被报出来的事件里,有多少是你干的?」 「三分之一——不,大概更少吧,我是没办法去到秋田或九州那边的。」 「意思就是说,在那里发生的事件有可能是三月兔——」 「——代替我犯下的。就是这样。」 桐崎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是这家伙干的,所以我之前都没有跟你说。因为他最近几乎毫无动静。问题是,他又开始了。」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怎么做?」 桐崎一脸诧异。我指着荧幕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这种疯子之所以会出现,都是因为你放任他这么做吧。你打算怎么负责啊?」 「就算你这么说啊……」 桐崎把一只手撑在桌上顶着脸颊,轻轻挥了挥空下的那只手。 「就算我要制裁他,我连他的名字、住处、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做 ?又要我做什么?」 唔,你说的的确没错…… 「这个人在做的事很危险,他的思考也明显地很异常,可是你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这就是网路特有进退两难的处境吧。」 「意思是只能放任他随心所欲吗……」 「就结论而言是这样没错……可是现在有人因他而死,我也不能只在一旁看着这个人模仿我犯罪。」 「可是,你也什么都没办法做吗?」 「是这样没错。我是想在这个网站上收集情报和目击者的证言,然后再来拟定对策……但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有没有效果。」 桐崎不满地嘟起嘴。她大概没办法接受自己没能掌握任何有关这个模仿自己的模仿犯的线索吧。就算桐崎是个连续杀人魔,她也不过只是个女高中生而已。她没有警方的搜查权,也没有独自的线报来源。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桐崎细长的双眼看向我这边。 「难得听到你说这种话啊,你这个利己主义至上的男人。」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也有等同于一般人该有的正义感啊。」 「……非常难以置信。」 真是难得一见的邂逅啊。我也这么觉得。 「……唔,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可是我也不能丢给你一句加油吧,然后就闪人了吧。」 「原来如此。你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不上不下的事。」 你把我当傻子吗? 桐崎一边把视窗关上,一边对我这么说道: 「那么,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 「忘掉它。」 接着她把笔电的电源关掉。 「忘了这一切,回到平凡的日常生活。我就算了,这原本就和你毫无关系。模仿犯应该也不会来到这个城市吧。」 「……可是啊。」 「还是说,你找到什么能够特定出犯人的重要提示了吗?」 「呃,那倒是没有。」 「那这样说或许有点残酷,可是你什么也做不到。毕竟这是我的问题。」 我陷入沉默。或许有些无法接受,但桐崎说的没有错,关于这件事没有什么是我做得到的。我有点厌恶无力的自己。 可是——可是,我有点在意某件事。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你以为是谁用铁槌彻底敲碎你口中『我平凡的日常生活』的啊?」 「应该说是命运……没错!命运真是了不起啊……」 「就是你啦!」 「真是没礼貌,我只有刺你而已啊!」 「什么叫做『而已啊』啊!哪一个世界上的疯男人会接『真是的,我就是拿你没办法啊,如果是那样的话没差啦。』这种话啊!」 「……」 「我帮你把指着我的那只指头折过去吧?」 「意思是说能原谅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要原谅我自己。来吧,狗斗,今天是肠子。把肚子露出来!」 我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好痛!这是家暴!」 是谁家暴谁啊!是说家暴这两个字用错了!用错了! 「……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我按着太阳穴站了起来。 「没错,这样很好。与其把时间拿来浪费在哀叹自己的无能上,这样对你的精神卫生还比较好。」 「你……」 难不成,她这是在体贴我—— 「……怎么可能,我在说什么啊!我要回去了。」 「你不在那里让我偷刺一下怎么行呢?」 「就算不是偷袭,你也会刺我吧。」 我结束这愚蠢的对话后,决定回家。 要怎么跟姊姊解释桐崎的事啊?我脑里尽想着这种和平的事。 仔细想想,我觉得桐崎说的很对。 假借【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名义,不断犯下罪行的杀人魔。虽然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可是这也不是什么我能插手的问题。不死的我的确比别人会打架,但我也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什么能力可以逮捕这种惊动日本全国的犯罪者,我也没有那个脑袋可以想到解决的方案。我愈来愈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算了,桐崎说的没错,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全国为范围犯下杀人事件的犯人根本不可能偶然看上这个小小的城市。我就遵照她的指示,忘了这件事吧。日本的警察啊,你们就好好加油,去把那个疯男人抓到吧,我会负责不是男人的那个的。 太阳正在西沉。人影和建筑物尽是一片红。我硬是忍下哈欠,拖着脚步往家里走去。就在此时—— 「咦,小狗狗?」 熟悉的声音让我回过头,穿着制服的久远玲挥着手。 「哟,你现在才回家啊?好晚喔。」 「嗯,我把广场打扫好之后,又帮老师做了很多事,结果就变得这么晚了。」 玲小跑步地朝这边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背。 「小狗狗你才晚呢。」 「我是不良少年啊,所以现在这个时间刚好。l 「或许也有不良少年会在放学之后直接回家啊。」 「那还有当不良少年的意义吗?」 我不良少年这身份是不是在无意间获得肯定了啊? 「那小狗狗是好学生吗?」 「如果我是好学生的话,那你是什么?神明吗?」 「崇拜我吧!」 我揉乱她的头发。 「呀——!我的头发!你在干嘛!」 「抱歉啊,我家的宗派在拜神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看到玲生气地鼓起双颊,我轻轻一笑。 「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你不用特地确认,我们已经在一起回家了。」 「啊啊,是这样吗?」 「不过你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家伙啊。」 我抓着头说道,玲则是一脸空白。 「什么?」 「呃,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喔,不,不只是这样,你知道最近有人说你是我的手下吗?」 「骗人!」 「真的。」 「小狗狗的手下啊……那我得喊你一声老大啰。」 你的思考线路果然在昭和时代就停了。 「唔,没差吧,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是没错啦……」 我和玲走在暮色苍茫的路上。 没什么特别要说的我保持沉默。玲不时找我讲话,而我则是随便回答,这个模式已经固定了。 如果桐崎现在看到我们两个的话,她会说什么呢?为什么我现在会想到她的事呢?自问自答的我陷入了苦恼。 「……怎么了?」 「嗯,没事。我只是在想『将偶然称之为偶然,则偶然将成为必然』这句话是谁讲的而已。」 然后我想好好揍他一顿,并推翻他的这句话。我绝对不让他说这是注定好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运气不好罢了。 「我听不懂,小狗狗你也会讲很难懂的事呢。」 「就是啊,你讲的话倒是都很好懂嘛,我很想和你学学呢。」 「……你有一点要开我玩笑的意思吗?」 光是注意到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了。 可是仔细想想,我跟玲聊的都是很普通的事。昨天看的电视节目、最近吃到的美味蛋糕、新电动 游戏的有趣之处、让人感动的电影,等等。 那个恶魔女人就只会说些刺穿肉时的快感和相应而生的兴奋,还有流出来的血远比水彩还要有魅力,我还真想让她跟玲学学。 这才叫做正常的女高中生。不过,玲也没有把时间全花在做善事上。 「那是当然啊,因为我是女生嘛。我跟别人一样对流行有兴趣,我也想养可爱的宠物、而且……」 「而且?」 「……我也想谈恋爱啊。」 喔——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我倒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我才不要说,可是我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我没什么希望。」 「一点也不像你会说的话啊,对我你倒是积极到啰嗦的地步啊。」 「……笨蛋。」 她骂我笨蛋!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形下就被骂笨蛋,我该怎么反应才好?先生气对吗? 「没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生气干嘛。 嘟起嘴唇的玲走在前面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有一个小孩子独自在眼前的马路边等着红绿灯。我才刚想问他爸妈去哪里了,结果就看到对面有人在挥手,恐怕是没来得及跟上吧。 「你等一下喔。」 玲小跑步到小孩子身边说了一些话。小孩子虽然显得有些犹豫,但他看到玲笑着伸出手后,却也怕怕地握住了玲的手。 不久后,红绿灯转绿,玲和小孩子一起过马路。我则跟在他们后面。 玲和小孩子的脚步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种事我做不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慢吞吞的脚步并不会让我感到烦躁。 过了马路后,小孩子的母亲向玲致谢,玲则摇了摇头,回答「别这么说」。她蹲下来摸了摸小孩子的头,跟他说了声再见。小孩子点了点头,笑着挥手跟玲说完「拜拜」之后,便和母亲一起离开了。 「那我们走吧。」 玲转头对我说。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她只是理所当然地做完善事,做她该做的事,并没有一丝夸耀的意思。 我点点头,我们又再次走上回家的路。 「呐。」 我对着玲的背影叫道。 「什么事?」 「……你为什么可以做到那样?」 「嗯?」 玲边走边转过头。 「什么叫做那样?」 「呃,我的意思就是……」 我抓了抓头。 「怎么说呢,你每天都在做这种没好处的事。你也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回报,我绝对没办法像你那样。」 「我又不是因为想要什么才做这种事的。」 我知道啊。 「嗯——……该怎么说呢。」 面向前方的玲抬头仰望天空。 「如果我放着那些有困扰的人不理,这里,我的胸口总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明明就可以帮助那个人,可是我却什么都不做。而且之后也不能保证会有人来帮我解除这种奇怪的感觉对吧!那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自己有那种疙瘩,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是吗? 「……而且小狗狗你也做得到啊。」 「我?做什么?」 「很多啊,你今天不也帮了我吗?」 「呃,这个……」 「可是,那是因为当事人是你,如果是跟我没关系的人,那我根本不会插手。」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帮我了啊,大家都是这样的,想要帮助自己重视的人,想为那个人做点什么,不是吗?」 「话是没错……」 「不是我自夸,可是我有很多【重视的人】喔。」 玲笑着说道。 「大概就是这样而已吧。」 「……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的守备范围太广了吧,难不成你是认真地在祈求世界和平吗? 「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呃,那样也好。」 可是,就算如此,我摇了摇头。 「你都不觉得你吃亏了吗?很少人会用亲切还以亲切的喔。就像今天那群家伙一样。」 「我不这么认为。今天这种事的确常常发生……可是在星期天的绿化运动上,或是在老人会的帮忙过程中,常常有人来跟我说『谢谢』喔。你不觉得这是很重要而且是很吃香的事吗?因为你一天根本听不到多少次谢谢啊。只要对某个人温柔的话,你听到谢谢的次数就会增加喔,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吃亏啊。」 怎么说呢,你应该算是无敌了吧。 「你对我这种怎样都好的人都这么温柔。」 「小狗狗不是怎样都好的人喔。」 听到玲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回答我无意间讲出的话,我不禁停下脚步。 「……没有这种事。」 没有人像我一样,这么不被这个世界需要。 「没有这种事。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人需要你。」 谢谢你喔。可是你之所以能这么说,都是因为你很幸福啊。 「那为什么小狗狗不能过得幸福呢?」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过得幸福。我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搞不清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玲环起双手,低下头沉思。 「不过你这样不可以喔。」 「什么不可以?」 「你不可以自以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人喔。这对需要小狗狗的人来说是很失礼的。」 「没有那种人。」 「有的。」 「没有。」 「有!」 你硬要辩就对了。 「你不懂吗?小狗狗……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事?」 「我一年级的时候,你出手帮了被男生欺负的我。」 ……我不记得了。 「对小狗狗你来说,这或许不是件了不起的事,可是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从以前就常常因为出自善意的行动而被别人讨厌、甚至被别人欺负。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想我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可是小狗狗你帮了我,你问我为什么会被欺负,你是这么跟我说的喔。」 玲看着我的脸说道: 「我说,你是笨蛋吧?」 我还真过分啊。 「……可是,你还说我好伟大,你很尊敬我。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因为那是第一次有人认同我所做的事。」 不记得这件事的我更过分吧。至少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我们没有办法决定别人要怎么看待自己。」 所以…… 玲走近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所以,你绝对不能觉得你怎样都好。绝对不可以。」 我没有回答她。玲接着这么说: 「桐崎同学也会觉得伤心喔,一定会的。」 「……是这样吗?」 「而且,我也会觉得伤心喔。」 玲回过头,向前走出去。 「……有种连这件事都被否定的感觉。」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次。 「……我不知道,那我走啰!」 玲看也没看这边就跑走了。 「呜呗唏!」 然后,她就跌倒了。喔——是、小、裤、裤、呢!蓝白条纹的啊,还不错。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你没事吧?」 我向 玲伸出手,但她却一边说「我、我没事、没事」,一边站了起来。 「那、那我走啰!」 然后她就像是很慌张地跑走了。 「……怪人。」 我苦笑着目送玲的背影离去,开始思考。 ——那小狗狗为什么不可以过得幸福呢? 一个人如果走上不该走的路,那他就应该背负相应的风险。 桐崎的话又浮现在我脑海中。 幸福。 不能得到幸福,就是我生存下来所该背负的风险吧。 第三章 不死男与随机杀人 灰云占据了整片天空。 被染成一片灰的沉重天空就有如在诅咒『他』的行动一般阴暗。 不过,『他』的意志并没有软弱到会因为这种事而放弃。 真是个狭小的城市。虽然它隶属于关东地方,但实在称不上是都会。适合地方都市这几个字的街景让『他』有些怀疑『神』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城市里。 就算如此,『他』还是得下手。『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神之子』而已了。 『他』打开手机,翻出看了好几遍的简讯。『他』和『神之子』联络了好几次。传简讯的人说他是在看了『他』在揭示板上写的文章之后,才跟『他』跟联络的。『神之子』同意『他』的想法,答应会给予全面性的协助。因此『他』得以拿到有关『神』的详细资料。 接下来就是要看『他』怎么利用了。 『他』在想一些事情。神已经死了,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他』——希望见到这一幕。但创造主已死,而且还表现出明显地衰退。『他』不但失望,而且绝望。出现在『他』面前的救赎之主变得无穷丑恶、堕落至深渊。 『神』必须接受报应。 从即将成为新『神』的『他』手上。 『他』走在路上想着。『他』心中有几个候补人选,也知道他们住在哪里。问题是,『他』要选谁,一开始就选择关系深厚的人似乎并非上策。 这边应该算闹区吧。有电玩店、书店、玩具店和大型购物中心等设施。人好多,高昂的笑声、刺耳的说话声、好吵、好烦、好不舒服。 这些家伙全是愚民。他们不用脑、不思考、不行动,只把自己寄托在连绵不断的店里。他们不知道隐藏在这世界上的真正喜悦,只知道随着物质欲望而生。 啊啊,真是不快,无可救药地不快。 要选谁?要杀谁?要是谁? 就在『他』脚步摇晃地走在路上时,有个人出声叫住他。 「你等一下啊,你。」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一个穿着牛仔裤、衬衫上面披着外套的女人站在眼前。她把黑发绑在后面。 「你现在要去哪里?你穿的好像不是制服耶,你不用上学吗?」 「……」 「你能不能回答我呢。这毕竟是姊姊我的工作啊。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你是明答学园的学生吧,今天是创校纪念日对吧?」 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这家伙是谁。 「……跟你没关系吧。」 「唔,平常是那样没错啦,可是你看。」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像是票卡夹的东西。她把它打开之后,打直了秀给『他』看。女人的照片,和证明身份的字句。下面有一个警方的用印。 「我在明答署的少年课工作。我的工作就是向你这种热爱自由的少年问点话。有时还得跟你父母联络一下呢。」 「我什么……都没做。」 「那就好,不过这是我们的规则。呐,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是创校纪念日。」 「真的吗?」 女人抬起半边眉毛。「那你为什么不立刻回答我?」 『他』把脸转开。女人说道: 「……不好意思喔。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我不要。」 「别这么说嘛。虽然我没办法拿猪排盖饭招待你,可是我至少可以请你喝杯茶啊。」 女人抓住『他』的手臂。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她的手却非常用力。 「……放开我。」 「嗯——这个我办不到耶。」 『他』试着甩开女人的手。但女人不但没放手,而且还试着要强行把他带走。 「放开我……」 「真的只要一下下就好了。如果你一直抵抗的话,那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喔。」 「吵死了——」 『他』把手放进口袋,确认武器的存在。然后『他』放声大叫: 「你吵死了!」 『他』在抽出手的同时,用刀划了女人的手。女人微微一叫,放开抓住『他』的手。『他』趁机逃走。 「啊、等——真是的,如果你乖乖让我抓的话,那我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放你回去了!你给我等一下!」 『他』不顾女人追上的声音,持续在人潮中奔跑。 让人火大、吵死了、好缠人、烦死了、好恶心、不舒服。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吧,『他』似乎脱逃成功了。趁着顺下紊乱呼吸的时候,环视四周。『他』没看到女人的身影。 『他』讨厌那种人。谁在哪里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拥有崇高的使命,所以『他』走遍日本。这哪里不对了?学校算什么,那种只会把无意义情报强塞进脑袋里的地方有什么价值?父母算什么,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帮自己的生活出钱,两者都是阻碍。他们都不是成为『神』的人所需要的。 啊啊,好不舒服,无可奈何的焦躁涌上。现在选谁都好,杀了现在看到的人吧—— 「……来,婆婆,这是你的东西。」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回过头。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大街上,看似刚过马路的女人正在把一袋装了食材的塑胶袋递给老婆婆。 「谢谢你喔,还特地牵我的手。」 「不会不会。这里车流量明明就很多,可是却没有设置红绿灯,要过的时候总是要很小心才行,我是已经习惯了啦。」 女人笑着挥了挥手,问老婆婆说:「路上小心喔。可以一个人回家吗?婆婆。」 「没问题的,可是你没关系吗?你是不是要去哪里啊?」 「嗯——我已经迟到了呢。」 老婆婆对苦笑的女人皱起眉头,「唉呀,真是对不起啊。」 「您别在意。只要我道歉的话,那个人应该就会原谅我吧。比起这个,婆婆您能安全过马路就好。」 说完之后,女人便抬起手,「那我先走啰,婆婆!」老婆婆点了点头,回了一句「真的很谢谢你」之后,就拿着袋子离开了。女人目送老婆婆一会后,满足地说了一声「很好!」。她调整肩膀上的包包位置,看到手表的时候她发出「啊!」的一声。 「已经这么晚了……我得快点才行。」 接着她急忙从大马路跑到毫无人烟的小巷里,她大概是想抄近路吧,『他』瞪大了双眼,『他』这么想,啊啊,这是、这是——宿命。这是上天赐给即将成为『神』的『他』的绝佳机会。 『他』打开手机做了确认,没错,就是她。 『他』露出壮绝的笑容,『他』似乎能比『他』预计的还早达成目的。 就选这家伙—— 拿到情报的时候,『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家伙。假装自己是好人,骗倒周围众人的狡猾女人。啊啊,就是这家伙,『他』要选这家伙。 『他』开始迈步向前,加快脚步。女人没有发现。迟钝的家伙,没有生存的价值。 『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里面放着一把『他』爱用的刀。『他』从口袋里掏出刀,把它从刀鞘里抽出,让刀刃展露在外。不久后,『他』开始小跑步。 『他』朝女人的背后接近,步步逼近,但女人还是连头都没回。 接着,『他』——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这两个人都好慢啊。」 我站在车 站前的喷水池广场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喃喃自语。 可惜我没带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来,所以我只能漫然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今天明明就是上班日,可是公园里的人却满多的。里面有很多摆明了是跟我一样大的家伙边走边闹,今天是创校纪念日放假,可是这些家伙真的有在上学吗,我尽想些有的没的事。 开端到底是什么啊?对了,就是我在跟桐崎还有玲一起说话的时候,我无意间说了一句「我有想买的书」,就是从那里开始的。接着玲也举起手,说「我也有想买的cd」,桐崎则说「我也有个想买的东西」。不知道是谁提议的,我们就决定这个礼拜六要一起去逛街,下午一点约在喷水广场。刚约的时候,玲用什么「我不能打扰你们两个」这种奇怪的理由拒绝,但我硬是约了她。说真的,下午和桐崎独处的话,我的处境会相当危险。 可是她们实在太晚来了,难不成是我搞错时间了吗? 就在我歪过头的时候,一阵愉悦的声音响起。 「狗斗!」 我回过头。满面笑容的桐崎恭子正挥着手朝这边跑来。 「狗——斗———」 桐崎露出闪亮的笑容朝我靠近。那一幕看起来就像是连续剧中的情景般,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这幕似乎是用慢动作播放的。我微微一笑,回应她的笑容。我张开双手,准备迎接桐崎恭子。 「喝!」 我弯下身,在两人接触前往后一跳,原本要抱住桐崎的手划过空中。 「……你在干嘛?」 「你表现得像个平常女生的时候一定有问题。」 「哈哈哈。怎么会呢,来吧,来个邂逅的拥抱吧。」 桐崎慢慢地缩小包围网。我和她拉开距离,牵制她的行动。 「你给我说,你想干嘛?」 「我什么也不会做呀,你在怕什么?」 「你的一举一动。」 我和桐崎就在大街上,沿着圆形的轨道对峙,仿佛下一秒就要决一死斗似的。为什么我要在假日的午后,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的地方这么紧张不可啊。 「呵呵,狗斗真是胆小啊。」 「就算你说我是胆小鬼,我还是要把保护自身安全放在第一顺位。」 桐崎的眼神就像是在狙击猎物的野兽一般。她就要,来了……!这么一想的我朝着桐崎的后面大叫: 「啊!时光机的洞打开了!」 「什么?真的成真了吗?」 平常人会回头吗?算了。喝啊!我朝桐崎的背跳上去。我不顾她那「啊!」的一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手臂往上一扭,使了一招关节技。 「好痛!痛痛痛啊狗斗!」 「快招,你到底想做什么?」 四周的人群骚动。仔细一想,就世人眼光来看,对年轻女生使出关节技的男人一定相当不正常。 「……唔,我知道了。我告诉你,所以你放开我。我喜欢让别人痛,可是我不喜欢让自己痛。」 这什么暧昧的台词啊。我放开桐崎后,就把她带到避人耳目的地方。「喂,交出来吧。」,我伸出手,桐崎嘟起嘴,把藏在背后的大刀拿出来,我把它抢了过来。 「你今天没在脚上装刀吧?」 「你现在拿着的,就是我平常放在大腿上的刀。」 「很好,那这就交给我保管。」 「……狗斗好坏喔。」 你继续说啊,真是的,多费我那么辛劳。 我们又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么一说起来,久远玲来了吗?」 「不,她还没来,反正那家伙向来都会迟到,所以我也不管了。」 「是这样吗?」 「啊啊,那家伙一定会在来这里的路上帮助别人。有一次校外教学的时候,她曾经因为那样没赶上公车。」 「怎么说呢……唔,的确是很像她会做的事啊。」 就是这样,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打了她的手机,但我一直被转到语音信箱。 「再等她一下吗?」 「好啊。那个,狗斗啊,你看我这个样子,都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说的什么到底是什么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真要说的话嘛,嗯,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穿自己的衣服吧。 「如果你知道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却说不出来的话,那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啊……呃。」 唰。呀——! 「不准刺我喔喔喔!」 「哼。」 是说你还有一把刀啊!任刀尖从袖口露出的桐崎一笑。 「女人总会有很多秘密嘛。」 不要把你的变态嗜好跟常人相提并论。 「真是够了……玲怎么还没来?她很少会迟到这么久的。」 我歪过头。我就这么无言地看着时钟、看着眼前的景色,度过片刻。 此时,桐崎突然喊了一声「狗斗」。 「怎样啦?」 「呃,那个……那个啦。」 她难得没把话讲清楚,我把看着人潮的视线转向桐崎。 难得看到桐崎低下头、双手在身后交握的样子。从洋装里露出的脚尖正敲着水泥地。这么说来,这家伙穿的是洋装啊。我以为她会穿得更像个男生,这就不管了。 「干嘛啦,这样很奇怪耶。」 「呃……那个,你讨厌就算了。」 「我讨厌。」 「……有人会连话都没听就拒绝的吗?」 「反正也没什么好事吧。」 「没、没有那种事。」 桐崎有点慌张的样子,就连我都觉得怪了。我盯着她的脸,「什么啦,你说说看」,桐崎微微抬起双眼对我说。 「一下下就好了。」 「……啊。什么嘛,又是那个喔?你忍不住了吗?」 她从刚刚就一直红着一张脸也是因为这个吗?……我真拿这个家伙没办法。我没办法接受她像刚刚那样偷袭我,可是如果她有事先征求我同意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唔,如果她真的忍不下去的话,那我就让她弄一下下好了,我们原本就是这么约定的。 「可是这里不太好吧……如果你真的忍不下去了,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不是。」 桐崎抓住正打算往前走的我的手。我回过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干嘛啦?你很奇怪耶。」 「那个——」 桐崎用微小渐弱的声音说。 「——人去散步好吗?」 「啊?你说什么?」 「所以我就说……」 完全抬起头后,桐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这么说道: 「我在问你——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散步好吗?」 「……我和你?那玲怎么办?」 「只、只是一下下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有事的话,她也会打手机通知你吧。」 唔,你这么说是没错。 「为什么要两个人?你不想被玲知道你要买什么吗?」 「啊啊、嗯,这也是一个原因。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一下。」 「我是没差啦。」 我歪过头。「你好奇怪喔,这种事你直接讲就好啦。」 「没、没关系吧。我、也会有想这样的时候呀!」 「我总觉得你这不算是答案。」 「吵死了!就是这么决定了,狗斗,走了!」 「好啦。」 我 轻快地回答后,桐崎握起我的手。她一边拉着我,「这边啦」,一边迈开步伐。 我打开手机,确认玲没有传简讯也没有打电话来后,便关上手机。 ……那家伙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是不太清楚啦,可是女生会带男生去的店通常都是卖衣服的店、饰品店、不然就是书店、cd店之类的。如果她有那方面的偏好,那可能就会去动漫商品店之类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但桐崎却带我走到一家巷弄内的小店。这家店连看板都没有,但出出入入的人却相对地多。 「……这什么地方啊。」 店面前摆了一个玻璃柜,里面展示着刀啊、空气枪啊之类的东西。 「这是军事用品店,这家店是行家才知道的名店,里面卖的东西都相当不错。」 「……是这样吗?」 「你等一下。」 说完之后,桐崎便走进店内。我无所事事地看着她,真是个怪女人。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我现在所站的这条路上尽是在卖这种东西的店家。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知道明答市里有这么专业的一条街。才刚转学来的桐崎居然能发现这种地方,狂热份子的嗅觉真是令人敬佩。 片刻过后,桐崎出来了。看她那有点可惜的表情,想必她一定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既然她都说了「我想再多逛几间」,那我就陪她逛吧。 「你在找什么?」 「我现在这把刀已经用了好几年,差不多要寿终正寝了。上面的锈痕和缺口也愈来愈多。 所以我想要买一把新的刀。我虽然选了几把候选的,可是我还没决定要哪一把。我在找的已经卖完了。」 「是这样啊。可是就我来看,每把刀看起来都一样啊。」 「那你就错了,狗斗。除了刀刃的形状和锐利程度之外,刀柄的手感和刀刃所使用的钢材都会让刀子用起来的感觉大相迳庭。对我而言,这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这才是我攸关生死的问题吧。」 「你别在意了。基本上,刀子这种东西跟枪不一样,每个人使用的方法都不同。随着使用者技术的不同,刀子有可能是最强的武器,也有可能是最弱的武器。譬如说英国军队……」 接下来,她说了这个那个这个那个,愈没有兴趣的狂热话题愈没有必要听,我随便地用「啊啊」或是「嗯」回应她所说的话。 「就是这样,你懂了吗?」 「啊啊。」 「什么!?你懂了!?真是太厉害了,狗斗。这是连专家都不一定能理解的理论啊!」 咦,是这样吗?我好厉害喔。 「……你根本没在听吧。」 「哈哈,您在说什么啊。」 「够了」,桐崎鼓起双颊。就算你鼓起你的脸,我也很困扰啊。 「……反正我就是只会聊这种话题的无聊女人啦。」 「你有自觉就不错了,不过你也真辛苦啊。刀子的话题也就算了,你连自己的性癖也没办法和别人说啊。」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那就好。 「正确来说……我或许只是让自己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也说不定。」 「嗄?」 「不——啊!」 桐崎突然大叫。接着她飞也似地冲向一家店,怎样、怎样。 我朝桐崎走近后,发现她整个人趴在橱窗上看着一把刀。 「这样很难看。」 「我只在杂志里看过,好棒,是兰德尔刀耶……」 「你说什么刀?」 「兰德尔刀,这是一个美国制刀名匠的名字。他的刀做得相当精美,价格也相对地高……靠着打工生活的我是绝对买不起的。」 「喔。」 「这闪亮的光耀真是太棒了。让人能感受到工匠心思的形状。虽然简单,但意义深远。兰德尔刀最棒的地方就是它不只形状好看,它的实用性也相当高。啊啊,如果用这个来切肉的话,那它到底会带给我多棒的感觉啊……」 意思就是我要被那个切了。 「那把刀有这么好吗?」 「这已经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 桐崎转过头,气势如虹地开始说了起来: 「基本上,兰德尔当初只是个只接订制刀订单的小公司!可是!当第三代老板里拉克兰德尔决定要不顾预算、制造一把好刀的时候,一切就开始了。瞬间得到极高评价的兰德尔刀让兰德尔瞬间变成一流的大公司!说到兰德尔的话,最有名的传说就是在不知道第几次大战的时候,美国军人米诺克·福华德在失去枪的状况下,只用一把兰德福刀就活了下来!$%$〈%〈!@#$!#!#〈$/*+!(我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了)」 好、可怕——!狂热份子太可怕了——! 「我、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 「是吗?我还可以再说下去呢。」 一副还讲不够的桐崎说着「真品果然不一样啊……」,然后又趴到了橱窗上。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对小喇叭抱有憧憬的少年,跟平常不太一样的桐崎看起来甚至有点像个孩子。这是在桐崎身上很少见的普通情感吧。 「……你那么想要吗?」 「嗯,它是我的憧憬。」 「是吗。」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后,把手探进口袋里,拿出皮夹。我刚领了生活费、再加上为了要买书,我多放了一点钱在皮夹里。看着里面数张钞票,我没有很干脆地说好,思考了一下。不过,我立刻摇了摇头,要是犹豫的话,那一开始就不要有这个念头。 「桐崎。」 我的话让桐崎转过头来。 「我买给你。」 「咦?」 「刀子。你想要吧?」 「……可以吗?」 「毕竟我家的家计是我在负责的,所以我掌握的钱也比较多。我有某种程度的钱可以自由调度。」 「呃,可是……」 嘴巴上是这么说,但你的视线还是黏在刀子上啊。再说我也很怪,这刀子要刺的对象明明就是我啊。 「没关系啦。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买,要多少钱?」 「……唔。呃,大概是这样吧。」 桐崎有些顾虑地立起一根手指头。 「一万块吗?有点贵,不过这样还好。」 「十万块。」 「好贵!」 好贵——! 「好贵啊!」 「你不需要说那么多次吧。」 「十万圆耶、你、什、那,它上面是镶了钻石吗!?」 「并没有,不过这么好的的刀子大概都要这种价钱。」 「呃可是你、现在在百圆商店都可以买到菜刀了耶……」 「我的存款大概有七万……不,看来是不可能了。抱歉,你别在意。」 桐崎苦笑。我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头。 「……意思就是,再三万就可以买了?」 「啊啊,唔,是这样没错……」 可是还是很贵啊……我为此烦恼。不过我也不忍在开口让她有了期待之后,让她的希望落空。犹豫了一会儿后,我拿出几张一万圆的钞票。 「去买吧。」 「狗斗……可以吗?」 「可以啦。我都已经说要帮你买了,这种最低限度的事总要做到吧。」 看来午餐要用一个饭团撑一阵子了,不过喝水也会饱啦。 桐崎犹豫了一下之后,我「嗯」了一声,把钱递给她,她才轻轻接下那 些钞票。 接着,「……你等我一下」,她就这么进了店里。 出来的时候,她在胸前抱了一个纸袋。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有好东西吗?」 「啊啊,有啊。这样我就买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已经太多了。」 那就好,那我们走吧。就在我要走开的时候,桐崎叫了一声「狗斗」。 「什么啦。」 我转过头。然后,我有点僵住了。 「……谢谢你。」 桐崎双颊赤红,脸上扬着简直就像十来岁少女才会有的纯真笑容。 「啊、不、啊啊、嗯。那个……」 等一下啊我,冷静,我干嘛小鹿乱撞啊,她是桐崎耶!想起她平常的样子!becool、becool、becool! 「怎么了?」 「没事,有点、那个、变得有点那个、那个是那个所以那个……」 就是那个的那个的那个,嗯。 「我听不懂,不过没关系,我们该回去了吧。」 「是、是啊。」 好不容易顺好呼吸的我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桐崎又叫了声「狗斗」。 「什么啦。」 「你现在有想要的东西吗?」 「啊?干嘛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嘛。」 这唐突的问题让我歪过头思考,这个嘛…… 「应该是洗碗机吧,就算只有两人份,但要每天洗碗还是很麻烦的事。」 「这实在不像十几岁的男人会想要的东西啊。」 「跟你无关。」 「那没差,那你买了那个之后会想干嘛?」 「想干嘛……那当然是要试试它能洗到什么程度、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洗干净啰。」 「我想也是。唔,应该要这样才对。」 桐崎点了好几次头,什么嘛。 「所以就是这样,狗斗。」 桐崎像只要食物的小狗一样,双眼绽放着光芒。啊,我有非常不安的感觉。和这个家伙交往之后时常来拜访我的thebadomen!就是这个! 「……不准刺我!」 我先声夺人。 「我拒绝!」 我的话完全没用。 「这是为了要让新刀上手的必须仪式。来吧,快点,我们快到没人的地方吧。」 「那个,桐崎小姐,为什么你第一个要拿刀刺的是帮你出钱买刀的人?这样不就等于我是为了被刺才出钱的吗?」 「难道不是吗?」 「呜哇!我们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有了误解!我的心意害了我啊!」 「哈哈,别在意这种小事了。我们走吧。」 「……你说过这是试刺吧。」 「唔。」 十分钟之后。身体上到处是洞的我回到同一条街上。 「基本上,平常说要试的话都是试一次吧?为什么我会被你刺了十几次?你都不知道要顾虑一下的吗?」 「顾虑?我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啊。 「唔,我都帮你包好绷带了,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是这种问题吗?」 「不过兰德尔真是遥遥领先其他的刀啊。切开你皮肤时的感触,鲜艳的笔直伤口,还有说到把手伸进里面时、碰到内脏的触感——」 啊——啊——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听不见她的变态讲座—— 「我说,狗斗啊。」 「……怎样啦。」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又要刺我喔!我也是会生气的!」应该说你要好好感谢我到现在都没有生过气! 「等一下,现在别说什么刺啊戳啊,这些杀风景的事。」 「是你让我们两个之间有了说这些杀风景的事的关系吧?」 「……没问题的。你都帮我买了刀,为了感谢你,我会暂时忍耐的。」 ……那就好。 「那,是怎样啦?」 「那个……啦。」 难得把话说得结结巴巴的桐崎低下头,你摆出这种平常女生会有的态度是非常恐怖的。 「什么嘛,你说说看啊。我们都这种关系了,你也用不着害羞了吧。」 「就是那个啦——那个。」 犹豫了片刻后,桐崎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接着,她小小声地说道: 「……牵手。」 「啊?」 重听一次。桐崎像是有点生气地微微涨红了脸,这次她把话说得很清楚。 「我想——我想跟你牵着手散步。」 嗄? 「什么?ㄑ一ㄢㄕㄡ?对不起,你刚刚说的真的是国语吗?」 「如果你是故意的,我就再刺你一次喔。」 噫。 「……呃,唔,好是好啊。不过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什么不为什么啊,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耶。」 「这样没差吧,还是你想在密室里做更不好意思的事?我是都没有关系啦。」 我是都很有关系……没办法了。 「喂。」 我把手伸出去,「……唔」,桐崎握住我的手。她那有些高兴的表情虽然让我觉得这个人实在很怪,不过我现在才发现桐崎的体温相当地低。 我就和桐崎这么走在路上。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我们两个应该就像是极为普通的男女朋友吧。只要不做什么奇怪的事,桐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生而已……就是因为她没办法不做奇怪的事,所以她才不是个普通的女生。 可是如果她改不了的话,那偶尔和她这样散个步也不错。桐崎虽然是个危险的女人,但只要接受她这一方面的话,那她和普通的女生其实无异。她比我想像中的还体贴(除了对我之外),她也意外地会很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除了对我之外)。只要我忍耐一点,这家伙应该就能交到很多朋友,应该就能过着普通的女高中生生活也不一定。 我看向身旁,看见桐崎脸上带着微笑。 「那把刀让你那么高兴吗?」 「……嗯?啊啊,呃,那当然是一个原因。」 「一个原因?」 「呃……那个啦,这是我的第一次。」 什么啊。 「这是我第一次和同年纪的男生牵着手散步。」 「是吗?我以为你已经跟很多人交往过了。」 「……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过深交,不论是男是女。」 桐崎以沉重的声音说道。 「就算交成了朋友,我也没办法和他一直交往下去。如果我想刺他,我想杀他了,就算我知道不可以,我心里的冲动还是会背叛我的心,它会不断地膨胀。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我没有清楚的意识。所以,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我也不可能交到男朋友。越是重视那个人,我就得离他越远。」 我说不出话来。我没考虑到桐崎的心情,就说了那种没脑的话。 「……抱歉。」 「别在意,而且,现在并不是那样。」 我歪过头。桐崎抬头看我,然后露出笑容。 「你出现了,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只要这样就好。」 「你……」 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我仰望天空。 「……可是,我对你感到很抱歉,我把你卷进了不必要的事里。」 「你到现在再说这些做什么。」 「我 、我也不觉得这样是对的。我一直、那个、很后悔。可是……你或许会觉得我很任性。可是,我还是……」 桐崎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心里总是这么想的我一直拖到现在……的确,现在再说这个也没用——可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我抓了抓头。今天的桐崎果然很怪。被她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我,其实——」 就在这个时候…… 手机响起。 我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眼睛转向手机荧幕。是玲打来的。我按下通话键。 「……喂。是久远吗?你怎么了?你的好心又被启动了吗?」 『……』 「……久远?怎么了?」 『……狗?』 听不清楚。不是因为讯号不够强,是因为玲的声音异常地嘶哑吧。 「抱歉,你再说一次。」 『小狗……狗?』 「啊啊,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那个……对不起……我可能……不能……过去了。』 说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玲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时传来的鼻息声也相当粗重。我有不好的预感。 「……喂,久远,你怎么了?」 『我……我……突……然……』 「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从后面……有个人……』 呻吟般的声音。焦躁感贯穿我的全身。 「喂,久远,你没事吧?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过去。你还好吗?」 『……小……狗狗……我……我……』 铿的一声响起。然后,电话就这么唐突地被对方挂掉了。 「……怎么了?狗斗。」 「……抱歉,桐崎。久远她——玲她,怪怪的,我要去找她。」 我松开桐崎的手。这样虽然很对不起桐崎,但我现在没有时间跟她说明,我用尽全力冲了出去。 「喂,狗斗!?」 有种诡异的不安。不成形的感情引领我的身体动作,虽然我还没能确认事实,但某种程度的画面却已经划过我的脑海。我拼了命甩开那绝望的、最糟的画面,不断拨开人群,朝我们约定的地方跑过去。人愈来愈少,离闹区有点距离的大马路上向来没有什么人,我放声大叫: 「久远!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不安感不断膨胀。 「久远!」 就在我四处寻找玲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姊姊!」 「狗斗?咦,还有桐崎同学。怎么了?」 「姊姊,你有没有看见久远……一个绑着辫子的女生.」 「没有耶,怎么了?」 「她是我的朋友,她好像怪怪的,可能发生什么事——」 惨叫声传来,我回过头。 「喂,狗斗,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时间回答桐崎问题的我冲了出去。我听到她们两个的脚步声就跟在后面。快。快,快、快、快!呼吸变快了。身体跟不上我的心。可是我还是一直跑。一直跑。玲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 有好几个人正朝着建筑物之间的巷弄张望。「闪开!」我硬是把开热闹的人拨开,往里面前进。 ……接着。 「——久远?」 我到了。 最糟糕的地方。 一只手拿着手机的她趴在地上。看到她背上那红红的东西,我的脑内一片空白。 红红的东西……那是什么?别骗自己了,我责骂自己。 是血—— 鲜血自玲的背上流出,把水泥地染成一片红。 「让开一下!」 姊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闪开人潮朝玲靠近。 我听到桐崎在叫狗斗,听起来好像很远的感觉。 「久远……」 我呆在原地。虚脱的感觉支配了我的身体,我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如往常的平凡、却又无趣的日常生活不是要开始了吗? 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 「玲——」 我跪倒在地。我看见姊姊正在用手机联络事情,那看起来就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的口中迸出声音。然而,那只是不成形的言语罢了。 从胸口深处涌出、无法抑止的一种感情要我动作。但我的身体却不愿答应,我只能不断叫喊。 这样的自己太丢脸了。而现实就留下我一人独自前行。 第五章 不死男与孤独的刀 ……好像开始下雨了。水滴打在医院手术室前等待室的唯一一面窗子上。刚开始还能数得出来的水滴逐渐增加,水滴从途中开始变大。最后,水滴和周围其他的水滴合而为一,化做一道小小的瀑布。 灯光点亮了微微暗下的空间。我以奇怪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说真的,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不,我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是很清楚。 我记得我看到玲倒下、救护车到现场、玲被放上担架运进救护车里。之后,我记得我跟姊姊说了一些话。接下来的记忆就一片模糊。我的记忆就像是被扯开后又被随便黏起的底片一样,完全不记得经过,只知道我突然出现在这个等待室环着双手坐在这里。桐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玲的双亲在我身旁,他们的表情是满满的沉痛。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玲好像把她跟我的每件事都向爸妈说了。我们一起吃午饭的事,一起放学回家的事,她失败时受我帮忙的事,她帮忙我的事,她说话的时候很愉快、很高兴、很兴奋。她的妈妈向我道谢,在进高中之前,玲的性格似乎让她从来都没能交到朋友。她妈妈说,玲总是笑着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可是玲的心里一定觉得很寂寞。可是,在玲进了明答学园没多久之后,她就立刻向妈妈报告说她交到朋友了。那个人就是我。她说我很温柔、很强壮、很棒,她好像总是在称赞我,这是玲第一次和她妈妈提到她妈妈不认识的人,所以她的妈妈一直很感谢我。 所以那又怎样?没错,这是无可奈何、怎样都好的事。这种事算得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玲远比我厉害、厉害许多。 可是,为什么,被刺杀的人是她。 包括我在内,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的人。 玲这种人被攻击,而那种人却在外逍遥,我不懂这算什么道理。如果真有所谓的宿命,那每个人的宿命究竟是用什么标准来决定的。如果让玲濒死、却让那些更该死的家伙无知地过着无趣人生的命运就叫做『宿命』的话,那宿命究竟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我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只是因为她抽到鬼牌就如此决定的话,那家伙也太可怜了。 我很清楚错的人是刺杀玲的那个人。然而,我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让那个家伙选了玲。应该有什么理由吧?应该有什么意义吧?我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我站起身,不是要去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待在这边也只会尽想些没有答案的事,为了改变心情,我朝玲的双亲点了点头后,便离开等待室。 我按下电梯按键。大概是刚好碰上了,电梯立刻就来了。 就在我要进去的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是姊姊打来的。 