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后休夫记》 2重生归来 第一章重生归来 顺治元年九月,京郊十里铺。 上辈子,菊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姑姑跟表弟的车驾离北京城只剩十里路,说话就到了,硬是趁着天色尚早,太阳老高,在京郊外扎营,住上一夜。 重生一次,看着圣母皇太后帐篷外,睿亲王大大咧咧掀帘子就进,一旁侍卫、宫女跟眼瞎了似的。菊花明白了。抬头望天,今天天气真好,太阳真红! 怪不得,表弟那么不喜欢睿亲王,人都死了,还要把人家府邸给抄个干净,把人家独生女儿逼地青春年纪,陪伴青灯古佛,把他定下来的国母皇后以“莫须有”罪名休弃……上辈子到死,她都没能在永寿宫内想明白,为什么表弟那么恨自己的叔父。然而现在,呵呵,菊花抱着胳膊,看不远处母后皇太后帐篷外一角,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聚精会神盯着隔壁圣母皇太后帐篷,似乎再盯一阵,他的十四叔就能从亲娘帐篷里出来。 菊花笑了,永寿宫多年,已经忘了表弟幼年时期,竟然是这般可爱。 多年宅居老妇心,顶着一个萝莉身子,面对一个毛头小皇帝,纵然心中怨言万千,此时此刻,哪里说地出口?菊花叹口气,走上前来,对着伴架侍卫摆摆手,伸出手来,照着顺治肩膀轻轻一拍,“皇上,您看啥呢?” 小顺治猛地扭头,看清来人乃是表姐乌达布拉其其格,汉语名字叫菊花。一张脸立马吧嗒下来,背着手装圣君,“咳咳,朕看今天天气很好,有火烧云。明天大概是个大晴天。” 菊花抬头,“是啊,天上布满了火烧云,瓦蓝瓦蓝滴。” 顺治小脸儿顿时红了,冷哼一声,扭头闹别扭。一双眼不忘盯着圣母皇太后帐篷,心中暗恨,“多尔衮,你再不出来,朕就要去捉奸了。额娘是汗阿玛的,不准你碰!” 菊花可没心思管小皇帝心里想什么,再叫他一个人呆下去,心里不知该阴暗脑补成啥呢!没准儿,比自己这个在永寿宫终老的老妇还极端。想了想,伸手拉住小皇帝,“走,到母后皇太后那儿去坐坐。” 顺治挣扎着不肯。菊花哪里会如了他的愿,掐着胳膊就往帐篷里拖。侍卫、嬷嬷们紧跟在一旁,只敢看不敢动手拉。开玩笑,一个是皇帝,尽管傀儡,那也是主子。一个是母后皇太后侄孙女、圣母皇太后亲侄女,两宫太后当眼珠子疼,金枝玉叶一般。这两个自己玩闹没事儿,咱要上去拉扯,磕着碰着了,两宫太后怪罪下来,谁负责? 正在菊花与顺治拉扯之时,哲哲在帐内听见声音,派婢女宝音出外察看。宝音一看,菊花格格跟万岁爷俩孩子正扭在一团闹腾呢。咯咯笑了,领着婢女们上前拉架,一同哄进哲哲帐内。 菊花重生后,还是头一回见姑祖母,眨巴眨巴眼睛,扑到哲哲怀里大哭起来。呜呜,姑祖母,您老死的早哇。要是您老在,福临个小兔崽子,才不敢休我呢!呜呜,要休也是我休他。呜呜,忒没面子了! 小顺治一看,满肚子委屈,抱着哲哲胳膊不放,死活要菊花走开。“大额娘,表姐欺负我,不让我抱大额娘。” 哲哲一看,登时乐了,对宝音说道:“瞧瞧,当了皇帝,还是孩子脾气。来,你们俩呀,一个坐在我左边,一个坐在我右边。谁也不偏不向,好不好啊?” 顺治看自己得了一席之地,乖乖坐下吃奶窝窝。菊花则是擦了眼泪,握着松软香甜的萨其玛暗暗琢磨:“蒙古女子多长寿。姑姑跟侄女都在皇太后位子上活了七十多岁,就是自己,死在永寿宫时,也有六十花甲。海兰珠姑姑死的早,那是年轻时受了伤,承不住太大宠爱。为何姑祖母五十多岁,正值壮年就没了?若是姑祖母也能活七十岁,历史——是不是要改写呢?” 菊花低头咬一口点心,慢慢咀嚼,心中琢磨:明天去看看姑姑吧。这会子,她大概正忙着笼络多尔衮呢! 想想姑姑,身为皇太后,在外人眼里,何等尊贵无比。可谁知道,年轻时侯,为了儿子,她心里有多苦? 母后皇太后帐篷内,哲哲抱着两个晚辈说话,其乐融融。圣母皇太后帐篷内,则是一片凄楚。布木布泰端坐正中,身后是百花屏风。多尔衮站在帐篷正中,冷着脸沉声喝问:“你什么意思?” 布木布泰从书中回神,抬头淡淡说道:“这里是皇太后居所,孤男寡女,还请王爷自重。” 多尔衮仰头冷笑,“孤男寡女?你也知道你没男人?还学什么汉家女子守什么贞洁?咱们满蒙,不兴这一套!”说着,上前就去拽布木布泰胳膊。 布木布泰起身躲开,一把拿出匕首直对左胸,淡淡劝道:“请王爷自重。” 多尔衮伸手要去夺,匕首已经割破布木布泰胸前外衣。多尔衮咬牙,“好,你等着。总有一天,我叫你知道——我才是你的男人。” 布木布泰垂眸,“我等着。” 此言一出,多尔衮为之气结,甩大步径直出了帐篷,骑马到营地外,深夜打猎去了。 布木布泰望着晚风吹佛帐篷前明黄流苏,暗泪悄流,“多尔衮,不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实在是——付不起在一起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拔帐起营。菊花趁着两宫太后在一起说话,带着奶嬷嬷前来问候,“姑祖母好,姑姑好。” 哲哲笑着应了,把人拉到怀里,好一阵疼爱。布木布泰笑着看菊花在哲哲怀里撒娇。暗暗叹道:好孩子,姑姑重活一回,定要护你幸福安康,再不受那长门之苦。 3入主中 第二章入主中原 菊花抬头,看一眼布木布泰,微微抿嘴,“姑姑,咱们走吧?” 布木布泰回神,笑着点头,对哲哲请示,“请母后皇太后登銮驾。” 这边皇太后陆续登上銮驾,几位公主格格也随行上车,前面顺治小皇帝则是绷着小脸儿一个劲儿瞪多尔衮。多尔衮脸上也没一丝亮色,黑乎乎地跟顺治互相瞪。 范文程、索尼在旁边一瞧,这叔侄俩,干嘛呢? 过了一会儿,还是顺治年纪小,耐力短,支持不住,坐到马车上,哼哼一声,“起驾。” 侍卫们不敢立刻行动,抬头瞅瞅多尔衮,瞧见多尔衮上马了,这才吆喝一声:“万岁爷起驾——” 一时间,山摇地动,中原大地,换了新人,接替前头皇帝,继续奴役中原百姓。 菊花陪着哲哲坐在马车上,马车宽大安稳,一丝也不晃荡,菊花闷着无事,昏昏欲睡。哲哲略微扶额,幽幽叹了口气。菊花抬头,揉揉眼睛问:“姑祖母,大好的日子,您叹什么气呀?” 哲哲笑容略带忧虑,“我是想起先帝长子豪格。不知道,他在南边打仗,怎么样了?” 菊花低头撇嘴,肃亲王豪格是您前任儿子,跟您关系说不上不好,可也说不上好。之所以到现在还有个见面情,不过是您没亲生儿子,没直接矛盾罢了。这会子想这些做什么? 哪知哲哲接下来说话,倒是引起菊花留意:“若是豪格性子不那么倔,留他在京中,与多尔衮一同主持政务,我跟布木布泰——说不定也不用这么辛苦。” 菊花沉默了,这就是制衡之术。怪不得,先帝那么敬重姑祖母。瞧瞧,好人也做了,事情也办了。只可惜,您老人家死的太早了。 哲哲车驾之后,紧跟着布木布泰车驾。此时,布木布泰也在思考,八旗入关之后,该如何稳定朝邦呢? 重活一回,她想保住多尔衮,想和他长长久久。就不能让他执政方针出现大的纰漏,更不能如同上一辈子,让他独揽朝政,发出占房圈地、投充逃人等诏令,直接导致了日后天怒人怨,为郑亲王一伙儿死后清算留下伏笔。 布木布泰深吸一口气,如今的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皇太后,而是辅佐两朝君主的太皇太后。多尔衮——但愿,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至于可怜的顺治小皇帝,马上就要入主中原了,两个娘,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想他。就连念了他一辈子的亲表姐,此刻也在用心琢磨:自己之所以轻易被废,不仅是多尔衮造下的孽缘,很大层面上,也是清军入关后,蒙古势力日渐衰落,满洲贵族崛起,意图甩掉昔日盟友。蒙古不得不退出政治中心,废后便成了最明确的表示吧?看来,得赶紧跟父兄写信,让他们趁着天下大乱,多捞些政治本钱才行! 顺治皇帝憋屈呀!朕才是皇帝,入主北京皇宫,也该朕走在前面。多尔衮你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走在大路中间,先于朕御驾之前踏马进入正阳门是个啥么意思?好你个多尔衮,你等着。等朕长大了,有你好看! 想着想着,大声喊范文程,“范师傅,朕要撒尿。憋不住了!” 范文程在马上听了,抱着索尼胳膊,恨不得当场飙泪,诺诺应答,委委屈屈问道:“皇上,马上就过正阳门了,您稍微等会儿,到太和殿后头,在那儿行吗?” 顺治俩眼一瞪,“朕要撒尿。”范文程还要再哄,就见小皇帝自个儿挑开帘子,当着文武百官、京城百姓、侍卫师傅的面,掀开龙袍,解开裤腰带,对着驾车九匹骏马,“哗啦啦——”那个一同“温水”浇灌,当真是恣意痛快! 这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只听见嘀嗒嘀嗒,水滴顺着马尾一滴一滴滴下来,落在御街地砖上,砸起一朵朵水花。顺治小皇帝舒服了,钻回御驾,张罗着:“快走,朕饿了,赶紧进皇宫找点儿好吃的。” 两旁官员侍卫还好,穿着大红色补服的明朝降臣也罢,都还想着遮掩遮掩,回去堵上嘴,彻底忘了此事。街道两旁,临时拉来做啦啦队的老百姓可就淳朴多了,现实多了。 人堆儿里,也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声,“赶紧的呀,那是龙尿,包治百病。快抢,晚了就没了。”呼啦啦,原本战战兢兢磕头恭迎的老百姓疯了,涌着往前挤呀!好多个汉家妇人,踩着三寸金莲,手里拿着帕子,嘴里嚷嚷着,“让开让开,龙尿沾上就能得子。好兆头,赶紧拿帕子蘸呐!” 吓的官员侍卫们一个劲儿高喊:“退下,都退下,快退下。”挡在御驾之前,提溜着一颗心保护小皇帝。 顺治咯咯乐了,对外头摆摆手,“别急,这东西朕多的是。以后每天早上到大清门外排队去领吧。” “呃……”范文程看一眼索尼,“万岁爷当真亲民呐。” 索尼无语,嗯嗯应道:“是啊是啊!” 这边忙乱,鳌拜早就跃马而出,看见顺治还在御驾上对着老百姓咋咋呼呼,眉毛一皱,跨马上前,伸手托住顺治小肩膀,诚挚劝谏:“皇上疼爱百姓,也要顾及龙体安危。如今社稷初定,我主还未入宫,两宫太后銮驾还没进城。皇上且安置妥当,再赏赐百姓。否则,出了事情,岂不是辜负了先帝与八旗子弟对您期望吗?” 顺治见鳌拜谏言,眨眨眼睛,大额娘说过,鳌拜跟索尼都是支持先帝皇子即位的。嗯,那就是忠心于朕,听他的吧。 鳌拜看小皇帝安安生生坐了回去,赶紧吩咐下去:“百姓磕头迎驾,不得放肆。但凡乱动者,格杀勿论。” 有大将严令,局面很快控制下去。哲哲坐在后面车里点头,“鳌拜真乃忠臣也。” 菊花低头没说话,一代骁将,败于少年皇帝之手,这个“忠”字,他未必当的起。 布木布泰听见前面传话,微微皱眉,“睿亲王先于御驾入京了?” 苏麻拉姑低头应道:“是。” 布木布泰叹气,“多尔衮,刚则易折、盛极则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顺治皇帝带着两宫太后并弟弟姐姐妹妹,一堆太妃,排了几里路远,总算依次进入紫禁城中。 多尔衮骑马直到太和殿前,方才下马,看御驾落稳,挤出一丝笑来,要抱顺治下车。 顺治站在车辕上,仰头看着多尔衮,正色说道:“朕乃九五之尊,当自己下车。睿亲王且在一旁候着。不然,大臣们会笑话朕的。” 多尔衮听了这番奶声奶气的话,想要笑,低头忍住,背着手退开两步,“那福临你慢点儿,不用急,有叔父在,大臣们不敢笑话你。” 顺治哼哼一声,弯腰趴到车辕上,两个胳膊抱紧车辕,身子往下探,低头瞅瞅,埋怨一句:“怎么这么高!” 一旁侍卫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抱小皇帝下来。多尔衮一瞪眼,谁也不敢逾矩。文武百官静悄悄地候着,眼睁睁看着小皇帝哼哼嗤嗤,终于胳膊支持不了了,松开车辕,两只脚啪嗒掉到地上。众人皆捏一把汗,呵,居然稳稳站住了。百官朝臣们一阵恭维。 顺治心里瞧瞧松口气,菊花表姐说的不错,朕是皇帝,可不能叫他们知道朕刚才害怕,差点儿尿了裤子。 多尔衮四下扫了一眼,恭维之声顿消。多尔衮这才满意,上前拉住顺治小手,“福临啊,叔父带你去太和殿看看。下个月,就是你登基大典。先熟悉熟悉。” 顺治抬头不解,“朕已经在盛京登基了。为什么还要再办大典?” 多尔衮耐心解释,“因为——这次登基,代表着你不仅仅是咱们满洲的皇帝,更是整个中国的皇帝。” 顺治抬头,看看金碧辉煌的太和殿,金色屋顶在秋日太阳下光芒四射。抿抿嘴,“这么好的地方,明朝皇帝居然不知道珍惜。傻子!” 多尔衮听了,顺着顺治目光抬头,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哲哲带着布木布泰,乘銮驾直接来到坤宁宫之前。早有宫人奴才们打扫干净坤宁宫内外,迎接主子。 哲哲下车,抬头看一眼坤宁宫,“嗯,果然,中原富庶,皇帝建造的宫殿,哪怕仅仅是皇后居所,都如此蔚为壮观。” 布木布泰笑着扶哲哲就要踏上台阶。菊花急忙叫住,“姑姑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要是顺治多活几年,鳌拜说不定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唉,这就是命啊! 小顺治原型产自我外甥,大家正吃饭呢,他蹲在地上直接尿了。我姐还夸他:“好,知道蹲着尿了。” 呃,好吧,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4帝王之道 第三章帝王之道 布木布泰愣住,扭头小声说道:“乌达布拉其其格,不许胡闹。” 菊花急忙上前,拉住布木布泰的手,红着脸回答:“姑姑,我说的是真的。长生天在上,这个坤宁宫——不吉利。” 布木布泰皱眉,正要叫来奶嬷嬷带菊花格格退下,哲哲回头,柔声问:“其其格,你倒说说,坤宁宫哪里不吉利?” 菊花仰头,“崇祯皇帝的周皇后在这儿吊死了,周皇后的嫂子张皇后在这儿难产,生下长子就是个死胎。不是不吉利吗?”说着,跺跺脚,指着地上栏杆影子,“你们看,这个坤宁宫还不是正南正北,明显斜着盖了。怪不得,前朝俩皇后都没生出儿子。” 哲哲沉吟,扭头去看布木布泰,“其其格说的是真的?” 布木布泰想了想,点头,“不止如此。明朝皇后只要是在这座宫殿里住的,要么早早没了男人,要么,生不出儿子。” 哲哲迟疑,“马皇后、徐皇后不都挺好?” 布木布泰轻轻摇头,“那两位薨的时候,北京坤宁宫还没盖好。” 哲哲听了,微微点头,“罢了,既然是长生天的旨意,咱们就换座宫殿吧。”吊死人的屋子,避避嫌也是应该的。 宝音听了,叫来内务府领事询问,何处适宜两宫太后居住。 内务府领事想一番,回禀:“因李贼不知爱护,宫殿多有损毁。只余前朝皇贵妃居所慈宁宫尚且完好。只怕委屈了两宫太后。” 哲哲笑笑,“慈宁宫就慈宁宫吧。这个名字,听着倒适合太后住。领路吧。” 菊花跟着后头,陪着几位固伦公主、格格,重新上了马车,一同跟到慈宁宫。皇太极一帮庶妃不敢乱跑,规规矩矩跟在两宫太后銮驾之后。 至于大贵妃娜木钟带着十一阿哥、十一格格、蒙古女儿淑济,淑妃巴特玛璪,带着蒙古女儿淑玛,分别到承乾宫、翊坤宫两处明朝贵妃寝宫入住。只不过派人来对哲哲说一声,连个面都没露。 菊花透着车窗回头,看着两位林丹汗马车各自入了东西宫院,微微摇头,怪不得日后十一阿哥早早就没了。单看娜木钟做派,两宫太后就容不得她的儿子好过。尤其是姑姑,眼光长远、手段高明,指不定,当年那个贱人,就是姑姑拿来祸害十一阿哥博果尔的。 想起那个贱人,重活一回多年宅居老妇心难得忍受不住,一股郁气涌上心头。咬牙抚上胸口,这辈子,我谁都不恨,唯独恨你个贱人,克死博果尔还不够,居然又克死了我的表弟。贱人,别叫我再看见你。见一次我打一次,打到死! 十四格格坐在菊花身旁,看菊花柳眉深锁,似有不快,急忙悄声问道:“菊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菊花听了奶声奶气问候,轻轻扭头,对着十四格格微微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儿闷。歇歇就好。” 十四格格听了,急忙伸出手来,去掀窗帘,嘴里说道:“那就透透气吧。”奈何人小胳膊短,急了半天,也没够着。菊花看着乐了,拍拍十四格格,“好了,一会儿就到了。马上下车了。” 十四格格点头,“嗯。”乖乖坐在菊花身旁,握着菊花的手轻声安慰。亲额娘出身低微,亲阿玛又死的早,养成了十四格格与世无争的温吞性子。她羡慕菊格格明朗活泼,羡慕她颇得两宫太后疼爱,更羡慕她父母双全,哥哥疼爱。 尽管年纪小,十四格格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不过,见到菊格格,就喜欢看她大说大笑,听着她说话,好多烦恼都没了。今日见菊格格难受,十四格格也不开心,陪在一旁,小心看着。 菊花低头,抱抱十四格格胳膊。心中微微叹气,未来的和硕恪纯长公主,吴三桂的儿媳妇,也是个苦命人呐。将来若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不多时,来到慈宁宫外。内务府早就派人好生拾掇一番,将明朝遗妃赶到寿安宫,腾出慈宁宫正殿,给两宫太后居住。腾出后寝殿,给众位公主格格们住。腾出东西偏殿,给诸位庶妃们居住。 因哲哲心里存着亲上加亲的想法,特意留菊花跟在身边,一同住到慈宁宫正殿东暖阁,好叫她跟福临常见面。布木布泰则是占了西暖阁。 到了晚上,一切安置妥当,顺治小皇帝来到慈宁宫给两宫太后请安。本来,按规矩是先到哲哲屋子里,请安过后,再到布木布泰屋里。重活一回,布木布泰也知道心疼儿子,不等顺治下轿,先带着苏麻拉姑一帮人,到东暖阁见哲哲,一同坐下来等顺治,说是皇帝年幼,折腾一天了,就别来回跑,一块儿见了吧。 哲哲听了,点头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怕你觉得委屈,才没说出来。” 布木布泰笑着低头,“做额娘的,为了儿子,哪里有什么委屈可言。” 哲哲听了这话,想起昨日布木布泰与多尔衮闹别扭,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得拍拍侄女的手,以示安慰。 菊花在旁冷冷看着,低头不语。姑姑跟多尔衮那些虐恋情深,后世电视剧都演烂了、演残了。做侄女的,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不多时,顺治带着一帮人进来。慈宁宫门槛太高,顺治不好抬腿,奶嬷嬷就想伸手抱他过去。顺治把眼一瞪,“当朝天子,是你能随便抱的吗?还不给朕搬把凳子来?” 哲哲在屋里听见这话,噗嗤笑了。“慈宁宫的门槛高,那太和殿的门槛更高,皇上可要怎么进呢?” 顺治进来听了这话,伸胳膊屈腿行了个礼,扑到哲哲怀里撒娇:“儿臣可聪明了,站到太和殿门槛前头,对着众臣说,太和殿乃是朝廷第一宫殿,要海南百川、广纳人才,如今国家急需人才,门槛不要太高。故而,在朕成年之前,太和殿上,都不要装门槛了。” 哲哲听了这话,更是笑地开心,不住夸赞,“好,我们家的福临果然聪明,有帝王之相。” 菊花捂着嘴,站在哲哲身后偷笑。唯独布木布泰微微皱眉:“皇上太聪明了。睿亲王、郑亲王那边——该忌讳了。” 此话一出,哲哲心情跟着沉重起来,摩挲着顺治后背幽幽叹气,眼中含泪,捂着帕子啜泣,“先帝啊,你早早的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日子该有多难呐!” 布木布泰陪着掉两滴泪,忍住悲伤,软语哄劝。 顺治趴在哲哲怀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迟疑之时,菊花伸手悄悄拉他一把。顺治会意,慢慢挪步,跟着菊花到殿角站着,小声问:“其其格姐姐,什么事?” 菊花看四下无人关注,小声劝道:“你知道姑祖母和姑姑为什么哭吗?” 顺治点头,“因为汗阿玛没了,她们伤心。” 菊花摇头,“一半一半。她们是怕你表现的太聪明了,遭到大臣们猜忌。你想啊,你那么聪明,什么事情都不用大臣们帮忙,就能办好了。用不着大臣了,大臣就没活儿干。没活儿干就没工钱,他们都要饿肚子了。” “哦,”顺治撇嘴,你当我傻呀!没东西吃他们不会去抢老百姓的呀! 菊花龇牙,一看就知道没听进去。不得已,换了个说法,“你再想想,跟着你没活干要饿肚子。要是跟着个没你聪明的皇帝,他们就有活儿干了,有饭吃。你说,他们是愿意跟着你呢,还是愿意跟着那个没你聪明的皇帝主子呢?” 顺治摸摸下巴,“嗯,那个没我聪明的。” “对了,”菊花还没高兴起来,就听顺治说,“可是皇帝是议政王大臣们推出来的,也不是说换就换呐。当初豪格跟多尔衮争那么厉害,不也谁都没争到手吗?” 菊花沉默了,您还真不傻!顿一顿,“是啊,议政王大臣开会,能推举出一位皇帝,就能推举出第二位。先帝崇德五宫生下的皇子里头,八阿哥没了,不还有其他皇子么?没你年纪大,不代表人家没你傻呀!” 顺治瞧一眼菊格格,微微点头,“嗯,十一弟弟是没朕聪明。” 菊花无语了,得,白费功夫劝你韬光养晦了。 哲哲瞧着表姐弟俩凑一起说的热闹,擦擦眼泪,笑着对布木布泰说道:“瞧瞧,这俩孩子,还真应了汉家那句成语——青梅竹马。”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慢慢劝道:“姑姑的心思,侄女何尝不想呢!怕只怕,菊儿这孩子太过直爽,比不得姑姑雍容大度。将来,反而像元妃姐姐一样……” 提起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别人不知道,布木布泰清楚,那就是崇德五宫其他四宫心里的刺。尤其是中宫哲哲,面上疼爱这个侄女,心里头对着位无冕之后,那是流着血忍让,流着泪看她跟皇太极当着满宫人的面秀恩爱。好容易熬到海兰珠没了,最后定的谥号,居然是“元妃”,元妃那是谁,哲哲自认不敢当这个号。那是原配钮钴禄氏都没能取得的规格。 布木布泰偶尔回想起来,禁不住琢磨,要不是姑姑端庄大度贤惠到无人能比,但凡稍微有一丝气恼流露出来,或者海兰珠与姑姑并非出自同一娘家,再或者,姑姑先于海兰珠没了,皇太极是不是就直接以皇后之礼将她下葬?直接上皇后谥号了? 都说父子相似,按照福临日后对待董鄂氏那番疯狂行为,先前假设那些前提存在的话,海兰珠取得皇后尊号,未必没有可能。 哲哲抿嘴笑笑,“都故去的人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这边布木布泰提醒了哲哲,那边顺治拉着菊花的手过来,对着两宫太后说道:“大额娘,额娘,孩儿想——让十一弟弟跟朕一同读书。” “还有我!”菊花赶紧举手报名。原始股要趁早,看住博果尔,先把董鄂氏踢出局再说。 哲哲听了淡笑,“叫你十一弟弟跟你一起读书?福临呐,博果尔才三岁呀。” 顺治张张嘴,“三岁也能读书。” 哲哲笑着摆手,“好了,等你十一弟弟长大,再说吧。” 布木布泰看向菊花,“其其格,你怎么想着要跟皇上一起读书了?” 菊花摇摇头,“我没说要跟皇上一起读书,我是想跟博果尔一起读。” “哦?”哲哲也奇怪了。 菊花睁大眼睛回答:“博果尔胖乎乎的,跟个小圆球似的,读书读累了,还能把他当球踢。”同窗友谊什么的,最靠谱了。 哲哲看看布木布泰,悄悄说道:“科尔沁家里,还有跟皇上年纪相仿的格格吗?” 乾清宫后寝殿内,多尔衮挑灯看战报,冷冷问地下跪着的小太监,“怎么,皇上要带博果尔一起读书?” “回主子,慈宁宫人是这么说的。” 多尔衮点头,“去吧。”站起来看向窗外,新换了主人,紫禁城内一扫往日凄凉景象。到处都是气象更新。多尔衮捏着朱笔暗暗琢磨,“福临,你要读书——明理吗?”帝王之道,不是不能教给你,只是,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人家不是觉得,乌达布拉其其格字数多,怕亲们骂我骗点数么,将来也能给亲们省一毛钱滴 坚决不承认菊花在现代跟 现代卷有任何关系,坚决不能告诉你们这人会在 现代卷里出现 5叔父亲王 第四章叔父亲王 傍晚时分,哲哲带着布木布泰,与顺治一同吃些点心。入关之前,满洲规矩,一天只吃两顿饭。大人习惯了,顺治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难免饿的快。白天忙着看北京皇宫,没顾上好好吃饭。顺治着实饿很了,坐在哲哲怀里,吃的欢实,一个劲儿说:“好吃。”到最后,把小碗舔了两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布木布泰看着心酸,小声嘱咐顺治奶嬷嬷白氏,“晚上多备些牛乳片,皇上饿了,就给他冲一杯,暖暖地喝了。” 孙氏笑着应下,“圣母皇太后放心,早就备好了。” 哲哲取出帕子,替顺治擦擦脑门儿上的汗,笑着对布木布泰说:“福临出了一身汗,还是别到处跑了。仔细着了风,今天跟我睡吧。” 布木布泰刚要说不好打扰母后皇太后,还是回西暖阁的好。外头就有侍卫抬着皇帝步辇,直达慈宁宫殿下,说是奉睿亲王之命,前来接万岁爷回养心殿歇息。 哲哲沉了脸,“皇上才六岁,从来就没离过额娘。去什么养心殿?回去告诉多尔衮,皇上跟着哀家与圣母皇太后住下了。” 侍卫头头也是大有来头,乃是多尔衮心腹、固山额真何洛会。哲哲这么吩咐,何洛会也不气恼,笑呵呵回话:“母后皇太后疼爱儿子,做奴才的何尝不心疼主子。只是母后皇太后,八旗刚刚入关,天下人都瞧着咱们万岁爷。万岁爷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八旗兴盛、天下安宁。若是传出去皇上都六岁了,还住在太后寝宫,只怕——天下人心里都难安呐。” 哲哲冷冷瞧了何洛会一眼,“多尔衮八岁还尿床呢,现在不也是摄政王,威风八面?怎么,做嫂嫂的没笑话过他,他倒要笑话亲侄子了?” 何洛会依旧乐呵呵,拱手连称不敢。 菊花打个哈欠,捂着嘴看何洛会与哲哲两厢僵持。姑祖母去的早,她在八旗心中何等威信,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多年后,那些个老王爷、老贝勒提起孝端文皇后,仍然恭敬非常。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何洛会究竟受了多尔衮什么命令,非要冒着得罪姑祖母的危险,把皇上“请”回养心殿? 布木布泰心中叹息,开口笑语:“姑姑,何洛会说的是,皇上年纪大了,总不能老住在太后寝宫。既然轿子来了,不妨就先让皇上去养心殿吧。” 哲哲瞪布木布泰一眼,看她笑着使眼色,只得放人。 顺治扁扁嘴,站起来对哲哲行礼,瞧布木布泰一眼,扭头冲何洛会发脾气,“还不快走,在这儿装柱子呢?” 何洛会急忙应是,弓着腰护着顺治出门。白氏得了布木布泰眼色,赶紧带着几个教养嬷嬷跟上去。 等人出了慈宁宫,哲哲埋怨布木布泰,“你是怎么了?福临那么小,他哪能一个人住呀?” 布木布泰摇头,“不是还有奶嬷嬷了么。再说,您瞧刚才何洛会那个样子,要是不放福临走,怕是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哲哲还是不放心,“他才六岁呀!咱们两个,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等渴了饿了,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布木布泰笑了,扭头吩咐苏麻拉姑,“去收拾收拾,一会跟我去养心殿陪皇上。” 回头笑着宽慰哲哲,“姑姑放心,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舍得他一人住呢!” 哲哲叹气,抱菊花在怀里,“汉人都说没娘的孩子一根草。瞧瞧,福临这还是有俩娘呢,在他多尔衮眼里,比根草都不如了。” 菊花在旁插嘴,“那不是没爹么。” 布木布泰含泪笑了,“你呀,就你话多。”回过头来劝慰哲哲,“姑姑别急。多尔衮少年没了父母,性子难免桀骜偏执。我们慢慢哄着就是了。他对福临虽然严厉些,多少还是要顾及君臣叔侄情分。” 哲哲看一眼布木布泰,“你就别给他说好话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末了殷殷嘱咐布木布泰,“等见了他,你也别跟他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柔能克刚!” 布木布泰笑着应下,“是。” 顺治来到养心殿,看看四周,除了奶嬷嬷、教养嬷嬷,一个个的都是生面孔,不认识。想要哭着找额娘,又怕何洛会那个笑面虎笑话。想了想,自己爬到床上,钻到被子里,伸出胳膊对外摆摆手,“都走吧,朕要睡觉了。” 何洛会瞧着好笑,对白氏点点头,“好生伺候主子。” 白氏笑着应下,“那是自然。”送走何洛会,白氏领着几个教养嬷嬷劝顺治起床,给他洗脸,又喂了小半碗米粥,讲了海东青救王的故事,眼看顺治两只眼睛睁不开了,这才哄着他安置。 等白氏带着人熄了灯,轻手轻脚出来,就见布木布泰坐在外间大床上,穿着宽松衣裳,靠着大迎枕,腿上盖着毯子,正对着灯光看书呢。 白氏几个急忙磕头。布木布泰放下书本,淡淡一笑,“忙了一天,都累了,回去歇着吧。皇上这儿有哀家呢。” 打发走白氏,布木布泰扶着苏麻拉姑到里间,看顺治睡的香甜,笑着替他压压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不踢被子了,这才站起来,扶着苏麻拉姑的手,回到外面,重新坐回大床上看书。 苏麻拉姑挑了挑烛芯,劝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布木布泰摇摇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苏麻拉姑看劝不动,只得找个荷包,坐在灯下,一面扎花,一面陪着。 一朵花没扎完,外头值夜宫女在帘外说一声:“太后,睿亲王来了。” 布木布泰刚要披件衣服,就见多尔衮大步进来。苏麻拉姑急忙笑着迎上去,“是十四爷呀。您且到外间喝茶,有新进的六安茶,您尝尝?” 多尔衮不理会,径直走到大床前,弯腰展臂,将布木布泰逼到床角,二人鼻尖对鼻尖,呼吸可闻。 多尔衮不说话,布木布泰也不说话。就这样对峙着,苏麻拉姑记得跳脚,又不敢大喊,生怕惊醒了顺治小主子。正在安静之时,就听烛花“啪”的一声,里头簌簌布料摩擦之声传来,紧跟着,顺治迷迷糊糊叫道:“苏麻姑姑——” 苏麻拉姑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小主子总算没叫太后,赶紧小跑进去,哄顺治,“皇上,饿了?渴了?” 就听顺治迷迷糊糊叫道:“尿尿。” 多尔衮在外听着哗啦啦声,笑着喷到布木布泰脸上一口气,“你儿子今天当着全京城老百姓的面儿,好一泡尿撒。” 布木布泰抿嘴笑笑,“你八岁还尿床呢!” 多尔衮无语,“八嫂随口编排的,你也信?” “我信。” 多尔衮没法子了,继续把布木布泰往床角逼,柔声问:“今晚——到乾清宫去住吧?我都交代好了,没人知道。” 灯光下,布木布泰一张脸跟青玉似的,没有一丝情绪,“怎么,睿亲王也想学明朝皇帝,在乾清宫宠幸妃子了?” 多尔衮笑了,摇摇头,“吃醋了?你放心,乾清宫内,是你与我两个人的,诺敏我都不让进去。只有你跟我,走吧。福临有苏麻照顾呢,今晚,你只想着我就好。” 布木布泰笑笑,“汉人骂我们蒙古蛮夷,说蒙古女人不知羞耻,男人死了就改嫁。须不知,就是改嫁,也不是见个人就嫁。我是没了男人,寡妇一个。可您摄政王多尔衮,却是妻妾成群。我好歹也是皇帝之母、堂堂太后,比不得娜木钟,乃是败军遗孀,不得已与人做了二房。我就算改嫁,也不能这么委屈。” 多尔衮眨眨眼,“你若嫁,我必大礼娶之。后院之中,你排第一,与元妃诺敏并列。” “呸!这话你跟诺敏福晋说去吧。等她同意了,再来找我。”说完,布木布泰举起书本,敲开多尔衮胳膊,进到里屋。顺治声音传来,“额娘,我刚才梦到皇阿玛了。他要我好好保护你。额娘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多尔衮翻个白眼,“皇太极,看你生的小崽子!” 布木布泰躺在顺治身边,听着外头多尔衮踱步离开,拍拍顺治被子,“睡吧。” 顺治抱着布木布泰胳膊,“额娘放心,有我在,十四叔他不敢强迫你。” 苏麻拉姑站在床下,红着眼吹灭了蜡烛。 一直到十月,顺治南郊祭天,菊花都没再听说多尔衮找布木布泰麻烦。还是有一天顺治从养心殿气哼哼来慈宁宫,找哲哲诉苦,才明白这些日子多尔衮忙什么了。 “大额娘,您看多尔衮,他竟然要孩儿叫他叔父摄政王,郑亲王才是个信义摄政王。这不摆明了要占孩儿便宜么。您可不能同意。” 哲哲听了皱眉,“叔父摄政王?”多尔衮又想出什么蛾子? 顺治不住在旁添油加醋,他现在的目标是:只要多尔衮说是好的他就说坏;只要多尔衮拥护的他就反对。至于叔父摄政王到底哪里不好,说实话,顺治自己个儿也没想明白。 倒是菊花在旁笑了,“姑祖母,您别听皇上一面之词,他呀,正跟睿亲王闹别扭呢。不过,说来也是,睿亲王是皇叔,那郑亲王不也是皇叔?睿亲王是摄政王,那郑亲王不也是摄政王?都是一样的,非要分个亲疏远近,岂不是反倒让外人瞧了笑话。如今正是应当万众齐心,剿灭南明之时,切不可为了个名分之争,寒了自己人的心呐。” 顺治听了,不住点头,“菊姐姐说的是,朕就是这个意思。” 哲哲瞧菊花一眼,“难为你这么个爽直性子,都能想这么深远。”略微点头,唤来侍女宝音,“取纸笔来。”哲哲端坐,叫顺治、菊花分别在一旁守着,分别给礼亲王等王爷、贝勒去信,陈明厉害,末了,提上自己建议:“两位摄政王,均封信义叔父摄政王。”顿上一顿,复在礼亲王信笺上添上几句,提起坤宁宫不吉利之事,请他与大臣们商议商议。 信笺写好,一同发出。等布木布泰得知,礼亲王等人已经收到哲哲信函。不能阻拦,只得冷眼看事情如何进展。 多尔衮本想用封号来区别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地位、出身,哪知母后皇太后在八旗中影响力如此广泛,最终落得个相同封号,十分不服。还是布木布泰哄了半天,又拿出江南那边战事紧张,实在不宜此事打闹为由,才算安抚住多尔衮。 经此一事,顺治看表姐那是越看越顺眼。嘴上菊姐姐叫地那叫一个亲。比七公主那个亲姐姐还要亲。哲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偷偷跟布木布泰商量,“这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不妨就先定个娃娃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沙尘暴也来了,看那漫天黄沙哟! 6祭祀坤宁 第五章祭祀坤宁 布木布泰扭头,看看自家侄女,站在皇帝跟前,不管不顾、大说大笑,那叫一个恣意灿烂。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孩子还小,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姑姑,咱们就再等等。就这么一个儿子,皇后是要跟他一辈子的,总要福临各方面都满意了才好;若是随便封个妃子,汉人可不讲究妃子也算正妻那一套。到时候,只怕得罪了福临,又委屈了菊儿。” 哲哲听了,微微叹气,“话是这么说,咱们科尔沁不是没有跟福临一般大小的格格了么。算了,福临还小,到时候再看看吧。” 布木布泰低头,想了想,小心问道:“绰尔济的女儿,乃是崇德六年所生,比福临小三岁。” “哦?三岁……”哲哲闻言,问,“秉性如何?” 布木布泰笑着摇头,“还没见过呢,不过听嫂子说,那孩子小时候,就是个闷嘴葫芦。” “闷嘴葫芦啊?嗯,再看看吧。做皇后的,总不爱说话,见命妇时,哪里来的威信呢?” 顿了一顿,哲哲问:“按理,每天外命妇都要进宫陪伴你我。怎么皇上登基后,就没见过多尔衮媳妇呢?” 布木布泰心里发烧,“诺敏姐姐她——听说她病了。” “病了?派人看过没?”叫来宝音,吩咐她送些药材过去。宝音出去后,哲哲想了想,“是了,那天她陪我去坤宁宫看宫里修缮摆设,刚进宫门,就说那里阴气太重。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哲哲叫来宝音,“去请礼部满尚书,就说哀家有事相商。” 不一会儿,郎球跟随侍卫进得慈宁宫东暖阁,哲哲年近五十,又常常随皇太极召见大臣,不须避讳。直接坐在炕上,命郎球坐绣墩之上,当面问他清宁宫萨满祭祀,是否能在坤宁宫接着举办。 布木布泰毕竟亲眼见证了满族汉化,多少知道后宫年轻妇人不好随意见大臣,跟哲哲说一声,回到西暖阁,叫来苏麻拉姑,命她带上礼物,亲自到睿亲王府邸探望睿亲王福晋诺敏。 苏麻拉姑应下来,出门恰逢菊花跟顺治手挽手进来,张罗着找水喝。听说苏麻拉姑要出宫,菊花拉着拽着要跟出去玩。 苏麻拉姑怕顺治也想跟着去,急忙哄劝,“菊格格,奴才是去看望睿亲王福晋病情,不是去玩。您长大了,要懂事了,您看,皇上都不说去不是?” 顺治一听,急忙扭头,“哼,朕才不是小孩儿呢!” 菊花撇嘴,拽着要去。布木布泰在屋里听了,笑着摇头,“菊儿想去就去吧。