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神王》 第一章 傀儡之王 “穿越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行。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大王不可言行无状!您贵为一国之君,怎能如唱曲的伶人一般放声高歌?!” 一名俏丽的仕女出现在洪信面前,神情激动地谏言。而被称为“大王”的洪信则苦笑着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再唱了。 其实洪信也是苦闷无比才会用他的破鸭嗓子唱歌抒怀,毕竟穿越这种事不是常人所能接受得了的。他穿越来这个世界已有十几天了,才开始渐渐认命,接受了现在的自己。 洪信穿越到一个名为“东洲”的世界,成为了这片广袤土地上一个诸侯国的国主。虽是一国之主,可洪信却丝毫没为自己感到欣喜,反而感到深深的无奈和痛苦。 一来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回了古代,衣食住行的便利程度大打折扣,所熟知和喜爱的事物全部远离自己而去。二来,就是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当中! 因为这是个诸侯林立的世界,大大小小的的封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而洪信所在的“山隅国”又实在太小,极有可能被临近的强国所吞并。其实这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洪信这个大王说了不算!早在自己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为自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山隅国的原主人与洪信同名,是个父母早亡而又体弱多病的人。他生前无法理政,只好拜权臣南宫兴为国相,导致大权旁落。 其实这也怨不得谁,自己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他一个人承受后果便是了。可谁知后来此人病逝,导致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洪信灵魂穿越,并借尸还魂,成了身体的新主人。继承了身体自然也继承了前者的身份,洪信成了山隅国国主,那个被南宫兴架空的傀儡大王。 要说这个权臣南宫兴啊,那可真是…… “大王白日高歌,毫无庄严肃穆之态,岂不是让南宫兴小瞧了去?他虽是修真之士,我们万万不可能将之铲除,可也不能失了体统!”俏丽的仕女那儿还没翻篇儿,她仍在劝诫洪信。 洪信则急忙做了噤声的手势,这里有南宫兴的眼线,若话被人听去,后果不堪设想。 缓了缓,洪信才低声道:“夏嫣,我知你忠心,可除了这样做,我又能如何呢?” 名为夏嫣的仕女听后叹息道:“可我就是不忿!大王,您可知道,宫城外的市井里都已不知您的封号‘山隅王’,而称您为‘傀儡王’么?” 洪信笑笑也就不作声了。知道又能如何?他还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夏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从小到大的仕女,是目前唯一值得信任的人。若非原来的洪信体弱多病,恐怕早就将这甜美的小仕女纳为妻妾了。而现在的洪信,既没了和对方从小玩到大的感情基础,也没了这份心情:自己还朝不保夕呢,何苦再去害了人家? 夏嫣见洪信不说话,也只能默默地去了。她本是洪信随身女官,可在这种情况下有些事就需要她去亲力亲为了。洪信看着对方离开的婀娜身姿,也只能感慨自己无福消受。 收起抑郁的情绪,洪信慢慢走上高阁,想要凭借远眺舒解情绪。可惜没看两眼洪信便被自己的一个大胆想法吸引走了注意力:那就是想办法除掉南宫兴,夺回权力! 这想法一生出来便不可收拾,洪信强烈地渴望藉此主宰自己的人生。可惜,思来想去洪信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翻盘,要知道篡夺朝政的南宫兴本身是名修真者,对方几乎是无所畏惧的。 因为得到了身体的关系,洪信也继承了一部分记忆,这让他知道修真者在这个世界里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当今天下道法大昌,有相当一部分人走上了修真的道路,这些人引灵气入体,于体内运行周天将之转换为灵力,通过灵力的不断累积改善身体、强健体魄,进而拥有御剑施法,开山裂石的大威能。 