我下到一楼、走出医院。我看着激烈的大雨,按下通话键。 「喂?」 『狗斗?』 「嗯。」 『是我,你现在可以讲话吗?』 「可以啊,怎么了吗?」 我听到骚动的人声从姊姊背后传来。在玲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之后,姊姊就去了明答署,她应该现在还在那里吧。 『那个……』 「嗯。」 『我希望你冷静地听我说。』 留下一个前提后,姊姊犹豫地停了下来。一定是有关刺杀玲的犯人的事。「怎么了?」我急着要问姊姊知道了什么。姊姊『嗯』了一声之后,隔了一会儿,她才这么说道: 『久远玲同学……你的朋友她——』 那一瞬间,我除了姊姊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到。我身旁的一切,都像是飞到遥远的后方去了。 「……你说什么?」 『听好了。我要你冷静下来,仔细地听我说。』姊姊再次叮咛。 『我们在你的朋友,久远玲的身体上,找到数个刺伤的伤口。而且,久远同学的腹部上面—』 我知道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久远同学的腹部上面,被刀子,刻了一道十字伤。』 所有的背景音乐都回来了,吵闹的雨声在耳内回响。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仔细调查的话,我也不知道,大概——久远同学是被『十字伤的撕裂魔人』攻击了。这点应该没错。』 「为什么啊!」 我不自觉地拉高了分贝。 「为什么那个疯子会来这个城市啊!为什么!」 『冷静下来,狗斗。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理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说这种事——』 犹豫了片刻后,姊姊继续说下去: 『听好啰?被攻击的人之间几乎完全没有共通点。年龄、职业、住址都毫无关连。我们只能推测犯人是随机挑选被害者的。也就是说,狗斗。久远同学她——很可能是被随机攻击的。』 「……骗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好死不死?偶然?那家伙就因为这种不明不白、随随便便、无聊至极、无可奈何的理由被刺杀吗? 「那家伙……那家伙的状况不是很好。她现在还在手术中,可是很有可能会是最糟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 『狗斗——』 「我……绝对不相信,姊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可是啊,狗斗。从他之前的犯行来看,就只有这种可能。当然,我也不清楚详细的状况,不过搜查本部应该是这么推测的。』 「我不相信。」 『狗斗,看看现实情况……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也没用吧。我知道了,如果你要这么想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姊姊用带了些许哀怜的声音这么说道。 『如果你能因此满足的话,那就那么做吧。听起来也许冷淡,但我现在只能这么说……对不起。』 姊姊挂了电话。我垂着双手四处漫游后,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我抱住头,无法归纳的思考不断在我脑中搅和。玲的笑容、玲停不下来的动作、玲向我挥手的样子,反正我就一直想着我和玲至今度过的每个日子,还有我们以后应该也会这么度过的日子。 这不是因为我喜欢玲、也不是因为我爱玲。 只是我所憧憬的人、我所尊敬的人的人生又崩坏了。就像我毁了爸爸、妈妈、还有姊姊的人生一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不公平伤了毫无关系的人,毁了他们的一生。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来告诉我啊?难道刺杀玲的人没被抓到、想死的我死不了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只因为难定是那样,结果就是那样了吗?如果这世界是这么无药可救的话,那不管这世界变得如何,裁们就都束手无策了吗? 「我笑不出来啊……」 没有什么方法吗! 「该死!」 我明明知道这样也无济于事,但我还是用力地敲了一下附近的柱子。 就在这个时候…… 「狗斗……」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见雨中有一个撑着伞的女人。 「……桐崎吗?」 你去哪里了啊。 「抱歉。我有件很在意的事,所以我先回家一趟了。久远玲呢……?」 「我不知道,虽然没有致命伤,可是她好像出血过多。」 「……是吗?」 桐崎收起伞,站到我面前。 「那……你很在意 的事是什么?」 「啊啊,这件事啊——」 桐崎点了点头后,开口说道: 「——呃,这里有点不方便,到我家来说。」 进到毫无改变的房间后,桐崎打开笔记。我坐在她旁边,眼睛盯着荧幕。 「……狗斗。」 「怎样?」 动着滑鼠的桐崎说道。 「久远玲她是不是被假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攻击的?」 我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现在跟你说明。」 桐崎敲着键盘继续说下去: 「可能性或许很低,但我在知道久远玲被攻击的时候,有一抹不安划过我心底。那个【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模仿犯搞不好来到这个城市里了。当然,我没有任何理由。所以我在打开这个网页的时候,一直祈祷一切只是我多心了。」 画面上是【爱丽丝的茶会】。 「我一直在追踪假借【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名义的模仿犯,也就是【三月兔】的行踪——那个家伙在我杀了那个男人的事件之后,在这个揭示板上贴了文章。他说那件事是他做的。」 桐崎敲着键盘,在她搜寻到的文章里,那个家伙用和以前一样的高傲语调这么说: 『今天,○○市xx区所发生的男性杀人事件是我犯下的。神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新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开什么玩笑……」 下面虽然有很多回复的文章,但【三月兔】没有回复任何一篇。他大概是觉得神不会那么容易就和下界的人说话吧。 「不过,【三月兔】只回了这篇文章。」 好像在很下面的样子。桐崎移动滑鼠,卷动卷轴。上面写了一句话: 『你是在电视报出来之后才讲的,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话,你是骗人的吧?』 接下来有许多持相同意见的人也回了文章。 「这句话大概是伤了他的自尊吧,【三月兔】这么回答了……」 桐崎的手指停下,我注视着桐崎所指的地方。 『好啊,那我就在电视报导之前,预告下一次的行动吧。』 「这是……」 「没错,所以这次事件发生的时候,我就想到这家伙一定会第一个在这里贴上文章,然后我就开了这个视窗。」 桐崎回到上一页,来到列出最新文章那一页。 「……出乎我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桐崎所按的标题是『向原·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宣告』 『今天,我在明答市明答车站附近的小巷子里,把一个女生刺到半死。我想接下来就会有新闻报导了。那些嘲笑我的家伙,你们满足了吗? 不过,今天我要说的不只这些,还有一件事,这和聚集在此的愚众无关。我只向唯一一个前【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宣告。 我尊敬你,不,说是崇拜也不为过。 但你最近的犯行实在太过粗糙,我再也看不见你过去的荣光。 所以我决定代替你、假借你【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名义。我以为如此一来,你就会憎恨我、想要和我对抗,因而重返以前那种艺术性过人的杀人行为。 然而,你不只没那么做,而且你甚至还停止犯罪,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打从心底对你感到失望。不过,我有了别的想法,你已经死了,既然神已经灭亡,那就必须要有人代替祂。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 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接受报应。对你玷污了【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名号一罪,我必须做出制裁。 今天我没有杀了那个女的,就是要告诉你这只是宣告开始的序章。我会选择那个女人,绝非偶然。』 他说什么……?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我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的一切,就是字面说的「一切」。我听得到「声音」,「神之子」的声音。他将一切告诉我了。 不只是那个女人。接下来,我要把和你有关系的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不论缘深缘浅。这是你的赎罪,我必须制裁罪恶深重的人,就算他是原本的神也一样,如此一来,我才能成为新的神。』 我的头好像被人重重揍了一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按住额头,叹了长长一口气。 「——这家伙……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桐崎看着我,她深深地点头。 「……恐怕是。事实上,久远玲的确被攻击了,我们不得不这想。」 「那……这家伙会来到这个城市也不是偶然?」 「嗯。」 「久远被刺杀也不是偶然?」 「嗯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家伙会知道这种事?」 桐崎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很在意他所说的神的声音。说真的,我跟久远玲认识并不久,可是那家伙却知道这个情报,意思就是说,那道『神之声』从过去到现在都掌握了我所有的资料,只有这个可能性。不过,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我不知道,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 不过——现在这种事情是怎样都好。我的思考无法归纳,愈想整理思绪,脑内就愈是一片混浊。 突然之间——有个想法浮现在我脑海中。 「桐崎。」 我低声说道。 「那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干涸的声音让桐崎诧异地转过头来。我按着嘴角,感到喉头深处正逐渐挤出我的感情。 「你——」 似乎有东西正在扭曲,我连自己要说什么都搞不清楚,就这么把话给说出来了。 「——久远是因为你才被攻击的吗?」 桐崎瞪大了双眼,我继续说下去: 「因为……应该就是这样吧,如果跟你扯上关系的人都会被攻击,那我就没说错吧。」 「狗斗……」 我知道我的感情正走向绝对不能前往的方向。我知道这是我该回避的思考,可是,不论如何,我的思考都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方。 而我无法阻止、也不愿阻止。 「……」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在笑。平常硬要我笑我也笑不出来。只有现在这一刻,我的笑声在不知不觉间流泄。刚开始小小声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拉高。我含着无法抑制的笑声,低声嗫嚅。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我抬起嘴角说道: 「结果就是这样,玲根本不该被攻击,没错,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我跟你这个杀人魔扯上关系,玲才会认识你。结果就是这样。」 想要说话的桐崎试着开口,但我却不予理会。 「我太天真了,无聊死了,我到刚刚都还这么想。我以为只要我能忍耐,我就能继续和你交往下去,可是我说嘛,你就是不一样,你跟我还有玲不一样。你是个可以在杀了人后,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过着自己生活的人,这是你的错,玲被攻击都是你的错。」 我自己也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我只能想到这里、只能想到这个。只有这个答案能解决我所遭遇到的所有不公平的待遇。 「那个时候,我果然应该把你交给警察的。这么一来的话,模仿犯也会对你失去兴趣,玲也不会被攻击了。就是因为我笨到没药救、想法又太天真,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狗斗……」 「不要叫我的名字!」 为了甩开桐崎伸过来的手,我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脑中一片混乱。我站起身,桐崎露出我从未看过的呆愣表情。 「还是说你有什么藉口吗?你能说明久远被刺杀不是你的错?你能让我接受你的藉口吗? 你说说看啊。你不是最会做这种事了吗!」 桐崎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呆呆地凝视着我。我移开双眼,用握紧的双拳打上墙壁。挤轧的声音响起,雨下得更大了。 不久后,我在视野角落看见桐崎低下头,她微微一笑,然后低低地说道: 「……我做不到。」 「啊啊?」 我转回视线。桐崎低着头,双手在裙子上交握。 「那种事情,我做不到。就是啊……一切就跟你所说的一样。这是……我的错。」 那不是她以往的坚强声音。那是沉重的一句话。桐崎就像个被责备的少女,僵着身体承受我的责骂。 「没错,我果然就像你说的一样,应该去向警察自首才对。我也以为只要有你这种人在,我就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着普通人般的生活。我想我还是太天真了吧。犯了罪的人理应更早就这么做才对……抱歉,我不觉得这句话能解决一切,不过,我还是——」 桐崎对我深深低下头。 「抱歉。久远玲会变成那样,都是我的错。」 在这样的桐崎面前,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再继续责备这家伙的话,又有什么益处呢? 桐崎缓缓地站起身。 「……我一定会负起责任。」 「你要……怎么做。」 「这和你无关。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还有,不要再跟我有牵连了,你就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可是,你——」 「狗斗!」 桐崎大叫了一声后,这么说道: 「……赶快离开这个房间,拜托你。」 我抿起嘴唇。桐崎转向后面,再也没说一句话,她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啊啊。」 我回过头,走到玄关边握住门把。 在我开门的时候,桐崎开口: 「狗斗。」 她对无言以对的我这么说道: 「谢谢你之前的照顾。」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到了门外。 我在背后关上门。 断绝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 形状模糊的思考不断在我的脑中搅和,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玲所住的医院前。 我把右手上的伞收好,坐在长椅上。 这场雨不仅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且还愈下愈猛。我只是看着眼前这场雨,直直伫立在原地。 我吐了细细一口气,按住嘴边。 我觉得我的心情不是很平稳。和反胃感不同的不适让我很不舒服,我甩了甩头。 「……该死。」 焦躁不断累积,我自己很清楚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我以为那家伙会很巧妙地回避,我以为她会用惯用的烂理由来欺蒙我,让我就算觉得不怎么舒服,也可以接受她的说法。 可是她却那么率直地认了错。 这是……我的错。 桐崎说这句话时的脸在眼前闪烁。我没有说错,然而,她所展露出来的感情却让我心中一阵骚动,因为—— ……因为,她看起来实在过于悲伤。 我对什么感到恼怒?我花了许多时间逼问自己,结果我以为是这个暧昧的我让我感到愤怒。 因为跟桐崎扯上关系,所以玲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我憎恨那家伙。 然而,在另外一方面,我却没办法把这句话说死。 我很想抓起自己的领子,问我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呢? 我持续处在这种情绪已经多久了?又还要再持续多久才能消散? 反正,最后让我回过神的,是一声「乃出同学」的叫唤声。 我抬起头,以奇怪的动作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玲的母亲站在医院入口。 她跑到我身边说道: 「乃出同学,玲她——」 呼吸紊乱的她第一次露出微笑。 「——玲恢复意识了。」 请不要让她太劳累。她目前还处于危险的状态。 听医生说完后,我一边表示会做到,一边走进病房。 戴着呼吸器的玲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仿佛是在沉睡一般。她像是感觉到我的存在,微微地张开双眼。 我走到她的身边,对她微微一笑。 「嗨。」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我举起手。什么叫嗨啊,喂。我对自己投以一个苦笑。她的爸妈体贴地在我进来时就离开了。 「你没事吧……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啊。」 玲微微苦笑。我把附近的椅子拉过来坐下,玲像是想说些什么地张开嘴,但她随即因为疼痛而皱起一张小脸。说起话来也很辛苦吧。 「……抱歉,你不需要勉强讲话。」 听到我这么说,玲点了点头,只用嘴唇说了一声无声的对不起。 「别在意这种事……你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呢。」 玲微微摇了摇头。从这个状况来看,她应该不是在说「很快就可以出院」,应该是在说「我不知道」吧。 我说了一句「是吗」后,就陷入了沉默。我应该也不能待太久。 「反正我很高兴你能恢复意识,你也累了吧?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再来看你。」 玲点了点头,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别客气。说完后,我就站起身。 此时,玲的视线移向我的身旁。看到那里什么都没有之后,她又把视线转回我身上。她那像是想问问题的动作让我抓了抓头说道: 「桐崎……她不在。」 玲眨了眨眼。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没办法立刻回答。「呃……」,我才刚出声,玲就用微弱的声音向我问道。 「……吵架?」 「也不是这么说……」 不是这么说的话,那要怎么说?我问了我自己,但得不到答案的我只好用暧昧的言语带过。我想要用很好听的理由带过,可是我做不到。不管我说什么,在这家伙面前都只是个藉口罢了吧。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吵架。」 玲静静地听着我说。 「我单方面地对她说了很多很多,然后就分开了。」 玲轻轻颔首。她没有要责备我、也没有要安慰我的意思。我开始有种尴尬的感觉。玲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看。 接着——就时间而言,应该只过了几分钟而已。但对我而言,我却觉得相当漫长。在这段空白过后,玲突然开了口: 「……小、狗狗。」 「你不要勉强——」 「不要让……」 玲用她那渐弱的嘶哑声音对我诉说。 「……不要让……桐崎同学……一个人喔。」 「……咦?」 玲闭上双眼,呼吸很快,焦急的我想叫她别再讲话。 「喂……」 「我拜托——你。」 玲打断我的话,说了些什么。可是我没听清楚,我在玲的身旁弯下身,向她靠近。 这个时候,玲伸出手微微抓住我的衣角,就只是如此,大概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吧,她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就这样,玲的动作停了下来。 「……喂,久远?你没事吧?」 不安划过我的脑 海,但那只有一瞬间。不久后,玲开始发出微微的呼声,让我放下心来,她恐怕是很勉强自己吧。我看向还带着微弱感触的衣服,玲还没有放开手指,我没有硬把她的手指拉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我在心里反刍着玲所说的话。 「不要让桐崎同学一个人喔。」 她或许是想叫我们两个和好吧。可是,我却听到了另一层意思。 我的嘴角浮现苦笑。 「你啊……连这种时候都要担心别人啊。」 真是够了,真让人不高兴。 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微小得悲哀的人。 不,事实上就是这样吧。 多少和玲学一点吧。 「不要让她一个人——吗?」 玲所说的话,她忍住疼痛也要关心别人的体贴让我的头冷静下来。 ……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吧。 至少,我该做的不是丢下她。就算我做了这种事,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才如此烦躁吧? 我明明都知道——但我却还是— 「……我真是个懦弱的人啊。」 我真是糟透了。我知道我很糟,但却从未想过我糟到这种地步。 「……」 我慢慢拉开玲的手,把它放回床上。我抬头仰望天花板,吸了一口房里的空气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好。」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我低声这么说。 「谢谢你——玲。」 我握住门把。 「——走吧。」 我静静地开门。 然后,开始朝我该做的事前进。 大雨打在我身上,让我瞬间全身湿透,雨伞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既然她说了要负责任,那她就应该会回到事发现场吧。这个毫无根据的想法让我来到车站。 我跑着穿过人潮,搜寻桐崎的身影。 雨让视线一片模糊。进水的球鞋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我撞到了好几个人。但就算他们用不悦的眼光看我,我还是持续叫着那家伙的名字。 我会不会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这个想法突然划过脑海。如果是那家伙,如果是桐崎恭子的话,她会不会用我根本想不到的手段去找犯人。我不觉得那家伙会用这么没有根据、这么原始的方法来找犯人。 可是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找不到其他方法的我只能一直叫着桐崎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喉咙痛了起来,脚也开始痛了。濡湿的衣服让我很难动作,喘着大气的我把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 「该死……找不到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那家伙不可能会在这里。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做才好?那家伙会怎么做?如果是那家伙的话,那家伙的话—— 「仔细想想,我根本不知道任何有关那家伙的事……」 不,应该说是我根本不想去了解才正确吧,因为没有那个必要。那家伙说她需要我,然而那是为了利用我。利用不需要相互理解,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只不过,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我脑内的某处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那家伙不可能在杀了人后,还能平心静气地过着普通生活。 那家伙骄傲的态度、傲慢的语气,一切的一切都是证明她没有真心和别人接触过的证据。 那家伙一直想从折磨自己的咒缚中被解放出来。 那个时候我们一起散步时,那家伙所露出的表情才是她真正的表情。 我应该早就知道。 那家伙在我身上追求什么。 可是我却把自己激动的情绪发泄在那家伙身上。 我想要找到一个人顶罪,我想要找到一个东西顶罪。 我把一切都推到那家伙身上。 混乱的脑袋把我带领到最简单、最容易解决的答案。 即便那是最糟糕、最恶劣的答案也罢。 我都知道,我知道这么说最能伤害那家伙,可是我……可是我却只考虑到自己——该死。 「桐崎……」 我以微弱的声音呼喊着那家伙的名字,我的声音随即消失在大雨的杂音中。 然而—— 「怎么了,狗斗?」 我回过头。 桐崎恭子就站在眼前。 「……桐崎。」 「你在找什么吗?」 没有撑伞、全身濡湿的桐崎对着我「嗯?」地歪过头。 「你才是……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桐崎耸了耸肩。 「我在找犯人。」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吗?」 「犯人既然以和我有关系的人为目标,那他就必须留在这城市里。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订旅馆。所以我一间间拜访这附近的商务旅馆。我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人订了长期的、至少一个月以上的契约。」 原来如此,不过这个方法没什么效率吧。现在这个社会这么重视个人情报保密,而且他也有可能是从家里到这里来杀人啊。 「你说的确实没错,可是比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我有一个比这些方法更好的手段。」 「什么?」 「这大概可以一次就把那家伙揪出来,可能性很高。」 「真的吗?」 「啊啊,可是这个方法需要你和我同心协力。」 「那就不行了。」 桐崎立刻拒绝我的提案。 「为什么?」 「你不要和这次的事扯上关系,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刚刚……那个,抱歉,我刚刚也说过头了。」 「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你说的都是事实。所以你就别再管我了。去待在久远玲身边吧。」 「不是这样的,所以呢,我想说的是——」 「……如果你是同情我的话,那就别说了,我没事的。」 「不是啦。」 「不管怎么说,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责任,我有一个人解决这一切的义务。」 桐崎转过头,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喂,等一下啊,桐崎!」 「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所以我就说不是了嘛!」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不是这样的啦!」 这家伙——实在是——! 我是想好好道歉才出来找她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态度。你多听我说一点是会死吗?啊,我有点火大了。该死,为什么我非得这么烦躁呀。啊啊,麻烦死了。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讨厌和别人有来往,去死吧,想怎样就怎样啦! 「桐崎!」 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桐崎的肩膀,让她转向我这边。 「……什么事?」 「你暂时不要动。」 桐崎大大的双眼盯着我看。我吞了一口口水。 「狗斗……?」 「什么都别说。」 我大大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想干嘛?」桐崎虽然摆出警戒的态度,但她不仅没有要甩开我手的意思,还放开了力量,把身体重量交到我身上。我把肺里满满的空气吐出后,说了一声「好」。 「你不要动喔。」 然后我慢慢朝桐崎的脸靠近— 「啊……」 在这个假动作之后, 我把头往后一拉,给桐崎的额头一记狠狠的头槌。 「————」 桐崎瞪开双眼,按着额头往后退开。 「你、你在干什么!」 「嘿,你以为我要吻你吗?桐崎真是少女呢。」 「谁会期待这种事啊!你到底想怎样!」 「反正很多事随便怎样都好了。什么都要体贴你的话太麻烦了。桐崎,我要把我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我锐利地把手指指向桐崎。 「听好了!刚才是我不对!关于这点我先道歉,对不起!」 「呃,其实我——」 「还有,我仔细想了一想,发现你有责任,就代表我也有责任!」 「……什么?」 「听好了,桐崎。我说过我要跟你交往了。」 我继续说着: 「什么叫做交往?是放学之后一起回家吗?是一起吃饭吗?是一起逛街吗?至少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没错,其实我很清楚,只是我不想承认。我只是像个小鬼在逃避责任罢了。 「我说过,在我们交往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接受你一切的觉悟,意思就是和你有关的时候全都和我有关。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如果不坚持到最后的话,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就成了谎言。」 「狗斗……」 「我们要一起行动,桐崎。」 我走向她。我一把抓起看似困惑的她的领口,硬是把她给抱住。 「和你一起动手的话,一定会成功,绝对会。」 桐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手在空中摆动,我牵起她的手,对她这么说道: 「对不起,我尽说些任性的话。可是……反正,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了。」 桐崎什么都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轻轻把脸靠在我胸前。 「……你是个笨蛋,我不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我们就别想这种小事了。」 我现在这么决定了。 「你就先用这个擦擦头发吧。」 桐崎把毛巾丢给还在和浸了水的难脱鞋子奋战的我。接下毛巾的我抬起头想要说声谢谢,结果就跟桐崎四目相交了。 「……」 为什么沉默?桐崎也是看着我,一直无言地盯着我看…… ……有点尴尬。 「……说话啦。」 「我只有负责丢毛巾而已,我没有其他要说的事。真要说的话,现在应该是你要跟我说谢谢吧?」 桐崎说得完全没错,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来。要和以前一样跟这家伙进行普通对话实在有点难。 原来如此,这就是吵架和好之后会有的状况啊。 我虽然已经跟桐崎道歉了,可是我伤了她是事实,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桐崎她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样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可是她的一举一动里带着些许动摇。 「……我去拿衣服给你换,不过我只有我爸的衣服。」 「为什么你会有你爸的衣服啊。」 「我想说这样搞不好可以防范内衣贼,所以就从家里拿过来了。」 你是一个人住的ol吗? 桐崎穿过客厅,消失在屋间深处。好不容易把鞋子脱下来的我进了房间。 我先用毛巾把湿透的头发擦干,无缘无故地叹了一口气。没和别人有过深交的人就是这样。白痴我的经验压倒性地不足,所以碰到这种人的时候,我在很多方面显得绑手绑脚。 不过我真是全身都湿透了啊,就连内衣裤都攻陷了。 我看了里面一眼。桐崎还没有要回来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把衣服脱掉。我用毛巾擦拭赤裸的上半身,我没得到她的允许,就把脱下的上衣用衣架挂了起来。 接着我看向裤子……这个怎么办。下裸有点糟吧?虽然我这么想,但一想到对方是桐崎,我就换了个想法。就算她没有实际做过那种事,她也应该看过男人的裸体,就算被她看到了,她大概也只会用鼻子嗤笑我吧。 我想了一下,但湿透的衣服实在是让人不太舒服。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连长裤也脱了。我拿下皮带,把裤子也脱下来之后,就把它挂到衣架上。内裤呢……不,这个最好不要脱吧。可是只要我包个毛巾的话,应该就没事吧?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内裤脱下来的时候—— 喀嚓。 「让你久等了,我好像把它全收在后面了,尺寸可能有点大——」 她的声音停下。 我转向桐崎的方向。 她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了,拿着男生衣服的她瞪大了双眼,僵在原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先把手举起来。 「……嗨。」 砰! 拉门被关上了。 「……你在干什么。」 「呃,因为湿透的衣服感觉很不舒服啊。」 「可是你居然敢在独居女生的房间里脱到只剩内裤!」 「什么独居女生,不就是你嘛!我干嘛顾虑那么多啊。」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现在!赶快!尽可能地迅速!比光速还快!快!」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把衣服给我。 一只手从拉门微缝里伸了出来。把白衬衫和长裤丢在地上。我把衣服捡起来,一边想着这家伙真怪,一边拉开毛巾、穿上长裤和白衬衫。我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向桐崎这么说: 「你可以进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 「你嘴上是这么说,可是我怎么知道我打开拉门后,你会不会全身赤裸地张着双手迎接我啊。」 「你想在我身上追求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后,拉门被微微拉开。桐崎的双眼窥探。我歪过头,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之后,桐崎才终于把拉门拉开。她走了进来。 「你真是够了,这种事件通常应该是倒过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你没事吧?」 「什么?」 我指着桐崎。 「你的脸——很红。」 她的反应超明显。在仰起上身的同时,桐崎用双手遮住她的脸。 「没、没那种事!」 「那你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我、我不是在遮脸。我是要把我的脸皮剥下来!」 太恐怖了吧! 「要找藉口的话,也找个好一点的藉口!被你这么一说,听起来根本就不像在说笑话。」 「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把脸上双手放开的桐崎咳了两声。不过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微红……喂,难不成这家伙。 「你……」 「怎、怎样?」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我还是问一下。」 「啊啊。」 「你——」我这么问她。「——不会没看过男人的裸体吧?」 桐崎平然地这么说。 「没有。」 「居然没有!」 「没有。」 「你骗我的吧!」 「我才没骗你。」 「你不是一脸得意地在我面前说着什么自慰啊、做爱啊的吗!」 「这个和那个不同。」 「你说说看有哪里不同啊!」 「你问我哪里……看到你的裸体——唔,没事。总之,就因为我说过那些话,你就觉 得在我面前脱光也没关系,这种想法本身也很不合理吧。」 「你这么说是没错……啊啊该死,为什么我现在才觉得丢脸啊?都是你的错啦。」 「错的是你不应该在老弱妇孺面前脱得精光吧!」 「我没有脱得精光!我有穿内裤啊!」 「对、对没有看过男人裸体的女生来说,有没有穿着内裤都一样啦!」 「不一样!看得到看不到是很重要的问题!你能够接受写真集里用星星遮住乳头吗?」 「啊啊,当然可以!那样才比较能引发遐想啊!」 「你那是会眯起眼看马赛克的人吧?可是当马赛克拿掉后,你就会反过来说好恶心吧!」 「这样不好吗?每件事情都需要所谓的希望啊!」 「所以你才是个处女啊!」 「你明明也是个处男啊!」 「不、不准说!」 「好,那我知道了。」 桐崎说完后,开始解起扣子。 「你、你在干嘛啊!」 「这样子的话,那我也把全部让你看。这样就打平了。」 「住手!笨蛋!我才不想看!」 「什么?别看我这样,脱起来可是很受好评的喔。」 「给谁评啊!」 「我自己评的!」 是自我评价喔! 「我不相信!」 「那你看了再说!」 「你住手啊啊啊啊!」 看到桐崎一副真的要脱的样子,我一记手刀就往她头上劈。 「痛!」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这是你不好吧!」 「你说什么!」 「你有意见吗!」 桐崎抬头看我,我低头看桐崎,两个人对瞪了一会儿。然后,就这么过了数秒。 最后—— 「……笨死了。」 先屈服的人是我。 「完全没错。」 桐崎也同意。 然后我们几乎是同时笑了出来。 「无聊死了。」 「无聊毙了。」 我们两个人笑了一阵子。在那一瞬间,奇怪的疙瘩似乎就这么消失了。我不需要思考。和这个家伙在一起的时候,最适合用这种方法对话。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信。 「……够了够了。」 「狗斗。」 停下笑声的桐崎叫我的名字。 「怎样?」 「你说你有方法吧。」 我的表情也变得认真。没错。这才是重点。 「……嗯。我有方法。」 「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把电脑打开。」 桐崎歪过头,说了声「我知道了」后,便走向笔电,她打开笔电的电源。 「你打算怎么做?」 「连上网路,上【爱丽丝的茶会】的网站。」 桐崎虽然一脸诧异,但她还是照着我说的去做。「接下来进bbs」,我做出指示后,随即看到已经看过好几次的揭示板。 「好,现在照我说的贴一篇文章。」 「要写什么?」 我把内容告诉她,桐崎惊讶地瞪大双眼。 「你这……」 「啊啊,现在我们只有这个方法了吧。」 「……的确是这样。我也真是的,居然没发现这么简单的事,我到底怎么了。」 没办法,如果我们不站在同一阵线,那这个方法绝对无法成功。 「没错,很好,我明白了。我们动手吧。」 桐崎敲着键盘。按下贴文键。新文章被贴上去了。 很好,接下来就看【三月兔】会不会上钩了—— 我们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你别太得意忘形了,仿冒品。我对从未谋面的疯狂【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么说道。 不要以为我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第六章 不死男与仿造的疯狂 『他』在街上徘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上次的罪行(『他』是有预料到那个女人会活着),街上的警察异常地多。 不过,这跟『他』毫无关系。为了更靠近神,『他』做了许多努力。『他』耗费长久的岁月、习得多种武术,『他』读过的书足以把整间房间塞满。因此,『他』的战斗技术飞跃般地进步。普通的一、两个警察根本奈何不了『他』。 然而,『他』绝对不能引人注目。『他』不能做一些不必要的事,进而影响到原本的目的。 目的……没错,今天的『他』有目的。 和之前那种漫然挑选的杀人不同。『他』有一个确立的目标——没错,那甚至能被称为使命。 神向『他』做出挑战。 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上一个神。 神丝毫不畏惧『他』所做的事。 不,不只是如此,如果『他』想证明自己超越了神,那就得上到更高的地方来。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非常有趣,『他』笑着想。就该是这样才对。我不要你就这么放弃神的位置。 『他』打开手机。来自『神之子』的情报——上面尽是有关【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的情报。她的本名、性别、身高、体重、学校名、目前所在环境、还有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人名。 可是——『他』突然这么想。赞同『他』的意见,帮『他』做到这种地方的『神之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神之子』所送来的情报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个人情报所包括的范畴。如果这是『神之子』四处搜来的情报,那他想必耗费了许多心血。而且他行动的理由,就只是因为支持『他』的行动而已。这背后似乎有『他』无法探知的内情。 无妨,现在那些并不重要。 『他』正在找寻目标。被神指定的下一个牺牲者。 人还是一样多,没有比这更令人烦郁的事。这样要找到目标也是难事,在这么大一群人当中,『他』真的找得到那唯一一个人吗? 不,没问题的。『他』这么告诉自己,自己是超越神的存在。这样子,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走。只要『他』相信自己找得到,那现实也会让『他』找到吧。 他这么相信。一定的,一定是这样的。只要我这么走,我的脚步就会自动走向目标的所在—— 接着…… 「…………!」 他瞪大了双眼。过于唐突的一瞬让『他』的反应稍稍迟了一下。『他』急忙掏出手机确认。 ……没错。 『他』扭起嘴角。 「……就是他。」 啊啊,果然没错。自己是被选上的人,自己是唯一能接近神的存在,不可能会有这种偶然。 『他』加快脚步,从后方逼近。 现在还不行,人太多了。 赶快落单、落单、落单、落单、落单。 就在『他』这么祈祷的同时,目标改变移动的方向,他走向建筑物之间的一条小路。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在走。 目标离开车站前的大马路,进到小巷子里。他要去哪里?巷子愈来愈狭窄,他一直往毫无人烟的方向走向。 这是天命。『他』是这么想的。现在这个瞬间,这是来自神的谕令。 也就是说,不要犹豫,杀了他。 『他』立刻把手伸进口袋。『他』以熟练的动作将刀自刀鞘中抽出,刀尖轻轻划开墙壁,发出沉钝的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的思绪被一个想法占据。那一瞬间,『他』向前冲出去。 (杀了他) 杀了他。 (剜开他) 杀了他。 (刺穿他) 『他』吸了一口气。 「我要杀了你——」 『他』发出奇特的声音,对方跟着回头。『他』毫无犹豫、跳到他身上的同时,『他』抓住他的肩膀,往前倒下,目标发出哀嚎。感觉太棒了。『他』举起刀。微暗中亮起锒色光芒。他出声嗤笑。高亢、不断回响、快乐的、诙谐的、愉快的、喜悦的高声叫喊。 接着—— 『他』刺了下去。 先给肩膀一击。他发出呻吟。鲜血在『他』把刀拔出来的那一瞬间迸射而出。接着是侧腹。这次换背上。然后是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肩膀侧腹背上脖子—— 「噫、嘻嘻嘻嘻——嘻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鲜红的血,被剜开的肉,四处飞散,随处飞舞,完成使命。上天赐予的重要工作,为了成为神,为了走上至高的境界。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从喉咙深处大吼,『他』高高举起的刀尖笔直地、毫不迷惘地朝目标身上刺去。 深深刺进进肉里的沉钝声音。 目标小声地低语了什么后,朝空中伸出颤抖的手。但他的手没能抓到任何东西,就坠落地面。 人死去的那一瞬间,不管看多少次都很舒服。被单方面夺走的生命,还有他在死前吐出的绝望幽暗甚至带了种官能的美。 「结束了……」 『他』说出心里的达成感,『他』缓缓地站起身。他死了。如此一来,神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存在。然后她必须这么说:『他』才是真正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他死了——」 无法抑制的笑声自『他』嘴角流出。『他』仰起上身,放声大吼。 「他现在死了——!」 接着—— 「……不好意思喔。」 ——目标转成仰躺的姿势。 「——!?」 为此动摇的『他』在后退时绊到自己的脚。『他』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全身沾满鲜血的目标站到『他』面前。 「为——为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就来告诉你吧。」 目标——【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在揭示板上写出『杀得了的话,你就杀杀看』的人。 乃出狗斗立起的拇指就这么往下一指。 「我啊——死不了的。」 【三月兔】露出困惑的表情。和先前那疯狂的行动不同,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有人味。 「我看你没搞懂的样子,我就告诉你吧。」 我把手叉在腰上,指着【三月兔】。 「你被骗了。」 是我叫桐崎在揭示板上贴出挑衅的文章。 我的策略(叫策略有点言过其实)很简单。 【三月兔】预告他将狙击和桐崎有关系的人,那就表示他的目标范围相当小。只要再逼他一下、只要我们指定对象,【三月兔】就一定会乖乖地来杀这个人,我们就可以藉机逮捕他。当然,我们不能随便找人来当饵。从古至今,为了做什么事而牺牲什么人向来是无稽之谈,然而,我们拥有一个破格的武器。 我【死不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事情就很简单了。在揭示板上贴一篇【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如果你杀得了他的话,你就杀杀看啊】的 文章,然后在里面写上我的真实姓名。也就是所谓的钓鱼。我们猜想犯人应该不知道我死不了的事实,所以他应该会上钩。 结果就是这样。只要多想一下的话,就会觉得这篇文章怪怪的,可是这家伙话说得那么满,脑袋却没什么用。 「骗人的……怎么可能……」 【三月兔】一脸不可置信地说。这样一看上去,他实在是个相当普通的男生。年纪大概比我大一点,或是跟我一样大吧。干干的头发剪成乱七八糟的发型,下巴上则留着没刮的胡子。 「看看现实吧,仿冒品。」 我耸了耸肩。 「假装【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很有趣吗?你好像玩过头了嘛。」 我弯下腰,把脸靠到他眼前,这么说道: 「……你说说话啊,杀人犯。」 「……吵、吵死了!」 他把手伸进口袋。我喔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银色的轨迹划过我上一秒还站着的地方。 「好危险喔。」 亢奋的【三月兔】站了起来,手上抓着刀子。我抓了抓头。 「够了……喂,没路用。」 「你叫我……没路用?」 「没路用就是在叫你啦,只会模仿别人的烂咖。」 「我……我不是没路用……」 【三月兔】挥着刀大叫。 「我是被选上的存在!我是超越人、即将成为神的优越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说什么神的人一定都会这样说自己耶,你是没有自信吗?」 「闭嘴,普通人!杀人有什么不对!我以杀人这种高等艺术让你们这些没有生存价值的愚民升华了!对我的评价高一点!多称赞我一点!崇拜我!奉祀我!你们是垃圾!是我这个工匠让你们这些只能被丢掉的垃圾成为艺术品的!」 「完全站不住脚的理论啊,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吗?」 「闭嘴!你听不懂的!不,不只是你!每个人都只会用升学啊职业啊成绩啊这种无聊至极的事来评价我,一点不愿意理解我!只有神愿意肯定我!」 「你说的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吗?」 「没错。哈哈——虽然她已经堕落,但她是我唯一的理解者。第一次看到这事件的时候,战栗划过我的全身!就是这个人。我这一生的师父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喔,是这样喔。」 我抓着脖子对男人的背后说道。 「——他这样说耶。你觉得如何啊?神。」 震了一下的【三月兔】回过头。 从巷口射进的光线藏住了她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的少女,桐崎恭子这么说道: 「如果要我下达神谕的话——我应该会说去死吧,混帐。」 「你是———!」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三月兔】。」 桐崎笑道。 「我就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应该说是『前』【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才对吧。」 【三月兔】交互看着我和桐崎后,嘟哝般地说道: 「为什么,神啊……为什么是这个男人。明明就只有我——能够理解你啊。」 「我叫桐崎恭子。不要用什么『神』啊这种丢脸的名字来叫我。」 桐崎走了过来。 「……你们要怎么处置我?」 桐崎对警戒的【三月兔】这么说: 「嗯,要怎么做呢。我可以把你就此交给警察啊。」 「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来几个我杀几个!」 【三月兔】刺出刀尖,放声大叫: 「神啊!你果然堕落了!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憧憬了!我太失望了,【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我是不知道你憧憬我什么地方啦,可是现在是你擅自把我当成理想,然后又擅自贬低我,太可笑了吧。」 「随便你怎么说……你的时代果然结束了,接下来,我将成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我会不断地杀人,直到这个世界承认我的艺术为止。」 「艺术吗?什么叫艺术?杀人叫艺术吗?」 「没错!到现在你还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是为了艺术杀人的,是这样没错吧?」 「我不需要特别确认!」 「原来如此。」 桐崎停下脚步。和【三月兔】拉出一定的距离。 「【三月兔】,我们换个地方吧。」 「什么……?」 「我改变心意了。果然还是要我自己做个了结才行。」 「你打算怎么做?桐崎。」 桐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这么说: 「【三月兔】,你说你比我优越对吧?」 「……啊啊。」 「那你就向我证明这一点。」 「什么?」 「我和你决斗。如果你赢了,我就放过你。」 「……如果你赢了?」 「我有件事要教你。」 桐崎的手一动。裙子飞起。薄薄的布料缓缓飞舞。她的手指从枪套里拔出刀子,让它在手里转了一圈后,握住刀柄,让刀锋朝后。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她的嘴角挑衅地扬起。 金属互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杳无人烟的废弃工厂里响起。桐崎和【三月兔】正毫不留情地拿着刀互砍。我则是什么事都没得做。我个人是很想动手痛扁【三月兔】一顿,但桐崎她都说了要自己做个了结,那这就是她的战役,我不能插手打扰。再说我要是随便插手,我大概没两下就会被切成肉条吧。 不过桐崎也就算了,【三月兔】的身手也非比寻常。他早已超越我这种一般人所能踏进的领域。面对伤人不留情的刀刃时,他的动作中毫无畏惧,反而还有余力想趁隙伤害对方。这是我绝对学不来的。【三月兔】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桐崎的一刀,他向前踩了一步就往桐崎怀里靠过去。他刺出的刀尖微微掠过仰起上身的桐崎下巴前端。顺势回转的桐崎切开【三月兔】的外套。钢铁相互交击、发出数次悲鸣。两个人这样相互冲突、白刃相交,可是到现在都还没见血这一点实在很厉害。不过在现在这个社会上,至少在日本这个国家里,这种能力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然而,要说到略居于劣势的那一方,其实意外地是桐崎。