到睿亲王府里,跟他家大格格一块儿玩玩也好。” 苏麻拉姑这才应下,生怕顺治要跟着,赶紧带着菊花出门上车走了。 睿亲王府原址为明南宫,睿亲王嫡福晋诺敏就住在明南宫正殿。听说苏麻拉姑来了,诺敏微微一笑,“姑姑药材刚送来,太后身边的人就来啊,请进来吧。” 苏麻拉姑打帘子进来,对着诺敏行礼,说些太后十分想念,请福晋好好养病的话。菊花则是笑嘻嘻凑上去,“诺敏姑姑,我看你来了。” 诺敏低头,不理苏麻拉姑,“哟,是咱们的小菊儿啊。乌达布拉其其格,你不在皇宫陪伴你姑祖母,怎么来这儿了。看完就回去吧,我这屋里都是药味儿,别熏着你了。” 菊花笑着摇头,“没事儿,我就是在宫里呆在烦了。怪不得汉人都裹小脚,一天到晚就那方寸之地、四角天空,脚大了半柱香就走完了,那不浪费么。” 诺敏噗嗤笑了,咳嗽一声,指着下头苏麻拉姑调侃,“你主子还是最喜欢看书,满汉书都看。怎么也没教教菊格格,瞧这话说的,好歹也是亲王之女,多粗俗。”说着,笑呵呵摸摸菊花脑袋,“想吃什么,姑姑让人去做。” 菊花扭头,“我不饿。倒是姑姑,怎么来了北京,吃的好穿的好,您反而更加瘦了?” 诺敏低头苦笑,“行动都是方寸之地,哪里比得上草原辽阔,能够纵马扬鞭。”低头看一眼菊花,咯咯笑道,“说了你也不懂。好了,看完就回去吧,告诉你姑祖母,我很好,过两天就去看她老人家。这里都是药味儿,别熏着你了。” 菊花想了想,趴在诺敏耳边细声细气说道:“我听姑祖母说,要在坤宁宫设祭祀,诺敏姑姑你病好了就去看看,说不定,长生天见你虔诚,有求必应、心想事成了呢!” 诺敏呵呵笑了,叫来苏麻拉姑,“好了,带菊格格回去吧。仔细过了病气。”菊花还说要见见多尔衮家大格格,诺敏直接冷笑拒绝,“不过就是个朝鲜奴婢生的,哪里比得上咱们菊格格尊贵?改日让她去见你才是。” 菊花抿嘴,诺敏姑姑这性子,还真跟自己那时候像了个十成十。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诺敏姑姑,你怎么就没我想的开呢? 劝慰几句,有心撺掇诺敏大斗多尔衮,扭头看见苏麻拉姑就在身后站着,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嘱咐诺敏好生静养,这才带着苏麻拉姑出了正殿。 等菊花与苏麻拉姑走了,屋里安静下来,诺敏抚着胸口冷笑,“有求必应?心想事成?宽心静养?但凡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少眉来眼去一回,我这病就好了一半了。” 哲哲交待郎球回去,与礼部商议坤宁祭祀之事。没过几日,便定下将坤宁宫西暖阁设为祭祀之所。 菊花听了,笑笑不说话。本来坤宁宫就不是什么吉利地方,每天再杀一头猪,大清早的,杀猪声嗷嗷叫,吵的人没法儿睡。怪不得,后世历代皇后都不愿意住坤宁宫呢。 第一次祭祀,选的十二月腊八吉日。哲哲亲率内外命妇参加。诺敏也带着睿亲王府大小福晋陪着。祭祀完了,众位福晋跟随两宫太后到慈宁宫说话。 菊花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坐在哲哲身边。就有那好溜须之人夸赞,“都说侄女似家姑。菊格格模样,跟皇太后还真是像呢。长大后,一定又是一位蒙古美人。” 布木布泰笑笑,哲哲倒是很高兴,“美不美的倒在其次,关键,是这孩子性子好,整日乐呵呵的,哀家看着,心里也松快些。” 等外命妇们散的差不多了,哲哲留下诺敏,柔声问:“病可好了?前几日给你送去的药材,可要记得用。” 诺敏低头苦笑,“多谢姑姑。我这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病根在心里,心病不除,再好的药,也是没用的。” “这是什么话!有病就得治。什么心病不心病的,就是你没事儿爱多想。若论心病,我不比你操心的还多?你呀,合该跟乌达布拉其其格学学,看看这孩子,天塌了都跟没事儿似的。”哲哲恨铁不成钢,拿个孩子作比较。 菊花低头撇嘴,我要心不宽,早就憋死在永寿宫了。 诺敏低头,一反平日刚硬性子,也不顶嘴,软塌塌地回话,“是,姑姑教训的对。我以后,一定宽心。” 哲哲叹气,有些话,当着布木布泰的面,也不好多说,只得拉着诺敏的手,柔声劝慰,“回去歇着吧。没事儿多带大格格来宫里坐坐。布木布泰每天都要照顾皇上,忙的很。你来了,我也能有个人陪着。” 诺敏答应下来,扶着丫鬟站起来,对两宫太后行礼告退。 哲哲等她走了,才扭头看一眼布木布泰,生气道:“这个多尔衮,怎么老住在乾清宫,也不说回王府了!也不看看,乾清宫是他能住的吗?” 布木布泰低头不语。哲哲自己觉得没意思,幽幽叹气,拉过布木布泰的手,“孩子是咱的根,你可要护好福临,教他成为一代明君。多尔衮还说他年纪小,不急着读书。你可别听他的,该启蒙就启蒙,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千万别给耽误了。” 布木布泰点头,“是,姑姑。” 菊花冷眼瞧着,知道此间插不上话,瞧瞧溜出来,跑到慈宁门外,赶上诺敏,趁她未上车前,拉住袖子,“诺敏姑姑,我有话跟你说。” 诺敏红着眼睛回头,勉强笑笑,“是菊儿啊,什么话,说吧。” 菊花摇头,“诺敏姑姑是悄悄话,你低头,我悄悄告诉你。” 诺敏只当孩子年幼,笑着弯腰,把耳朵凑到菊花耳旁,“说吧,什么悄悄话呀?” 只听耳边奶声奶气,“姑姑,多尔衮不喜欢你,你为什么非要让他喜欢呢。休了他,另外找个喜欢你的男人不就行了?咱们蒙古女子,又不讲究汉家那些个守节之类的。可别学汉家女子,弄个看不见的裹脚布,生生把自己给勒死。” 诺敏睁大眼睛,蹲下来认真看看菊花,小声问道:“乌达布拉其其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菊花后退一步,“我,我说,让你休了睿亲王,再找个丈夫。”诺敏姑姑怎么了? 诺敏看菊花露出害怕样子,登时揉揉脸颊,对菊花笑笑,“这样的话,姑姑还是第一次听到。菊儿,记住,你可不能对外人说。不然,人家会笑话你的。” 菊花呆呆点头,“我是不想诺敏姑姑你过的那么辛苦。其他人又不像姑父那么好色,我才不会说呢。” 诺敏笑笑,拉菊花到怀里,给她顺顺耳边碎发,取下头上一只凤凰簪子,别到菊花头上。菊花举手要摘下来,“姑姑,这簪子是你的,你戴最好看。我还小,用不着。” 诺敏按住菊花的手,“谁说的?我们菊花戴什么都好看。你呀,才是咱们科尔沁飞出的金凤凰,你不戴谁戴?”布木布泰,撺掇你家侄女来劝我休了多尔衮,然后你就能跟多尔衮在一起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先来个休王爷的,给将来菊花休皇帝做做铺垫! 7王妃休夫 第六章王妃休夫 诺敏冷笑,好,我成全你们! 诺敏告别菊花,回到睿亲王府。破天荒地请来汉臣范文程之妻。范夫人刚从慈宁宫回到家中,衣服还没换好,就听说睿亲王福晋有请。心下迟疑,“睿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家的?她不是从来不喜跟汉人来往吗?” 看看下人递来的帖子,确实是睿亲王府无疑。略微点头,“原帖奉回。我换下衣服,即刻就去。”看着下人出去回话,范夫人垂眸想了想,换了身出门衣服,交待下人,老爷回来如何回话。带着一个丫鬟,坐车赶往睿亲王府。 马车刚到府门前,就有人开了中门迎接。范夫人吓了一跳,不敢走中门,执意要走旁边角门。还是诺敏在正殿听见,亲自迎出来,挽着范夫人的手,一同进去,这才算罢。饶是如此,范夫人还战战兢兢,只肯走在道旁,不敢学诺敏一般,大大方方走正中甬道。 诺敏知道汉臣难免多虑,也不勉强,请范夫人到正殿安坐,寒暄几句,上了好茶,看着范夫人抿了两口,叫身边人带范家丫鬟下去吃果子,这才开门见山,“我今日请夫人来,是想问问女子休夫,可有什么章程。” 范夫人手里茶盅碰地一声落在桌上,张张嘴笑笑,“女、女子休夫?福晋您说的是,女子休夫,是吗?” 诺敏笑的大方,“正是。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熟知律法纲文,敢问夫人,若是丈夫在外花心,做正妻的不想跟丈夫过了,可要如何呢?” 范夫人摸摸袖子,睿亲王好色,竟然到了嫡福晋不得不闹到休夫地步吗?想了想,对着诺敏笑笑,“女子休夫,倒是少见。妾身听说过和离的,只怕与休夫不同。倒是男子,不喜妻妾,有七出之条。” 诺敏冷笑,“七出?哪七出之条?” 范夫人支支吾吾,“福晋,这——女子休夫,也用不上啊。” 诺敏接着冷笑,“休妻或是休夫,不过是看谁先开的口,最后谁分财产多。所谓七出,不过是个借口,只要能不跟他过,所谓的面子,哪有里子重要?请夫人说来。今日之事,不过是你我闲聊,左右没有外人,闺房来往,爷们儿怎么会知道呢?夫人但说无妨。” 范夫人见诺敏这么说,只得低头慢慢说道:“七出之条,其一,不顺父母。” “切,多尔衮父母早死了。我都没见过。下一条。” 范夫人脸绿了,慢慢说道,“其二,无子。” “无子?”诺敏捏着指头套想了想,“这个也就罢了。先留着候选吧。接着往下说。” “其三,淫;其四,妒;”范夫人说到这里,暗想,睿亲王福晋该不会给自己按个嫉妒的罪名吧?哪知诺敏根本不搭话茬,“还有呢?” “其五,有恶疾;其六,口多言;其七,盗窃。” “呵呵,我当什么呢,原来就这个。”诺敏摆摆手帕,“有劳夫人了。”对外喊,“来人呐,取上好绫罗,上回王爷从明皇宫抢来的那堆,挑好的送夫人。” 范夫人迷迷糊糊跟着王府婆子出了府门,等到上车了,才醒悟过来。一拍手,哎哟老爷,可是不好了。咱把摄政王得罪狠了。 多尔衮连日不回家,自然不知道诺敏接连几日叫来府中大小福晋,威逼利诱,商量休夫之事。 三日之后,诺敏进宫,哪也不去,直奔乾清宫,把一堆纸往多尔衮面前一扔,“姑奶奶不伺候了,爱娶太后娶太后,要我低头对个小妾行礼,做梦!”扭头拧着腰径自出去。 到了门外,恰好碰见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联袂而来。诺敏自从嫁给多尔衮,与多尔衮兄弟关系颇好,见他二人,悲从中来,顺手掐一把胳膊,抽抽搭搭叫一声,“十二哥,十五弟,我们姐妹的命好苦啊!”说完,不理会二人劝慰,以帕掩面,抽抽搭搭,软着腰肢,扶着侍女,一步一步,哭哭啼啼朝慈宁宫去了。 阿济格、多铎奇怪,不好追着诺敏,只得进乾清宫,问多尔衮何事。 多尔衮脸色红白不定,轰走伺候奴才们,咬着牙对二人说道:“她把自己休了。” “啊?”多铎自幼跟诺敏关系极好,听了这话,十分不解,“十四嫂她——这,她傻了?” 阿济格则大咧咧说道,“那也没什么。十四弟你不是早就想娶太后么?正好,空出嫡福晋位置,免得她姐妹二人打架。大不了,多给诺敏一些金银,叫她后半辈子安生度日便是。” 多尔衮听了这般混账话,啪的一摔,把一堆纸扔到阿济格脸上,“自己看。” 多铎拉开阿济格,兄弟俩一同细看,“嗬,弟弟,弟妹够猛的呀!她休自己之前,是不是把睿亲王府里有名号的妻妾都给休了?我瞧瞧啊,佟佳氏,尚书孟噶图之女;扎尔莽博尔济吉特氏,根杜尔台吉之女;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拉布希西台吉之女。以上这是妻。还有啊,察哈尔公齐特氏,布延图台吉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杜思噶尔卓农台吉之女;济尔莫特氏,帮图武之女。这些都是妾。”阿济格抬头,“这么多啊?你府里还有暖床的没?” 多铎在一旁凑趣,“那不还有东莪格格之母李氏没走了呢。” “也是,休她们用的都是无子。对啊,李氏生孩子了,呵呵。” 多尔衮瞧这一兄一弟说的高兴,咬牙喝道:“别说了。咱爷们儿,只有咱不要女人,哪有女人不要咱。就诺敏那脾气,敢做出这样事来,定然是安排好了。整个八旗都知道,过几天,科尔沁部也就知道了。” 多铎低头忍笑,阿济格则是直接笑喷了,拍着大腿趴到椅背上直晃荡,“哎哟,不行,我肚子疼,多铎你给我揉揉。” 多尔衮看着这兄弟俩眼睁睁看笑话,强压下火气,叫来何洛会,“福晋到哪儿去了?” 何洛会低头,“回主子,福晋哭着往慈宁宫东暖阁去了。” “慈宁宫?”多尔衮按按手上扳指,“去找八嫂告状了?”八嫂知道,布木布泰也就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中反而不气了。安定坐稳,叫兄弟俩别笑,仔细商量攻打江山事宜不提。 慈宁宫东暖阁内,诺敏扑在哲哲怀里,哭地肝肠寸断,“姑姑啊,我们这些姐妹,一朝被休,娘家又离的远,在京城里,除了您老人家,再也没个依靠了。”身后,多尔衮几位妻妾老老实实跪着,嘤嘤陪着诺敏哭泣。 哲哲摸着诺敏脖颈,“你呀,怎么糊涂成这样。” 诺敏哇哇大哭,“我也没法子,生不出孩子,总不能让王爷绝后吧?姑姑,我们心里的苦,比那黄河都多。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的亲姑姑啊!”一面大哭,一面给身后人打手势。后头几位福晋庶福晋看了,赶紧陪哭不迭。 哲哲给这些人哭烦了,叹气问:“罢了,这件事先这样吧。多尔衮那边,我去说。断不能叫他委屈了你们。” 诺敏抹泪抬头,“我们都是被休之人。妹妹们还年轻,还能再嫁人。我都安排好了,叫她们先回蒙八旗。我娘家兄弟照顾。只是姑姑,我是嫡福晋,若是刚被休就嫁人,只怕王爷面子上过不去。回娘家又怕嫂子、弟妹嫌弃。求姑姑,暂时收留几日吧?呜呜呜~~~” 哲哲扶额,这孩子,不会早就安排好了吧? 没办法,这事儿多尔衮不来,哲哲也不好决断。叫来宝音,吩咐下去,“把慈宁宫后院收拾出来,请几位福晋、庶福晋暂且安置。” 宝音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收拾干净,请诺敏等人去歇息。诺敏抹着泪,抽抽搭搭,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看的哲哲心里直冒火,“快去,凡事有姑姑做主。” 诺敏这才加快脚步,带着人走了。 哲哲扶额,“这孩子,事关满蒙和睦,说离就离了?” 菊花躲在屏风后头,连连感慨,“诺敏姑姑,你厉害!” 到底是第一代入关满蒙女子,诺敏性情,果断刚毅。当天下午,就有佟佳氏等人娘家来接人。几位蒙古博尔济吉特福晋,也都有蒙古八旗亲戚接走。哲哲还要留人,诺敏叉腰宣告,此事由她一人承担。不等多尔衮忙完占房圈地之事,睿亲王府九位妻妾,就在诺敏一力促成之下,改嫁了七位。佟佳氏出身汉族,没有随意改嫁的规矩。饶是如此,诺敏还天天找蒙古八旗到佟家说亲。最后,多尔衮恼了,学他哥哥皇太极,亲自给佟佳氏选了门亲事,逼着孟噶图把女儿嫁出去。等到佟佳氏哭哭啼啼坐上轿子,任命改嫁。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诺敏安心在慈宁宫后寝殿住下,成天陪伴在哲哲身边,有事没事刺布木布泰两句。哲哲看不下去了,劝她收敛收敛。诺敏就哭天抹泪地,说自己是被休的人,如何如何命苦。弄地哲哲见她来到东暖阁,都赶紧催布木布泰离开,省的二人见面又闹起来。 因为摄政王闹离婚,整个京城都没过好年。好容易菊花出面,才算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范夫人被吓坏咯 8占房圈地 第七章占房圈地 菊花使出浑身解数,说服诺敏,一同回科尔沁一同给祖父拜年。蒙古骑兵一路护送,带了满当当几车御赐礼物,连同诺敏嫁妆、家当,一同装车。菊花乐呵呵地,摇着帕子出了四九城。 诺敏最后瞪布木布泰一眼,心不甘情不愿上车离开。皇宫这才一团和气起来。皇太极死了不到二十七个月,小皇帝要守孝,本来皇宫不该张灯结彩。奈何如今主事的人是多尔衮,他才不管什么给哥哥守孝的规矩,高高兴兴大笔一挥,贴对联换新衣,挂上红灯笼,敲锣打鼓,热热闹闹扭着秧歌过新年。 四九城热热闹闹,京郊却是天寒地冻,哀鸿遍野。诺敏掀开窗帘,看一眼外面景象,大吃一惊,“京城不是繁华之所?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 菊花从另外一边车窗看了,轻轻放下窗帘,“那是叔父摄政王占房圈地给闹的。外头那些睡在荒郊的,都是汉人老百姓。原来住在京城,因为叔父摄政王要在京城内环搞房地产开发,不得已,迁到郊区荒凉之地。” 听说是多尔衮定下来的政策,把人家汉人从京城赶出去,空下来的屋子赏给八旗军民居住,诺敏纵然心有怜悯,奈何满蒙八旗利益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放下窗帘,双手合十,“愿长生天保佑这些可怜人,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季吧。” 菊花看诺敏一眼,没有说话。车辆在彪悍的蒙古骑兵护送下,安全穿过流民区,冒着飞雪,驶往科尔沁草原。 诺敏与菊花可以事不关己地看着汉人百姓冻死郊外,布木布泰心里可就没那么轻松。坐在乾清宫,一坐就是三个时辰,滴水未进,苦劝多尔衮,留一部分房屋给京城原住汉民。 开始多尔衮还高兴布木布泰来看他。听明来意,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一见面,你不问我吃饭了吗?喝水了吗?大腊月的,外头下着雪,你不问我冷还是不冷?这些日子诺敏把偌大个王府都给搬空,也没见你来问过一句。怎么平白无故,为那些汉人说话。” 布木布泰摇头笑笑,坐到多尔衮身后,伸出手来搓热,给他捶背,“你呀,王府搬空了,也不过是你整个身家就牛之一毛,还用得着我问?再说,乾清宫金碧辉煌,什么东西没有?谁敢饿着我们摄政王,冻着我们摄政王?摄政王心怀天下,就别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 几句话下来,多尔衮听在耳里,舒坦在心里,“这话说的不错。布木布泰,你只管住在后宫享清福。不出三年,我把江山都打下来,与你共享!” 布木布泰垂眸笑笑,“别说把中原、江南,连同云南、西藏都打下来,就算咱们疆土扩张到了阿拉伯,人都被你冻死、饿死在郊外了,光秃秃就剩咱们八旗几万人马,种地的也没有,织布的也没有。上山打个猎,还得提防被猎物给吃了。你说,共享这样的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多尔衮皱眉,“我知道你是求情来了。若说别的,我让着你,改了就改了。只是这占房圈地,乃是为了八旗在京都站稳脚跟,更是为了朝廷安稳,断然不能听你的。” 布木布泰软语求了半天,多尔衮都不曾松口。口干舌燥之际,流泪说道:“你当我这么辛苦是为了我?我一个女人,好好的躲在后院,享清福有什么不好?何苦一心为你着想?我不是怕么。怕你留下千古骂名,更怕日后别人为此反戈倒算于你。你都三十多岁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日后你去了,得罪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叫我一个人,纵然有天大本事,如何护她周全?我真是疯了,圈地之后,百姓流离失所关我何事?京畿重地动荡不安与我何干?你累死累活安抚了八旗,安抚不了百姓,那是你活该。反正我就是一妇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老老实实窝在后院得了。操什么心,我受什么累!”絮絮叨叨说完,坐在一旁哭起来。 多尔衮一看,布木布泰哭的着实伤心,不由软了。搂布木布泰在怀里,小心安慰,“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不是没说你不对么?只是,这圈地布告都下来了,总不能,说改就改。让八旗军民、蒙古官员们,说咱们言而无信,反倒不好。你说呢?” 布木布泰抬头,“那你也不能明知此事动摇京畿安定,坐视不管呐。” “我不是说了么,没地的老百姓,就到八旗圈好的庄子里租地种。反正八旗子弟不会种地,圈了也是荒着。” 布木布泰听了这话,气的头晕,靠在多尔衮肩膀上掐他,“八旗子弟是百姓,汉人就不是百姓?这天底下,满人加上蒙人能有多少?将来南北一统,还是汉人多。国家赋税、朝廷人才,都要倚仗汉人。你不说施行仁政,先把汉人得罪了。传出去□名头,可是叫南边儿汉人可着劲儿抗拒不从?你呀,该想个法子,好好安置京郊百姓才是。” 多尔衮捉住布木布泰的手,揽在怀里把玩,逗她说:“那——要不,咱不圈地了,我这就发布告,把那些汉人都接回来?” 布木布泰气极反笑,“罢了。都是为了首都建设,咱们搞房地产开发,难免京中百姓要往京郊迁移。你想个法子,叫他们挨过这个寒冬吧。” 多尔衮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了,抱布木布泰坐在腿上,两人头对头融融说话,“就知道你对我好。舍不得我为难。” 布木布泰啐多尔衮一口,“呸,回家抱你闺女她娘去,别摸来摸去的,作死了你!”一双手挣扎着,就去拍多尔衮。 多尔衮乐呵呵凑过去,伸着亮晶晶脑门任她拍,“谁是我闺女她娘?我就等你给我生个小闺女呢!” 布木布泰面红耳赤,照着多尔衮后背砸一拳,“色胚!” 多尔衮也不喊疼,依旧抱着布木布泰摇晃,整个乾清宫都能听见笑声。布木布泰打累了,趴到多尔衮肩上,柔柔说道:“等给先帝守完孝,咱俩就把事儿办了吧?” 多尔衮点头,“好。到时候,咱们在乾清宫大婚,满朝文武都请来。” 布木布泰低头,“乾清宫?再说吧。” 顺治小皇帝站在乾清宫宫前院子里,吹着雪花,听着宫殿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奶嬷嬷白氏领着教养嬷嬷站在一旁劝,“主子,天下雪了,咱回去吧。仔细冻着。” 顺治扭头看白氏一眼,“朕等额娘出来,一同回慈宁宫。” 白氏为难了,再三劝说:“太后一会儿就回去了。咱们先回去,把炕烧上,等太后回去,好暖和暖和。主子一向孝顺,等太后回去暖和了,知道是主子吩咐人做的,一定很高兴的。” 顺治抬头,看一眼白氏,摇摇头,依旧说:“朕等额娘出来,一同回去。” 白氏无奈,不敢留顺治当真站在雪地里,招呼侍卫们过来,举着伞,展开斗篷,将顺治围在中间,一人手里拿一个小暖炉,围着顺治,摆了一圈儿。将小皇帝密不透风护在圈儿里。 本以为这下安生了,哪知,没过一会儿,就见顺治捏捏鼻子,“谁放屁了,站出来,罚他一个月不准吃萝卜。哎呀妈呀,熏死朕了。” 白氏等人低头忍笑,谁都不肯站出来“认罪”。顺治正要一个挨一个过去闻闻排查,就见老远处,哲哲贴身侍女宝音,带着一队人过来磕头:“主子,母后皇太后请您回去。” 顺治扭头不理,“朕等额娘一同回去。” 宝音笑着回话:“母后皇太后说,菊格格来信了,有一封是特意给您的。您要是不回去,母后皇太后就自己先看了。” 顺治这才踢踢腿,“哼,白嬷嬷,抱朕回去。”一路走一路嘀咕,“大额娘真讨厌,偷看别人信笺。” 宝音带着人紧紧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忍笑,心里不住感慨,小主子跟菊格格感情可真好。 到了慈宁宫东暖阁,在门外解了披风,飞扑进哲哲怀里,顺治一叠声问:“大额娘,菊姐姐的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为被迫外迁、背井离乡的京城老百姓默默祝福,朝廷在精神上,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永远爱你们! 愣着干啥,鼓掌撒 9蒙古亲戚 第八章蒙古亲戚 哲哲坐在炕上,笑着摸摸顺治脑门,“瞧瞧,外头大雪呢,怎么说跑就跑出去了?”叫来侍女,捧上一盅姜汤,热热地给顺治灌下去,发散发散。 顺治不好说自己去捉奸了,捉的还是亲娘跟亲叔叔的奸,闷声回答:“去看雪景了。本来想叫十一弟跟我一起堆雪人来着。” 哲哲听了,抿嘴笑笑,“等雪停了,叫侍卫们陪你去。你十一弟身子弱,自从入了腊月,就没见他们娘俩来请安了。” 顺治没听出哲哲话中暗藏不满,只当博果儿真的弱不禁风,不由摇摇指头,“那可不好。将来,朕还想让他做大将军,给朕打仗呢。就像,就像……”顺治摇摇脑袋,可不能说像十四叔给汗阿玛打江山一样。那不是说将来自己死了,自己的皇后就得像额娘对十四叔一样,跟博果儿弟弟眉来眼去了? 哲哲不知顺治那点儿小心思,但还是很善解人意般避开多尔衮,笑说:“就像济尔哈朗给你汗阿玛打江山一样,是不是呀?” 顺治急忙点头,一叠声说:“就是就是。”母子俩说笑一阵,顺治想起来意,伸手问:“菊姐姐的信呢?” 哲哲咯咯笑了,从炕桌上小抽屉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来,调侃,“才几天没见,也不知道有多少话说,瞧这信厚的。” 顺治接过来一看,信笺并未封上,取出一叠纸,翻开一看,字少画多。哲哲凑过来一瞅,“哟,这是什么呀?大额娘怎么看不懂呢?这么多小人儿,小牛小羊,这是哪儿啊?” 顺治哈哈笑了,“我知道,姐姐这是画的科尔沁草原。您看,这还有蒙古包呢。这是舅舅,这是舅妈。” “哦,是舅舅、舅妈呀。那这个红衣服小人儿是谁呀?” “是菊姐姐。” “菊姐姐好看不好看呀?” “好看,还聪明。”顺治实话实说。 哲哲笑了,福临自己都说菊儿“丽而慧”,菊儿刚到家,就想着给福临来信。俩孩子感情这么好,布木布泰担心那是多余。想来,这门亲事,跑不了了。 菊花还不知道,一封信看图识字,叫哲哲一而再再而三惦记着。好容易回到父母身边,顾不上撒娇,趁着晚上父亲到母亲屋里歇息,一心一意游说父亲,趁着如今天下大乱,赶紧派人出去,抢占政治资本。 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见幼女一本正经,说什么如今满洲入关,满蒙关系不久就会有盟友变为君臣,蒙古地位将一降再降,最终不得不退出朝堂核心。微微皱眉,止住菊花,“其其格,不得胡言。你姑祖母与姑姑两宫太后护着,蒙古别部不说,咱们科尔沁必定会时代尊贵。” 菊花翻个白眼,“所谓世代尊贵,就是把咱们家疼在心尖儿的闺女,一个个送到远离家乡之处,给他们做小老婆,任由他们欺凌,连个孩子都留不下来,死后埋哪儿都不知道。所谓世代尊贵,就是咱们家但凡有本事的男子,都不得不娶他家女儿,娶就娶吧,还一个个的都生不出孩子,断了咱们嫡出香火。” “胡闹!你姑姑、你姑祖母,不都生了孩子?没咱们科尔沁,他们凭什么入关?身上还流着咱们科尔沁的血,就想着翻脸不认外家了?” 菊花站在吴克善面前冷笑,“诺敏姑姑遣散众多福晋,这个信号,还不够强吗?父亲,满洲贵族崛起,朝政势力重组,宗室日渐汉化。咱们蒙古,若不趁机有所作为,将来,只能站在边缘,看满汉两家亲热。父亲莫忘了,蒙古之于满洲,从来都是利用与戒备并存。” 吴克善王妃在旁担忧,“不会吧。两宫太后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式微。更何况,两家联姻,那是世代多少代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菊花摇头,看着吴克善。 吴克善抿嘴,“王妃还记得当初叶赫那拉部吗?” “叶赫那拉部?” 菊花在旁解释,“叶赫那拉部,与他爱新觉罗,也是世代姻亲。最后叶赫被灭而终。乌拉那拉部,多少位闺女嫁给他爱新觉罗爷们儿,如今呢?见了他家爷们儿,不也得口称奴才?这两家,不都出了大妃?都有皇子吗?” 王妃摇头,“咱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母亲,难道您想让咱家再出位皇后?”菊花冷笑,“流水的皇后铁打的王。母亲,出不出皇后不要紧,关键是,咱们要想法子,抓住皇帝的心,让他心里向着咱。” 王妃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咱们蒙古就是靠联姻说话。” “所以元朝百年而亡。” 吴克善拍拍桌子,“其其格,不许胡说。” 菊花咬咬嘴唇退下,吴克善看幼女一眼,“你姑姑说什么了?” 菊花摇头,“没,什么也没说。” 吴克善敲敲桌子,看着屋里炭火,火炉上,铜壶冒着热气,蒸腾着奶茶浓香。王妃陪坐一旁,安安静静不言不语。 最后,吴克善对着菊花点头,“我虽然不读汉书,但也知道汉人规矩。他们没有一个家族世代为后的规矩。但凡能连出两位皇后,后来那个家族必然被灭。其其格,你姑姑熟读汉书,定然也知道这些。” 菊花低头,怎么绕来绕去还是皇后。爹呀,咱现在说的是政治资源,抢占政治资源! 吴克善接着说道:“罢了。你就留在你母亲身边,好好学习管家吧。咱家闺女,心高气傲的,与其嫁给他爱新觉罗,跟你诺敏姑姑一般受气,不如安安生生留在草原。” 菊花赶紧问:“那——咱就守着草原,眼睁睁看着满洲在中原吃香的、喝辣的呀?” 王妃瞪菊花一眼,“怎么说话呢?” 菊花低头捏指头,“本来么。” 吴克善呵呵笑笑,“你说的,派科尔沁年轻人跟着军队各地当官,管理汉人百姓,我觉得靠谱。不过,这事我得跟你祖父、叔父们商量商量。” 菊花点头,凑上去拍马屁,“就知道父亲最深明大义了。” 王妃略一沉思,“咱们家人,习惯马上生活,到了中原只怕不习惯,去之前,还要提前学习学习中原习俗、文字才是。” 菊花抬头,看一眼母亲,咯咯笑了。上辈子只知道跟着母亲学习管家,怎么就没看出来,母亲也能举一反三、参与部族事务呢? 顺治二年二月,哲哲接到科尔沁家书,说家里有一批子弟,仰慕中原文化,想来京城讨生活,求她给安排个活儿干。 自己能熬过皇太极继妃,展露光芒,继而册封皇后,多亏了娘家支持。这点儿小事,哲哲自然乐意帮忙。叫来布木布泰一说,布木布泰点头应允,“都是一家人,他们乐意来,咱们往后在朝堂上,也有说话的人。能帮自然要帮一把。” 哲哲听了十分满意,“合该如此。汉人都说,得了富贵忘根本,那是不义。如今满天下人都看着咱们呢。可不能留下把柄。况且,蒙古各部,还要科尔沁帮着安抚呢!” 两宫太后联合开路,科尔沁第一批青年携家带口来到北京。三个月后,分赴全国各地,帮着打仗,顺便战后安抚当地百姓。不着痕迹促进蒙古族、汉族交流了解。不少地方,甚至开始蒙、汉混居,平民之间,逐渐联姻沟通。接下来十年间,科尔沁大力繁育人口,人口多了就送到北京,免得破坏草原环境,激发沙尘暴。 同年四月,顺治八嫡出姐姐固伦长公主下嫁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子巴雅斯护朗。在此之前,顺治同母姐姐固伦七公主嫁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内大臣俄尔齐桑之子铿吉尔格。一年出嫁两位公主,一位是母后皇太后亲生,一位是顺治皇帝亲姐,吴克善这个做表哥、做舅舅的,少不得带着一家老小送礼吃酒。听了菊花建议,顺便带了不少科尔沁子弟到京城,找两宫太后“讨生活”。都是实在亲戚,给子侄相亲安排个工作,小意思啦! 怪不得史书上,称自己“丽而慧”。菊花对着镜子,上看下看,肉呼呼的看不出来多漂亮。不过,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渗透中原,渐渐取得部分朝政大权么——菊花抱着镜子哈哈大笑,“我真是太聪明了,‘慧’这个字,当之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实在亲戚,给安排个工作呗! 抢占资本要趁早,植树挖坑要填好!植树节了,你给树浇水了吗? 还有一更 10走出围城 第九章走出围城 吴克善带着一家老小,趁着两位固伦公主婚事,来京城打秋风。一住就是大半年,走门路给子弟们培训、安排工作。不求多好,但求能让孩子们得到锻炼。瞧瞧人家满八旗,咱们可不能给落下了。直到十一月,哲哲所出固伦长公主马喀塔改嫁林丹汗之子阿布鼐,吴克善想起部落里该生羊羔了,这才收拾收拾,准备跟马喀塔公主一同回蒙古。 马喀塔公主这位额驸,就是后来康熙良妃之祖,康熙朝赫赫有名的贤王胤礽之母家祖宗。有趣的是,阿布鼐生母,乃是大贵妃娜木钟。从另一方面来说,哲哲与娜木钟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整个皇宫都要庆祝一番,接连热闹了一个月,眼看都要过新年。天寒地冻的,哲哲舍不得女儿受苦,留他们小两口在京城过了年,才准归牧。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菊花要注管。如今她烦恼的是,到哪儿去找学识渊博,不古板之人,帮着自家教导子弟汉文呢?没等她找到人,哲哲就派人找她来了。菊花张张嘴,“诺敏姑姑闯祸了?” 宝音站在地上,接连叹气,“可不是么。”菊花找个小马扎,叫宝音坐了,慢慢说来。 也不知道诺敏怎么想的,雷厉风行一般休了多尔衮,好容易回科尔沁了,家里人想着趁着多尔衮跟布木布泰打的火热,没空管诺敏,赶紧的,给她找个婆家嫁了。谁知道这孩子那么想不开,不顾大雪纷飞,借口参加三公主婚礼,带着人来到京城。住到慈宁宫偏殿,一天到晚在布木布泰眼前晃来晃去。 哲哲嫁女,本来挺高兴的。因为诺敏来回搅合,少不得生了几回气。张口说她,诺敏总是眼泪涟涟,说什么没了丈夫,娘家人也不待见,不活了,这就去死。 大过年的,哲哲总不能真让她去跳城楼。只得软语安抚。最后,布木布泰主动退让,说是皇帝年幼,一个人住在养心殿不放心,选了个黄道吉日,自己搬到养心殿去陪儿子。 按理,贵为太后,这么做已经是谦让了。哪知诺敏不依,说什么自己老是跟着公主、格格们住在慈宁宫也不好,找哲哲要永寿宫,非要带着侍女、侍卫们搬进去。 宝音叹口气,“这哪儿行啊。永寿宫是后六宫之一,向来都是皇妃们住的。皇太后不同意,直接驳回。谁知道,诺敏格格她——她自己开始动手搬了。” 菊花哈哈大笑,永寿宫那地方,我熟啊。没什么好的,就是跟养心殿离的近。方便监视。想当年,顺治出家前,闲着没事儿就到永寿宫去坐坐,跟我吵一架,舒散舒散。说白了,当年顺治让自己住永寿宫,紧紧挨着养心殿,特意挖开一条小巷,没事就去逛逛。其目的,就是找个人吵架,顺便出出毒气。没想到,自己没被气死,顺治倒是先没了。 菊花叹口气,得,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说这做什么。 宝音看菊花不开口,以为她在想什么,急忙笑着说:“皇太后十分生气,胸口疼又犯了。身边几位公主都出嫁了,没个知心人劝慰。派奴才来,请格格陪着说说话。” 菊花跳下炕头,“姑祖母想我,自然是要去的。宝音姑姑稍等,我叫嬷嬷们收拾衣服。” 宝音急忙站起来,“不着急,格格且慢慢收拾。就是什么东西一时想不到,到了宫里再办也是一样的。” 菊花笑呵呵点头,“朝廷正在打仗,还是简朴些好。我这里有用的,办什么新的呢?再说,咱科尔沁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宝音噎了一下,怪不得,整个科尔沁部落都来两宫太后这里打秋风。 不一会儿奶嬷嬷收拾好了,菊花带着两个经年嬷嬷上车。宝音随后跟上,看看门口几个小丫鬟站着送行,再看两位老嬷嬷都年过四十,心生不忍,“格格,宫里有地方,您就是多带几个丫鬟去,也行啊。自己人用着,总是方便。” 菊花低头整理衣襟,抬头看着菊花笑了,“那几个小丫鬟年纪太小,成天吵吵着难受。要不是母亲执意让她们伺候我,我才不要呢!” 宝音扭头,望向车后几个丫鬟,再看看菊花,人家都比你大,好不好? 话说菊花坐车进宫,面见哲哲。眼见地老太后神情憔悴,一张脸原本圆月似的,一个月没见,瘦了一圈。行了礼赶紧上前,握住哲哲的手,“姑祖母,我来了,您怎么瘦成这样了?好心疼啊!” 哲哲靠在大迎枕上笑了,“你个小丫头,就知道说好听话。” 菊花爬到炕上,乖乖坐到哲哲身边,“姑祖母,诺敏姑姑就是闲着没事儿干。您也知道,她的性子素来就是要强的,您就别跟她生气了。反正现在皇上还小,后宫没有妃子,她爱住哪儿,就让她住呗。” 哲哲瞪菊花一眼,“爱住哪儿就住?以前先帝在时,清宁宫宫殿那么多,也没见诺敏吵着闹着要住。现在先帝没了,就想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了?其其格,你别看这事儿都是诺敏干的。其实,她背后,有多尔衮纵容呢!” 菊花低头,“大人的事我不好说。不过,您还真得给诺敏姑姑找点儿事干。要不然,老这么折腾您和姑姑,总不是个办法。多尔衮叔叔那边,忙着打仗收地,后院的事,他能管多少?诺敏姑姑既然已经跟他离了,何苦再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给他当枪使呢?” 哲哲扶额叹气,“她就是个拎不清的,我说她,她又不肯听,说多了她就急,说什么没男人了,如何如何。都是一样侄女,我就算偏心布木布泰是福临的娘,也不能太过了。” 菊花拍拍哲哲胳膊,“您老只管安享天伦,那些个事,就让姑姑们去忙吧。总要有个结果。” 哲哲找菊花来,不过是看她年纪小,性子欢实,又是娘家人,说说话诉诉苦,本来就没指望她能帮多少忙。说了半天,心里气顺了,这才想起来眼前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笑上一笑,“累了吧?待会儿吃了饭,就去歇歇。” 