而南宫兴正是一个这样的修真者,他还是脱离了修真第一个大境界炼气境,拥有了凝元境界的强大修真者。这也是为什么另一个洪信会选择南宫兴为国相,也是为什么南宫兴会轻而易举地夺取权力。像他这样强大的修士,想要杀掉一个普通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洪信的敌人,以至于当洪信想要反抗时,却发现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洪信胡思乱想的时候,有宫人尖声喊道:“国相南宫兴觐见!” 呵呵,不等传召直接进入宫闱,南宫兴已经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啦,洪信无奈。然而别无他法,他只能等待南宫兴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洪信凭栏远眺,惊讶地看到有人自宫门外气势汹汹而来,而那人的一只手还掐在一名宫装仕女的脖子上,正拖着仕女走来!不用说,施暴者正是百无禁忌的权臣南宫兴,而被制服拖拽而来的则是方才还与洪信交谈的夏嫣! 糟糕!洪信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刚才夏嫣所说的话被南宫兴的耳目听了去,这会儿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让洪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了紧要关头了,如果自己处理不好,不仅夏嫣没命活下去,自己也休想独善其身! 这该如何是好?洪信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目光划过屋内的一个提线木偶。这木偶做工精巧,却是用来演傀儡戏用的道具,也不知是被谁放在了阁楼上。 洪信脑中灵光一闪:对啊,要想保住性命,自己不妨做那大智若愚的刘禅!使得刘禅安度余生的一句“此间乐不思蜀”,精髓就在于让别人以为自己玩物丧志,对外界没有任何威胁。而自己何不利用这傀儡木偶“难得糊涂”一次呢? 洪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拿起木偶,调整情绪和表情,准备好好演一场戏。可就在他准备好一切的时候却悲从中来:自己被蔑称为“傀儡王”,还要被迫靠傀儡玩物活命,怎能不令人唏嘘? 悲愤中洪信发下誓愿:终有一天,我要你南宫兴一丝一毫地还回来! 第二章 大逆不道 当南宫兴登上洪信所在的阁楼之时,他惊讶地看到洪信正一手提着木偶,一边阴阳怪气地配音,口中念念有词道:“呔!吾乃齐国守将,来者何人?为何犯我州郡?” 说完这一句,洪信急忙换手,将提线的木棒换到另外一只手中。并粗着嗓子说:“吾乃燕国大将军,奉命前来讨伐齐国!” 洪信背对着楼梯口,仿佛并未注意到挟持夏嫣而来的南宫兴。 南宫兴见此情状,原本怒容满面的他却渐渐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并未发声,倒似乎是准备看戏了。而夏嫣哪里能容忍洪信如此疯癫的举动?虽然命悬一线,可她还是出声喊道:“大王!” 洪信并未急于回身,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方才我在唱曲,你便来聒噪,现在戏耍傀儡玩物,怎么又来多事?” 洪信说完转回头,故作惊讶地说:“南宫国相也在!” 这也是洪信第一次近距离看清南宫兴,只见此人虎背熊腰,衣着华贵,面目凶狠,自有一番鹰视狼顾的气质。 南宫兴这个做臣子的也不给身为大王的洪信见礼,点了点头就算回应了,说道:“大王,今日我在宫外听闻,此女欲铲除我,可是实情?我得此消息,急急前来向大王求证了。” 南宫兴说完慢慢迈出一步,其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洪信急忙赔笑道:“哪里话?相国您乃国之栋梁,地位何其尊贵?只有您能为国修枝剪叶,又有谁能将您铲……” 洪信尴尬地停住,似是不敢在南宫兴面前说出那个词。 “总之,这次误会是夏嫣的不是。”洪信将头转向夏嫣,道:“还不快给国相大人认错?!” 宫装仕女委屈极了,可她知道洪信是在试图将她救下,只能僵直着身子说:“国相大人,我错了。” 夏嫣的语调中听不出有半分悔意,好在南宫兴此来也不是真的想要杀她,而是来逼迫洪信的。 南宫兴将一只大手从夏嫣的脖子上拿开,伸出手指着洪信手中的人偶,说:“大王,臣竟不知您有如此爱好。” 洪信顺着南宫兴的话说:“是啊,闲来无事,也只能以此为乐了。” “既如此,不如臣替大王下诏,广集天下戏子伶人,来此为大王取乐,如何?”南宫兴目光炯炯,紧紧盯着洪信看。 而洪信似是没注意到南宫兴的目光,他脸上马上露出笑容,说:“如此甚好。” 