虽然我是个门外汉,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比【三月兔】微微慢了一些。就时间来说,桐崎大概比【三月兔】慢了半拍。证据就是桐崎身上被刀子刺穿的洞明显地要比【三月兔】还多。喂,你没问题吧。 要数就太麻烦了。两把刀不知道在冲突了几次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向后弹开。 桐崎玩弄手中的刀。 【三月兔】挥开自己的武器。像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他看向自己的手,然后微微地歪过头。 「……真是奇怪。你真的是我所崇拜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吗?」 「……」 「我无法在你一连串的动作中看到任何洗练性。那你就和这世界上多到爆炸变态杀人者没什么两样。我之所以看上你,就是因为你那让人失神的优越艺术性,还有那让人感叹的精彻技术。简单来说……」 【三月兔】把刀子一丢,用指尖抓住在空中回转的那把刀。 「现在的你不够疯狂。」 桐崎没有回答。她无言地把刀子举到眼前,缓缓叹了一口气。 【三月兔】斜瞥着我。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桐崎也看向我。干、干嘛啦!不要两 个人一起看我啦! 「那我就太失望了。你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杀人者。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就让技术退步了——」 「真是个爱说话的男人啊。」 桐崎突然开口。【三月兔】对自己被打断一事露出不悦的表情。桐崎则是嘲讽地开了口: 「所以我才说你是仿冒品。」 「……什么?」 「洗练性?艺术性?技术性?你还真敢说啊。你又认识我这个人了吗?」 桐崎眼角抬起的双眸锐利地瞪着【三月兔】,丢出这些话。 「你在追求的不是我。而是将自身欲望物质化的理想身影。你只是想要让自己相信,你在做的事、你在想的事都不奇怪,这世界上也有其他人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你说什么……?」 「你是想得到谁的认同吗?你想听到那个人说你做的事不是坏事吗?」 桐崎手上的刀反射沉钝的太阳光。 「你大概只是想要有个原谅你的人吧。你是想被别人拥抱、被人摸头吧?」 「闭嘴。」 「如果你在我身上追求的是这些东西,那就很遗憾了。我不是那么伟大的存在。光是自己的事就让我够忙了。」 将刀刃水平摆放后,桐崎扬起嘴角。 「——想要有人摸摸你的头并且夸你的话,那就去找妈妈吧?小宝贝。」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情呐喊的【三月兔】狂奔。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三月兔】的刀子朝桐崎的喉头飞去。但桐崎却闪都没闪地这么说。 「……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愚蠢。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桐崎用空出的手撩起头发,露出微笑。 「让一切结束吧——我要认真了。」 桐崎动了——至少我认为桐崎是只动了一步而已。 但在下一个瞬间,剧烈的金属声响起,【三月兔】的刀随之飞舞至空中。 「……啊?」 不,并不只是那样。有几根『什么东西』跟着大量的血沫一起喷了出来。 那是——【三月兔】的……手指。 「啊——呜嘎——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的【三月兔】抓住自己的手,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体上,也被划了一道红线。她在那一瞬间挥了两次刀吗?真是个恐怖的女人。倒在地上的【三月兔】发出惨叫,刚才那个态度超然的【三月兔】已不复在,现在他不过是个为痛苦而啜泣的人类罢了。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痛!」 「你真的以为你这种货色能跟我平等对战吗?我不够疯狂?不要笑死人了。」 手上把玩着刀子的桐崎朝【三月兔】靠近。 「不知道自己被玩弄的家伙也敢盗用【我】的名号!」 他害怕地往后退。桐崎俯视着【三月兔】。 「……怎么了?艺术家?对你而言,我不早就是不值一提的人了?」 「闭、闭嘴……」 「不过就是少了几根指头而已吧。你身上的伤应该也不是致命伤。赶快站起来。右手不能动的话就用左手握刀。刺我啊。」 看着【三月兔】没有任何动静,桐崎打从心底轻蔑地说道: 「做不到吗?别笑死人了。手上要拿刀的话,那就要做好被刀割到的觉悟。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什么都不是,反正你这家伙也只有跟那些笨小鬼一样程度吧。」 【三月兔】低下头,一个人喃喃低语。「我听不见。你说什么?」,桐崎问道。最后【三月兔】拉高了声音说道: 「我是……优越的人类。」 他的话仿佛溃堤洪水般流出。「我是优越的人类我拥有完美的能力这是被选上的才能每个人都否定我贬低我嘲笑我我是天才我比谁都强。」 他把充血的双眼转向桐崎,挂着一条口水大叫。 「我!比谁都强!不可以不是这样!」 「真正强的人是不会说自己很强的。」 「不准说这种一点也不高尚的台词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月兔】用左手抓起滚落地面的刀子,冲进桐崎的怀里。他的刀数次在空中描绘出轨迹,和桐崎的刀相互冲突后各自散开。仿佛他们是绝对无法相容的存在。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无聊透顶。我和你讲的话已经够多了。」 桐崎叹了一口气。在壮烈的刺杀战中,她就像是个玩腻的孩子一样。 「你已经完了——赶快承认吧。」 桐崎狠狠踹了【三月兔】的侧腹一脚。趁他呻吟倒下的时候,桐崎刺出的刀尖贯穿【三月兔】的拳头。鲜血随着她抽刀的动作一同迸射而出。【三月兔】发出惨叫,手上的武器不禁落下。他扬声大叫: 「糟——」 在那一瞬间,桐崎把刀抵到瞪大了双眼的【三月兔】脖子边。 桐崎微微一笑。 「……你,懂了吗?」 「呜……」 ……看来胜负已定了。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三月兔】仰望天空。他静静地闭上双眼,细细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输了。」 「看来是这样没错啊。」 「动手。」 「什么?」 「够了,杀了我。」 【三月兔】低声说道。 「……就像有人很会吹笛子、有人很会逗别人笑,我有一天发现我比任何人都还会杀东西,不过就仅止于此,其他什么都没有。我的运动神经还不错,但它并没有好到能让我当个职业选手。我不会念书,但我还是努力过,可是我一事无成。没有人愿意给我好的评价。不仅如此,有一天我爸妈看到我在肢解兔子的时候,他们这么跟我说喔:『你在干什么啊,好恶心喔』。我跟他们说明了喔,我说我的技术有多好,有多么崇高的价值,但我没有成功,反而让他们更讨厌我。」 【三月兔】微微拧起嘴角。 「……你知道当我遇到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欣喜吗?你知道我为了接近你,我做了多少努力吗?我不断训练自己,我不断磨炼我的技术,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我的同志,不,是凌驾于同志之上的存在,可是我错了,啊,原来如此,我错了,我明明就对你抱有憧憬。我明明就那么尊敬你,可是你和我不同。」 【三月兔】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声可惜。 「你这种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应该要一直待在我之上。只要有你在,我就能在任何一个世界中生存……啊,不过,够了。再说什么都太迟了。」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 「来吧——杀了我。」 桐崎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三月兔】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桐崎这么说。 「……不,我不会杀了你。」 「什么?」 「我说过了,我有件事要教你。」 桐崎放下刀子。 「不杀……我?」 「你会错意了,造成误解的我也有问题。不过——」 「你说你——不杀我?」 【三月兔】瞪大了双眼。白浊的眼球直直盯着天空。他当场跪倒在地。接着……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因为我从未听过这种紧绷的奇妙声音。不过很快的,我就知 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是笑声。 硬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不快笑声。是【三月兔】发出来的。 「不杀我……啊啊,真是太可惜了,【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你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实在太可惜了。」 「喂——」 接着…… 「——我还是觉得不行。」 发现到异状的桐崎发出叫声时,他已经开始动作。 「我不能让这样的你来杀了我。」 我还来不及警戒,沉钝的声音就已响起。我知道我无意识地从嘴里发出一声混浊的「恶」。我要按住喉咙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喉咙—— 刀子贯穿了我的喉咙。 「唔、嘎……!」 「狗斗!」 我发不出声音。鲜血不断溢出。心情动摇的桐崎从我这边冲了过来。我想叫她别动。你要是这么做,那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然而,就在我还来不及指向桐崎的后方,【三月兔】就已经把从怀里掏出的另一把刀刺向桐崎毫无防备的背上了。 「————!」 桐崎回过头。她立刻试着以对着【三月兔】的刀进行反抗。事实上,我也以为她成功了。但最糟糕的状况发生了。 桐崎手上那把刀的刀刃在和【三月兔】的刀相接之时,从根部折断了。我想起桐崎说她的刀已经很旧了。接连几次的强烈冲击已经让那把刀濒临忍耐的极限。让人绝望的时机。桐崎脸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三月兔】像是确信了自己的胜利似地露出笑容,瞄准桐崎胸口的刀尖笔直地朝她逼近。 「…………!」 我叫了桐崎的名字,但被刀子贯穿的喉咙已经失去正常的机能。桐崎她看着我笑了。就像是已经放弃了什么似的。不要这样,我在心中叫道,曾经目睹的好几幕光景划过我的脑海,倒卧在地上的玲,那时的无力感,焦躁感贯穿我的体内。我什么都做不到,该死……! ——不要让…… 玲这么说…… ——不要让桐崎同学孤单一人喔。 「…………!」 就在那一瞬间,我体内的某个东西爆裂,让我冲了出去。我知道我一定赶不上。可是我还是没办法不这么做。我非常相信,桐崎一定能重新来过。就算她是最糟糕、最凶恶的连续杀人犯,但只要有我在,这家伙永远都能重新来过。对这家伙而言,我原本觉得毫无用处的能力是她胜过一切的救赎,所以我不能丢下她,我绝不能丢下她。 我绝对不会放她孤单一人! 「……啊……嘎……!」 我用混浊的声音发出不成声的语句,把手朝桐崎伸去。可是,我什么都抓不到。【三月兔】的凶刀朝桐崎逼近。接着—— 桐崎扬起裙摆。 薄薄的布料在空中飞舞。 出现在裙下的小熊内裤。 接着桐崎她——拔出装在大腿皮套上的『另一把刀』。 「什!?」 惊愕的【三月兔】瞪大双眼。桐崎的手把飞向自己的刀打飞。不,不只是这样。【三月兔】那把在空中回旋飞舞的刀还『在他的手上』。也就是说——桐崎她把武器连着【三月兔】的手腕都给砍下来了。就在她往前一踏的瞬间,桐崎以往上刺的刀尖—— 笔直地刺进【三月兔】的胸口。 「怎——」 桐崎拔刀后,赤红的鲜血喷出。 【三月兔】发出颤抖的声音。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之后—— 「怎么……可能……」 他脚步摇晃地往后倒下。 「……唔。」 看着自己武器的桐崎转看向我。然后她微微一笑。 「兰德尔刀果然不同凡响啊,狗斗。」 当场无力的我跌坐在地。唔,你摆那什么让人误解的笑容啊……那个笑容的意思是「我还有方法」吗? 「怎么了,狗斗。」 我无言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可是刚刚还真是危险啊。如果没有你帮我出钱买的兰德尔刀,我早就死了吧。这都是多亏了狗斗。」 ……那还真谢谢你啊。 「接着呢……」 桐崎穿过我的身边,走到倒在地上的【三月兔】身边。 「我避开了要害。他应该还活着。」 闭着双眼的【三月兔】缓缓张开他的眼。 「……为什么?」 他低语般地说道。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不要搞错了。我是要告诉你,别天真地以为死就能让你从一切中解放。」 桐崎掀起裙子、把刀子收好后,继续说下去。 「活着赎罪——这就是你,还有我所背负的惩罚。」 「……」 桐崎捡起她那把被折断的刀,让它在手上转了一圈。她握住刀柄后,就把它丢到脚边。 她抬起脚,用力地把曾经是自己武器的那把刀踩烂。 「你搞错了。对我而言,杀伤行为只是用来满足我欲求的手段,没有其他任何意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得到的东西另有他物。」 「……是什么?」 桐崎清楚明白地说。 「是羁绊,【三月兔】。」 桐崎蹲下身,和【三月兔】四目相交。 「……不管我怎么用刀子刺杀别人,我的心都没办法得到满足。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不管我和多少人接触,我都不会被任何人所爱,我也没办法去爱任何人。但我还是这么希望。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好,希望他能把我当成我来看。」 接着,桐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静静地说道: 「你懂吗?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后,当场躺下仰望天空……好愚蠢,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这家伙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嘛,我做了丢脸的事。 我全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这都是桐崎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负责我这个角色的家伙早就挂掉了。 ……也好。 「只有我才会原谅你啦……」 眼前尽是一片蓝到该死的天空。突然之间,桐崎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你还活着吗?狗斗。」 「我死不了啦。」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桐崎笑道:「我忘了啦」,你骗谁啊。 「站得起来吗?」 「应该可以吧。你怎么样?」 「我没受什么伤。」 「女超人啊。」 我用力地坐起上身。碰碰喉咙。伤口已经开始痊愈了。虽然多少带点浊声,但能发出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据。我的身体还是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我把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后,开口说道: 「那家伙呢?死了吗?」 「不,我没刺中他的心脏,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接下来就交给警察吧。」 「真是乖巧啊。」 我耸了耸肩。「我会遵守约定的。就像你一样」,桐崎笑着说道: 「我什么事都没做啊。」 「是吗?我刚刚看你好像尽了全力要救我啊。」 我挥了挥手。我不想再讲那件事了。 「……那,回家吧。」 「啊啊,好啊……唔。」 正要踏出步伐的桐崎脚步摇晃。我立刻伸出手,撑住她的身体。 「你振作点啊。」 「我实在有点累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纤弱的美丽女高中生啊。」 我已经不知道该吐什么槽好了。 「没办法了。」 我先放开手,把桐崎的的手臂绕过我的肩膀。 「这是特别大放送啊。」 「人家想要公主抱。」 不准得寸进尺。 「那,我们走吧。」 「嗯。」 我们就这么并肩离开。 从薄暗,前往光芒照耀的方向。 ——如果可以用更帅气的方法做结就好了。 我听到一道奇妙的声音。那道声音实在太不适合这个场面,让我一开始完全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声音。最后,我那没用的脑袋终于想起那道声音是什么。 是拍手声。 两只手互拍的干涸声响了好几次。 「怎么一回事……?」 桐崎警戒地说。就在这个时候…… 好几个男人接连从周围出现,不知道他们之前到底是躲在哪里。不,正确来说,里面也有女人,不过这种事就别管了。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西装,还给我很乖地戴了墨镜,而且每个人都在拍手喝采。若要古怪也不需要怪到这种地步吧。 「真是一场太棒的比赛了,真不愧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在黑衣人集团包围住我们之后,一个女人出现在队伍的最后面。就我们的角度来看,她站在包围圈的顶点。她大概跟我一样岁数吗?她的身材相当娇小,和周围的人一样穿着西装,手上拿着一台笔电。她的表情是惊人的『无』。她的表情就像带着面具一般平坦,几乎毫无特征,也看不到任何变化。她之前讲话的语调也像在念剧本一样,毫无抑扬顿挫。 「你是谁啊……?」 「现在不需要名字那种东西。我只不过是一个传讯人而已。」 女人停下拍手后,四周的人也跟着这么做。看来这家伙是头头,其他的家伙则是她的部下。小鬼坐在大人头上?是怎样啊。 「我带来某位人士的讯息。桐崎恭子小姐,请问您愿意听吗?」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只是名字。我们这边拥有你所有的情报。不只是住址、电话号码、目前就读学校这种基本的情报,就连您的兴趣、嗜好、常看的电视节目、喜欢什么样的书、上厕所的次数我们也都有掌握。当然,我们也知道您特殊的性癖。」 那就等于是『所以如果你不乖乖听话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你会怎样了』的威胁嘛。说什么「请问您愿意听吗?」,表面上摆出那么恭敬的态度,事实上却很强硬。这家伙是怎样啊? 「你也不能证明你所说的是事实。」 「如果您有所怀疑的话,那我可以在这里把全部都说出来吗?」 女人干脆地回答。看她的表情,应该不是在说谎的样子。桐崎啐了一声。 「……我就听你说。」 「谢谢您。不过我们在那之前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请您稍待片刻。」 「什么?」 女人使了个眼色后,黑衣人集团几乎同时点头。接着,他们便一齐跑开。扶着桐崎的我回过头。黑衣人包围住似乎是因为失去意识而一动也不动的【三月兔】。 「喂,你们要——」 在我把话说完之前,他们之间其中一人就把从怀里掏出的手枪——手、手枪!? 「住手——!」 就算我叫了住手也没用。在那一瞬间,射击的声音响遍四周。【三月兔】的身体微微弹起,半举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地面。我不禁背过头,然后瞪着那个女人。 「为什么要杀了他……!」 「请您放心,那是麻醉弹。」 「什么?」 「请把他带走。」 女人一说完,男人便把【三月兔】扛了起来。虽然我从这里看不出来他是生是死,但这个女人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吧?我叹了一口气,向女人问了一个早该问她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我无法回答您这个问题,我们所奉行的主义是【谁都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我先把讯息给两位看。」 女人打开笔电。她打开媒体播放程式。 片刻过后,一道像是合成过的尖锐声音开始响起。 『……先跟你们说声初次见面吧。【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桐崎恭子,以及乃出狗斗,这次的事件辛苦你们了。我们得到了非常有益的数据,谢谢你们。接着,我们开始来谈谈正题吧。』 陌生的家伙任性地就这么单方面地继续说下去。 『不好意思在两位疲累的时候提出这件事,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尽快过来这边一趟。当然,我会帮你们备车。请跟着这位代我传言的女性一同前来。她会带你们到所在的地方。那么,再会了。』 无声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女人关上笔电。 「讯息已经结束。」 「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请你从头开始说明。」 「我会在那边向两位说明,两位愿意跟我一起来吧?」 「如果我说不要的话呢?」 桐崎的话让女人点了点头。 「我们不会强迫两位,但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如先前所说,我们滴水不漏地掌握了任何有关桐崎恭子小姐的资讯。如果您拒绝我们的要求,我们将会把你的事情和负责相关事务的地方通报。乃出狗斗先生,您恐怕将会以协助杀人的罪名被逮捕、拘留吧。我认为您的姊姊会很伤心的。」 ……这个浑帐。 黑衣男人抬着瘫软的【三月兔】走过女人身边。 「……那家伙会怎样?」 女性回答。 「这一点您不需要知道。」 她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她不容两人反驳、拒绝两人继续追究的态度却强烈表达出她的坚定意志。 「那么——」 女性阖上笔电后,转过身背对我们。 「——两位愿意跟我一起来吧?」 最终章 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 进到不知名的黑色高级轿车内后,我跟桐崎被戴上眼罩。这大概是为了不让我们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吧。 开了许久之后。都会中特有的喧骚逐渐自四周淡去,鸟叫声和河川的水流声随即出现。我体内的时钟告诉我大概一个小时,不,两个小时吧。反正很久就是了。 最后轿车终于停下,一道女人的声音告诉我们「请下车。」 我们就这样任人牵着手走在砂石道上。不久后,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柏油路。自动门打开的声音。我们暂时停下,然后又继续前行。看来我们好像是进到建筑里了,鞋底大声地敲打着地面。 叮地一声响起。是电梯吗?我们一上去后,那东西就开始动了。从上方而来的无重力感,果然是电梯。我们往下很多层。时间长到让我们感到不安,但把我们关在里面的箱子却仍然没有停下。 叮的声音再度响起。门似乎打开了。我们再次前行。 哔地一声响起后,眼前同时响起机械的声音。桐崎低语:「好慎重的家伙啊。居然有这么多道上了电子锁的门。」没有人回答。这些家伙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已经到了」女人的声音说道。接着,喀嚓喀嚓的开锁声响起,之前明明就都是高科技,为什么最后会是用人力啊? 「这是嗜好。」 谁的嗜好啊? 门似乎开了,我们向前走。 地板突然变得柔软,是地毯吗? 背后的门关上。我们两个的眼罩终于被拿下。 不过就算眼罩拿下来了,我们也不能怎样。因为四周是一片黑暗。 只是——有人在。除了带我们来的那些人之外。有个人在我们眼前……?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不自然的高亢声音。我才一想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对了,这跟媒体播放程式里面的声音一样。 『欢迎光临,桐崎恭子。还有,乃出狗斗。』 白色的光芒突然烧灼眼膜。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双眼,电灯开了。 这是个很宽广、但家具却很少的房间。而我们的眼前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的双手撑在看似很高级的桌子上,下巴靠在握起的双手上。然而,从正上方照下来的光源有如聚光灯一般照着我们,让远处那个男人的脸仍旧包覆在幽暗中。他身旁的人是秘书吗? 有个头发留至肩线的年轻女子站在他身边。 『很抱歉让你们特地过来一趟,我的工作让我无法轻易出门。』 「我就问问你我已经忍了很久的问题吧。」 桐崎开口。 「——你,到底,是谁?」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你们身旁的那位女性没跟你们这么说吗?』 「听到这种没头没尾的事,谁会跟你说『好的,原来是这样啊』。」 呵呵的笑声传来,男人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有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吗?』 「至少……」 桐崎回答。 「我没有意思要跟连自己身份都无法透露的人继续对话。」 『如果我跟你说,我的身份和你们无关的话呢?只要看看这个状况,你就应该明白谁握有现场的主导权了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还真是被你看轻了啊。」 桐崎环视四周后,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现在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就离开。你最好搞清楚,我之所以会乖乖地听你说话,都是因为我要知道你到底想怎样。」 『……真是倔强的说法呢。只是,你做得到吗?』 「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我觉得男人的视线转到了我身上。干嘛啦?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所以大概只是我多心了吧。咳嗽声响起。 『无妨,那我就实现你的心愿吧。那么,我就来做个说明……你想要我打太极吊你胃口,还是想要我简洁率直地说?』 「我偏好后者。」 『真的吗?之后再后悔就太迟了喔?』 「你很烦。」 『……我知道了。』 男人开口: 『我们是政府的人。』 那一瞬间,我的脑浆差点从脑袋里喷出去。他刚刚说了什么? 「政……政府?你在说什么啊。」 『果然是会有这种反应啊。我认为打太极拳、吊人胃口的说法会比较好懂呢。』 「……你给我说明。」 『简洁版?』 「从头照顺序说。」 桐崎这么说后,男人像是很高兴地说了句『好的』。 『那么,我该从哪里开始说呢?这个嘛,似乎需要一点时间呢。我先来泡个咖啡吧,真纪子,请你给我们咖啡。』 男人身旁的女人回道: 「我并不是您的秘书,请您自己去泡。」 『……你不在这个时候立刻动作的话,不是会损害我的威严吗?这是这种时候的铁则啊。』 「我并不想做业务以外的事情。」 干脆地说完后,被称做是真纪子的女性行了一个礼。 『…………』 片刻的沉默。男人站起身,笔直地走向后方。 「喂,我们并不想要咖啡。」 「赶快说。」 「……是吗?」 男人回过头,说了句『那就只泡我的份吧。』 『我一边泡咖啡,一边跟你们说吧。这个嘛……你们或许已经知道了,人是会犯罪的生物。事实上,人从一生下来就必须杀害其他生物才能生存,真是太悲哀了。』 「你用不着传教。很抱歉,我不信宗教,我也是个无神论者。」 『……我个人觉得神是存在的。只不过,他好像很讨厌我们的样子,所以他什么都不做。因此,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不适合这个气氛的咖啡香洋溢在寂静的室内。 『其中一个,是被称为法律的东西。无数的条例用以惩罚那些所犯之罪过了头的人——这些条例守护了人类的秩序,确保了社会的安稳。在许久之前,这个系统立下它的基础,就算形式有所改变,人类仍旧持续继承这个系统,它在这个现代社会中一样有发挥作用。』 「那又怎么样了?」 『乃出狗斗,不要一直催我……只不过就算是在这个受法律保护的世界中,人群里还是有人会犯罪。绝大部分的场合,那些人都会在相关机构中受到制裁。』 男人拿着杯子回到位子上后,啜了一口咖啡。 『……桐崎恭子,你也是其中一人吧?』 「…………」 『不需要我在这边重申,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人生,而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应该受到他人的威胁,单方面地让人的生命结束这种事更是绝对不被允许。』 放下杯子的声音。男人说道: 「事实上,桐崎恭子。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但我们早就特定出你就是【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了。」 「什么……?」 『最近一些不好的新闻似乎让大家有了一些误解,但日本的警察算是很优秀的喔。至少,他们的程度没有低到会被一个女高中生的手段骗倒。』 「……那你们为什么不逮捕我?如果我相信你说的话,那我不就该是第一个受到制裁的人吗?」 『你说的没错。不过啊,桐崎恭子,才能是个恐怖的东西。不论是多么无礼的人、多么粗暴的人,只要他是在某个领域被称为天才的人,那他的功绩就能让他的许多行为被原谅。有时候 ——甚至能逃过绝对的法律。』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桐崎脸部微微一抽,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了。 『——桐崎恭子。我们看上你那过人的才能——卓越的杀人技术。就政府而言,与其逮捕你们、施予死刑,我们反而思考着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你说利用价值?」 『乃出狗斗一定不知道,不过,桐崎恭子,你应该也不知道吧。世界有好几个像你一样拥有『特殊才能』的犯罪者。他们都是会在法庭上被判处极刑的人……只是如果就这么把他们关进牢房、或是杀了他们的话——那实在是可惜了那个人才。我们——不,更上层的人认为,你们这种特别的犯罪者是不是有其他方法可以赎罪……我们是这么想的。』 男人再次把手撑到桌上,把下巴放在握起的双手上。 『……此时设立的,就是我们的组织。没有名字,不,应该说是没有取名字的必要吧。因为我们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不用再给我藉口了,赶快把话说完。」 『我们应该乐在会话之中嘛,桐崎恭子。唔,无妨。我就说明白了。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出拥有高度能力的犯罪者,并把他们秘密地招揽进组织,就像你这种人。』 「……你们做这种事,是想让她们去干什么?」 『问得好,乃出狗斗。我刚刚虽然说过法律是用来制裁犯罪的人,但你觉得这是绝对不可逆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 『你认为所有的犯罪者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吗?』 「什么叫我认为啊,你自己刚刚不也说过了吗。你说绝大部分的犯罪者都会在适当的机关受到制裁啊。」 『我说的是绝大部分喔,乃出狗斗。这个世界上啊,有人就算犯了罪也不会受到制裁。有些让许多人陷入绝望深渊的人到现在都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在太阳底下呢。』 「会有这种人吗?你是说除了那些被你招揽的人之外,还有人能过着这种生活吗?」 『没错。可悲的是,法律是他们制定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政治家,还有那些经由他们做坏事的有权者吧。」 桐崎回答。男人说道: 『你说得没错。这个国家的法律会制裁犯人。然而,这里面却夹杂了许多利益关系,法律也会因人而失去它的效果,的确是很丢脸啊。有时候就算法律想要进行制裁,也会有一些理由让法律没办法这么做,你们不觉得这在法律国家中是很不可置信的事吗?』 「那种事情,你不用现在才觉得可悲,这种事情很早以前就有了。」 『你还真是冷酷啊。』 「既然是由人在制裁人,那这之中就一定会存在着矛盾吧。虽然这或许不是能用一句没办法就解决的事,但我们也只能让自己学会接受。」 『……你真的这么想吗?』 男人微微歪过头。 『为了私欲而犯罪,结果让许多人为此痛苦、让这个国家从根腐烂。你真的愿意用一句「没办法」就放弃国家放纵这种人的现状吗?』 「你这个家伙讲话还真拐弯抹角。你要不要讲得明白一点?」 桐崎丢出挑衅的话。男人微微抿起嘴角。 『治理国家时,法律是必要的。不这么做的话,人便无法保持理性。「为什么不能杀人?」这个问题常常引起众人的议论——其实这很简单,因为法律是这么决定的。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法律这道束缚,人很简单地就能杀掉别人,因为没有不杀别人的理由。』 「我倒是不觉得人会堕落到这种程度。」毕竟现在就有玲这种人存在。 『唉呀呀,乃出狗斗。我没想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男人呵呵呵地笑道。 『——你不是长期受到你爸爸的虐待吗?你明明就亲眼看到有人不顾法律,在你面前犯罪,但你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啊。』 「……」 我说不出话来。遗憾的是,我没办法回话。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想装成革命家,告诉我们放走真正恶人的法律根本没有意义吗?」 「没有喔?法律是必要的。这是为了要让人保持理性,问题是,想要从法律这道束缚中逃开的人……」 男人说道。 『——这些犯了罪、无视于做为警告的法律,逍遥自在地过着日子的人,我们的政府根本不把他们当成人。不是人的东西,不需要法律。而要制裁这些不需要法律的人——用平常的方法,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声音拔尖——但听起来却有种冷沉的诡异感。 『我们在寻找适当方法的时候,烦恼了很久,最后我们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方法。如果法律无法制裁那些比犯罪者还正常一点的犯罪性人犯,那我们应该可以让他们用其他的方法来偿还罪行。』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要说的了。」 桐崎啐了一声。「糟透了。」 『谢谢你理解得这么快。』 只有我一个人跟不上。 『乃出狗斗。看你似乎没能听懂的样子,我就来说明给你听吧。我会说得很简单易懂的。』 啊,我被他当白痴了。 『你有看过※必杀仕事人吗?』(译注:『必杀仕事人』为日本朝日电视台所播放的时代剧,内容描述江户时代在暗地里助人复仇的地下商人故事。) 「我对时代剧没有兴趣,不过我大概知道内容是什么。」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那其实是个很有趣的节目呢。先别管他了,其实说穿了就是这样,我们在暗地里解决掉那些法律根本无法制裁的人。当然,犯人是那些装做不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在电视上还装成一脸好人样的小人。光是把他们关进监牢里,那还不够。所谓的解决,简单来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会吧。」 只看得到下半张脸的男人嘴角扬起。 『没错。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出能力过人的犯罪者,我们不判这些人的罪,但我们要他们当我们的杀手。不,这应该算是给他们的惩罚吧。』 「等一下,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把桐崎招揽进那个组织吗?」 『事情就是那样。』 「开什么玩笑!」 冲出去的我被黑衣人从身后架住。该死,放开我! 「什么叫做优越的杀人技术啊!桐崎的人生可是因为它而崩坏了耶!她好不容易才要快能控制住自己的!」 『都是多亏了你啊。』 「!……是这样喔。你什么都知道喔。啊啊,就是这样!这家伙已经不杀人了!她这样答应过我的!她说她以后会当个普通的女生——」 『对你和桐崎恭子而言,这样或许不错。不过,对其他的人来说呢?』 「……什么意思?」 『桐崎恭子之前杀掉的那些人又如何呢?他们并没有犯罪。他们全都是善良的人。他们应该也有他们所爱的家人吧?对那些为他们的死而悲伤的妻子、丈夫、孩子、朋友、所有的亲戚,你都要这么说吗?「杀了他们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状况应该会转好,所以请你们让她以后过着普通的生活。」』 「……唔。」 我放松了力气,架住我的人解开手。我看向桐崎,她面无表情地直直盯着男人看。 『让那么多人的人生崩坏,只有自己过着幸福生活的话,你不觉得那对你太有利了吗?桐崎恭子。』 桐崎低下头。她紧紧握住拳头,接着她小声地说道: 「…… 也许吧。」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罪行必须被制裁,用适合你的方法。』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会现场就将你处决,我们拥有这种权利。』 沉默。桐崎微微叹了一口气,最后——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是你把我的个人情报交给【三月兔】的吗?」 她说什么? 『……你的感觉真敏锐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为了什么?」 『唔,无妨。虽然你听起来会觉得不太舒服,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把理由告诉你吧。我们对【三月兔】——我记得这是他的笔名吧。他的本名是……算了,那种事并没有意义——一样有进行观察。他虽然拥有过人的能力,但遗憾的是,他的能力并不及你。不过,此时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他说,好机会? 『如果他和你对战的话,获胜的会是谁呢?刚好那时候我正在烦恼到底要不要把你招揽进组织里。对最近的你感到不满的【三月兔】放大话说自己将成为下一个【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此时,我们便自称是【神之子】,除了用言语支持【三月兔】之外,我们还把你的资料提供给他,因为我们猜测他应该会去杀你。不过我们倒是没想到他会从你身边的人开始动手就是了。她叫做——久远玲对吧,我们给她添麻烦了。』 「你这家伙……!」 男人们又抓住再次有了动作的我。 「玲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 看着大叫的我,男人暗暗笑出声。 『乃出狗斗,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提供【三月兔】一个可能性罢了。结果可能是不一样的喔,让久远玲身负重伤的毕竟是【三月兔】那个人。请你不要误解了这一点。』 这根本就是一样的吧!这个浑帐! 「……如果我那时候输了,那你会怎么做?」 『到那时候,我会选择招揽【三月兔】。如果你输给了他,那就表示你不过是那种程度的人罢了。』 「原来如此。」桐崎嗤笑。「反正我和【三月兔】都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 『如果把话讲白了是这样没错。不过,应该说他是骑士,你是皇后吧!只要棋子的用法不同,形势也有可能逆转。这就是西洋棋有趣的地方,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没兴趣,所以我不知道。」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请你让我听听你的答案吧。』 桐崎陷入沉默,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低下头。 「桐崎……不要答应他,我会保护你的。你不需要让这家伙随心所欲地操纵。」 桐崎看着我的双眼扬起微笑。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前方,把吸进胸口的气随言语一起吐出。 「——我拒绝。」 我觉得男人似乎微微把身子往前探了一些。 『……喔?这是个让人玩味的答案啊。你在听我讲完这些、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并在我们提供引导的状况下,选择拒绝?』 「你这家伙说的的确没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受法律制裁而过着逍遥生活的犯罪者存在。不用你特地指摘,我也知道我是个无法得到原谅的人。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要成为你的走狗,为你杀人。」 『……那么,你有其他可以活着赎罪的方法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可能会在一辈子都找不到赎罪方法的状况下被公开制裁,也有可能被憎恨我的人所杀。不过,那不是现在,那是接下来的事。有一天,我也许能找到赎罪的方法也说不定。」 男人笑出声。『唉呀呀』他这么说: 『讲得好听一点,是你很乐观……不过这是很愚蠢的思考啊,桐崎恭子。这和光会祈祷世界上每个人都能过着平等生活,那种似是而非的理想主义者没什么两样。听好了,把眼光放在不可见的未来,嘴上说什么「有一天」的人一辈子都一事无成。他们就只能怀抱着遗憾老死而已,这和逃避现实是一样的意思。』 「你或许没说错。」 桐崎干脆地点头后,「——只不过」,她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如此,那也比在这里被你逼着选没几个答案的问题好。」 「你以为你是神吗?丢出慈悲的答案,如果被拒绝就用愚蠢当藉口,把一切抹杀吗?开什么玩笑啊?我的答案要我自己来找,不论我找到的是我无法接受的答案、或是我在答案成形前丢了命,那都是我的责任。我绝对不要满足于你给我的答案,苟且偷生。」 『就算你这种行为是伪善也罢?』 「要说伪善的话,你的提案才算是真正的伪善吧?」 『这不是伪善,而是必要之恶。』 「换句话来说,你所做的事只是用华美的藉口来装饰的杀人罢了。」 『你这种粗暴的说法会让我们很困扰。这是肃清,这是必须有人去做的事。』 「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啊。不过,你就自己去做吧,我对你的想法、你想做的事、还有你这个人完全没有兴趣。」 桐崎迅速地转身离开。 「把我们带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让我们听这么无聊的事。狗斗,回去了。」 「喔、喔!」 桐崎讲话时毅然决然的态度让我为之慑服,我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然而,男人们挡在起步的桐崎眼前,桐崎狠狠地瞪着他们。男人们配合桐崎要掀起裙子的动作,把手探进怀里,不过—— 『住手。』 制止的声音让男人们停下动作。 『……唉呀呀。我不是说过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吗?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和平主义者呢。』 ……看来『和平主义』的意义似乎在我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这世界完了。 「……你要杀了我吗?」 『啊,是啊。很遗憾地,我或许真的得这么做也说不定。』 「你试试看啊。」 我这么说,我拉住桐崎的手臂,把她带到身旁。 「你要用枪用什么都可以,我会保护这家伙的。」 男人大概是以为我在虚张声势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呵呵地笑了。 『……就算我现在不杀你,恢恢法网迟早有一天也会逮到你。即使这样也无妨?』 「到时候我会看开的。这种程度的事,我早在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怕死吗?』 「你很烦,不要让我说这么多次,这不是我怕不怕死的问题。」 男人低声说道。 『——就算是你认识了乃出狗斗这个人之后?』 桐崎噤声。她将嘴唇抿成一直线,闭上双眼。 接着—— 「……也是一样。」 她以丝毫不为所动摇的声音短短说道。 『原来如此……』 男人陷入沉默。片刻过后,他静静地这么说道。 『……这是个糟糕的状况,非常糟糕的状况。白痴这个状况实在过于糟糕,我只能使用最后的手段了。』 「你说什么?」 『你们似乎还没理解到,你们究竟在跟「什么」交手。』 一阵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声音响起后,男人低语道: 『……啊啊,是我。』 我立刻知道他是在跟某个人讲电话。男人以轻薄的语调交代事情。 『——紧急状况,现在就杀了久远玲。』 「…………!你这浑帐!」 桐崎大叫后,男人用空出的手的指尖,敲了一下桌子。 『我也不太想用这个手段啊,这个组织好歹也是正义的伙伴啊。』 「什么正义的伙伴啊……!你太小人了!」 『站在顶点的人是为了披上污名而存在的。只要我能招揽到优秀的人才,那不管你们骂得再难听,我都不会在意的。』 男人低声笑着说道。 『我们就别再用赎罪什么的来掩饰了。桐崎恭子,我想要你,我们组织需要你这个人,我明白地命令你吧——为了我,杀人。』 桐崎紧紧咬住下唇,她用力地握住颤抖的手。 『如果你还是要回去的话,那就随你吧,我可是认真的喔?』 「久远她……玲跟这件事根本毫无关系吧!」 『就是因为她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所以她才是我们的人质啊。要让没有利害或是主义、主张的人服从,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的是政府的人吗?你在做的事根本就跟普通的黑道没两样!」 『这是为了要清楚地显现出我们之间的势力差异。就我们而言,我们是想尽力和平地和你们对话的。』 这家伙——想要狠狠揍他一拳的冲动占领我的情绪,但我知道在这里做这种事也没有意义。桐崎挤出声音说道: 「你们——不是只杀犯罪者吗?如果你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那你们不就跟裁决的人一样吗?」 『的确如此。』 男人立起一根手指,他像是很愉快地说道: 『桐崎恭子,所以你现在必须要思考。我对自己所说的话忠实,刚刚那个指令只是在吹牛吗?还是说———我是个只会放话的烂人,同时也是个只要组织有需要,我就愿意做任何事的矛盾存在——你觉得呢?』 桐崎的视线自男人身上移开。她握住手,紧紧咬住牙根。来到这里之后,桐崎第一次有了动摇。这也是当然的吧,我心里也开始焦急了起来。现在,这个男人所提供的选项里,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眼前的人——究竟是『哪一种人』?我不知道。我们明明就说了这么多话,但我还是无法推测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桐崎恭子。对你而言,久远玲这个少女应该不是你会特别看重的人吧。你心里或许还有个部分想说能杀了她的话,那就杀吧。不过,你说不出这种话——我没说错吧?』 桐崎什么话也没说,男人继续说道: 『杀了久远玲会有人感到悲伤。你应该是无法忍受这一点吧?这件事或许会让你失去你好不容易才终于得到的东西,那就是——』 「……已经,够了。」 终于开口的桐崎说道。 「已经够了,我快吐了。我没有要和你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那么,让我听听你的答案吧。』 桐崎锐利的视线看向我,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似的。我试着说些什么,但在我开口之前,桐崎就转开视线,接着—— 「……好,我就接受你的提案。」 「桐崎……」 『太棒了。』 男人摸索着什么。之后,过了一会儿他说: 『……啊啊,是我,中止抹杀久远玲的行动。』 接着,干裂的声音响起。起先是一个,不久后逐渐增加,现场除了我桐崎的所有人,拍手的狂潮淹过整个房间。 停下手后,男人说道: 『太棒的决定了,谢谢你。』 「你不要误会了,我不会全盘接受你的命令。如果我不喜欢你做事的方法,我会诉诸相对应的手段。」 『譬如说像我用刚刚那个手段的时候?』 桐崎没有回应男人像是在看好戏的语调。『……无妨』,男人说。 『当然,在任务执行上,我会纳入一些你的意见,这种人情是该做给你的。不过,我不允许你拒绝执行命令。关于这一点,你有意见吗?』 「……我就先跟你说,这在不同场合上是有可能发生的。」 『你必须做出这种程度的让步。你要是太任性的话,温和的我也是会生气的喔?我的部下都是很优秀的人。只要我一生气,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好好工作」的。为了要让我平静下来——没错,为了让你乖一点,他们可能会很贴心地做点什么的。』 「……小人。」 桐崎啐了一声。 「——算了,我接受这个条件。」 男人拍了拍手。 『交涉成立了,真是太值得庆贺了。接下来我们应该会有很长时间的来往吧,来个友好的握手吧?』 「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大叔。」 我以险恶的声音说完后,『……太可惜了』,男人笑道。 『唔,无妨,你们今天就回去吧。我身后的女性会把工作带给你的。她今后将是联络你我的中间人,虽然还年轻,不过她可是个很优秀的女生喔。』 黑衣人抓住我的肩膀,硬把我转向后面后,把我推向前行。我紧紧咬住臼齿,结果我什么都没做,无力的自己最让我火大。 『乃出狗斗。』 我停下脚步。看我没有回答,背后便响起一道声音。 『我没有要叫你做什么,你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因此我们没有拘留你的权利。不过,我希望你能待在桐崎恭子身边,接下来也是。』 男人继续说道: 『乃出狗斗。你换个方向想如何?的确,我们所做的事称不上是正确,但就是因为有我们存在,成为事件牺牲者的人才能慢慢减少,久远玲的案例也会消失无踪吧。桐崎恭子今后将负责许多危险的任务。只要有你在,她也会觉得安心,如何,你能不能帮我这一个忙呢?』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我这么说: 「……你说的或许没错。」 我咬紧臼齿。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太可惜了,不过,你恐怕会照着我的想法行动吧。因为你似乎是个大好人的样子啊。』 「你再说啊,混帐。」 「那么,我送两位离开。」 女人终于开了口,她的语调一样僵硬。 我们被戴上眼罩。 我们就这么在幽暗中走着。 从车上被放下来的地点是我家附近的明答公园。时间已近傍晚,女人留下一句「以后再见」之后,便离开了。 我和桐崎半句话都没跟对方说,只是看着车子远去。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要把车牌号码记下来比较好,不过一想到这似乎没什么意义后,我就没记了。不久后,桐崎对着我说: 「……那么,我们回去吧。衣服也脏了,我想换衣服。」 「……好啊。」 ……我们踏上归途,两个人孤单地走在毫无人烟的路上。慢慢地…… 我跟在桐崎的后方,看着她的背影。这样持续走了一会儿后,我突然叫了声「桐崎」,她的脚步停下。 「……什么事?」 「呃……你知道你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吗?」 「那是当然。」 桐崎回过头,环起双手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政府的人。不过,我可以确定他们的确是很危险的人。如果不在那里那么说的话,久远玲很有可能会被杀掉。」 那是没错啦…… 「你这样真的好吗?事情可是变得很严重了喔。」 「……狗斗。」 什么啦。 「你那天在雨中抱住我时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桐崎盯着我看,即将沉下的太阳点红了她的侧脸。 「……嗯。」我扎实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一部分是顺势说出来的……不过我会遵守约定的。」 「是吗?」 桐崎微笑。 「那么,我只要那样就好了。」 「你,呃,我说啊——这可能是要赌上性命的喔?你用这种事情决定好吗?」 「这不单单是『这种事情』。对我而言,这很重要,我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就好。」 我说不出话来。我在跟她散步独处的时候也曾经这么想过,为什么这家伙能这么干脆地就说出这种话来啊。 「……可是,这是要杀人喔!你又要去杀人了。你好不容易——可以就此过着普通的生活也说不定啊。」 「……我知道。说真的,他这样随心所欲地操纵我,让我感到非常悔恨。不过——这或许就是我和他人有了关系的报应也说不定。」 我叹了一口气,桐崎苦笑出声。 「这或许是有人在惩罚只能过着孤独生活的我所犯下的罪行吧……」 桐崎抬起手后,在胸前紧紧交握。 「——只不过。」 桐崎说道。 