菊花低头想了想,“诺敏姑姑忙着搬家,一定没顾上吃饭,我带饭菜,给她送去吧。” 哲哲想了想,“罢了,你去吧。她就算再泼辣,也不能对你个孩子怎么样。” 菊花带着人抬着饭菜进永寿宫时,诺敏正拿着鸡毛掸子,指挥人灰土尘天地里外洒扫。见菊花抬了吃食过来,一拍手,“瞧我忙的,连饭都给忘了。还是大侄女贴心。” 菊花一笑,“不是我要来,是母后皇太后让我来送的。她说,看你心里苦,却非要装着不在乎,她心里难受。叫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羊背子,劝你多吃点儿,就算要折腾,也得精神好、身体好,才有劲儿不是?” 诺敏听了这话,收了脸上笑容,顿了顿,扭头招呼奴才们,“别收拾了,都给老娘吃饭去。吃饱了喝足了再来。” 奴才们垂手出去,诺敏洗了手。菊花吩咐人打扫干净树下石桌,摆上羊背子,下头放了暖炉温着,香气四溢,倒上奶茶,热气蒸腾。诺敏坐下,从袖子里取了小刀,先切一块,递给菊花,再切一块,自己双手拿着吃。 姑侄俩安静吃饭,一时无话。饭毕,诺敏洗了手,抬头看看菊花,笑笑,“你回去对姑姑说,就说,我还是有点儿放不下。等我放下了,自然就回科尔沁了。” 菊花听了,微微一笑,“干嘛要回科尔沁?南边儿大好河山,姑姑您还没见过呢?咱们可不能学汉家女子,一辈子窝在四方天里。我是要趁着年纪小有空去走走,不知诺敏姑姑可要陪同啊?” “去走走?”诺敏想想,“去哪儿?” “嗯,去山东吧,然后再去江南。家里有几个堂兄弟,补了那里的缺,正好,咱们一同去,路上有个照应。” 诺敏抬头,看一眼永寿宫宫门,“我再想想吧。” 菊花没说话,诺敏姑姑此时,跟当年自己何其相似。心里有气,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开的。拍拍手,跳下石凳,“好吧,过了年哥哥们就去上任。姑姑想好了,提前跟我说一声。” 诺敏虽然没想开,可是菊花的话多少听进去了。接下来半个月,没再找布木布泰麻烦。 过年守岁时候,多尔衮光明正大抢了布木布泰到乾清宫去。顺治拽着布木布泰袖子哼哧半天,最终,还是不敌多尔衮,败下阵来。一个人呆在养心殿没意思,带着吴良辅等人,到慈宁宫来找哲哲,寻求母爱安慰。 哲哲身边围坐着未出嫁的公主格格,年纪大的,都知道奉承嫡母。年纪小的,还围着围嘴啃窝窝。十四格格,即后世熟知的建宁公主,则是抱着菊花,求她讲孙猴子的故事。诺敏坐在一旁,一张脸掩在灯花里,没多少欢乐,也没多少苦悲。 这边正热闹着,冷不丁外头传来通传声,说皇上驾到。一帮公主格格急忙起身,行大礼参拜。菊花站到诺敏身后,一同行礼问安。 顺治看哲哲宫里热热闹闹,想起养心殿内自己孤苦伶仃,眼泪登时下来了,一头扑进哲哲怀里。 哲哲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公主格格们也赶紧找帕子,蘸热水,候着给顺治擦泪洗脸。 好在顺治还知道避讳,当着姐姐妹妹们的面,抹抹眼泪,抬头说道:“孩儿看见大额娘,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汗阿玛了。故而流泪。” 这话一说,公主格格们也全都抹起泪来。 哲哲一手搂着顺治,一手揽着九公主,含泪说道:“先帝呀,你一拍手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老的老,小的小,守岁了,您倒是来看看我们呐。” 一时间,高高兴兴的事,变成了追悼大会。 龇着牙看哲哲带着一帮孩子们哭,诺敏、菊花互相看一眼。诺敏上前劝慰,菊花在旁逗趣。好容易劝地几个人脸上有了笑模样,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过一会儿,公主、格格到外面看烟花,顺治坐在哲哲怀里,昏昏欲睡。诺敏看四下没有外人,凑到哲哲耳边,“姑姑,过了年开春,我想跟菊儿一起,到南边儿看看。” “哦?”哲哲看诺敏一眼,“想出去走走?” 诺敏伸手,摸摸顺治光光脑袋,“总困在四角天地里,不是法子。趁着年轻,出去看看也好。” 顺治抬头,看菊花拉着奶嬷嬷,站在大殿门口,仰头看天,嘴唇绷了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突然发现诺敏好有爱哦。没办法,偶的幻想之一,就是做泼妇 1一千里缘分 第十章千里缘分 菊花一行此去,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一路上,有科尔沁侍卫护送,见了不少异地风俗。 顺治有心跟着一同见识见识,奈何身为皇帝,有百般不得自由之处。只得请菊花时不时写信回来,聊以宽慰一二。菊花上辈子宅居多日,没事就学习汉字。老给顺治画画,觉得烦了,索性开始用汉字气他。布木布泰得知以后,说服多尔衮,特意请了范文程大学士,教导顺治满蒙汉三种语言。范文程心知多尔衮不希望小皇帝过早成熟,故而,面上教的不过是习字描红。只有无人监视之时,才会慢慢讲些春秋论语、汉书宋史。即便如此,也够顺治写信向菊花显摆了。 菊花没理顺治这茬儿,沿路寻了不少先生,恭恭敬敬请来,教导科尔沁子弟。用吴克善的话说,不指望你们考状元,往后都是要当父母官的人了,别连汉字都认不明白就行。 诺敏见多了战后荒地,连连感慨战争害人。到了姑苏城外,进寒山寺烧香,恳请佛祖,保佑八旗将士,赶紧灭了南明,还百姓一个清平家园。 难得诺敏心怀天下一回,还未祷告完,就听大殿之后,一人猖狂大笑,“既然担忧百姓,如何还想着赶紧占人家地盘。夫人,人分小人、君子,自古以来来,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伪君子。夫人如此伪善之说,还是不要来这佛祖清净地,污了佛祖耳朵吧?” 诺敏闻言,冷喝:“什么人,躲在背后不出来,小心姑奶奶一箭射去,刺穿你喉咙。” 那人又是一笑,绕柱而出。诺敏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光头。菊花听见殿内响动,带着侍卫们进来,站在诺敏身边,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说和尚不是和尚,说俗人不算俗人。和尚不穿袈裟,俗人不留长发。菊花皱眉,“你谁呀?我们在这里上香,你冷不丁冒出来,做什么呀?” 那人呵呵一笑,“夫人小姐想必是八旗之人吧?看侍卫装扮,您二位也算贵族了。” 诺敏小心将菊花护在身后,“有话快说,别使诡计,仔细姑奶奶送你见官。姑苏知州,那是我老乡。” 那人呵呵一笑,“在下季开生,多有冒昧,肯请夫人见谅。本来逃命至此,不该管闲事。不想遇到两位女菩萨,或许,城中百姓,可逃此一难。” 诺敏没理他,冲身后侍卫说道:“收拾东西,走人。”如今朝政未稳,可不能跟个闲人在这儿多呆。鬼知道他是不是敌方探子。 蒙古侍卫最习惯的就是速度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扯住季开生两只胳膊,往后一拧。其他人护着诺敏、菊花,收拾完果品供篮,出了寒山寺,上了马车,吹个口哨,打个招呼。制住季开生两人松开胳膊,飞快出寺院,与诺敏等人会合。 季开生跟到寺庙外,追着喊:“进城去若遇到城中老百姓,还望夫人搭救一二。” 诺敏坐在马车上听了,问菊花:“这里不是不打仗了吗?怎么还要我去救?” 菊花摇头,“不知道。”季开生,好熟悉的名字啊。 等到车马进城,城门口守卫要求所有人摘了帽子查看发型,诺敏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人,剃了光头却不穿袈裟。 菊花抬头,猛地瞧见城门口挂着几颗人头,吓地哇哇叫一声,缩回马车。诺敏抱着菊花安抚,身旁嬷嬷出来,与守门侍卫交涉。 因是蒙古侍卫,身上带着多尔衮发的证明,守门很快放行。过城门时,还能看见不少人排队等到剃头挑子前,等着换发型。街面上,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了马褂箭袖。菊花趴在诺敏怀里,闷了半天,才颤巍巍抬头,“血淋淋的,好害怕。” 诺敏拍拍菊花,“这就是改朝换代。想来,咱们路上遇到的那个季开生,既不想剃头发,又不想没了命。实在是无奈之举。” 菊花想了想,“他应该会留鼠尾。我瞧着,他还年轻,心里头,未必没想过在新朝有所作为。” 诺敏摇头,“再看吧。” 马车进了姑苏知州府,知州大人乃是科尔沁奴才,因战功得了这么个位子。知州夫人听说主子来了,早就收拾好了正房,领着人站在门前候着。 见了面,口称奴才,说什么家里能由这般造化,都是主子恩典,云云。诺敏笑笑,叫他们忠心为主,往后,好处大大滴。 知州夫人感恩戴德应了。上前扶了诺敏,带着菊花进了院子,热水、热茶早就备好。收拾完毕,诺敏叫来知州夫人,“临行前,母后皇太后要我到寒山寺拜佛,许下愿来。说是姑苏城内,十五日不啥死囚,以保满城平安。方才来时,我已经拜过菩萨。你去前头,跟你男人说一声。从今天开始,十五日内,不再杀死囚。若罪大恶极非杀不可,留到十五日之后,再杀。” 知州夫人应下,出门传话。果然,诺敏与菊花在姑苏住了五日,姑苏城内一人未杀。几天后,稀罕景致看的差不多了,临行前,诺敏叹息,“我也只能救这几天了。” 菊花看一眼诺敏,“姑姑对这些汉人倒是好。” 诺敏苦笑,“都是老百姓。再说,要不是多尔衮那厮定下剃发异服,我才懒得管事呢。” 感情,这位是故意跟多尔衮找麻烦来了。菊花低头忍笑,陪诺敏上车,准备北上与多铎大军汇合,一同还京。 路过寒山寺,马车停住。侍卫回话,“主子,前几日碰见的那个假和尚拦路。” 诺敏挑开车帘,“何事?” 季开生与五步外,牵着一头小毛驴,笑着对诺敏拱手,“夫人莫急,在下听说京城明年科考,路见夫人,得知也是前往京城方向。想与夫人一路回京,参加科举。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菊花钻出马车,对着季开生上下打量,“不是说,汉人最讲究男女大嫌么?怎么你一点儿不避讳似的?” 季开生闻言大笑,“如今天地易主,大丈夫只知百姓为难,哪里还顾得上细微末枝。更何况,在下想真正想要同行的,乃是众位侍卫大哥。一介书生,京城遥遥,若能有幸与大哥们结伴同行,也是在下幸事。” 说白了,就是想要一队免费保镖。 菊花想了想,“我们要去找八旗军队,你若不怕,就在后头跟着吧。” 诺敏听了,并无异议。提前给多铎去了信,说明此事。多铎那边虽有怀疑,但听从多尔衮,对汉族文人多加礼遇。既然季开生说了是去参加科举,不妨带他去。一路上,多加监视便是。 季开生没想到,诺敏居然与豫亲王多铎如此熟悉。当面见了多铎,立刻冷了一张脸,甩袖子骂道:“禽兽——不如!”菊花冷眼旁观,若不是碍于距离太远,季开生八成要一口啐过去。 多铎沉了脸,“嗯!” 季开生接着骂,“就是你搞的扬州十日,你个混账,你知不知道,扬州能得如此繁华,需要多少年积累。你倒好,多少能工巧匠都被你杀了,多少经典古籍都给你埋了。你个笨蛋,你这是打江山呢,还是烧江山呢?你这是焚书坑儒、贻害子孙!你一把火烧的畅快,你让后头人得花多少银子才能建起来?” 多铎听着听着,也不气了,叫来亲兵,“去,搬把椅子,爷坐着听他骂。”亲兵听完转身要走,多铎重新叫人回来,“顺便端壶茶,给季先生润润喉咙。” 季开生奇怪了,诺敏也奇怪了,“多铎,你不杀他?” 多铎哈哈大笑,“嫂子,我还叫你一声嫂子,你别看我不喜欢范文程,可我觉得,他那样的人,其实也不错。总比洪承畴、钱谦益那样的老狐狸顺快多了。那个谁,季开生是吧,你不是说你要到京城吗?爷送你去。咱先说好了,今日骂爷,爷不计较。到了京城,你别骂我哥。扬州十日是我干的。那没法子,打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兵,总不能一个大子不见吧?都跟他洪承畴似的,拿着老家的钱在这儿围而不战,一点儿油水捞不着,咱还打什么呀?咱俩,你说不过我,我也说不服你。省点儿力气,到京城了,考个进士我瞧瞧。写字,我不行;打仗,你不行。还是到皇上跟前,教他认字吧。” 季开生眯眯眼,“王爷说的是。术业有专攻,还望王爷,多多积德,少开杀戮。” 多铎抽抽鼻子,“行啊,只要那些人老老实实地,我才懒得杀人呢!”说着,上前揽住季开生肩膀,“爷们儿,别瞧你小白脸儿似的,见了我居然抖都不抖。能喝不,走,喝两碗去!” 诺敏瞧一眼多铎,哥俩好似的拉着季开生走了。低头看看菊花,就听菊花抿嘴,“原来是他呀!” 诺敏小声问:“谁?” 菊花抬头,笑嘻嘻回答:“清初第一直臣,最讨厌男人花心好色的江南才子季开生。” “哦?”诺敏听了,把这话在心里咀嚼一番,“真的假的?” 菊花冲季开生背影大喊:“季先生,男人好色要得不?” 季开生扭头大声喊:“不!” 多铎“嗨”一声,拉着人走远了。 菊花抬头看诺敏,诺敏抿嘴一笑,叫来贴身嬷嬷,“去,叫人查查,季先生家里,可有大福晋吗?”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桩老少配。这位季先生,历史上这时候,不过二十来岁正当年呢! 捂脸遁走...... 12韬光养晦 第十一章韬光养晦 菊花没听清楚,等过后再问她要查什么,诺敏随意编了个借口,哄了过去。 顺治三年十月,多铎还师京城。顺治听说消息,出乎意料没有闹别扭,高高兴兴听从多尔衮安排,带着百官到郊外迎接。坐在龙辇上,小脑袋四下转转,不见菊花马车。多尔衮在一旁看了,笑着凑过来,小声解释:“你菊姐姐坐车从朝阳门先行回京了。” 顺治闻言,不免失望。多尔衮看小皇帝对菊花那么关心,心里琢磨,等来年吴克善来京朝贡,就替福临把这门婚事定下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多尔衮安排别人家闺女婚事,睿亲王前福晋就开始安排梅开二度。顺治四年春,开科举。出榜当天,多铎抱着胳膊挤到皇榜前,感受一番京中举子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场面,对着皇榜呵呵一声,“还真考中了。”身旁亲兵劝道:“爷您要看皇榜,到大学士那儿一问就成,何必跟这帮弱鸡子挤,瞧这一头汗。” 多铎冷笑,“爷才懒得去跟那些个酸不溜丢的大学士应承。也就季开生,还有那么点儿骨气。可惜呀,人家不肯在军中效力。” 亲兵听了低头咬牙,“就季先生那身子骨,进了您手底下,那纯粹是让您公报私仇呢吧?” 多铎不理亲兵絮叨,挤出人群,招呼上随从,“走,找季先生喝两杯。” 多铎想着,季开生既然是自己带来京城,那么往后,朝上文臣里,也有咱们兄弟一把枪。哪知,季开生刚进翰林院,没几天功夫,多铎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不敢耽误,跑到多尔衮跟前请罪,“十四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十四嫂子早就看上那小白脸儿了。他俩差十来岁呢,我哪知道嫂子想要老牛吃嫩草呀!我,我,要不哥你打我一顿吧?” 多尔衮白多铎一眼,“这指婚旨意若是圣母皇太后下的,我还敢打你。如今,母后皇太后亲自指婚,名头上说,是为了满蒙汉亲如一家,把自己的亲侄女指给汉人进士。你说,我还敢打你吗?我那不是破坏满蒙汉和睦吗?”气死我了!爷还活着,诺敏你竟敢改嫁! 多铎哭丧着脸,“那咋办呀?眼睁睁看着嫂子嫁人?” 多尔衮冷哼,“这边旨意刚下,母后皇太后就找我去了。问我跟布木布泰的事儿,啥时候办。” 多铎“咦”一声,“这是催你大婚了?” 多尔衮叹息,“母后皇太后在诸王、贝勒中,素有威信。我跟布木布泰之事,如果有她老人家出面,能省不少麻烦。她老人家说的对,诺敏都不跟我过了,难得布木布泰与我苦尽甘来,何苦跟个汉人过不去。这件事算了。等我跟布木布泰大婚之后,再收拾他。” 多铎拊掌,“就知道哥你咽不下去这口气。放心,到时候,弟弟帮你!” 由于哲哲所下懿旨上,写的新娘名字,乃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外人只当是科尔沁那位姑娘,为满蒙汉联姻做出贡献。到了季开生洞房花烛之日,才明白原来是睿亲王为了满汉一家,做出的巨大牺牲。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豪格从战场上回来,见了多尔衮,免不了冷嘲暗讽,过过嘴瘾。碍于颜面,多尔衮忍了。 次数多了,多尔衮就计划着,想个法子,把豪格这个眼中钉除掉。 布木布泰算算时间,知道多尔衮快对豪格动手了,提前找到哲哲通气。哲哲皱眉,“这——多尔衮到底还是容不得豪格。” 布木布泰陪着叹息,“如今皇上年幼,郑亲王听政之权又给多尔衮挤下来,朝廷几乎多尔衮兄弟三个一家独大。眼看就有功高震主之嫌,偏偏福临性子倔的很,非要跟多尔衮硬来。豪格虽说性子不好,到底跟皇上是亲兄长。有他镇着,多尔衮多少顾忌些。若是豪格也被撸了,往后福临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哲哲看一眼布木布泰,“说的是啊。可惜,咱们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要不,让豪格福晋来一趟,跟她说明白,让她劝劝?” 布木布泰想了想,“也罢,总要打个招呼,叫她心里有个底。” 豪格福晋,乃是诺敏亲姐姐,与布木布泰同为哲哲侄女。听见母后皇太后召见,换了衣服来朝。哲哲与她细细分说明白,最后劝道:“豪格性情直爽,大事上也能把住。他是皇上亲兄弟,现在皇上小,什么事还显不出来。等将来皇上长大了,还不是他们兄弟之间亲么,外人谁能比得上?” 豪格福晋听了急忙笑说,“姑姑说的是。我们家王爷常说,心疼皇上年幼,做兄长常年在外打仗,不能照拂呢。既然姑姑这么说,回去以后,我就叫他在京里多呆些日子。” 哲哲笑着点头,“很该如此。”顿上一顿,又说,“豪格常年在外打仗,难免受伤,身体有亏。我这里还有一些上好药材,回去后,你吩咐厨房,好好给他补补。” 豪格福晋答应下来,谢恩出宫。回到王府,顾不得喝口水,直奔豪格屋子。恰好索尼也在,豪格福晋也不避讳,当面说明情况。豪格冷哼,“这是什么话,叫我装鳖孙?” 索尼捏着胡子笑了,“王爷,母后皇太后这是为了皇上与王爷兄弟之情,也是心疼福晋。您不妨听上一劝,趁机好好补补。横竖皇上年幼,将来,等皇上长大掌权了,心里自然能分清兄弟跟叔侄。” 豪格福晋陪着劝道:“是啊,王爷。今日我在宫中,听说睿亲王叫人重新修葺乾清宫,说是准备办喜事。可路过养心殿外,里头则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听说,是皇上跟睿亲王言语不和,闹性子呢。诺敏上次还说,皇上很不喜欢太后跟睿亲王走的近。咱呐,只要先等等。等皇上长大了,帮助皇上掌权,那时候,就是您想在家里休养,怕是皇上都要请您去,帮着处理政务,出主意呢!” 豪格听了,有些迟疑,“多尔衮什么人,我躲起来,他就不动我了吗?” 豪格福晋闻言,去看索尼,“您有什么主意?” 索尼坐着想了想,“王爷,您不妨做些明面上大家一看就知道的错事,但是又不是太大。别等睿亲王发作,先找母后皇太后请罪。母后皇太后罚了您,您就回府闭门思过。毕竟,太后大婚当前,又有母后皇太后照顾着,多尔衮再厉害,也不至于这就动手。往后,王爷您只管闭门不出,在家里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皇上到十六岁就可亲政。到那时,就是您这位皇兄大展身手之时啊!” 豪格给说的心动,掐指头算算,“还有不到六年。”六年啊,真他娘的憋屈! 豪格福晋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当晚,派人到宫里,给两宫太后送礼。哲哲欢喜收下,以继母名义,赐给豪格夫妻二人不少好南边儿来的好东西。布木布泰随哲哲行事,只不过,礼物中,只有给豪格福晋的。饶是如此小心在意,多尔衮听说了,还是发表了一大通不满,说布木布泰老是想着别人,不管多尔衮。 布木布泰听了好笑,少不得软语安慰一番。怕多尔衮闲下来,找豪格等人麻烦,撺掇诺敏带着季开生,到皇宫里拜见姑姑哲哲。果然,季开生生性秉直,“偶尔”碰见前任多尔衮,好一番争吵。 接连几个月,多尔衮除了忙各地打仗、收租,就是领着多铎几个,找季开生麻烦。一来二去,竟然顾不得豪格,任由他在家憋的发霉长蘑菇。 到了顺治五年八月,新朝廷明发公文,允许满汉官民互相婚嫁。举国高呼“万岁圣明,皇父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顺治听闻,埋头苦读,不理外间俗事。倒是菊花,从外地赶回京城,趁着无人注意,带着一堆老嬷嬷进养心殿,悄悄安慰小皇帝,劝他暂且忍耐。难为菊花重活一回,脾气磨掉不少棱角。崩豆似的说话,居然没把顺治惹毛了。布木布泰得知此事,大为惊讶。暗中留心菊花举动,不提。 趁着举国欢歌“睿亲王万岁”之大好时机,多尔衮求见哲哲,请她发懿旨,给圣母皇太后主婚。如此明目张胆抢人行为,顺治表示:“朕再也忍不下去了!”论语照地上一摔,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养心殿,冲进慈宁宫,找多尔衮拼命。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后金政权统治者对老婆政策,俺表示:幸亏咱生在中原地区。要不然,娘家不给力就得被迫从正房转偏房,一不小心就得被男人劝着改嫁,这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豪格他娘,你受苦了! 13劝谏皇帝 第十二章劝谏皇帝 自多尔衮到慈宁宫请旨,菊花就意识到事情不对。跟哲哲贴身侍女宝音说一声,带着两位嬷嬷赶到养心殿。此时,顺治正跳脚急着往外冲,吴良辅只顾喊:“主子慢点儿,当心磕着。”老胳膊老腿追不上。 其他年轻宫人则怕资格太低,惹了圣怒,不敢用力狠拦。顺治轻易冲到养心殿门外,菊花刚好上了台阶,俩人不防备,一头撞上。顺治身后有一帮小太监扶着,不过后退两步就没事了。菊花身边嬷嬷年老,顾不上搀扶,一屁股跌到地上,额头给撞了个大包,破了一层皮。好在顺治脑门上御冠还是夏式,只镶嵌了颗宝石,并无其他金银饰物扎着。饶是如此,老嬷嬷看到菊花额头流血,也吓地苦了出来,“哎哟我的小祖宗,这可如何是好?怕是要破了相了,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呀。” 絮絮叨叨在旁边说着,菊花低头,拿手捂了捂,再看手心,还真有几滴血。自重生之后,哪里受过这等罪?心中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顺治自知闯祸,又见菊花哭的伤心,也顾不上去跟多尔衮抢额娘了,咬咬嘴唇,凑上来问:“菊姐姐,你没事吧?” 菊花抬头,脸上挂着泪珠,抽抽嗒嗒回答:“你看呢?” 顺治愧疚了,女孩子脸面关系到日后婚嫁,菊姐姐好好的一张脸,若是添了个疤瘌,日后,找额驸还真得小心点儿。想了想,顺治下定决心,“菊姐姐你别怕,等你长大了,看上哪个男人,朕给你指婚。包他不敢嫌弃。” 菊花扭头去看两位教养嬷嬷,两位嬷嬷大眼瞪小眼,“这——这是皇上许下的旨意?” “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老嬷嬷高兴了,赶紧拍拍菊花胳膊,“主子,万岁爷答应日后亲自给您指婚,多少都求不来的福分,您快谢恩呐。”到时候,您看中谁,就是谁,保准跑不了。多好的事儿啊! 菊花迟疑一刻,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有些苦涩。上辈子大婚前,姑姑说,“福临其实心里是喜欢你的,就是面子薄,不好说出口。你呀,多担待担待。”呵呵,如今看来,表弟确实喜欢自己,只不过,是对表姐的喜欢而已。姑姑啊,您何苦骗我,让我守着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恼了福临半辈子? 想到这里,越发伤心,坐到地上呜咽不止,死活不肯起来。 顺治烦了,站起来喝道:“你再不起来,朕就收回刚才的话。” 菊花抬头,猛地从地上蹦起来,抓住顺治胳膊,“别。” 顺治乐了,“哄你的。放心吧,君无戏言!” 菊花抹把泪,“那小女就谢主隆恩了。”破涕为笑,拉着顺治回养心殿,“我怕到时候事多忘了,皇上,您给写个条子。” 顺治一听写条子,一张脸登时耷拉下来,“写了有什么用?玉玺在皇父摄政王那儿呢!哼!”说起皇父摄政王,顺治就想起如今慈宁宫正要指婚呢。不顾菊花拉着,甩手就往外奔,嘴里道:“菊姐姐,等朕回来再给你写。”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头嬷嬷大声喊:“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可别吓嬷嬷,您倒说句话呀!” 顺治扭头,就见菊花又一次跌坐地上,捂着腰不断哼唧,“哎哟,腰扭了。嬷嬷去请大夫,好疼啊,不会骨折了吧?” 到底是少年一同玩耍的伙伴,顺治再心急,也不好甩手不管。跑回来蹲到菊花身边,“怎么一碰就断呢?你好歹也是蒙古闺女,跟个汉人似的。没事儿吧?” 菊花堆上一脸委屈,“那是我柔弱吗?是您长大了,力气大了好不好?哎哟,我的腰,我的屁股,嬷嬷,去请大夫呀!” 顺治瞧她脸上疼的厉害,不好当即走开,陪着她坐在养心殿地毯上,一同等太医。菊花看吴良辅等人都在门口候着,给嬷嬷使个眼色,叫她们端茶。一时间,身边无人,这才小心拉着顺治说道:“我来,是劝你先别跟多尔衮对着干。” 顺治一听就要炸毛,菊花赶紧掐他一把,安抚住了,徐徐劝说,“听我说。姑姑跟多尔衮婚事,看似遵循了满蒙旧俗,实际上,是汉人决不能接受的。满汉冲突,不仅仅在于争地盘、抢人口,还在于观念与文化。以汉人看来,你是先帝子,登基主政,名正言顺。而多尔衮则有篡政之嫌。将来,您处置他,乃是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现在,您需要的,是忍耐。还记得范师傅跟您讲,汉武帝年幼时,如何忍辱负重吗?还记得万历皇帝少年登基,任性妄为、不顾大局,导致朝政*吗?皇上,姑祖母和姑姑为了你,为了大局着想,付出了太多。就是不为别的,也要为她们的付出,忍到你成年亲政之后。” 顺治听了这番话,低头想了想,眼眶红了,“额娘是汗阿玛的,多尔衮混蛋!” 菊花听了,低头笑了。顺治瞪她一眼,“笑什么?” 菊花摇头,“没什么。我记得阿布鼐小时候,也是这么说,说先帝抢了他额娘。” “阿布鼐?”顺治抬头,看一眼养心殿藻井,依旧金碧辉煌,冷冷笑了,“他若老实,朕不介意当固伦额驸供着。若不老实,朕就把多尔衮派过去,跟他死磕。看磕不死他!” 菊花咯咯笑了,“得了吧,人家好歹是十一阿哥同母哥。不念别的,你好歹看在大贵妃面子上,容他一回。呃,这算不算挑拨离间?罢了,谁叫博果尔连个媳妇都看不住,趁着皇后过寿,跟皇帝大伯子在御花园里拉拉扯扯,害的自己一国之母,平白无故担上“善妒”骂名。博果尔,嫂子不是故意的,你媳妇过错,你先担着吧。 顺治听菊花提起十一阿哥,不说话了。十一弟?汗阿哥去之前,他的位次,可是在朕之前呐。 菊花一番哭闹劝导,成功地把少年顺治注意力转移到十一阿哥母子身上。直到哲哲亲手写好指婚摄政王与圣母皇太后诏书,也不见顺治前来讨要说法。哲哲心中叹息,“福临啊,你要学着长大。先帝,臣妾对不起你了。”反正你也娶了别人家三个寡妇,算起来,你还赚了。 多尔衮高高兴兴跪到哲哲座前,伸双手接过指婚诏书,高呼:“母后皇太后圣明!谢母后皇太后!” 哲哲强颜欢笑,“去吧,早些发了诏书,哀家心里,也落了块大石头。” 多尔衮乐呵呵应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出慈宁宫。 哲哲呆坐半晌,吩咐宫人,“都退下吧,哀家安静一会儿。” 宝音听言,领着众人出了东暖阁,站到廊下伺候。暖阁内无人之时,布木布泰从屏风后转出来,挪步到哲哲跟前,跪下,趴到哲哲膝盖上,叫一声:“姑姑——”便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哲哲抬头望天,泪水滚滚而下。嘴里喃喃,“先帝呀,你都看见了。皇上——就要长大了。” 慈宁宫悲喜交加,乾清宫则是张灯结彩。多尔衮发话了,“赶紧的,爷要在乾清宫办喜事。” 前朝文武百官听了,有的忙着准备贺喜礼物,有的,则是忙着给多尔衮找茬。其中最为活跃的,就是多尔衮继任——季开生。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顺治之所以废后,很大原因,是政治因素。之所以娶董鄂妃,好吧,一部分原因,也是政治因素。董鄂妃对顺治绝对不是唯一,要知道,荣亲王之后,还有好几个孩子,都是别的妃子生的呢。由此可见,顺治丫的就是猪 14胡椒外挂 第十三章胡椒外挂 话说这季开生,真不愧是江南大才子,写出那文章,舌灿莲花都不为过。遗憾的是,说的再好听,也不能遮掩给多尔衮添堵的事实。 按照季开生本来性子,太后再婚,那是绝对要上书阻止的。问题是,同意这门婚事的,是太后的亲姑姑、先帝皇后、圣上嫡母。自古以来,做长辈的给侄女指婚,做主母的出嫁寡居妾室,名正言顺。更何况,人家要问了,你季开生凭什么不让太后嫁人?你家夫人不也是前睿亲王福晋?太后至少是寡妇,寡妇改嫁名正言顺。你家夫人前老头儿,还活的好好呢。怎么,只许你家放火,不许人家睿亲王点灯? 为了不给外人留下口舌,避免露出吃陈醋的嫌疑,季开生十分聪明地选择了对太后大婚地点进行精神上的攻击。太后改嫁,可以。问题是,您老人家别把乾清宫当新房。就是挪到前明南宫,如今的睿亲王府,也没什么么。 等到季开生上了折子,回到家里,对夫人诺敏言明此事。诺敏捧腹大笑,拍着桌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季开生奇怪了,“夫人当心,别笑岔了气。如今你可是有双身子的人了,比不得平日。” 诺敏笑了半天,捧着肚子一阵劝,“儿子,别闹了。额娘以后一定注意。”缓和下来,对季开生解释,“汉人不是讲究男主外、女主内吗?蒙古跟满人也讲究这个,男人在外狩猎,女人管家管钥匙。说出来不怕你生气,我以前在睿亲王府住的时候,手里握住了多尔衮一半身家。休他之前,我就拾掇拾掇,全藏起来了。等咱儿子长大,给他娶媳妇撑门面。”说着,哈哈一阵大笑。 季开生听的糊涂,“你藏东西,跟太后到睿亲王府大婚有什么关系?” 诺敏一瞪眼,“你当就我一个人藏了?多尔衮六大福晋、四小福晋,全部出手,一个不落。最厉害的是淑妃她闺女淑玛格格,不愧是林丹汗的女儿。你别看她年纪不大,抢起东西来,那可真是凶猛无比。不出半天,睿亲王府给我们搬了个底儿朝天。连片纸都没剩下。还当洞房?那可真是白花花的雪洞一般。大婚,大雪还差不多。” 季开生闻言,对蒙古女人彪悍,愈发多了一层认识。以至于之后几十年,都被这位“大”老婆压制的死死的。临终之前,拉着儿子的手嘱咐,“往后给子孙挑媳妇,前往别挑你娘这样滴。”哭一声,骂一句娘,“管的太严了,连个零花钱都没有,忒清苦啦!”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还说季开生上了本子,陈明乾清宫乃是前明历代帝王居所,摄政王占据本就不妥。如今竟然又在这里娶太后、行大礼,实在是大大滴不妥。恳请皇太后明察,下懿旨换个地方。 季开生也真是耿直到家了。清朝立国之初,皇太极就定下了崇德五宫五大福晋制。说白了,五位宫位主,都是妻。崇德五宫生的孩子,都算嫡出。要不然,顺治哪能那么轻易击败几位年长哥哥,登上帝位。还不是占着“嫡出”名分? 同样道理,顺治登基之日,庄妃布木布泰,立马就得到了相较于明朝皇帝生母更高的尊称:圣母皇太后。而不是如同万历皇帝生母李太后一般,光秃秃一个“太后”,熬了几十年,张居正帮着硬扛,才算弄了个徽号,撑撑门面。 季开生不管这些,他是汉人呐。汉人眼里,妃子地位再高,那也是小妾,顶多称一声太后。也正因此,对布木布泰改嫁,由前任中宫皇后,哲哲发出懿旨,很好地安抚了这些汉臣的心。正妻主母嫁小妾,勉勉强强说的过去。可是您老人家嫁小妾可以,别把自家主屋给当成嫁妆陪送出去呀! 多尔衮看了季开生折子,不知是夸他开窍,还是烦他胡闹。比起那些民间流言,讽刺布木布泰如何不贞诗作,季开生算是客气的。一没讽刺太后,二没诋毁多尔衮。就是建议你们换个地方结婚。 多尔衮气笑了。感情,诺敏带着大小福晋把睿亲王府搬了个干干净净,就是为了今天呐? 季开生的折子,被多尔衮扣了下来。然而,其中内容,还是传到了哲哲耳朵里。顺治趁着请安时候,问哲哲:“大额娘,孩儿也觉得,额娘在乾清宫大婚,不合适。” 哲哲放下茶盅,揽着顺治叹气,“不合适又如何?多尔衮这些年,越发听不进去话了。说多了,夹在中间受气的,还不是你亲额娘?” 顺治无奈,想起菊花姐姐。趁着菊花到慈宁宫给哲哲请安之时,叫吴良辅请到养心殿,问她可有办法。 菊花皱眉,上辈子不记得姑姑跟多尔衮办婚事,如今他们要在乾清宫办,咱小胳膊细腿儿的,他们能听吗? 本想开口拒绝,话到嘴边,看着顺治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满脸信任,又舍不得了。上辈子尽顾着跟他吵架,咋就没发现,这位少年天子认真的时候,还挺好看呢? 吴良辅小心看着,菊格格嘴角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急忙端了茶上前,“格格,喝口岁润润?” 菊花回神,大大方方擦了嘴角口水,端起茶来抿一口,捧着茶杯笑着劝顺治:“他们爱在哪儿办事儿就在哪儿办事儿。只要将来,姑姑能帮着你亲政,那些个面子,不要也罢。大家都说睿亲王聪明。我看就是,他舍得了皇位,却做了摄政王,手握大权。不要面子要里子,可比肃亲王明白多了。皇上,虽然我不喜欢睿亲王成天欺负姑姑,不过,打心眼儿里说实话,睿亲王不要面子这本事,咱还得好好磨练磨练,才能学到一点儿呢!” 顺治本来心里挺难受,琢磨琢磨菊花嘴里一番言论,觉得她是绕着弯儿地骂“多尔衮不要脸面”,心里郁闷之气出了不少。呵呵笑两声,“可是,乾清宫大婚,就是明朝正经皇帝也没那么高的规格。多尔衮——太过分了。” 菊花想了想,咯咯笑了,“那不是明朝皇帝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要到坤宁宫,那座盖偏了的宫殿里洞房么。再说了,太后大婚这等事情,也就元朝有过。没有先例可循,睿亲王向来铺张浪费惯了。有钱烧的,您别理他。” 顺治性子别扭,碍于“后爹”颜面,不肯张口开骂。听着菊花调侃起多尔衮来,大大方方、毫不忌讳,嘴上不说,心里高兴,大呼知音。拉着菊花聊了一会儿,心情舒畅了,低下头,认命去看礼部折子。小心记下太后大婚之日,身为皇帝,应该行哪些礼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做皇帝的保不住亲爹老婆,太憋屈了有木有? 菊花看这里没事了,转身要走。顺治叫住她,招手命她近前说话,“菊姐姐,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多尔衮大婚那天,哑巴吃黄连?” “有苦难言啊?”菊花想了想,“民间有抢寡妇一说,不过不适合在太后大婚时拿出来玩。京中百姓倒是有哭嫁习俗。上回我出宫,还亲眼见了一回呢。可热闹了。” “哭嫁?”顺治上心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多尔衮难堪一回,也不错么。 到底是叛逆期的孩子,说干就干。顺治偷偷命身旁小太监小林子找来民间婚假习俗老黄历,一面叫他打听所谓哭嫁,是个怎么哭法。小林子不辱圣命,打听一清二楚。 顺治摸摸脑瓜,“要新娘哭啊?”额娘好容易能嫁给多尔衮,铁定哭不出来。 小林子瞧出顺治犹豫,忖度一番,凑上前小心回话:“其实,万岁爷您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孝顺儿子。一向为万民表率。太后大婚,您一定舍不得,到时候,心里难受,掉两滴眼泪,那都是使得的。” 顺治一拍桌案,“大胆奴才,竟然让朕当着满宫人的面儿,去嚎啕大哭?小心朕剁了你去喂狗。” 小林子噗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忠心为主,全是为主子着想的呀!” 顺治瞪小林子一眼,“哼,出去吧。” 小林子哼哼啊啊地出了门,站到外头守着。过一会儿,听见顺治在里头传唤,麻溜儿进去,“万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顺治摸摸下巴,“要是到时候,哭不出来——反而闹了笑话,怎么办?” 小林子早有准备,“万岁爷您放心,往常奴才爱吃辣椒,偏偏吃多了就流泪。因此,奴才想着,回头,做些胡椒面,洒在帕子上一点点,什么时候用了,万岁爷您稍稍地往鼻子上这么一闻,眼泪呀,自然就下来了。” 