南宫兴满意了,他拱了拱手,道:“今日以后,大王便在宫中嬉戏取乐,国政自有我一人担待。” 大逆之言!换做别的国度,如有臣子敢对王上说这种话,恐怕当即便会被处死。然而在这山隅国,便有逆臣南宫兴敢如此说话! 洪信内心一阵抽搐,可脸上表情不改,仍是笑呵呵回答:“那就有劳国相。” 南宫兴志得意满,也不发声告退,转身扬长而去。 眼见南宫兴走了,洪信还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出于恐惧和愤怒,被气得立在原地发抖:这个权臣竟已如此放肆,今日逼宫,那么来日弑君夺位,还会远么?! 一旁的夏嫣情知今日之事因自己而起,内疚地说:“大王,是夏嫣拖累您了。” 洪信苦笑一声,道:“你我一起长大,还说这些做什么?” 夏嫣见洪信神情萧索,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可怜。她便咬了咬嘴唇,壮起胆子走近。 双手将洪信的一只手捧起,放在自己吹弹可破的美丽面颊上,夏嫣嗫嚅着说:“若大王觉得内心苦闷,便拿夏嫣出气吧,反正,我终归是大王您的人。” 在那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洪信两世为人,生命经历巨变,正是希冀寻找一份归属感或者说感情的时候。可是…… 最终,洪信还是摇了摇头。 夏嫣走了,而失魂落魄地洪信在阁楼上呆了许久。 ***************** 南宫兴没有食言,自那日后他便广召天下奇人异士,但凡是能在席间作乐助兴的人全部被他搜罗进宫,献给洪信玩乐。南宫兴这样做,一方面是让洪信无暇顾及朝政,另一方面也是利用声色犬马消磨洪信的意志,想将洪信彻底变为一个没有志向的人。 为此,南宫兴是不遗余力的。他的告示不仅遍布山隅之国,甚至传出国境,来到了邻近诸侯国的大街小巷之上。而东洲大陆上一众诸侯国尽皆奉周天子为宗主,彼此也算有着兄弟之邦的情谊,对于这等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山隅王洪信广召戏子伶人的消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为天下诸侯、士人所耻笑。 而彻底沦为傀儡的洪信没有办法,他只能每天于宫中应对一批又一批的人,看一场又一场的歌舞、杂技、评书,并装出欣喜、快乐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匮乏,所谓的表演远不及洪信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在他看来那些花重金请来的戏班都是是些草台班子,表演也乏善可陈。 这一天,洪信也照例在宫中“观赏”南宫兴进献给自己的表演。 他先是听了一场五音不全的歌唱,又看了一场丑态百出的舞蹈,还看了一场漏洞百出的戏法,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哈哈哈,赏!”洪信仍旧装出开心的样子,大声吩咐道。 得了赏钱的艺人们兴高采烈地去了,紧接着下一批人又被传召上来。那是一老一少两个杂耍艺人,他们搬出一扇白色屏风遮住全身,只将手臂穿过屏风,各自操纵着一只人偶开始表演傀儡戏。由于他们的衣袖同样是白色,所以手臂仿佛与屏风融为一体,再加上控制人偶的丝线细而透明,以至于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异样。 洪信那天靠着假装喜欢傀儡戏而躲过一劫,他自然得装出对于傀儡戏极为感兴趣的样子才行,于是便多花了几分心思在表演上。谁知,表演刚刚开始他便被彻底吸引走了注意力。 表演过程中有许多精彩之处,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个人偶本身。那两具人偶虽然只有半人高,但被刻画得栩栩如生,五官、手指、皮肤无一不具备,且一举手一投足间仿若生人。 最妙的是屏风后那一老一少的二人还能为两具人偶配声,虽然他们只有两人,却能发出几十种不同的声音,让一场表演中出现的不同人偶拥有各自的嗓音。甚至,他们还能模拟出女性的嗓音!洪信明明看到方才进入屏风后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啊! 惊讶之余洪信渐渐冷静下来,他苦等到表演结束,才终于站起身来说道:“演得好!大王我重重有赏!速速随我来,我们一同探讨人偶表演的精髓所在。” 第三章 上楼去梯 洪信身为王者,他的召见不能为平民所拒绝。所以,虽然一老一少两个艺人面露犹豫,但他们还是不得不跟随洪信离开。 洪信径直来到那天登高远眺的阁楼,遣散随从后说:“你们二人随我登楼,我有话说。” 