「——和你相遇之后,我对选择活下去这个选项没有任何后悔。就算这会让我承担各式各样的绝望和悲伤也罢。」 她用力地说。 「——在我被那个人强迫进行的赎罪行为中,我还是想找到我自己的答案。」 接着,她对我深深地低下头。 「所以,我再次拜托你——请陪我到最后。」 「你……」 「当然——我不会要你发生什么状况都待在我身边。那种事……太自私了。这原本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呃——」 我抓了抓头,接下来,我该怎么说……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种时候,只要能说出什么就好了吧。 「……怎么说……啦……」 我一边脑子里选着字汇,一边慎重地说道。 「事情变得比我想像中的还严重,我根本就跟不上这个步调。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事情很糟。说真的,我很想赶快逃走。」 「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我大概没办法留下你,独自一个人回去过正常的生活。」 「……如果你是在关心我的话,那就不必了。这种事——」 「你要叫我别在意吗?那是不可能的。我跟你说清楚了,我绝对办不到。」 我叹了一口气。 「在家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看书的时候,我都一定会想起你的事。你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我过着平凡日子的时候砍人或是被人砍,我都会在意到睡不着觉。绝对是这样,这种事超级麻烦的。」 「狗斗……」 「那我还是一直待在你身边比较好,不用去担多余的心。」 而且,我加上一句。 「那家伙说的话虽然让人火大,不过还是有他的道理在。如果我这个没什么用处的能力可以多少防范久远那样的事件发生,那对我而言,就是有意义的。所以说,桐崎,这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 我把手放到桐崎头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就这么摸了摸桐崎的头,对她说道: 「所以,不要说这和我没有关系,我说过了吧,我要和你交往啊。从一开始到最后。」 「…………」 「嗯?怎么了?」 「不——什么事都没有。」 桐崎整理好头发说,有些慌张地转向前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只能说你的喜好实在很怪。」 「啊——我自己也快要这么想了。」 「不过——」 桐崎小声地低语。我没听清楚,但她像是在说——谢谢,的样子。 「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嗯,我们该回家了。我明天也得去看看久远玲才行。」 「你怎么那么突然就回到日常生活的话题啊。」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不过,我们难道不该享受现在吗?狗斗。」 「你到底是乐观,还是什么都没在想啊?」 「乐观不就是什么都没在想吗?」 「呜,我怎么好像没办法反驳啊。」 「对了,我该带什么去探病好?」 「我怎么知道啊,大家通常都说要带自己拿到会很高兴的东西。」 「是吗?那就来把新上市的刀吧。」 「不要。」 「入门杀法。」 「不要。」 「描写杀人魔日常生活的心理恐怖小说。」 「我要生气了。」 「cia的……」 「闭嘴!」 桐崎迈开步伐。我跟在桐崎身后,在这无止无尽的对话中,我蓦地抬头仰望天空。 深红色的天空鲜艳到白痴的程度。 「……真是够了。」 仔细一想,我是和一个了不起的家伙扯上关系了。难不成,这是在那里的你的关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立刻飞上去,狠狠赏你一拳。然后,我会威胁你就此住手。 事实到底是怎样?喂。 我等了一会儿,但却没有得到答案。 这是理所当然的。 烦恼是活着的证据。我记得好像有个人曾经这么说过。不过算了,这种事都没差了。 「喂,狗斗,赶快走人了,快点啦。」 「……知道了啦。」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从今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我不知道答案。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 我的苦难日子应该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了。 追记 未完的故事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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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男人伫立在淡淡的黑暗中。 宽广的房间,只有他和身旁的女性存在。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说真的,我有点怀疑呢。难不成,我是被骗了吗?」 女人如此回答男人的低语。 「骗人的人是您吧。」 「你还真是失礼啊,我只是提供他一个可能性罢了。我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上钩啊?」 「不过您也按照预定的计划,把他招揽进来了。」 「没错,意思就是我赢了这场赌注。」 男人从桌上捻起一张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不死男】吗——真是个太棒的人才了,搞不好他会比桐崎恭子还好用也说不定。」 男人高兴地呵呵呵笑完后,把台灯点亮。他让纸滑落至桌面上。 「今后,就请两位来帮忙吧——」 在橘色灯光的照明之下,纸上的内容浮现于暗暗之中。 【姓名乃出狗斗】 【性别男性】 【年龄十七】 【个性看似厌世、冷静,但胸中暗藏激烈的情绪】 【家庭环境母亲于其幼少时死亡。在父亲的暴力虐待下成长,后在姊姊雪华的带领下离家。其后,两人一同生活】 【特征细胞的异常再生能力,以及对身体的冲击等的防御能力(分析不明)——】 【亦即所谓,不死】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初次见面,我是空野一树。 本书是将获得第一回noveljapan大赏中奖励赏的作品大幅改稿后所出版的作品。 得奖之后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我终于得以让这个作品成形。 这本『恋上不死之男的少女』是在讲杀人魔少女纠缠着一个不死的少年,就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记得内容里还有许多主角烦恼、抱怨、下定决心的事,不过这些事在书里都有讲到,所以我在这里就不提了。我想大家对女主角的评价应该会很两极化,但我希望大家可以暂时忘记设定,把这本书当做是一个男孩遇见女孩的故事。没办法吗? 事实上,我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站在车站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被电车撞飞的人突然缓缓爬起来的话,我应该会吓一跳吧」,之后我就随性地把兴趣也穿插在文章里,顺势一口气把整本书写完。别说是得奖了,我连能通过第一次审查都没想到。所以当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时,我真的非常惊讶。应该说,我差点就回问了「hj没问题吧!?」我现在也常常这么想。 我好几次都想问主编会不会后悔选了这篇作品,但我想说主编有可能会用「啊,我后悔了,那就不要了。出版。」这种倒装法来跟我说话,所以我就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高中以来的梦想终于站到了起跑线上。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有赖各位的支持,请大家对空野一树、对空野一树多多指教。在我当选之后,我保证我一定会荷包满满。 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我仰赖了许多人的帮忙。以前,我在看到同样是出道作家写的后记上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一句话,我那时候想说「不,写小说的是你,这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吧。别装好孩子了!」,不过事实上我错了。写小说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但是四周的人让我有力量能够完成作品。推荐我有趣电影和漫画的人、教我文章最基本写法的人、告诉我要好好乐在其中的人,在无数的帮助之下,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这不是谦虚,而是来自经验的纯粹事实。虽然不管我怎么谢都谢不完,但我还是想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接下来,从这里开始是我的感谢辞。 首先是选了这篇作品的主编,还有各位评审委员。尤其是我居然能从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奉为理想的作家˙榊一郎口中得到好评,这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还有,把这篇糟糕的作品拉到足以出版程度的责任编辑。我想我还有许多不熟的地方,但我很感谢你没有丢下我,一路陪我走来。 另外,负责插画的ぷよ老师。虽然时间表的排程让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您的插画,但大家都说轻小说的插画是最重要的!我对您有着过了头的期待。 再加上每天晚上都和我展开激烈创作对话论争的,友人兼师傅u。我因为某些原因先过来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追上来。我在我们梦想的地方等着你喔。用温暖的眼神守护这两个人的y,最近虽然有些疏远,不过你所提供的萌点治愈了我。其他还有m﹒m姊妹、a、t,我的创作意欲之所以能持续,都是多亏了你们。 对于放我追寻无稽梦想的家人,我也要说声谢谢。 还有最重要的,是拿起这本书的所有读者。 送上我最大的感谢。 p.s你不是在书店站着看吧? p.s2与其在书店站着看,买回家看可以看得更专心喔! p.s3真的很烦耶,对不起。 四月二十四日空野一树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7/14.jpg" 一卷全 第一章不死男与流逝的日常生活 「呀!救命啊!」 悲痛的叫声打破沉寂,响遍四周。 「吵死了,给我安静一点!」 一道粗实的声音打断了求救声。 看着这一连串的你来我往,我个人觉得这一幕实是在有够老梗。 场地是毫无人烟的废木弃置场。 眼前是几个男子,还有一个双手被他们押在身后的女学生。 每个男的身上都穿着垮垮的立领制服,到处戴着像是一起说好的相同金属制饰品,每一个都同样地顶着一张臭脸。简单来说,就是不良少年,没有任何称号比这个还适合他们。这些人就是这个国家里随处可见、世界上每个角落都看得到的不良少年。他们对这个世界抱持着无意义的反抗心,嘴上明明就主张说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束缚、要自由地活下去,但却打扮得一模一样、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讲话、采取一模一样的行动。唔,说穿了,他们可以算是没有个性的社会不适应症患者。 「你给我听好了,乃出!你就给我动动看,我可不知道这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其中一个不良少年丢出这种根本不可能会在现代电影里听到的三流台词威胁着我。 「不要——救救我!」 被押住的女学生朝我求救,有一把刀正抵在她的喉咙上。 「…………」 实在是……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今天早上的光景应该是和平地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啊…… 我的脑袋强制性地试着回想起事情的起源。 虽然这应该是为了逃避眼前这幕现实的行为—— 不过事实上我也想这么做,所以我对我自己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这么想起来,预兆其实从我上学的时候就出现了。 已经七月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硬要说的话,就大概是我的高中生活进入第三年的夏天这件事 吧。班上已经有人在为明年的考试作准备,而我则是连高中毕业后要干嘛都还没决定。反正我 是想上个大学,导师那边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没有个明确的计划。唔,这就先暂且不谈 了。 就季节而言,梅雨季还没结束,不过,上个月一直占据着天空的黑云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 去了,天空毫无血气地一片蔚蓝。太阳像是在宣示自己终于可以发挥本领的样子,放射出强烈 的阳光,嘶嘶地灼烤着我的皮肤。 「好热……」 这个温度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被人推进了烤箱里。不,如果我真的被推进去了,那可能 根本没办法跟现在这种状况比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比喻没有用错。从上方射下的阳光,还 有吸收了阳光后变得有如灼热铁板的马路,上下夹击地入侵我的精神,削减了我的学习欲。我原本想就这么转头回家,不过同住的姊姊可是付钱来让我念高中,我不能跷课。而且值得庆 幸的是,我念的市立明答学园教室里都有装冷气。意思就是说,只要我忍过这条路,走到教室 里,那里就有天国在等着我。就时间来说,只要三分钟,我只要忍下这三分钟的苦行就好。 背上已是一片汗湿的我低着头缓步走向学校。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 「……不行喔!」 有个像是在诉求着什么的声音响起。 「啊啊c-o你以为你谁啊!」 另一道语带威胁的声音回道。 这是怎样,在一大早这热得要死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离我们这些和阳光奋战的学生稍远的地方。 几个制服穿得邋邋遢遢的男生围成一个圆,好像是把某人堵在里面的样子。 「不是明答的人啊……」 我低声说道。虽然他们也是立领的制服,但在细节上有些微妙的不同。那是……樱之丘高中吧?我觉得我碰上麻烦事了。 樱之丘是明答学园附近的公立高中,里面学生的偏差值和程度是出了名的低。很多学生的品性不是很好,据说有八成的毕业生都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只是不知道谣言是否属实。两校之间的距离也让一些明答学园的学生成了樱之丘那群人的目标,因而受害。只有钱被抢走还算好的,那群人还会以打发时间为由,先是虐待被害者,然后再把他们用绳子绑起来,用机车把他们在街上拖着走;要不然就是被害者会被剥得精光,然后被绑在校门上,直到早上为止。各式各样的被害情报都有。对明答学园的学生而言,樱之丘高中的人就是他们恐惧的对象。 听说最近樱之丘那边有人甚至跑到明答学生上学的路上来勒索,在学校里也引发很大的问题。我曾经好几次日睹类似那样的场景,但我都装作没看到就走过去。因为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的话,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是弱小的家伙也就算了,如果实力比那些人强的话,只要和他们扯上一次关系,之后就会被缠得很惨。不用我多说,那绝对不是善意,而是恶意的表现。我认识好几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家伙,所以我的经验法则这么告诉我。大家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个人都避开了那群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群人打一大早就来了,难不成他们很闲吗?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想要跟大家一样—— 「所以我就叫你们道歉嘛!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我停下脚步。 被高大男生围住的是一对男女。两个人身上都穿着明答学园的制服。男生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看着他身上那件沾满脏污的制服、还有他脸上的瘀青,我想被缠上的人应该是他吧。而另一个娇小的女生则站在前面护着那家伙,以凶猛的气势和那些男人对峙。她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到腰际。虽然女孩子皱起的眉头明白表示出她的怒气,但可惜的是,她那张稚气的脸让她根本毫无魄力可言。 「你是谁啊你!你是他的谁啊do」 粗厚的大嗓门口道。这家伙的声音则是完全足以用在恐吓上。 「我和这个人念同一间学校!」 少女讲得一副这样就足以解释自己这种行动的样子。不过男人们当然都一脸诧异。 「嗄啊!?就这样!?」 我也是这么想。这个小个头的女学生就算说她是国中生,看来大家也会接受。可是她帮助这个被黑道候补军团缠上的男生的动机,就只是因为他们念同一所高中。这样的动机有一点……不,是相当不足。然而,女学生却一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样子点了点头。 「没错!呐,你们为什么要揍他?这个人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一个用「这家伙是怎样」的表情盯着提问女学生的男人把视线拉回。然后他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学生,扬起半边嘴角。 「……啊啊,是啊。」 「他做了什么事?」 「我们啊,有经济上的问题啊。我们超缺钱的,所以呢,我们就想找他借点零用钱,结果他居然说他不要。我们实在太难过了,所以一个不小心就……对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骗人的话太好笑吧,那个男人说完之后,和他的同伴一起笑了出来。 「……是这样啊。」 女学生说完之后,像是在思考什么地低下头,我观察着她的动作。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然后—— 「嗯,我知道了。」 她这么说。 「那,我借你。」 「……?」 不只是那些男人,就连我也因为这句话吓了一跳。在那一瞬间,我没听懂她的话。 女学生把手探进短裙口袋里,拿出淡粉红色的皮夹。她确认皮夹里的金额后,准备要掏出几张钞票时﹒短短低吟了一声。她把指头放回去并点了点头,然后把全部的钞票都拿出来。她一边把钱递给男人,一边说道: 「我借你钱。虽然这样可能有点少,但我身∟就只有这些而已﹒对不起喔。可是你们不能再揍他了喔。拜托别人的时候,要讲得有诚意点,不然是没有人会听的。」 「……真的假的。」 其中一个男人呻吟道。就我这样看过去,女学生手上拿的钞票大概有两万多。如果是要拿来玩耍的话,这算是很大一笔钱吧。女学生微微一笑,「别客气,拿去吧」这么说道。 「这女人是认真的吗……?」 刚刚说话的男人转过头去看向同伴们。他随即转过身子,交互看着女学生和她手上的钱。接着,他确认她似乎不是在说谎或开玩笑之后,不怀好意地一笑。 「……是吗?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跟你借吧。谢啦。」 「嗯嗯,别在意。」 男人朝纸钞伸出手。 ……真是够了,我低声说道。我才想说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没想到状况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静静地走向那个集团,从他们背后出声。 「你是白痴吗?」 女学生从并列的男人缝隙中看到我后,像是吃了一惊地瞪大了双眼。 「小狗狗!」 「我就叫你不要那样叫我了。」 男人们一齐回过头。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叹气。 「你不要每天都更新笨蛋的金氏纪录好不好。虽然就看了不会腻这一点而言,这是个很宝贵的纪录说。」 我硬是穿过那些用「你谁啊你」这种眼神盯着我的男人们,从女学生手上抢下纸钞。 「皮夹给我,久远。」 我的话让那个女学生——久远玲歪过头。 「为什么?」 「不要管啦。」 玲虽然一脸的懵然,但还是把手上的皮夹交给我。我打开皮夹,把纸钞放了回去后,还给她。 「喔,怎么了。小狗狗要借钱给他们吗?」 「谁要借钱给他们啊,你要不要去学一学要怎么怀疑别人啊。」 「什么意思?」 「……够了。」 我叹了一口气,牵起玲的手。 「赶快去上课了啦,再这样下去会迟到的。」 接着,我对跌坐在那里的陌生男学生说道: 「喂,如果你要一直坐在那里的话那就算了,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还是赶快逃走比较好。」 男学生愣了一会儿后,像是被我的话惊醒似地弹了起来,发出「噫、噫!」的惨叫声逃离现场。 「久远你也是,走人了。」 「咦,可是,小狗狗,这些人要——」 「喂,你这家伙,不要插手!」 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头也没回地静静说道: 「你所说的插手,不就是你现在在做的事吗?」 「你说什么?」 「不要随便碰别人的身体啦,我会变臭耶。」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啊啊?」 我只把脸转了过去。在那一瞬间,瞪着我的男人那张凶狠的脸立刻垮下。 「噫……!」 「在开玩笑的,是你这个人的存在吧。」 愤怒分成两种。一种是将名为激昂的感情表现出来的愤怒,另一种则是拥有冰点下锐度的沉静愤怒。我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后者。而且,为了要让我生来就臭的脸看起来更臭,我用尽最大的力量把眼尾吊起。 「人家明明就忍着睡意来学校用功读书,你干嘛用这种无聊的事打坏我的心情啊。」 「吵——吵死了,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啊啊c"o」 这大概是他用尽全力的反驳吧。然而这个男人却在听了背后伙伴的助言后变了脸色。 「喂、喂……刚刚那个女人,叫他狗狗对吧!那家伙……该不会是乃出狗斗吧?」 「什——乃出狗斗!?」 那男人急忙转回来,大叫着「骗、骗人的吧c\o」 「乃出狗斗就是……那个,统治了这附近所有学校的——」 「啊啊,听说他只是因为听不见电视在讲什么,就把在附近骑车的上百个暴走族杀个半死。」 「我听到的是他在一瞬间就把指责白己偷窃的店员给打扁,上前来阻止的客人也有二十人以上被打到失去意识……」 「听说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前来盘问的警察打得满身是血.」 「听说他的名字还出现在警视厅黑名单的『将来有可能犯下动摇国家之重大犯罪的未成年者』项目里!」 ……呃,只有第一个说对了吧。不,就连那个也是误解中的误解就是了。 「夸张的是,听说他身上还寄宿着新的肉体和灵魂……」 「小狗狗……」 「你不要也跟着相信啦!」 「开玩笑的啦。」 真是的——不过看那些男人一副惧怕的样子,这对我来说是个绝佳的状况。 「你看,知道的话就赶快滚回白己的学校去。我是乃出狗斗喔,很恐怖喔,我会把你们吃掉喔。」 「噫、噫!你连对男人都有性趣啊!」 「不要做出那种扭曲的解释!反正你给我滚就是了!」 我的这一声叱喝让其中一个缩起身体的男人口吐「该、该死」的恶言。 「你、你说你是乃出狗斗吗、啊啊c"i」 「啊?要干架吗?」 「不、我不要……」 接着,他环视四周,朝伙伴寻求指示——看到他们全都摇了摇头,看来是决定撤退了。 「该死!你给我记住!」 他们留下用到烂梗的台词后,便离开了现场。 「……一早就让我浪费无谓的体力。」 「小狗狗,你好有名喔。」 「很不好的名声就是了。」 「可是……那些人借不到钱,没有关系吗?」 「想要钱的话,去工作就好了。」 我说完之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玲。 「不过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什么?」 「没事啦。」 我耸了耸肩,微微苦笑。 这个名叫久远玲的少女,说得极端一点就是个『善人』。她已经超越了什么好人啊、什么亲切的人啊的境界。她做慈善事业这种活动的时候,总是不要求任何回报,尔且她总是希望能带头帮上谁的忙;只要看到困扰的人,她就会像刚刚那样,丝毫不顾自己地去救人。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她几乎可以算是奇迹般的存在。基本上﹒大部分这样的家伙通常都没安什么好心。除了钱之外,也有人会为了名誉或是荣誉这种东西而挺身出来做善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玲是那种人。不过在我认识她之后,我就发现到她不一样。就像人不会对呼吸这件事抱有疑问一般,她理所当然地想成为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助力。这家伙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我们两个在升上二年级之后被分到同班,但我个人还是非常怀疑为什么玲会和我这种品性恶劣、性格扭曲的家伙这么好。我曾经问过她理由……不过我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那个理由。唔,不过这 个就先算了。 「你才刚出院不久,别勉强自己了。」 「……嗯,对不起。」 「唔,要说像你的话,这还挺有你的风格就是了。」 我露出苦笑,轻轻敲了一下玲的头。 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玲成了某个连续杀人事件的被害者。她奇迹似地保住一条命,在辛苦的复健之后,前阵子才好不容易出了院。 由于犯人一定会在尸体上留下十字伤痕,因此媒体都称犯人是【十字伤的杀人魔】,而网路上则称其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事件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骚动。不过就在玲被袭击后没多久,犯人就被抓到了。因为犯人还是未成年者,所以大家只知道他是住在东京都内的学生。听说事情的演变好像是这个样子。 事件已经划上休止符,现在电视和网路都没有继续在讨论这件事了。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不是当事者,人对事件的兴趣就只停留在事件发生到解决的过程里。没有观众会一直在意着已经落幕的舞台。 就连我也是,一直到前阵子为止都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也没资格挑剔吧。 唔,不管怎样都好。反正世间是一片和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东西了。 玲刚回来的时候,也为了那些单纯因为兴趣而靠近她的人感到困扰,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她身边吧,这样的人愈来愈少,现在则是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玲的话,我彻头彻尾都会是个旁观者吧……我就是没办法放下这个家伙。而且,玲被卷入的事件也不能说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不,不只是这样——说我是整个人都牵扯在里面或许才是正确的说法。 「再说,桐崎同学呢?」 玲唐突的问题让我微微歪过头。 「这个嘛,她应该已经到学校了吧。」 「什么,你们没有一起上学吗?你们明明就是男女朋友啊。」 「…………」 我有堆积如山、可以讲到天荒地老的理由来回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吞下所有的话,小声地说: 「……唔,一直黏在一起也很烦吧。」 「是吗?嗯,大概是这样吧。」 玲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忘了,应该说我想忘了,除了玲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我这个兼备【品性不良˙态度恶劣˙一张臭脸】,而且还被之前那些不良少年所说的传言缠身、导致被学校里每个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有着很好的感情。 唔,那家伙啊,也是个难搞的家伙,只是难搞的意义和玲不太相同…… 我露出复杂的表情后,预备铃声响起了。 「啊,要开始上课了。」 「喔,是啊。我们快点吧。」 玲对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向前跑去。就在我也要追上去的时候—— 「乃出同学!」 叫住我的声音让我突然僵住。 我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以卡卡的动作回过头。 一个女学生正喘着大气朝这边跑过来。剪到平肩线的头发、瓷器般的白肌、还有那让人倒吸一口气的端丽五官——她那模样说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也不为过。没错,光就外表而言的话。 「太好了,我出门的时候晚了一点——我向你姊姊询问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出门,所以我急忙追了上来。」 那个女学生一边微笑,一边跑到我身边。 「……那还真是谢了。」 我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我的玲挥了挥手,要她先走。待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后,我转向前面。 女学生站到我了身旁,满脸笑容地低下头。 「早安,乃出同学。」 那是十个男人里会有十个男人对她抱持好印象的谦恭的早安问候。女学生顶着那个甚至可以说是惹人怜爱的笑容—— 「嘿——咿!」 她发出可爱的声音,快速用手上那把厚实的刀子刺向我的身体。 「咚噗恶!」 我发出十个男人里绝对会有十个男人发出的惨叫声。 「桐、桐崎、你这家伙……」 「真是个舒适的早晨呢,乃出狗斗同学!」 那个女学生——桐崎恭子一边用刀子在我体内搔刮,一边以清爽的笑容说道。 第一节课一结束,我就利用下课时间,硬是把桐崎拉到毫无人烟的体育馆后面。由于我们躲在建筑物后面,阳光不再那么强烈,但这里却满溢着一股潮热与让人不快的湿气。 「什么事情呢?乃出同学。硬是把我拉到这么暗的地方来……」 桐崎摆出困惑的表情后,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双眼,将手抵到嘴边。 「不会吧,乃出同学!你、你居然要在学校里……这样是不可以的。」 双颊潮红的她移开视线,害羞地看向脚尖。 「我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每天都会受到这种冲动的驱使。如来乃出同学你要我回应这种欲求,身为乃出同学恋人的我自然会不惜一切努力。然而,不管再怎么说,这种淫乱的行为在完善健全的学舍里——」 「你的脑浆是被这种天气的温度烧焦了吗?」 我环起双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管你要怎样啦,不过不要再用那种方式说话了。现在除了我之外,半个人都没有吧。」 「那也是。」 我的指摘让桐崎干脆地改了态度,以和先前差了一百八十度的高傲语气说道: 「那么,你有什么事?如果你蠢蠢欲动,忍不住要发情的话,那跟你维持着男女朋友关系的我自然会出手帮忙。不过如果衣服被弄乱的话,那就会传出不必要的谣言,要的话就是口交—」 「你只是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可是说的话却跟刚刚一模一样嘛!」 我毫无顾虑地给了她的脑盖一记手刀。 「好痛。」 「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人是你吧!」 「真是失礼耶。被讴歌为淑女、赞扬是圣女的我有点没办法接受这句话。」 「哪里会有圣女一大早就刺人啊!」 「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一 「这里吗?啊?在你的脑袋里吗啊啊啊c-|」 这么说完后,我抓住桐崎头的两侧,用尽全力摇晃。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 摇够了之后,我把她放开。脚步摇晃的桐崎嘴里说着什么「世界……世界在摇、在晃动。这就是多次元宇宙境界面……」这种鬼话。 「真是够了……我找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啦。」 「多次元宇宙境界面吗?它出自俗称为平行宇宙的可能性分岐宇宙——」 「呃,这种事就去跟你最喜欢的异次元伙伴说吧。」 我低头看着比我矮了一个头的桐崎说道: 「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得意忘形?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刺我刺过头了。」 这句话让桐崎抬起半边眉毛。 「没有这种事。不过是早上一次、下午两次、下课后五次罢了。」 「也就是说,根据你那种计算,每天都会有八个人死掉啊。」 「别担心。我都有避开要害,所以大概只会死三个人而已。」 「听到你这种报告会安心的,大概就只有保险公司了吧。」 「唔……」 桐崎低头小声地说道。她的手指在肚子前绕个不停。 「的确,我也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头了……」 看 来她似乎有在反省的样子。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唔,的确,答应和你交往的人是我。那是我愿意接受你那股冲动的意思没错。」 不过啊,我继续说下去。 「我可没有说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刺我啊。我的意思是,必须要你忍不住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知道,可是,那个,我一不小心就——」 「谁敢让你一不小心就杀了啊。」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只是【死不了】,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啊。」 「……唔,的确是。」 桐崎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唔,你能懂就好——」 可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这种对话听在别人耳里,可是很了不起的对话。什么刺不刺的。 ……这个女人,桐崎恭子跟我˙乃出狗斗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来说明。 表面上,我跟桐崎算是一对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四周的人似乎还没办法相信表面上是个大家闺秀的桐崎会和我这种其他学校也为之畏惧、无耻险恶出了名(这是误解)的我有这种关系。「似乎」这两个字是因为我到现在都没跟二、三年级同班的同学说过什么话。我找不到需要我自己上前去和他们接触的必要性,所以我们的同班情谊有一半可以算是被弃置在那里。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会不时听到他们之间的耳语。有人说乃出狗斗手上握有桐崎恭子的弱点,乃出以此逼迫桐崎和他交往之类的;不,还有人说就是因为桐崎是个大家闺秀,所以才会喜欢上这种野性(这种事真的是随人说)的人。谣言有很多种,不过就整体来说,大部分的谣言都在传:是我去找上桐崎的。然而它们全部都和事实相去甚远。 正确来说,是桐崎来找上我的。而且还不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是随时都可以用来刺的伙伴关系。 桐崎说穿了,就是个【刺人狂】。 一般来说,人需要使用自慰,也就是所谓的手淫行为来抑止自己的性冲动。当然,性交也是一种手段,不过大部分的未成年者都会以前者的行动来克制自己的欲求吧。 但就桐崎而言,这个行为则换成了杀伤行为。刺穿人体的行为、剜开人肉的行为、碰触其内部的行为——这是抑止桐崎性冲动的唯一手段。 我之前会用『听说,事情好像是变成这个样子』这种别有含意的辞语来描述【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这个已解决的事件犯人,这是有原因的。 说白一点,我眼前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当然,有些事件是被捕的犯人犯下的。不过那家伙不过是个单纯的模仿犯罢了。 桐崎她无法克制发自内心的欲求,所以她杀了好几个人。就像人类无法完全舍弃源自本能的性冲动一样。她为此痛苦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不和任何人来往,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然而桐崎在碰到我之后,看见了希望。 因为,我是【不死之男】。 这不是什么比喻。我的确拥有不死之身。 不管我用刺的、用割的、从高楼上跳下来、被四吨的卡车辗过、一直待在满溢着瓦斯的房间里,我都不会死。我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体质。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天生这张臭脸让我常常被其他高中的不良少年找麻烦,但就算我不还手,对方也会自己累到倒下。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像早上那种流言就开始四处流散,这都是我这种体质的关系。 桐崎说了。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不要再杀人。所以我拜托你,请跟我交往——她是这么说的。 桐崎不可能不杀人。就算她被警察逮捕,因为未成年的关系而受到辅导后出狱——她迟早也会重覆犯下相同的罪行,就像我们永远无法禁止人类性交和自慰一样。 所以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果我这种毫无意义、什么优点、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能力,能够拯救谁的话—— 我很清楚桐崎的罪行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无法打从心底憎恨桐崎。或许是因为这家伙忌讳、憎恨自己过去所做的事吧。明明不想杀人,但还是会去杀。明明不想伤了别人,但还是会去伤害——桐崎是不是一直抱持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活过来的呢? 而且——桐崎正因为【某件事】而即将要受到制裁。 我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条路。 「……反正,我要你答应我。」 「答应?」 我对抬起脸的桐崎说道: 「在学校里,一天刺一次。还有,不准在别人看得到的地方用刀。」 「唔……我答应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在别人面前用刀。不过,那个,刺一次实在是……可不可以改成刺两次?」 「不行。刺一次。」 「你、你不也一样。你总有时候会想说『今天来个两次吧』之类的吧!」 「…………刺一次。」 「你想了一下对吧?『是这样没错啦……』你想了那么一瞬间吧?」 「并没有!不准发现!不管你怎么说,都只能刺一次!」 「……唔,我明白了。」 桐崎微微鼓起双颊,点了点头。 「这原本就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的关系。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照做。」 「没错没错,你也理解得愈来愈快了嘛。」 此时,上课钟适时响起。 「喔……我们该走了。那就这样了。」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啰。」我举起手,正准备要踏出步伐。 可是——有一道强大的力量扯住我的制服,我停下脚步。 「……怎样啦。」 我转向后面,问桐崎为什么要把我的制服从长裤里抽出,让皮肤裸露出来。 「呃——」 桐崎看着我,以闪亮的双眼和泛红的双颊对我说道: 「……在我遵守约定之前,可以再让我刺一次吗?」 「…………我不要。」 「不行了——我整个湿了。」 薄薄的布料轻轻地飘扬。短裙一翻起来,那早已看惯的小熊内裤露了出来。桐崎从佩备在大腿上的枪套里抽出她钟爱的那把刀—— 「嘿!」 她毫不客气地刺上我的侧腹。 「恶噗!」 沉钝的痛感划过体内。「你这死家伙喔喔喔喔喔」,我狠狠地瞪向桐崎,她则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家伙,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哨声响起。 跑者冲了出去,接连越过障碍,朝一百公尺前的终点奔驰而去。 运动神经好的家伙轻盈地越过栏架,没有那种神经的家伙则在途中被绊到好几次。每跌一次,就受一次伤,他们忍着痛站起来。把运动神经这四个字换作是生存诀窍的话,那这机构造也可以说是人生的缩影。 话又说回来,测体适能的时候跑跨栏有意义吗?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坐在阴影下看着拚命跨着栏的同学们,一个人发呆。说真的,现在明明就该死的热,他们还不是普通地会跑。 「啊,有人跷课。」 出自身后的声音让我回过头,眼前的是玲。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吧,今天还是在一旁休息的她身上穿着制服……不知道为什么,她下面穿着学校指定的短裤。 「我没有跷课。」 「那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身体状况不适感觉没有很好所以我用有 点锐利的眼神瞪着老师跟他说我总觉得今天我的头也不是不痛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一脸痉挛地要我到旁边休息了。」 「根本就是在跷课嘛!而且你还不经意地在威胁老师!」 「有一张恶人脸也是不错的。」 「真是的,可是你下学后也是要跑啊?这可是测体适能喔。」 「等到凉一点再去会比较好吧。是说,你为什么要穿成那样啊?」 「啊啊,这个?如果穿着制服坐的话,会弄脏屁股的。」 是吗?不过这种穿着还真怪啊。 「这么一说起来,我在车站前看到跟你很像的家伙耶。」 「是吗?那个人还真奇怪呢。」 「啊啊。他手上拿着大大的看板,上面写着『一小时五千圆』。」 「什么东西一小时五千圆?」 「做梦吧。」 听不懂的玲歪过头。她把视线转到前方后,发出「啊」的一声。 「是桐崎同学。」 我也跟着她看过去。原来如此,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的确站在起点上。明答学园只有在测体适能的时候会男女一起测量,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怪事。奇怪的是那家伙的行动。 桐崎的动作不只淑女,而且还用那种不会让人讨厌的沉稳方式起跑,然后跨越了好几个栏架。她的动作虽然沉稳,但速度却相当快。我看得出来四周的人很惊讶。 我才刚一这么想,她就在终点线前绊到栏架,夸张地跌倒了。班上的人急忙跑到她身边去。「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面对这些出声关心她的人,桐崎拍了拍砂子站身,露出笑容。 「嗯,我没事的。对不起,我是个运动白痴……」 桐崎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女学生称赞她说「没有这种事,你好厉害呢。你跑到一半的时候﹒可是所有学生里最快的喔。」 「不,怎么会……我这种人……那个、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看到桐崎谦逊的样子,好几个学生都跟她说了「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之类的话。在许多人关心之下,桐崎又再次朝终点线跑去。 「……那家伙也真辛苦。」 这和她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我之外的人面前,桐崎所使用的语气和态度都是为了『要建立圆滑的人际关系』。她之所以会装成那种迟钝的样子,也是因为一样的理由。事实上,那家伙拥有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简直像个怪物一样。证据就是我曾经看过桐崎用可以拍成动作片般的动作来玩弄对手。 不过她这也不是为了要扮演什么角色来骗人,而只是为了避免在班上掀起不必要风波的样子。事实上,我觉得她做得不错,那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但就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而言,我只要一看到她嘴上说着什么『我真是的……』然后低下头抬起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我就会很想边说「你这个骗子!」边从后面抓住她的头往地上敲。 「她没事吧……」 「没事吧。你就乖乖地看着别人上课吧。」 我制止下要站起来的玲。她原本很担心地看着桐崎,但看到桐崎跑完跨栏、带着笑容回到大家身边后,玲便像是安下心似地重新坐好。 「……呐,小狗狗。」 「什么?」 玲看着桐崎说道: 「桐崎同学变得很常笑了呢。」 「是吗?之前不就是那个样子了吗?」 在大家面前。 「……嗯——」 玲低吟。她嘟起嘴唇,「是这样说没错……」她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 「怎样啦。」 「嗯嗯。桐崎同学她的确是从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有笑容——我只是觉得那好像有些距离。」 「距离?」 「恩。我也不是很会说。应该说她虽然有在笑,但实际上却没有在笑吗?那个,应该说她是为了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而笑,但她却不允许别人继续深入吧……唔。」 ……我有些惊讶。就玲而言,这是非常锐利的观察。玲看着我的脸,露出苦笑。 「对不起,或许只是我多心了……我之前也有过一样的情形。希望自己不要被别人讨厌、不要被大家排挤。」 关于这件事,我也曾经有所耳闻。玲曾经因为她那份奉献精神而被别人欺负的样子。不,她现在也常常被人抓来做跑腿的。人很讨厌那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善行。譬如说,有人就会骂那些拿着募款箱站在那边的人是伪善者。他们说就算做了这种事,这些募款者也无法保证他们能拯救谁。不过我个人认为,什么事都不做的人没有权利可以否定那些试着做些什么的人。所以我很坦率地觉得玲很伟大,也觉得她是这世界上少数几个我会尊敬的人。然而,就算如此,还是有人不愿理解玲这种人。这就是现实吧。 「所以,我总觉得,我能明白。不过……我现在觉得她不一样了。我不能说她完全变了,可是我觉得她多少能自然地去和别人相处了。」 「是吗?……我看不出来。」 「嗯,刚好——就是在她和小狗狗开始交往的时候……吧。」 啊啊……我似乎明白了。因为有我待在身边,所以桐崎再也不需要压抑自己了吧。所以她才会比以前更加坦率地表现出原本的感情。 「好好喔,桐崎同学。」 「……好什么?」 我问玲。玲像是突然回过神似地「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没、没事。」 「是吗?」那就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玲从那时候开始就尴尬地移开眼神,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她的脸有些红。 「你怎么了?是中暑了吗?没事吧?」 「咦?啊,嗯。呃……我没事。」 「我帮你把手帕弄湿。你等一下。」 「咦,没、没关系啦,我没事的。」 「我口渴了,想喝点水。顺便啦,顺便。」 说完后,我就站起身。 我走到喝水的地方,转开水龙头。我把手帕放到喷出的水柱上,一个人影随即出现在我眼角。我转头看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学生站在那里。由于他穿着体育服,我想他应该是我同学吧……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那、那个,乃出……同学。」 「怎样啦。」 我明明只是普通地回了一句话﹒那家伙却缩起了身体。 「对、对不起。」 「呃,你干嘛突然跟我道歉啊。你是谁啊?」 「我是齐、齐藤……我跟你同班。」 「齐藤……齐藤——」 「唔,我完全不知道。」 「是、是吗?呃,今天,那个,你帮了我……」 啊啊,他这句话才终于让我回想起来。他是今天早上被樱之丘高中那群不良少年缠上的家伙。 「救了你的人不是我,是久远吧。如果要道谢的话,那就去找她吧。」 「嗯、嗯。呃:一 「怎样,还有什么事吗?」 我这么一间,那家伙又全身震了一下。后藤……不,齐藤他递出一张纸,「那、那个——这个。」 「这什么?」 「有人叫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谁?」 「请、请收下。」 「所以我问你是谁。」 「拜托你!」 齐藤以紧绷的声音说完后,便把纸按到我手上。 「喂,等等!」我出声叫住他。但我一口头,才发现齐藤已经以意外快的速度离开现 场。 「……什么嘛。」 我歪过头,看向那张纸。我透过阳光看那张纸,发现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看来似乎是一封信。 「是情书吗?」 一道曾经听过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以一样的姿势回答: 「搞不好吧。」 「你明明就已经有了我……我很憧憬这样的台词,所以试着讲讲看。你觉得如何?」 「让我明显地不愉快。」 我把视线拉回,看到桐崎正环着双手站在那理。 「你呢?不上课?」 「我倒是没想到会被正在跷课的男人担心啊。我说我有点擦伤,要用水冲一冲,然后就过来了。因为我看到你很难得地在跟我和久远玲之外的学生说话啊。」 「是吗?」 「说到这里,狗斗,你没有任何感想吗?」 「嗄?」 搞不清楚什么意思地我问道。穿着体育服的桐崎则是张开双手。 「你看我这个样子。是体育短裤喔!这个学校居然把穿着这种早就可以被指定为自然纪念物的服饰订作校规。你觉得这个如何!」 「体育短裤穿起来很湿热吧。」 「唔,意外地湿热啊。尤其是梅雨季的时候特别难过——不,你觉得我会期待这么普通的对话吗?」 「那我要说什么才好啦。」 「有很多事可以说吧!你穿体育服的时候是不穿胸罩派?之类的。在激烈的运动之后,陷进臀部的运动短裤背影应该被选为日本萌萌三景之类的!」 我很想要吐槽说那剩下两景是什么。不过她极有可能会答得出来,所以就算了。 「唔,也就是说,说穿了,我就是想问你会不会发情就是了。」 「你说得太白了吧。谁会啊,白痴。」 「你说什么?你对女高中生濡湿的体育服没有任何感觉……你没问题吧?」 你不要认真地担心起来!有问题的是你的脑袋! 「还是说怎样?女生不把手指从凹陷的运动短裤缝里伸进去调整,你就不能满足吗?虽然这很基本,没想到你还是很懂得要抓住重点……那好,我就按照你的希望,实现任何一种状况吧。是说你喜欢把上衣塞进运动短裤里,还是喜欢拉出来——」 「你要是再继续乱扯下去,我就会全面禁止学校里的杀伤行为。」 「小、小人!」 我的头开始痛了……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用手上的纸扇了扇自己的脸。 「是说,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啊?这个吗?」 这么一说起来,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把纸摊开。我看了看上面写的文字。 「…………唔。」 「怎么了?」 「呃——」 我摇摇头。 「很无聊的事。」 「让我看。」 我点了点头,把信交给桐崎。她小小声地把内容念出来。 「……『在此告诉乃出ㄍㄡㄉㄡ。你太得意忘形了,我们要打倒你。如果你不ㄆㄚ的话,ㄅㄤ晚四点就到郊外的ㄈㄟ木ㄑ一置场赖。』……这是什么啊?赖?」 「赖大概是来的意思吧……你听到最好吓到,看来应该是挑战书的样子。」 桐崎瞪大了双眼,大叫说:「你说什么!」 「挑、挑战书是对方单方面把你叫出去,然后用『自大』、『得意忘形』这种主观且又没有任何不对的理由来找你干架的那个传说中的仪式吗!?」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那上一个世纪的遗物,就是那名为昭和的幻影所带来的那道消失在虚无中的影子。」 