顺治瞅了瞅小林子,冷哼一声,“朕舍不得太后,那是出于母子亲情,至诚至信,还用得着开那些外挂。大胆奴才,还不与我滚将出去。” 小林子吓地连连磕头,跪着挪出殿外。留顺治一人琢磨,“叫谁去磨胡椒面儿可靠呢?” 到了晚上,菊花呆在慈宁宫小厨房里,哼着曲儿做金丝糕。顺治悄悄溜了进来,闻见香味儿,伸手拿一块,不想太热,甩甩手,又扔了下去。 菊花听见顺治哀嚎,吵吵着“烫烫”,抬头诧异道:“皇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今天晚上不要温习功课吗?” 顺治呵呵笑笑,“饿了,找东西吃。” 这种借口,菊花自然不信。多尔衮就是多方限制顺治,也不会冷着他、饿着他。来小厨房不是捣乱,就是有什么事吧? 低头做糕点,心中有主意。怕顺治顾忌人多不好下手,拍拍手上面粉,招呼小厨房大宫女们停下,“面粉不够了,你们跟我去内务府要些来。” 宫女们闻言,收了手中活计,打着灯笼,陪菊格格出去。临走时,菊花还特意交代顺治,“厨房乃是重地,我不回来您可别走哦。” 顺治答应着,挥着手叫菊花快去快回。菊花刚走,就把贴身随从,连同吴良辅全都赶到外头,从怀里取出一方明黄色帕子,铺到灶台上,自顾自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菊花带着两斤面,领着宫人们回来,顺治正背对着门吃枣糕。听见响动,回头一看,龇牙笑了,“正好,朕吃饱了。菊姐姐接着忙,朕回去温课。”拍拍手径自走了。 菊花疑惑了,仔仔细细进小厨房扫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妥。倒是小厨房管事嬷嬷迟疑着说了句,“这灶台上怎么落了一撮胡椒面儿呀?明明走的时候打扫干净了。” 些许东西,菊花并未在意,姑祖母再节俭,也不至于因为一点点胡椒面发作小厨房管事。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太后大婚当日,满宫上下、满朝文武眼睁睁看着少年皇帝抱着太后大腿,扑到地上,哭一声,打一个喷嚏,哭一声,打一个喷嚏。众人捂脸,不知该劝还是该笑。菊花躲在哲哲身后,捂着嘴只顾上哼哼。直到此时,菊花终于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胡椒面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还是不用的好。一面哭一面打喷嚏,还不如不哭呢,呵呵 15真龙吐水 第十四章真龙吐水 太后大婚,除了《元史》中,有明朝史官记录外,在中原统治者留下的正史中,罕见这等大事记载。正因没有先例可循,难坏了一帮礼部官员。 偏偏人家皇父摄政王逼的急,着急在腊月娶了媳妇好过年。礼部一帮老学究商量来商量去,总算按照皇帝大婚,稍加改动,定下礼仪章程,其规格之高、仪式之重,就差请顺治到天坛去,祭天祭祖宗,告诉皇太极:您老人家的庄妃福晋改嫁给您弟弟了。 饶是如此,多尔衮还觉得委屈了布木布泰。他多尔衮心爱的女人,值得最好的。更何况,人家嫁妆里头,还有隐形“太上皇”这等美称。想想吧,皇帝亲爹不稀罕,咱可是史上少有的皇帝后爹呐! 相较于多尔衮每日里喜气洋洋,顺治所居养心殿温度则与室外同步。随着腊月吉日越来越近,养心殿内宫人、太监、侍卫所穿衣物,也越来越厚。就连菊花格格,素来为顺治信任器重,也吓得不敢轻易踏足养心殿半步。生怕一不小心,再往头上磕个疤拉。每日里不过陪着哲哲说些闲话。 冬至前后,下了一场雪,哲哲兴起,到雪地里逛了逛御花园景致,回来就生了病。菊花吓了一跳,想起明年姑祖母就有一场大劫,不敢疏忽。请来太医,找了不少食补方子,每天亲自下厨,给哲哲熬一锅,顺便给布木布泰送去一碗。姑祖母与姑姑是科尔沁在北京的大靠山,一个出了事,科尔沁都将蒙受巨大损失。可是疏忽不得。 多亏菊花用心,加之顺治孝顺,见大额娘身体虚弱,不忍让她操劳。有什么事,也学会忍耐,不再动不动就跑过来告状,说多尔衮如何如何凌驾于皇权之上。哲哲不听那些个烦心事,安心静养,慢慢的,身子骨渐渐恢复,虽不如之前硬朗,到底比同龄人好多了。 又一场瑞雪之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此时,北京未经现代工业污染,冬日晴天,阳光直射大地,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礼部、内务府天还未亮就起床,引导前朝百官、后宫太妃们恭贺太后、摄政王大婚。 前朝百官按规矩,先到乾清宫给多尔衮请安,再到养心殿,请顺治起床。由顺治带领着,前往慈宁宫东暖阁给母后皇太后磕头,再到西暖阁,请圣母皇太后梳妆出门。出嫁的公主,未嫁的格格,也都聚集到慈宁宫里,陪哲哲说话。 内命妇中,顺治后宫尚无一人,请来皇太极后宫众位嫔妃凑数。大贵妃娜木钟率领着姐姐妹妹们,与外命妇一道,坐在慈宁宫里瞧热闹。淑妃巴特玛与娜木钟都是林丹汗遗孀,平日里俩人关系最好。一左一右陪坐在哲哲身边,嘴上说着恭喜话,脸上笑意盈盈。 底下命妇听着,一个个暗道:后宫果然是潭浑水。瞧瞧都是先帝妃子们,说的都是什么?祝太后与摄政王早生贵子?生下来做什么?跟小皇帝抢皇位玩儿?呵呵,唇枪舌剑也不过如是。 奈何喜欢看热闹的不仅娜木钟两个,诺敏新得了大胖儿子,尚且不到百日。不顾季开生心疼反对,愣是抱到这人声鼎沸之地,一面显摆自家白胖儿子,一面附和娜木钟,“可不是。太后是咱们大清国顶顶有福的女人。这一回呀,一定是心想事成!” 哲哲看诺敏一眼,对豪格福晋笑说:“你带诺敏下去,给孩子喂奶。孩子还小,禁不得饿。” 豪格福晋会意,笑着挽起衲敏,“走吧妹妹,饿着我外甥,你不心疼,我这做姨母的,都该心疼了。” 诺敏还要说些什么,祝摄政王早日儿女双全的话来,豪格福晋一把抱起孩子,抢先到出了门,向偏殿去了。诺敏无奈,这才甩甩帕子,去找儿子喂奶。 菊花偷偷溜出去跟上。到偏殿抱起小表弟,逗弄一番,听诺敏讲些个季家人对她如何好,如何好。 豪格福晋听了半天,只说了句:“你是有子万事足了。” 诺敏甩甩帕子,替儿子抹抹嘴上泡泡,笑呵呵说道:“那可不是。你不知道,我公爹听说我给他们家添了个孙子,甭提多高兴。写信说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就来看我们。还特意交代了,先别起大名,等他来了,给孙子起个好名字。” 豪格福晋笑笑,“是吗?那你们平日都怎么叫小外甥?” “我呀,给他取了小名,叫牛钮。” 诺敏正说着,菊花手一哆嗦,随即紧紧抱住怀里小娃。小娃吃饱了正在熟睡,觉得身上不舒服,撇撇嘴,哇哇两声,接着睡着了。菊花对着诺敏笑笑,“不会抱孩子,勒着他了。” 诺敏笑着接过来,“你还小,不会。等长大了,嫁了额驸,有了孩子,就会了。” 菊花讪笑一声,低头扭着指头思量: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叫牛钮?我的娘啊,这不是顺治皇帝长子吗? 冷不丁想起刚才大贵妃娜木钟大说大笑:“等太后跟摄政王生了儿子,那可就是皇弟了,比俺们家博果儿,还要尊贵呢!”菊花盯着小牛钮,看他睡得正香,忍不住琢磨:要是姑姑真生了儿子,会不会起名叫“福全”?正好,听着跟福临还真像兄弟…… 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吓了诺敏一跳,抬起手来,轻轻拍菊花一下,“去看看,开始出门儿了没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豪格福晋拦住菊花,“菊儿坐着歇会儿吧。早着呢,听我们家王爷说,礼部那些汉官们讲究。说什么太后出嫁,是二婚再嫁。不能跟头婚似的欢天喜地,看着不像话。光是慈宁宫的门槛,就要三进三出,表示舍不得旧主子,要守什么贞节。别提出门之前,还要梳妆打扮,给母后皇太后磕头等等。一项项下来,繁琐着呢。等着吧。” 诺敏撇嘴,“不就从慈宁宫搬到乾清宫么?多远的路,折腾什么呀。如今正在打仗,国库银子多是怎么着?我嫁俺孩儿他爹的时候,也是从慈宁宫出门子,怎么就没这么多繁文缛节?” 菊花冷笑一声没说话。豪格福晋瞪诺敏一眼,“老实点儿吧。你男人还是江南才子呢,一天到晚这么个炮仗脾气,就不怕他跑到八大胡同找温柔乡去?” 这话说到诺敏心坎上,季开生是个好男人,她可舍不得往别人怀里推。当即乖乖抱着儿子哄,不再冷嘲热讽。 到了傍晚,才听见慈宁宫前炮响三声。大臣、命妇各就各位,顺治朝屋顶翻个白眼,撩袍子跪到慈宁宫西暖阁门口。礼部引领官便喊:“吉时到吉时出门,吉利百子千孙、千秋万世,福泽绵延。请新人——” 布木布泰左手扶着克尔善王妃,右手扶着礼亲王福晋,身着九凤朝天大红旗袍,配上八宝东珠翡翠金锁,脚踏龙云纹花盆底大红绣鞋,头上戴着百珠簪凤金冠,金冠之上罩着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大红销金万福金边盖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到暖阁门口。 顺治对着布木布泰脚下磕个头,礼官唱道:“母慈子孝、国泰民安、家和万事兴——” 苏麻拉姑上前,扶起顺治。吴克善王妃、礼亲王福晋引领布木布泰走到东暖阁。哲哲微笑着坐在正中,左右站着皇太极各种妃子。布木布泰抬腿进门,礼官唱:“拜——母后皇太后,祖宗荫庇合家欢,万紫千红总是春。” 菊花躲在哲哲身后,与公主、格格们一同观礼,听着礼官唱祝词,心里不住想笑。可不是万紫千红吗?皇太后后宫,来北京前,哲哲就悄悄嫁了不少没名分、没地位、没家世、没儿子的庶妃。到了北京,又死了几位。饶是如此,这都顺治五年底了,拉出来一站,满满当当一屋子。 布木布泰对着哲哲跪下,磕了两个头。哲哲含泪而笑,亲手扶她起来,将手上一双镯子褪下来,戴到布木布泰手上,嘴里柔声说道:“这是我出嫁时,你祖父亲自戴到我手上的。今日给了你吧。是咱们科尔沁之物,最能聚福气。走吧,往后,好好过日子。” 布木布泰沉默,片刻之后,小声说了句:“姑姑要多注意身体。” 哲哲笑着点头,“放心。” 诺敏抱着儿子,站在外命妇堆儿里,看着布木布泰三出三进慈宁宫,只觉得牙酸。到最后,布木布泰累了一身汗,克尔善王妃、礼亲王福晋也跟着累了一身汗。 大家伙儿心里想着,“第三回了啊,这回出来,咱可不能再进去了。赶紧往乾清宫。没见摄政王都等不及了?” 哪知道,布木布泰一只脚刚迈出慈宁宫门槛,顺治冷不丁蹦出来,一头扑上去,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布木布泰大腿,趴到慈宁宫门内地砖上,一双眼睛使劲挤,挤出两滴泪来,嘴里可就哭上了,“娘啊,朕的亲额娘啊,你走了,孩儿可就没亲娘了呀!你不疼儿了,你不疼儿了吗?呀呀呀~~~” 礼官看呆了,“什么情况?皇上,咱事先可没说有这出?太后出嫁,不兴即兴演出来着。” 顺治哪管这些,扒拉着布木布泰大红绸缎礼服,大喊“亲娘啊,您不疼儿了吗?”喊就喊吧,还用满蒙汉三种语言,轮流着喊。这一回,是个人都能听懂,小皇上可是伤透心咯。 多尔衮骑在汗血宝马上,盯着慈宁宫大门,手里玩着马鞭,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头,恨不得张开嘴,把福临小崽子一口叼出去,扔回盛京。小崽子你太嚣张了,你后爹我娶个媳妇容易吗我?哭,哭什么哭?不光哭还带蒙语、汉语翻译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是咋滴? 知道您也不能下马叼他去呀?多铎站在多尔衮马屁股后头,后槽牙笑的酸疼酸疼。呵呵,自从十四哥十八岁之后,可就很少能看到他这么吃瘪,偏偏还得笑着应承了。有意思,福临,十五叔支持你,哭,多哭两声。 菊花绕过一帮命妇,瞧着顺治哭声渐渐有些断断续续,哭着哭着,还“阿嚏”咳嗽一声,心中恍然大悟。招手叫来苏麻拉姑,耳语一番。苏麻拉姑会意,赶紧拨开命妇上前,与吴良辅一道,架起顺治,对外高喊:“真龙吐水,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太后起驾,百姓安居乐业、乾坤太平咯——” 作者有话要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顺治小娃,乃悲剧了 对于牛钮,亲们不要大意地脑补吧 第一期研讨班开班: 研讨主题:谁给顺治当皇后 选项: 一、顺治表姐菊花 二、康熙亲妈佟腊月 三、董鄂妃 四、顺治侄女孝惠章皇后 五、随便某个不知名人士 抓紧时间投票,从现在到顺治大婚还有,呃,还有好几年,呵呵 16故地重游 第十五章故地重游 顺治还要再哭,早有苏麻拉姑手快,朝他嘴里塞块云片糕,嘴里哄着:“万岁爷饿了吧?开席还得一会儿,您先垫吧垫吧。”吴良辅扭头,找小太监要盅热茶,笑成一朵菊花,“万岁爷,您渴了吧?喝杯茶润润?” 顺治冷哼,“算你懂事儿。”拍拍手,咳嗽一声,吃了糕点喝了茶,总算压住喉咙里胡椒面味道,不再呛鼻子。往门槛上一瞅,哪里还有太后身影? 内命妇、外命妇均留在慈宁宫,在殿上院内摆起酒席,端上瓜子糖果先吃着,就等着乾清宫拜天地之后,开席畅饮。 顺治撇撇嘴,刚想呜呜两声,就有礼官来请:“万岁爷,请坐龙辇,到乾清宫观礼。稍候,您还得给太后、摄政王行礼,恭贺新禧。太后、摄政王红包都备好了。请吧。” 顺治撇嘴,四下瞅瞅,指着大贵妃身旁博果儿叫道:“十一弟,跟朕一同去拜见太后、摄政王。” 博果儿年纪小,说话不经脑子,摇摇头说道:“那是你额娘嫁人,又不是我额娘嫁人。你自己去吧。我跟我额娘吃果子。” 大贵妃娜木钟急忙捏博果儿一把,赔笑对顺治说道:“皇上万乘之尊,博果儿不过是个没爵位的小阿哥,哪里能跟您一同前往。稍后您收了红包,那才是百官参拜呢。请您先去,博果儿与六阿哥、七阿哥、十阿哥们一会儿就到。”说着,伸手指指其他几位无爵位阿哥。 顺治看一眼娜木钟,略微点头。大贵妃说几个兄弟没爵位,顺治不是没听见她嘴里酸意。只不过,阿哥爵位,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封的。其中牵涉到朝堂安稳,各种势力均衡。纵然顺治年幼,也不会随口给兄弟们涨身价。尤其是位次、出身原比自己高的十一阿哥。 心中琢磨一番,扭头找人。瞅见菊花躲在苏麻拉姑身后,正拿着云片糕胡吃海塞。伸手一指,对着传旨官朗朗说道:“传朕旨意,科尔沁吴克善老亲王之女博尔济吉特氏,聪慧贤淑、克尽孝道,封和硕格格、郡主品级,以示褒奖。” 菊花咬着云片糕,一口噎进肚子里,拉拉苏麻拉姑袖子,问:“说我呢?” 苏麻拉姑急忙推出菊花,小声说道:“菊格格,快谢恩呐。” 菊花拍拍手上糕点碎末,趋步上前磕头,“臣女谢主隆恩。”还没抬起头来,就见顺治伸出一只手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嘴里小声说道:“菊姐姐,帮个忙,陪朕去给多尔衮磕个头。” 菊花迷瞪一刻,“啊?我去?” 顺治咬牙,“这里头的小孩子就你有品级了。就当是给我额娘、你姑姑磕了。让朕一个人去,太憋屈了。” 菊花没话说了,这什么精神?这就是磕头也得拉个垫背的精神。这就是坑表姐精神呐!福临表弟,您就那么热衷于坑表姐吗?上辈子废了我,这辈子,连丢人都要拉上我? 顺治哪儿管得了菊花心中,那如云涌一般升起的悲苦之情,伸手一把拉住菊花,连拉带扯,推到龙辇上,不等菊花坐稳,吩咐一声“起驾”,打旌旗、奏鼓乐往乾清宫去了。 菊花趴在龙辇上,半天没敢抬头。心里嘀咕,“御史没看不见我,御史们看不见我。”正嘀咕呢,一个喷嚏打出来。顺治拉拉袖子,很是不好意思:“胡椒面撒出来了。赶紧擦擦,别叫御史瞧见找事儿。” 菊花敲着龙辇心中一阵悲苦,坑表姐呀! 哲哲看着顺治拉着菊花一同出去,微微笑笑,扭头瞥娜木钟一眼。娜木钟毫不示弱,笑呵呵看回去。笑话,当年皇太极在我就没怕过你,现在你没了丈夫我还有儿子,更不用怕你。 哲哲掌管皇太极家务多年,哪里会怕娜木钟一个蒙古降妃。两人当着内外几百位命妇,看来看去。最后,娜木钟略逊一筹,先行低头,笑着问:“皇太后,茶凉了,给您再换一杯吧。” 哲哲抿嘴笑了,慢慢回答:“劳大贵妃记挂。不用了,凉茶好,正好降降火气。” 淑妃巴特玛见二人如此对峙,微微一笑,做起了和事老,“说起来,菊格格还是第一位经由皇上亲自册封的蒙古郡主呢。恭喜皇太后,有一位好侄孙女。” 哲哲笑着应了,“光恭喜呀?贺礼可别忘啦。等菊儿回来,哀家可是要亲自验看的。少给一样哀家可是不依。” 淑妃笑了,“那是自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咱们科尔沁郡主。” 哲哲投桃报李,“说起来,哀家库里还有几味药材,都是滋阴温补。回头你捎回去,给淑玛补补。那孩子,还年轻着呢。” 淑妃无子,身边就这么一个“养女”,嫁了多尔衮,本以为终身有靠。哪知到了了,给诺敏忽悠着组团休了丈夫。如今陪淑妃住在宫里,比不得诺敏彪悍,敢跟多尔衮当面干架。多尔衮整日住在皇宫,淑玛怕碰见了尴尬,只得整日装病。 哲哲这么说,大约是想着给淑玛新找个相公。淑妃自然感激,笑上一笑,“那我就先替淑玛谢谢皇太后了。” 娜木钟冷眼瞧这二人说笑,冷哼一声,扭头拉着博果儿吃果子。 再说顺治强拽着菊花,一同坐辇来到乾清宫。多尔衮已经等不及小皇帝,催着礼亲王代善,挽着布木布泰拜了堂。上拜天地,再拜祖宗,夫妻对拜。 满蒙官员重宗族传承,这等事情见多了,乐呵呵笑着恭喜。汉臣大多出身书香门第,再不济也是小地主家庭,最不习惯嫂子嫁小叔。有几个爱热闹嘴快的,悄声在一旁说道:“这还拜祖宗?不怕先帝从昭陵爬出来,问多尔衮要小老婆?” 不巧的是,顺治刚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礼官从旁经过,攥起拳头就要揍人。菊花赶紧一把抱住,使劲给他使眼色,贴近耳朵小声劝道:“不想姑姑丢人丢大发,你就开打。” 顺治憋了一肚子气,冷哼一声,拽着菊花往多尔衮跟前挪动。 彼时,多尔衮偕同布木布泰,升坐乾清宫正中大椅子。这把椅子,说白了就是龙椅。只不过,代善命人盖上一层红布,暂且当做新婚喜椅子。顺治微微扭头,看代善一眼。代善微微笑了,对着顺治点头,随后看向多尔衮夫妇。 顺治无奈,二伯父年老不管事,如今只求家和平安。郑亲王丢了听政权,不能管事。岳乐年纪尚轻,鳌拜被多尔衮打压着使不上力。往身边瞧瞧,顺治泄气了。如今能使唤的,只有表姐菊花。只可惜,她一个女孩子,除了联姻,朝堂之上,实在是帮不上忙。 无可奈何,听从代善劝说,扯着菊花来到多尔衮夫妇跟前,对着布木布泰跪下。菊花还想临阵脱逃,哪知少年皇帝这两年力气大长,一把将她拽到地上,“砰”的一声跪到多尔衮面前,磕的膝盖生疼。布木布泰瞧了,一阵心疼,小声问:“菊儿没事吧?” 菊花抬头,龇牙咧嘴,慢吞吞回答:“还活着。” 布木布泰放下心来,多尔衮呵呵笑了,对着福临伸出手去,“有那一礼就行了,不忙磕头,我儿快起来吧。” 不等多尔衮手伸到脸前,顺治跐溜一声蹦起来,刷地接了布木布泰手里红包,转身坐到西边绣墩之上,扭头去跟代善说话,理也不理多尔衮手里大红包包。满朝文武当面看着,多尔衮收回手也不是,伸着手也不成。不过一眨眼,脸色立刻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黑。满朝文武、皇室宗亲面前,竟然也顾不上遮掩。 布木布泰垂眸,冲着菊花使个眼色。菊花揉着膝盖,对着多尔衮磕个头,嘴里说道:“恭喜多尔衮叔叔,侄女祝您平安和乐。”说完,抬起头来,接过多尔衮手里红包,大大方方装进腰上荷包。 多尔衮这才收回手来,脸色缓和,笑着应下,“好孩子起来吧。怪不得你姑姑常留你在身边,亲自抚养。如今我看了,也是喜爱地紧。”扭头就跟吴克善夸,“老哥哥,你有个好闺女呀!” 吴克善站在下头哈哈大笑,“那是,乌达布拉其其格是科尔沁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对着满朝文武就吹嘘起来,说自家闺女如何好、如何好。顺治听了,扭头轻哼一声。代善陪着摇头笑笑,并不搭话。 菊花可顾不得暗示父亲低调,揉揉膝盖,勉强笑笑,对着布木布泰比个口型:“疼”。刚才那一下猛不防,摔地可真不轻。 布木布泰急忙伸出手来。菊花借势站起来,想要走到布木布泰身后站着,奈何顺治在那儿坐着呢,过不去。唯独多尔衮身边,空出一个绣墩。想了想,也不敢径自坐上去,只得慢吞吞挪到多尔衮身后站定,抽着气小声请来多尔衮贴身侍卫长、和硕额真何洛会:“一会儿帮我打个掩护,腿疼,我得去看大夫。” 何洛会多精明一个人,自然瞧出来,这位菊格格今日是入了摄政王的眼了。急忙笑着应下,还问用不用传太医来乾清宫。 菊花急忙摆手,“别,大喜日子,叫人看见了不好。” 何洛会点头,趁着殿内热闹,悄悄下殿,吩咐侍卫请太医到月华门外候着。什么时候菊格格出来了,好及时诊治。 众人皆喜气洋洋,唯独顺治心里别扭。看着酒过三巡,借口喝多了,跟布木布泰说一声,扶着吴良辅大摇大摆出了乾清宫。经过月华门,看见整个紫禁城都在喧闹,庆祝太后大婚。没有一处安静,顿时不知该往哪里。 吴良辅站在顺治身后,见小皇帝半天不走一步,小心上前问:“主子,咱往哪儿去?” 顺治摇头,“朕也不知道,朕该往何处去。” 吴良辅苦恼了,“主子许是喝多了,不如,先回养心殿歇着?” 顺治摇摇头,“你陪朕到处走走吧。”吴良辅应下,吩咐侍卫们远远跟着,叫其他小太监先回养心殿备好茶水点心热水,防备小皇帝回去用。 主仆俩沿着月华门外宫巷,慢慢往北走。明朝留下来偌大一个皇宫,东西六宫只住进了大贵妃、淑妃二人。除了翊坤宫、承乾宫,其余各处均是安安静静,风吹古木,嗡嗡作响。只有红色宫灯,悄悄地诉说着今日喜事。 吴良辅小心劝道:“主子,天冷了,咱回去吧?” 顺治摆手,“再转转。” 吴良辅无奈,只得夹着膀子陪着。 等到顺治终于转够了,二人商量着从永寿宫穿过小巷,直接回养心殿后院时,猛然瞧见一个人影,站在廊下,对着月光、烛光,幽幽长吟。光线昏暗不清,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吴良辅赶紧站出来,挡在顺治身前,壮着胆子问:“谁——谁谁?干什么的?” “啊——”菊花惊叫一声,猛的回头,“吴良辅你吓死我了。干什么呢?”这种时候,一定要恶人先告状。要不然,怎么给这主仆二人解释?总不能说,我是来故地重游、回家看看。总不能告诉顺治,姐上辈子他娘的托您的福,在这永寿宫里,住了几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永寿宫其实是个好地方,跟养心殿后院据说有条小巷子通着。是谁打通滴捏?是谁是谁?顺治吗?你打通你表姐宫院想干啥捏?干啥捏? 17后位之争 第十六章后位之争 顺治拨开吴良辅,借着灯光上下打量菊花,“菊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菊花讪笑,“那不是什么,我想回慈宁宫睡觉,哪知道命妇们都在吃酒。没地方去,我就想到处走走,消消食。” 顺治笑笑,“既然你不想回慈宁宫,就随朕到养心殿坐坐吧。” 菊花眨眨眼,“这——皇上,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儿睡吧。明天不用早朝吗?” “早朝?”顺治自嘲,“太后大婚,百官放假三天,朕——可是难得清闲呐。” 菊花低头不说话了。心里冷笑:你个小屁孩儿,还搞什么悲春伤秋、自我哀怜。上辈子,我一个人在永寿宫住了四十多年,不照样能吃能睡?怪不得你死的早,学那个贱人装文雅装的。 顺治见菊花低头,以为她陪着自家伤心,心情霎时间好转起来,上前握住菊花的手:“走吧,养心殿里还有玫瑰糕、茯苓霜,你肯定喜欢。” 菊花低头看一眼二人相握之手,轻轻抽开,俯身行礼,说道:“多谢皇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保管吃不完兜着走。”说完,咯咯笑了。 顺治只觉手上一空,再看菊花笑着行礼,心中再次决定空落落的。抿嘴笑笑,率先走了。 吴良辅紧跟着,经过菊花身边时候,低声说了句:“万岁爷多喝了几杯,一会儿烦劳格格劝他喝碗酸汤,醒醒酒。” 菊花笑着点点头,等这主仆二人走出五六步远了,才哼哼着撇嘴,“一个个的,都把我当老妈子了?”无奈人在屋檐下,只得跺脚跟上。 出了永寿宫,来到外头宫巷,大老远的就见两位蒙古老嬷嬷领着几个小宫女到处乱窜。菊花悄声叫一句:“别找了,我在这儿。” 老嬷嬷闻声,急忙赶过来,嘴里道:“哎哟主子,可叫老奴一通好找。” 扭头看见顺治立在一旁,急忙磕头行礼。等她们站起来,菊花笑问:“找我做什么?不是说,一会儿就回么。” 老嬷嬷笑着说:“老亲王跟王妃刚才传话来,说明天就要回科尔沁了。叫主子收拾收拾,一会儿到东华门去,跟他们一块儿出去。明天一早出发。” 菊花听了,脆声应下,“是该回去了。不知道我养的小羊、小牛怎么样了?大概,都不记得我这个主子了。” 老嬷嬷赔笑,“您几年不回,长高了,更漂亮了。那些个小羊、小牛,也该长成老羊、大牛了。奴才只怕,是您认不出来它们呢。” 菊花抿嘴儿笑了,回头对顺治说道:“皇上,我要回慈宁宫收拾东西,顺便跟姑祖母告别,就不去养心殿吃点心了。这里给你磕头,算是别过了。”扶着老嬷嬷跪下去,小心不碰到膝盖上乌青。慢慢磕了头,站起来笑笑,“我走了。等皇上大婚的时候,我再来贺喜。” 顺治笑笑,“还早呢。不必等到那时候,什么时候想来,尽管来就是。” 老嬷嬷笑着搀扶着菊花,慢慢往慈宁宫方向去。顺治盯着几个人背影瞅瞅,犹豫着问吴良辅:“菊格格是不是腿受伤了?” 吴良辅闻言,低头小心回答:“听说何洛会传了太医,给菊格格看膝盖。八成——不小心磕着了吧?” “膝盖?”顺治深吸一口气,“是朕用力过猛,摔着她了。”吩咐吴良辅取紫金活络丹一瓶,赶紧给菊花送去。自己则背着手,慢吞吞往养心殿走去。 酒席至夜方散。多铎协助多尔衮半路潜逃,溜到交泰殿内,与布木布泰共入鸾帐。礼亲王代善年老,经不住困,只陪着吴克善说话。提起刚才顺治拉着菊花一同跪拜新人,代善笑着探问:“菊格格果然是草原明珠,光芒不亚于太后当年呐。” 吴克善喷着酒气说笑,“那是,我们家几个孩子,乌达布拉最小,可是,最聪明。当然了,我们家其他孩子都很聪明能干,呵呵。” 代善微微一笑,“这么聪慧的明珠,不知将来,有谁家能有那个福气,迎进家门呐?” 吴克善听了这话,也不喝酒了,举起袖子捂着脸,拉着代善的手,呜呜说道:“老哥哥可别说这话。一想起来嫁闺女,我心里就难受。你可不知道,嫁一个闺女,那得多少嫁妆?我跟孩儿他娘,那得准备多少天呐!哎呦呦,心疼死我了。” 代善无语,只得笑着宽慰。横竖自己年老不管事,皇上是否与吴克善家亲上加亲,于礼亲王而言,并没多大影响。 吴克善糊弄了代善,趁着酒席散去,带着侍从,领着王妃,来到宫门前。菊花已经带着嬷嬷们,坐在马车里等候多时了。 一上马车,王妃就感觉握住菊花的手,“听说你膝盖伤着了?没事吧?用药了吗?” 菊花笑笑,“没事了。太医说好好休息休息就好。”扭头问吴克善,“乾清宫没什么大事吧?” 吴克善催侍从驾车回去,笑着说道:“能有什么大事?肃亲王没来,承泽郡王还小,多铎一个人,就能压的全场人老老实实。倒是有几个宗亲世家,打听你许配人家了没。” 王妃插话,“他们是想给菊儿说亲了?哪家公子,可是般配?” 菊花冷笑,“母亲,他们怕是在打听皇上是否会与科尔沁再度联姻吧?” 吴克善点头笑了,“还是咱们菊儿聪明。我都给他糊弄过去了。尤其是几个汉人,还以为说话多高明,当咱蒙古汉子个个傻乎乎的,一问就能问出来。呵呵,真是不自量力。” 菊花点头,“父亲,这件事往后不要再提了。多尔衮娶了姑姑,在他眼里,皇上就是他儿子了。皇后的位置,必然会成为多尔衮与皇上拉锯战。不管谁赢了,他所选出的皇后,都必然会遭到另外一方刁难,乃至报复。咱们科尔沁是皇上母家、多尔衮的岳家,不需要再次联姻,来加强与满洲的关系。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不但得罪了多尔衮,不能取悦皇上,反倒招致憎恶。” 吴克善摸摸菊花脑袋,“为父倒不怕那个,他满洲想要坐稳江山,少不得科尔沁帮着维护蒙古安定。为父担心的是,我们家这么聪明美丽的乌达布拉其其格,这么孝顺,这么能干,将来该要多优秀的小伙子,才能配得上咱们的草原明珠啊?” 王妃一把搂住菊花,抱在怀里摩挲,“是啊,菊儿,过了年,你就十二岁了。正是咱们蒙古女孩儿议亲年龄。跟母亲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额驸啊?” 菊花垂眸,红着脸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想学海兰珠姑姑,也不想学诺敏姑姑。” 吴克善夫妻俩对视一眼,“那你想学谁?” 菊花沉默一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想找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平平安安好好过日子。”说完,靠在王妃怀里,默默流泪。 吴克善夫妇看女儿这幅模样,不好多说,只得柔声劝慰。蒙古女儿,于婚姻上有太多的不幸、太多的压力。海兰珠圣宠至极,终致青春早逝;诺敏休夫改嫁,背负骂名。但愿新的一代,能得偿所愿吧。 菊花走后,顺治少了个说话之人。每日除了背着多尔衮读书,就是带着岳乐,与鳌拜练布库。鳌拜对顺治教导极严,好多次把顺治摔的当场飙泪。 吴良辅在一旁着急,“万岁爷,您可悠着点儿。” 鳌拜听见,一支箭射到吴良辅脚下,“皇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稍微松懈,日后就是大麻烦。须不知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属少年?再咋咋呼呼,你上来陪万岁爷一起练。”吴良辅吓地缩着脑袋蹭到外面,靠在柱子上守着,不敢吭声。 岳乐站在顺治身边笑笑,“鳌拜倒也实在。” 顺治擦擦汗,淡淡说道:“朕就怕他不实在。” 顿一顿,笑问岳乐,“听说,你阿玛准备给你娶福晋了。前天还到慈宁宫去,请皇太后帮着参详参详。” 岳乐一听笑了,“阿玛、额娘净操闲心。所谓妻贤妾美,嫡福晋么,模样端庄、贤惠持家,出门能带的出去,那就行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我自然会给她嫡福晋应有的尊荣。至于宠爱,不是还有通房侍妾?宠爱个把女人算什么,别让她们蹬鼻子上脸,给福晋难堪就是了。横竖家还是要福晋操心,对贤妻,咱自然要敬重。” 顺治摇头,“朕可不那么想。朕若有一位贤后,定然尊敬她、爱护她。让她像大额娘那般,仪态万方,不为俗事所苦。” 扭头看见岳乐嗤笑,瞪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乐摇头,“没什么。若是皇太后听见您这么说,八成会想起关雎宫那位。”说完方知话说多了,急忙跪下请罪。 顺治颓然摆手,“起来吧。”大额娘年轻时候,也受过妃子的气吗? 鳌拜回头,看见顺治偷懒,迈步过来,躬身拱手:“请万岁爷接着练。” 一直练到正午,鳌拜方才与岳乐告退。顺治换了衣服,到慈宁宫陪哲哲吃饭。一进慈宁门,就听见一头“哞——”扭头一看,两头奶牛,乖乖地立在宫墙之后。顺治笑了,“哪来的牛,好肥呀!” 看守奶牛的侍卫听见,急忙上前磕头,“回万岁爷,这是科尔沁菊格格送来,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补身子的。”末了又添一句,“菊格格说了,这是奶牛,正是产奶时候,可不能杀了吃肉。” “菊姐姐?”顺治垂眸,心中越发遗憾,“可惜,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不能再出皇后。做妃子,太委屈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除了元朝,接连出皇后的家族,都要受到皇帝忌惮,哪怕是科尔沁,跟皇家关系再好,也要掂量掂量 研讨班二期: 我突然想把博果尔他娘嫁出去了有木有? 选项: 一、不改嫁 二、改嫁 上期研讨班发现支持董鄂氏的跟支持菊花的几乎差不多。所以,现在还可以接着讨论,亲们。顺便说说,如果改嫁博果尔他妈妈,大家有什么好人选,嘿嘿 18天花之乱 第十七章天花之乱 哲哲听见外头通报,说皇上来了。高高兴兴坐在东暖阁,准备好了茶水、菜肴,单等顺治来吃。哪知等了半晌,不见顺治进来。问了问,才知道顺治孝顺,亲手挤牛奶,准备献给两宫太后。 宝音看哲哲高兴,笑着凑趣,“万岁爷孝心,天下人都比不过呢。” 哲哲点头,“可不是,这孩子呀,就是让人心疼。”站起来说道:“走吧,多少年没挤过牛奶了,哀家也去凑凑热闹。” 宝音扶着哲哲,一面走,一面说道:“奴才看啊,不止皇上孝顺,菊格格也是顶孝顺的。大老远的,还不忘给您送两头牛。这也就是咱们家公主们,才能想地到啦。” 哲哲拍拍宝音,“公主们也未必能想到呢!可见菊儿是个懂事的,哀家没白疼她。” 出了东暖阁,就看见顺治蹲在奶牛旁,顺着侍卫指引,慢慢挤牛奶。白色的牛奶漓漓啦啦落入下面桶里,激起一朵朵白色水花。 哲哲心动,叫宝音端来水盆,洗了手,拍拍顺治肩膀,“来,让大额娘也试试。” 顺治听见哲哲来了,急忙笑着站起来让位,弯腰在一旁指引,“大额娘,您别用力过猛,对,就这样,慢慢来。” 哲哲扭头啐顺治一口,笑道:“一边儿去,哀家学挤牛奶的时候,你老子娘还没生出来呢!” 顺治听了,讪讪笑了,拍拍手,陪哲哲玩闹。 一旁侍卫这才松口气,总算不用担心主子想吃牛肉了。 众人以为,皇太后挤牛奶,不过一时兴起。哪知两头奶牛,引起哲哲对少女时代回忆。接连几天,把奶牛养在慈宁宫后院,每天亲自喂草、挤奶,给顺治做奶窝窝吃。顺治乐得哲哲亲自照顾,尤其喜爱与哲哲一同挤奶。只有在这个时候,哲哲才能完全褪下皇太后的矜持尊贵,像一位草原母亲一般,给他讲小时候故事,带着顺治享受少有纯粹母爱。 唉,缺爱的孩子,伤不起呀。 顺治与哲哲感情愈发深厚,心灵有了寄托,对布木布泰改嫁,便不如之前那般抵触。偶尔多尔衮高兴了,还摆出一副好后爹模样,给顺治讲解治国之道。顺治先还抵触,后经布木布泰开解,本着听听也不会少块肉的精神,陪着多尔衮,在大臣面前,装一番父慈子孝。 慢慢的,接触的多了,顺治逐渐发现,多尔衮之所以能在崇德四大亲王中脱颖而出,其治国、治军能力,确实非同一般。后爹也是爹,横竖多尔衮没别的儿子,顺治也就安下心来,耐着性子,跟多尔衮学习政务。偶尔就圈地之事与多尔衮讨论一番。 事关朝政原则问题,多尔衮很少让步。说到着急之处,顺治大吵大闹。多尔衮端着茶杯,笑呵呵看着这孩子瞎折腾。看够了笑话,等顺治自己平静下来,多尔衮给他解释:“圈地是不会多圈了。不过是为了安抚八旗。至于你说的重用汉人,我觉得可以。” 顺治看一眼多尔衮,很是不信。 多尔衮笑了,“别当我不知道。这才入关几年,好多八旗子弟,身上精肉,都成了赘肉。总这么不事生产,让汉人养八旗五十年可以,养五百年呢?趁着八旗制度还未完全定下来,多做改革,也是为了子孙后代安稳。” 顺治听了这话,对着多尔衮笑了,“皇父魄力,朕——佩服。” 多尔衮拍着顺治肩膀,“没有魄力,我如何征服你额娘呢?想当年,她可是蒙古第一才女呀。” 顺治咳嗽一声,“那当年蒙古第一美女是谁?海兰珠姨母?” “海兰珠?”多尔衮嗤笑,“是你诺敏姨母。”说完咬咬牙,“听说,她跟季开生又生了个儿子,又带进慈宁宫显摆来了?” 顺治呵呵笑笑,“那个,我也不知道,我年纪也大了,有外命妇的时候,一般都不去慈宁宫。要不,您去问问我额娘?” 多尔衮听了这话,瞪顺治一眼,笑着埋怨:“小崽子,净挑事儿吧你就。”这要真去问布木布泰,还不叫她吃陈醋酸死。 好景不长。顺治与多尔衮关系刚刚出现缓和,哲哲就病了。布木布泰得了消息,顾不上坐辇,急匆匆奔回慈宁宫,推开太医,疾声问道:“皇太后怎么样了?” 宝音出门拦住,“圣母皇太后,您快请出去。母后皇太后传话,从今天开始,慈宁宫封闭。” 布木布泰大惊,“出什么事了?” 宝音眼睛红了,“母后皇太后她——怕是天花。一双手都是痘。” 布木布泰大惊,“天花?” 苏麻拉姑赶上来,听了这话,赶紧拽着布木布泰出去,一面劝道:“主子快走,这个时候您一定要镇定下来,您要是乱了阵脚,可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办?” 布木布泰含泪,交代宝音:“好好照顾母后皇太后。缺什么只管使人跟我说。” 宝音点头,等苏麻拉姑一行强拽着布木布泰出去,吩咐左右,“来呀,把慈宁门关严实了,只能进不准出。没有母后皇太后谕旨,谁也不准出慈宁门一步。” 布木布泰强压心中悲痛,回到交泰殿,稳稳心神,一项一项吩咐下去,力图将传染范围控制在最小。最好的太医派往慈宁宫,最有效的药材送进去。想到外命妇每日来慈宁宫请安,布木布泰一狠心,下道懿旨:“一个月之内见过母后皇太后之外命妇,全部呆在家里,不得外出。等过了天花潜伏期,方可解除禁足。”再派太医到各家诊治,送去药材、药方,安抚人心,以期稳定局势。多尔衮每天都要与大臣见面,自然少不了知会一声。 等到诸事安排妥当,布木布泰坐在交椅上,几近无力。