说完洪信自顾自地上楼去了,老少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也只能尾随。 三人依次来到阁楼上,他们沉默地站在一起,许久没人开腔。洪信是在利用这个空当观察二人,只见那老者鹤发童颜,虽衣着简陋却也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气质,而少年则唇红齿白,是个俊俏的后生。 正在洪信犹豫着要不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时,演傀儡戏的老人先说话了:“大王,方才小老儿听闻您欲与我等谈论傀儡戏的技巧?您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 洪信点了点头,道:“我姓洪名信,今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人家,你们演的这傀儡戏,可有传承亦或流派啊?” 洪信也是一方诸侯,他既然说了名讳,那么两个演绎者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否则就是大不敬。 “不敢,小老儿我叫墨闲。而旁边的,是我不成器的徒弟,张洛。我们师徒二人行走江湖,不过是彼此有个照应、混口饭吃罢了。我将手艺传授给他,也是因求生不得已而为之,哪有所谓的传承?流派就更无从说起了。”墨闲低着头小心回答道。 由于墨闲低头,洪信无法看清其表情,无法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倒是张洛这个俊俏少年,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洪信看。 “墨老,您就将您演的傀儡戏简单说给我听吧。” 墨闲急忙应承下来,拱了拱手开腔说道:“傀儡戏,又称木偶戏,分为拖棍木偶、杖头木偶、提线木偶等种类。我们师徒二人所表演的,便是提线木偶,也叫悬丝木偶……” “古称悬丝傀儡,由偶头、笼腹、四肢、提线和勾牌组成。”洪信似是不耐烦了,抢过墨闲的话头继续说道:“提线至少需一十六条,方才能够演绎自如,细腻传神。而我看二位的表演,只需单手五根线便能将那木偶操控得活灵活现,实在让人佩服!” 洪信此言一出,一老一少两人同时一凛。 其实洪信本来也不知道这些条条道道,方才他口述的这些知识,都是他从书本中看来的。演戏就要演全套,既然那天南宫兴以为自己喜欢木偶,那么洪信就必须表现出对于木偶的兴趣,于是他查阅了好些古籍,算是为自己的安全备课。 谁知,今天看到两人表演的傀儡戏,完全不遵古法,不但提线减少到三分之一,演出时的木偶更是做工精细至极,一举一动接近真人,这就不能不引起洪信的注意了。 “你们二人可是修真之人?!”洪信突然发问。 这虽是洪信的猜测,却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方法。果然,墨闲和张洛彼此对视一眼,再看洪信的目光便有些不善,少了些谦恭而多了些狠戾。 “我们师徒二人路过此地,不过是想谋取些盘缠,别无他意。既然被大王您给认了出来,也话可说。现在只想求大王您给我师徒二人留条生路,否则,便是鱼死网破之局!” 墨闲虽然放了狠话,但听上去他却将他自己放在了相对弱势的地位。要知道洪信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于修真之人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要杀要剐还不是墨闲说了算?在洪信继承来的记忆中,修真者的地位在东州大陆上颇高,就连周朝天子和各诸侯王也多委任修真之人为公卿大臣,怎么到了墨闲这里倒像成了过街老鼠一般?自己不过是指出他的身份,便要搞得“留生路”和“鱼死网破”这么严重么? 洪信也不答话,走向楼梯口,扳动机关。只听“咔嚓”一声,木质楼梯顶端与楼层分开,整条楼梯落入一层。 方才墨闲与张洛一直紧盯洪信,生怕洪信叫人来发难,可拆卸楼梯的行为又让他们二人疑惑不解。 而洪信做完这一切之后转回身,深深鞠了一躬,道:“此时上不至天,下不着地,我有一事相求,还请二位助我!” 上楼去梯之计,既是洪信在逼迫二人就范,也是避免南宫兴的耳目将此事听了去。 墨闲是师徒二人中能做主的,他略一沉吟,道:“大王不妨将所求之事说出来。” “不瞒二位,此时的我也是笼中之鸟啊。”洪信自嘲般地说了一句,而后将前因后果言明。 洪信从南宫兴攫取权力开始说起,一直说到现在对方以下犯上,又明言问题关键之所在便是南宫兴身为修真者,极其难以对付。而洪信所求,就是要墨闲和张洛师徒能够帮助自己,将南宫兴除掉! 听完后墨闲笑了,“大王好算计,让我师徒二人以身犯险,助你杀掉一名修真者。且不说其中的艰险,就说事成之后呢?便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吧?” 