「唔……这真叫人惊讶。基本上,只要看不顺眼的话,那直接打上去就好了。他们以为会有人特地为了被揍才去指定的地方吗?把这个送给你的人或许意外地很纯情也说不定。」 桐崎抬起脸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可能会去。」 我把信拿回来,揉成一团。 「啊,珍贵的文化遗产。」 「白痴死了。」 大概是早上那群人吧。他们大可以照桐崎所说的那样,看我不顺眼的话直接来找我就好。为何我非得去遵从那些人的命令不可。 我把碎纸塞进口袋里,把变温的手帕冲冷。 「你要拿那个手帕干嘛?」 「啊?啊啊,这个吗?玲好像中暑了。我想用这个去敷她的额头。」 「……是吗?」 「嗯。有什么不对吗?」 面对我的问题,桐崎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说道: 「呃……没有。」 「是吗?」 「唔。那个……你赶快拿去吧。」 「喔。」 我虽然歪过了头﹒但还是决定朝玲那边而去。 ……怪人。 「我回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大门,把钥匙丢到鞋柜上。 对着没有人在的寂静客厅报告自己回来了这件事,似乎是我的习惯。我把包包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发现时间才快要五点半。她大概连平常上班要做的事都还没做完吧。 我左手拿着塑胶袋走向屋内,打开冰箱,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去。中华面、小黄瓜、火腿、蟹肉鱼板、一盒蛋……由于夏天已经开始,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要做中华凉面。既然要做的话,那我也很想放点叉烧肉,不过我们家的手头一向很紧。绝对不可以逞强。只有姊姊领奖金的时候才可以吃大餐。 像这样帮晚归的姊姊准备便当,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就开始的事。刚开始我只是在一旁模仿着做的家事,但现在我也能做得得心应手。我的姊姊˙乃出雪华是在明答署生活安全课工作的警官,这个课的主要业务是处理少年犯罪,也因此她的生活非常不规则。下班时间虽然是固定的,但她很少能在那个时间下班回家,通常会拖到晚上九点、十点,如果有什么大事件的话,甚至会加班到深夜。她可是用这么庞大的工作量来换回我的温饱,所以我非常感谢她。不过也因为这样,姊姊好像这么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男朋友。每次只要一讲到这个话题,就一定会有铁拳和踹踢伺候,有时候还会有阿根廷折腰在等着我,佛日不可说、不可说。 我把晚饭的食材全部塞进去之后,拿出放了麦茶的瓶子。我把麦茶倒到杯子里,同时走向位子上。 我一口气把冰得恰到好处的麦茶喝光。噗哈,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的。姊姊好像跟我说过,要我开始工作之后再说这种话的样子。不过就算是学生,累的时候就是累,热的时候喝了冷饮就会想说这种话。在日常生活中寻求疗愈并不是大人的特权。 打算再喝一杯的我又倒了杯茶,「这么说起来」,我心里突然想到。 以前姊姊曾经说「这样弄很好喝喔」,然后就在我喝的麦茶里加了砂糖。那是在我们两个都还小的时候,我问她是谁告诉她的,她就说是妈妈。可惜那个麦茶不合我的口味,姊姊狠狠揍了把茶吐出来的我。说到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听到姊姊嘴里讲出妈妈这两个字。这么一想起来,姊姊只是无意间说出了这两个字,她向来都尽可能地避开这个词汇。 因为对我而言,我没有任何跟『妈妈』有关的回忆。 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我不知道她的死因是什么,我没有间过,以后也不会去问。留下来的是姊姊、我、还有……爸爸。 这么早就丧妻的爸爸狂乱到只能用一句惊人来 形容。他辞掉之前的工作,每天酗酒度日。不久后,酒精中毒的症状开始出现,最后甚至开始使用暴力。不过那并不是针对姊姊。爸爸的拳头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还很克制,只会在不爽的时候揍我。如果我和其他小孩一样,那事情或许就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然而…… 「…………」 我掀起制服下摆。今天被桐崎刺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虽然还有痂,不过几乎已经不会痛了。 没错——我是个【不死之男】。 不管被揍、还是被踹,我隔天就会完全康复。爸爸逐渐开始恐惧这样的我。他开始把我当成是怪物,对我的虐待也愈来愈炽烈。不久之后,爸爸开始认为妈妈会死是因为她生了我这个怪物的关系。事实上,或许那是真的也说不定。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死。 对于年龄还不到两位数的孩子而言,要忤逆父母这种绝对权力者是件很困难的事。事实上,我被爸爸压到浴缸里、被他丢进火堆里、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我都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爸爸才会惩罚我。小孩子只能像这样把责怪的矛头指向自己,做出精神上的自我防卫才能逃避。 而一直保护着这样的我的人,就是姊姊。以前,我曾经看过被收在抽屉里的相簿,姊姊长得非常像妈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爸爸才没办法对姊姊出手。 姊姊长大之后,一从警察学校毕业就被分配到明答署。她带着微薄的存款和我一同离家。幸好有一个知道我们家状况的不动产业者,以惊人的低廉租金把我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租给我们,我们才好不容易撑到现在。 说真的,妈妈在我心中的地位并不像姊姊所担心的那么大。因为我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不,不只是妈妈的事,我在其他很多事上也给姊姊添了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升上国中的我跟姊姊说要去送报纸或找其他打工来帮忙贴补家计。不过姊姊却立刻驳回我的要求。理由是这样的: 「十几岁时能学的东西要比二十几岁的东西多上太多太多了。不只是念书,谈恋爱、失败、交朋友、吵架、被讨厌,就算你现在觉得在这样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东西没有价值,但你以后一定会切身体会这些东西有多么重要。所以,如果你有空闲时间来做这些事,那就去尽情享受你的青春吧。就算你每天都在那里打混都好,只要你能用你的方式去享受学生生活,这就是对我的努力最佳的回报。」 那至少让我做家事吧。在我固执地提出这个提案后,姊姊很不高兴地答应了我。因此我和姊姊现在都有各自必须负责的工作。 所以我每天都像这样做饭、洗碗、洗衣服、烧洗澡水,就算再懒也会天天去学校。 如果要问我学校生活愉不愉快,我也是只能闭嘴。问题是我要怎么说我有多么enjoy被刀子女缠着狂刺的everyday呢?为什么是英文? 「……算了算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太多。无意义的事也是,不是无意义的事也是。 想要用看电视来转换心情的我拿起遥控器,就在我想要按下开关的时候,电话响起了。这个时候会打来的电话不是推销,就是邮购,要不就是诈骗集团。我一边想着反正不管是哪一个,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一边站起身走向以铃声做出自我主张的电话,拿起话筒。 「喂,这里是乃出家。」 『你这家伙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你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让我下意识地把话筒拿开。谁啊,流氓吗? 「我应该没有跟你借钱啊。」 『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装什么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喔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的打舌好强。话筒里好像都要喷出口水来了。 「……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呢?」 『啥!咦?真的假的?……你是,乃出吧?』 「是这样没错。」 『你明明就是嘛你啊啊啊啊啊!就算你想骗我也是没办法得逞的啦啊啊啊啊啊!』 对方听起来是个相当无脑的家伙。 「你谁啊你。」 我判断自己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之后,我的语气就变得很粗鲁。 『是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啦先生?你是南美来的人吗?」 『我都说是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你是诈骗集团的啊。我先告诉你,我可没有钱可以付给连名字都不报上来的 人。」 『我是山上啦,白痴啊啊啊啊啊啊!』 山上……我把记忆全部搜寻过一遍。没有印象。 「不认识。我要挂了。」 『啥!喂,等一下!不准挂!等一下!』 用手遮住话筒的声音随即响起。不过这只是让声音变得闷钝﹒他背后的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楚。『喂,他说他不知道我的名字!』『真是个乱来的家伙!』『不,等一下,你那时候有报上名字吗?』『啊,这么一说起来,我没报名字』『笨蛋,你这样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可是在这附近报上山上就只有我而已了吧!我很有名的啊!』『那也是没错。那就是他不对了!』『喔,就是啊!』 片刻的沉默。然后,大叫声。 『这是不认识我的你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我真是彻头彻尾地错了。我有在反省喔。那拜了。」 『等!等、等一下!还没说到正事啊啊啊啊!』 「是什么啦,你快说啊。」 『我今天不是给了你一封信吗!你没有看吗!』 到这里我才终于明白。他们就是那群把那封没脑『ㄊ一ㄠㄓㄢㄕㄨ』交给后藤……咦?内藤?武藤?……x藤的家伙。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家里的电话?」 『当然是我在电话簿里找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好不显眼的行动啊。想像他拿着话筒在翻电话簿的样子,真是让人想哭啊。 『比起这种事,你看了那封信了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了。」 『那为什么你不来!我们可是一直在等你啊,啊!?』 ……你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啊。真是个乖小孩。 「那还真是辛苦了。我有些事不得不去办啦。」 『啊!?有些事!?』 「呃,你看嘛,买晚餐材料之类的啊。」 『你啊啊啊啊!今天的晚餐和我的挑战比起来谁比较重要啊啊啊啊!』 「晚餐。」 大概没隔几格而已吧。我的答案。 『你、你、你!你不要把我看扁了啊啊啊啊!』 「吵死了,为什么我非得回应你单方面的挑战啊。你就在那边等到死吧白痴。你就在那边急到脑浆变成奶油吧人渣。你就顺便溶掉帮地球做个资源回收吧没用的东西。」 『你、你说什么!事情也有分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吧啊啊啊啊!』 我被不良少年教训了。 「啊——啊——好了好啦,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啦。不好意思喔——好了,和平解决。讨论这种行为真是不错啊。」 『如果说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话,那根本就不需要消防局了啊啊啊啊啊!』 「嗄?意思是要浇熄吵架的怒火吗?」 背后传来助言。『阿山,是警察!』『喔~是这样吗!』 『就不需要警察了啊啊啊啊啊!』 如果只摘录这 一段对话的话,那还真是了不得啊。 「我不管你不要什么啦,反正我要挂电话了。很多事情都加油啦。还有,国语要好好学习啊。」 『等、等一下,你这家伙!女人怎样都没关系吗!』 这句话让随便回话的我皱起眉头。 「……女人?」 大概是觉得事情的发展终于顺他的心了吧,听到我说话的山上(吗?)粗暴的语气恢复正常。 『嘿,没错。乃出啊,你最近不是交到女朋友了吗?真是让人羡慕啊,喂。』 「…………女人怎样?」 我压低声音。不过这并没有早上那种效果。只要没配上这张脸,这种行动的威力就会减弱。 『听好啰?仔细听好了,乃出。你的女人现在在我们这边。想要把她带回去的话,就给我到废木弃置场来。三十分钟以内。如果你迟到了,那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喂,女人是指谁?难不成——」 『再会!』 「喂,等等!」 这次换我把他叫住。但那个名叫山上的不良少年却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去死吧。 「女人——」 要说到最近和我待在一起,而且还会被他们抓到的女人……是玲吗? 「该死。」 我啐了一声。和我这种糟糕的人待在一起,一定没有什么好事的。我后悔我在学校和说要去公园打扫的玲告别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我用力地敲了一下旁边墙壁后,冲了出去。 现在也只能去一趟了。 那里原本是附近工场弃置无用木材的仓库一般的地方,不过现在那家工厂因为不景气而倒闭了。由于工厂还没有找到买家,所以这个废木弃置场也处于弃置的状态,成了附近不良少年和流氓的聚集场所。我好几次在走路的时候突然被一人群人攻击,然后就被绑到这里来。这种毫无人烟的地方应该很适合做这种事吧。 我踏进那个灰尘满天、散发着霉臭味的建筑物里。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诡异的地步。 「喂,我来了喔。你在哪里?」 我呼喊的声音回荡着,不过没人回答。没办法,我只好开始向前走。 「明明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现在居然还无视于我的存在……」 在这个看不见半个人影的废木弃置场里,四处可以看见堆积如山的生锈铁柱、破烂的铲子、放了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的螺丝钉的箱子、装着沙子的袋子等等。 我四处看了看,但却没能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是不是被骗了。不过如果他们的脑袋有那么好的话,那就不可能会送那种程度低劣的威胁和挑战书来。 突然之间,我觉得堆积如山的纸箱旁有个人影动了。 我将视线转过去。 「……有人在吗?」 就在我这么说完之后。一阵冲击突然划过头盖骨。 「…………」 我忍不住往前倾倒。不过还好我往前踏了一半,身体才没有倒下。 「喝啊——」 就在我要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一大票铁棍从四面八方打了上来。 「呜喔!」 铁棍一齐打了下来。那群人接连攻击倒下来的我。他们毫不留情地用各式各样的武器攻击我身体上的每一处。说不痛是骗人的,但这也不到忍不了的程度。我采用一如以往的战略(?),就这么等着攻击者累倒。不出我所料,还不到十分钟,私刑就结束了。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响起。 「都、都下了这么重的手……」 「唔,一般人不是昏过去,就是无法动作的重伤吧。」 我说完后,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呜嗝!」 「不愧是乃出!是〈铁壁之狼〉啊!」 不要帮我取奇怪的外号。 「……真是的,下这么重的手。」 我转了转脖子,环视围绕在我身边的小流氓。 「那,你们还要继续吗?电话是骗人的吗?是为了要突击我吗?」 「并、并不是!」 四、五个人中的其中一人说道。 「你果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打倒吗?乃出!」 头上传来了声音。我下意识看上去,有个笨蛋坐在堆叠得有如金字塔的铁柱顶端。他大张着双腿蹲在那里,以俗称『蹲大便』的姿势拚了命要展现出威严。他把扛在肩上的木棒指向我。 「不这样就不有趣了。对接下来的祭典来说啊!」 「你是……山上吗?」 「没错!」 「你写了那张挑战书。」 「喔!」 「呐,你为什么要写挑战书那种东西啊?」 「啊?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没有人在写信了吧!在这个可以用电子邮件的时代里。」 「我、我不喜欢那种的啦!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帐号啊混帐!」 「如果你不介意手机帐号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啊——kugi@……」 山上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手机要输入我的帐号,然而他却像是发现什么似地抬起头。 「我、我才不需要,猪头!」 「是吗?反正我也没有要跟你当网路笔友的意思。」 「你不要再把别人当笨蛋耍!我杀了你喔,啊!?」 「……你试试看啊。」 发挥本领。冰点零度的必杀恫喝声,还有足以射杀老鹰的瞪人眼神。不出我所料,山上怕了。 「你……不要再摆出那种恐怖的表情了啦!混帐!」 「这算什么威胁啊。」 「我早上虽然被你那无意义的魄力吓到,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你的女人怎样都没关系哪?」 「你真的把她带来了吧。」 「那是当然,我们今天下课的时候去把她拐过来了。啧,有女朋友的人让女朋友落单的话就会发生这种事喔,乃出先生啊,啊啊?」 在猥亵的笑声之后,山上对下面的人喊说「把人带过来!」这个家伙在不良少年之间的地位似乎意外地高,袭击我的那些人似乎也是这家伙的部下。证据就是原本围住我的人都在大声地回了话后四散。 「听好了,乃出,你仔细听了。接下来,我们要把你打倒。不过,你不准出手。」 ……我从来没在打架的时候出过手啊。不过,我实在不喜欢顺着别人的心遵从命令。 「如果我说不要呢?」 山上嘲弄地笑道。 「到时候,女人就会这样。」 他用指头划过喉头。 「……你是认真的吗?」 「啊啊,认真的。」 说完之后,山上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巨大的刀……该死。我是不觉得他们会杀人,不过他们很有可能会伤了玲。我原本想联络桐崎,要她趁隙从背后打倒他们,但那女人就只有这种时候会不接电话。那个没用的,怎么可以不在这种场合活用那家伙无与伦比的运动能力啊。 「……不过,你们真的抓了我的女人(正确来说并非如此,但现在就先这么说)吗?」 「你怀疑吗?」 「我可不想平白无故被揍。」 我的话让山上回了句「唔,也是啦」,他点了点头。他从金字塔上下来,站到我的眼前。 「好,那我就把她带到这里来。喂,女人!把女人带到这里来!」 一个部下大声地回应了他的呼喊。接着,那个部下从后面押住某个女人,从 阴影里走了出来。 「不要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你给我听话一点!」山上说完后,便把女学生拉了过来。他从后面押住她的手,将刀子抵到她喉边。 「怎样,乃出,这样你就知道我不是骗你的吧!」 「呀!救命!」 「…………!」 寻求协助的女学生。她那可怜的样子应该可以比喻成被盗贼掳获的某国公主吧。看到这一幕的我—— 「…………」 我……呃,我。 「…………」 ………… 「…………嗄?」 我发出愚蠢的声音。 「求求你!乃出同学,救救我!」 我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人质当然不是玲。 我认识的、女人、不是玲的人,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剩下一个人。 「我好怕!」 「你给我听话点!」 也就是说,怎么说呢,那个,眼前的女学生是—— 「……这是,什么,闹剧?」 ——她是谁,她就是刀子女杀人魔˙桐崎恭子,不是别人。 ……就是这样,我的回想和现实逃避就此结束。 接下来呢,这个状况究竟是怎样呢? 「怎么了,乃出!你吓到发不出声音了吗!」 是啊,完全没办法呢。 「听好了,你只要敢从那边移动一步,你的女人就会不好过!」 ……我觉得偶尔让她不好过也不错啊,就那家伙而言。 「乃出同学……我……!」 桐崎似乎还想装成跟暴力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大小姐,她刻意地耍弄性感,眼底微微泛泪。你在很多方面都很了不起啊。 「嘿嘿,这个女人很可爱嘛。配你太可惜了。」 不介意的话请拿去,我奉送给你。现在还附赠沙拉油喔。 「喂,你要不要说话啊!」 「说什么?」 「嗄!?」 「……呃,抱歉。因为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个不小心就……」 我抓了抓头,接着环起双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我不能从这里移动半步?」 「没错!」 「……原来如此啊。」 话又说回来,那个家伙打算做什么?……我想她大概会用什么「好像很有趣」之类的理由吧。 「你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烦恼吧?你看,在你犹豫的时候,事情已经愈来愈严重了喔。」 山上一边说,一边放下拿着刀子的手,开始摸起了桐崎的身体。「不要,住手!不要碰我!」桐崎做出抵抗。那家伙明明就很乐在其中嘛。 「……嘿,你身材挺好的嘛。」 山上无礼地摸上桐崎的胸部后,就这么毫无顾虑地揉了起来。大概是太兴奋了吧,他的呼吸变得很粗重。 过了一会儿之后,山上的手指一颗、接着一颗地解开桐崎制服的扣子。从缝隙中露出来的内衣让他吞了一口口水。得意忘形的山上开始用空着的左手黏上桐崎的屁股。桐崎扭着身体, 但大概是因为被拘东的关系,她没办法做出较大的动作。桐崎闪避的样子似乎引发山上更多的情欲,他开始磨人地、慢慢地掀起裙子。白色的大腿渐渐露了出来。还好不是她有佩刀的那只腿。 「住……住手……」 做着微弱抵抗的桐崎已经有半边眉毛在跳动,我没有漏看这一幕。嗯,那表示她很生气。 不过,毫不知情的山上却准备让那只粗大的手溜进露出来的内衣里—— 「……你最好住手了。」 我算是挺认真地在给他建议。我可不管你会有什么下场喔。 「那你就赶快说啊,说你绝对不会出手啊。之后就算我们要去找你们学校的人,你也不准多嘴!」 「我原本就没对你们所做的事表示任何意见啊。」 「那早上那是怎样,啊啊呷」 「呃,那是因为……她是我认识的人啊。」 「谁知道那种事啊!反正你听我的命令就是了!」 「……那就是这样啰?如果我不想让那个女生受伤的话,那不管你们要找我的朋友还谁抢钱打架的话,你都要我装没看见就是了?」 「没错。」 「唔。」 我低头思考,低声唔了一下。我持续了同一个状态片刻之后,我把双手和头一起抬起来。 「我知道了啦。」 「……真的吗?」 「嗯啊,随你们要怎样。」 山上面露喜色。 「嘿,那你打从一开始就乖乖这么说不就好了吗——喂,你们,上啊!」 那群不良少年像是一直在等待这声指示似地大声嘶吼。他们拿着武器冲上前来,不过—— 「喂,你不要搞错了。」 「啊?」 「我说随你们要怎样。」 我一副随便地、怎样都好地说道: 「——对那个女生都好。」 「…………咦?」 静寂充满了整个空间。准备冲上来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嘴巴张得斗大。 「你……啥、啊?」 「我这个人啊,是那种想装英雄也装不成的人啦。」 我放下双手,耸了耸肩。 「别人是怎样都好,就算他们的钱被抢、人被揍、被剥光绑在校门上,都不关我的事。我认识的人碰上这种事,我的心情会很不好。这跟行侠仗义还有正义感都没有关系,这是我个人的问题,总觉得胸口会很不舒服。如果你们要对我认识的人出手,那我想我会做些什么吧。」 我这么说。 「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们这件事。就是这样,随便你们要对那个女人怎样。」 「你——你是认真的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啊。」 「怎么这样……乃出同学!我……!」 「抱歉了,桐崎。」 我合起双手,朝桐崎低头。 「认识我是你这辈子的不幸,你就认了吧。」 「你、你是魔鬼吗!」 山上的话让部下也表示赞同。 「你、你没心肝吗!」 「果然是个恶魔……那些谣言全都是真的!」 「太可怕了……这家伙太可怕了。真的太恐怖了。」 「你居然可以这么干脆地就丢下自己的女人……你经历过什么样的地狱啊。」 ……我总感觉他们又在那边夸张了,但现在也没办法吧。 「喂,你们要干什么就赶快啦。然后呢,我也不想看到那一幕,所以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得回去做晚饭才行啊。」 「乃出同学……!求求你,救救我……!」 「哈哈,抱歉,办不到。」 我字正腔圆地回答。 「那么,各位,请过着心灵平静的生活吧。」 「你、你这家伙,给我等一下混帐!」 我举起手后,便转身要走。 真是的,硬是被他们拖来参加一场无趣的余兴节目。做中华凉面的酱汁意外地很花时间耶。 「那、那我真的要上喔!可以吗!真的要上喔!」 「所以我就说好了啊。」 「烦恼啊!痛苦啊!犹豫要怎么做啊啊啊啊啊!」 我只把脸转回去,随意挥了挥手。 「抱歉,我是那种只会看着前面前进的人。」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8/14.jpg" 一卷全 第一章不死男与胸口的悸动 朝无限伸展的蓝空,拉长了尾巴的白云…… 船只划出白浪,在看不见尽头的群青色海洋上前行着。 高高升起的太阳闪亮地照耀着世界。 不管从哪个角度、用什么方法来看,这都是一幕老套到像是在骗人的夏日常见景色。 而一切的一切都在扮演着一个不能再更贴切的清爽早晨。 在这之中—— 「呜喔!」 我还是一样被刺。 从下腹部传来的痛感慢慢扩散到手脚上。你们这些乖小孩知道吗?当身体有某一部分受伤的时候,疼痛是会扩散到全身的,我的身体各部位感情真是好啊!如果世界也能像这样大家一同背负相同的伤痛的话,战争这种事就会消失呢! 「我跟你说,很痛耶!」 我用力送上一记头槌之后,一道「不要!」的声音传来。那是从低我一个头高度的地方来的。那里有个女人,闪亮的及肩长发在海风中摇曳。她在强烈日照下的脸有着仍然不失白皙的透明肌肤。女子抬起那张让人火大的端丽脸庞,用带泪的细长双眼看着我。 她是刺人魔女,桐崎恭子。 「会、会痛耶。」 「你要是不在十秒内把刀拔出来,我就让你一击直接昏过去,完全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那至少让我保持一公分吧?」 「在我还能保持冷静的时候赶快动作喔。owo——」 「之前我忙着准备很多事,一直没有和你见面,所以我忍了很久……我现在刚好刺到肋骨下面那边,至少让我再补一下,刺到内脏附近顺便——」 「ten!」 我毫不留情地踹下去。 桐崎发出一声「嗯噗!」的奇怪声音后,倒了下去。看来她有把刀子整个拔出来,那我就勉强原谅她吧。 「怎、怎么会有人毫不留情,而且还用锐角角度踢少女!」 「唔,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对你的顾虑消失到让人玩味的地步,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耶。」 「真是够了……」桐崎边说边站了起来。这虽然是非常典型的回答,但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为什么我非得在愉快旅行的当天,而且还是一人早就碰上流血事件啊!」 「那是因为……」 「你要是敢说『那是因为人家喜欢刺人啊』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喂鱼。」 「因为人家蠢蠢欲动嘛。」 「很好,我记得这附近有鲨鱼对吧。」 「你、你试试看啊!我跟你说喔,鲨鱼是对血产生反应后,才会去追捕猎物的,只要我乖乖不动,搞不好是没问题的!」 「这里正好有我的血啊。原来如此,这就是不好结局的伏线啊。」 「这是哪门子的陷阱啊!」 我一步步地朝桐崎逼近,她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的样子。我原本只是半开玩笑地这么说道,但现在我倒觉得把她推到海里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样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我的良心?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我难得的乐趣就这么被一道声音腰斩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的伤口,我很快地把上衣钮扣扣好,转过头去。 站在阴影下的玲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啊、啊啊。呃,没事。怎么了吗?」 「嗯,我们就快到岛上了。你们不要一直待在后面,去甲板上看看吧?」 「好啊。我们走吧。」 桐崎也回到一如往常的大小姐模式,顶着微笑跑到玲的身边。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举起手回应玲的那句「小狗狗也要一起去吗?」 走了一会儿之后,我们来到甲板上。玲和桐崎把身体从栅栏上探出去,看向前方。 站在两人身后的我用手挡住阳光,看向对面的风景。 在广大的海洋上,有一个现在看起来还很小的孤岛。 感觉起来就像是全世界都沉没,只剩下那个小岛一般,有一种奇妙的寂寞氛围。 ——苍兰岛。 那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度过数天的小岛。 「不过这个状况还真奇怪啊……」 我一个人暗自低喃。 人生是一连串的选择。 不管是重要的选择,还是琐碎的选择,只要人活着,就必须不断做出选择某样东西的行为。 若是轻率地做出判断,有很多时候会导向让人后悔的结果。 所以我们必须慎重地,有时甚至还需要果断地,作出我们的选择。 说到我想说什么的话—— 「……这真叫人伤脑筋啊。」 我在想我要买哪本a书。 唔,如果是男人的话,这应该是人人都会有的基本性犹豫吧。 根据姊姊的分析,我是一个「以禁欲主义敷衍带过一切麻烦事情的爱情骗子」(最后那四个字应该只是在骂我)。但理所当然地,我也有和常人一样的性欲。 不过对不是单亲家庭、而是姊弟家庭的乃出家而言,我们并不能随便地在这种发泄生理现象的东西上花钱。不,如果我跟姊姊说的话,她应该会用「没关系嘛,呵呵呵——」这种让人火大的笑声答应我吧。只是对我而言,我心中那一丁点儿的自尊并不容许我这么做。 所以,我作出了决定。这种书我要隔几个月才买一本。 而今天就是我望穿秋水的the˙解禁day。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名称实在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反正…… 事实上,由于我上个月没有多想就买下的那一本非常糟糕,所以在今天之前,我可以算是历经过一段苦难的时光。我就不说我是买了哪一本了。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再次犯下一样的错误,我在书店的深处烦恼了快一个小时。 就客观角度来看,这种事是无敌羞耻兼丢脸,你大概会觉得我应该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可以思考。可惜的是,这种事没有所谓的道理可言。就这么决定了。 一字排开的杂志上尽是启人疑窦的封面,说真的,每一本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这东西有所谓的个人偏好,根据这种偏好,我们并不能随便做出选择。我已经证明了这样的选择会造成很悲惨的后果。 「这是怎样……」 我一边嘟哝,一边把手指在空中张开。现在到底有几本在排候补?虽然我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剩这几本,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重要的选择。那么,我要选哪一本呢…… 「这本如何?」 「那本啊。我是觉得它没什么不好,只是上面的人身材似乎有点不对称啊。如果封面是那样的话,我就能大概看出它的内容会是怎样。」 「原来如此。那这本呢?」 「这不是a不好就选b的问题吧?看来你的思考模式实在很简单啊。」 「这真是困难啊,那你到底喜欢哪一型的?」 「基本上,只要她的身材有一定水准就好,我不会特别要求身材要怎样怎样。所以接下来就是要看里面的设定了。如果要考虑到故事性的话——」 「譬如说像怎样的故事?强迫看起来很清纯的女生……之类的吗?」 「不,我并不喜欢那一种的。譬如说对方主动提出要上床的要求——」 「等一下……」 我把手抵在额上,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后,转过头去。喂喂喂,这是骗人的吧?史蒂芬? 史蒂芬是谁啊? 「……呃。」 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吧……没错,这应 该是我的幻听。因为我太过戒备着我最不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人,所以我才自己创造出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角色。喝,我的道行还不够深啊。没错,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一定没有半个人在,事情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吧?我知道的。哈哈,你看— 我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了吗?」 桐崎出现在我眼前。 「呜哇啊啊啊啊啊————!」 我叫得超大声。 「干、干嘛.」 「出现啦啊啊啊啊啊————!一 「我、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啦,抱歉——呜噗!」 我迅速地掩住桐崎的嘴,同时把她连她手上的超市塑胶袋一起抱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好躲开那些因为我的叫声而回过头来的客人。 跑出了书店后,我冲进一个店门已经拉下的无人区域角落,把桐崎丢到地上。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我愤怒地对她大吼。 「我出来买完今天晚餐食材的时候,就看到狗斗你正往书店的方向走,所以我就跟着你……」 「你为什么要跟上来啊啊——!」 「因为我有兴趣啊。」 「你为什么会有兴趣啊啊——!?」 「呃、呃……因为我正值青春期啊?」 大口喘着气的我盯住桐崎,接着闭上眼睛,做了一次大大的深呼吸。 ——ok,冷静一下,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来买a书,然后被桐崎看到了。这有什么错吗?我犯了什么罪吗?不,完全没有,书也是十八禁的书。nopr○blem。光明正大地挺起你的胸膛,乃出狗斗,你什么都没做错。 「原来狗斗喜欢对方拜托你啊。那下次我——」 「你闭嘴——!」 我虽然没有错,可是我却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啊啊啊啊!不,是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吧.不管了啦! 「……很好,桐崎,我们一起去做冷冻睡眠吧。」 「嗄?」 「然后呢,那个,我们就睡到雷射技术进步到可以去除对我们不利的记忆的未来吧。这个不错,我们就这么做吧。」 「你、你冷静一下,狗斗。你居然会对未来抱有希望,这真不像平常的你啊。」 「……唔。」 看到桐崎难得地大受动摇,我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下来。 「………………」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坐到附近的长椅上。 「真是糟糕透了……」 「虽然这可能算不上是安慰,不过你不需要在意。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看不起你的。」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这种安慰……」 我无可奈何地仰望天花板。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想要一台时光机器。不管怎么说,跟现在的情况相比,a书真的是怎样都没差了。 「……算了。桐崎,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 「见到我了?那又怎样?」 桐崎抓住正准备站起身我的衣角,以潮红的脸看着我说: 「——隔了这么久,可以让我刺一下吗?」 「你不要说得一副像在说『吻我好吗?』这种简单的事一样!」 「可、可是啊,在暑假开始之后,我已经有一个礼拜没见到你了。」 「明明就没有那个必要,我又何必去见你啊……你明明就知道事情会变得很复杂啊。」 我以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完后,桐崎蹙起眉头,微微嘟起嘴。 「什么啦!」 「……没事。」 「喂,你别又闹别扭了。」 由于之前发生过一样的事,所以我向桐崎这么说道,但桐崎却表现得异常慌张。 「我、我才没在闹别扭!现在也是,那个时候也是!」 你把那么多事翻出来,还敢说这种事…… 桐崎低着头,缠着手指,嘴上说着什么「我没有在闹别扭……那个只是因为我有一点觉得久远玲她好好」这种像是藉口的话。我把视线短暂移开后,有些半放弃地「啊——……」了一声。 「……就只有一次而已。」 「真的吗.」 「一次喔!?」 「真的可以吗!」 「我就说只有一次了你好好听我说话呜哇住手你这白痴!」 根本没在听我说话的桐崎抓住我的肩膀,当场把我推倒。然后她掀起裙子,大家都很熟悉的小熊内裤露了出来。桐崎从她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刀子。 黯淡的萤光灯让钢刀放出耀眼的光辉……就和桐崎现在的双眼一样。 「桐崎﹒你冷静一下,快做一次深呼吸。呐,你最好克制一点——」 噗嘶嗝唰杀啾! 「叽呀啊!」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了三次! 「……呵呵呵呵。」 双手染上鲜血的桐崎像是一只在追捕猎物的老虎般,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她大概是想避免我的血喷到她身上吧,她把上衣脱下、丢到一旁。刀刃反射出灯泡淡淡的微光。她把高高举起的武器狠狠地刺进我的肚子里。 「呜恶!」 不管被刺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这种触感,接着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痛楚。桐崎把手放到我渗血的伤口上,用湿润的双眸盯着我看。她的双唇编织出小小声的这一句话: 「哇啊,狗斗的身体好温暖喔……」 太怪了吧!那应该是一句更罗曼蒂克的话吧啊啊! 我还没来得及这样吐槽,桐崎便以汹涌怒涛般的气势开始刺起我的身体。 ……我不过是来买本a书而已,为什么得被人杀得半死啊? 我朝上天丢出的疑问不可能会有答案。 我开始诅咒起了神。 明答百货是位在明答市心中的购物商城,整栋建筑物有六层楼高。除了贩卖生鲜食品和熟食的超市之外,里面还有衣服店、精品店、文具店、玩具店、书店、餐厅,甚至还有求职中心,足以对应客人的各种需求。 「那……」 场景改到明答百货的一楼。我跟桐崎两人待在休息用的广场上。 「你要说什么?」 坐到长椅上的我环起双手,尽可能摆出高压态度说完后,一直在那边忸忸怩怩的桐崎偷偷瞥了我一眼。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故意摆出一个笑容。我平常虽然很少笑,但当我非常愤怒、眉头皱起、嘴角抽动的时候,我是可以硬挤出一个笑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个笑容很有魄力,桐崎以非常值得赞赏的态度低下头。 「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你道歉了啊。」 我点了点头后,把手伸了出去。 「你道歉了,那就表示你把所有的制裁权都交到我手上了对吧!」 我一把抓起桐崎的头,灌进我所有的力气。 「也就是说,你甘愿让我随心所欲地动手。就是这样没错吧啊啊啊啊啊啊?」 「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好痛狗斗!我的骨头!我的骨头!」 「呐,桐崎,你答应我了对吧。一天一刺对吧!」 「因、因为那是只有在学校的时候啊,所以我——」 「所以你就以为我会笑着说『那就没办法了呢——』同意你吗?我并没有有说你可以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刺我刺到你爽为止啊!啊?这世界上有所谓的限度吧?你刚刚刺了几次?来吧,哥哥帮你 数数看吧。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吗啊啊啊啊?」 「是、是八次次次次次!」 「嗯——?恭子妹妹真是没有自制力啊啊啊啊啊!?」 「因、因为那是、那个——」 桐崎一边试着躲开我按进她头皮里的手指,一边挣扎着说道: 「我想说一次刺完一个礼拜的份量痛痛痛痛!」 「听好了,桐崎。我之前也跟你说过,除了你真的忍不住、还有你不是强迫我接受的情况之下,我才会让你这么做对吧?至少这才是我能忍得住的极限啊!这不是你忍得住忍不住的问题啊啊啊!」 「我、我知道!我知道了啦!我的脑浆要流出来了!我不行了啦!」 虽然说现在路上人不多,但要是我再不停手,路人就会开始觉得有问题了吧?现在就有一对亲子正以狐疑的眼光盯着我们说。 「……真是够了。」 我放开手之后,桐崎按着太阳穴,一边发出「呜呜……」的哀嚎,一边像个僵尸一样,摇摇晃晃地坐到我身边。 「好过分……这就是传言中的约会时家暴(dv)吗?」 「这总比你的dv(dangerousviolence)好吧。」 我抓起桐崎的脖子后面。 「在谢罪之后以有形的方式表示你的诚意才是日本的形式美喔?」 「真要说的话,那应该算是坏习惯吧……不,什么事都没有。」 当我处于绝对的优势时,要搞定桐崎是很简单的事。我拍了拍她的头,她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站了起来。看到她准备走向贩卖机,我也跟了上去。 「我要咖啡。」 「我知道了。」 桐崎拿出钱包,看向里面。 「…………」 「怎么了?」 看到我歪过头,桐崎垂下视线看向我。 「狗斗,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什么嘛。」 「我只有一百圆。」 「那是高中生的零用钱吗!?」 「买、买完食材之后,我身上只剩下……」 为了确认,我要她打开钱包给我看……哇啊,她说的是实话。 「真是个没救的家伙。」 我叹了一口气之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两百四十圆。我买了咖啡和柳橙汁。 「抱歉……」 「我是没差啦。不过你的日子还过得真苦啊。」 「下次我会回礼的。」 「回礼?」 「我决定要中止一次把刀刃全部刺进肉里的秘密实验。」 「哼——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我再也不吐槽了。 对我来说虽然是没差,不过我居然能对我和那家伙之间的对话用一句「我薄也不吐槽了」来结尾,简直就像是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一样,真叫人寒毛直竖啊。 桐崎恭子。她是几个月前转学到我这间市立明答学园来的女生。 她是个撕裂魔人、刺杀狂。 顺道一提,数个月前在社会上掀起一片骚动的【十字伤的杀人魔】就是她。 网路上称她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 现在,我跟她表面上是一对情侣的关系。 也就是说,我是个怎么杀怎么刺怎么砍都死不了的【不死男】。 在奇妙的邂逅之后,我经历了我根本不想回忆的经验,发生了很多事。一路走到今天,不是我要说,我真的觉得自己能跟这种糟到极点的女人交往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不过其实这件事情背后有很多内幕。桐崎她自己也是抱着很复杂的思绪在过日子……虽然说她现在蠢到让人想像不到她的那个样子就是了。 「这么说来……」 我一边拉开咖啡罐的拉环,对着一旁喝柳橙汁喝得很高兴的桐崎说道。 「那件事应该没问题吧?」 「那件事?……如果你在说的是那个计划,那它进行得非常顺利,你不需要担心。世界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我也做了很多努力,不过状况还是不太乐观啊。」 「……狗斗最近都无视我的存在。」 就算我有再多时间,也不够陪你这个自私的女人啊。 「你好坏喔……唔,我也是很努力地试着要挤出费用。可是就现状而言,我的生活实在过得很苦啊。」 看你刚刚秀出来的钱包,我立刻就痛切地明白了这一点。 「是这样啊——唔,看来要去远方旅行是不可能的了。」 我说完之后,桐崎很遗憾地点了点头。 在暑假开始之前——我和桐崎,还有另一个人打算要在长假中去旅行。而且我们想说反正都要出门了,所以我们打算能去多远就去多远。 不过就一介高中生的身分而言,这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飞机是绝对不用想的,我们就连新干线也坐不起。如果我们愿意花时间的话,普通车会是一个移动的好方法,可是我家里的状况却不允许我离家太久。虽然说只要我跟姊姊讲,她一定会答应。但那个人只要我一不管她,她就会三餐都吃泡面,所以负责管理厨房的我并不能放任她这么做。工作就是工作,若是不摄取营养,她很有可能会倒下。 我们的理想计划是二天两夜——所以不管交通费再省,只要我们加上住宿费和食费……我也就算了,对没有两亲援助、打工过着单身生活的桐崎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就在这附近解决吧?」 「这附近可是没有什么好地方的喔?」 「……我就是讨厌乡下地方这一点。」 明答市虽然算在关东圈内,不过它的发展程度高不成、低不就,说它是都市有点不知好歹,说它是村庄又让人心里一阵不舒服。再加上位在山区附近,所以附近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当天来回的观光景点。 如果是平常那个我,绝对会说要放弃这次的旅行,不过这次的提案者是那个人。就算我告诉她说要中止,她大概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吧?但我想她还是会不时露出落寞的表情。我就是不喜欢看到那个总是在笑的她不时露出那种表情。 我是真的很想帮她做些什么……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阵清凉的声音突然传来。 「恭喜您!三等奖,可携式音响!」 我把视线转向那道像是从一楼传出来的声音。大厅后面架了一个像是路边摊的摊位,那里站着一个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祭典时用的华丽蓝短袖上衣的男人。摊子上挂了一面帘子,上面用华丽的红色字体写着:『明答百货十周年感谢祭!抽奖大会!』原来如此,台子上的确放了一个常见的抽奖机(转动之后会有小红球跑出来那一种)。安慰奖是面纸,四等奖是图书礼券两千圆、三等奖是可携式音响、二等奖是冷气。听起来是有点逊,不过这倒是让人感受到地方都市特有的悲哀。 「你看,狗斗。特奖超赞的!」 桐崎的话让我哼了一声。八成是百货职员的那个男人身后拉起一道横幕,上面这么写着: 『特奖南方小岛渡假去附赠温泉旅馆住宿送您苍兰岛三天两夜行!』 苍兰岛……没听过。不过,有温泉啊。这么说起来,我出生之后就没做过旅行这种奢侈的事,所以实在不太明白温泉是什么样的东西。 「温泉啊……」 桐崎低语的侧脸让我感到非常有兴趣。 「你喜欢泡温泉吗?」 「不,我没泡过温泉。」 「你也跟我一样啊。那你小时候呢?」 「我爸 爸一直在工作啊,所以我完全没出去旅行过。」 原来如此。那么,那家伙又如何呢——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我干嘛去想这种根本去不成的旅行啊。 「啊,这么说……」 桐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摸起了她放在一旁的购物袋。她立刻掏出三张纸。 「我拿到这个。」 我把她递给我的东西在眼前晃了晃。 「这啥啊。」 那上面用显眼的颜色写了『明答˙百货抽奖大会抽奖券』几个字。 「如你所见,这是抽奖券。让人惊讶的是,只要把它交给工作人员,一张抽奖券就能换到一次抽奖机会呢!」 「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这是我从可信情报来源那里得到的情报……绝对没错。」 「太赞了……怎么会有这么棒的事——开什么玩笑啊,本来就是这样吧。」 配合她一起闹的我也有错就是了。 「你不会是想要拿它去抽特奖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啊?」 「最好是会中啦。」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会中和不会中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会中的人平常就有那个运气,不是捡到钱包就是有在参加抽奖活动。不是我要夸赞自己,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抽中过什么奖。」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吧……可是我有喔。」 「骗人,你有什么?」 桐崎把眼神移开,双颊微微泛红。 「……我遇到了你这样的男人,这不就代表我很幸运吗?」 「对我而言,这跟※空亡没什么两样啦!混帐。」(译注:在四柱八字中,「空亡」原来的意思是指空虚、空想、架空、虚构、虚妄等等,会将吉星转为不吉,将凶星转为不凶。) 「…………」 「怎样啦。」 「没事啦!」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不知为何生起气来的桐崎说道: 「……那,你要去玩玩看吗?」 「嗯……啊﹒啊啊嗯,交给我吧!」 说完之后,我们站了起来。 「咦?小狗狗?」 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转过头。 「……今天一直碰到认识的人啊。」 我很意外地这么说着。对方——久远玲微微一笑。 久远玲,这个女的在市立明答学园内是我的同班同学。在桐崎转学过来之前,她是学校里唯一一个会和我有所接触的奇特女生。 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好人,只要是有冠上「志工」这两个字的活动,她就一定会参加。若是西边有人迷路,她就会过去帮助他;若是东边有人掉了钱包,她会把她整个钱包都交给他。我是绝对没办法成为她这样的人。 刚刚我说有另一个人要参加我们暑假出去旅游的提案,而她就是这个这个计划的提案者。 「抽奖啊,我从来就没有抽中过耶。」 背上辫子随风摇曳的玲歪过头。 「真是教人意外。」 结果我们决定我抽一次、桐崎抽一次,来买书的玲抽一次。我们排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朝着一旁的玲抬起半边眉毛。 「我觉得你这种家伙才会一直中耶。」 「真的吗?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怎么说呢? 「久远同学平常就将心力投注在慈善事业上,乃出同学大概是觉得神明会特别眷顾久远同学也不足为奇吧?」 桐崎一如往常地用她那恶心的讲话方式——这家伙说这是她的「处世之道」——这么说着。 「嗯——啊啊,这么说起来,我记得我以前有一次把我捡到的彩券送到警局之后,那张彩券中了一百万。」 「这不是很厉害吗,那张彩券后来怎样了?」 「有一个人跑出来说那是他的彩券,所以我们就一起去警局,把彩券还给他了。」 「……他能证明那是他的东西吗?」 「嗯,他跟我证明了喔。他是我国中的同班同学,我在班上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好像有听到,所以他就到我家来,说那是他掉的东西。」 「…………」 她被骗了…… 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吐了一口深长的气。 「你为什么会那样……」 「嗯?什么?」 我原本打算要好好说她一顿,但在看到玲那一脸『我完全没做什么奇怪的事』的表情之后,我就全身无力了。 「……算了。」 「你有想说的事就说啊。」 「笨蛋。」 「好过分!」 「白痴。」 「你还说!?」 「猪头。」 「致命一击!」 看到玲沮丧的模样,我不禁微微苦笑。 「唔,如果你觉得这样好我就好啦。」 「不过,这样才像久远同学啊,我觉得久远同学好了不起呢。」 桐崎顶着微笑说完后,玲双颊微红地跟她说了一声:「谢谢!」随便你们要怎样啦,日子过得和平就好。 「下一位!」 好像轮到我们了。我就率先站上前去,工作人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么说道: 「哟,小哥,有两个女朋友真好呢!」 