怎么就忘了,今年母后皇太后有一大劫?天呐! 多尔衮那边迅速回信,说在乾清门前架起大锅,熬制药汤。文武百官每日都喝药汤,增强体力。 布木布泰点头,“好。坤宁宫西暖阁大锅里,也熬上了。” 打发完乾清宫来人,布木布泰扶着苏麻拉姑站起来,“走吧,咱们去养心殿。皇上没见过这阵仗,一定吓坏了。” 苏麻拉姑搀着布木布泰安慰:“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就见养心殿二等太监小林子跑进来,对着布木布泰磕头,“太后,大事不好。万岁爷手上,也出痘了。” 听闻着话,布木布泰头懵地一声,站在当地不能动弹。苏麻拉姑急忙叫道:“主子,主子您叫挺住,皇上不会有事的。皇上不会有事的。是他们没见过世面,这时候您一定要挺住,皇上那边还等着您去照看呢主子!”说着,大胆照布木布泰人中上掐去。 布木布泰悠悠醒来,按着胸口,沉声问小林子:“皇上怎么了?” 小林子磕头,“皇上手上出痘了。” 布木布泰眼前一黑,摇晃两下,强自镇定,“知道了,你先回去,哀家随后就到。” 小林子得了嘱咐,赶紧回养心殿报信。布木布泰命人收拾一番,“哀家要去养心殿照顾皇上,待会儿睿亲王要是问起来,你们跟他说一声。” 不顾众人阻拦,带着苏麻拉姑就往养心殿奔。 布木布泰住在交泰殿内,身边不少是多尔衮的人。太后乃是王爷心尖子,哪能让她去冒险,赶紧拦人的拦人、报信的报信。布木布泰冷哼一声,发狠道:“往日你们跟摄政王眉来眼去,哀家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今日大事当前,再来胡闹,哀家杖毙个把奴才,他摄政王未必心疼。” 众人无奈,只得散去。布木布泰扶着苏麻拉姑,疾步走到隆福门,刚要出去,就听见多尔衮飞奔而至,拉住布木布泰胳膊,“你不要命了?” 瞧见多尔衮一头汗水,布木布泰哭了,“我也不想死。我还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是,我能怎么办?如今躺在养心殿的,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多尔衮笑着摇头,“你还有我。你留在交泰殿,我去照顾福临。” 布木布泰摇头,多尔衮伸手堵住布木布泰的嘴,“乖,听我的。如果福临没事,皆大欢喜。万一,万一福临——你还有我。若是我们俩都没了,朝政上,还有多铎。到时候,希望你能帮着多铎,压压豪格气焰。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布木布泰摇头,“你不能去,我去照顾福临。” 多尔衮笑了,摸摸布木布泰耳垂,“答应我,若是我死了,不要改嫁,多铎也不行。”说完,带着一帮太医,就要去养心殿。 布木布泰伸手拽住多尔衮胳膊,“别去!” 多尔衮扭头,“布木布泰,你记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要拦着一位父亲去照顾他的儿子。外面这一摊子,就交给你了。” 说完,吩咐苏麻拉姑,“好生照顾主子。”扭头出了隆福门,侍卫们立刻上前,关闭宫门,严加戒备。 苏麻拉姑扶着布木布泰,小声劝道:“主子,咱回吧。有摄政王照顾,皇上不会有事的。” 布木布泰点头,依旧站着不动。隔了半天,方才小心问道:“苏麻,你说,多尔衮对福临,真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苏麻拉姑小声回答:“摄政王没儿子,把侄子当儿子一样看,也是有的。” 布木布泰瞥苏麻拉姑一眼,扭头回交泰殿。姑姑病倒了,多尔衮照顾福临去了。里里外外都压在自己肩上。这个时候,圣母皇太后一定要坚强。 作者有话要说:清朝皇家是史书上记录,最怕天花的皇家。难道人家是天花敏感人群? 看来大家都想让博果尔他妈妈改嫁啊,呵呵,现在开始考虑博果尔后爹人选,我真是寡妇贴心小秘书有木有? 19愿嫁漠北 第十八章愿嫁漠北 一时间,整个京城陷入安静与恐慌之中,人人闭门不出,担忧万分。百姓还好,只要过了这瘟疫,还能继续生活。王公贵族则是担心,万一皇上,或者摄政王有个好歹,日后朝政上,可就是翻云覆雨之变了。家族兴衰,只怕也要与这场瘟疫息息相关。 哲哲病了几日,手上痘消去,留下痘痕,身体竟然奇迹般好转。观察几日,开了慈宁宫宫门,叫人去给布木布泰传话,问皇上怎么连个信儿没有?是不是也病了?叫布木布泰实话实说,万万不可隐瞒。 布木布泰无奈,亲自来到慈宁宫,趴到哲哲怀里哭道:“福临病了,多尔衮到养心殿去照顾他。我拦了,没拦住。” 哲哲深吸一口气,埋怨:“糊涂。他们俩人,哪一个出事,对你都是大难。你怎么不把福临送到我这儿来?你,你好糊涂啊!” 布木布泰委屈万分,“我、我……” 哲哲叹气,“好了。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多尔衮的感情,都很复杂。你对他,既有依恋,又有戒备。这也难怪,毕竟福临是皇帝,不比娜木钟的儿子,仅仅是蒙古亲王。罢了,如果多尔衮没事,往后你俩好好过日子。成天一个床上睡的人都要时刻防备,你累不累。” 布木布泰低头啜泣:谁也没想着要天天防他。这不多年成习惯了么。 哲哲摇摇头,拍拍布木布泰,“你回去交泰殿,悄悄把十阿哥接来,看在身边。我去看看福临。实在不行,就把十阿哥认做你的养子。” 布木布泰抬头,“姑姑?” 哲哲流泪,“好孩子,这是最后的办法。记住,万不得已,不可用。等我消息。” 布木布泰擦干眼泪点头,“我听姑姑的。” 哲哲交代一番,命布木布泰回交泰殿稳定局势。自己换了衣服,带着宝音去养心殿探望。 养心殿内,顺治窝在床上,多尔衮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福临,吃药了。” 顺治瞟一眼黑乎乎的碗,摇摇头,“不吃。” 多尔衮笑着摇头,“好,不吃就不吃吧。听皇父讲故事。话说当年,老罕王崩,我的额娘阿巴亥大妃被逼殉葬。一夜之间,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一年,我十五岁。第二年,你额娘从科尔沁来到盛京,嫁给了你阿玛、我八哥。八哥事忙,我去迎亲。那时候她才十五岁,穿着美丽的衣裙,骑在马上,缓缓向我走来。第一眼,我就相中了你的额娘,一见钟情、终身难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关关雎鸠君子好逑……” 福临捂着耳朵哀嚎,“药碗拿来,我喝——” 多尔衮哈哈大笑,递过药碗,摸摸顺治脖颈,“乖儿子,跟你皇父斗,你还嫩了点儿。” 顺治瞪多尔衮一眼,“听说,诺敏姑姑又——怀上了。” 多尔衮抬头望望养心殿藻井,“季开生个猪!” 这一回,轮到顺治哈哈大笑。多尔衮无奈赔笑,接过空碗放下,给顺治拉拉被子,“小心,外头凉。” 顺治躺下,看看自己手上痘痕渐渐干了。闭着眼睛想了想,叫来多尔衮,“皇父,等朕病好了,朕同你去太庙,追尊阿巴亥大妃为武皇后,祭告祖宗吧?” 多尔衮看顺治一眼,含笑点头,“好,等你病好了,咱爷儿俩一块儿去。” 顺治瞧着多尔衮眼神越发慈爱,有些害羞,翻个身脸朝里躺着,留下句话:“朕要睡觉。”蜷成一团挺尸。 多尔衮摇头笑笑,收拾药碗,出去交给宫人。太医来报:“王爷,皇上病情,已经好了七八分了。” 多尔衮点头,“好,这次你们立了大功。等皇上痊愈了,本王重赏。” 太医们笑着连称不敢。多尔衮宽心了,吩咐太医们到偏殿守着,回去看看顺治,替他擦擦脑门儿上汗,靠在窗前炕上,一本一本批折子。 顺治回头看看,多尔衮眉宇坚毅,手指粗糙,依稀可见拉弓射箭厚茧。眯眯眼,心里暗道:汗阿玛,儿子心里,您还是儿子第一阿玛,没人比得上。别担心! 放开心结,顺治很快入睡。一直到日头西垂,方才睁眼。抬头一看,床边坐着一人,不是母后皇太后,又是何人。顺治急忙跳起来,趴到地上给哲哲磕头,“大额娘,您痊愈了?” 哲哲笑着扶起顺治,“痊愈了。听太医们说,皇上也快好了,快,让大额娘看看,哎呀,没留疤。还是那么干净。” 顺治避开哲哲的手,不好意思说道:“儿子只有受伤有痘。” “这样啊,”哲哲收回手,“皇上长大了,害羞了呢。”看见顺治光着脚踩在地上,急忙让他坐到床上盖好被子,“没事就好。可把哀家吓坏了。没事就好。” 多尔衮站在哲哲身后笑说:“八嫂也太紧张了。您病刚好,就来看他。这么大的福气,他小孩子哪里承受地住?” 哲哲笑着回头,“我来看福临,没问候你,你不高兴了?放心,长嫂如母,在嫂子眼里,你呀,跟福临是一样的。” 多尔衮急忙拱手,“是弟弟说错话了,嫂子不要生气,弟弟给您赔礼。往后,再也不敢跟福临争母后皇太后疼爱了。” 哲哲看二人无事,放下心来,顿觉浑身发软,扶着宝音站起来,嘱咐顺治,“好好休息,过两天,大额娘再来看你。” 扭头叮嘱多尔衮,“你也是,多注意身体。国事再繁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什么事,教福临学学。他也长大了,该担起的责任,总要学着承担。” 多尔衮微笑着应了,“嫂子说的对。这江山总归要交到福临手上,是该开始学了。” 哲哲笑着瞥多尔衮一眼,“你明白就好。”回头嘱咐顺治好生养病,扶着宝音回慈宁宫休息。 多尔衮送哲哲出门,回头瞧见顺治靠在床头,翻看奏折,脚步顿上一顿,堆起满脸笑来,凑过去,跟他探讨移民开荒章程。 布木布泰听从哲哲之命,接十阿哥韬塞到身边,用心照顾。听闻养心殿内平安,感激地直念佛。 又过两日,顺治病愈。开养心殿,昭告天下。多尔衮借机把那些过早站队之人踢出去。肃亲王豪格势力因此大减,本人也因反对追尊阿巴亥皇后位,而降爵罚俸,亲王府换上了郡王牌匾。 顺治病愈,大贵妃娜木钟划烂一方上好丝帕。连夜发信,叫阿布鼐按兵不动,静观局势。 正在京城官民吸取教训,再次掀起打扫卫生、防范瘟疫大行动之时,科尔沁快马送信。信是菊花写给哲哲的请罪书。信中详细说明,前些日子送来的奶牛,生有牛痘,人挤牛奶的时候,可能感染。但范围仅限于手部,并且不会对人造成大的伤害。感染牛痘痊愈之后,便不会再患上天花恶疾。 此信来到时候,哲哲拍拍胸口,大呼“虚惊一场”。 布木布泰得知消息,赶来问候。哲哲握着布木布泰的手说:“菊儿这孩子,这两年越发能干了。虽说这次做错了事,你瞧瞧,给我送来了虫草,给你送来了皮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怪吴克善成天夸她是草原明珠。依我看,咱们不妨亲上加亲,封她为后吧?” 布木布泰心里咯噔一声,笑着回话:“皇上还小呢。这事不急。” 哲哲摇头,“不小了。今年十二,叫吴克善来,商量商量,得到明年才能订婚。订下之后,还得再等一年准备婚事。正好后年周岁十四、虚岁十五,娶皇后那是最好的时候。” 布木布泰笑着应下,“姑姑说的是。我总觉得福临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一眨眼,他都快十五了。回头我找机会问问他。不管怎么说,皇后是要跟他一辈子的妻。咱们来了中原,难免入乡随俗,学些汉人规矩。中原文化,可是不兴把妃子看成平妻。如此一来,皇后就要完全承担起帝王之妻的责任。总要福临相中了,才好长长久久。咱们做长辈的,也能放心不是?” 哲哲听了,深以为是,“是这话不错。菊儿这孩子素来跟福临好,我看啊,让她做皇后,那是没错。也罢,你找机会问问福临。也显得咱们重视。” 布木布泰笑着应下,记在心上。哲哲则给菊花回信,说十分想念,让她来京探亲。 信发出不久,收到科尔沁回信。说菊格格跟着三哥固伦额驸弼尔塔哈尔到漠北去了。哲哲不解,去信问明原因。科尔沁隐瞒不过,这才隐晦提起,漠北有部落向科尔沁求婚,菊花自愿前往沟通。哲哲无奈,只得叫来布木布泰,说明此事。布木布泰面上可惜,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哲哲也歇了撮合菊花与顺治的心思,转而开始接见科尔沁其他女孩子。无奈何,跟顺治年龄相配的,只有菊花一人。元后自然不能娶太小的,太大的都已经嫁了出去。哲哲只有跟布木布泰商量,在京中满蒙八旗中,挑选适龄贵女。 布木布泰趁机拿出选秀章程,呈于哲哲。哲哲仔细看完,交给布木布泰,“去让皇上看看吧。这是八旗入关之后,第一位皇后,要起个好头才是。” 布木布泰点头,叫来苏麻拉姑,“将这章程送到养心殿,请皇上参阅。”苏麻拉姑应声出去办差。不一会儿,顺治亲自来到慈宁宫,对着两宫太后行礼问安之后,说了句:“孩儿之事,让大额娘、额娘操心了。只是,七姐姐刚刚去世,孩儿没心思选皇后。还请过些日子,再说吧。” 提起青春早逝的幼女,布木布泰眼眶立刻红了,哽咽着说一声,“好孩子,你姐姐天上有知,也会保佑你的。” 哲哲陪着难过一会儿,拉着顺治劝慰,“好了,咱们也没说让你急着选皇后。横竖你年纪尚幼,再等一年也可。只是,你身边总要有人伺候。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中意的人?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哀家和你额娘,选妃之时,也好有个章程。” 顺治看布木布泰一眼,低头苦笑,“孩儿虽然贵为皇帝,然而一举一动,莫不关系重大。哪里就能喜欢谁,就娶谁的道理。大额娘与额娘看着办吧。”说完,托口还有政事,拱手告退。 哲哲与布木布泰大眼瞪小眼,哲哲只当这孩子年幼,一笑而过。倒是布木布泰回交泰殿之后,十分担心,琢磨一夜,想起当年顺治想娶董鄂氏受挫之后,便是这般行状。 布木布泰于睡梦中惊坐而起,手拍绣枕,“来人,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顺治皇帝太好色了,偶舍不得把亲闺女许给他呀呀呀呀。要不——让他跟董鄂氏凑一堆儿混得了? 20选秀选后 第一十九章选秀选后 布木布泰惊吓之中,顾不得多尔衮柔声劝慰,连夜起身,到慈宁宫找哲哲,请她颁布懿旨,停外命妇每日入宫参拜太后礼仪。 哲哲本来不同意,听完布木布泰讲述,也不由担忧,“虽说咱们满人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也不能由着皇帝喜欢上有夫之妇。罢了,就按你说的,往后停了这个规矩,防范于未然。” 布木布泰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哲哲身边,商量往后接见年轻命妇,一定要设法避开小皇帝。毕竟正是冲动年纪,可不能让哪个眼皮子浅的给勾搭歪了。 话说顺治出了慈宁宫,也不说回养心殿。领着一帮侍从,溜达来溜达去,最终来到永寿宫内。吴良辅冷眼瞧着顺治皇帝对着院子里石榴树发呆,心里猜测他在想菊格格,赔笑上前,“主子,刚才听苏麻姑姑说,菊格格跟固伦二额驸上漠北去了。” 顺治点头,“朕知道,听说是为了说媒。” 吴良辅呵呵笑两声,躬身退下。 顺治拍拍石榴枝叶,琢磨一番,吩咐下去,“摆驾乾清宫。” 前些日子,哲哲与顺治挺过来牛痘。多铎却死于痘症。多尔衮自觉失一臂膀,接连大半年,郁郁寡欢。唯独见了顺治,还高兴一些。听到外头通传,急忙叫道:“皇上来了,还不快请进来。上好茶。” 顺治迈步进来,对着多尔衮点头,叫一声,“皇父。”多尔衮笑着站起来,“皇上来了?坐吧。前些日子新得了顶级龙顶茶,皇上陪我尝尝?” 顺治抿嘴,“朕来找皇父,有大事相商。” 多尔衮挑眉,冲殿内侍从摆摆手,众人相继退到廊下。屋内只剩顺治与多尔衮,顺治这才说道:“科尔沁给大额娘来的信中,隐晦提到,说菊格格到漠北去了。” 多尔衮看着顺治,问:“科尔沁与漠北联姻,皇上觉得不应该吗?” 顺治冷笑,“皇父何必多次一问。虽说科尔沁乃是您的岳家、朕的母家,你我心里都十分清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乃是满洲安定蒙古的驿站。若想蒙古安定,科尔沁的女儿,就只能嫁到北京,觉不能嫁到漠北,使蒙古各部过于亲近。” 多尔衮听了这话,笑了,“皇上长大了。可是,您也不用对此太过担心。关于此次联姻,吴克善亲王特意写信给你额娘,陈明是为你表哥挑选侧福晋。你也知道,你三表哥毕竟是固伦额驸。怕母后皇太后知道,心疼闺女。这才让菊格格前往,借此瞒住母后皇太后。至于科尔沁女儿菊格格,别说老亲王舍不得她远嫁。就算舍得,依我看,菊格格自己也不愿意嫁到那苦寒之地吧?” 顺治听多尔衮说明白,心中高兴,低头扭捏:“那额娘怎么不跟朕说?朕又不会告诉大额娘。” 多尔衮呵呵笑着,摸摸顺治脑瓜,“你额娘她们是女人,你不好意思说。如今没外人,咱爷儿俩说说心里话,儿啊,你——是不是喜欢你菊姐姐?” 顺治抓紧时间摇头,“不,不喜欢。” “哦?”多尔衮仰头,“真不喜欢,不想娶她?” 顺治接着摇头,“不想。” 多尔衮讪笑,“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你额娘说了,你的皇后,一定要挑你喜欢的。皇父不逼你。要不然,让菊格格做贵妃?你刚才也说了,科尔沁女儿,一定要嫁到京城。” 顺治摇头,“做侧室,太委屈菊姐姐了。” 多尔衮无奈了,“那好吧。就让菊格格等两年,等博果尔长大了,给他做嫡福晋元妃,这总不委屈了吧?” 顺治瞪多尔衮一眼,“不好。博果尔性子太毛躁,不是良配。” 多尔衮哭笑不得,“说的也是。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吴克善的女儿,就让吴克善操心去吧。咱爷儿俩说说皇后人选,皇上,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顺治低头,只看手上扳指,摩挲半日,方说了句:“豫亲王刚离世不到一年,立后之事——再说吧。”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皇后早晚要选。不仅哲哲着急,多尔衮夫妻俩操心,就连大贵妃娜木钟也操心。没办法,皇上不大婚,自家儿子就不能抢在哥哥前头。娜木钟给娘家传信,叫他们挑几个阿霸垓格格送京。就不信了,我们姑侄联手,还不能给十一阿哥挑个好的! 阿霸垓收到娜木钟来信,部落里几位管事亲王、郡王、台吉坐到一起,研究一番朝廷发布选秀制度,决定将部落中所有年在十三至十七的贵族女子全部送去选秀。 大贵妃收到来信,看到所有侄女、堂侄女,只要年龄附和选秀的都在路上,往京城赶。先是高兴,觉得娘家跟自己还是一条心。没过一会儿,便生起气来,“哼,挑那么多来,还不是为了往布木布泰儿子怀里塞。真以为博果尔没当上皇帝,我们娘俩就失势了不成?” 这么一想,跟阿霸垓的情谊,也就生分了。转头去找淑妃巴特玛,探听探听她手里都有什么好姑娘。 淑妃没有儿子,对选秀之事不热衷。见娜木钟来,只说了句娘家侄女在路上呢。其他的,一问摇头三不知。 娜木钟无奈,回去分析一下如今形势,蒙古是靠不住了。一个个都想着往皇帝身边塞人。不过,蒙古各部落也逐渐没落了。看看如今朝堂上,满洲官员一家独大,汉臣勉强与之争锋。蒙古官员不过就是打酱油。娜木钟拍拍手,叫来贴身宫女:“去,请咱们管下几位命妇来宫里侍奉。” 贴身宫女迟疑一下,小心回答:“主子,年前两宫太后下懿旨,免了外命妇入侍之责。您若想见,还请稍等,今日派人出去送信,叫她们递牌子,明日方能见面。” 娜木钟拍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罢了罢了,快去吧。去请上三旗几位相熟命妇明日来,就说哀家这儿有好茶。” 贴身侍女告退。娜木钟小心琢磨:“满洲八大姓,给博果尔挑哪个姓氏的好呢?” 阿霸垓众位格格不知自家姑奶奶已经心存疑虑,依旧高高兴兴坐车赶来京城。与此同时,蒙古察哈尔部亲王阿布鼐偕妻马喀塔固伦公主,出部落亲送科尔沁客人。阿布鼐与雅图固伦公主之额驸弼尔塔哈尔把酒言欢,说些部族繁荣之事。身后站着一位红衣女子,头上蒙着盖头,正是弼尔塔哈尔给自己挑的侧福晋。 旁边,马喀塔公主拉着菊花的手,依依不舍,“好妹妹,若是有空可要常来。” 菊花拍拍马喀塔公主的手,笑着说:“姐姐也要保重,娘家离的远,纵然有心,也难保照顾不周全。跟姐夫相处,也要将心比心。若是觉得姐夫家族没落,处处瞧不起他。惹得两人相敬如宾倒也罢了。就怕您膝下空虚,日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马喀塔公主闻言苦笑,“哪里是我瞧不起他。是他处处嫌弃于我,一心想要一统蒙古。” 菊花赔笑,“那就更不用怕他。他想要一统蒙古,您这位科尔沁外孙,他不知笼络,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马喀塔公主迟疑,“可是他的母亲出身阿霸垓部落,只怕——” 菊花咯咯笑了,引得阿布鼐与弼尔塔哈尔双双扭头。菊花微微摆手,拉着马喀塔公主说道:“二姐姐放心吧。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阿霸垓那边躲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支持姐夫。您呐,只管拿出亲王妃的架子,好好管理这个部落。您能帮上忙了,姐夫他自然会高看您的。” 马喀塔公主笑了,“也罢,这点子事——还难不住我。” 菊花看马喀塔公主听进去了,拍拍她的手,“我走了,有空常写信。” 马喀塔公主点头,“等你嫁人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说一声。” 菊花闻言冷笑,“放心吧。我还等着您的贺礼呢!” 马喀塔公主一笑,亲自扶菊花上马,与阿布鼐并肩目送弼尔塔哈尔、菊花兄妹俩率众而去。 等到马群消失在草原天际,阿布鼐眯着眼睛,悄声问:“科尔沁能想起开通蒙古至西方各国商路,还真是让我大为惊讶呢。” 马喀塔公主抿嘴,“他们不是来挑选侧福晋的?” 阿布鼐看马喀塔公主一眼,按抐住心中烦闷,冷笑:“那只是借口,怕你娘家知道了,对蒙古各部有所忌惮。不过,跟你说了也没什么。我若受罚死了,你不过再嫁一回。”说完,哈哈大笑,径自回部落而去。留马喀塔公主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侍女,站在部落门口生气落泪。独自哭了一会儿,看看远方马群再也不见,擦擦泪,回帐篷休息。身边侍女小声问:“主子,要给皇太后去信吗?” 马喀塔公主沉默一刻,苦笑摇头:“去什么信?让多尔衮叔叔忌惮阿布鼐,杀了他再给我塞个额驸?” 侍女无奈,“主子,您也别太苦了您自己。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 看看侍女,再看看自己,马喀塔公主摆摆手,“知道了,去拿羊毛来,我搓些羊毛,给母后皇太后做件坎肩。”额娘,您心里,可还记得远嫁的女儿? 菊花与三哥弼尔塔哈尔一行跨马飞奔。路上休息之时,弼尔塔哈尔避开众人,坐到菊花身旁,摸着脚下草地,小声问:“这次蒙古开商路,你觉得能成吗?” 菊花喝口水,摇摇头,“蒙古各部若是齐心了,咱科尔沁可就得跟满洲离心了。” 弼尔塔哈尔皱眉,“那你为什么要来,还跟阿布鼐有说有笑,没见二表姐那脸色?” 菊花笑笑,吩咐众人到远处休息,小声问:“三哥,我——我问你,你喜欢你的公主妻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资料才知道,鄂硕是因为董鄂妃当了宠妃,才由一个普通将领成为内大臣。以前一直以为他家可牛呢!呵呵 好吧,接受大家意见,让博果尔他妈妈大贵妃改嫁,话说,嫁给谁呢? 一、多尔衮(接着跟布木布泰争宠) 二、遏必隆(这个是亲们提议) 三、范文程(不解释) 四、豪格(听说他比多尔衮还大,跟娜木钟大小应该差不多,正合适) 五、某不知名人士 皇太极在天上看我,在看我,在看我。趁我还能顶住他老人家压力,赶紧留言,麻溜滴 21拒不选秀 第二十章拒不选秀 弼尔塔哈尔顿一顿,低头说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福晋还不就那样吗。再说,你不是帮我挑了位侧福晋吗?这个女人我很满意。” 菊花看哥哥一眼,笑说:“你满意就好。但不要冷落了雅图公主。哥哥,你是男人,不喜欢妻子,还可以找姬妾,照样有人给你生孩子,没人会说你的不是。可我不能。我若嫁了人,就只能守着他一个。不管他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都得受着。他喜欢其他女人,我得笑着给他娶来。哪怕——哪怕那个女人是有夫之妇。哥哥,你不知道,一想到这里,我心里有多苦?” 顿一顿,看哥哥动容,慢慢说道:“这几年,我东奔西走,想着法子给科尔沁赚钱、找门路,不过是希望科尔沁壮大。大到可以保护我,等我嫁了人,若是不得丈夫喜欢,回到娘家,还能有口饭吃,有个帐篷睡。三哥,科尔沁需要强大,但蒙古不能强大。否则,咱家出嫁姑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是未来的科尔沁亲王,你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等日后,我回到科尔沁草原,你可千万别不要我。” 弼尔塔哈尔看妹妹说着说着,眼里蓄满泪水,登时心疼了,赶紧取出帕子给她擦泪,笨手笨脚地,反倒弄了菊花一脸土。 菊花抽抽鼻子,破涕为笑,“哥哥这是答应了?” 弼尔塔哈尔收了帕子,摸摸菊花后脑勺,“说什么呢?你是我的亲妹妹,咱俩一个爹一个妈,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放心,不管将来你嫁给谁,他都不能欺负了你。否则,我就带着科尔沁三万铁骑,踏平他,踩成肉饼,给你下酒吃。” 菊花咯咯笑了,“铁骑就不必出动了。只要到时候科尔沁能打通一条新丝绸之路,那么,谁也不敢欺辱了我去。” 弼尔塔哈尔笑着点头,“放心吧。”兄妹二人回科尔沁后,吴克善正抱着朝廷送来的选秀制度,与王妃参悟。 菊花瞟了一眼,淡笑着说:“这一回,怕是又要烦劳父亲到京城去一趟了。” 顺治七年正月,吴克善携王妃,带着几位科尔沁格格进京选秀。夫妻俩一同进宫,吴克善去看顺治。王妃径自前往慈宁宫。 到东暖阁内,大礼拜见哲哲、布木布泰后,王妃便抹着泪,将一张病免条子呈上,嘴里哀哀诉说:“也不知是怎么了,菊儿回来就病了。什么药都用了,就是不顶事。听大夫说,要到江南去寻几味药材。今年大选怕是赶不上了。好在这孩子年岁还小,等三年之后,下一轮怕是还有机会。”说着说着,就哽咽着停了话头。 哲哲听了,尤其担心,“下一回大选?”那不是晚了?皇上总不能到十六了还没大婚吧?看来,这回皇后金冠,真是不能给菊儿争取了。 布木布泰在旁问道:“嫂子,菊儿得了什么病?” 王妃低头想一番,慢慢回答:“大夫说的,我也听不懂。说是什么忧思成疾、肝火旺盛,还说什么体热。要说这病能吃能喝,能走能跳,可惜,那脸上、后背上,长满了包包。这个模样,哪里还能见人?更别提选秀了。”抽抽鼻子,对着布木布泰就哭上了,“姑奶奶,眼看菊儿平日活泼大方,自从得了这个病,还真是忧思成疾,镇日里连门都不敢出。这回去江南看病,也是我跟亲王哄了半天。好好的孩子成了这样,您说,叫我这心里,如何不难受啊!呜呜呜~~~” 布木布泰微微叹气,心中则是放下一块大石头。菊儿不能来选秀,按选秀制度,皇后金冠自然不能硬往她头上按。日后,这次选秀出来的皇后,就算福临不喜,要废要贬,也不会影响到菊儿身上。大不了,三年之后大选,给菊儿挑个铁帽子王嫁了。日后有自己看护,晾他们也没人敢欺负了去。 这么想着,布木布泰就慢慢琢磨,京中铁帽子王里头,有哪家有年纪合适的小伙子呢? 布木布泰想了一会儿,一时想不起来合适人选,只得暂且放下,陪着哲哲琢磨皇后人选。 哲哲一心想找个科尔沁贵女,奈何拿着名册挑了半天,只挑出一位十岁小姑娘,是菊花堂妹,科尔沁和硕达尔汗亲王曼殊锡礼之女,名娜仁,娜仁还有个妹妹年方九岁,名塔娜。这个更小,还不如给十阿哥,或是十一阿哥留着。再有就是台吉绰尔济的两个女儿,比顺治小两岁,辈分上跟顺治差了一辈,到底是元后,选了表侄女,总归不太好看。 哲哲扶额,“就算等娜仁这孩子长大,怕也得两年呐。” 布木布泰笑笑,“也不是非要从科尔沁出皇后,浩齐特、阿霸垓不都有合适的么。再说,咱们满洲世家也有不少好孩子。到时候,咱们就学明朝选后,初选、复选之后,挑出五位秀女,请皇上定下那个好。您老看呢?” 哲哲听了布木布泰这话,放下手中名册,“也罢,那就等皇上来了,问问他的意思。” 晚上顺治来慈宁宫请安,布木布泰已经回交泰殿休息。哲哲一人坐在东暖阁里,母子俩见礼之后,哲哲拉着顺治坐到一条褥子上,先问他身体如何,再问学业怎样。母子俩交谈融洽了,哲哲才取来各地秀女名册,递到顺治手中,“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你身边的皇后与妃子,都要从这里挑选呢。” 顺治捏在手里,低头笑问:“大额娘,不是还没开始选秀么?现在看上了,将来她们过不了初选、复选,不也白搭么。” 哲哲噗嗤笑了,“傻孩子,你真当这选秀多么公正呢?咱们选妃选后,先看的是家世,再看的是性格能力,其次才是容貌。尤其这次要选皇后,家世好的,咱们先留出来。到时候过与不过,还不都是咱们一句话的事么。那些个所谓的条件、制度,都是给没家世的包衣女子们用的。” 顺治低头,冷笑一声:“包衣女子。汉军旗怎么说?” 哲哲顿住,笑着回答:“怎么,皇上有喜欢的汉军旗女子?汉军旗也是跟着先帝南征北战,自然也是按照满蒙贵女待遇。别说封为正妃,就是封贵妃,只要那人性子好,行为端正,也是使得的。” 顺治点头,“大额娘说的是。那么汉族女子如何对待?” “这个……”哲哲想了想,轻轻拍拍顺治胳膊,“好孩子,若你实在喜欢,满汉一家,对汉族女子,十分礼遇,大额娘不会难为她。她若能生下子女,封为正妃也使得。” 顺治看着哲哲,“大额娘,这么说,只要朕喜欢,那人身份又比汉族、汉军旗都要高贵,朕能选她为后吗?” 哲哲奇怪了,“谁家姑娘,说来我听听?大额娘帮你参详参详。选后是件大事,自然要皇上喜欢了才行。” 顺治捏捏手中秀女名册,低头笑了,“大额娘这么说,朕就放心了。也请大额娘放心,我所说这人,出身性子,您绝对喜欢。”说完,将秀女名册往桌上一放,拱手告退。 哲哲看着顺治迈步出门,心中奇怪,再看看炕桌上秀女名册,叫来侍女宝音:“皇上刚才说,他心里已经有了皇后人选,你说——会是谁呢?” 宝音迟疑,“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奴才斗胆猜着,怕那人——不在这秀女名册里面吧?” “不在秀女名册里面?”哲哲对着灯影琢磨,身份比汉军旗高贵,性子我也会喜欢,那到底是谁呢? 话说顺治出了慈宁宫,绕过养心门而不入,顺着西一街往北,来到永寿宫门前。因顺治未曾大婚,永寿宫内没有宫位主,只有布木布泰偶尔来住。故而,其内安详静谧。吴良辅上前叫开门,吩咐守门太监各自到屋里,不叫不准出来。回身请顺治入内。 顺治留太监、侍卫们在外,踱步进入永寿宫。四下看看,等无人之时,扭头问吴良辅,“菊格格写信来,说去云南采药了?” 吴良辅躬身回答:“回主子,听宝音姑姑说,是到江南采药去了。菊格格脸上起了不少疙瘩,大夫说要到江南才能找到好药材。” 顺治双手交握,抬头望天,“朕怎么听说,菊格格是吃了睿亲王送过去的茶,才长的疙瘩?” 吴良辅低头,“奴才不知。” 顺治冷笑,“你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多尔衮一年给你五千两银子,可不就白给了?” 吴良辅听了这话,赶紧跪下磕头,“奴才不敢,万岁爷,睿亲王给奴才,奴才不能收,可是奴才不敢不收。万岁爷恕罪,饶了奴才一条小命吧。” 顺治冷笑,站在院子里,任由吴良辅哭求。等吴良辅脑袋磕肿了,这才呵呵笑了,“得了,朕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不过是瞧睿亲王拿着国库银子当自家的花,有些不满罢了。那些银子你且拿着,等过两年年纪大了,拿回老家买房子置地,权当你的养老之资吧。” 吴良辅一颗心这才回到肚子里,赶紧磕头谢恩。顺治回头看他一眼,“脑门肿了可是不能伴架。你且歇着,三天以后,再来养心殿当值。”说完,绕过吴良辅,出了门,提小太监梁九功为养心殿总管太监,与吴良辅并肩。梁九功千恩万谢,扶着顺治回养心殿休息。等到外头安静下来,再也没响动了。养心殿守值太监这才出来。一看吴良辅正捂着脑袋跪在地上哼哼呢,赶紧上前扶起来,“吴公公,小的送您回去?” 吴良辅低声骂道:“回哪儿去?个没眼色东西,送我去太医院先!” 顺治听了梁九功回话,说吴良辅八成要歇半个月才能见人,抿嘴乐了,吩咐梁九功,“带些好药给吴良辅送去。就说,等他好了,还回来当值。那些个银子,且收着吧。做奴才么,只要忠心于朕,朕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奴才。” 梁九功听了,赶紧跪下,一个头磕到地上,“万岁爷放心,奴才们忠心皇上,只忠于皇上。” 顺治乐了,“少耍贫嘴,赶紧去吧。等你回来,朕还有差事吩咐。” 梁九功爬起来,捧来几丸药,请顺治过目,又挨了顺治一通笑骂,这才乐呵呵带俩小太监去了。 顺治打发屋里侍从退下,打多宝阁里取出一叠书信,一面翻看,一面琢磨:“多尔衮,你怕朕娶菊姐姐,怕朕得了后族助力羽毛丰满、势力大增,妨碍你专权,朕就偏偏娶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说一句: 福临,你个别扭娃,你个倔驴 好多人投豪格啊,这人真是人缘儿好。 博果尔见了豪格,是叫大哥呢?还是叫后爹? 22董鄂贵女 第二十一章 董鄂贵女 自从顺治起了跟多尔衮斗气心思,对菊花行踪越发上心,每日请安之时,总要避开布木布泰,拉着哲哲问菊姐姐到哪儿了?怎么也不来个信,缺什么药材,也好给太医院下旨,叫他们备着。 提醒的多了,哲哲也就上心了。趁着吴克善王妃进宫时埋怨:“你们怎么着急麻慌地送她去南边儿了?合该打京城过,叫太医院好好瞧瞧。那些都是国手,还比不过南边儿赤脚郎中?” 吴克善王妃急忙赔笑,“皇太后教训的是,那个时候也是急了。菊儿整天整天的不敢照镜子,一照就哭。还是雅图公主从京里带来几个太医,轮番给瞧了,说是常年上火,阴火过旺。这才听了主意,请了位太医,陪着菊儿往南边儿去了。您说,怎么就忘了,把孩子带到京城来瞧瞧呢?” 哲哲听她这么说,便放下不提。转而问起和硕达尔汗亲王曼殊锡礼两个女儿。 吴克善王妃赔笑,“都是您老侄孙女,自然顶好的。娜仁、塔娜俩孩子汉学虽然比不上菊儿,可别的都比菊儿强上一分。只可惜,年纪有些小。好在娜仁过了年,虚岁就十二了。在咱们满蒙看来,正好就是出嫁年龄呢。” 哲哲瞥一眼吴克善王妃,冷笑:“你这个做伯母的,倒是给侄女们想的周全。” 吴克善王妃干笑,“这不是想着今年先学学,练练手,等三年后,也给菊儿挑个好的么。再说,娜仁、塔娜是姑姑,做姑姑的嫁的门头高了,下头几个侄女们,也就好挑了。” “哦?”哲哲笑了,“曼殊锡礼倒是打的好算盘,他们两口子不说出面,两个闺女、两个孙女,全交你这个做伯母、做伯祖母的出来帮衬。” 吴克善赔笑,“姑姑您这话说的,叫侄媳妇反倒不好说了。曼殊锡礼跟弟媳妇倒是想来,那不是没空吗?” 哲哲挑眉,“没空?这季节,不忙着薅羊毛吧?” 吴克善夫人咯咯笑了,“农活儿倒不忙。那不是他两口子带兵到云贵打仗去了么。” “云贵?”哲哲恍然大悟,“怎么,他们去捉拿南明小皇帝了?”紧接着颔首赞许,“是该去。哀家虽然不理事,也知道不能凡事都让汉人军队占了。八旗一时抽不出人来,曼殊锡礼带着孩儿们帮衬帮衬,很是应该。好好好,你回去告诉吴克善,叫他去信,让曼殊锡礼好好打仗。他家几个女孩子前程,包在哀家身上。” 吴克善王妃听了,急忙磕头谢恩,嘴里说:“有母后皇太后看着,我们哪里会不放心。就等着喜信儿来了,给格格们准备嫁妆呢。” 哲哲亲手扶起吴克善王妃,笑着埋怨:“一家子骨肉,说是外道话,叫人听见,还以为咱们生分了呢!” 吴克善王妃借势站起来,含笑回答:“做臣子的谢太后,做侄媳妇的谢姑母,都是应该的。哪里就生分了。” 这边哲哲放了心,带着布木布泰一心扑到选秀上。除了皇后,还要挑出两位正妃、两位侧妃、四个庶妃。布木布泰建议:“说出去都是妃子,反叫人闹不明白品级尊卑,不若把无封号的侧妃、庶妃定下统一称呼来,也好叫她们明白上下规矩。” 哲哲深以为是,“好,依你看,品级如何定?” 布木布泰低头想想,回答:“皇后之下,设四妃,皆有封号,是为正妃、宫位主。四妃之下,设六嫔,是为侧妃,侧宫位主。六嫔之下,依等级设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随宫位主居于六宫。不知姑姑如何看?” 哲哲仔细想了想,“也好,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全。” 两宫太后随即请来礼部满汉尚书,将后宫品级说了一遍。满尚书阿哈尼堪闻言,思量一番,觉得后宫定制甚为合理,只是李若琳拱手斗胆问道:“如此一来,后宫妃子居住十座宫殿,东西还有两宫未曾住人。不知,是否依照历朝惯例,加两位贵妃位?” 哲哲垂眸不语。