到了许给对方好处的时候,洪信急忙赌咒发誓道:“若二位真能助我除去南宫兴,我必拜墨老为国相!在山隅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张洛兄弟也不失将军之位……” “哈哈哈。”墨闲高声大笑起来,“大王,山隅国的国相我是不敢做的,毕竟此时这名号已等同于‘权臣’二字。况且,大王您不怕我做了国相后,成为了南宫兴第二么?!届时您的处境,恐怕未必好于现在!” 洪信只以为自己的上楼抽梯之计用得高明,却不想实则漏洞百出。而且墨闲虽然是个游走江湖的艺人,可也精明无比,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关键。 “大王不必再说了,我们师徒二人这就离开,自此离开山隅国,万万不敢趟您的这趟浑水。”墨闲说完走向楼梯口,“大王,这就请命人将楼梯搬回原位吧。” 墨闲既然敢考虑除去南宫兴之后的境况,说明此人自信无比,是有些手段的。这对于洪信来说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下次再遇见这等奇人异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或者说自己在那之前就该被南宫兴除去了吧?洪信觉得自己必须抓住这机会! 墨闲见洪信不动,冷哼一声道:“大王,您不会觉得,没有楼梯我师徒便无法离开了吧?是我施展法术动静极大,若惊动了他人,对你我双方都是不好。” 害怕惊动他人么?这便是墨闲的软肋! 洪信咬了咬牙,发狠说:“若墨老不肯帮我,我立刻召来南宫兴,将方才我们所言之事说给他听!我贵为王侯,谅他还不敢对我痛下杀手,不过是软禁罢了。而二位恐怕就要与山隅国倾国之兵斗上一斗了!又或者二位即刻杀我灭口,我则看你们有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能杀出国境!” 墨闲听后显然气了个够呛,猛地转回身面对洪信。只见他须发皆张,袍袖无风自动,一副绝世高手的气派。而洪信见此情景毫不慌张,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第四章 魔教师徒 当夏嫣和一群宫人赶到之时,距离洪信被困在阁楼上已过去半个时辰。夏嫣急忙命人将楼梯重新搭好,将洪信迎至一层。 而洪信走下楼梯的时候,还一手拉着张洛,一手提着木偶喋喋不休道:“今天本王算是开了眼,张小兄,你和墨老可要在我山隅国多留几日,让本王尽地主之谊!” 夏嫣自然是关心主上的,他将洪信拉过来,低声道:“大王,你怎能与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独处?还有,这楼梯怎么会从楼上脱落损坏呢?” 夏嫣低声询问,洪信却不愿低声回答,他端起架子说道:“你还问,我将楼梯从楼上拆下,就是免得你来谏言。想想前些天,我唱曲你也管,玩弄人偶你也来烦,实在恼人!刚才我与墨老和张兄弟相谈甚欢,若你来搅合一场,该有多煞风景?只好将楼梯拆下了。” 从小到大,夏嫣极少受洪信数落,没想到今天却被当众训斥,这让心高气傲的仕女承受不了,眼泪立时出现在眼眶中。 洪信见不得女人流泪,但为了蒙混过去,他也只能出此下策。毕竟阁楼内的梯子突然被拆掉这事情太过诡异,总得有个说法,只能委屈夏嫣了。 “好了,你快去给墨老和张兄弟安排住处,我要随时能看到他们二人表演的傀儡戏!”洪信吩咐后便便乐呵呵地去了,夏嫣则忍气吞声,为二人安排住所不提。 接下来的几天,墨闲和张洛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宫城。而洪信则经常召见二人于宫中表演,看过表演后每每连声叫好,外加重金赏赐。这期间南宫兴曾进宫观看表演,只是他见了洪信等三人后看不出丝毫端倪,只道是洪信沉迷于傀儡戏,也就听之任之了。 而墨闲和张洛师徒二人在宫城中低调沉默,除了表演外,与外界没有丝毫的交集。渐渐的,众人开始习惯于他们的存在。 这一天,洪信独自走向二人的住处,在绕了一个大弯,并确定没有人尾随自己之后,洪信闪身走入二人的住处。墨闲师徒二人似乎早知道洪信会来,他们表情严肃,等待洪信开口。 洪信先是作了一揖,道:“不知二位考虑得如何了?” 那日洪信采取上楼去梯的计策,逼迫墨闲和张洛二人帮助自己。但毕竟事发突然,他们二人终究没有答应洪信的请求,只同意留下来观察几日,若事有可为再做决断。而今天,正是洪信来问他们二人态度的时候。 仍是墨闲这个做师傅的代替二人说话,他斟酌了片刻,缓缓道:“大王,这几天来我们也见过了南宫兴本人,不是小老儿我狂妄,若我们师徒合力,还是有能力将之击杀的。” 洪信大喜,以为对方算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托,正要谢过,墨闲却摆了摆手,继续道:“虽然我二人有击败南宫兴的自信,却需要将丑话说在前面。