「啊?」 「噫咿!」 完了,我无意义地让一般老百姓吓到了。和桐崎与玲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会忘记我的脸其实很恐怖。 「只要转这个就好了吧?」 「是、是。请……」 我握住六角形盒子的手把,转了转。白色的小球发出轻盈的声音后,转了出来。 「喔!恭喜您!」 工作人员摇了摇那吵闹的铃,我胸口中的期待微微亮起。 「什么?是什么奖?」 「是面纸。」 「我杀了你!」 「噫咿!对不起!」 你是故意的吗! 「乃出同学,请你冷静下来。」 桐崎抓住我的肩膀,我也只好先收起愤怒的矛头。该死,先给我希望,再把我踹进绝望的底端,真是个恶魔般的男人。 「只要您把一切交给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桐崎露出一个异常有自信的笑容,站到了抽奖机的前面。 「桐崎同学看起来好厉害喔,她搞不好真的会抽中呢。」 「……唔——」我是不知道玲有什么根据,不过桐崎的确很值得相信。 「呵呵,只要我一上场,这种事根本易如反掌。」 喔喔,她的背后好像亮起来了。桐崎朝抽奖台伸出的手甚至让人觉得十分优美。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动作,吞了一口口水。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 她白皙细长的指尖握住把手。接着,她静静地,以华丽的动作转动机器—— 接着…… 「……!」 小球滚了出来。 「这是……!」 这个结果让我一阵惊愕。 工作人员看了小球的颜色——严肃地这么说: 「是面纸呢。」 「…………」 桐崎非常沮丧。 「……唔,算了啦。你打起精神来吧。」 我对当场抱膝蹲下的桐崎送上形式上的安慰。 「桐崎同学看起来明明 就像会中的样子啊。」 「闭嘴。你的话等于是在说桐崎『谁叫你之前搞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啊』,你等于是为她送上了死亡宣告啊。」 「咦咦!?对、对不起!」 「我……没事的……这不过是抽奖罢了……」 桐崎看着远方的双眼说明了她根本没看开到可以用「不过是抽奖」来带过现在的心青。 「那个,先生,我们可以换下一位了吗……」 「啊,啊啊。抱歉。喂,久远。」 在我的催促下,「啊,嗯」,玲点了点头,以带着些许紧张的表情朝抽奖机伸出手。 ……唔,应该是没办法吧。我几乎是半带着确信这么想。连续两个人不只没转到特奖,就连四奖都没中。玲的结果就不用说了,反正一定也是面纸吧。 喀啦喀啦的声音响起,小球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恭喜您!」 工作人员发出欣喜的声音。 「特奖一二天两夜附赠温泉旅馆住宿送您去苍兰岛!」 你看,我早就知道了。是特奖吧。我说的没错,这种抽奖会中不会中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所以,不管我们再努力——嗯?特奖? 「真的吗p这是真的吗!?」 玲朝着我的方向跳了起来。 「我抽中了,小狗狗!」 「真的假的!?」 这不是出了什么错的关系吧!?我看向工作人员,只见他深深点了点头,再次说了一声「恭喜」。桐崎则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当我们两个的视线对上后,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瞬间的狼狈,竟把视线转开。 然后她嘟起了嘴。 「我、我才不觉得可惜呢……」 她低声这么说道。是这样吗? 「……可是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抽中啊。」 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事实的我转头对工作人员说道: 「呐,你啊。你不会说什么饭店你们付,交通费我们自己付吧?」 「不,我们绝对不会这么说,我们将会负担所有的费用!」 「……你是说真的吧?」 「呃、嗯嗯,当然是真的。」 就算我用一脸「敢说谎就杀了你」的表情瞪着那个工作人员,他还是没有改变他的答案,所以这应该是真的吧。 「太好了!」 看到玲高兴的样子,我露出微微的苦笑。神这家伙有时候也会给人一些小惊喜呢,不好意思刚刚诅咒了您。 「那么,这是您的招待券。」 工作人员递出装在红包袋里的招待券。 「详细的行程都在里面,请您确认。这是苍兰岛三天两夜行、附温泉旅馆住宿的——」 然后他带着笑容这么说—— 「双人招待券!」 「咦!?」 「…………神啊。」 我还是要诅咒您。 「我回来了。」 在我打开门、踏进玄关的同时,我以娴熟的动作把钥匙丢到鞋柜上。这已经是我重覆了无数次的行动。没有人说『欢迎回来』这四个字的状况也一样重覆了无数次。 当我脱掉鞋子、准备要踏进家里的时候,我发现客厅那边似乎有笑声传来。觉得奇怪的我走向客厅、用手把隔间帘子推开的时候,我才发现笑声的来源:电视开着没关,画面上一个不知名的艺人正张开大嘴笑着。 「什么嘛,真是没规矩。」 我明明就跟她说了无数次出门前要先把电视关上啊。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再叮咛她一次才行。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拿起遥控器把电源关上。 我把包包丢到桌子上,整个人坐进椅子。撑起了下巴,终于能松下一口气地这么说: 「……真是够了。」 现在原本是我在结束漫长一天后,拿来犒赏自己的放松时间,但我现在的心情却是非常地沉重。 我知道原因是什么。那是刚刚发生的事。 ——你们两个去嘛。 玲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没关系的。 「最好是没关系啦……」 言语无法表达出这种超出我负荷的感情,让我非常烦躁。我叹了一口气,双眼盯着空中。 在那场抽奖之后——玲在知道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运有条件限制之后,她就立刻对我和桐崎这么说: 「你们两个去嘛。我没关系的。」 「喂,那是个很大的问题吧。」 我立刻摇了摇头。玲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 「基本上,抽中奖的人是你。所以我跟桐崎不去才是正确的吧。」 「就是说呀,当选者去参加旅行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那要我和小狗狗去?还是我和桐崎同学去?这样太无聊了。」 「你自己不去没关系吗?」 面对我的问题,玲立刻点了点头。我才刚说了「为什么」三个字,她就把我的话打断,继续说下去: 「因为小狗狗和桐崎同学是男女朋友关系啊。你们一起去才是正常的吧。」 「呃,所以我就说了,这是你抽中的奖啊。」 「这跟那没有关系啊。如果你真的要说的话,那是桐崎同学给我的抽奖券吧。那这个奖项就不应该由我一个人独享吧。」 「你说的是没错……」 玲的理论虽然正确,但我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话……」桐崎开口道: 「我不觉得这构成久远同学不去的理由。」 「没错。桐崎说的没错,你也有权利,所以你不应该不去。」 「我也有权利吗?那我要用我这份权利,把奖项让给你们!」 ……我无话可说。面对满脸笑容的玲,我和桐崎彼此对看了一眼,向对方叹了一口气。 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过我们一眼后,她便笑着说「这个,给你们!」并把红包让给了我们。 「……」 我知道。那个家伙完全没在勉强自己。牺牲自己去帮助别人——久远玲这个人就是能把这种事做得和呼吸一样自然,我已经看过好几次一样的状况。 可是—〡不,就是因为这样。 「我不能接受。」 我不是不能接受那家伙的生活方式。我并不是要否定这一点,只是我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在回家路上一路保持沉默的桐崎大概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虽然我迷惘着该怎么做,但最后仍旧束手无策的我选择了先回家。 就算再烦恼,我也不可能找得到答案。 「多少转换一下心情吧……」 就在我要站起身的时候…… 「我是谁——!」 我的视野突然被黑暗包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覆住我双眼的柔软触感传来。但我完全不慌乱,只是用夹着叹息的、不可置信的语气回道: 「……姊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唉呀,好无趣的反应喔。」 背后的人物干脆地把手放开,绕到我的前面来。随便绑在后面的黑发、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的娃娃脸、身上穿着和平常一样背心牛仔裤,打扮十分随性。乃出雪华。她和我一起住在这间房子里,是我的姊姊。 「难得姊姊我提早回来,我也不过是想说要给我可爱的弟弟一个恶作剧惊喜啊。」 「最近很少人会说什么恶作剧惊喜了吧。」 「我明明也把胸部靠上去了啊。」 「啊啊,好像有脂肪靠上来呢。」 我轻盈地躲开她的拳头。「真是的——」姊姊鼓起双颊,一边甩着她的马尾,一边环起双臂。 一你总是给我很无趣的反应,还有这么简单的回答。你能不能多少用些有创意的回应吗?」 「和尚端汤上塔。」 「…………」 「塔滑汤洒汤烫塔。」 「…………」 「amonkisholdingabowlofsoup!」 「……嗯,是姊姊不好。」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好像是赢了。我耸了耸肩后站起身,走向厨房。 「既然姊姊你也回来了,我现在就来煮饭吧……你没有吃点心吧?」 「我没有吃喔。我只吃了一碗泡面而已。」 「你明明就有吃!」 「泡面不是点心,它是主食!它是为了满足世界上所有空腹孩子的三分钟即席英雄!」 「姊姊……你又把自己说成是小孩了……」 「不要用这种哀怜的眼神看我啦!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就是啊。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对吧。」 「是二十五!」 「是二十五还二十七都没差吧?」我这么回话之后,「在你长大之后,一年、两年都是很重要的!」姊姊如此嘟哝。我只在背后挥了挥手回应她。 我穿好围裙后,打开水槽上的柜子,拿出平底锅。 「你的工作如何?」 「没怎样啊。尽碰到一堆讨厌的事件,而且最近还特别热闹耶。」 「热闹?」 「就是那个女高中生殴杀事件啊。不是出现了第三个被害者吗?所以现在根本是一场大骚动啊。唔,不过那跟我的部署没关系就是了……」 「啊啊,是那个啊……」 那应该是暑假之前,我跟桐崎一起在电影院前大荧幕上看到的杀人事件吧。姊姊虽然是明答署的警察,但由于她隶属于少年课,所以她跟这个事件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当事件愈来愈大的时候,她也很有可能会被要求去帮忙。这么一来,她回家时间也会跟着变晚。除了平常的业务之外,还得帮忙无聊的杂务,不论是谁都会想叹气吧。 「我每次都觉得这是很麻烦的工作啊。」 「唔,我本来就想走这一行的,所以也没办法。比起我的事,你呢?」 「我怎样了?」 在平底锅里放奶油、煎鲑鱼片的我开口回答。姊姊一脸不可置信地这么说: 「现在明明就是放暑假的时间,你怎么哪里都不去,就家里混吃等死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已经升高三了耶。」 「你这个人选的大学应该不会和你的程度相差太多吧。那你就可以不要一直念书,留些时间放自己自由啊。你明明就可以出去走走,就和桐崎小姐一起去嘛。」 桐崎的名字一出现,我的手瞬间停了下来。 「……嗯——」 我发出了低吟般的声音,把火给关上了。 「什么啦!难不成你们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姊姊这个谴责般的问句让我露出了微微的苦笑,摇了摇头。之前,我跟桐崎之间的关系的确曾经变得很微妙过。不过,这次的情况并不相同。 「不是那样啦。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啊?什么意思?」 我把奶油煎鲑鱼放到盘子上,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坐到椅子上后,我解开围裙并开口说道: 「事情变得让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如果是钱以外的问题,那就交给我来帮你解决。」 呃,这也不是跟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唔,算了。 「……呃,这个啊。」 我一边抓着后脑勺,一边把大致的情况跟姊姊说明了一遍。 「———所以呢,我跟桐崎说事情之后再谈,然后就跟她说再见了。」 「呼,久远小姐真是个好人呢。」 「那个家伙就是人太好了。」我一边抓着鼻头,一边回应姊姊的话。 「她明明就可以再多主张一些自己的意见啊。」 「唔,是啊!而且她的选择有些失败呢。」 「失败?」 「因为久远小姐这样的选择并不能让你和桐崎小姐有个愉快的旅行吧?」 「……唔,我办不到。」 「意思就是说,牺牲自己对别人好不一定是件好事。」 看到姊姊耸了耸肩,「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我这么问她。 「怎么做……」 她困惑地抓了抓脸颊后抬起视线,「这个嘛……」她低声说道。 「唔,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电话?」 「打给久远小姐啊。就算你一直在这里想到死,也没有办法解决任何事。」 「那我要说什么啊?」 「说我刚才讲的话啊。这种事你就自己想一想,可不要以为不管什么时候,一切的事情都会有答案等着你去看喔。」 「好严格喔。」 我微微苦笑,但我知道自己应该只能这么做。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不过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和桐崎一起去旅行。除了罪恶感之外,还有更多的—— 「一直和桐崎待在一起的话,我的人身安全会遭受到很大的威胁啊……」 「你说什么?」 我回了一句「不,我什么都没说」之后,便站起身来。 「你先吃晚饭吧。味噌汤我早上就煮好了,你把它热来喝,饭我也煮好了。」 留下这些话后,我便走到放有电话的走廊。姊姊拉长音的「收——到——」从身后传来。 我拿起话筒,按了几个按键。通话声响了几下后,一道啪嚓的声音突然响起。 『喂,这里是久远家。』 「不好意思,我是贵府的久远玲小姐的同班同学乃出。请问玲小姐在吗?」 『哇啊,小狗狗讲话好客气喔!』 「……是你啊。」 『感觉好奇怪喔——嗯,好恶心喔!』 「你管我!」我在跟长辈说话的时候可是会用敬语的。 『那你有什么事吗?』 「啊,呃……」思考着要说什么的我陷入沉默。结果玲先开了口: 『难不成你是要说抽奖的事?』 这家伙的第六感还是一样会在奇怪的地方发挥效用。我回了一句「是啊。」 『怎么了?那个奖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啦。你……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 「所以我说,你觉得让我跟桐崎两个人去好吗?」 『当然好啊,我刚刚不也说过了吗?』 「说是这么说啦,可是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你是已经习惯要对任何一个人好没错啦。可是这样亏都你吃尽了,一点也不好玩吧?」 『我又不是因为好玩才去帮助别人的……』 玲困惑地说道。 『可是,如果只要我忍耐一下,就能让其他人得到快乐的话,那应该也不错吧。』 「可是,这次是你说要三个人一起出门的对吧?」 『话是没错,可是桐崎同学和小狗狗是——』 这句话让我有些动火。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摸清了我刚刚抱持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给我搞清楚了。」 我用有些强硬的语调对玲说道。 「现在你不需要管我跟桐崎怎样,问题是你想怎样。」 『……我吗?』 「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去旅行吗?我在问你,你愿意在我和桐崎一起出远门的时候,一个人待在家里吗?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好人没错。可是啊,这样的你有时候会让我觉得很烦啊!或许你觉得这样很好,可是每当我看到久远你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时候,我就会变得很不高兴耶。」 『……小狗狗。』 「这样做的话,大家会很高兴吧;这样的话,应该能让别人得到幸福吧;我明白你想做这种事的心情,可是你至少要对我说出你的真心话。你就任性地说出你的真心话,我全部都会收下的。 所以,久远。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玲没有回答。我把背靠到墙上后,就这么坐了下来,耐心等着她的答案。 究竟过了几分钟呢?玲突然低声说道: 『……小狗狗,你这个笨蛋。』 「怎样啦。」 『这种事你不应该对我说吧。你应该对桐崎同学说才对啊。』 在一瞬间之后。她轻声地继续说道: 『……我现在,觉得……很困扰。』 「什么事?」 『我差点就说出我绝对不能说的话。』 我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把放开的话筒贴到耳边。 「你说说看啊。」 『嗯……我不说……可是呢,让我任性一下。』 「好啊。」 玲用带着紧张的颤抖声音,清楚明白地这么说: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我闭上双眼,坚定地答道: 「那是当然的。」 『嗯——谢谢。我还是,想跟小狗狗一起去。』 「啊啊,那我们就把这个奖让给别人吧,不然实在有点浪费啊。」 『嗯嗯,你不用这么做喔。』 「为什么?」 我提出问题,玲做出回答。 『我要自己出自己的旅费。』 「喂,这样太伤了吧。」 『没关系。如果只是这样的金额,我的存款够。』 「可是啊——」 『小狗狗。』 玲打断我试着阻止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我的任性。其实我真的觉得我应该让小狗狗和桐崎同学一起去,可是我刚刚真的很想跟你们一起去,这是一件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 ……我没办法制止她了。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她就是个绝对会去完成自己所决定的事的人。玲会像刚刚那样推翻自己的话,简直就可以算是奇迹。可是这次就算我再怎么说,这个家伙的心意也是打死都不可能会被推翻的吧?我有这种感觉。 「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我也没有插嘴提出异议的余地,我会跟桐崎说的。」 『嗯,谢谢你。』 「我才应该谢谢你。」我忍不住苦笑。「那就先拜了,我之后再把详细的时间表告诉你。」 『我知道了,拜拜。』 「啊啊。」 『啊,小狗狗。』 「嗯?」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玲开口说道: 『我觉得小狗狗,有点狡猾。』 「你干嘛突然这么说啊?」 『我好不容易才放弃了,结果你却那么说……这样我的心情不就又会恢复原状了吗?』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听到我陷入沉默,玲说完『拜拜!』后就单方面地挂了电话。 「真是个怪家伙……」 我一边低语,一边把电话挂上。然后,我感觉到一阵奇妙的气息。 我转过头,发现姊姊正从客厅里看了过来。我看到她的眼里正闪着异常闪亮的光芒,是我多心了吗? 「……怎样啦。」 「真是青春啊,狗斗。」 「啊?」 「在外过夜对吧?而且还是和两个女生一起啊。你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大人了啊?姊姊我好感动喔。」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而且还是往非常惹人厌的方向想歪了。」 「可是这是不行的喔。怎么可以两个人一起呢?迷惘或许是成长过程中的必需品没错。可是你也为被你玩弄的女性想想啊!」 「你的行动原理没有『听别人说话』这个准则吗!」 「姊姊要去一趟药局喔。」 姊姊以小跳步通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对她说了一声「等一下」。 「你要去买什么!」 「当然是那个啊!为了防止青春年华错误的完美橡胶制品啊。而且那还是个能当水壶用的便利商品呢。」 「很好,你就不需要用这么迂回的说法了。」 「唔,说白了,就是保险套啦。」 「不准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理所当然地大吼出声,但姊姊一副听都没有要听的样子,「那就再会啦!」便用轻快的脚步走出家里……那个人在我和桐崎开始交往之后,性格是不是一直有在变啊?不,还是说,这才是她的本性?我明明跟她一起活了十七年,却还是搞不懂这种问题,人类的心理还真是复杂……不过问题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 「……唔,算了。」 反正呢,我就先别管那个明明没男朋友、却还是要一直插手弟弟恋爱的可怜家伙吧。 我把手插进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事情大概有个结论之后,我得把这次的事告诉某个人。不,如果可以的话,我完全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不过要是她在被无视之后跟我乱唉唉叫,也会让我很困扰。我叫出登录在电话簿里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在通话声响了几声之后,对方接起电话。 『请问有什么事吗?乃出狗斗。』 那家伙还是一样,用她那木头演员般地平板声音喂也不喂地就说出第一句话。 「哟,好久不见了啊,阿春。」 『请告诉我您的目的。』 「……真是不亲切啊。」 『如果您要亲切态度的话,那您要不要打给速食店、邮购公司、还是新兴宗教呢?』 最后那个很有问题吧…… 「我知道了。然后,我那个啦。」 『请您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发言。除了您和桐崎恭子以外,没有人会拨这支电话。』 「嘿嘿嘿嘿,小的我知道啦。」 我并不认为女人脸上要一直带着微笑,也不会要求她要用恳切尊敬的态度来对待我,可是她跟我说话的时候至少可以愉快一点吧?我会很期待跟她对话啊。 『请问,您怎么了吗?请您说得简短一点。』 「啊啊。呃,其实我要离开家里,出几天远门。」 『你要去旅行吗?』 「就是这样。毕竟现在放暑假啊。然后——虽然说这样有点对不起你,可是就算你的【组织】有什么事要联络我,我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办法工作。」 我们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我对她的回应感到有些紧张,毕竟在跟说话的人是隶属于政府的【组织】——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利用犯罪者来处分犯罪者——我之所以会跟基于这种天外奇想而设立的【组织】扯上关系,都是因为【午夜十二点的杀人魔】那个事件。他们那 个【组织】要召集的不是我,而是桐崎。在一连串的你来我往之后——桐崎答应成为【组织】的一员,而我则答应要陪着她一起,应该是说答应桐崎要照着她的生存之路,一路走到最后。 阿春——这当然是她的绰号,只是因为她的本名惊人地长,所以我在此割爱——因为这样的奇异缘份而成为我们和【组织】之间的联络员。我们在不久前曾从她手上接下第一个任务。 不管怎样,我都不觉得她会连续给我们任务,但我还是觉得要事先通知她一下才行。 『您做事还真是随性啊。您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你这样跟我说,我也是感到很困扰……只是几天并没差吧?真的只是两、三天而已喔。」 『……唔,虽然您有不跟我报备就去旅游的选择,但您却选择了事先和我报备。我个人觉得您这次的行动是难得地妥当。』 「你这是在夸我吗?」 『所谓的妥当指的是理所当然。夸赞他人有常识的行为就表示我认为对方是个连常识都无法理解的愚蠢人物,如果根据这一点来看的话,我认为在现状之下,我是无法判断的。』 「是这样吗——」我是没差啦,可是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顺便跟您问一下,您是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一个叫苍兰岛的地方。」 我以为她会回什么「是这样的吗?」之类的。但阿春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地,半晌都不吭声。 「喂,你怎么了吗?」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阿春敷衍般地答完后,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意外地干脆。 『我知道了,您可以去没关系。』 「……真的可以吗?」 原本以为不是会被她拒绝,就是会被她念到臭头的我,有些傻住地问她。 『我说没有关系。您还有其他要说的话吗?』 「不,我是不需要啦……」 『如果您只有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啊、啊啊,谢谢你啊。」 『不会——那么,祝您一路顺风。』 电话,被挂掉了。 「…………真是怪啊。」 我一边看着手上的手机,一边歪过头。祝我一路顺风?对那家伙而言,我跟桐崎应该不过只是组织的棋子而已。从阿春的性格来看,就算是要跟我客套,她也不可能要我一路平安。 「真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幸运造访—— 不过,我很清楚。 我绝对不能为毫不需要努力就出现的『那个』而满心喜悦。 这个世上所谓的天生注定和宿命之类的东西是从运气的总量来决定的。当超过容载量的幸运前来造访时之后一定会有一场超越那份幸运的灾祸前来取回平衡。 ……如果这场旅行能顺利就好了。 我希望这只是我的预感就好了。 第二章不死男与爱情大冒险 苍兰岛—— 一座浮现在濑户内海上的小岛。三十年前还是个无人岛的苍兰岛在某大企业的开放之下,现在成了一个度假胜地。不过除了著名的温泉之外,岛上并没有什么特别能成为观光景点的地方;虽然岛上四处有战争时做为开发兵器用的建筑物废墟,但极少会有游客前去参观。只是这里有个不大的海水浴场,温泉旅馆里的料理也是天下极品,是熟门熟路的人才会知道的秘密景点。 丛生在苍兰岛某些地域的苍兰是兰花的变异种,花瓣呈现鲜艳的苍蓝色。这个花名虽然是岛名的来源,不过由于近年来的环境污染影响,苍兰目前已经绝种,因此众人已无法一睹其真面目。 ——以上,就是和住宿券放在同一个信封里的苍兰岛说明,我只是引用了里面的内容。 「……可是啊。」 停靠到港边后,我一边用手挡住阳光,一边环视着四周说道: 「这里荒凉到让人想笑啊,喂。」 这个毫无人烟的状况仿佛就是在说「荒凉才是我们的名产」一样。 游轮上只有我们和其他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好像是钓客、另外一个人只是把要货物运过来的样子。简单来说,会以观光为目的而来到这个偏僻地方的疯子,就只有我们三个而已。抽奖的奖品通常都会异常地小气,所以我也有预料到某种程度的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糟— 「完全没有人耶——」 拖着行李箱的玲站到我身边。她转着眼睛,用好奇的眼神看向四周。 「真是个静谧的好地方呢。」 背着旅行包的桐崎以优雅的语气说出她的感想。 「与其说是静谧,这根本是无声了吧……」 如果蝉声的大合唱没有从耸立在前方的山中传来,我大概会疯掉吧。 「没有人会来接我们吗?」 「他绝对没有要做生意的意思。」 当我们去寻找旅馆的时候,立刻在半山腰那里找到了像是旅馆的建筑物。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从这里走过去。饶了我吧,炎热的天气会把我逼疯啊。 「……该死,我们就走过去吧。」 「是啊……」 桐崎点了点头。她头上戴了一顶帽檐巨大的帽子,装饰有鲜艳假花的帽子和她身上的白洋装相辅相成,如果只看外表的话,她真的就像是个深门大院的小姐。 「不过啊,桐崎同学的衣服、还有帽子都好可爱喔——!」 听到玲率直的称赞,桐崎用手包住染上朱红的脸颊。 「唉呀……我才觉得久远同学的打扮好适合你呢。」 「是吗?我只是从家里的衣服里随便挑了几件出来而已。」 用手调整好草帽的玲不好意思地微笑着。的确,纯白的衬衫加上牛仔热裤、黑色及膝长袜的打扮的确很适合玲的个性。 「呐,小狗狗,怎样?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怪?」 玲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讨厌那眩目到惹人厌的阳光的我说道: 「啊——是啊。很适合你喔。」 「真的吗?」 「啊啊,看起来就像是要在河边抓螯虾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像个小孩吗?」 「也像是会在走廊上吃西瓜的样子。」 「你果然是在说我像个小孩啊——!」 「不是啦。」 我说道: 「你像个小学生啦。」 「你说什么!?」 「不管了啦,我们赶快走吧。被太阳晒干的话,我们可是会被猫咬去吃的。」 「什么叫做不管了啊……」 我丢下似乎受到打击的玲开始走了起来。倏地,走到我身旁的桐崎小声问道: 「……那我怎么样?」 「你们从刚刚开始是想怎样啊?不是我要夸自己,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流行品味,就算你们要找我做衣服的评论,我也说不出来啊。」 「这不是那种问题,这是身为少女的重要事项。」 「你又在说那种我听不懂的事了……」 「这适合我吗?呐,这适合我吗?」 「啊——啊——很适合啦,很适合你。」 「真、真的吗?」 「啊啊,让我想起晒在洗衣架上的床单啊。」 「唉呀,乃出同学真是的!」 就在桐崎一副很爱撒娇地拍着我肩膀的时候—— 「您真是太爱开玩笑了呢!」 她立刻贴了过来,用她从短裙缝隙 中掏出的刀子刺向我的侧腹。 「恶噗嘶!」 看着呵呵笑的桐崎,我抽着嘴角这么说: 「桐、桐崎同学才真是太爱开玩笑了呢……」 「唉呀,您在说什么呢?呵呵呵!」 「您、您那纯白的衣裳若是被喷上鲜血而染红,岂不是会让您很困扰吗?」 「唉呀,真是谢谢您的担心啊。不过我可以把刺杀的深度调整到不会喷血的程度呢,唔呵呵呵!」 桐崎一边维持着她得心应手的大小姐微笑,一边把刀刺得愈来愈深。你、你这家伙。尽学这些毫无意义的技术,(转转转转转转转),呜、呜嗝一喎,这已经不是开玩笑这几个字就能解决的程度了……不,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了! 「你们两个怎么了吗?」 跑过来的玲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我、我们,完全没事」,我则是硬装出一脸平静。桐崎也是惊人地一脸自然,就我而言则是招摇撞骗的笑容答了一句:「我们没事。」 ……在离开岛之前,我能保持四肢和脑袋完整无缺吗? 直到现在才出现的不安划过我的脑海。 「这么说来啊……」 好不容易满身大汗地爬上陡峭的山坡后,我以为终于有平地可以走了,没想到眼前却立刻出现一个隧道。在我们踏进入口的时候,玲突然这么说道: 「我听到一个奇怪的故事。」 「奇怪的故事?」 在进入阴影下后,炎热的天气也多少舒适了一些。我无何奈何地擦好汗、把行李重新背好后,向玲问道。声音在微暗的空间里回响,感觉就像是一大群人在讲话一般诡异。这条隧道听说是以前兵器开发工厂的货物搬运车所使用的隧道。证据就是铺在地面上的生锈轨道,红砖堆起的墙壁被满满的常春藤所覆盖,上面的龟裂让人联想到逝去的长远岁月。总而言之,让人很不舒服。 「应该说是故事呢,还是说是奇怪的传言呢……」 「什么啊。难不成你是要说什么料理很难吃之类的吗?」 「嗯嗯,我在出门之前,在网路上查了一些关于这个岛的事。」 「啊啊。」 「听说这个岛上到了夜里,会听到某些声音。」 「听到什么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蝉鸣声停下。只有鞋子敲击柏油路面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响亮。 喀喳、喀喳—— 好像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玲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年轻女生的惨叫声。」 「…………」 我把玲的话在心里反刍了一遍,思考过后说道: 「……那应该是捉迷藏吧。」 「在半夜玩吗.」 玲大叫。 「而且还热衷到喊出惨叫声。」 「……你是认真的吗?」 「最好是啦。」 我耸肩说道。 「那是什么啊,怪谈吗?」 「我不知道。可是,听说来这个岛上旅行的人里有好几个人听过那个惨叫声耶。你看,以前这里不是在制造战争用的兵器吗?听说在那个工厂工作的人难得有东西吃,生病的时候也无法休息。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辛苦,所以好像有些人就因此而发疯了……」 「然后那时候发疯的人就变成了幽灵,到现在都还在工厂里工作吗?惨叫声是那里传出来的?」 「听说好像就是那个样子。」 「蠢毙了。」 一脸不可置信的我耸了耸肩。 「最好是会有这种事啦。」 「小狗狗你不相幽灵这种东西吗?」 「我不相信啊,而且我也没看过。除了我亲眼确认过的东西之外,我都不相信。」 我说完之后,玲像是在表示她的不满似地嘟哝着。 「我也是这么想啊……可是如果我们没看过的话,那不就表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否存在吗?」 「你说的是没错啦。」 「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断言说觉得幽灵不存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玲微微点了头,盯着前方的她开口说道: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真的好悲伤喔。」 她以消沉的声音说道。﹒ 「活着的时候很辛苦,死了之后好不容易能得到安详,可是他们却还得工作……」 「唔,是没错。」 在令人痛苦的时代里,生在令人痛苦的环境中,被令人痛苦的命运玩弄——在失去生命之后也是如此。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实在是糟透了。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对当时的他们而言,那绝对不会是他们想做的事。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得不做,因为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的』。光是一句『没办法』并没有办法让人接受这个事实,然而他们并没有其他方法能让自己接受自己的命运。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们能做的,不过就是记住这件事罢了。 我这么说完之后,玲眨了眨眼,把手抵到下巴上。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 「我就说吧。」 「可是,大概是我太天真了吧。」 玲苦笑着说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是不是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放弃应该是最后的最后才该使出的手段。」 「……这的确是很像你会有的想法。」 「最近因为小狗狗的关系,让我这样的想法更加强烈。」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有——」 玲笑着说完后,环视四周。 「……咦?桐崎同学呢?」 「啊?……怪了。她不在耶。」 隧道里虽然一片薄暗,但从对面透过来的光却让我可以把隧道里看个大概。不过我还是没看到桐崎的身影。 「我要把你们两位丢下了喔——」 我才想说没找到她,就看到她在远方招着手……那家伙是怎样啊? 「她干嘛那么急啊。」 「桐崎同学也一定是很期待这趟旅行的啊。」 如果是那样就好。那家伙在我跟玲开始说话之前好像就不见了。我们聊了什么尴尬的话题吗? 感到疑惑的我没能找到答案,只好和玲一起走向桐崎那边。 结果我们从港口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我们接下来要住两个晚上的旅馆【苍兰亭】。日本老式的房子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坚固。不过旅馆整体看起来还是相当老旧,这里的时间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就已停滞了。带我们到房间去的老板娘说这栋建筑物很有历史,简单来说,这里就是因为没钱所以才没得改建而已。 靠上去就会被敲破的地板、几乎要埋到地板下面去的按摩椅、连载已经结束,几乎已经可进入缅怀领域的动画角色在(不会动的)游戏机上跳着舞。我们一边斜眼看着这些东西,一边通过漫长的走廊,走向并排客房的区域。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吗?」 玲提出问题。走在前面的老板娘则笑着回答: 「这个啊,今天旅馆里只有三位呢。」 不是今天,而是永远吧。我按捺下我想这么吐槽的心情,眺望着能从别馆走廊上看到的花园。此时,我突然这么问: 「那个,我听说这座岛在有战争时的军方设施遗迹。」 「您真是清楚岛上的状况啊。很多客人都是为了造访那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29/14.jpg" 一卷全 第一章不死男与晴天霹雳 这么一想起来,这个问题或许真的就是一切的开始。 「呐,你跟桐崎小姐在交往对吧?」 就在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准时回家的乃出雪华——我的姊姊难得跟我一起吃饭的安稳时光里…… 她一边用筷子夹起姜烧猪肉,一边问了我刚刚那个问题,所以我忍不住把我嘴里的味噌汤给喷了出来。 「呜哇,你好脏喔!你这个脏鬼!」 「……你说什么?」 拿着抹布擦桌子的我问道。姊姊则是喝着冰凉的麦茶,接了一句「所以我就说啊……」 「狗斗跟桐崎小姐很恩爱对吧?」 「这跟你刚刚的问题不一样吧。」 「你如果有听见,那就不要故意说什么『你说什么?』之类的话。你在害羞吗?」 「……并不是这样好吗。」 她干嘛突然这么问啊。看到我陷入沉默,姊姊继续追问: 「呐,到底怎样啊?你们正在交往吗?很慁爱吗?你侬我侬吗?是foreverlove吗?还是withme呢?」 啊啊,吵死了。 「没错啦,我们就是在交往啦!那又怎样啦?」 只有表面上是这样啦,我把这句话留在心里。 「唉呀,你放暑假的时候不是跟桐崎小姐去旅行了吗?」 「久远也去了啊。」 我记得那是八月初的事,所以应该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吧。每长大一岁,我就觉得日子过得愈来愈快。 「那么,你不是回来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要回来比较好吗?」 「别说这种无趣的事嘛。然后呢,我已经问你了喔。我问你说『怎么样?』」 「我是被你这么问了啊。」 「你是怎么回答的?」 嘴里嚼着台丽菜丝的我抬起视线,回想着答案并说道: 「『并没有怎样。』」 「为什么啊!」 姊姊用力地用拳头槌桌子。 「你在干嘛啊!很危险耶!」 「为什么你们并没有怎样啊!一般来说,男女朋友出去外宿的话,不都会发生很多事吗?」 「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我才会回答说并没有怎样啊。再说就算有怎样,我也不可能告诉你吧。」 「……唔,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我看着现在的你啊,怎样说呢,真的会让我觉得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这只是我的感觉啦。」 她猜得大致上都对。虽然事实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姊姊所期待的事却是一点都没发生……我是这么想的,大概吧。 「……那又怎样呢?」 「这是你跟桐崎小姐的问题,我也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喔,你的意思就是你以前都没有插过嘴就对了。」你明明就准备要去买保险套了。 「如果我真的要插嘴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 「是吗。那我就期待你之后都不会插嘴吧。」 「可是啊﹒你应该振作一点吧?你们已经交往了半年以上对吧?」 「有那么久了啊。」这么一想起来,的确是很久了。 「桐崎小姐搞不好很焦急呢,你对别人的感情一直都太迟钝了。」 「是是是。」 我随便回了一句之后,便吃起了芝菻拌菠菜。 「你这是怎样啊,怎么摆出『吵死了,你这个老女人』这种青春期常见的反抗态度啊!我啊,就是最担心你这一点。你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这种个性是无妨,可是在你和谁有了深交、而且还扯上恋爱感情之后,要是还一直保持这种态度,可是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的。」 「什么很复杂?」 「譬如说……像是这样。」 隔了一拍后,姊姊点了点头说道: 「——譬如说桐崎小姐被其他男人抢走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什么啦!你不要这样面无表情的,只用声音笑啦。」 「这是上半年最好笑的笑话啊,姊姊。」 唉呀,有趣,太有趣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那个我说你啊,你或许不知道,但说真的,桐崎小姐她长得很可爱喔?而且就现在的小孩来说,她可是很难得地沉着又有礼貌,一举一动也很优雅。真是的,为什么她会跟你这种假不良少年交往啊,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做假不良少年啊……怎么帮我取这么贴切的外号。 「别的男人要抢那家伙?最好是啦。」就算这个世界的平衡崩解,女人里只有桐崎存活下来,就算在这样的极限状态里,也绝不可能。 「为什么你能这么说啊。我说啊,你要是这样得意忘形、置你的女朋友于不顾的话,你迟早都会吃到苦头!」 「是是是,感谢您的忠告。」 我把剩下的饭扫进嘴里、把碗叠起后,便拿着碗起身。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姊姊你才应该在关心别人的恋爱前,找到一个男人——」 叭铿一声响起,我向前倒下。装了味噌汤的碗在我面前落下。 「您,说了什么吗?」 带着明确杀意的问题从背后传来,身为一介矮小且脆弱人类的我,除了这么回答之外,找不到其他对应的方法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一如往常的……夜晚。 那个时候我是笑着带过的,但当我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在我念的市立明答学园中,就算把桐崎恭子拿去跟全校所有学生比较,她的美貌和才能也是数一数二。 柔顺的发丝垂到肩边,底端剪成一条漂亮的直线;明明就没有化妆,但她的肌肤却呈现出透亮又优雅的白皙,还有能称得上是黄金比例的均匀身材。看她走路的样子,原来如此,不只是男生,就连女生都会被她迷倒吧?再加上清丽谦虚的她不论何时都不忘对四周事物的体贴,绝对不以己为傲,但也不会谦虚到让人厌恶的地步,只是很自然地保持着自己的个性。以及,她的成绩在学校里名列前矛,运动神经也不错…… 她是那种少数能用「完美」这两个字来形容的那种人。 没错——在表面上是如此。 「……怎么了,狗斗?」 眼前的桐崎停下握着自动铅笔的手,歪过头来。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放学后的——图书馆。对于看书大多都在看漫画的我而言,这是个非常不适合我的地方。说到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的话,这也是教人非常不可置信的事。现在,我居然在努力念书,而这是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最辛苦的劳动行为。我也已经是高中生了,更何况现在已经第二学期,我多少得为了考试(还有模拟考在等着我),把知识塞进我的脑袋才行。非常遗憾的是,桐崎现在正在教我念书。 正确来说,玲原本也要来跟我们一起念书,但她每天都自愿要去清扫校园,所以晚点才会过来。我原本跟她提案说我可以帮她一点忙,但她却笑着挥了挥手,「我不能把你们牵扯进我自己说要去做的事」,并这么说着,要我们先走。说真的,明明就没有人拜托,但她却愿意这么做,真的很了不起。 「呃,没有啦……」 我把一只手撑到桌上,然后把脸放上去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还满可爱的。」 「… …咦?」 桐崎手上的自动铅笔掉下。她露出一脸看到便利商店在贩卖世界真理的表情后—— 「咦啊!?」 发出奇怪声音的她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吗?」 「咦、啊、咦、啊、咦c] 不知道为什么﹒桐崎连耳根都红了,慌张地环视四周。这家伙是想找到什么啊? 「你、你干嘛、突、突然……!」 「你的声音很大耶。」 我们的位子在图书馆内的最边边,而且还是陈列历史书及资料的偏远角落。只不过,桐崎刚刚的高分贝还是引来四周些许的视线。在我的指责下,桐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地「啊、啊啊,抱歉」咳了几声。但她还是微微漾红了脸,小声地说道: 「……你、你怎么突然这样说啊。」 「什么怎样啊。所以我就说了啊,你真的很可爱耶。」 「住、住口。这一点也不像你。不、不要这么直截了当地夸我……会让我很害羞。」 「可是啊,就客观的角度来看,唔,你应该算得上是可爱吧。我只是突然这么想而已。」 我完全不懂她在动摇个什么劲。 「……被你这样冷静地一说,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应该说谢谢吗?」 「不,并不需要。」 我挥了挥手,对看起来像是终于冷静下来的桐崎这么说: 「说真的,有其他男生对你提出过交往的要求吗?」 「你从刚刚开始就是怎样。你怀疑起我们两个之间的爱了吗?」 「我有必要对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持疑吗?」 「被你这么干脆地否定,我也是会受伤的……」 那还真是抱歉。 「……唔,说真的,并不是没有。」 桐崎看向摊开的教科书,低声说道。 「我在上学的路上曾经被告白过好几次,家里的信箱也曾经出现过好几封寄信者不明的信。」 「喔,是情书啊。」 「唔。其中还有一个人说我跟他前世有关连,邀请我一同前去异世界打倒魔王索奴咕啦夫特呢。」 「你就去就好啦。」 「可惜没办法当天来回,所以我就拒绝了。」 我吐了一口气,转起手上的自动铅笔。 「那,你有和谁交往了吗?」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为什么?」 「这种事……不要让女生来说嘛。笨蛋。」 「不要扭着腰,然后用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我这么说。」 我不可置信地吐完槽后,桐崎却苦笑着对我说: 「……我没有那种资格。」 我停下转着自动铅笔的手……完了。我把手抵到额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对不起。」 「不,你不需要在意。」 「不,刚刚是我不对,抱歉。」 我想要狠狠地揍我自己一顿。我明明就应该最清楚桐崎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像这样聊天的时候,我们真的和随处可见的同年龄学生没什么两样,所以我才会一个不小心忘了【那件事】。 「……这算是我失言了。」 「不,所以我就说了——」 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桐崎闭上嘴。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地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后,才把眼睛睛张开。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怎么了?」 「嗯……没事。」 暧昧带过去的桐崎迟疑地转了一下视线后,用手按在嘴边小声地说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小事吗?」 「…………」 我的脑内深处发出巨大的警铃声。 「……你要干嘛?」 「呃——那个,怎么说呢。」 抓了抓脸颊的桐崎微微红着脸探出上身,在我的耳边低语: 「——我想要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做做看呢。」 「我不要。」 我立刻拒绝。只不过,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想要那样】的桐崎。桐崎拉开椅子站起来后,立刻钻到桌子底下。 「喂、喂,你等一下。就算再怎么安静,你也不能在这里做吧。」 「没问题的。这个地方四周都被书架包围住,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 「白痴,万一我们要是被发现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你的声音太大了,狗斗。」 骂完之后,桐崎便从我的脚边探出头来。 「你……你想做什么啊!」 「我就是想『做』什么啊。」 说完最低级的双关语后,桐崎推开我的椅子。在她硬把身体挤出些许空间之后,她坐到我的腰上。也就是说,我现在呈现抱着桐崎的状态。 「……呃,桐崎小姐。这个,看起来,是个非常糟糕的姿势耶。」 「没错,非常地糟糕。」 桐崎点头,并舔了舔她那艳丽的双唇。 「——我的性欲……非常糟糕。」 不,我说的并不是你的状态!这样没事吗!?旁边有人喔!?你的脑细胞去哪里了啊!? 「你这家伙真是个过分的男人……居然把我搞成这样。」 不要把这破坏性的责任转嫁给我! 「你根本是擅自变成那样的吧……!你是自动变成那样的!」 在狠狠地骂了她后,我甚至想把她打飞,但出于对周围的顾虑,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她随心所欲。在靠到我身体上后,桐崎从左右张开的双脚里,慢慢把左边的裙摆往出拉,她逐渐露出的白皙滑嫩大腿内侧绑着粗犷的枪套。桐崎缓缓抽出插在里面的刀子。 「等、等一下,我的确有错。不过你冷静想想,要是破谁看到的话怎么办?」 「我会兴奋。」 这里有变态————! 「狗——斗!」 把我的名字加上音阶喊出来的桐崎脱下了淑女的面具,展现出满载所有欲望的深深一笑。 「血沫,飞吧!」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噗噗!」 没有人听到我心中的惨叫。刀子毫无顾虑地刺进体内,尖锐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可以喔,狗斗。怎么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呢?你想让别人看到你被刺的样子吗?」 所以我就说了,这应该不是你说的话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人听到我全力的吐槽,它只是寂寞地消失在这静默的现场。 ……没错,桐崎有一个绝对没办法和其他男人交往的理由。除了身为【不死男】的我之外,这种万年发情刺杀魔女还能跟谁交往? 桐崎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管是谁来向她告白,她应该都会拒绝吧。 所以,姊姊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我低头看向这个靠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拿刀刺着我的魔女,心里这么想着。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我、我喜欢您!」 听到这走调声音的时候,我正好待在校舍后面。说到我在那地方做什么的话,我并不是想用抽烟这种行为来抵抗肤浅的社会,只是单纯地为了要倒垃圾才来到焚化炉这边的。今天姊姊刚好要在外面吃饭,不需要做便当,可是只做一人份的便当也很麻烦,所以午休的时候,我决定去合作社买面包来吃就好。在我去合作 社的路上,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抱着明显超载的垃圾摇摇晃晃地走在眼前。我出声叫了那个人之后,那个人的确就是名字差不多可以出现在广辞苑【善人】条目、义工精神太超过的久远玲。我问了她之后,她说她刚刚在要去倒垃圾的时候,其他跟她一样负责倒垃圾的值日生(我们学校是用值日生制来处理班级垃圾的)说什么『那么这个也拜托你了』,然后就接连把垃圾都交给了她。听起来是很过分,但只要和这家伙有来往,这就是常有的事。看来,把拒绝别人这种能力留在妈妈肚子里的玲是俗称的【好人】,而知道这一点的坏家伙就会利用玲,并把各种麻烦通通推给玲。