布木布泰淡笑,“贵妃位先留着吧。李大人这一说,倒提醒本宫。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后妃伺候皇上,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粗俗不堪。阿哈尼堪,回去以后,你就把女孩儿家常读的书整理出一车来,送到景阳宫去。暂且把景阳宫作为后妃读书之处吧。” 阿哈尼堪拱手应下。哲哲又嘱咐一些事项,命他们回去,与户部、宗室议定后妃俸禄、品服,二人齐声应下,磕头告退。 哲哲看布木布泰一眼,慢慢问道:“好长日子没见大贵妃了?她是不是病了?若是病了,这次选秀的事,就别让她参详,免得累着了。横竖,博果尔才十岁。就是三年后选福晋,也不算晚。” 布木布泰收敛笑容,叹一口气,“前日我还说呢,怎么说病就病了。后来,特意赶到承乾宫去看看,才知道,她的风寒腿又犯了。阿霸垓来的几位格格都在她身边伺候着呢。” 哲哲抿嘴儿笑了,“是哀家招待不周,委屈了大贵妃,也委屈了几位格格。布木布泰,你回去以后,再挑几个能干的奴才,送到承乾宫里。把几位阿霸垓格格接出来,连同科尔沁、浩齐特几位格格,全都领来慈宁宫。慈宁宫后头不是有几个小院子?风景不错,也安静。把咱们家几位公主格格连同蒙古各部送选来的格格,都安排到哪儿去。她们姐妹们年纪差不多,平日里,也好多多亲近亲近,相互间学着待人接物,将来也是好事。从今往后,那里就算公主所了。” 布木布泰抿嘴笑了,“还是姑姑想的周全。”说两句闲话,告辞出了慈宁宫门。不等回到交泰殿,便叫内务府送来几个手脚勤快的女孩子,年岁皆在十三、四,坐在轿子里一一过目,挑了四个带到承乾宫。大贵妃娜木钟见了,只得放几位阿霸垓格格去慈宁宫拜见哲哲。 哲哲仔细打量,几位格格年纪都在十三到十七岁,正是嫁人好时候。一一问话,一一赏赐,吩咐她们随公主们到慈宁宫后公主所暂住。一切用度,比照和硕公主。 几位格格千恩万谢磕头跪安。哲哲扭头拍拍布木布泰,笑说:“那个台吉布达希布之女,哀家瞧着不错,有大贵妃当年气势。” 布木布泰颔首微笑,“姑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等皇上看了,若是同意,就封她为妃吧。” 哲哲点头,“阿霸垓出来的格格,是能直接封为正妃了。” 两日商议着,接见了浩齐特几位格格,同样命她们到公主所居住。内定下来多罗额尔德尼郡王博罗特之女封妃,单等顺治过目。 因皇帝年轻,四妃名额,本就不准备今年全部选定。因此,再往后看,就只剩下皇后人选,以及嫔、贵人等。 看了半日,哲哲累了,嘱咐布木布泰回去歇着,“这事儿咱们看了不算,还得皇上应允才成。回去,你也问问多尔衮,看看他身边将士家中,都有什么不错的女孩子。八旗贵女,虽然比不得蒙古女儿尊贵,总比汉女信得过。” 布木布泰颔首应下,亲自给哲哲捧了一杯茶奉上,等哲哲再劝,才离开慈宁宫。 刚刚回到交泰殿,就见多尔衮怒气冲冲踹门进来。布木布泰心中奇怪,上前替他脱了大衣服,命苏麻拉姑奉茶,坐在一旁柔声问:“怎么了这是?”看多尔衮不说话,想一想,笑道:“跟皇上闹别扭了?你呀,比他大快三十岁了,跟他一个孩子生气,多划不来。他怎么不好了,跟我说说。” 多尔衮一口将茶灌进去,冷哼,“若是皇上,我也就不这么憋屈了。” 布木布泰奇怪了,拍拍多尔衮手臂,“那是谁?满宫上下,除了我们娘俩,还有谁敢惹您摄政王呀?” 多尔衮冷哼,“还不是那个大贵妃娜木钟。” “大贵妃?”布木布泰垂眸,“她深居宫禁,怎么惹着你了?” “也是我多管闲事。想着给福临挑个可心人,叫来几个正白旗管事,命他们留意,看家里可有年龄合适的姑娘。有人当即就说了,说董鄂家有三个女孩子,跟皇上年纪都差不多。我就想着,叫进宫来,给你和母后皇太后看看。” 布木布泰低声喃喃,“董鄂家的孩子?可是鄂硕之女?”那个贱人! 多尔衮摇头,“这我就记不清了。好像有一个是巴度之女。” “巴度之女。”布木布泰点头,殉葬的贞妃,跟她堂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压下心中怒火,笑问:“那——几个姑娘呢?我怎么没见着?” 多尔衮一拍桌子,“说的就是这事。巴度是正白旗老人儿了。我就叫他回去,带女儿、侄女来宫里,给你和母后皇太后看看。哪知道,过了半天,就他一个人回来复命。我一问才知道,他们家几个孩子,在神武门就被大贵妃派人劫走,说是身边没个可心的,要带到承乾宫去伺候她。呸,她一个太妃,也配满洲八旗贵女给她当奴才,伺候她?也不怕折了福气!” 恶狠狠骂一通,刚想找布木布泰求安慰,扭头就听布木布泰脸色青白,咬牙切齿暗恨:“贱人!” 多尔衮“啧”一声,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曾看到某些正史说,董鄂妃很得布木布泰宠爱,一天也离不开这个媳妇。孝惠章皇后反而要靠后站。 现在看看,偶好想笑啊好想笑。不用我动手,布木布泰自己就把人家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累死了,有木有? 一天到晚离不开,那就是让人家一天到晚站规矩有木有?以董鄂妃这个爱表现贤惠的性子来说,她不敢当面偷懒啊有木有? 婆媳和睦,顺治高兴,顺治高兴,母子和睦啊有木有?董鄂妃不敢告状说自己站时间长了腿疼啊有木有?只有自己忍着辛苦啊有木有? 孝庄太后,你好厉害啊有木有? 我其实想问,孕妇站时间长了,生下来荣亲王容易体弱啊有木有? 23温泉水滑 第二十二章温泉水滑 “不错,就是贱人!”多尔衮高兴了,拉着布木布泰的手摩挲,“你说,想个什么法子?教训教训她?总是呆在后宫膈应你跟母后皇太后,早晚有一天,得叫她捅出大篓子不可。” 布木布泰深吸一口气,侧过脸来,看着多尔衮,说的很是幽怨,“什么叫做教训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先帝妃子,博果尔生母,福临见了她,也要尊一声母妃。更何况,若不是福临登基,我见了她,还要行礼。你叫我去教训她,让外人知道,不是说我小肚鸡肠、无有容人之量吗?”说着说着,竟然滴下泪来。 多尔衮一瞧,心疼了,搂过来爱妻,柔声呵护,“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只是,娜木钟毕竟手握不少势力,她的儿子阿布鼐是察哈尔部亲王,博果儿在先帝诸子中出身地位,仅次于福临。留她母子在,迟早是祸害。” 布木布泰摇头,细细分析,“不,多尔衮。留娜木钟在京,只要她活着,阿布鼐就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博果儿,冲动有余、毅力不足,难以服众。再说,福临有你亲自教导,怎么会比不上博果儿那个长于妇人之手的孩子?多尔衮,我要她们母子好好活着,看着我们的福临治理江山,看着大清国泰民安。” 多尔衮靠在布木布泰耳边,呼吸着布木布泰身上香气,含笑点头,“好,为了我们的福临,我答应你,不动他母子。不过布木布泰,你也要小心,娜木钟留在后宫,总会牵制你。不如,给博果儿随便封个爵位,让他出宫建府,母子俩在王府共享天伦得了。” “嗯,”布木布泰捏着多尔衮手指头,想了想,“博果儿今年才十岁,不急着封爵。不过,我听说,西山下温泉对风湿腿寒有好处。” “哦?”多尔衮笑了,“我是有腿疾,不过最近你照顾的好,都没再犯。要不,咱们抽空去泡泡,就咱俩,不叫奴才们跟着。”说着,凑过来嘻嘻笑笑。 布木布泰一把推开多尔衮,“想什么呢?我昨天去看大贵妃,听说她的老寒腿——又犯了。” 提到大贵妃,多尔衮正色道:“既然如此,请她倒西山泡泡温泉,省得给你添堵。眼看选秀就要开始,可不能让她找事儿。”两人商量一遍,定下计策。 布木布泰不辞劳苦,到慈宁宫请了哲哲一道懿旨,命宝音送到承乾宫内。娜木钟接了懿旨,笑问宝音,“好姑娘,母后皇太后真是疼我。怎么就想起来,命我去西山泡温泉疗养了呢?你看看,我这,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说着,身旁嬷嬷塞了个荷包到宝音手里。 宝音捏捏荷包,躬身谢礼,起来回话:“大贵妃客气了。母后皇太后对先帝诸妃都是疼爱的紧。不过听说西山温泉对您身体好,就立马命人去收拾打扫。明天您就能去了。母后皇太后说,您尽管放心前往,十一阿哥这边,自有两宫太后关照。您且宽心,好好疗养治病才是。” 娜木钟莞尔,“母后皇太后说的是。”命嬷嬷们送宝音出去,回身沉了脸,叫来贴身大宫女,“那几个董鄂氏家闺女呢?” 大宫女躬身回话:“回主子,都在偏殿里坐着。” 娜木钟冷笑,“既然是多尔衮为皇上挑选的,也不能瞎了摄政王一片慈爱之心。你安排安排,今天傍晚,本宫带着她们,到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记住,可要错开时间,千万别碰到皇上。汉人还讲究七岁不同席呢。这少男少女的,若是对上眼儿,可是不好看。” 大宫女会意,躬身道:“主子请放心,皇上都是每日傍晚之前去给母后皇太后请安,咱们早点儿去,早点儿回,端然不会碰上的。” 娜木钟淡笑,“那就安排去吧。”不叫你们碰上——才怪! 大宫女出去安排,挑着时候,找来两个小丫头,在偏殿窗外碎嘴,只说顺治如何威武、如何英明,如何讨少女欢心。听的屋内三位董鄂姑娘齐齐低头,羞红了脸庞。不多时,一名大宫女领着两个小宫女进偏殿,摆上上好铅粉、黛笔,连同金银点翠首饰,请三位董鄂姑娘妆点,说一会儿同大贵妃到太后宫里请安。末了,特意交代,说皇上请安时候去的晚,不会冲撞上,请三位姑娘放心。 三位董鄂姑娘互相看一眼,齐齐福身行礼,各有思量。稍时大宫女回来,跪到大贵妃娜木钟跟前说道:“主子,事情办妥了。” 娜木钟点头,拔下头上金簪,别到大宫女头上,“知道了,下去歇着吧,快请安时,再进来伺候。” 大宫女谢了赏告退。娜木钟看看珐琅挂钟,微微笑笑,拆了头上首饰,歪到炕上,闭目假寐。 待到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博果儿悄悄进屋,叫侍女们出去,轻手轻脚走到炕前,凑到娜木钟耳旁,小声叫道:“额娘,您睡着了吗?” 娜木钟睁开眼,笑着揽住博果儿,“你怎么来了?没跟师傅去玩布库?” 博果儿摇头,“玩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师傅说,春天时候,乍暖还寒的,叫我回来换衣服,免得着凉。对了,师傅还夸我,说我又长了一个力气。” 娜木钟咯咯笑了,摩挲着博果儿脖颈,“好,待会儿额娘给你做羊背子吃,好好补补。” 博果儿忙不迭点头,趴到娜木钟怀里,享受娜木钟轻轻抚摸。过了一会儿,娜木钟快要睡着时候,博果儿轻声问:“额娘,偏殿里三个姐姐,是新来的侍女吗?” “偏殿?”娜木钟迷迷糊糊回答,“哪三个?” 博果儿咬着指头想了想,“嗯,就是姓董鄂的那三个。” 娜木钟睁眼,“不是,她们是秀女,摄政王麾下正白旗满洲秀女。怎么,你见她们了?” 博果儿一听是摄政王麾下,急忙笑着回答:“嗯,刚才见了。我还想着,若是新来的侍女丫头,就要到身边伺候。不过,既然是摄政王麾下的,还是算了吧。嘻嘻。” 娜木钟跟着笑了,点一下博果儿额头,“你呀,才多大,就知道要小宫女伺候了?行,我儿长大了,过两天忙完,额娘亲自给你挑两个好的,放到你房里。”顿一顿,“我儿瞧着,那董鄂家的三个,皇上会喜欢吗?” 博果儿按着下巴想了想,“也不会都喜欢吧。那个罗硕家女儿,大概就不会喜欢。至于那个喀济海的女儿,应该不讨厌。” “哦?那鄂硕之女如何?” “应该会喜欢吧。我瞧着她挺好的。”顿一顿,又说,“偏殿的奴才们都说她最好了。” “哦?”娜木钟低头,拍拍博果儿,“歇会儿吧,待会儿跟额娘一同去慈宁宫。”鄂硕之女是吗?看来,是个会做人的,才多大一会儿,奴才们都说她好了。就是不知道,布木布泰对上这样的儿媳妇,是婆婆拿捏住了媳妇,还是媳妇压制住了婆婆? 娜木钟噗嗤一声笑了。都说布木布泰聪明,得到先帝、摄政王两位英雄之爱。我倒要看看,面对摄政王安排下来的鄂硕之女,你会作何反应?正白旗董鄂氏,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娜木钟琢磨,多尔衮安排下正白旗女孩参选,无非是为了借以控制顺治后宫。最好能生下皇子,皇位继承人是多尔衮属下外孙,那么这位皇子自然会受母家影响,亲近多尔衮。 这样的事,娜木钟能想到,布木布泰自然也能想到。趁着多尔衮到六部衙门巡视,布木布泰靠在炕上,闭眼细思。 上辈子,董鄂氏跟福临纠缠不清时,多尔衮已经去世。自己只顾着每日撮合帝后关系,想着法子压制董鄂妃,修补福临与蒙古妃子之间关系,却忽略了董鄂妃属正白旗。现在看来,不由得不怀疑,当年董鄂妃勾搭福临,是不是多尔衮临终前,提前安排下来,为自己身后乃至正白旗谋取出路? 布木布泰叹气,慢慢梳理头绪:鄂硕他们一家子,看似官职不高,实际上,跟多尔衮一家私交甚密。多尔衮独生女儿,就私下许给董鄂家,其封号“东莪”,就是“董鄂”谐音。可惜,上辈子多尔衮死的早,东莪格格还未出嫁,就被福临逼着出了家。董鄂一家心存不忿,为了旧主子,借着多尔衮旧部暗中协助,接二连三往后宫塞闺女。送出一个女儿,若是成功了,满门显赫,日后外孙登基,还能为多尔衮平凡;就算不成功,也不过损失一个丫头片子。 “真真是打的好主意!”布木布泰眯眼,紧紧握住身下褥子。心中暗骂:塞进来一个贞妃不得宠,还嫌不够;不管女婿尚且活着,连着出嫁的女儿都要削尖了脑袋塞进来。其卖女行径,比汉武帝他姥姥还不如。董鄂家打的真真是好主意。只可惜,这辈子,有我管着,多尔衮怕是没那份闲情,临死了还要算计福临。 我倒要看看,这辈子,你们没有多尔衮旧部帮衬,怎么在我眼皮底下,把闺女一个接一个塞进后宫。害了我唯一儿子的性命,毁了我心爱侄女的后半生,害的我们孤儿寡母形影相吊,孤苦伶仃直面前朝惊涛骇浪,担惊受怕十几年,这份仇、这份恨,深入骨髓,不会随着时间逆转而有丝毫淡化。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垂眸冷笑,看来,西山温泉那边,要多送去几位正白旗秀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娜木钟其实挺聪明的,想象一下,她是康熙良妃的曾祖母,老八外老祖母,容貌身材肯定不差。偶偶,擦擦鼻血去! 看谁呢,说的就是你—— 要不下章就让娜木钟艳遇?温泉里呀...... 24回眸一笑 第二十三章回眸一笑 话说娜木钟与布木布泰各有算计,双双赶在顺治之前,前往慈宁宫请安。太后与大贵妃凑到一起,陪着哲哲说话。一个个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交手之间,布木布泰忍不住叹息:身份真是个好东西。太后与太妃打起嘴仗来,远不如上辈子有太皇太后身份撑腰,弹压玄烨那帮后妃来的爽快轻松。 娜木钟谢了哲哲隆恩,说明日就带着侍从们前往西山泡温泉。叫来博果尔到跟前,推到哲哲身边,笑说:“这几日妹妹越发没了精神,十一阿哥乃是先帝幼子,恐怕跟妹妹去西山,不能照顾妥当。皇太后姐姐素来疼爱孩子们,妹妹就把博果尔托付给您了。有皇太后姐姐照顾着,妹妹也放心。” 哲哲拉博果尔到身边,仔细夸奖一阵,“嗯,又长高了。再过两年,就赶上皇上了。” 娜木钟心里高兴,嘴上连称不敢,“哪里,皇上才是丰神俊朗,别说博果尔年纪还小,就是长大了,怕还是要差上两分呢!” 哲哲微笑说道:“是吗?哀家瞧着,这兄弟俩倒不分伯仲。你这么一说,倒是瞧出来,博果尔身子比皇上要弱些。好孩子,往后可要好好练练,将来给你皇上哥哥办差,做一对明君贤臣,标榜史册,哀家与你额娘也落个教子有方的美名。” 博果尔看一眼娜木钟,呵呵笑了,“大额娘放心,孩儿一定好好努力,处处向皇上哥哥学习。” 哲哲跟布木布泰一同笑了,“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娜木钟笑着扯会博果尔,“好了,你不是说,想你十一姐姐了,叫嬷嬷领着,到公主所去看看吧。”说着,叫来几位嬷嬷,簇拥着博果尔,径自去了公主所。等人走了,娜木钟这才一拍手,“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了公主所还住着好几位蒙古格格呢。呵呵,好在呀,博果尔才十岁出头,尚未总角,算不得男丁,去就去吧。皇太后姐姐您可别生气。” 哲哲抿嘴笑答:“不气,博果尔年纪小,还算娃娃,又有嬷嬷们照应着,格格们都是守礼孩子,自然不会冲撞了他。” 布木布泰坐在一旁赔笑,扭头看见娜木钟身后几位面生女孩儿,居中站着的那位,眉目柔慧、身段婀娜,不是上辈子那位董鄂妃,又是何人。压不住心中火气,冷笑着开口,“贵妃姐姐可是有福,添个侍女,就如此美貌动人。” “哦?你说董鄂家孩子啊?”大贵妃放下茶盅,笑着叫三位董鄂姑娘上前,给两宫太后磕头行礼,指着三人一一说道:“这个是喀济海家闺女,叫兰兰;那个是巴度家闺女,叫婉婉;最后一个,长的最好看的,性子最和顺,叫乌云珠,是鄂硕家闺女。她们呐,可不是侍女,是正经八旗贵女,出身正白旗。今年正好选秀。刚我在御花园碰见了,顺便领来,给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瞧瞧。” 哲哲瞟两眼,笑说:“都是好孩子,起来吧。”扭头跟布木布泰说话。 布木布泰心中不喜,连看都不肯看,只笑着问哲哲,“既然贵妃姐姐喜欢,不如放到贵妃姐姐身边伺候。这次姐姐去西山,身边自然少不了贴心人儿。”顿了顿,又说,“别个倒还罢了,尤其是这个鄂硕家孩子,一看就是个知礼懂事儿的,有她照应,姐姐的身体,也好的快呀!” “哟,那可多谢妹妹了。”大贵妃娜木钟甩着帕子坐着行了半礼,布木布泰笑着受了。就听娜木钟说道:“我心里倒是喜欢这几个孩子,怕只怕他们父母舍不得。不管怎么说,都是正白旗正经旗人,放到我身边伺候,可不委屈了。过会儿送回家去,叫她们好生准备选秀,将来若是能榜上贵人,也是她们的福气。” 布木布泰只看哲哲。哲哲抿嘴,瞧一眼地下三个姑娘,想了想,吩咐布木布泰,“不是说多尔衮让进宫来瞧的么?送到多尔衮那儿,让他看看。到底是旗人家姑娘,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布木布泰低头应下。看一眼金丝珐琅座钟,瞧着快到顺治请安时间了,只得带上三分笑意,吩咐苏麻拉姑,“带三位姑娘去交泰殿,等本宫回去,领给摄政王瞧瞧。” 苏麻拉姑福身行礼,应一声,领着三位董鄂姑娘出去。不多时,顺治带着吴良辅、梁九功一帮人来慈宁宫请安。见娜木钟在座,少不得问讯一番。 娜木钟见了皇帝,立马端庄笑笑,略微欠身,“皇上来了,有日子不见了。今日可好啊?” 顺治陪哲哲坐到一条褥子上,笑呵呵回答:“往日来慈宁宫请安,倒也能常常见到淑妃姨娘们。唯独大贵妃姨娘少见,想是身子不好,不常来慈宁宫给大额娘请安。前些日子,岳乐打南边儿捎来几味药材,有细辛、伸筋草、透骨草,听说,治风湿最有疗效。高老太祖传秘方,可好了。回头,朕叫吴良辅给您送去些。” 娜木钟不过几句话,就得了顺治好一通编排,心里恨恨骂一声,抬头笑道:“多谢皇上,明儿个我就去西山了,等回来再用吧。” 顺治认真摇头,“那怎么行,晚上就让人送去。正好带到西山去用。有病就得治,要不然腿瘸了怎么办?” 布木布泰低头忍笑,哲哲咳嗽一声,交待下去:“给大贵妃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 大宫女宝音上前回话,“都安排好了,已经送去承乾宫了。” 娜木钟自知坐着无趣,对哲哲说一声,领着人回宫收拾东西。 布木布泰看看左右无事,惦记着交泰殿内三位董鄂氏,随后也告辞回去。顺治亲自送布木布泰出了门,扭头钻到哲哲怀里撒娇,“大额娘,刚才从慈宁宫出来那三个女孩子,孩儿瞧着,怎么不像后宫宫女呀?” 哲哲笑了,“你是瞧见几个董鄂氏了吧?那不是宫女,是正白旗秀女。” “正白旗?”顺治抿嘴,“我瞧那个鄂硕家的,就挺好。” “哦?皇上瞧上了?”哲哲笑着摸摸顺治脑袋,“那也不难,本来就是摄政王给你挑的。你若是喜欢,提前抬进宫里收了房也使得。” 顺治低头想了想,很是不舍,“算了,既然是摄政王挑的,那——等复选过了再说吧。”哲哲微微一笑,拉着顺治聊起别的。宝音站在顺治身后,瞧见哲哲眼色,略一低头,转身出去传克食,顺道叫了个小太监,到交泰殿送信。 过了好一会儿,顺治心情平复,辞别哲哲,踱步出了慈宁门。到养心门外,早有乾清宫小太监守候多时,跪地磕头,说道:“摄政王、皇太后有请万岁爷。” 顺治停步,问:“何事?” 小太监小心回话:“奴才也不知道。好像是皇太后留几位秀女在宫里住两天,让她们做克食,顺道请皇上品尝。” 顺治眯眯眼,“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朕换了衣服就去。” 回到养心殿,撵吴良辅到外头候着,留梁九功带着小宫女们伺候换衣服。顺治开口问梁九功,“你说,那几个秀女,是太后留下的,还是摄政王留下的?” 梁九功躬身笑答:“奴才刚听传话小太监说,是太后留下的。”睨一眼顺治脸色,小心补充,“不过,若是哪家姑娘得了摄政王青眼,开口留在太后身边,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顺治呵呵一笑,换上一身黑色掐金边绣龙衮服,戴上乌金翡翠帽,拍拍马蹄袖子,捏上一把乌金折扇,上头一朵秋菊恣意绽放。啪的一声,甩开折扇,乍暖还寒天气,也不嫌冷,一路啪嗒啪嗒摇晃着,望乾清宫东暖阁而去。 未进暖阁,扑面而来一股香味儿。小太监唱:“皇上驾到。” 早有苏麻拉姑听见响动,满脸含笑迎出来,“给万岁爷请安,太后、摄政王在屋里等着呢。” 顺治抿嘴一笑,“有劳苏麻姑姑了。” 苏麻拉姑连称不敢,打帘子请顺治进来。布木布泰、多尔衮一左一右坐在炕桌边上,笑呵呵说道:“可算来了,再不来,可就不等你了。” 顺治笑着给布木布泰请了安,对着多尔衮打个千儿,说道:“刚进门就闻到香味儿了,不知额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可不能尽顾着皇父,忘了孩儿。”说完,收了折扇入袖子,坐到布木布泰身边,抱着胳膊撒娇。 多尔衮皱眉佯怒,“多大了,都要娶媳妇了,还跟额娘撒娇。快下来,到皇父身边来,尝尝,这苏子叶饽饽怎么样?”说着,伸手捏了一个饽饽,就往顺治嘴边送。 顺治登时红了脸,扭扭捏捏不肯张开。布木布泰吃吃笑了,拍来多尔衮狼爪,埋怨:“瞧把孩子吓的,也不怕噎着。” 多尔衮好生无趣,收了饽饽塞进自己嘴里,讪笑自嘲:“大半辈子没儿子,冷不丁有了个半大小子叫皇父,心里高兴,总想着给他最好的,哪知道会不会噎着。” 布木布泰动容,笑着拍拍多尔衮手。顺治听了,笑着站起来,亲自取了饽饽,尝两口,对多尔衮笑说:“清香不粘口,好吃。多谢皇父。” 多尔衮这才高兴了,连连说道:“你喜欢就好,多吃几个,多吃几个。” 盛情难却,顺治接连吃了两个,多尔衮才算放下。又叫顺治常常黄金肉。顺治连连摆手,“刚在母后皇太后那里吃过了。皇父若是觉得好,待会儿朕捎回养心殿慢慢吃。” 布木布泰也说:“眼看到晚上了,别吃那么多,当心吃撑了睡不着。” 多尔衮这才罢了,笑问顺治:“吃了人家东西,皇上也该给做东西的人一些赏赐才是。” 顺治暗道:“这就来了。”抬头笑答:“那是自然。皇父开口,朕无有不允之理。”问布木布泰,“不知额娘看,赏什么好?” 布木布泰抿嘴不答。多尔衮说道:“咱们开口赏了,也不知道是否合用。不如叫做东西的人来,皇上当面问问,她们想要什么。” 顺治呵呵笑着应允。当即就有小太监出去传话。不多时,只听帘外环佩叮当,脚步细细,帘子一挑,依次进来三位女孩子。 为首者略显丰腴,断后者面带涩意。唯独中间一人,端敬庄和、温惠至德,单单一眼,顺治就认出此女正是方才前往慈宁宫时偶遇之人。当时她掉了帕子,梁九功帮着捡起来后,还对自己回眸一笑,啧啧。 顺治扭头看看多尔衮,恰巧见他对着那女孩儿微微一笑,登时,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上,直冲咽喉。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偶也好想吐。 有人说慈安那卷现代关系说不清,菊花就是胡梅梅嫂子,就是这里的菊花 关于改名字的问题,其实吧,俺是觉得,这个新名字更加有杀伤力,呵呵,你说呢? 25安排卧底 第二十四章 安排卧底 见多尔衮对中间女孩子笑,顺治只觉这一笑意味深长,心中大疑,当着布木布泰不敢吵闹,只得低头往嘴里狠塞萨其玛。苏麻拉姑见了,赶紧端茶一旁候着,生怕他噎着。 三个女孩子进了暖阁,站在地上一字排开,对着当中下跪,先拜太后、摄政王,再拜顺治小皇帝。布木布泰笑着点头,多尔衮乐呵呵叫起。唯独顺治只顾吃的两腮鼓鼓,顾不上搭理三人。 布木布泰见状,不过问了几句话,看顺治光顾吃,放下一半心来,笑问多尔衮:“今日在慈宁宫,看到大贵妃十分喜欢鄂硕家女儿。我想着,离初选还有些日子,不若,叫鄂硕家女儿陪着大贵妃往西山温泉住些日子。等到初选时候,再接回来不迟。” 这些小事上,多尔衮自然不愿驳了布木布泰面子,当即点头,吩咐乌云珠,“既然太后说了,今日你先不必回家,到承乾宫去给大贵妃作伴儿,明日直接去西山。等到初选时候,再叫你阿玛接你回来。” 乌云珠低头应下,说话不急不躁,吐音如珠如玉。顺治低头一阵惋惜:好一个妙人,怎么就上了多尔衮的贼船呢?若是收了你,朕大婚之后,多尔衮纵然归政,只怕,朕的后宫也要被他拿捏住了。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惋惜。咽下喉咙里食物,对乌云珠柔声嘱咐:“西山风大,如今乍暖还寒时候,别忘了让家里人多送些衣物。” 乌云珠抬头,对着顺治温婉一笑,随即低头谢恩,“多谢万岁爷,奴才记下了。”低头抬头只见,果然风姿绰约,令人见之忘俗。 布木布泰冷眼看着,咬牙笑说顺治:“你呀,还说人家,瞧瞧,天都快黑了,外头风又大,怎么连个斗篷都不披。好了,赶紧回去,仔细夜里走路着凉。” 顺治笑着站起来,对着布木布泰行个礼,对多尔衮唱个诺,拍拍手转身往外走。吴良辅、梁九功赶紧跟上,小心伺候。 董鄂兰兰、董鄂婉婉老老实实靠边儿站着,唯独乌云珠轻声说道:“恭送万岁爷。” 顺治回头,冲她笑笑。乌云珠抬头看顺治一眼,立马低头,小声说道:“外头风大,万岁爷小心些。” 顺治瞟她一眼,对着布木布泰眨眼笑笑,迈步出门。 多尔衮看顺治调皮模样,当即哈哈大笑,摸着布木布泰的手笑说:“皇上长大了,也会跟小姑娘暗送秋波了。”三个女孩子听了,齐齐低头,涨红了脸。 布木布泰抿嘴抽出手来,笑着埋怨:“说什么呢,几位姑娘还在呢。”叫来苏麻拉姑,送兰兰、婉婉回家,和蔼哄二人:“出来一天了,家里父母都该着急了。赶紧回去,把今日在宫里做的糕点也带上。叫你们父母亲尝尝。” 兰兰、婉婉叩头谢恩,跟着苏麻拉姑出宫不提。留下乌云珠一人,愈发显得毓秀温婉。布木布泰上上下下打量乌云珠一眼,扭头笑问多尔衮,“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对乌云珠交待?” 多尔衮摆摆手,“你们娘们儿的事,爷有什么话说。你只管吩咐就是。” 布木布泰这才正眼瞥乌云珠一眼,垂眸笑说:“去承乾宫时候,一切小心。”摆摆手,命乌云珠出去。 一时暖阁内安详静谧。多尔衮歪到炕上,看布木布泰低头坐着,轻声问:“你——不喜欢董鄂家几个孩子?” 布木布泰直起腰,“瞒的了谁,也瞒不了你。兰兰、婉婉倒也罢了,那个乌云珠,我看见就恶心。”说着说着,当真干呕起来。 多尔衮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拍背、漱口,忙了一阵,才算安稳住了。扶着布木布泰劝道:“既然不喜欢,就远远地打发了。省得在眼前晃悠,惹你生气。” 布木布泰靠在炕头斜多尔衮一眼,“那我哪儿敢呐,董鄂氏可是正白旗出身,您多尔衮王爷手下得力干将之女。得罪了谁,我也不能得罪咱王爷。” 多尔衮讪笑,“这点儿心思都给你看出来了?我不就是想让正白旗日后多点儿仪仗么。不管怎么说,跟着我出生入死几十年了。一朝皇帝一朝臣,眼看就要归政,我总得替老部下打算打算。罢了,你不喜欢,明天我就叫鄂硕、罗硕几个把闺女嫁出去。省的选秀时候,皇上看上了要收房,结果弄得你们婆媳不和,反倒埋怨我。” 布木布泰急忙拉住多尔衮,“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瞧你,急个什么。别说皇上不一定看上董鄂氏,就是看上了,又能怎样?她不就是长了一张汉人脸?真正汉人骨子里的刚烈忠孝,怕是听都未曾听过。汉族女子我尚且不怕,还怕她?”还是先别嫁了。万一,福临再来一回强夺臣妻,自己重活一辈子,怕是少不了和上辈子一样劳累辛苦。还有个什么意思。 多尔衮听她这么说,暂且放下心来,哄布木布泰换了衣服睡觉。两个人都忙了一天,谁也没有心思做些什么。不过说几句情话,依偎而眠。 第二天,大贵妃带着承乾宫老小出宫前往西山温泉。何洛会带着人马巡查京城治安,路上碰见大贵妃车驾,来不及避让,冲撞上来。所幸未曾伤人,何洛会抹一把冷汗,下马跪到大贵妃车前请罪,只说是奉摄政王之命,公务在身,还请大贵妃宽宥一二。 大贵妃娜木钟心里正有火气,一听说是多尔衮手下,冷笑一声,隔着帘子发落:“来呀,把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给我打!” 侍卫上前问:“主子,掌脸还是廷杖?” 娜木钟“哦”一声,笑说:“打了廷杖,不就骑不成马,耽误给摄政王办事了吗?” 侍卫听明白,两个人抓住何洛会,一人上前,拿着小板子,啪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打了二十下,方才回复掌刑完毕。 娜木钟出了气,这才放手,施施然坐车出西直门而去。何洛会捂着腮帮子,一阵“哎呦”,直到大贵妃车驾望不见了,这才对着西直门啐一口,扭头骂围观百姓,“看,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百姓四散。何洛会自认找回点儿颜面,捂着腮帮子上了马,想了想,交待副手接着巡查,匹马入宫,找老主子多尔衮诉苦。 彼时多尔衮正教导顺治如何批折子,何洛会来到乾清宫外瞅了瞅,不敢擅入,只得老老实实蹲在殿角数蚂蚁。直到日近正午,顺治告辞,到慈宁宫陪哲哲吃饭,何洛会这才溜着墙角进去,一头扑在金砖上,对着多尔衮磕头,“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愿主子与圣母皇太后白发齐眉、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多尔衮放下朱笔,略略伸个懒腰,朗声说道:“是何洛会呀?你不在街上巡查,跑这儿来干什么?” 看他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十分奇怪,顿一顿吩咐,“起来回话吧。” 何洛会这才委委屈屈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不敢仰视。多尔衮奇怪了,向下仔细瞅了瞅,“哟,你脸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何洛会眼泪刷刷往下流。多尔衮好笑,扔下一块手帕,“行了,谁给你委屈了?该不是皇上吧?你说,你多大个人了,没事儿招惹他一个孩子做什么。” 何洛会闻言,急忙摆手,“奴才整日里在京城巡视,哪里会犯了皇上龙颜。是、是大贵妃。”接着,把挨打之事说了。 多尔衮看何洛会一眼,默然叹气,“你呀!怎么就往她枪口上撞。这女人守寡时间长了,性子就是不好伺候。更何况,她还是十一阿哥生母,察哈尔亲王生母。京中诸王、贝勒,谁不给她面子。就连皇上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母妃。这打呀,我看挨得值。长个教训,省的日后再冲撞了贵人。” 何洛会十分委屈,添油加醋撺掇:“奴才哪里是替自己难过,分明是大贵妃不给主子面子,说什么别人家奴才也就罢了。多尔衮家奴才,非打不可。奴才是心疼主子。才特意回来,给您老报信儿的。” “报信?”多尔衮冷笑,摩挲着扳指推敲,“大街之上,大贵妃定然不敢这么说。是你故意歪曲事实才对。” 何洛会一惊,扑通一声跪下,“主子饶命,奴才猜大贵妃背后这么说,才多嘴说出来。绝非有意哄骗主子。” 多尔衮看何洛会一眼,冷笑,“知错就好。大贵妃这么多年,独守空房,又有腿疾,难免性情乖张。平日里见到她,能躲就躲。等她日后有了男人,自然就好了。” 何洛会抬头,“主子?”给大贵妃找男人?谁? 多尔衮看何洛会一眼,也不挑明。直接命他下去。无可奈何,何洛会只得出了乾清宫,守在宫门外转悠半天,不得要领。不得已,出了东华门。刚要上马,门内走出一队太监。迎面行礼,“何大人好啊。” 何洛会认出乃是慈宁宫太监,急忙拱手:“谙达好,谙达这是去哪儿啊?” 打头大太监笑着回答:“皇太后听说肃亲王腿疾又犯了,心疼的很,命我等前往送药探问。”说着,对这何洛会拱手,上马走了。 何洛会眨眨眼,“肃亲王?腿疾?”哦~~~嘿嘿! 大贵妃来到西山温泉隔天,豪格福晋便听太医说,多泡温泉,对自家王爷腿疾有好处。便联合几位侧福晋,劝豪格前往西山。不巧临行前,府内大奶奶查出有了身孕。豪格福晋当即爱若珍宝,不舍得离府半步,豪格又吵吵着再不走就索性不去了。豪格福晋没法子,只得挑两位性格实诚的侧福晋,陪着豪格随往西山。 几天后豪格来信,说温泉确有疗效。豪格福晋这才放心,去信请豪格多呆些日子,等腿疾好了再回。只说自家爷们儿身子好了,日后自己也能少操些心。哪知道,一番苦心期盼,最后换来的,却是新人入门旧人哭。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很想说,董鄂氏这次被人当棋子用了啊。何洛会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作用不是?谁能想到,他起到了相当于月老的功效捏? 好吧,下一章,俺要看温泉鸳鸯戏水,咳咳,擦鼻血先 大贵妃西皮已定,豪格。大家有意见没有?有意见赶紧提,没意见也冒个泡,支持支持 赶紧滴,皇太极在看我,皇太极在看我...... 26贵妃出浴 第二十五章贵妃出浴 大贵妃娜木钟来西山这几天,日子过的很是舒坦。大宫女、小太监、老嬷嬷都是贴心奴才,察哈尔部带来的家生子包衣。用起来贴心、放心、安心。因为身处郊外,想给大儿子阿布鼐去个信什么的,什么便利。阿布鼐信中,多次提到让她带着博果儿回蒙古,以便膝前孝敬。濡慕之情,溢于言表。 娜木钟狠狠心回绝,说博果儿生父皇太极与察哈尔部有些嫌隙,自己回去倒也罢了,若是博果儿跟着回去,难免生出事端,给阿布鼐添乱,反倒不美。宁愿忍受思念之苦,也希望两个儿子过的好。末了,还催促阿布鼐勤往妻妾帐篷里住住,希望早日抱上孙子,云云。 阿布鼐回信,请母亲放心。还说要是时机合适,愿意带着察哈尔部孩子们前往北京,探望母亲。 娜木钟收到信想了想,嘱咐:“等博果儿大婚时候,做哥哥的来看看新弟媳妇。” 阿布鼐听了这话,安下心来,静待时机。 与察哈尔部商议妥当,娜木钟放下心来,算算日子,离秀女初选还有几天,索性多留西山几日,每日里带着乌云珠泡泡温泉,说说闲话。打听到那日乌云珠对顺治回眸一笑,令顺治念念不忘,娜木钟对乌云珠更加上心。接连十数日形影不离,处处以长辈自居,时时露出一副关爱和蔼模样,送首饰、送衣服,连给十一公主留的玉佩也挪用过来,亲自挂到乌云珠衣襟上,赶着夸赞:“都说科尔沁格格长的美。依我看呀,咱们满洲董鄂部出来的姑娘,那是一点儿不差呢!” 一旁宫女、嬷嬷们接连附和,“可不是么。别的不说,单看乌云珠姑娘,那模样,那身段儿,跟主子年轻时候真是像极了。这要跟主子站到一起,外人指定说,‘哟,姐妹花儿’。” 乌云珠低头谦虚:“奴才粗笨,哪里比得上大贵妃。” 娜木钟接连摆手,“怎么比不得?打今儿起,你就是本宫的干女儿了。”一叠声的叫人摆酒焚香,以告长生天得知。 闹腾一阵,乌云珠含羞认了干娘。娜木钟高兴,摆酒席吃了几杯。温酒下肚,觉得后背黏黏的,抬手一摸脸上,红扑扑的烫烫的。笑着挽住乌云珠的手,“我的儿,陪为娘去池子里头泡一泡?” 乌云珠哪有不允之礼。笑着请嬷嬷们预备衣服、洗浴器具,站起来伸手就要搀扶娜木钟。 也是巧了,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太监回话:“主子,正白旗前锋鄂硕家来了几个婆子,说是给董鄂姑娘送东西。” 娜木钟摆手,“送什么东西,我干女儿陪着我,什么东西没有,还怕委屈了不成?” 乌云珠柔声劝道:“干娘说的是。想必,是额娘怕我伺候干娘不周,借口送东西,叫嬷嬷们交代交代。干娘且先去泡着,我去去就来。断不会让干娘久等。” 娜木钟听了这话,才算重新高兴起来。留下几个宫女伺候乌云珠,自己扶着两个嬷嬷带着衣服、胰子等物,径自出去。 乌云珠恭送走娜木钟,出门去见董鄂家嬷嬷。几个宫女贴身跟着,随时等候使唤。见了嬷嬷们,一时半刻,也说不得几句话。