若功败垂成,我们二人是要去亡命天涯的,至于大王你……” “我是生是死,与二位无关!”洪信郑重承诺道。 墨闲点了点头,“还有,便是事成之后,大王需要许给我二人的报酬了。” “墨老但说无妨。” “我师徒二人,不求名,不逐利,不想做什么国相和大将军,只求一个安身之处。”墨闲说完露出一丝笑容。 洪信有些莫名奇妙,他不明白为什么安身之所也会成为一种需求。毕竟天下大了去了,墨闲和张洛二人哪里去不得?难道冒死完成请托,真的只为搏一个所谓的“安身之所”吗? “事成之后,我将这王宫让给二位!而我则另觅他处,新建宫廷。”洪信爽快至极,直接答应下来。 “那可不成。”墨闲笑着摇头道:“事成之后,大王不仅需要与我师徒二人住在一起,还要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才行啊。毕竟,我们再也经受不了一次背叛了。” 洪信皱眉,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大王,你可听说过魔教么?” 洪信只觉头脑中“轰隆”一声,自上一个灵魂处继承而来记忆告诉了他,“魔教”到底是什么。所谓魔教,不是一个门派或宗教,而是一个统称,统称那些为正道修真士所不容门派和修士。 当今世界,道法大昌,修真者如过江之鲫,谁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数量的庞大则带来了素质的良莠不齐,虽然大多数修真者们都在坚守正道,沿着积蓄灵力、炼丹炼器的方法慢慢提升修行。但也有一部分人,他们不守常理,为求修为的快速提升而不惜走上歪门邪道。而这部分修真者,就被统一归类为魔教。 这部分人往往不择手段,会做一些损人利己的勾当,甚至不惜残害生灵、迫害同道。而且他们修炼的方法也有异常人,动辄需要生魂或精血来辅助修炼,要么就是干脆以猎杀其他修真者代替修炼,事后抽魂炼魄,占据他人修为,手段不可谓不狠毒。是以,魔教中人为其他修真者们组成的正道联盟所不容,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屡次遭受清洗之后,魔教中人也就渐渐转入地下,秘密行事了。 而洪信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一老一少两个走江湖艺人,竟是人人畏之如虎的魔教中人!难怪那天洪信戳破他们是修真者之后,他们便要“鱼死网破”。原来,他们是受名门正派所追杀的魔教中人啊。 得知了二人身份以后,洪信有些退缩:纵使墨闲和张洛能除掉南宫兴,那么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洪信在心中叹息,自己实在是命运多桀,好不容易找到了帮手,竟然是魔教中人。这样的话,难免不会赶走了豺狼,又引来了猛虎啊。 “怎么?大王怕了么?”墨闲上前一步,“事到如今,选择权已不在大王手中了!你若退缩,我立刻将你灭口,而后亡命天涯去了!” 洪信看着墨闲威逼自己的样子和南宫兴如出一辙,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自己的运气真是坏到家了。 “魔教便魔教,只要你们能助我夺回王权,纵使入魔又如何?”洪信咬牙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墨闲笑着点头,说:“既如此,还请大王拜我为师,你若成了我偃师一门的徒弟,便算是与我二人同舟共渡。将来遭遇正道追杀上门,大王也能为我师徒遮挡一二。” 什么叫上贼船?什么叫逼上梁山?形容的正是目前骑虎难下的洪信!没办法,洪信只能答应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双方各有所求,便商议好今天让洪信加入师门,墨闲和张洛也好开始着手对付南宫兴。 片刻后,墨闲端坐于屋内的主位上,洪信走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面,接连磕了几个响头。而后他又接过张洛递过来的茶盏奉给墨闲,这拜师的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你既已入门,我便传你我偃师派的独门功法,‘傀儡术’。自此以后你便与其他修真门派无缘,如非万不得已,不要在人前显露你的修为,免遭杀身之祸,切记切记。”墨闲严肃地说道。 洪信明白,墨闲之所以要传授给自己所谓的“傀儡术”,是因为这功法被归为魔教一系,自己学了,就算是纳了投名状,脱不了干系的了。 墨闲抓起洪信一只手,光芒在狭小的屋子里陡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