不想要就这么装做没看见的我提案说要帮她,然后便无视不想要我帮忙的她,擅自分担她的垃圾,把垃圾给提到这里来了。顺便一提,玲现在正在把能放进焚化炉和不能放进焚化炉的垃圾给分开来(简单来说,就是可燃和不可燃)。我原本也想要帮忙,但她说『这个没有那么麻烦』,于是我就这么被她拒绝了。事实上,玲做得很顺手,要是我随便插手,这个作业搞不好会变得更麻烦。因此,没事可做的我想说玲应该没问题了,也只好回去了——话题扯远了。反正,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那道声音的。 「请、请您——和我交往!」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声音的主人似乎就刚好在转角另一边的样子。不过,我还真是碰到了一个尴尬的场面啊。我抓了抓头。 我喜欢您,请您和我交往。 我不需要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所谓的爱的告白吧。唔,就我们的年龄来说,这并不奇怪,在电视连续剧里也很常见。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实际碰到这样的场面。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我开始思考。如果体贴他们一点的话,我应该现在就离开这里。可惜的是,焚化炉位在校舍后方的最底端。也就是说,如果不继续前进的话,我就没办法走到合作社。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必要饿着肚子来体贴这对陌生男女的恋爱发展呢?不,没有。 抱歉了,两位的青春。我要打扰一下了。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后,正准备转过墙角—— 「……!?」 在我探出半边身子、看到那对(未来的)情侣的一瞬间,我用力瞪大了双眼。 「这是骗人的吧……真的假的?」 我慌张地停下脚步,然后轻轻地往后方一跳。接着,我贴到墙壁上,偷看那两个人。 从这角度看过去,我只能看到两个面对面的人之中男生的那一方。 好青年——应该就是在说他这种人吧,我觉得那男生非常适合这三个字。他的头发剪到刚好碰到耳朵的长度,看来略为稚气的脸现在则因紧张而僵硬地绷住。他大大的双眼直直看着对方,美一丽的双眸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整体而言,他散发出一种毫无污点、纯粹至极的氛围。把话说白了,他给人的印象和我完全相反。 但说真的,那个男生怎样都好。 重要的是,那个被好青年告白的——女生那一方。 虽然我只能从背影来分辨背对着我的那个女生,但跟她非常熟的我还是看出她是谁了。 「……桐崎。」 没错——那家伙绝对是我所知道的最危险的女人,桐崎恭子。 「那个……我。」 她以平常绝对无法想像的沉稳动作困惑地歪过头、把手抵到颊上。这是她和我以外的人接触时必用的大小姐模式。 「啊,对不起。我一下子就冲过头了。」 好青年为自己紧迫盯人的行动感到不好意思。他抓了抓头、咳了两声后,重新面对桐崎。 「我叫做四宫卓巳,前几天才转进这所学校,现在还是二年级的学生,所以是桐崎学姊的学弟。」 「啊……是的,初次见面。」 桐崎以让人觉得恶心的礼貌态度深深行了一个礼。自称是四宫的男生也跟着慌忙低头行礼。 「那、那个……」 四宫缓缓抬起头,他顶着微微漾红的双颊,口齿清晰地这么说道: 「我刚才也说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不是能请您和我交往呢?」 「…………」 「那个,我想,您或许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四宫苦笑着说。 「说穿了,我对您是一见钟情。在进入第二学期之后,我转进这间学校,并在偶然间看到桐崎学姊……然后……」 他像是难以启齿地暂时停下,接着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觉得您是个不可思议的美女。」 「那个——」 「啊,可是,请您不要误解了喔,我不是因为外表才跟您告白的。在那之后,我一直看着学姊——然后觉得您真的是一个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一个好棒好棒的人。您对大家都很温柔,也很体贴,可是却没有给人任何勉强的感觉……」 ……喂喂喂,事情变得很诡异了喔。 我想起前几天跟桐崎聊天时所说的话。 ——……唔,说真的,并不是没有。 她说的是真的。不,我也不是在怀疑她——我只是没想到我会目睹告白的现场。 唔,我刚刚也说过了,就外表而言,桐崎的确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就不知道事实的家伙来说,他们当然会想出手。不过,最近我们学校里的人大多知道我跟桐崎之间的恋人关系。面对这个拥有支配附近所有不良少年、单凭一个人血洗黑道事务所并把现场所有人收成小弟这种毫无根据谣言、thebestof坏人脸的我,到现在还没有男人做出抢我女朋友这种近乎蛮勇的行为。不过这个叫做四宫的男人前阵子才转学进来,所以他会不知道明答的内情也是无可厚非。 「……这样的话,还挺有趣的。」 我在忍不住低声说完后,扬起了嘴角。我可以趁这个机会观察桐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是怎么和别人相处的。为了普通的应酬而感到困惑的桐崎……我搞不好能看到这种有如大蛇在空中飞的珍贵画面。 「什么很有趣?」 然而,突然响起的这道声音却让我整个人当场僵住。我立刻转过头,看见比我矮了一个头的玲正摇着辫子歪过头,看来她已经把垃圾分完了。这家伙还真会选时机……!我急忙用手捂住玲的嘴,然后把她抱到自己身边。 「唔嘎!」 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玲眨了眨眼,她像是在询问详情的双眼抬起来看着我。 「……我现在正在观摩非常可能成为某人把柄的一幕,请你保持安静。」 「唔嘎唔嘎啊!」 「没错,你说的没错。不过世界总是如此残酷啊。」 听到我随便的回答,玲皱起眉头,有些用力地拍了拍我的手。看来她是要我放开她的样子。 「……你不会出声吗?」 「唔嘎——」她点了点头。 「很好。」 我轻轻地放开手。在吐了长长一口气后,还是被我抱住的玲抬起双眼望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 「听好了,你绝对会被吓到。」 我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的玲小声说道。 「桐崎被告白了。」 「咦咦!?——唔嘎!」 「所以我就叫你乖一点!」 我再次捂住她的嘴。这画面看起来就像我在对一个纤弱的少女施加暴力一般。担心被发现的我探头一看,四宫像是对保持沉默的桐崎感到相当困惑的样子。很好,没问题。 「听好了,绝对不准说话。绝对!」 「唔嘎、唔嘎。」玲点了 好几次头。 「很好。」 我再次放开玲。像是被呛到的玲轻咳了几声,抬头看向我说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因为,桐崎同学她在跟小狗狗交往……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喔?」 「那家伙最近才转学进来的样子。」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为什么小狗狗要像这样偷窥呢?」 「因为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好过分喔。」 皱起眉头瞪我的玲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唔,别这么说嘛,我搞不好能看到那家伙狼狈的场面啊。」 「这根本就不有趣嘛。」 「对我来说很有趣嘛。」 「唔唔唔——」 玲大概是不喜欢我这么刻意的模仿,她发出小狗一般的低吟声。但在那之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那个……还有,小狗狗。」 「啊?」 「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吧……?我有点不好意思耶。」 「啊、啊啊,抱歉。」 我完全忘了。我放开抱住玲的手后,玲和我拉出一段距离,咳着拍了拍裙子。她用手轻轻拍了拍羞红的双颊。 「你在干什么?」 「什么都没有。」 看着缓缓吸气吐气的玲,我朝她挥了挥手。 「喂,过来这边啦。」 「你这实在是……很过分的嗜好。」 玲大概是知道就算她上前去阻止两人的话,也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而已吧?所以就意外乖巧地靠到我身边,把自己藏了起来。 「…………那个。」 桐崎终于打破这漫长的沉默,四宫像是终于等到判决结果似地站直了身体。 「是、是的。」 「你的心意,让我非常高兴。你居然愿意对我这样的人这么说。」 「那、那么!?」 「不过——对不起。」 桐崎鞠了一个正好九十度的躬,向四宫道歉。 「我不能和你交往。」 「…………」 一开始的时候,四宫的表情里混杂了许多感情。不过,就在那之后,他变得面无表情,仿佛一切的感情都消失了似地。接着,他缓缓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是、是这样吗?」 「真的,很对不起。」 ……什么嘛,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喔。唔,桐崎可能是经验过好几次一样的场面,所以才会这么熟练吧。 过了片刻之后,四宫微微地苦笑道: 「……不,您说得没错。我这种人根本配不上您。」 「啊——不,我的意思不是那样,我正和——」 「可是!」 四宫用力地抬起头,以毅然决然的表情说道。 「不过﹒那只是现在的我!我会非常努力,或许会让您等上一段时间,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能匹配上您的人!所以,我拜托您,我们能不能先从朋友开始呢!?」 「啊、不、那个,做朋友的话是没关系,可是,事实上我——」 「谢谢您!」 四宫大声地说完后,向前踏出一步,握住桐崎的手。 「我绝对不会背叛您的!慢慢来没关系!请您认同我的努力!在那之前我是不会放弃您的!」 四宫用力握了握桐崎的手后便放开了,他用力地低下头。 「谢谢您答应我这任性的要求!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啊,等一下——!」 四宫没听桐崎把话说完,就把头回过去,说了一声「下次再见!」然后就小跑步离开了。 「…………」 之后,桐崎像是要抓住四宫似地伸出手,却只抓到空气。 「……真是个异常单纯的家伙啊。」 「呃……是啊。」 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但看起来有些麻烦就是了。 「桐崎同学……她没事吧?」 「这个嘛,她会怎样吗?」 看她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我耸了耸肩——突然之间,桐崎低声说道: 「……那里的两个人。」 『噫哟!?』 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奇妙的声音。桐崎来到僵住的我们面前,脸上还顶着一个只有行家才知道的极不自然微笑。 「两位从刚刚就在偷听了对吧?」 「啊、对、对不起,桐崎同学……」 「不,这并没有关系……」 露出苦笑的桐崎朝我靠了过来。 「乃出同学,你是觉得有趣才偷看的对吧?」 「哈哈……唔,如果你是要排除各种因素,摸索最简洁且最明暸的答案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啊——真是个坏人!」 在说完之后,桐崎就抱住我,然后以迅速且静悄悄的名人技从裙子里拔出刀子,接着把脚刺进我那应该位于玲视线死角的背后…… ……狠狠地刺进去。 「恶噗!」 「你不可以,再这样恶作剧了喔……?」 桐崎嘴巴上像是在撒娇般地这么说,但她的手却一直把刀扭刺进来,而且她还用手指玩弄刀子剜出来的肉片内部。唔喔喔,真要说是谁在恶作剧的话,那就是你。 「唔呵呵呵呵——(扭扭转转插插)」 「喔喔、喔呜……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拜托你饶了我。我从以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您这么会在暗地里刺人。您到底是拜了哪个师父才学到这种技术的呢? 「???小狗狗,你怎么了?」 玲一脸空白地看着发出紧绷声音的我,我只能回给她一个扭曲的笑。 「……你下次要是再找这种可以拿来取笑我的把柄,我就改刺你的器官。」 面对这个压低了声音却还有恶魔般魄力的女人,如果有方法可以做出yes以外的回答,那不管是谁,我都希望你能教教我。 第二章不死男与爱情战略 接下来…… 虽然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桐崎的私生活,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这几天一直过得很平顺。对我而言,那只不过是个有趣的活动,并没有其他了不起的意思。更何况我因为做了不必要的事,结果遭受到那样的对待。「好奇心害死一只猫」这句俚语在我心中疼痛地响起,唔,反正我也学到东西了,就算了吧。 然而对桐崎而言,这事情并不是能轻易带过的样子。 我几天前就发现桐崎她不太对劲。在那之前,她虽然原本就有些怪,但她奇异的言行举止就像是她的原厂设定值一般,所以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她最近常常一副没办法冷静下来的样子,甚至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她也总是看着别处,就像是有什么烦恼似地,不时叹气或是没有焦点地望向远方。 看她这样每天都重复一样的行动,就连我也会有些在意。 「喂,桐崎。」 在屋顶上跟桐崎一起吃饭的我,对着又不知道恍神到哪里去的她说道。 「你最近不太对劲吧。」 「嗯?啊啊,唔……」 做出暧昧回答的桐崎打开她手上的面包袋(新鲜猪杂味)。 「之前那家伙……他叫什么名字去了。」 「四宫。明明才过没几天,你就已经忘记了吗?」 不好意思喔,我的脑袋没有那么体贴到会去记住和我无关之人 的名字。 桐崎咬了一口面包,一边咀嚼着,一边短短地回了一声「唔」。接着,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宝特瓶(满满的蕃茄汁)。 「怎么说呢,最近发生了让我觉得非常困扰的事……」 「怎么了?他一直来找你吗?」 「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有对应的方法。那样搞不好还比较好。」 桐崎喝了一口果汁,然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那不是很好吗?」 咬着煎蛋的我不可思议地说完后,桐崎先是回了一句:「不,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那个——他虽然没说要我跟他交往,但他总是会看准了我落单的时候来找我说话,不然就是在我要去做什么事的时候说要帮我的忙。」 啊啊。也就是说,四宫对她的心意全都隐藏在他暗含心意的说话方式和行动里就对了。 「如果他别有居心的样子很明显,那我还有可以拒绝他的理由——只是他并没那样做。」 「你的意思是……」 「我想他大概只是纯粹想和我成为好朋友吧。在没有恋爱感情的状况之下。不,就算有一天真的如此,他现在面对我的态度里也没有半点恋爱的感情吧。」 「喔。」 这么说起来,四宫在告白的时候,曾说了什么从做朋友开始对吧。我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之类的。难道在那之前,他不打算对桐崎说当我女朋友这句话吗? 「就现在社会而言,这么纯粹守信的家伙很少见的啊。」 「没错……所以,这反而让我感到困惑。」 唔,的确,如果对方摆出露骨的态度,那桐崎也可以强硬地反弹。但如果对方是以朋友的态度来行动,那只要他不做出什么让桐崎感到非常不愉快的行动,桐崎也就没有闪避他的必要。 「……我知道你很难做人,唔,不过这样也不错啊,反正他又不是叫你和他交往。」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说的。」 「那你到那个时候再拒绝他一次就好啦?」 「这样一来,他又会说什么再给我一次机会,然后又从朋友开始吧。」 「原来如此,无限回圈是吧。」 「就是这样……」 桐崎深切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把剩下的面包给吃完。 「这真是麻烦啊,你只要跟他说你超讨厌他,然后叫他不要接近你不就好了吗?」 「不……如果把话说得这么白的话,好像会带给他不必要的伤害。至少我没有想要拒绝他好意接近我这种人的心意。」 「什么嘛,你也没有很不甘愿的样子啊。」 「并、并没有!」 桐崎用力地拍了一下地面,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似地大叫出声。 「我,才没有、那个……在想那种事!」 「……你干嘛那么激动啊?」 吃了一惊的我眨了眨双眼。 「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啊。」 「啊……嗯,抱歉。」 大概是她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出乎意科之外吧,桐崎瞬间冷静下来并说道: 「可是——基本上,我想我应该要找个方法来让他放弃。」 「你可真辛苦啊。」 我一副事不关己地喝着手上的麦茶。 「……你还真冷淡啊。」 「啊?」 「好歹算是你女朋友的我被陌生男性告白,而且正为此感到困扰啊,你都没有要帮我的念头吗?」 「唔,让人觉得非常清爽地完全没有呢!」 「…………」 由于桐崎以夹带杀气的双眼瞪着我,而且还把手伸向裙摆,我只好急忙制止她。 「你、你等一下!像这样立刻就做出行动这一点就是你不好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像你这样立刻就让我有行动这一点才是你不好的地方。」 鼓着双颊的桐崎环起双手盘腿坐下。 「可是,就算我要帮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啊。」 「是没错……我们可以活用你的坏人脸去装坏人,然后用这张坏人脸去当威胁四宫的坏人,你可以威胁他说你是个坏人,所以要是对你的女朋友出手,一定会被坏人欺负之类的。」 「你要说几次坏人啊!我们平常根本不会说什么用这张坏人脸去当坏人这种话吧。」 我吐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仰望天空。 「简单来说,只要让他放弃就好了对吧?这么一来,我去威胁他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大部分的人只要被我一瞪,那不管我命令他们去做什么事,一定都会遵命照做。只是—— 「那家伙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放弃的人啊。」 四宫堂堂迎向桐崎的身影还微微残留在我的记忆中。虽然我无法因为这样就完全了解四宫,但我实在不觉得他会因为这样小小的威胁就屈服,搞不好还会做出抵抗。 「……唔。」 低吟的桐崎陷入沉默。我边咬着鲑鱼片边说: 「我还是觉得你直接跟他说你超讨厌他,而且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才是最好的方法。」 「呃……那个,可是……嗯?」 桐崎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抬起脸。接着,她以诡异氛围全开的气势,不坏好意地一笑。 「狗斗,你该感到开心。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了。」 「我大概从来都没有因为你想到的事而高兴过吧……」 「别在意这种小事了。听好了,这样的方法应该没有问题。」 「……唔,我就听你说说看吧。」 我放下筷子,等待桐崎开口。 桐崎咳了一声,等了一下之后才开口: 「也就是说,只要让四宫觉得他跟我之间不可能会有恋爱感情出现就好了。」 「唔,确实没错。」 「这个方法呢——」 然后,下一个瞬间…… 「……嗄啊!?」 从桐崎口中说出的『作战』详情——让我忍不住大喊出声。 太阳留下了些许光芒,准备离去。 在运动场上进行消耗氧气运动的运动社团喊叫声传来;铜管乐队正全心全意专注地在为文化祭的准备而练习。 放学后——一个男生站在校门前,是四宫。焦躁不安的他静不下来,每隔一分钟就看一次手表,然后叹着气并环视四周,看起来就像是在等谁的样子。 然后,他在等的那个人,应该就不用说了吧。 「四宫同学!」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四宫突然僵住身体,回过头去。 桐崎挥着手朝他跑过去。 「桐崎学姊……!」 四宫像看见什么眩目的东西似地眯起双眼,露出微笑。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桐崎以优雅的态度道完歉后,四宫便说出了「不,我也是刚到而已」这种必备的台词。不过,就我粗略估计,他应该已经在那里站了二十分钟左右了。只是,四宫却以让别人完全无法察觉到这种内幕的爽朗笑容说道: 「请问桐崎学姊有什么事吗?您说有事要找我……」 「是的……」 桐崎瞥了身后一眼,然后又转向前方。 「那个,我有一件事一定得跟四宫同学你说。」 「请问是什么事呢?」 「呃……」 桐崎再次把视线转向我这边。接着,她以脚尖轻轻敲了一下地面。那正代表作战开始。 「…………算了算了。」 一直躲在暗处的我因为终于出现的登场机会而站起身。真是的,我干嘛做这种事啊。 然后,我就这么以摇晃的脚步走向四宫和桐崎身边。之前一直看着桐崎的四宫像是终于注意到我的样子,惊讶地眨了眨眼。 桐崎转过身,以只有我才能看见的角度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以同样的动作回应后,微微抬起手。 「哟、哟!这不是桐崎吗?」 「啊,乃出同学。真是太刚好了……」 让人等了三十分钟以上,你居然还敢说真是太刚好了。我在心里咒骂完后,开口说道: 「你在这种地方干嘛?」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句台词讲得太过刻意,还好我没有演得太僵硬。 「……桐崎学姊,您认识他吗?」 「呃,是的。」 我站到桐崎身边,然后若无其事地抓了抓头,结果——桐崎突然用她的手挽住我空出的那只手。四宫瞪大了双眼。 「他叫做乃出狗斗——是我正在交往的人。」 「啊……」 「……哈哈,你好。」 不知该说什么的我顶着暧昧的微笑,在不晓得『你好』是好在哪里的状况下,我便把你好这两个字说出了口。 「对不起,我想说自己应该把乃出同学介绍给成为我『朋友』的四宫同学……」 「……是、是这样吗?」 看到一脸震惊的四宫点了点头,我在心中向他道歉。原谅我吧,青年。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遇到了这个女人,然后喜欢上她而已——这就是你的不幸。 「那个,接下来我们要出去一趟……」 「啊、是、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虽然他的困惑明显地写在脸上,但四宫还是振作起来,笑着说道: 「那么,我应该会打扰到两位吧。不好意思,我就此告辞。」 「啊,好的。很抱歉麻烦你来这一趟。」 「…………」 第一次见面时只说了『你好』这两个字的我始终保持沉默。不,我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 「那么,四宫同学,我们告辞了。」 「好的,慢走……」 「……再会啦。」 装作沉默男人的我让桐崎挽住双手,一起离开现场。 我们装成一副从第三者眼中看起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持续走了好几公尺。 「…………呼。」 任务完成——要是这样就好了。 「……如何?桐崎。」 「唔,应该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吧——不过他跟上来了。」 看着前方的我叹了一口气。我是不知道啦,但如果桐崎这么说的话,那应该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啊?」 「我想他并不是在怀疑我们。只是——唔,他应该是单纯因为自己没办法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做出结论,所以才想要确认吧。」 「确认什么?」 「也就是,那个……」 像是不敢把话说出口的桐崎语带含糊。片刻过后,她微微漾红了脸,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们是不是真的相爱。」 「真的假的……」 觉得头开始痛起来的我下意识地按住额头。 「所以我们只能实践你提出的方案啰?」 「唔,我想应该是吧。」 我开始变得绝望。 「……这就没办法了。」 昨天——桐崎提出的作战是这么一回事。 「首先,我会先把四宫给约出来,在我出现的时候,你要装成偶然经过。然后……」桐崎犹豫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她就下定决心地开了口。「我、我们要装成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 可是,如果四宫不会就此放弃呢?面对我提出的问题,桐崎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他也有可能想要说服自己非放弃不可,而把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部印在脑海里。」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我和你是不是真的恩、恩、恩、恩……」 「是不是真的恩爱对吧?」 说着说着,连我都不好意思了起来,但简而言之就是这样吧。桐崎害羞地移开视线后,点了点头。 「呃,简单来说,我们该怎么做?」 「所以呢……」 桐崎心痒地探出上身。接着,她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只、只要我和你——亲热就好了!」 这就是桐崎所命名的『亲爱大作战』。很好,去死吧我!如果我死得了的话。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在我的人生中扮演如此滑稽的角色。」 「抱歉……这次真的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对的话,那就不要那么常刺我啊。」 「这我办不到。」 「你回答得太快了!你多少也该给我忍一下了!」 「因为就算我忍,我也会湿掉啊——呜噗!」 「我没叫你这么说!」 我抓住桐崎的嘴,紧紧捏住,使得她的嘴巴有些嘟起,随后立刻放开她。桐崎不满地嘟哝着说什么「我根本就已经说完了嘛……」之类的,不过我决定无视她的话。 「那你打算怎么做?具体来说。」 「呃——这个嘛。」 以迟缓的脚步走着的桐崎陷入思考。是说,挽着手的姿势还真难动作啊。这世界上的情侣还真厉害,居然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走路。 「……怎么办啊,狗斗。」 「什么啦。」 桐崎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困惑的表情,抬头看向我。 「我没有亲热过,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亲热啊。」 「…………这种事,我也不清楚啊。」 基本上,什么叫做亲热的方法啊?这种东西有固定模式吗?有在卖解说书吗?像『情侣的第一次˙亲热篇~要如何学会称他是达令~』之类的吗? 各式各样的思考划过脑海,但我却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反、反正我有准备很多东西。」 「……是这样吗。」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看起来像在亲热——」 桐崎难得一脸紧张,静不下来的她不断左看右看。 「呃,反正,我先在那棵树下把你弄得血肉模糊可以吗……?」 「你至少找个法律认可的方法吧……」 「啊,我会刺得很浅!很浅的!」 「啊,那就ok!」 「真的吗!?」 「最好是啦,我不是很会自己耍完蠢后又自己吐槽,所以你别逼我这么做。」 「明明就是你擅自要这么做的……而且你也没做得多好啊。」 呜哇——我明明是觉得这样很好才这么做的,结果居然被她嫌,真是教人火大啊! 唔,这就先别管了。 「……反正,我们应该发出唔呵呵——或是哇哈哈——之类的笑声就可以了吧?」 「是、是这样吗!?」 「至少我记得姊姊以前看的漫画是这么画的。」 「是这样吗……」桐崎低语了一声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说了一声「好」。 「那,我要说了喔!」 「喔、喔!」 我们两个,一同深呼吸。这不必要的心跳加速是怎么一回事…… 「预备!」 「起!」 我们一同说道: 「唔呵呵——」 「啊哈哈——」 「…………」 「…………」 「…………这不太对劲吧?」 「唔,真是偶然,我也正好这么觉得。」 仔细想想——唔呵呵和哇哈哈都不是能够刻意靠干劲发出来的笑声。不,虽说我觉得会自然发出这种笑声也不太对劲就是了。 「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对啊……」 「基本上,我跟你应该是没办法亲热吧?」 「我、我们说过不可以这么说了吧。况且,就算是我,也是可以跟、跟你撒娇的!」 「喔。」 这真是让人觉得很有趣啊。 「那还务必请你做做看。」 「好。狗、狗——斗!」 发出高昂声音的桐崎停下脚步,我也和她做出相同的动作来等待她下一个反应,桐崎看着我这么说了: 「我、我想拿我磨好的那个进出你的下腹部!」 「我以音速拒绝!」 「啊、不、我不是说那个,我说的是就血沫而言……」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再恐怖也该有个限度吧!」 而且不准在公共场所这么说! 「不、不对吗?嗯,我也觉得刚刚的那个不太对劲……幸好后面的人似乎没听到的样子。他没有任何动作。」 「……唔,那就好了。」 如果被他听到的话,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你做事的时候给我小心一点啊。 「唔……啊,狗斗。」 「这次又怎样了啊?」 「我们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桐崎说完后,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有个算是满大的池塘,一旁的屋顶下还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夹着桌子的长椅。那个地方叫做明答池,是从明答学园回家时一定会经过的地方,我偶尔会看到有学生坐在那里聊天。 「我、我们要不要过去晃一下?」 「……啊啊,唔,就这么做吧。」 桐崎大概是有什么想法吧。我照着桐崎所说的走下前往池边的阶梯,还偷偷一瞥,发现后方的确有个人影……他真的在吧。如果他不在的话,我可是会丢脸死的。 我和桐崎坐到长椅上,尽可能想要让我们看起来是一对恩爱情侣(这四个字我连说都不是很想说)的我朝桐崎探出身子,然后把手肘撑到桌上。 「那、那个,我有个礼物要给乃出同学!」 故意说得大声的桐崎打开包包的扣环。 「喔、喔喔,是什么啊?真教人期待啊。」 我绝对没办法成为演员吧。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我有了这样的确信。 「这、这个……」 桐崎拿出一个用淡蓝色纸包起来的东西。这样看过去,那应该是包零嘴。 「我、我试着努力做了这个东西……饼干。」 「饼干?你做的?」 这不是演技,我是用真的被吓到的声音这么问道,看起来像是很害羞的桐崎点了点头。 「或许、我做得不是太好……」 「啊、啊啊,是这样吗……噢……」 我们是认识了一段时间没错,但我从来没有看过桐崎煮饭的样子。她中午总是吃面包,而且在我去她家的时候,厨房里虽然有调理用的器具,看起来却不像是常用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她所准备的东西是这个啊。 「我、我是一边想着乃出同学,一边做的!」 如果不是桐崎的话,我或许会有些感动也说不定,那就是一句这样的台词。但由于对方是桐崎,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只能露出非常不自然的、抽搐的笑容,以外国人发音般的日文说出「谢谢你」这几个字。 「……我可以吃吗?」 「是、是的,请。」 我点了点头,把包装纸打开。虽然教人意外,但桐崎她毕竟是一个人住,所以就算会煮饭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搞不好这东西会比我想像中好吃……我的心中浮现微弱的希望。 接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外表看上去还不差。不知道她是不是用了纯的蕃味巧克力,饼干的颜色整体看起来有点深﹒但形状却是漂亮的圆形,这样应该不需要担心了吧。 「那,我要开动了。」 「好的,请用。」 桐崎非常紧张地说道。我一边觉得桐崎不需要装得那么客气,一边拿起一片饼干,放到嘴里—— 铿。 「…………」 我觉得我听到了不该是食物发出来的声音。应该说,我根本咬不下去。 「……如、如何?」 嗯,好像在吃铁耶!这是我诚实的感想。 「……唔,嗯——」 我就这样陷入极端的苦恼。我觉得我以前好像都没有这么烦恼过。 若要我诚实做出评价的话,这真的非常地难吃。 要说到这有多难吃的话……对了,譬如说在无人岛上只有这个食物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片饼干丢进火堆里吧——它就是如此的难吃。基本上,我对用『食物』来形容这东西的说法本身就感到不对劲,这应该是其他东西才对。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这跟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毕卡索画作时所产生的感觉很像。有种「这是什么?」的感觉。「咦?这是画吗?」的感觉。 ……唔,我尽说一堆有的没的,就算对方是桐崎,我也没有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从她所说的话来看,这是她为了今天所拚命做出来的饼干,用她那不熟练的双手。我还没有堕落到会对这种家伙直接明白地说出『超难吃』这种话。不过,我也不能说谎告诉她『很好吃』。如果我这么做的话,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搞不好会说什么『那,请你再吃一片』这种话。开什么玩笑!我不是为了吃这种东西才生在这世上的。可是,我也不想伤害桐崎啊。唔,这很难,这是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乃出狗斗,你要怎么做?这是你一生一世的危机!这是危机。这是绝境。如果是玲的话,她这时候应该会对桐崎做出很了不起的援助吧!我愈来愈觉得她是个厉害的家伙了。现在的我真的很羡慕那家伙的才能。救救我,玲。我现在需要你!唔—— 「……桐崎。」 「是、是的。」 面对不知道为什么坐正了身体的桐崎,我缓缓抬起头,以用尽全力挤出来的笑容说道: 「味道不差。」 「真、真的吗?」 「啊啊。只是,那个……它还是有点那个,怎么说呢?作法有些粗糙吧。」 「……是,这样吗?」 我对看起来有些沮丧的桐崎说道。 「嗯,可是,就只差一点点了。下次,我来教你怎么做饼干吧。」 「……乃出同学,真的吗?」 「没错。你不想要吗?」 「不、不会!」 桐崎非常高兴,笑容满面的这么说。 「我很高兴!」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演技……看到她这么高兴,我的心反而有点痛。 「我算是得救了吧……」 「你说什么?」 「啊啊,呃,什么都没有。」 我急忙挥了挥手,看着水面并说了声:「是说,这里还真安静啊——」 「就是说啊……」 桐崎也同意了,无言的时间就这么流逝 。 「…………狗、狗斗。」 「啊?」 在桐崎的呼唤之下,恍神的我把视线移回到她身上。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桐崎低下头,一直在咕哝着什么……什么啊?我竖直了耳朵。 「这是演技,这是演技,这是演技,所以没关系,所以没关系,所以没关系……」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重覆着这几句意义不明的话。 「喂,你没事吧?」 「狗、狗斗。」 桐崎小声地说。 「你、你不要误会了喔,这是演给四宫看的,我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啊?」 「我绝对,不想做这种事。可是我不得不做……为了给四宫致命一击,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在那边嘀咕些什么啊?」 桐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是悄悄地把手伸向饼干(般的东西)。她拿起一片饼干,然后啪嚓一声分成两半。 「乃、乃出同学!」 「所以我就问你到底怎——」 桐崎抬起头。不只是她的耳朵,就连她脖子都红得像是煮熟的章鱼一样。 接下来——桐崎顶着微笑,朝我递出饼干。 「来、来……啊——!」 「噗噗——!」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不准笑!我也、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一边用手制止着小声说话并且异常慌张桐崎,一边把脸转过去,拚死忍住笑声。糟、糟糕,太好笑了。 「你、你快吃……!这也太不自然了吧!」 「抱、抱歉……嗯。」 我把视线转回来,对仍然拿着半片饼干的桐崎说道: 「桐崎……」 「是、是的?」 「再说一次。」 桐崎的脸因为羞耻而泛红,简直都快喷出蒸气来了。看到这一幕的我又开始窃笑,而她则是顶着一张笑脸,不停碎碎念着: 「我等一下绝对要刺你,要刺上无限次,我要把你的肉剜出来,搅得乱七八糟,我要去碰你的内脏……」 咳噫噫。她的眼神非常认真。 「……我、我知道了啦。」 我把嘴巴靠向她停在空中的手。其实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桐崎大概比我痛苦一万倍,所以我决定不要太在意。 把饼干放进我嘴里的桐崎还是保持着笑容这么说: 「狗斗。」 「啊?」 「四宫他,好像已经回去了。」 「是吗……」 唔,在看到刚才那一幕之后,他是铁定会回去的吧。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只剩下我跟你两个人。」 「……是这样没错。」 「狗斗。」 「什么?」 当!的一声响起。 桐崎在把手刺向桌子的同时朝我逼近。我试着躲开,但为时已晚。这家伙拥有和她外表一点也不相符的惊人身体能力。一瞬间就被她抓住的我就这么被她推倒在地上。 「桐、桐崎,你等一下。是我不对。」 「啰嗦。我今天绝对不会听你的藉口!」 虽然我觉得她从来没听过,但这先不管了。 「对、对不起啦!我绝对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我最好是还会再做第二次啦——!」 发出吼声的桐崎扯开我的制服钮扣。 「住、住手——!」 「唔呵呵——」 桐崎的细舌以淫靡的动作舔过嘴唇。 「啊、啊哈哈……」 我痉挛般地笑了。接下来—— 「来吧,狗斗——我们慢慢地相爱吧。」 吐出地狱般引诱的话语后,桐崎高高地将她的刀挥下。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桐崎就不用说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都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很同情这个名叫四宫的男人。这世界上有可以扯上关系的事和不可以扯上关系的事,他只是运气不好而碰上了后者罢了。在我的询问之下,似乎有满多人在向桐崎告白之后遭到拒绝,四宫不过是其中一个人罢了。 虽然我遭到了残酷的对待,而且还没能享受到桐崎感到极度困扰的宝贵事态,但至少这么一来,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没错,这样一来,安稳的——虽然对我来说并非如此——日子就回来了。 我是这么想的…… 「您是乃出学长,对吧?」 看到这个站在我眼前、从稍低位置瞪着我的男人,我只能衷叹的说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小狗狗,你认识他吗?」 傍晚时分。桐崎说她要打工就先回去了,而我则和玲走在回家路上。玲歪过头间我。 「……四宫。」 我皱起眉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没错,眼前这个男的就是他,就是那个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跟他扯上关系的,四宫卓巳。 「您是乃出学长,我没认错吧?」 「没错,我们之前见过一次面。」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和您面对面好好说话呢。」 说完之后,四宫站直了身体,非常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我叫做四宫卓巳,请多多指教。」 「……你好。」 我回了一个不带笑容的招呼后,丝毫不隐藏我那嫌恶的语调开了口: 「那,你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有些话想跟乃出学长说。」 ……真的假的。 其实我并不讨厌四宫。不,基本上,我跟他根本没熟到可以说喜欢还是讨厌的程度。 只是,我本能地领悟到这一点…… 我跟这家伙这辈子、绝对、打死都不会成为好朋友。 就算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我们聊过没几句话,但我们有时候就是可以理解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人。说是直觉也没错,要说得神秘一点的话,那就是所谓的第六感。我大概是身体里有某部分会对他话里的某些地方、态度、一举一动中的小地方做出拒绝的反应吧。 「您,有时间吗?」 ……笔直至极的眼神。 四宫他大概不是坏人吧?而且,他大概还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吧?他是个诚实、尽心尽力且正直的男人。 你看,他身上尽是无法和我成为朋友的要素。 说到玲的话,别看她这样子,这家伙倒是有些柔软的地方。她不仅会配合对方妥协,有时还会轻轻地推对方一把,因此我可以跟她在保持适度的距离下来往。所以我才能像这样子跟她一起回家。 不过,四宫这个人——唔,虽说这不过是我的推测,但像他这么直的个性,我总觉得他会不顾四周的一切向前冲。应该说他的心很纯粹,所以才容易暴走吗?反正他这种人就是会为了自己的心意而不顾一切,把四周的人全数卷入……唔,其实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经验可以这样分析别人,我也有可能出错就是了。这就先不管了—— 「不能在这里说吗?」 「……这个,有点……」 四宫瞥了玲一眼。 「啊,对了,小狗狗,我有事要做。」 若无其事地表现出体贴的玲微笑着说道。平常我很感谢的贴心,现在却让我陷入了困扰的状态。 「咦,不,喂!你等一下。」 「那我先走了喔,拜拜。明天见!」 然 而玲却不容我有二言,挥了挥手就小跑步离开了……上帝,如果玲在的话,我就可以跟四宫说下次再说,然后就可以回去了。之后,我只要再随便敷衍过去就行了。可是玲却让我失去了离开现场的理由。 「我记得,那位是久远玲学姊,对吧?」 「……你还真清楚啊。」 「二年级的人也知道她的事迹。听说只要学校有募集志工服务或举办自愿型的清扫活动,她几乎都会参加。」 「是喔。」那家伙真是意外的有名啊。 「还有,只要一提到久远学姊,乃出学长——你的名字就一定会出现。」 我转开看向玲的视线。 「……是喔。」 「那种满腔服务精神的完人——为什么会跟学校第一的不良少年成为好朋友?」 满腔服务精神的完人是吧。如果他是认真地这么说,那就没关系了。 「乃出学长。在我听到您和桐崎学姊交往的消息之后,我向您身边的很多人间过了。」 「喔。」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看来是有很多糟糕谣言在外流传的样子喔。」 四宫笔直地盯着我。我无法直视他那像是完全不知污秽为何物的双眼,只能从稍偏的角度看回去。 「譬如说?」 「听说您用暴力支配这附近的学校,听说所有著名的黑道分子都听过您的名字,听说他们之所以没办法向您出手是因为反对您的组都会在一个小时之内被打垮,听说您认识警察,所以可以四处贩卖枪炮和药物,听说您只靠一把刀就打赢熊,听说您赤手空拳就把拳击冠军打个半死。大概就是这样的谣言。」 ……有、有这么多谣言啊?连我都无法全数掌握。是说这已经不能算是不良少年的领域了吧?我根本是恶魔啊。 「另外——还有一个。」 四宫在隔了短暂片刻后,开口说道: 「乃出狗斗握有桐崎恭子的把柄,强迫桐崎恭子成为他的女朋友。」 「…………」 看来终于进入正题了。我把手插进口袋里,用下巴指示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是不能被原谅的,我觉得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 「……是喔,那如果你觉得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事,那你要怎么做?」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四宫干脆地说道。 「我要拯救桐崎学姊。」 ——喂喂喂,你的话还说得真直啊。看到我保持沉默,四宫继续说下去: 「桐崎学姊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不能默默地看着这样的桐崎学姊被您这种男人随心所欲地操控。」 「这是你的正义感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不只是这样而已。」 四宫明白地做出宣言。 「乃出学长。我,喜欢桐崎学姊。」 「……我知道。」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那,你要怎么做?如果你听说的谣言是真的,你要把我打飞吗?」 接着,我闭上双眼— 「你,办得到吗?」 我用威胁人的低沉嗓音和锐利的眼神瞪着四宫。我不知道这值不值得我感谢,不过我的脸长得非常像坏人,就算我只是普通一笑,小孩子也会大哭大喊着逃到妈妈身边;也因为这样,我得以避开绝大部分的麻烦。如果只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小混混,只要我瞪他一下,对方就会顶着一脸暧昧的笑、尽可能迅速离开现场。 「我当然可以。」 不过,四宫却毫不退缩。他堂堂地挺起胸膛,而且居然还回瞪我,像是在告诉我他不会因为这样就退缩……呼,他果然是这种人啊。 「……不过,我听到的不过是谣言罢了。」 他的表情随即垮下,视线转向下方。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我也目击到事发现场。我认为光用风评来判断一个人是非常愚蠢的,何况我也不希望我冲动行事,结果做出什么伤了桐崎学姊的行为。」 ……喔,真是个慎重的家伙啊。是我错看他了吗?唔,我是不讨厌这样的人就是了。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向您确认事实的。」 四宫抬起头,再次以笔直的眼神看向我。 「乃出学长,您可以在这里告诉我吗?说真的,就算您是个再糟糕的人,我也没有可以纠正您的理由。但要是事情和桐崎学姊扯上关系,那就不一样了。」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您爱桐崎学姊吗?」 我不禁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能毫不害羞地说出这种话啊。 「您是打从心底爱着桐崎学姊吗?还是说,您是那种抓住女性把柄、随心所欲玩弄她的糟糕男人呢?如果是前者的话,我决定要放弃桐崎学姊。」 「……如果是后者的话?」 「我绝对不会放弃。我会让桐崎学姊喜欢上我,让她从您的咒缚中被解放。」 「…………」 我现在当然可以随便敷衍过去。只不过,四宫真的会被我骗过去吗?在先前的对话中,我知道了一些事。这家伙的个性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很烦。不过,他大概并不是个笨蛋。我原本以为他是个热过头的家伙,但却意外有着冷静的一面……唔,看来我是没办法跟他合得来。 我要跟他说谎很简单,但四宫真的会接受我的答案吗?这也代表着诚实回答这个问题才是最好的方法吗? 我,爱,桐崎吗? 饶了我吧。这种事就像日本沉没之后化做大日本再浮起来一样不可能。虽然说这是有点难懂的例子,不过这就先算了吧。 ……简单来说,我只要不让他看出来我在说谎就好了吧?我该说,我是真的很爱那家伙吗? 「……我。」 爱,桐崎。 「我,什么?」 「……啊——」 ……喂,你怎么了?我这么问自己。你赶快说啊,这很简单吧。 「我——」 我试着要说,但我的视线却总是从四宫的双眼上移开。该死。被他那样笔直地盯着看,实在是会让人说不出话来。这明明只是个谎言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对把这句话说出来有些抗拒。为什么……? 「…………」 「您怎么了,乃出学长?请给我答案。学长,您爱桐崎学姊吗.」 ……我愈来愈烦躁了。为什么我得为了这种家伙这么辛苦?没错,就是这个。我讨厌自己跟着他的步伐走,讨厌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绝对是这样没错。 「……去死吧。」 「咦?」 我感到感情的波动从我腹部底端一涌而上。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但这波动却以惊人的气势来到我的脑内,而且还拥有足以烧焦我脑部的高温。 「我说你去死吧。」 「……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非得对你说这种话不可啊?白痴得要死!」 焦躁到达顶点的我吐出这句话。 「我要回去了。」 「咦?」 「我要回去了!」 我就这么掉转脚跟,准备离开。但我的袖子却被一支充满力量的手抓住。 「请您等一下。」 「放开我。」 我试着甩开他,但四宫的手却意外地强劲,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啊啊,很烦耶! 「您要逃走吗?」 他把一字一句丢到我身上。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1/1575/112130/14.jpg" 第一章 不死男与天空之旅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译者:玉烟1993 校对:玉烟1993 联校:抚子酱 「欢迎回来,主人」 和可爱的声音一起出来迎接我的,是带着笑颜如此说着的桐崎 「好」 刚刚说完短短的招呼声之后,她便僵在了原地,嘴唇像将死的金鱼一样一张一合抽搐着,发不出来声音。『你是干嘛来了这个笨蛋』她的口型在这样说着。 「我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又一次跨进了这里的大门啊。 我现在在桐崎打工的女仆咖啡店。环视了一下店里,并不算宽阔的店面内不仅井然有序而且很整洁,此刻正处于满座的状态。单手拿着菜单的客人,全身包裹着化纤制作的女仆装的店员,彬彬有礼地应对着客人们的需要。是和往常一样一个氛围相当微妙的空间。 「赶快回去吧。现在立刻回去。出门从右向左踏出步子 就是回去的路了」 桐崎走近了站在入口的我,悄悄耳语着。真是过分的女仆啊。 「不是特地跑到店里来骚扰你的所以就安心吧——春香没有发来联络吗?」 「……春香?」 桐崎头上仿佛出现“?”的效果般的摇了摇头,「……没有相应的联络」一脸惊讶地嘟哝。 「那个女人,等会一定跟她说要好好传达清楚……」 对那个人来说逗弄桐崎很有趣吧。绝对的。 回顾一下昨天吧。十月初的时间,在一个飒爽的秋日的早晨,突然之间响起来的手机,打来电话的是绝对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见面的伙伴。 『这里是花王曾根宫春香』 这样说着的,一直使用着相当程度的棒读语气说话的人,马上接着这样告诉我。 『这周的星期天在桐崎恭子打工的店里会面』 就是这样,瞬间单方面指定了时间和地点,就这样不拖泥带水的结束了……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这真是方便呢。 「嘛,无所谓了。今天下午两点,到这里集合,差不多就是这样哦。请给我上点茶水吧」 「不,很遗憾啦。没有能招待你的茶」 「为什么这样?」 「这个嘛为什么呢……」 困惑的调转视线,逃开我的目光的桐崎,突然之间被背后突然响起的打招呼声吓了一跳,身体霎时间耸了一下。 「啊啊,这不是乃出先生吗!」 突然走近的不认识的穿着女仆装的女性露出了像猫咪一样的笑脸这样的说。 「……是我没错」 「那,你是阿恭的男朋友吧」 哈? 「诶?那,你一定是之前阿恭说过的人不是吗」 随着这个人的话音,周围几个正在工作的服务员也聚集到我们身边来了。 「对啊对啊,虽然看起来粗鲁实际却很温柔,一直很温柔的陪伴在阿恭身边,为了阿恭赴汤蹈火呢」 「阿恭在店里的时候,一直在说你的事情呢」 「但是啊,你的脸看起来不是很可怕吗?」 「笨蛋啊,男人是像海一样宽广的生物,换个角度看就是帅哥啦」 「眼神看起来不坏嘛。要是更加垂下眼睛一点的话就更萌了」 「不对哟。不管这位萌还是不萌阿恭都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的所以只要这样就行了哟!就是这样的说哟!」 「「「呀呀呀——」」」 女仆们对我进行热烈的轰炸,这中间甚至似乎有糟糕到会令人哑口无言的东西乱入了。不过既然女仆小姐们自己都没注意到,那里就模糊一下吧。 「……阿恭小姐是谁啊?」 「诶?