不过是嬷嬷们送来几样衣服、手帕,又说些太太讲了,请姑娘好好伺候大贵妃,家里不用惦记。乌云珠又问幼弟费扬古可好。嬷嬷们眉开眼笑,说小哥儿欢实的很,请姑娘不用惦记。 乌云珠不放心,接二连三叮嘱,说父母老来得子不容易,对小哥儿一定要好生照看。既不能管过头,又不能不管。 嬷嬷笑着应了。低下头暗自嘀咕,才几个月大的娃娃,有什么管的严不严的。自家姑娘今日话颇多了些。 不提乌云珠拉着嬷嬷们唠哩唠叨,娜木钟来到温泉池子里,就着暖帐换了衣服,披个大毛巾,扶着嬷嬷们坐到池子旁汉白玉栏杆上。双脚往下,脚趾刚碰水面,激起一朵朵水花。一波一波荡漾开去。 娜木钟解了发髻,如瀑布般的青丝披散下来,遮住白玉一般的脊背,只露星星点点如雪肌肤,乍然看去,如画如梦。捏着大巾子一边,堪堪挡在胸前,慢慢滑入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水面上微微散着白气,海棠形池子下头,铺满各色雨花石。潺潺温泉,由溪流从西北来,注入池子,再向东南流出去。绿草遮掩,不知西北、东南又是哪家幽地。 娜木钟喟叹一番,“可怜两宫太后都不知享用如此美妙之地。白白便宜了本宫这个孀居之人。” 身后嬷嬷换了小衣服,挽起袖子上前捏肩。听见娜木钟这么说,急忙赔笑:“主子您这是劳逸结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娜木钟吃吃笑了,“还文武之道?跟董鄂家那个丫头学的吧?你们呐,她做什么,看着就是。可别什么都跟她比。她还年轻,日子还长,学些汉人嘴上那些风花雪月、少女怀春什么的不打紧。你们可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是正经些,学学汉人骨子里那些忠孝信义,才是正道。眼看咱们入关这些年了,要想站稳脚跟,满人汉化,迟早的事。” 嬷嬷一听这话,急忙干笑着应了,“主子教训的是。” 隔了一会儿,娜木钟昏昏欲睡,迷瞪一下,问:“董鄂家丫头呢?有什么话说不完?早该回来了。” 扭头吩咐嬷嬷,“找找去。” 捏肩嬷嬷听了,站起来擦干手,换了衣服出去寻人。娜木钟等了一会儿,觉得口渴,叫人去泡茶。又过一会儿,腹中酒气上涌,叫剩下两个嬷嬷燃了香,做些点心来压压。 一时四个嬷嬷全走了,暖帐内,只余香烟缭绕,日光昏昏,透过绢纱帐顶,照进池子,黄黄晃晃的一片。娜木钟靠在池壁上,手臂泡在温水里,划拉着一池碧水,百无聊赖。果然是温泉水滑洗凝脂,溪流娟娟软无力。听着潺潺水声,更觉腹内火气渐起。微微自嘲一声,“果然是年纪大了,喝不得烈酒。才区区几杯,这颗心,就开始荡漾了。” 伸手捞了大毛巾,遮住胸前,扶着栏杆,就要站起出浴。正在此时,就听外头,一人嚷嚷:“什么地方,还有我们爷不能来的?” 不等娜木钟出去换衣服,就听见外头吵闹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顾不得许多,娜木钟急忙重新坐回池子,背对暖帐门口,沉着听着入帐脚步。好在等了半日,只听一人入内。那人走近了,大约五步开外,方才停住。顿了顿,方说一声:“原来是你,打扰了。”扭身就想走。 娜木钟捂着大巾子回头,眯眯眼,“豪格?”呵呵,今日这事,真是奇了。 豪格转过身,心里多少有些难为情。哪个不长眼的奴才,非说这个池子对腿好,来之前也不先问问。冲撞了汗阿玛遗孀,这要闹将出去,又是一场官司。 娜木钟叫住豪格,双手按住大巾子,搂在胸前,沉声问:“你怎么到这儿来?” 豪格仰头冷笑,“皇家园子,难不成,你大贵妃来得,爷就来不得?” 娜木钟冷笑,“您当然来得,不过,今日之事,还望您三思啊。” 豪格捂着大毛巾,罩着小肚子,扭头冲娜木钟一笑,“放心,爷这张脸,还想要呢。” 娜木钟抿嘴儿,伸出玉笋一般的手指指帐门,“那请吧。” 豪格捂着肚子扭头,到账口弯腰,捡起袍子,搭在肩上,就要伸手打帘子。 “慢着,”娜木钟一只手抓着大毛巾,一只手扶上栏杆,汲着脚尖儿,小心上来,一步一步走到近前,伸手轻轻搭上豪格肩膀,稍稍一点,落上一滴水珠,温润清亮。豪格肩膀一颤,头也不敢回,“大贵妃,您还有什么事吗?” 娜木钟忍住小腹火热,轻轻拉掉大毛巾,缓缓贴上豪格脊背。等钢铁一般脊柱挨上温润无暇两块美玉,豪格喘了喘气,“大贵妃——你要做什么?” 娜木钟稍稍挨挨蹭蹭,透过肩膀,看豪格兴起,这才隔着一寸,对着豪格耳朵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想送送肃亲王,顺便说一句,肃亲王您与先帝背影,当真是好像,好像……”说完,慢慢后退,后退,拖着大毛巾,一步一步,回到池子边儿上。待到豪格扭头,恰好正是娜木钟半侧身子,一身玲珑入水,溅起一片水珠,映衬着昏黄阳光,陡然半弯彩虹。 豪格脚下,水池栏杆处,横拖着一条白色大毛巾,一道水渍,如同一条路一般。豪格哈哈大笑,扯掉身上毛巾,一步一步顺着这条路往前逼近,嘴里说道:“娜木钟,你说对了,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乃是咱满蒙的规矩。这一点,爷自然是像汗阿玛的。” 娜木钟笑了,藕段儿一般白嫩胳膊伸出水面,拨开一阵涟漪,抓住大毛巾一角。扯了扯,没扯动,抬头一看,豪格正踩在巾子另外一角。娜木钟低头,捂着酥胸,柔柔一笑,“豪格,你、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了我们孤儿寡母!”那一低头,数不尽的风流…… 乌云珠扶着宫女,几位嬷嬷端着茶点陪着,走到帐子外头,大老远就见几个面生侍卫守候。心中称奇,还未靠近,就听帐子里头,男欢女笑,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过一声。乌云珠虽然年幼,但毕竟是要参加选秀的人,略懂人事,当即脸色绯红,笑着对嬷嬷们说道:“今日我家里送来不少南边儿土产,若妈妈们不嫌弃,到我房里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都没意识到,董鄂妃很可能就是多尔衮死前埋下的棋子,哦哦,其实,满洲正白旗出身,已经很高了。为什么那么多野史都说她出身低贱,导致皇太后不待见她捏? 我要擦擦鼻血去,有人作伴儿没? 27皇父和亲 第二十六章皇父和亲 自从多尔衮娶了布木布泰,妻贤子孝,日子过的甚是满意。因为多年征战,多尔衮身上留下不少伤病,加上政务繁忙,饮食不规律,难免有些高血压、高血脂等三高症状。布木布泰从太医口中得知,细心照顾,每天限制饮食、睡眠时间不说,就连他府中李氏侧福晋带着几位通房侍妾偶尔入宫探望,也常常半夜派人来叮嘱:那事儿,不可多做,免得乐极伤身。 久而久之,通房侍妾们也都懒怠来了,乐得留在睿亲王府里逍遥自在。唯独李侧福晋听了,仗着乃是东莪格格生母,在多尔衮跟前有几分薄面,不经意在床上提起,说她们朝鲜女人,向来都是以夫为天,丈夫说要,别说自己拼了命要给,就算自己年老色衰,给不起了,也得安排侍妾通房,断不能委屈了自家爷们儿。当年张嬉嫔能入朝鲜王宫,生下世子,使朝鲜大王后继有人,其中仁显王后功不可没。 多尔衮初次听了,不以为意:“太后也是为了我好。你好生伺候就成,不许多嘴。再说,皇上就是我的儿子,我也算后继有人了。” 李氏淡淡一笑,拢多尔衮脑袋在怀里,轻轻揉着太阳穴,回答:“皇上自然是好。可是,他是要承继太宗血脉。睿亲王府世袭罔替,总要有人继承才好。” 多尔衮舒舒服服靠在李氏胸前,“嗯”一声,不置可否。心里则不以为然。 耐不住说的次数多了,渐渐上心。想着自己年不过四十,就是努力一把,添个儿子承继世袭罔替爵位,未必就办不到。加上住在宫里,有布木布泰看着,要讲究饮食健康,整日青菜萝卜、素食寡淡,不能畅快喝酒吃肉。时间长了,新鲜劲儿下去,多尔衮难免怀念温柔侍妾在怀,红酥手捧杯那美滋滋、甜腻腻的时光来。趁着布木布泰忙着秀女初选,顾不上自己,回睿亲王府小住了几日。 睿亲王府自诺敏休夫之后,满蒙福晋走的走嫁的嫁。留守侍妾里,只有朝鲜李氏身份最高。听说王爷回来,急忙梳洗打扮一番,提着裙子跪到门口迎接。一堆通房逍遥惯了,匆匆忙忙之中,反倒没有李氏来的快,跪的美。多尔衮乐呵呵下了马,伸手扶起李氏,抬头看看王府,“嗯,你管家管的很好。” 李氏柔美一笑,“都是妾身分内之事。”说着,轻轻拥着多尔衮胳膊,“爷,您里边儿请,妾身已经吩咐厨房,做您最喜欢的水煮肉片了。” “哦?”多尔衮一听,来了兴趣,“好,叫他们快点儿,多做些。” 众侍妾簇拥着进了正堂,李氏打头,一个个围着多尔衮千娇百媚伺候。这个端茶,那个倒酒,还有那专门夹菜送到嘴里。宫中时候,顾忌布木布泰脸面,多尔衮多日未曾这般左拥右抱,一时间放松下来,与侍妾们嬉戏热闹,朝政之事,暂且放在一边。 东莪格格听说阿玛回府,换一身见人衣服,带着嬷嬷、丫鬟们去前堂请安。老远听见前面喧哗,传出□,好不羞人。东莪格格停住脚步,低头想了一阵,扭头带着嬷嬷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径直上车去了郊外白云观。一路走一路哼哼,爹不正经,娘不贞烈,一帮姨娘们个个偷人耍汉,这个府里,算是没法住了。 嬷嬷听了东莪格格这般嘀咕,不敢回话,只得小心伺候,一路护着前往白云观,路上趁着买香烛时候,托随行侍卫,悄悄到皇宫送个信儿。 信儿传到哲哲耳朵,哲哲有心管教,想一想,毕竟是小叔子家事,又碍于布木布泰脸面,只得叫宝音悄悄透露给苏麻拉姑知道。好叫布木布泰出面,接东莪格格回来。传出去太后嫁了王爷,王爷独女反而住进庙观,总归皇家颜面不好看。 也是最近事多。布木布泰一心想给儿子挑个中意媳妇,初选近千名秀女,竟然不辞劳苦,一个一个亲自接见。还有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四家姑娘,也接进公主所,就近观察。另外还有几名汉族官员女儿,性情温顺、外柔内刚,颇有大家风范。布木布泰十分喜欢,留着等复选再观察观察。还有九格格额驸博尔济吉特哈尚病了,阿坝垓部十一额驸送信来,说十一公主病了,宫里头淑妃巴特玛也病了,少不得请医问药,派人多加照看问候。明年还要准备十二格格、十三格格出嫁,哲哲跟着忙了几天,也病倒了。大事小事全都压到布木布泰一人肩上,就连苏麻拉姑都没个喝水时候,一时间全忙了个脚不沾地。等到苏麻拉姑抽空说起东莪格格之事,东莪已经在白云观住一个多月了。 布木布泰连连拍手,“怎么就忘了这孩子。”急忙吩咐苏麻拉姑,亲自带人出宫,务必把东莪格格接到宫里住。找来顺治,提出要册封东莪为和硕公主。 一个丫头片子,不能袭爵,不能干政,只不过每年多几千两银子俸禄,顺治还不至于因为她跟亲娘闹翻,有可无不可地应了。说完这事,看室内无外人,顺便问:“怎么这几日多尔衮病了,不在宫里休养,反而跑到睿亲王府住着?” 布木布泰笑答:“我这边忙着选秀,顾不上。在王府里,自有其他女人伺候周全。” 顺治冷笑,“论理,这话不当孩儿说。多尔衮虽然功高,毕竟是臣。额娘您是太后,是君。哪里有臣子尚了君主,还留着三妻四妾、通房大丫头?这与不忠君王,有何区别。” 布木布泰垂眸,“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了。男人么,多个女人伺候,没什么。咱们满蒙,讲究的不就是宗族兴旺么。” 顺治嗤笑一声,念一句“宗族兴旺”,起身告辞。布木布泰送他出去,转脸换了颜色,“来人,叫何洛会到睿亲王府,把王爷给本宫——请回来。” 顺治回到养心殿,拿来岳乐私信看了。信中说起在江南见到菊格格,脸上痘痘少了大半,出门不用再戴帏帽,戴面纱遮住半张脸即可。心里略微宽松一些。想了想,提笔给岳乐回信,叫他专心军务。若菊格格有什么事情要帮忙,酌情处理即可。另外提到,有几位蒙古贵女未经初选,两宫太后直接擢升复选。接连说了几次,猜想岳乐定然会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菊花,这才收笔。叫来梁九功,命他将信传出。收拾收拾,准备去慈宁宫给哲哲请安。 刚出养心门,就见一个交泰殿小太监飞奔来报,“主子,苏麻姑姑让奴才来说,太后跟摄政王打起来了。” “啊?”顺治一听急了,伸手挽袖子,一面往交泰殿跑,一面问:“怎么打起来了?告诉母后皇太后了吗?” 小太监回话,“已经使人去了。也不知为什么,奴才们在外头站着,摄政王回来,太后还高兴着亲自来迎。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顺治知道他也不清楚详情,只得撒丫子往东奔。梁九功带着一帮侍卫、太监们紧紧跟着。来到交泰殿,一只脚刚踏进殿门,就听暖阁内,就听布木布泰哭着埋怨:“娶了二十多个侍妾还不够,你还想要哪个?” 多尔衮压低声音怒骂:“要个能生儿子的,你能吗?” 布木布泰痛哭,“多尔衮你混蛋!” 不等多尔衮回骂,顺治一头冲进暖阁,一进门傻眼了。只见布木布泰坐在榻上,多尔衮跪在地上,正捧着布木布泰两只脚揉搓,一面揉一面骂:“个老娘们儿,不就跟李氏多睡了几晚,你瞧你那模样,掉醋缸里了?” 顺治扭腰退出去,转身提溜着梁九功出了交泰殿,不管身后布木布泰哭骂:“就是就是,酸死你。” 梁九功不知暖阁内情形,偷偷抬头,看顺治脸色,暗想大概太后占了上风,皇上不担心,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多话。 顺治出了隆福门,迎面见哲哲轿子小跑而来,急忙挤出几分笑迎上去,说两口子吵架,常见的,已经没事了。请母后皇太后不必担忧。 哲哲坐在轿子里连声说:“这都多大了,还吵。”叹口气调转轿子,带着顺治回慈宁宫说话。 然而,这母子三人还是疏忽了。多尔衮不仅是布木布泰的丈夫,也是位军事家、政治家。安抚好布木布泰,第二日,多尔衮就以朝鲜不稳妄图判主为由,派亲信谭泰入朝鲜。名为镇压威慑,实则暗示朝鲜王:赶紧麻溜滴,把你家娇娇女献上,跟睿亲王府李氏侧福晋做伴儿,一同服侍咱们摄政王吧。 彼时,朝鲜大王刚刚因仁显王后与张嬉嫔妻妾不和而置气,哪里有什么心情嫁女儿。更何况,最大的公主不过两岁,嫁给多尔衮那个素有好色之名的恶徒,还是做小妾,如何舍得?一时间朝鲜宗族人人自危,生怕大王挑中自家女儿,送去火坑。 你推我让多时,最后,宗室李开音之女雀屏中选,恩封义顺公主,即日启程。义顺公主临出门前,李开音妻万分不舍,拢拢女儿袖子,小心塞给她一本画册,含泪殷殷嘱咐:“儿啊,此去万里。父母再也不能在你身边守护。你要学会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讨好丈夫,只有他高兴了,你的日子,才能好过。” 义顺公主哽咽着答应,伸手要取画册来看。李开音夫人急忙捂住,低声教导:“我的儿,那是教女儿房中之术。” “房中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避雷:本人玻璃心,不喜请戳右上角叉叉。第一章我就说过,不是历史、纯属胡诌。现在重新说一遍。不过人家既然说不看了,我想这里说了也是白说。想必人家说了不再看一定不会再看,一定不会再留言说情节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如果再有留言说这儿不好那儿不好,说明我写的还是不错。起码说了不看的人还是忍耐不住看了,亲们说是不是? 避雷完毕,开始研讨班第三期: 突然有种掐死多尔衮的想法 怎么办,我突然想让那布木布泰生娃了,请选择: 一,生 二,不生 三,生,还是不生 讨论开始 28太后有喜 第二十七章太后有喜 “不可当着外人看。我儿自幼聪慧,又是正值二八年华,车里好好揣摩。此去不能回头。我儿只有奋勇向前,博得丈夫宠爱,方能有立身之处。切记切记。” 义顺公主默念一声,“房中之术?”回头对着李夫人笑笑,“母亲放心,孩儿记下了。” 多日趱行,到连山之日,清朝官员传话:“请公主准备准备,摄政王就要到了。” 义顺公主扶着嬷嬷下了马车,坐到驿馆房中,盖着盖头,小心取出画册,仔细观看揣摩。心里又怕一会儿嬷嬷要来请自己出去拜堂,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翻页都不敢随便。 没过一会儿,听见门外喧哗,有人恭贺,有人引路。义顺公主以为嬷嬷来请自己出去拜堂,急忙藏画册到枕下,乖乖坐着等候。 不多时,外头安静下来,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哐当一声关上。义顺公主打个激灵,急忙重新端正坐好。紧接着,一双靴子立在跟前。盖头被挑开,一根手指挑着下巴,逼着往上抬头。义顺公主只觉眼中酸涩,慢慢随着指头用力,往上看一眼,随即低头站起,对着面前中年男子行礼:“可是摄政王爷?妾身有礼。” 多尔衮皱眉,径直坐到床上,冷笑:“尔既然已经降我大清,为何还穿明朝衣服,还行明朝礼仪?” 义顺公主柔声细语回答:“回王爷的话,妾身年幼,出身卑微,见识浅薄。天朝服饰礼仪何等高贵,不是妾身这等卑贱之人得以轻易见到。若有失仪之处,还请王爷告知。待明日妾身请礼仪师傅细细将来,认真学习。” 多尔衮笑了,重新捏起义顺公主下巴,一阵打量,点头赞许:“不错,是个聪明孩子。谎话满嘴,居然还能说的如此动听。” 义顺公主两股战战,脸上只得装作羞涩模样,低头不语。 多尔衮伸个懒腰,往枕头上一趟,就要脱衣服睡觉。刚刚解开一粒扣子,就觉枕下有异物。顿时警觉,伸手掀开一看,“这是——” 义顺公主脸色更红,低头慢慢答话:“回王爷的话,是出门前,母亲给的压箱之物,说是、是房中七十二式。” “哦?房中七十二式?”多尔衮兴致来了,“半岛小国,还有这东西。”翻开一看,大吃一惊,连连惊叹,“没想到,小国之物,比之天朝出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义顺公主不知如何应答,只有低头羞涩。 多尔衮翻看半日,不过兴致平平。说句实话,眼前这个羞涩女孩子,比不得诺敏当年明艳大方,比不得如今布木布泰聪慧可亲,甚至不如睿亲王府李氏更有风情。捏着手里画册,再看义顺公主双手紧紧抓住衣襟,多尔衮顿觉无趣。 叹口气,若不是听李氏说,高丽娘们儿能生,他哪里会一时冲动,偷偷跑到连山来求子?这次偷跑出来,还不知道怎么跟布木布泰说呢。罢了,既然来了,总不能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于是乎,拍拍床板,直接招呼义顺公主,“脱衣服。” 义顺公主“啊”一声,只当是听错了,小心问道:“王爷说什么?” 多尔衮不耐烦了,“脱衣服,睡!”好在他还记着眼前这位乃是高丽选送,多少给些面子。耐着性子解释:“夫妻生活,你不是看画册了吗?” 义顺公主明白过来,顿感屈辱,慢慢说道:“可是,妾身与王爷,并未经过任何仪式,怎么就能、就能像夫妻一般,过起日子来。” 多尔衮睨义顺公主一眼,“不过是你家送来给爷暖床生娃的,朝鲜王封你为公主,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还讲究什么礼仪?告诉你,你若是运气好,给爷生个一儿半女,太后面前,爷给你说说情,叫你跟李世绪之女一般,在王府里,做个小福晋。如若不能,爷自然不会亏待你。睿亲王府里,当然有你一席之地。” 义顺公主听了,流泪不语。多尔衮不耐烦了,拍拍手就要出去。真是糊涂了,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生孩子,跟个丫头片子较什么劲。 义顺公主明白过来,赶紧抓住多尔衮,“王爷莫急,妾身、妾身听您的就是。” 多尔衮转身看她一眼,背对门站着不说话。义顺公主咬牙,心里暗道:父亲母亲,自从朝鲜那日战败,淑媛娘娘被抢,为了活命,不得不隐姓埋名,谎称自己是李氏宗族之女,在多尔衮府里,生下咱们大王小公主,冒充王府格格。咱们宗室尊严,就已经被深深踩在脚底。父亲母亲,且莫怪女儿不知廉耻。 想完,不等多尔衮吩咐,自己伸手,解了衣钮,一层一层,礼服簌簌滑落在地。仅着白色内裙,站在多尔衮面前。松开小衣衣领,露出内里半边酥胸,学着画册描述,对着多尔衮微微欠身,“王爷请。” 多尔衮笑了,没想到,这孩子年龄不大,身段儿还算有几丝风韵。大马金刀坐于床前,指指画册一页,吩咐:“就按这个来吧。爷今日且偷得浮生半日闲,安心享用享用。” 义顺公主把泪逼肚子,抬头嫣然一笑,“是。”跪到多尔衮身前,轻手轻脚拉开多尔衮腰间汗巾子,抬头娇羞:“王爷欧巴,能与您共度良宵,让欧巴快活,妾身就觉得好快乐、好幸福。妾身不求别的,只求王爷欧巴回京之时,莫要忘了妾身。妾身愿与姐姐们,一同伺候王爷,让欧巴天天快活。” 多尔衮听了这番话,笑喷了。指着画册,“只管做就是,不必学那里说话。爷听着腻歪的慌。” 义顺公主这才低头,忍住胸中恶心翻涌,对着多尔衮张开嘤嘤小口,琢磨着如此郎伉之物,如何就能咬住? 多尔衮拿起画册翻看,任由义顺公主自己琢磨。正当义顺公主打量半天,准备下口之时,窗户外头谭泰冒死大声回话:“王爷,京里来信了。” 好事被打断,多尔衮难免发火,“什么来信了?等会儿再说。” 谭泰不敢大声说话,只有赔笑回答:“王爷大喜,京中来报,圣母皇太后有喜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要添阿哥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就立面女子哎呀一声,紧接着,房门打开,多尔衮冲出来捏住谭泰,“此话当真?” 谭泰吱吱呀呀,指指多尔衮裤腰带,“王爷,外头还有侍卫呢。” 多尔衮这才明白,背过身三两下系好汗巾子,扭头沉着问道:“太后有喜了?” 谭泰脸上带了七分高兴,三分担忧,“是,京里八百里飞骑来报。说是,” 多尔衮点头,示意谭泰快讲。谭泰这才小心说道:“说是太后晕倒,太医看后,说是喜脉。另外,太后最近受了气,胎儿有些不稳。” “那还等什么,赶紧备马,爷要回京。”多尔衮登时喜忧参半,张罗着往外走。 谭泰急忙跟上,赔笑说:“太后有懿旨,说是王爷最近操劳过度、身体虚弱,命我等务必请王爷坐马车回去。路上不准紧赶慢赶,一切以王爷身体为重。”说着,不由自主瞅瞅多尔衮腰带,低头跟着不说话了。 多尔衮停住脚步,瞥谭泰一眼,笑骂:“那还等什么,备车。耽误了爷回去看儿子,拿你是问。” 谭泰赶紧下去安排,多尔衮则叫来亲兵,披上披风,笑呵呵坐车回京。 随从看多尔衮高兴,也就陪着高兴,急吼吼收拾行装,不顾暮色降临,出了城门,径直往京城狂奔。好在谭泰记着太后叮嘱,一心一意注意多尔衮身体。路上多尔衮虽然腿疾又犯,总归提前防备,未出大事。 这帮人只顾忙着回京,碍于太后有孕,有意无意忽略义顺公主。等到义顺公主陪嫁嬷嬷听不见外头人声,进院子察看之时,义顺公主已经趴到床上,哭了个昏天黑地。礼服、义髻扔的满地都是,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只剩下两只袜子。 嬷嬷心疼了,捡起衣服披到公主身上,当即也不知说什么好。因多尔衮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义顺公主虽自认从今以后就是多尔衮的女人,也不敢贸然追夫。只得老老实实留在连山,等待消息。 再说多尔衮,赶了几天路,总算回到北京,顾不得胡子拉碴,进了东华门,直奔交泰殿。布木布泰刚吐了个天昏地暗,听说摄政王来了,扭头躺下,理也不理。 苏麻拉姑无奈,只得出门应承,说太后累了,请王爷先行回去云云。 多尔衮也不急,拱手对苏麻拉姑作揖,“大姑姑,好歹替我好生照顾她,回头有赏。” 苏麻拉姑赶紧侧身避开,笑着回答:“赏赐奴才不缺,只要王爷跟主子好,奴才们就有福了。” 多尔衮笑着应下,冲屋里看一眼,对苏麻拉姑交待,说去探望皇嫂母后皇太后,一会儿就回。 苏麻拉姑含笑应下,等多尔衮走出两步,又急忙赶上,小心说道:“王爷去慈宁宫里,要小心些。阿霸垓昨日报丧,说十一公主——没了。母后皇太后正伤心呢。” “十一公主?”多尔衮皱眉,“大贵妃那里可知会了?” 苏麻拉姑颔首,“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主子这些日子自己尚且顾不上呢。” 多尔衮叹气,“真是好事坏事赶一块儿了。”摇着头出了隆福门,往慈宁宫看望皇嫂。 慈宁宫东暖阁内,哲哲正揽着十四格格难过,十二格格、十三格格围坐着宽慰。多尔衮进来,对着哲哲行礼问安。 哲哲背过脸抹泪,“他叔来了,坐吧。” 十二格格领着两位妹妹给多尔衮行礼,借口回公主所上课,三人一同回去。哲哲看室内无外人,这才慢慢说道:“十一公主的事,你知道了吧?” 多尔衮恭敬回答:“知道了,八嫂,您也别太难过。好在十一公主乃是出嫁女,也不算十分可惜。” 哲哲红着眼睛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前几日,听说布木布泰有喜,我高兴的很,一夜没睡着。哪知道,才高兴了几天,就得了这么个噩耗。眼看布木布泰孕吐,床都起不来,宫里又要选秀,十一公主那边,只有请大贵妃回来。没想到,大贵妃听闻噩耗,也病了。早上刚派太医过去探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多尔衮听了,少不得宽慰一番,又说:“皇上年幼,选秀不急。儿女自有儿女福,八嫂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哲哲看多尔衮一眼,淡淡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叔嫂俩正感慨着,外头小太监传话,说陈太医给大贵妃诊脉回来了。 哲哲急忙命请进来。不多时,就见一个老太医,带着三个年轻医官战战兢兢进来,对着哲哲、多尔衮磕头。 哲哲免了几人的礼,问:“大贵妃身体怎么样了?” 老陈太医重新跪下,惶恐回答:“回皇太后的话,大贵妃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 哲哲心顿时揪起来,忙问:“只不过什么?说实话。” 老陈太医回头,跟几个学徒交换下眼色,对着上头大声喊道:“回太后,大贵妃有喜,怀孕一个多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义顺公主这个人吧,多尔衮没跟人举行任何仪式就那啥了,可见多尔衮多不厚道 好吧,大部分留言想让他生,关键就是生男孩是生女,原装还是老鬼重生。 愚人节快乐!呵呵,但我绝对是真诚的,不信看我真诚的双眼 29捉奸捉双 第二十八章捉奸捉双 哲哲惊了,陈太医年纪虽大,中气十足,这话喊出来,慈宁门外侍卫都能听清楚,更别说整个慈宁宫里,上至贴身伺候,下至洒扫粗使,宫女太监侍卫加在一起,至少百余人。大多是跟着自己从盛京一路走来,家靠包衣世家,关系盘根错节。一人知道,不出两日,外头必然风声大起。如今,想瞒也瞒不住,更别提悄悄打发陈太医等人。 多尔衮奇了,嘿嘿,李氏还说高丽女人能生,瞧瞧,蒙古女人才叫能生呢!笑上一笑,扭头对哲哲说道:“这——大贵妃也太——嫂子,您可要想想法子。咱们满蒙不反对寡妇改嫁。可是,大清律上写的清清楚楚,私通之罪,就是她大贵妃也受不起呀!” 哲哲对着多尔衮叹气,“果然是什么事儿都赶一块儿了。” 正色喝问陈太医,“你们可查清楚了,若是冤枉了大贵妃,哀家要了你们脑袋。” 陈太医急忙磕头,指天赌咒,说虽然月份浅,但绝对是喜脉无疑。几个年轻医官也磕头发誓,说几人会诊,绝对是喜脉。不信皇太后可等三个月后再看。还说为了怕大贵妃得知真相有所准备,只对她说身体虚弱,多加调养就是,连药方都未开。 哲哲问明白了,吩咐陈太医:“回太医院歇着。这几天没事儿别出门,哀家少不得要你们问话。” 陈太医等一听此言,如临大赦,感慨磕头告退。打定主意做个没嘴葫芦,谁问也不再开口。横竖如今事情已经传出,法不责众,小命算是暂且保住了。 多尔衮看着他们急慌慌走了,扭头劝哲哲:“嫂子,您是皇太后,先帝妃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一定要拿定主意。” 哲哲摇头,“你呀,若是处置了大贵妃,察哈尔部阿布鼐得知,可不又是大乱。更何况,如今南边儿还在打仗。八旗精锐远在他乡,蒙古乃是京师后方,怎么能乱起来?更何况,大贵妃素来心高气傲,这孩子的生父又岂能是等闲之辈?一句处置说出来,怕是要家国不宁啦。” 多尔衮低头冷笑,“她若想改嫁,没人拦着。可是,她不该与人私通,坏了宗室名声。纵然不能治罪,总要警戒一番,方能堵住悠悠之口。” 哲哲点头,“哀家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个。”顿了顿,“罢了,横竖还有众位亲王。你且回去,照顾好布木布泰方是正理。咱们家名正言顺的孩子,可不能受了外路子拖累。” 多尔衮急忙站起来,说:“嫂子说的是。我也来了半天了,这就回去看看布木布泰娘俩。” 多尔衮打个千儿出去,回交泰殿哄布木布泰不提。哲哲看室内没有外人,叫来宝音商量:“孩子生父,你才觉得是谁?” 宝音摇头,“奴才也说不好。不过,上回肃亲王福晋来,说肃亲王也在西山休养。”说完退到哲哲身后,给她捏肩。 哲哲摸摸手上指套,“豪格是吗?” 当天晚上,礼亲王代善接到哲哲密信,看一遍之后,大吃一惊。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天刚刚亮,就坐车带着家人悄悄去了郑亲王府。济尔哈朗听说老哥哥来了,急忙起身迎接。代善年老,屏退众人,扶着济尔哈朗掉泪,“兄弟呀,出大事了。”接着,把大贵妃去西山休养,期间珠胎暗结之事说了。 济尔哈朗一听,大吃一惊。倒不是恼怒大贵妃不守妇道,这在清初满人看来,还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怕的是如今时局将将安稳,这件事闹出来,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进来。急忙扶住代善,“老哥哥,您是咱家族长,皇上亲伯父,深受两宫太后倚重。您说,这件事,咱们该如何处置?” 代善握住济尔哈朗的手,小声嘱咐:“我已经知会富绶,叫他带上家丁,陪着咱哥儿俩进西山,请大贵妃回宫。” “富绶?他一个毛头孩子,能懂什么?叫他阿玛豪格才好。”话刚出口,济尔哈朗恍然大悟,“哦,我怎么就忘了,豪格如今,也在西山呢!” 济尔哈朗急匆匆换了衣服,领着二十名王府家丁,骑上马,护着代善马车赶往西山。来到西直门,富绶已经一身轻骑,带着家兵等候。 叔伯祖孙三人见面,未曾多言,趁着城门刚开,径直出城西奔。路上富绶多心问询,代善也不隐瞒,告诉他大贵妃闹出丑事,母后皇太后下懿旨,命三位亲王前去请大贵妃回宫。因肃亲王人在西山,故而,才找上贝勒富绶。 富绶听了,虽有疑惑,有心问是何丑事,怕人多嘴杂,只得暂且住口。 话说大贵妃娜木钟痛失爱女,得到消息,只哭的肝肠寸断。豪格闻知,连夜前来探望。正是悲伤时节,有个男人肩膀依靠,娜木钟也顾不得遮掩,仗着内外都是亲信,扑到豪格怀里泪流不止。豪格也算男人,柔声哄了半日。看娜木钟心情好些,还特意叫人做了夜宵,亲手喂给她吃。是夜,二人相拥而眠。 好梦不长,凌晨时分,两位亲王连同肃王府贝勒富绶赶来,拿住守夜侍卫、宫女,将这对无媒苟合男女堪堪捉奸在床。富绶扶着代善站在门外,济尔哈朗一脚踏在门里,一脚踏在门外,盯着里间看一眼,回头再看一眼富绶,摇头叹息:“好孩子,扶你大爷爷先到前头干净地方休息休息。这里头不干净,别冲撞了。” 方才捉拿守夜侍卫,富绶就认出来其中三人乃是父亲豪格贴身侍从,此刻听了济尔哈朗的话,心里哪儿还有不明白之处。低头应下,搀扶着代善到前头,找间干净屋子坐等。 不一会儿,济尔哈朗派人来,说大贵妃已经收拾好上了马车,请礼亲王、富绶贝勒上马上车,一同回京。 代善拍拍富绶胳膊,长叹一声,背着手率先出去。富绶低头想了一回,无奈出了房门,走到马车跟前,亲手扶代善上了车,对着济尔哈朗行礼,请济尔哈朗上马。 济尔哈朗点头,趁机小声交代富绶:“你额娘乃是母后皇太后侄女,素来深得皇太后喜爱。家里大事小事,都别忘了跟她说一声。也是你做儿子的孝心。” 富绶得了提点,急忙拱手,亲自为济尔哈朗牵马。待到济尔哈朗护送代善马车先行,富绶方才上马,围着大贵妃马车转一圈,大声交待贴身随从,“爷这回出门走的急,没跟府里大福晋说一声。未免额娘担心,你们先回府报个信儿。另外,母后皇太后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别忘了请大福晋带着侧福晋们进宫探望探望。” 说着,指着廊下几人交待:“赶紧骑马去吧。别在这儿愣着。” 那几人正是豪格贴身护卫,一大早冷不防被绑,看着大贵妃与自家王爷双双被缚,两位亲王亲自押上马车,心道吾命休矣,没想到,自家贝勒爷这般发话,急忙磕了头,顾不得解开绳子,飞奔着就往马圈跑。恨不得三两步飞回肃亲王府,请来大福晋搭救王爷。 富绶怕他三人说不清楚,又命贴身随从去了两人,这才赶着大贵妃马车回宫。马车内,娜木钟靠在豪格身边坐着,车刚出西山,就觉胸口一阵翻涌,干呕不止。 豪格劝她:“装病也得等见了母后皇太后再装,这个时候,还是省些力气吧。” 娜木钟摇头,咬牙道:“昨日太医没跟我说实话,怪不得,礼亲王、郑亲王一大早就来抓我们回去。原来如此。” 豪格皱眉问:“你真病了?” 娜木钟抬头,盯着豪格:“我没病,我是有喜了。” 豪格双手绑在车柱上,听了这话,不能搀扶大贵妃,只得答应一声,“原来……,我知道了,我会跟母后皇太后说,娶你回府。” 豪格不是多尔衮,“有病没福”,一听说要当阿玛了能一蹦三尺高。肃亲王府里,儿女双全,个个健康孝顺,又有嫡子日渐长大,欢实可爱。纵然这些日子相处,觉得娜木钟甚合心意,也不至于将她腹中孩子置于诸子之上,不管不顾家中老小性命。 娜木钟何等聪明,听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低头莞尔一笑,“我自然信你,不会辜负了我们母子。” 紫禁城交泰殿内,布木布泰早上起床,听说多尔衮昨夜又来,见她熟睡,不忍打搅,窝在外头榻上守了一夜,此时刚刚上朝去了。留下话说,等下朝再来探望。 布木布泰嗯一声,自顾自洗脸吃茶。少不得又是一番干呕,早饭只吃了两个果子,便摆手罢了。 苏麻拉姑瞧着布木布泰神色还算平和,小心说道:“王爷昨夜起身,看了您几回。一个劲儿说,您受苦了。等小阿哥生出来,一定叫他好好孝顺您。” 布木布泰笑笑,问:“他回来了,朝鲜义顺公主呢?” 苏麻拉姑干笑回答:“没听说要带来京城。倒是李氏小福晋听说王爷回来,特意请人送来一个香囊。奴才使人拿太医院瞧了,说是怕对孕妇不利。奴才便自作主张先放着,等小阿哥出生,再给王爷不迟。” 布木布泰冷笑,“这么白痴的手段,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这么低的段数,别说我,就连你这关,她都过不去。”布木布泰悄声骂李氏两句,捏起来杯子喝茶。 苏麻拉姑心有余悸,“主子快别说了。昨天要不是正好碰上科尔沁王妃,她见我手里拿着香囊,顺便问一句,我险些就直接拿来给你看了。现在想想,都后怕呢。”说完补充道,“您别看这手段上不了台面,谁叫它有用呢?太医院有个太医,是朝鲜族出身。特意悄悄叮嘱我,说朝鲜王妃迟迟未有身孕,就是因为张嬉嫔常年给她送香料的缘故。哎呦呦,怪不得,王爷府里,只有东莪格格一个孩子呢!真是的,唉!” 布木布泰念叨一句,“难为吴克善嫂子细心。”扭头问苏麻拉姑,“王爷知道吗?” 苏麻拉姑摆手笑了,“王爷忙于国事,奴才哪儿好因为小事烦他。不过是把香囊之事透露给何洛会。也没做其他的。”说完,自己捂嘴笑了。 布木布泰陪着笑一回,吩咐苏麻拉姑,“义顺公主虽然没什么名分,好歹也是朝鲜进贡,身份比之李氏小福晋只高不低。派几个实诚嬷嬷接回京,送到睿亲王府里去吧。她和李氏小福晋——正好作伴儿。” 苏麻拉姑点头称是,出去安排。一会儿回屋,正色禀告:“太医院昨日给大贵妃请平安脉,查出大贵妃有孕,约一个多月。算起来,正是在西山所得。今早,郑亲王、礼亲王、富绶贝勒奉母后皇太后之命,亲往西山请大贵妃回宫。一同回来的,还有肃亲王豪格。” “豪格?”布木布泰喝口茶漱口,“他怎么跟着回来了?” 苏麻拉姑摇头,“如今人刚进慈宁门,里里外外都是母后皇太后亲信,一时打探不出来。不过,母后皇太后应该很快就会请您过去。” 布木布泰放下茶杯,想了想,慢慢说道:“我身怀有孕,姑姑她——未必会舍得我操劳。” 苏麻拉姑眨眨眼,赔笑,“话是这么说,您是皇上亲额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母后皇太后总还是要知会您一声的。” 布木布泰微微冷笑,双手抚上小腹,“如今我虽然仍为皇帝母,毕竟已是亲王妻,那些宗室大事,如无旨意,能不管就不管。从今天起,咱们交泰殿就关门谢客。我这些年管事儿也管累了,及早抽身退步,好好休养休养,给子孙积德才是。” 苏麻拉姑“啊”一声,急忙笑了,“别的您不管,选秀之事,可不能撂开。万岁爷还等着您给挑个称心如意的皇后呢!” 布木布泰眯眯眼,“皇后,是么?”局势变动,这一回,该送谁上去坐坐?