啊啊,是在说桐崎小姐哟」 喂喂, 「……桐崎谈论我的事情?」 脑中顿时涌出来大量的问号,我转头看向了一边。 桐崎现在正站在一圈人的外围,低头看着地面,仿佛用全身的力气握着女仆装的裙裾。藏在那一头长发中隐约可见的耳朵已经完全变得通红。 「喂。现在还在营业中!你们在干什么呢!」 感觉到骚动的其他店员的斥责声飞了过来。从语气来判断,恐怕是店长级别的人了吧。原先聚集在一起嬉闹的店员们听到后,马上都快活的四散开来——就如同蜘蛛的幼虫一般——回去干活了。 「……那个」 其他店员迅速散去,只留下我和桐崎在原地。然后,十分沉重的氛围迅速笼罩了店内。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总、总之,首先说谢谢你能来捧场行了吗?」 虽然仍在在混乱中却不害臊的说了这句话,桐崎一副渐渐忍不住的样子,就照那样走近握住了我的手。 「喂等一下!」 桐崎拖着我,从店内横穿而过,走近了一个像是职员房间的地方。 「……」 桐崎将手背在背后关上了门。一个仿佛头上在呜呜冒着蒸汽人出现在我身边。 「不,不是这样的!」 「是怎么?」 「这、这是!对,偶然,讲到男朋友的话题!大、大家都开始炫耀着自己的男朋友,我、我顺着当时的氛围就讲了你的故事!」 「但是似乎我的故事被你讲过不少……」 「忘、忘了它!」 大叫一声以后,桐崎手向裙裾内伸进去。霎那之间桐崎已经拔出了一把厚重的刀,向我亮出那明晃晃的刀刃。 「忘不掉的话,就刺到你忘记为止」 「……你真是,为了威胁我多么无耻的事都干得出来啊」 当然,这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事情了。例如说『忘不掉的话,就给你刷牙咯』这样的话都说过好多次。 「诶,诶诶——」 在我慌慌张张的时候,桐崎带着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慢慢地走到了我身边。 「……咦,你说什么」 「忘、那我就让你忘掉」 「哈?」 「刚刚的那些刺激的记忆不过是被人移植进去的假记忆,现在就给你修复」 桐崎向我飞扑而来,把我压倒在地板上。 「你、笨蛋、不要这样!忘记了!已经忘记了!」 「呼、呼、呼呼呼——」 不好,桐崎的精神已经处于恍惚状态了。嘛,不过是一直有的事情罢了。这不是可以这么冷静进行判断的场合啊。 「向鲜血之海冲过去吧,主人……!」 桐崎的眼镜已经变成了星星形状。这个已经像阿修罗一样的堕落了的女仆,对我冷酷的这样宣告后开始准备脱掉我的上衣—— 「……还是和往常一样,关系那么好呢」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冷静的声音突然间响起。我在人生中第一次,对那声音的主人这样一个存在充满了如此的感激之情 「春香……」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啊。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里埋伏好了? 短短的头发和一如既往的套装。春香好像完全没有换装的需要呢。 「桐崎恭子,以及乃出狗斗」 短短的一句之后,紧接着的是 「有什么问题吗?」 春香这样质问我道。我搔了搔头,说 「倒也不是,这样也还过得去啦……」 确实这条街行人稀少,这家店的顾客亦然,再加上我们几个人正因为坐在最角落的关系,除非专门注意我们几个,否则谈话声应该很难被其他人听到的吧。但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时有其他人向我们这群聚在角落里的生物投来目光。不过在这样的地方,就算说着政府的关系者一样的话应该也不要紧的吧。 但是,仿佛看出来了这样的我的不安,春香开口说道 「请不用担心。现在就先入席吧」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就没办法了。我乖乖的跟着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看到了这些的侍者,将菜单从桌子上滑了过来 然后接下来,倒进玻璃酒杯的冷水被端到我和桐崎的面前。「两位」。侍者这样说道: 「请慢用」。 一定是我听错了客人的数目吧,我这样想着。但是,侍者在听完我点了冰咖啡,桐崎要了苹果茶之后,点了点头就这样合上菜单准备离开了 「……嗯,这个……」 「嗯?」 没有办法的我叫住了他,指着春香说到 「实际上是三个人」 「……哈?」 呆了一下的侍者向我指的方向望去,然后马上惊呼出声 「这、这真是太失礼了!马上给您倒水过来」 「不要紧的。我要冰蒙蒂就好」 「明、明白了。那么请慢用」 慌慌张张的点了下头之后,侍者马上返回了吧台,好几次朝我们这个方向回头望过来。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将因为被我指出才能注意到的春香的存在抓住。这个现象现在看来不能马上解决,所以就只能任其发展了。 「……怎样做到的?」 几分钟后,等到各自的饮品都端上来之后,我连忙向春香询问道。 「你刚刚是变成透明人了吧?」 「我可做不到变成透明人。请不要做出幼稚的妄想。」 「只是问一下而已啦」 对着不再说一句话的春香,我的声音变得略显焦躁。对着这样的我,桐崎开口了 「不是有另外的技术使得自己的身体变成整个透明的。只要变得不会被注意就好了」 「……是这样啊」 春香轻轻的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蒙蒂后。不,虽然我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她是不是做了这个动作老实说我现在都不太清楚。 「狗斗,『影子稀薄』这句俗话你听说过没?」(译注:影子稀薄是日语中用来形容人存在感低的词汇) 「啊?啊,虽然不是没听说过」 「嗯,本来这是为了那些自身条件不够好的人来用。一般是反过来用在那些存在感低的人身上让他们变得显眼的」 「那个又怎么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类,和道路两旁的石头这些东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存在,但是不被察觉」。你对其不感兴趣的话,就会仿佛空气一样的不去注意他们」 「……原来如此」嘛,既然亲眼目睹了也不能反驳 「反过来,只要我有意图消去自己的行动就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了,更直白地说,消除自己的动静直至极限,就是这样的做法」 这样的事情都办得到啊。这不是和电影中的刺客一样的吗? 「当然了,普通的人完全不可能办得到的吧」 「日复一日的进行训练的话,谁都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实际上,至少能做到从背后接近别人的时候,消去自己的足音的程度吧」 春香平静的叙述着这些事情。这份从容的态度将我刚刚的怒火啊疑问啊都渐渐消除了。简单地说明,就是春香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走动的话,她的存在便会很难为其他人所察觉。她能做到这样的技术。也正因此,场所的选择问题上估计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不过就算如此还是要选人少的地方的原因,是因为我和桐崎在的关系吗?现在突然这样说你可能不信,但是这家伙可是正儿八经的组织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都不会让我感到奇怪的。 「接下来……让我们开始讨论正题吧」 春香将饮品放在一边,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开口说道 「——奥努利阿这个国家,知道吗?」 我和桐崎一时间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春香。 「从来没听说过」 「只是这个名字的话我是知道的。但是,更详尽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 春香品了一口冰蒙蒂,「也是呢」这样说到。然后接着开口道 「这是个非常小的国家。可以用来赚钱的高级观光业场所几乎没有,研究什么先进的技术也完全没有意义。自给自足的物品及其有限,甚至连食品供应都只能靠贸易输入。说到这份上,你们就能明白这是一个多么弱小的国家了吧」 「从你刚刚说的话来看,这个国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把别人的话听到最后啊。你智商都放在哪里了——我们现在正在讨论这个话题」 被春香回了一句后,桐崎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这个名字长的像爬山虎一样的女性,为何总是说出多余的很过分的话呢?不然的话事情就可以简单多了。 「只是,奥努利阿现在,与大多数的大国保持着很友好的关系」 「……为什么?」 「因为这个国家里有着有很大价值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完全没听懂。 「……有很大贸易价值的,那是什么东西?」 听完桐崎的话,春香微微点了点头 「什么啊,那个」 「稀有金属」 「稀有金属?」 看到我一脸完全不明白的样子,桐崎便为我展开了说明 「因为是在相关产业中的流通量,使用量都很少的金属,所以统被称为稀有金属。比如说锂、镍、铬、钯这些金属」 「这样啊。奥努利阿国内,有可以大量开采稀有金属的矿床。作为交换,这个国家以从经济大国里得到援助为条件,进行稀土输出。就是这样牟利的」 「原来如此。嘛,大体上的事情都明白了。然后,我们要把这个奥努利阿怎么样?」 「不必说,日本也是与奥努利阿有着贸易关系结盟的国家之一。或多或少,不管怎么说奥努利阿一年的产量都是有限的。也因为如此,只要开出的条件好的国家就可以得到优先供应」 当然了。又不是在做慈善事业,不可能平等分配的吧。 「日本能开出的条件有限,就算是尽全力开出了优厚的条件,也总有其他的大国能给出更好的条件,光是比拼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静静点了点头。差不多开始要进入正题了呢。春香喝了一口冰蒙蒂,将杯子放在桌上后,再次开口道 「至此,日本政府为了让这个国家稍微驯服一点,作为最后的手段,向对方告知了〖组织〗这样一个存在了」 「……糖果与鞭子,这样的策略吗?」 「就是这样。政府向奥努利阿派遣了一些〖组织〗的人帮助处理他们国内各种各样的纠纷,作为交换,我国可以获得一定程度上的稀土输出优先权」 「但是,我不认为这种事情有如此重大的意义啊」 桐崎完全不理解的表情撅着嘴 「不会。国家水平的尚且不论,如果是自己就能解决自己国内的不和的情况下,却还要如此轻易的依赖他人,这种想 法是不可能出现的。大部分情况下,自己只要顾好自身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组织的势力日本有其他国家却没有,现在这个阶段正是扩大自身势力的阶段。如果很好的发展自己的话,就能既对日本又对奥努利阿提供出租业务,打开双方面的市场,上头就是这么考虑的」 解说完毕。溶化中的冰,仿佛发出了声音。 ……我往周围望了望。远处的一个看起来同岁的人,正在兴奋的说着什么的姿态映入眼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其他的更加平凡的人生的话,我也好,然后桐崎也好能过上更加普通的学校生活的吧。但是—— 〖组织〗、啊……不管几次,就算是现在正看着春香小姐也好,对现在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现实感。 平日就在驱使着超凡的犯罪者们,使之制裁有同等的力量的罪犯。这就是〖组织〗,现今在日本存在着的怪物集团了。 我现今与桐崎恭子比邻而居。她是被称为〖午夜零时的杀人鬼〗的角色,我们的关系应该可想而知。 桐崎有一个很奇怪的性癖——通过杀伤性行为来发泄性欲,这种被诅咒了一般深深烙印在身体里的癖好,现在已经稍微得到了解决。与身为〖不死之男〗的我在一起的话,解决的方法就有了。只不过就算这样至今为止已经犯下的罪行是不可能得到原谅的。 为了赎罪的当下,顺从着〖组织〗,从那里接过这样那样的任务。 但是,要是这个世界和看起来一样那么平和,根本就没有什么被隐藏在黑影中的事实就好了,我禁不住会这样想。 就算是这样,眼前的情景完完全全就是真实。我不得不向自己强调这个事实。 「不过早些时候,奥努利阿派人到日本打探底细,因为他们觉得日本根本没办法进一步将力量借给这个国家了」 「……什么?」 桐崎的惊讶声里,春香回答道 「自从一年前,奥努利阿的首都就开始发生险恶事件」 「险恶事件?」 「——连续杀人事件」 这平和的周日午后时光,仿佛突然间冻结了。桐崎不看气氛的开口说道 「……连续杀人事件?但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该由警察来负责么?」 「要是只是普通的事件那样做是当然的。但是,从我就算如此也要向您说这段话的时候您就应该能推断出来,这件事完全不普通,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地方不普通哦?」 「对手不普通」 我突然感到喉咙发干,于是喝了一口手边的冰咖啡。 「连续杀人的犯人的猎物是,那些实际上犯过罪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反而被无罪释放的人,以及这类的犯罪集团——也就是俗话中所说的暴力团(简单理解就是黑帮),还有各种各样传说有贪污受贿丑闻的官员。他的猎物就是这么广泛。更直接的说,据说,这个人一般都是将〖恶人〗绞死的」 「明白了。正义的代言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正确来说,假扮正义的代言人的猎奇犯罪者」 ……嘛,确实只能这样解释了。不管冠上怎样的理由,杀人就是犯罪,这一点不会改变。 「现在那边的政府为了确保能抓到犯人,已经在首都全域配备了警力进行全方位覆盖,为了确保不会出现其他意外情况,也派遣了特殊部队进行定点埋伏,保护关键政治人物」 「定点埋伏?那种事情能做到吗?对着这样一个不特定目标」 「犯人在杀害对手之前,一定会将指定了日期和时间的犯罪预告送到对方手上」 ……怎么说呢。太从容了吧。 「但是就算采取了这些措施,最后也证明是完全没有意义。虽然警察方面投入了前所未有的精力和警力进行搜查,却完全没有成果。从头至尾,是连对方的行踪都没找到过的状态呢。更恶劣的是」 「还有更恶劣的?」 春香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曾经有一次,他们从sas呀三角洲部队这些严格训练过的部队里甄选了十分优秀的队员组成了一只特殊部队……这样的一支队伍警备着的状态下,犯人在送进了将要杀害的犯罪预告后,成功杀害了他宣告要杀害的对象」 「那支特殊部队怎么样了?」 虽然大体上发生了什么能想象得到,还是问一下,吧? 「全灭了。现场变成了一片血海」 「……不出所料吗?」 哼哼了一句之后,桐崎接着说 「该国政府会这么慌张也是自然的。明明只是在只身一人的犯罪者面前,自己国家优秀的士兵们却落得一个完败的下场。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的话,考虑向其他的国家求助也是必然的了吧」 「然后,就找上了〖组织〗这样一个存在了么?」 「正是这样的说。后天,正是那个杀人者的犯罪预告所指定的一个日期,奥努利阿已经把事态的严重性完全的告知我方,并发来了全权限的正式委托书」 这不是已经什么都不顾了的感觉么?这正是溺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态吧。 「嘛,考虑一下他们的情况的话,被派遣过去的人选要是失败了的话当然可以借此调高输出条件,万一成功的话当然就可以从此平稳了。既然日本政府提供了这个机会,他们可不是会白白放放跑机会的家伙。而且,就算出现了牺牲,损失的也不是他们」 听到这里的我突然感到了一丝焦躁 「……就是说,只要杀了犯罪者就可以了么?」 「就是这样」 「并不是要故意挑你的漏洞,但是感觉并不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啊」 「恕不听取您的个人意见」 春香用严厉的口吻拒绝了我的询问,然后接着说道 「〖组织〗无论如何都决定要承接此次的任务」 「才不是要承接这个任务呢。不得不接受不是么?反正〖上〗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吧」 桐崎这样问道。 「嗯,确实如此」 春香这样答道 「boss对将〖组织〗用作组织成立时的本来目的以外的用途这样的做法略有微词。但是正如以前所说过的那样,〖组织〗与很多东西都有牵连,不能完全无视那边的意见」 「……喂,稍微等一下」 「好的」 「以这个说明为前提,把我和桐崎喊过来的原因是……」 不好的预感瞬间流过了全身。桐崎好像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皱起了眉头。 拜托老天,希望不要是和我想的一样的事情啊 「桐崎恭子,以及乃出狗斗」 「——你们在下周要前往奥努利阿的首都」 自从与桐崎恭子这样的人类相遇的那天,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充满了波澜壮阔的展开了。 与想要取代桐崎的杀人鬼对决、从暗杀者手中保护政治家的女儿、向孤岛旅行时与怪力战士的战斗与合作、被病娇女逼入困境。 嘛,对于桐崎自身这样本身就是经历过各种很奇怪的事情的人,这些也算是很普通的事情吧。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那些非日常的事件,这个本来是普通人的我的适应能力也提高了。只要是人类的话,对环境的适应力就是从生到死都具有的能力吧。 但是 飞、目的地直指奥努利阿的飞机的样子被描绘出来映射在银幕上。 我的立足之处,从生下来后十八年间从未离开过的、生我养我的大地第一次转变为了一万米以上的高空……不管怎么想都很没有现实感诶。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我初次体验海外旅行,就算是真的坐上了飞机还是总感觉恍若梦中。再说飞机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明明是铁块却能浮在空中啊?大家,都是被谁欺骗了啊? 这样胡思乱想着的我,露出了少少的苦笑 ……这不是紧张过头了么? 嘛,就是这样吧。无论怎么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呀,不过,不止是这样的程度啊。 只不过我所不安的,什么原理都不了解就把自己的性命大事托付给这样一种交通工具,其实并不是这件事情。 比起这个,现在有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哇,小狗狗快看!大的要命的牛排诶!」 旁边,有个极其吵闹的女性。 「……确实是这样呢」 我对着说着兴奋的话语的这位女性这样敷衍地应到——机内供食的肉都吃的这么欢天喜地也就算了,还如此欣喜的说出感想什么的…… 「好美味诶——!」 但是,轮到我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到嘴里的那时,这世界上的一切不幸仿佛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是不自觉的笑出来了吧,也因为兴奋的关系,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调。 久远玲,我在市立明答学园的同班同学。我生来不知怎么面相恶劣,人品恶劣,态度恶劣。弄了个〖圣?三?恶劣〗的名号,在校内被排斥,想要接近我的人前后左右都没有,为什么这样的我现在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世间罕见的人物了呢?当初无论如何都怀疑这样那样的事情而觉得不能接近她的我,现在已经对她完全的放下心来了。大概那家伙,其实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吧。嘛,那件事情先放到一边。 玲和桐崎不一样,什么特殊能力,什么难以面对的过去,一概都没有。是货真价实的一般市民。嗯,她现在处在一个稍稍让我羡慕的位置上呢。那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和我,在一起 「这、这是什么啊……吃了这个之后恐怕我以后都会食不甘味了吧。这里是桃源乡么?」 平时的餐饮水平的情报在您的具体感想中都泄露出来了哦坐在我右边的桐崎小姐。这趟和桐崎一起的旅行真的没问题吗? 我叹了一口气,这样已经多到数不清了的叹气的数目又增加了一次。 在我飞向那个首都的现在,春香的形象突然从脑中浮现了出来 ……那位女性,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还好么?」 午后的咖啡馆里。暂时的沉默了一会后,桐崎关切的问了我一句。春香,还是顶着一张面具一般的脸孔,毫无表情变化。我用不高不低的声调回答道 「嗯」 虽然说出来是很简单的,实际上却是性质相当恶劣的一件事 「我们要去外国旅行?」 「就是这样」 「为什么哦?」 「因为是〖组织〗给予的任务」 还是一幅平淡的腔调。感觉春香每一句话都不会有任何的腔调。 「……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禁不住用肘顶住桌子,将手扶在额头上……待我慢慢整理一下……问题简直堆得像山一样高。 「呐,春香」 「嗯」 「这是非由桐崎来做不可的任务吗?」 春香的眉毛稍稍的扬了扬,过了一会,将嘴闭上了。但是 「很不幸,是的」 「为什么啊!」 「确实不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从大多数的事件观测结果来看,对手确实是具有相当程度的实力的。但是又与在国内不同,组织不能反复派遣人员,打人海战术。于是,经过一番斟酌之后,做出了最符合形势的决策。桐崎恭子现在,确实是〖组织〗中有着最高级别的实力的角色。」 是、是这样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是向外国派遣我们好么?我可是没有办过护照啊」 「这样吗?」 「未成年人只要在有身为保护者的同伴的情况下,以有必须处理的事情的名义,提交被指明为法定代理人的一份申请书就可以了」 「不能直接拜托亲戚吗?」 「虽然也不是办不到,但是应该尽量避免那种情况。父亲知道我平日过的是穷日子,假如突然在他面前说起需要办护照之类的他很可能会起疑。嘛,在那之前,我也尽可能的避免与我那天真的父亲见面。」(译注:从“这样吗?”之后就一直是桐崎在说话……) 少见地,明确的在桐崎的话中感到了排斥感,我一时之间变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桐崎的父亲相关的话题,之前也曾经提起过。那个时间看来,桐崎与父亲的亲子关系称不上良好。唉,别人的家庭问题也不是我这种人可以置喙的。 「那个的话没有关系,实际上有简单的解决办法」(译注:这一句应该才是春香又开始说话) 「嚯?」 「伪造证件就行了」 「喂——!」 这人说话到底过不过脑子啊!为什么能这么平静的说出犯罪行为啊这个女人! 「精神上的观念能提高身体能力,肉体的承受能力也可以发挥极限以上的水平」 「在说什么胡话啊你这家伙!」 「简单的说,就是『气势和努力』!」 「…………」 「…………」(译注:「…………」) 「唉,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这个人开玩笑的方式用尽我的一生都没办法理解的。现在,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护照的问题就由我们去解决好了。加上乃出狗斗一共两人份」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要怎么糊弄?」 「那是什么?」 「上学啊!」 我和桐崎好歹都还是高中生。虽然称不上是优等生,不过我可是一直尽可能的不缺课的。现在就读的这所高中的学费,是由我那在警察局工作的姐姐出的。那绝不是一笔随随便便就能出得起的小钱。我在各方面都让姐姐操劳过度了,所以在学习上,就算是只旷几天课都不行,更何况—— 「平白无故旷课一周,我不能接受」 抱着同样意见的桐崎,也轻轻的点了点头。春香对于这一反击,摆出了就算我们这样说也不会动摇的态度 「对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是准备了对策的」 「……怎么样的?」 「那就是——」 如此这般这般,从春香那薄薄的嘴唇间正要流泻出解说的那一刻—— 「咦?小狗狗和桐崎?」 我的思维在那时凝固了。不会吧,喂喂,骗人的吧……管他是叫做缘分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玩弄命运的上天,我要把手指插到你的鼻孔里乱捅。 但是这样的我的威胁毫无意义。我转了转头,站在那里的人是—— 「……好啊,久远」(译注:修罗场、修罗场) 她是正从哪里买了东西回来的吧,手上提着一个大纸袋。我向着她招了招手。 「……真是辛苦呢」 真正?of?善人。这里正站着一个仿佛就为了这句话而生的人 「你们两位在干什么?……难道说,约会?」 我和桐崎在表面上,是恋人的关系。所以久远投来了这样的问题。不过她的视线却突然飘向别处,还眨巴着眼。 「……啊咧。这个是小狗狗认识的人吗?」 「嚯?」 玲清楚的朝向春香的方向说着。不,因为本人确实存在于那里,不过,对方虽然是伙伴,春香还是愕然了 「……久远小姐,那个……这个方向上你能看到什么吗?」 「诶?嗯,你看,那里的座位上确实有人不是么。小狗狗真是的,我眼睛好怎么了?」 不不不,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看得见春香,这不寻常啊——有人清楚的分辨出春香这种现象说不定是第一次——我的表情稍稍的动摇了一下。这真是正如看起来那样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我朝向低着头的玲,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了。……正因为像傻瓜一样的纯粹,所以这种小技巧骗不了她,是因为这样么?这家伙也常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自己都不明白其意义的能力啊。不,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场合。 「嗯,怎么说呢。这个是,一不小心就是这样了……」 这样的能算说明啊?觉得非常麻烦所以就放弃了啊?喂。 「初次见面,你好」 春香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体势,保持着一直以来的语调,朝着玲深深点了下头 「敝姓花王曾根宫春香」 「啊……初次见面,你好」 玲慌慌忙忙地回礼 「这位就是久远玲了」 「久远……就是您吗?」 「诶?知道我的事情吗?」 「并不是,只是从两位刚刚的对话来推断的」 春香一时之间注视着玲。就好像在算计着什么邪恶的事情。 「啊……难道我,不小心打扰你们了么?对不起」 玲应该是以为这个视线应该表达的是这样的意思吧。又一次的把头低了下去,一幅仿佛希望迅速从这里抽身离开的样子。虽然有点对不起玲,不过,要是玲现在就回去,这对于我和玲来说都是一个好的结果。我安心的长出一口气。玲那边的话,明天就用些适当的谎话应付过去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春香却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我的预想。 「久远玲小姐……稍微打扰一下可以吗?」 「诶?在说我吗?」 走远了的久远听到这话一幅吓了一下的样子转过身来,朝向我们这边的方向。怎么了?春香你要干什么? 「现在,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么?」 「好的,虽然我现在有空……」 春香拉开了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玲坐下 「稍微说些话好么?可以的话就请先坐下吧」 「哈……」 玲沉下了腰坐在春香旁边,春香马上开口说道 「久远玲小姐,这是我的名片」 春香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片一样的东西。被交给了这样的东西的玲看着那个,小声的读了出来 「……めいとうしやくしょ、かんこうしんこうか(明达市市政府振兴旅游办公室)?」(译注:这里相当于是注音,下面则说明汉字……至于为什么不用片假名,没翻过前四卷我也不知道作者怎么想的……) 啊?——明达市市政府振兴旅游办公室……么?这个似乎是一张名片。这家伙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呢? 「这个是,明达市的、针对观光的相关发展计划而进行规划与部署的部门」 「啊、原来如此。您的说明很好懂呢」 微微笑着的玲毫无警戒心地答道。春香接下来突然又开口说话了。完全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久远玲小姐,听说过奥努利阿吗?」 「喂、喂、你这家伙!」 是不是该出声阻止这家伙?!但是,看着玲茫然自失的表情,我禁不住用手遮住了嘴 「怎么了么小狗狗?」 「……不,没什么」 虽然确实也没什么,从这之后的展开完全想像不了。到底是要怎么样? 「这样啊……啊,那个……不好意思。稍微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样啊。是北欧边上一个非常小的国家。奶牛养殖业非常繁盛,是个很平和的国家哟」 「呵—,听起来很棒……」 「实际上那个奥努利阿的首都和这个明达市这次,决定要结成姐妹都市了」 「しまいとし(姐妹都市)?」 「出于进行文化交流和两国亲善的目的,两个都市赞同这个想法的人们提出并推动了这个计划」 「啊,原来如此。谢谢说明,桐崎同学」 虽然感觉上还是没有明白,玲还是好好地回了礼。嘛,因为什么前提和内幕都不知道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了 「处于纪念的目的,双方决定要互相派出在市里住过很多年头的住户,到对方城市交换居住一周时间,也为了让双方都看看各自都市的文化和发展面貌。这个活动会从下周开始——我们制定了这样的计划」 「原来如此。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在这个计划中被甄选出来的居民,就是桐崎恭子和乃出狗斗两位」 玲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调问道「真的吗——!?」。然后又对着我们发自内心的率直祝贺道「真不错啊——你们两个!好让人羡慕啊!」只可惜我和桐崎能做出的,只能是「啊啊」和「……哈哈」这样十分暧昧的回答了 「这样啊,这个说明很好动呢」 「嗯,就是这样」 看着春香点了下头,我摸了摸胸口,稍稍抚平了紧张的心情。这样呢。这个说明是为了不让玲起疑而说的呢。刚刚说的『对策』恐怕也就是这段说辞了吧。恐怕对学校也会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明的吧。因为是市内的规划,学校方也不好作过多反对。不,因为是这家伙,所以学校根本不去怀疑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计划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嘛,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虽然可能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不过比起那些,眼前的问题好好地解决了呢 ……就在我怀抱着如此和平的想法时 「实际上久远小姐,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拜托您」 「咦?什么事情呢?」 「这个计划是计划要选出三名学生参加的,但是,剩下的一名参加者出于他的状况而传话说不能参加了」 「……这样啊。那真是辛苦呢」 「现在,正好有一个名额的空缺所以」 我喝了一口冰咖啡,正将水含在嘴里 「——可以的话久远小姐,您可以受邀参加这个计划吗?」 ——噗——!(译注:一口老血) 「呜哇!很脏啊小狗狗!小狗狗你怎么了!?」 「你、你……你这家伙!」 我的声音透露出了我的动摇,而桐崎则是眼镜眯成了一条线,发出了微重的鼻息,春香到底在计划着什么,我们完全察觉不到。我们可是还肩负着组织的任务啊,可以随随便便带玲同行吗?春香你的脑子是倒着长的吗? 「久远小姐若是不反对的话,就请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吧。如何?」 先用手帕擦拭湿了的衣服,要询问春香的事情就留到等会冷静些了再说。玲则是小心地注意着我的感受说 「那个……突然之间就参加进来不要 紧吗?」 「毫无问题。久远小姐和桐崎小姐以及乃出先生是朋友关系,这样事情就更好办了。再说,就算再加入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已经没办法阻止了。稍微想一下就能想到,就算在这里,现在,提着这家伙的领子教训她也没办法了 再说,要是真的那样做了,难保久远不会怀疑。桐崎也是摆出还在思考的样子,静静地把握着话题的走向。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不择手段了。拒绝这个提议、拒绝、现在就拒绝,我在心中向玲发送着电波。 「这——样……」 哇,我的努力有收获了。一时间,我和桐崎盯着玲不放。但是,玲—— 「……那样的话,那个,我可以一起去吗?」 这样说了。你、你……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嗯,是久远的话怀疑别人这么高难度的事情做不到也不奇怪。 「嗯,这边才是有求于您的那一方。这样的话就可以继续推行当初定好的计划了。久远小姐的保护者的方面之后在上门拜访的时候进行说明」 「好的、我明白了」 玲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那么这些事情就劳烦您操心了」 「哪里哪里」 春香就像风吹就倒的墙头草那样也低下了头。真是说起谎话来毫不亏心的女人—— 「嗯,那么就之后见了,小狗狗~ 总感觉是参加到很厉害的事情里面了,那个,请多关照了」 玲提高了声调,微笑着向我说了这句话 「…………诶、喔」 我总算是挤出了一句话 「桐崎小姐也是,之后,就要一起商量各种各样的事情了呢」(译注:修罗场,修罗场) 「……唔嗯」 桐崎虽然感觉上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但是在桌子下方,却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之后,说了句「明天见咯」然后挥了挥手,玲远去了。 「…………喂」 玲的背影已消失在视线里。现在,我转向春香,质问道 「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家伙!」 朝着玲远去的方向,以往常一般的无表情的脸孔,毫无音调和感情可言的语气,春香向我们这样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太多了,让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订正起才好!」 「这跟现在的」 「社会很像呢!」 前段时间的温泉旅行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对话吧!?(译注:为了这个a我又把第三卷读了一遍……「问题太多了,让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订正起才好。」「这跟现在的社会很像呢。」 这里之所以会断成两句是因为狗斗君为了吐槽打断了春香把后半句说出来了吧) 「……你要说什么大体上明白,但是,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一下吗?请让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回答」 「不管你是出于怎样的考虑,虽然多少有点兴趣,但是请不要对久远的事情继续深入下去」 对于桐崎带有威胁意义的发言却毫不变色,春香将面前的冰蒙蒂一饮而尽 「那位女性可能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不过刚刚实在是稍稍的让我有些吃惊。只不过,既然得到了这次对话的机会,就将以前就在考虑的事情付诸实行,就是这样想的」 「……以前就在想的事情?」 「明确说出来的话 ——组织多多少少,对久远玲有兴趣」 沉默突然笼罩了我们。为了让话题继续下去,我抬起头望着春香 「在最初,我们认为久远玲与狗斗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但是,考虑到狗斗与桐崎恭子的关系而对狗斗展开监视之后,就察觉到了奇妙的事情」 「……奇妙的事情?」 「对于那个久远玲,乃出狗斗,看得出来您是异常的执着。平时觉得他人的生死无关紧要的您,boss的『将久远玲杀掉』这样威胁您的时候,您显露出来的焦躁我们都看在眼里」 「因为这个原因——」 「其他的还有。苍兰岛之行时久远玲也是观光客之一。久远将被加诸暴力的时候,您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情流露我们也看在眼里。那个,不是你曾经向桐崎恭子流露出的东子,而是亲近之人被暴露在危险之中的时候,人们会迸发的叫做『愤怒』的感情」 我对此不能反驳……确实,她说的没有不对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确实生气了。虽然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 「结合这些来考虑的话,久远玲对于乃出狗斗来说不就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吗?boss就是这样打算的」 「……也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吧」 「本人有自觉也好,没自觉也罢。从客观上来分析就是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我们想多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既然或多或少『这个说不定可以有』的情况存在,不实践一下就太可惜了」 「那和久远玲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情况还不到不知道要怎么做的程度。虽然这样说,对她本人还没取得足够量的情报」 「但是,就算那个人对于我来说优点特别,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那个人对桐崎的事情也好,我的「不死性」也好一概不知道」 「如果只是单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给名片了。就是这样」 我在听到这个台词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春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这个……你早就计划着给久远递名片了吗?」 「倒也没有考虑到那种程度——因为什么时间登门、提什么见面礼上门问候什么的,谈话的时候都没想过哦」 「你这家伙……!」 我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揪起春香的领子 「如果久远有什么的话,你们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看吧,一牵涉到久远玲的事情,您就变得不像您了」 我瞪大了眼睛,向下看着春香,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您是在担心我方会对玲采取什么动作的话,我可以回答您我们没有过多地深作考虑所以请放心。不过,我们会将这个作为您的弱点来掌控。认真来说的话,就是这样」 桐崎朝着整理着衣服的春香说道 「……久远玲的相关情报我们明白了,为什么要让她与我们一同去执行任务?」 「最初的计划是没有考虑到这种程度的。只不过是因为偶然的机会而相遇就顺便想到了。所以做了一定程度上的独立判断」 「不要推卸责任。这可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如果久远碰到危险该怎么做?」 「请不用太担心,对久远小姐,组织将予以全力的近身保护。毕竟她与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观光客所以只需要享受一番就可以了。但是因此你们的——尤其是和乃出狗斗有关系的——详细数据也能获得,所以其他事就无所谓了」 「……那个家伙考虑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我突然又说道 「你们的想法听起来行得通但是实践起来行得通?」 「……相当重视她呢」(译注:正宫吃了一口大醋……) 这句话里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不过春香还是继续说道 「很遗憾这已经是决定事项了。就算你把真相告诉久远玲,让她对这次的旅行死心,这边也会采取手段把她强拖进来」 「……切!」 发出声音后,我用手指叩响桌子。有什么事情么?结束通知之后正要离开的春香这样问道。我紧咬着牙关不说话。春香睥视着我说道 「……你果然会生气呢」 「组织可不是为了随你的喜好才存在的」(译注:大概是男主谴责春香随自己喜好就做出了可以影响组织行动的决定吧) 最终,我那难以释怀的心情还是淡去了。不带感情,纯粹的机械的。 「那么,以后见」 这样短短的一声后,春香转身走了 回过神来,机舱内仍然笼罩着沉寂的氛围。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整个机舱早已陷入了沉睡。 但是我却在黑暗中大睁着眼,茫然的瞪着机舱舱顶。 商务舱的座位是挺舒服的,现在确实是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所以失眠的原因,也不是单纯的不习惯坐飞机而已。 『组织』的手法正如早就见识过的那样,与春香会面后没几天,就从学校收到了『亲善都市项目之关于在奥努利阿首都滞留的规划的相关准备事项』之类名目的书籍。不仅要在出发前阅读这些难懂的书籍,从那返回之后还要汇报相关的观光感想。这表面上看起来是让人享受旅行的奇妙计划,实际上暗地里,是组织的“阴谋”,玲先暂且不论,我和桐崎去奥努利阿可不是去旅游的,而是与凶恶的猎奇杀人鬼进行对决。并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看到书就会觉得很头疼的姐姐一看到这本书这么厚,马上就『赶快给我滚去』地满口允许了。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能这样说的吧。 但是,初次的海外旅行啊……居然是因为组织的委托…… 我突然转头看向了旁边,「天空啊——!好蓝的天空啊小狗狗、完全就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哇!」「因为我们在云上飞行」这样交谈过的伙伴玲现在安详地睡着了,鼻息肉的扇动。虽然我是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这个已经是这个年纪的女性,还这么不防备地睡在男性身边好么?这家伙,难道以为我是一个没有性欲的男人?……可恶,来揉她胸部好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译注:……就你这尿性……你以为自己是阿良良木历这种妹妹稍微口风松一点就敢冲上去揉的勇士!?要不要我借你几个熊胆?) 抱着一股复杂的心情,我摆出一副要帮她把偏了的毛毯盖好的样子,直直的面朝玲。……结果,还是帮她把毛毯盖好了。『组织』会对玲进行全面的保护,虽然这样说过,但是实际上完全没有信用嘛。为什么没有出声阻止我啊!我都做得到的程度的接近都当作不危险视而不见的话,肯定是对任务吊儿郎当的人。不,也可能是根本连这边的动静都一点也没注意到吧。 在如此众多的不安要素中又增加了一个。我不禁叹了口气。 但是——我又接着想到 ——这次的任务的对手,是一个让某小国家的政府感到棘手的猎奇杀人犯。十之八九,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类。……但是,稍稍的多少对此人也是有些好奇心的。那个人…… 「狗斗」 不意间听到呼唤我的名字,我中断了思考,小声的回答道 「怎么了?」 「……果然醒着啊……」 向右边看去,盖着毛毯的桐崎,安详地看着前方 「啊。不知怎么,睡不着啊」 「我也是。无论如何,因为我可是第一次坐飞机啊」 「现在就这样,之后要怎么办?」 「也是呢。是从傍晚那时候出发的,所以应该还有几小时吧」 还有那么久啊……至今以来出门最远的一次也不过是今年夏天去苍兰岛的那一次,那个已经被记录下来了吧。为了这次海外旅行,准备工作实在是辛苦啊,然后坐飞机坐车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大概,今后我自己可能会意志坚定的不再向小城外面的世界踏出一步了吧,我这样想着。 「你在想什么呢?」 桐崎向我这样问到。「没什么」我草草的敷衍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姐姐已经好好的吃过晚饭了吗,有好好的洗澡吗,这样」 「真的很关心姐姐啊」 向着笑着说了这句话的桐崎,我说道 「之后就要——处理这回的任务的事情,了呢」 「…………啊、嗯」 「你,是怎么看的」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后,桐崎说道 「这次的对手恐怕很不一般」 「估计会很强的意思吗?」 「那个也是一部分。但是,不止是那些」 桐崎说道 「总觉得有什么在意的地方」 「在意的地方?」 「啊。让一个国家震惊的杀人鬼。虽然没有证据,不过那个手段恐怕残忍至极不会错。只要是为了目的,杀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确实感觉得到猎奇的意味。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有些奇怪的地方了」 「……选择目标的着眼点?」 「果然,你也考虑到同样的事情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对——明明是凶恶至极的犯罪者,一旦看过其手段便能推知他是穷凶极恶的异常人了吧。但是,犯人特地选择了特别的杀死的对象。欲犯罪的人,已犯罪的人,黑幕中的人。为了解决问题随意使用暴力的手段,也觉得无所谓的人们。社会的也好,心理的也好,只要是被恶所驱使的人们,便瞄准他们,夺去他们的性命(译注:我很想将这一大段简翻为三个大字——恶即斩) 将军方的特殊部队如女孩子玩的小布袋般摆弄于掌心之中,有着这种实力的话,就算进行无差别袭击也完全不奇怪。就算这样犯人还是故意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范围,遵循特定的原则来行动。 说到这个份上,这个疑问存在着一个解答也说不定。 「理性一息尚存,这个杀人鬼」 「……对,和『我』是同一种人」 对自己所持有的欲望进行客观分析,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不会陷入疯狂后就付诸实行了吧。虽然好的理由是不是已经找到还不明白,但是恐怕,对犯人抱着『恶人虽坏不可滥杀』的想法,但是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对这样的自己定下了严苛的规则,对方是这样的人也说不定。然后慢慢就成了戒条,吧。 「但是……想了这么多的话就觉得,道理是讲不通的了」 「什么意思?」 「不管怎样,自己现在处于忍耐不住杀人的欲望的情况下,不得不采取了那样的方法。不过这是站在对方立场上说的话了」 桐崎沉默了。茫然的看了一会虚空,然后开口说道 「确实是这样也说不定」 然后,继续说道 「〖组织〗这样一种存在,其至今为止的行动代表着正义也说不定。虽然方法可能是错的,也要将恶人杀死。那样做的话没办法的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 是啊,如果是非杀不可的情况下吧。 「桐崎你……考虑过这个没?」 「什么事情考虑过没?」 「不是只要是个人就可以杀,而是必须要杀特定的某种人,这件事。比如说——恶人专杀,怎么讲?」 「……」 桐崎姑且动了动嘴唇,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啊」 「怎么说?」 「啊。怎么说呢,呐」 但是,桐崎没有将话接下去。我正期待着接下来的内容,对话却中途切断了。 感觉到一丝尴尬的气氛了。我搔了搔头,试着改变一下话题 「话说回来哟,密、密闭空间里面呆着的话,有没有感觉很糟糕?」 「确实啊。空气有点淤塞不流通。」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坐得太久 ,手脚感觉僵硬的像尸体一样了」 「实际上狗斗」 「哦呵?」 「我呢,最近有点睡眠不足」 「是这样啊」 「啊啊。昨天本来想今天早上早点起来,所以早早的就上了床。但是因为平日的话都是上网上到半夜,意识一直清醒着。结果,最后还是和平常的时间一样入睡的」 「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养成了啦。乘此机会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吧」 「但是啊,最近,找到了一家很好的刀具店铺。那里的藏货真是丰富啊。就算无论如何都买不了,光是看看也很让人高兴啊……」 「……普通一点的装饰品,比如衣服什么的不好吗?」 啊啊,我对衣服也不是很懂啦 「嘛,在意的是那一点啊。总之,没有好几个小时恐怕是睡不着了」 「嗯啊」 「长时间坐在椅子上,身体不好好活动一下不行」 「喂……」 「这里是不是要激烈运动一番对身体比较好呢在想这样的事情哦」 「呜……」 「顺便提一句,人啊不知道为什么,有疲劳的时候性欲会增加的现象哦」 「……」 警告!警告!根据迄今为止的经验这个发展很快就会变得很糟糕。快逃!快逃啊我!但是逃到哪里!?逃到哪里我可以救自己!?这里是空中啊!?果然在天空的那一头有天空之城存在的吧!?[混乱mode大好评开启中] 「快一点的话」 最后的四十秒秒秒秒秒秒秒秒秒秒! 「做这种事,我也是不由自主地」 太迟了,桐崎已经开始咏唱毁灭的咒文了 「就是这样」 逃跑的机会根本就没有。突然之间桐崎就拨开毯子,制住我的手,将我拖着走出座位 「你,等下啊……!雅蠛蝶……!」(译注:桐崎这是拖你去调情,狗斗你就从了吧) 虽然我不停小声的说着,但是桐崎现在应该充耳不闻了吧。桐崎的脸泛起兴奋的红热,口中发出微微的娇喘。看到她的眼神就明白,这已经是完全兴奋起来的状态了。听到了这种程度的吵闹玲搞不好已经醒了,不可能做出太大的反抗。万事休矣!呜呼,平和的时间过的太快了。 桐崎带着我来到了厕所门前,将我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来后关上了门。在这狭小的室内,我们两个紧紧贴在一起。 「冷、冷静点桐崎,这里既不是学校也不是家里,血溅到墙壁上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 「行了啦狗斗,从这之后我们就要在外国着陆了。枪击事件什么的简直很常见。所以就算看到了血,{hahaha,斯梯夫,暂时不要吃番茄酱对胃口比较好}这样说过之后拍拍手笑笑而已啦」 「你对美国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印象啊!」 总体上,这架飞机里都是日本乘客 「那,这样吧。讲真的番茄酱拿来与你的血混到一起,混淆视听,很好的主意吧……」 「啊啊,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喂,不是叫你考虑朝那个方向的改善对策啊」 因为说到了这个地步,我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这样啊。桐崎。很遗憾哦~」 「怎么了?」 对着用妖艳的舌头舔拭着嘴唇的桐崎,我说道 「……你现在,刀没带在身边」 很久之前暂且不论,前些年,各种各样的骚动在世界上发生之后,相应的,禁止将刀具带进机舱之类严格的对策便被制定出来了[似乎,玲早就知道了] 因为剪刀什么的那细小的刀刃都不得通过,桐崎那把刀刃厚的堪比瑞士军刀的刀,就更不用说了 出国前,对着「请对我说明刀的用途」这样说着的春香,桐崎回答说「没有这把刀我就会丧失作战能力」这样宣言了的关系,那把刀通过别的途径运过去了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与桐崎贴身相伴的伙伴,现在根本不在这里。 就是这样,嘛,还是不要说太得意比较好 「失算了啊桐崎。至少在这架飞机内,我是安全的啊」 平时在别处说出这些的话一定是会被刺的危险宣言吧,但是这次因为是完完全全的事实所以束手无策。可以的话我真想一直赖在这里就好了可惜不行,喂。 「……呒呣」 但是,我脑袋中,想象中的警告的红灯仍然颜色不减地闪烁着。桐崎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望的颜色。相反的,是无比从容的,向我露出了宣告死亡的微笑 「安心吧狗斗。因为是紧急事态,所以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这样说完之后的瞬间,桐崎将手伸进裙裾内……喂,犯规了吧。你要拿出什么来啊(译者注:拔出两把贝瑞塔92……抱歉那只是我的个人喜好请不要在意) 「虽然不像刀一样的手感那么好……现在这个情况下就将就一下了」 将那个放在嘴边,桐崎朝向我 「这次就,只用这个刺你好了」 机内用来进食的工具,叉子 「……」 问答无用 霎那之间,腹部被什么东西深深的刺进来了 「呜哇!」 将叉子在身体里转了一下,桐崎吐出一口湿热的气息,仿佛迷醉了一般地感慨道 「在一万米的高空感受到的,果然很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