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太医真聪明,法不责众嘛 新文日更: 好多人说生男孩,推荐皇太极,哦哦 查了资料才知道,豪格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原配。真是无情啊。就因为岳母获罪,就容不得结发之妻。这样的人,嫁过去有什么好? 30又见香莲 第二十九章又见“香莲” 布木布泰在心里琢磨:上辈子杀伐决断,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数不胜数。按佛理,重生一回,只有赎罪,没有添福的。也不知道哪件事积德了,这辈子,居然还能再给福临添个弟弟或妹妹作伴儿。 想起上辈子福临亲政之后,常常叹息,对大臣说太后只生了自己一个男丁,大事小事没个帮衬,好不单薄。布木布泰笑了,儿啊,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道是没有同母兄弟孤单,殊不知,这辈子添了同母兄弟,你要添多少麻烦? 正想着,多尔衮从外回来,见她起身,急忙笑着过来,扶她重新坐好,问:“怎么样?可是哪里不舒服?孩子没闹你吧?他要是闹你,你只管跟我说,等生出来了,我替你教训他。” 布木布泰摇头,“还好,比雅图公主当年还乖。”顿了顿,把派人去接义顺公主之事说了。多尔衮有可无不可,“既然你说了,接来就是。睿亲王府又不差她一个。倒是你,往后别轻易收外头送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布木布泰柔声笑笑,知道何洛会必然已经告知多尔衮香囊之事,慢慢说道,“有你看着,我们母子什么都不怕。” 多尔衮呵呵笑了,想了想,又说,“本来今年是该选皇后的。只是,你看,母后皇太后精神不济,你身体又不能操劳。我的意思是,等明年你生了孩子,过了满月,休养好了,再接着选秀女。这样,也能仔细着给福临挑个好的。不过就是一年,等他十五六岁大婚也不算晚。” 布木布泰带笑看着多尔衮,听他细说。 多尔衮赔笑,“呃,总归,要给他挑个好的。一定不能太匆忙了。” 布木布泰抿着嘴点头,“是,你是福临的皇父,自然是一心为皇上着想。我没意见,不知母后皇太后怎么说?” 提起母后皇太后,多尔衮乐了,凑近了小声说:“你也知道了吧?大贵妃跟人私通怀了孕,太医院直接捅到慈宁宫,如今,不仅宫里知道了,就连几位铁帽子亲王都知道了。现在,礼亲王、郑亲王都在慈宁宫正殿,审问娜木钟跟豪格呢。” 布木布泰趁机问:“关豪格何事?难道——那个男人是——豪格?”布木布泰难以置信,“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家里头又是儿女双全。就算喜欢大贵妃,也应当名正言顺娶家里。怎么这么糊涂。”扭头问,“好歹你也是叔父,你也不去管管。” 多尔衮乐呵呵捏着布木布泰指头摩挲,“管他呢,我刚入慈宁门,豪格就冷哼一声,说我什么有病没福,自己娶了太后,就不准别人娶太妃。我一急,扭头回来了。有那空跟他闹,不如回来陪老婆孩子说话。” 布木布泰摇头,“这个肃亲王,怎么这么不懂事。” 多尔衮倒是不在乎,“小时候惯坏了。有他二伯父、堂叔父在,就连母后皇太后都不想搭理。刚才我抽空问了问,说是大贵妃直接往慈宁宫大殿一坐说,就是跟豪格好上了,请母后皇太后看着办。气的慈宁宫直接传了太医。你瞧瞧,这还是当着两位铁帽子亲王、宗族族长、宗令的面儿呢!这般嚣张。” 布木布泰问:“这话说的,姑姑没事吧?”说着,便要起身前往慈宁宫。多尔衮急忙拉着,“你去了,叫什么东西冲撞了怎么办?好好歇着,找人问问就是了。” 布木布泰想了想,吩咐苏麻拉姑亲自去慈宁宫问候。 苏麻拉姑去了一趟回来,说母后皇太后就是气着了,身体并无大碍。请圣母皇太后、摄政王放心。又说皇上听闻母后皇太后生病,特意赶去探望。听说大贵妃怀了皇兄肃亲王的孩子,特意命人赐下保胎药呢。 多尔衮一口茶喷出来,“皇上赐下的?” 苏麻拉姑低头,正色回答:“是。十一阿哥原本陪着母后皇太后住在慈宁宫,听说大贵妃怀孕了,扒拉出不少好东西,带着人就往大贵妃那里送,说是要给小弟弟。正好皇上见了,觉得十一阿哥的弟弟,也算是自己的弟弟,便赏了大贵妃。” 布木布泰看一眼多尔衮,轻笑,“这孩子要生下来,博果儿怕还就真当弟弟看了。” 多尔衮摇头笑了,“这俩孩子,这不胡闹么?豪格的孩子,怎么也得叫他俩一声叔吧?” 布木布泰皱眉,“其实,叫哥哥也说得过去。” 苏麻拉姑福身,靠墙边站着。心里不禁琢磨,主子跟王爷这会子还有闲情调侃,不知道慈宁宫里,几位爷都快急疯了? 外头小太监传话:“养心殿大太监吴良辅奉万岁爷之命,来给圣母皇太后送东西。” “送东西?”布木布泰看着多尔衮笑了,“这孩子,巴巴地来送什么东西?叫他进来吧。” 苏麻拉姑亲自挑帘,吴良辅道乏进来,对着布木布泰、多尔衮磕头,口里说:“奴才奉万岁爷之命,来给圣母皇太后,和小阿哥送东西。万岁爷现在慈宁宫伺候母后皇太后走不开,说等母后皇太后没大碍了,再来交泰殿请安。”说着,身后跟着进来五个小太监,一人手里托着一个丹盘,净是些孕妇常用食材、药物,还有两个布老虎。 布木布泰摆摆手,叫小太监近前,捏起布老虎看了看,问:“这——这不是皇上小时候,本宫给他缝的吗?” 小太监磕头,“回圣母皇太后的话,正是。万岁爷说,自己要当哥哥了,这些个东西,就该给小弟弟。” 多尔衮坐在一旁,笑着点头,“不错,皇上有个当哥哥的模样了。来人呐,把爷的弓取来,叫吴良辅捎回去。皇上长大了,该开始学习弓箭骑射了。虽说如今不用御驾亲征,咱满人的优秀传统,可是不能丢。” 吴良辅听了,代顺治磕头谢恩。多尔衮贴身太监小跑着到乾清宫,取来多尔衮惯用弓箭。吴良辅接过来,双手托着,弓身站起告辞。 布木布泰欣慰说道:“这孩子,弟弟还没生呢,就盼着给弟弟东西。真是难为他想着。” 多尔衮只管笑。夫妻俩说些闲话。布木布泰是高龄产妇,经不得劳累。没一会儿,就撑不住回里屋休息。 多尔衮送她躺床上安置好了,走出里屋,看见桌上布老虎,伸手拍了拍,微微叹气。布木布泰这一胎,怀的让人欣喜让人忧。若是位公主,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位阿哥——多尔衮不敢想象,等这个孩子长大,他和福临兄弟俩,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八旗——又将面临什么样的抉择? 苏麻拉姑从里屋出来,看见多尔衮按着布老虎发呆,略一迟疑,小心上前回话:“王爷,奴才从慈宁宫回来时候,看见大贵妃身边贴身侍卫,往神武门去了。” “哦?”多尔衮冷笑,“去神武门了?大概,是出去找人了吧?肃亲王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苏麻拉姑摇头,“奴才只看见了富绶贝勒。并没见到其他人。” 多尔衮点头,“辛苦你,再去一趟慈宁宫,送几盘糕点给母后皇太后跟皇上吧。” 苏麻拉姑听了,急忙福身应下。略微收拾收拾,带着两个小宫女,出了隆福门,径直往慈宁门去。刚出了西一内街,远远瞧见一位妇人,身着亲王妃服色,披头散发大哭而来。那妇人身边,两位诰命搀扶着。其中一个,就是摄政王前王妃科尔沁诺敏格格,嫁给季开生那位。后面跟着一帮嬷嬷、丫鬟,乌压压冲慈宁门而来。 料想那位披头散发的妇人,便是诺敏的姐姐——肃亲王豪格大福晋吧?苏麻拉姑不敢冲撞,急忙带着小宫女挨着墙根站定,候着一行人进去,这才敛衽低头,慢慢随后跟进慈宁宫宫院。 慈宁宫本来就有一半归布木布泰居住,苏麻拉姑进来,并无人留意。苏麻拉姑小心从侧门进了西暖阁,招手叫来小宫女,“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宫女点头,蹑手蹑脚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话,说肃亲王福晋哭求太后与伯父礼亲王、叔父郑亲王,情愿让出肃亲王大福晋之位,自降为侧福晋,以便大贵妃入主肃亲王府。 苏麻拉姑奇了,亲自趴到帘子旁,看大殿内情形。 “真是荒唐!”哲哲端坐正中,对着下跪豪格福晋杜勒玛训斥,“哪有这等荒唐事情。还不给哀家梳了头发,好好回府歇着。富绶,搀你额娘起来。堂堂铁帽子亲王福晋这般模样,丢的仅仅是你一人的脸面吗?” 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也附和说豪格福晋太过胡闹,赶紧回家歇着。 顺治坐在哲哲身旁,冷眼看着众人,心中有些疑惑,不能明白。按照大清律,私通乃是重罪,更别说太妃与亲王,代表着宗室与后宫脸面。只是,为何大额娘与二伯父、堂叔父处置起来这般碍手碍脚,十分为难。大嫂又为何一改平日温和性情,刚烈起来?反观豪格大哥,跪在一旁面色多变,大贵妃本应羞愧,怎么最是轻松,安坐殿角,喝茶吃点心,一点也不焦急? 难道,有什么事,朕没考虑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大剧院小剧场 诺敏、豪格福晋扮秦香莲上,哭:包大人,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包拯:不好意思,老夫是宋朝官员,不管清朝事 诺敏:呸,关公都战秦琼了,努尔哈赤都跟朱元璋抢儿媳妇了,你铡了那俩负心汉,有啥不可能? 包拯:你不懂!俺们宋朝崇尚科学。这不科学的事,俺们才不干 亲们多支持支持 日更新文: 31釜底抽薪 第三十章釜底抽薪 顺治正在疑惑之时,就见富绶站起来,对着哲哲叩拜,“额娘既然来了,定然是有原因。请母后皇太后听额娘一言。” 哲哲叹气,叫富绶起来,“好孩子,就是有话,坐着说也是一样的,扶你额娘起来吧。”命宫人送上绣墩,请豪格福晋坐了。 宝音亲自端来热茶,豪格福晋接在手里,泪滴滚滚,诉说衷情:“大贵妃之事,都是奴才家男人一时迷糊。奴才没有及时规劝,愿意代夫受罚。大贵妃出身尊贵,又是察哈尔部亲王生母,膝下有十一阿哥要抚养。一人关系蒙古安稳、朝堂和睦,断然处罚不得。还请母后皇太后下旨,将大贵妃以大福晋身份,抬入肃亲王府。奴才本该离去,成全我家爷。只是,富绶年纪尚幼,府里大奶奶又快生了。一时间,实在离不开。奴才愿降为侧福晋,与妹妹们一道,服侍大贵妃。”说着说着,痛哭不止。身旁诺敏瞧了,想起自己休了自己,成全多尔衮与布木布泰那对“姘头”,不免兔死狐悲,陪着落泪。豪格福晋贴身嬷嬷、丫鬟,见主子哭,都陪着落泪。 哲哲自然不许,接连摆手,“哪有这等事,你是上了玉牒的亲王正妃,正经册封过的。说改就改,这头一开,宗室还不乱套了。胡闹!” 代善与济尔哈朗则是训斥豪格,“快管管你媳妇,这样怎么行。” 豪格终于说句话,“都是孩儿的错,请母后皇太后与两位伯父、叔父责罚。” 降罪于豪格福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但这时候,必须圆满处置。哲哲伸手扶额,一阵呻吟。侍女宝音站在跟前瞧了,惊呼:“主子,太后主子,您怎么了?” 顺治一看,赶紧招呼小太监,“赶紧去请太医,太后又犯病了。”搀扶着哲哲就往暖阁里躺着。 一时间殿内乱成一团。礼亲王、郑亲王瞧了,接连叹息,叫豪格在跟前,小声埋怨:“你怎么这么糊涂,想要女人,家世清白的闺女多的是,你媳妇这么贤惠,又不会拦着。她一个四十多的寡妇,就那么好?” 豪格心知今日之事乃是着了别人的道,嘴上不肯吃亏,只说:“多尔衮都能娶太后,我为什么不能娶太妃?” 礼亲王代善听了,气的笑出来,背过身只当没听见。郑亲王济尔哈朗则是连连摇头,小声说道,“你傻呀?多尔衮那是娶太后吗?那是入赘。再说,你能跟多尔衮比?多尔衮没儿子,府里妻妾都能遣散。你呢?十几个儿女不顾了?唉!看看,你媳妇为了你,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豪格回头,看福晋杜勒玛坐在殿角,靠在妹妹诺敏肩上,只顾哭泣。富绶陪在身边,悲声宽慰。妻儿为自己受苦,怎能不动容。对二位亲王点头,走到福晋母子身边,柔声说道:“这回是我错了,福晋千万饶我这一回。往后,再也不会了。” 豪格福晋抬头看豪格一眼,连连摇头,“王爷,如今您只能将大贵妃娶进府里。如若不然,王府将面临灭顶之灾。王爷,如今不是关外。咱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满洲,还有整个天下悠悠之口。王爷身为皇帝兄长,妾身身为皇帝嫂嫂,不能不以大局为重。” 一句话,说的大义凛然,豪格不由得细思。大贵妃娜木钟则是拿袖子掩了脸,只顾吃东西。今天回来,才知道怀孕了,怪不得这阵子老觉得饿。管他日后如何,至少现在不能委屈了咱们母子两个。 东暖阁内,太医诊脉之后退下开方子,顺治赶紧握着哲哲的手坐下,小心问:“大额娘,您怎么样了?” 哲哲摇头,“我没大事,不过是看刚才难以收场,气的肝疼。” 顺治皱眉,“大额娘与伯父、叔父也太心慈了。他们犯了私通罪,又是捉奸在床,纵然不严惩,直接把大贵妃送进肃亲王府不就得了。何必左瞻右顾。” 哲哲苦笑,“我儿还是年幼啊。你想想,豪格福晋的娘家是科尔沁,大贵妃的娘家是阿坝垓,更难得的是,察哈尔亲王阿布鼐是大贵妃亲生。若是随便将大贵妃塞进轿子,抬到肃王府,阿坝垓怎么看?阿布鼐又会怎么想?如今天下东南、西南都在打仗,万不可小不忍而乱大谋,激起咱们后方战火。” 顺治听了点头,“是孩儿没有考虑周全。只是,也不能因为大贵妃身后势力,而得罪科尔沁。就算有您出面,不还是要寒了舅舅们的心吗?” 哲哲点头,“皇上说的是,如今只有退了大贵妃太妃封号,再给她个超然一点儿的名份,只要肃亲王贝勒还是富绶,科尔沁那边就好说。哀家怕的是,娜木钟是个不安分的,一旦她进了肃亲王府,身后就有三股势力,博果儿——毕竟也是先帝幼子啊。” 顺治一惊,“博果儿?” 哲哲看顺治想明白,也不多说,只是拍拍顺治的手,“没事儿,有大额娘在。”小心坐起来,吩咐宝音,“去,请翊坤宫淑妃娘娘来一趟。哀家有件喜事,要恭贺她。” 顺治看着宝音出去,略微思索,猛抬头问道:“大额娘是想——把博果儿过继给淑母妃?” 哲哲扶着顺治站起来,宫女们上前帮着整理仪容。收拾妥当了,哲哲扶着顺治的手前往大殿,慢慢说道:“釜底抽薪,向来是最有效的。”没了儿子,我看你如何兴风作浪。 当天中午,慈宁宫传出母后皇太后懿旨,说肃亲王与大贵妃情投意合,请求赐婚。母后皇太后虽然不舍,然而不忍拆散这对有情人。特准大贵妃娜木钟退还妃号,撤去诰封,以母后皇太后义女名义下嫁先帝长子、肃亲王豪格,为肃亲王平福晋,居于大福晋杜赫玛并列,不分大小。 与此同时,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联手宗室,以宗人府名义上表。说娜木钟既然已经退还妃号,认母后皇太后为义母,身边就不宜再抚养先帝十一皇子。恳请将先帝十一皇子博穆博果儿过继给先帝淑妃巴特玛,以正宗室伦常。 当着博果儿的面,顺治装模作样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拉着博果儿的手哭了,“好弟弟,朕也是为了你好。总不能叫你跟着大贵妃改嫁,叫大哥阿玛,乱了辈分。弟弟啊,你可千万别怪朕。”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博果儿汉学不深,觉得过继就过继,反正生母始终就是生母,不过多了个养母而已,没什么大影响,懵懂着点头认了。娜木钟气的咬牙切齿,平福晋顶个屁,哪有儿子傍身来的稳妥?更何况,嫁的又是豪格,这个连结发之妻都能狠心杀死、冷心冷情之人。奈何旨意已下,顾忌腹中孩子,不能上前咬哲哲一口。 至此,大贵妃珠胎暗结之事,尘埃落定。 看起来各方圆满。娜木钟不用守寡,嫁了个英挺健壮的男人;豪格娶了个美人老婆,不久就要添个儿子;豪格福晋保住大福晋地位和儿子贝勒之位;淑妃凭空多了个儿子,喜不自胜,当天就带博果儿回翊坤宫,好生培养母子感情。 至于顺治与哲哲,看似没什么收获,实际上,把博果儿往后推一步,离皇位更远。但仍保留着继承权。哲哲甚至想到,若是将来布木布泰为多尔衮生下儿子,还可以把博果儿拉出来遛一遛,跟多尔衮儿子对抗,搞一个制衡,确保顺治皇位稳固。 想到这里,不觉腹中饥饿,后背酸麻。唉,到底是老了,久久不动心思宫斗,业务竟然生疏,身体支持不住。可见,居安思危,十分有道理。要随时保持警惕才成。 顺治听了哲哲分析,心中虽然不乐,觉得好容易盼来一个同母弟弟,还没出生,就要防着,怎么都不是滋味儿。哲哲见他低头,闷闷的没什么精神,笑着摸摸顺治后脑勺,“你呀,想开些。说不定,你好好教,弟弟们全都以你为马首是瞻呢?孩子么,总是要教导,才能明白道理。” 顺治听了这话,总算打起精神,跟哲哲说一声,回养心殿去翻找儒家课本,打算弟弟出生后,就给他讲兄友弟恭。 哲哲笑笑,拉住他叮嘱,“先去看你额娘。顺便跟她说一声,明天是吴克善生日,他福晋昨天送来信儿,说是准备在京城过。她现在不能操劳,礼物我都备好了,叫她不必费心。” “舅舅生日?”那菊姐姐也该回来了吧。顺治笑笑,对着哲哲打个千儿,“孩儿知道了。” 哲哲笑着看顺治一步一步走出慈宁宫,明明是个阳光少年,非要故作成熟稳重。不由心中大慰,“先帝啊,咱们的福临长大了。” 顺治到了交泰殿,多尔衮正端着个碗,劝布木布泰吃东西。布木布泰正是孕吐时候,吃一口吐一口,自己难受,多尔衮看着也心疼。两个人竟然都没看见顺治进来。 苏麻拉姑见了,急忙笑着迎上来,请顺治进暖阁,笑说:“万岁爷来了,主子刚才还说,新做了杏仁酥不错,叫奴才给您送去些。可巧您来了,省的奴才再跑一趟。” 顺治笑笑,“你又偷懒,仔细额娘知道了,罚你月钱。” 苏麻拉姑笑呵呵摇头,“那奴才就到养心殿蹭吃的。”说笑着扶顺治坐下,端上热茶,侍立一旁。 布木布泰听他二人调侃,总算吐完胃里酸水儿,抬起头来,对着顺治勉强一笑,“回来了?饿吗?叫苏麻给你端克食来。” 顺治摆手,看看布木布泰,小心问:“额娘——难受的紧?” 多尔衮笑答:“没事儿,女人怀孕都这样。” 布木布泰“嗤”笑一声,“你见过女人怀孕?东莪那时候,你还在外头打仗呢。站着说话不腰疼。” 多尔衮摸摸鼻子,端着碗坐一边不吭了。 顺治低头笑一下,抬起头来,说几句吉祥话。看布木布泰精神好些,把哲哲准备好寿礼一事说了,请布木布泰不用操心。 布木布泰点头,“真是难为母后皇太后心细。明天要是反应没这么大,我去慈宁宫道谢。” 顺治听了,笑着说:“朕已经替额娘谢过了。额娘安心休养,给朕添个白白胖胖的弟弟才是正经。” 布木布泰看一眼多尔衮,俩人一齐笑了。顺治看布木布泰高兴,这才小心说:“朕想着,舅舅生日往年都是在草原过。好容易今年离的近,朕想亲自去贺寿。” “你要亲自去?”布木布泰抿嘴,是啊,大哥生日,菊儿就该回来了。福临到底是去贺寿,还是去见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哲哲:哼哼,娜木钟,跟我斗,你还欠点儿 娜木钟:你等着,我生了儿子再来招呼你 豪格福晋:有我在,你还想去宫斗,姐妹们,一致对外,宅斗大招——上! 豪格:汗阿玛,孩儿对不起你! 这一周忙着更《八爷穿成四福晋》,这个先隔日更啊亲们 32清明上河 第三十一章清明上河图 扬州城内,繁花似锦。 菊花接连半月住在柳园内,看花看景顺便看病。京城来信,告知吴克善寿宴,顺治皇帝亲自贺寿。老王爷高兴的写信给女儿,说皇上礼遇甚高,问女儿何时回来,好参加选秀。末了又说,圣母皇太后有喜,大约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大贵妃嫁了肃亲王做平福晋,也有身孕。博果儿过继给淑妃。今年宫中迎来送往、婚丧嫁娶,母后皇太后一人忙不过来,选秀推迟。若女儿年底回来,一来见见新表弟,二来不耽误选秀。另说父母日夜思念,不知病情如何,万事且以身体为重,云云。 菊花闭着眼,躺在贵妃榻上,慢慢问道:“大贵妃嫁给肃亲王了?” 老嬷嬷坐在榻前马扎上,笑着回话:“王爷的信里说,这个月二十办喜宴,因为察哈尔部亲王阿布鼐与二长公主回来赴宴,故而,很是隆重。” 菊花脸上扶着面膜,不好笑出来,只是冷嗤一声,又问:“太后有孕,皇上没闹吧?” 老嬷嬷笑了,“皇上是位孝子,哪里会闹什么?主子您也想太多了。” 菊花顿了顿没说话。过了一炷香时候,小丫鬟进来,轻轻替菊花揭了面膜,又有小丫鬟端温水、帕子进来,给菊花洗脸,取了面膏抹脸。 拾掇半日,总算好了。菊花吩咐小丫鬟退下,摸着手镯想了想,“回京的事不急,看我脸上这个样子,就是想回,也没法见人。你把上回在开封寻到那幅长长的画,仔细包好,给父亲送去。另外,不是还有八个会唱戏的小丫鬟吗?给母亲送去,就说请她闲暇之余,听听戏,解解闷儿。” 扬州柳絮纷飞,京城也快到清明时节。那个董鄂妃该出去咏絮了吧? 这日天朗气清,吴克善专程去皇宫,感谢两宫太后赐下寿礼。在慈宁宫内,遇见顺治前来请安,顺口说了句,这两天京郊外头,好多人都去玩耍,男女老少纷纷踏青游玩。 顺治一听,来了兴趣,“不知菊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去踏青玩耍。” 哲哲看顺治一眼笑了,扭头问吴克善,“是啊,菊儿多日未归,哀家也挺想她的。” 吴克善听了,讪讪低头回答:“菊儿来信说,脸上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始终未能彻底根治。打算带人去杭州瞧瞧。又听说云南那边有奇药。正好曼殊锡礼带着孩子们在云南打仗,菊儿若去,也有照应。唉,说起来,这孩子真是孝顺。成日里自己愁的什么似的,每次来信,都不忘捎来当地特产。昨日还特意送了幅年画儿给我,长长的足有十来米。送了八个小戏子,给她娘解闷。” 哲哲闻言不住赞许,“孝敬父母,很是应该。” 顺治低头思量一会儿,笑着撺掇哲哲,“大额娘,既然舅舅家里有戏子有画,咱们不妨去听听看看。顺便,也出宫踏踏青,游玩游玩、疏散疏散。太医不是说了,大额娘身子骨挺硬朗,就是不宜久坐。出去走走转转,对您身体也好啊。” 哲哲略有犹豫,“咱们满人是没什么忌讳。只是,汉人不都说,后院女子,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哀家是一国之母,随便出游,不是叫汉人知道了,笑话咱们?” 顺治笑呵呵说道:“孩儿奉皇太后慈驾出巡,与民同乐,于孝道于治国,两相齐全,御史们只有称颂,百姓怎会笑话。若不是母后皇太后整日里难受恶心,出不得门子,孩儿也是要请她一同出游的。” 看哲哲还有犹豫,急忙补充,“况且,不去别处,就在舅舅家福晋转转。大额娘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吴克善瞧顺治一心想出去,以为他小孩子心性,喜欢热闹,乐得讨好外甥,帮着撺掇,“是啊姑姑,往年在草原,哪一天不出来跑马遛弯。咱本来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不能因为住到京城,连门都不出了。更何况去的不是外头,是侄儿家里。叫您侄媳妇陪着看戏听曲,瞅瞅汉人习俗,不也是与民同乐吗?” 哲哲捂着帕子噗嗤笑了,“难为你肯入乡随俗,还知道‘与民同乐’?罢了罢了,都是孩子们一片孝心,哀家若是不答应,不是让你们难过吗?”说着叹口气,“先帝在时,哪一年我不骑马出去跑跑?如今老了,也上不了马背了。皇上啊,明天我就坐车,到你舅舅家里坐坐,听听曲儿,跟你舅母他们聊聊天。你呀,喜欢玩闹,就带足了侍卫们,出去走走。就像汉人常说的,熟悉民情,才能更好安邦治国。” 顺治听了高兴,急忙站起来拱手,“孩儿遵命。” 哲哲笑着摇头,拉顺治坐下,“我的儿,可要带足了侍卫,看看就回。别跑太远,叫大额娘担心呐。” 顺治嘴上乐呵呵应下,与吴克善一同陪着哲哲聊天。 过一会儿,顺治看时候不短,告辞哲哲,回养心殿听范文程讲学,顺道问他踏青习俗。吴克善也借口回家准备准备,随后出了慈宁宫。到交泰殿跟布木布泰说一声,保证明日一定好好护着顺治安全,这才出东华门,上马回家。路上遇到何洛会,二人坐在马上一拱手,打个招呼,吴克善就要错身而过。何洛会想了想,调转马头,与吴克善并辔而行,笑问:“卓礼克图亲王,您这么急匆匆乐呵呵的,该不会有什么喜事吧?” 吴克善呵呵笑了,“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明天姑奶奶要回门子,回家准备准备。哦,对了何大人,你对京中熟悉,这京郊不算偏远,又不算喧闹的地方,都有哪里呀?” 何洛会心中默念“姑奶奶回门子”,暗想,寻常姑奶奶回门子,自然有亲王家几位贝勒操持,哪里会劳烦老亲王亲自带人动手。心里明白几分,急忙笑道:“老亲王您怎么忘了,俺们正白旗就在东郊有好几个庄子。您要喜欢,不如这会儿奴才就陪您去看看。咱提前准备起来,明日一早,就接姑奶奶。” 吴克善想了想,“这个,可要能看戏的庄子才成啊。姑奶奶想听曲儿。” 何洛会一拍胸脯,“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说着,引着吴克善径自往东郊而去。 吴克善看中一处,急忙要借来地方使使。何洛会偏爱做大方,直接掏出庄子里头几户院子地契,塞到吴克善贴身随从手里,“几户院子,值不得什么,算是奴才孝敬老亲王跟姑奶奶了。” 吴克善见了,略一思量,这才命随从收下。所谓投桃报李,趁人不备,悄声告诉何洛会:“明日皇上奉姑奶奶来。”说完,指挥随从,到城里王府去接王妃,顺道带上几个小戏子、小丫鬟,还有家里几位格格。吴克善大嗓门说话惯了,直接吆喝:“叫王妃跟他们说,都把最好的衣服穿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人一看就喜欢才成啊。” 随从听了,当即分出几个人回府传话。其余的带着庄户佃户,一起打扫收拾庭院、戏台不提。 何洛会伸长耳朵仔细琢磨琢磨,“皇上要来?打扮漂漂亮亮的?嗬,明白了。”上前跟吴克善打个招呼,说自家公务在身,这就回去。 吴克善也不拦着,满脸含笑让何洛会自便。依旧转身收拾院子。 何洛会又陪着看两眼,慢慢退出去,骑上马出了庄子,停在村口,叫来随从兵勇,小声交待:“都听明白了?明日皇上陪皇太后要来,蒙古格格们打扮漂漂亮亮,就是想趁机让皇上看上。要知道,皇上后宫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一旦看上,那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就是不能捞个宫位主,将来也是资历老,得人看重。” 兵勇都是何洛会亲信,急忙搓手笑道:“怎么着,爷,咱回家请姑娘去?” “啊呸!”何洛会一口啐过去,“咱家姑娘才三岁,话还说不全呢!”转转眼珠子,嘿嘿笑了,“那西山温泉一事,多亏了鄂硕闺女。你,小强,去鄂硕家里,把这事儿跟他家姑娘的奶妈子说了。咱也算还个人情,明白了?” 小强急忙点头,“那没问题。鄂硕家奶妈子,上回就是小的去联络的。您等着,小的去去就回。”说着,骑马就跑。 马蹄踏踏,踢起几尺尘沙。何洛会吐一嘴沙土,对着小强背影骂道:“这荒郊野岭的,爷可不在这儿等。回京直接去步兵统领衙门。” 小强隐隐约约听明白,急忙扭头应一声,径自往正白旗住地奔。 鄂硕家后门,小强也算熟门熟路。交待完奶妈子,牵着马出了胡同,站着等大车过去,小强心里就琢磨开了,咱自己家里也有妹妹,虽说没人家董鄂姑娘文才高,好歹也是正白旗正经人家闺女,没道理跟外人通信儿,不告诉自家姑娘的。想了想,绕个弯儿,回到家里,找来母亲,细细说一番。 小强他娘听了,摆手犹豫:“这——不大好吧。咱们家姑娘初选就被退回来了。” 门帘一响,自家姑娘从屋里走出来,扶着母亲对小强说,“哥哥你放心,都是八旗闺女,乌云珠能做的,妹妹为何做不成?若不是父亲早年死在战场,咱们家过的不比乌云珠差。” 转脸劝慰母亲,“额娘您放心,这两日女儿也学了几个对子,几首诗经,这一回,纵然不能博得贵人的眼,定然不给额娘丢人就是。” 小强他娘还在犹豫,小强早拍手叫好,“正是,妹妹这番言语,方是八旗贵女风范。” 小强妹妹微微笑了,“哥哥且去当差,明日就看妹妹的。” 小强乐呵呵出门,径自回步兵统领衙门复命。也是凑巧,这家门外有个老太太,素日跟小强他娘要好,今天路过串门子,听见他母子屋里说话,转身想走。冷不丁地听见‘皇上’二字,爱热闹顿住,仔细听全了。偶尔听见这么件事,回去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儿,当笑话说了,好笑一通这家姑娘有登天之心。言着无心听者有意,当天晚上,不少正白旗有姑娘的人家就琢磨,反正人家都去了,不差我们一个,咱也去凑凑热闹?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正白旗人家,传了个七七八八。又不知谁说了一句,当今万岁爷最喜欢吟诗作对的汉家女人模样,一时间,诗词纸贵。三更时分,还能听见女子吟诗:“锄禾日当午,疑是地上霜。举杯邀明月,留待小窗明。”噗~~~ 第二日一早,诸多正白旗秀女打扮齐整,家里父兄陪着,坐车的坐车,骑驴的骑驴,溜溜达达出了东直门。单寻那有水有草,有花有景之处,放风筝玩耍。还有那许多女孩子,临时抱佛脚,拿着本唐诗三百首,仔仔细细翻开。多亏正白旗驻扎东直门内,出门就出城。要不然,这么多闺女一同出门,走在街上,还不走漏消息,叫其他旗的闺女也得了信儿,跟着凑热闹顺便勾搭皇帝去? 皇家剧院小剧场: 菊花:出来冒个泡,省的别人占了女一号 顺治:菊菊,回来给朕当皇后吧? 菊花:滚!天空有多远,你就给俺滚多远! 布木布泰:俺可怜滴侄女,俺滴亲侄女! 多尔衮:亲爱滴,小心肚里孩子 哲哲:生男还是生女? 顺治:朕要小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研讨班第四期: 布木布泰生孩子,生男孩是生女?(只有两个选项,咱就不排序了吧?) 33蒹葭苍苍 第三十二章蒹葭苍苍 吴克善站在庄子前头,听侍卫们回报,说皇太后銮驾已经由神武门启程,赶紧收拾衣袍,请来王妃好生照管后院女眷。一切打点完毕,小心问侍卫,“周围可打点好了?没闲杂人等了吧?” 侍卫上前回话,“王爷放心,早就打点好了。汉民都被赶在家中,无事不得外出做农活。只是——” 吴克善一瞪眼,“只是什么?还不说明白,支支吾吾作甚?” 侍卫这才小心回答:“只是沿途不少景致周围,都或坐或站,或是游玩,或是上香,那么许多满人小姑娘。都有家人作陪,打出名号,说是正白旗。奴才们不好当面驱赶。” “哦?正白旗?”吴克善笑笑,摆手说知道了,叫侍卫们只管各司其职。不多时,有两对太监骑马过来,走到村口站定。又过一炷香时候,再来两对太监,到接驾院子前头站稳。吴克善再仰头,两对太监骑马飞奔而来。再后面,就隐隐约约旌旗展展,五彩霞光,不用问,就是皇上与皇太后銮驾到了。 蒙古规矩,来了客人,素来是男主人与女主人一同出面迎接。吴克善与王妃带领家中老小,分列两排,沿村口跪下。哲哲老远得知,急忙吩咐宝音,“都是自家骨肉,不用多礼,快叫他们起来。” 宝音传出话去。吴克善这才扶着王妃站起来,等在院子门前。眼看着顺治御辇在前,哲哲銮驾在后,依次进了村。农家院子虽然宽敞,毕竟比不得皇宫禁内。到院门外,御辇、銮驾停住,吴克善恭请顺治下车,王妃带着媳妇、侄女、侄孙女们,搀扶哲哲进院子。 见院子里宽敞干净,有花有草,哲哲笑了,拍拍王妃的手,“难为你想着,把个农家院落整治的这么齐整。” 王妃急忙谦虚回话,“皇太后夸奖了。哪里是侄媳妇有心,都是几位格格操持的。” “哦?”哲哲瞧一眼身边娜仁、塔娜姐妹,再看看几个重侄孙女,一个个青春靓丽,点头笑了,连说几个“好”字,带着王妃率先进了后屋。顺治自有吴克善领人陪着,喝茶吃点心说话。 不一会儿,庄头来报,说戏台已经收拾完整,问什么时候开锣。一道道报进后堂,吴克善王妃听了,伺候哲哲更衣,奉茶后问午饭摆在何处,戏什么时候上。 哲哲想了想,“外头天气不错,难得清风白日的,索性,咱们就在戏台前头听戏。边吃边看。也热闹不是。”末了交待,“我的儿,可不能耽误人家务农。虽然哀家不懂,却也知道,种地的讲究一年之计在于春。” 吴克善王妃急忙笑着回答:“耽误不了,这是村里老戏台了,不是占用耕地新盖的。”指着门外空地说道:“您瞧,这不,就在那儿呢。” 哲哲听了,这才点头。 不一会儿,外头鼓乐戏子就位。侍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个戏台周围团团围住。吴克善这才亲自来请姑母入席。 哲哲一手拉着吴克善,一手拉着顺治,带着侄媳妇、侄孙女等人,宫女、太监簇拥着,出了院门,往北走一箭之地,迎面就是一座戏台。戏台前头,摆着八张八仙桌,四张坐男客,四张坐女客。因为都是近亲,并无屏风隔断。哲哲拉着王妃连同俩个侄孙女娜仁、塔娜,坐了居中靠西一张桌子。左手是几个侄孙媳妇,右手紧邻着顺治桌子,由吴克善坐陪。 哲哲、顺治坐定,就有管事太监捧着丹盘,拿着戏单,请太后、皇上点戏。 哲哲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听王妃说猴戏不错,点了出《大闹天宫》。顺治此来,一来是走走逛逛,二来是为了孝顺哲哲。忖度哲哲想法,点了出《张良拾履》。 吴克善喜欢看武戏,也不看戏单,张口点了个《关公战秦琼》。管事太监一听乐了,不敢当面笑,只得苦着脸说没有这出戏。吴克善觉得丢了脸,当场就要发作。还是王妃性子好,直接叫他们来一出热闹武戏就成。 戏台上先唱猴戏,宫人们来来往往,端酒端菜,都是农家土味,别有一番风趣。底下几位格格点,分别是《春香闹学》、《长门怨》、《西厢记》与《文君卖酒》。 起先顺治还有心思看。到后来,听着小旦依依呀呀唱什么“自古君王多薄幸,金屋藏娇为功名”,心里就不痛快了。再听后一折里,小生夜里幽会佳人,心中更是不喜。朕是皇帝,想要临幸个宫女,还要事先到慈宁宫报备。你个白丁,凭什么这么自在。 扭头看哲哲看的津津有味,不敢说换戏,只得装作不胜酒力,歪歪扭扭趴在桌上打哈欠。 哲哲留神一看,知道他想借机出去走走。只得替他掩护:“皇上醉了,吴克善,扶他歇着去吧。” 昨日就商量好的事,吴克善如何不明白。急忙应声,带着亲近子弟,扶着顺治到院子里,找间净室歇着。等屋里人都出去,顺治一下子蹦起来。吴克善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皇上,您别急,就是要出去逛逛,好歹换了衣服。”说着,打开床头箱子,取出一套靛青长袍,连带黑稠马褂,一双黑皮靴来,请顺治换上。 梁九功那里,也换上一套葛布小厮衣帽。顺治伸着胳膊,由着随从换衣服,对着吴克善笑了,“舅舅想的真周到。” 吴克善急忙摆手,“哪里哪里,都是王妃带着几位格格操持。这些小事,若没个女人,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真办不周全。” 顺治听了一笑,并不搭话。一时更换完毕,对着吴克善说一声,“前头就劳舅舅照顾。”领着梁九功,带着一帮便衣侍卫们,骑马挎弓,从后门跑了。 吴克善不放心,追出后门,叫来蒙古侍卫,偷偷跟上,暗中保护。这才掸掸帽子,小声问管家,“外头都安排好了?” 管家笑着躬身说道:“您老放心,咱们这次选的,都是年少英俊,家里日子厚实的蒙古少年。保管那些个正白旗姑娘们看花了眼。” 吴克善点点头,“那就成。若是能趁机成就几对小夫妻,也不枉咱们忙活一夜。”说完,呵呵笑着出了前门,陪哲哲吃饭看戏。 顺治骑马跑了一会儿,太阳一照,薄薄地出了一层汗。回头看一眼,吓了一跳。刚才出庄不觉得,原来,这一行人跑马,走的都是农户刚种的小麦。想起昨日范文程说起农耕不易,一代枭雄曾曹操以发代首,不准踩踏青苗,连声懊悔。赶紧出了麦田上大路,走走停停,看看地里麦子长势。走了一里路,多少总有些帝王巡视之气。 身后太监、侍卫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跟着,生怕小皇帝喜怒无常,一会儿高兴一会惆怅的,吓死个人。 不多时,微风乍起,柳絮纷飞。顺治极目远眺,远处一道银波,粼粼闪烁。原来是条小河。河岸上垂柳依依,有花有草,有水有石。正是一处观景之地。 顺治乐了,下马扔缰绳给贴身侍卫,迈大步就要去瞧瞧。梁九功急忙爬下马来,小跑追着。主仆二人前面走,后头三三两两侍卫跟着。手心捏一把汗,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万岁爷给弄丢了,回去不好交差。 顺治高高兴兴走走停停,一路上,不小心缠上五六只风筝,撞上七八次姑娘,梁九功帮着赔了十来次银子。更令人称奇的是,还有一对儿一对儿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你吟一句诗,我唱半首歌。此事春风拂面,桃红柳绿,映衬着欲语还休、寄帕子留玉佩,端的是年少风流,羡煞鸳鸯。 看了半天,顺治掰指头数了数,暗暗奇怪,问梁九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八旗家闺女都出来踏青了?” 梁九功站在一旁赔笑,“主子,这哪儿有八旗呀。秀女大选那天奴才可是瞧见那阵仗了。咱们遇到的,顶多只有那天八分之一。” “八分之一?”顺治摇头笑了,“那岂不是一个旗来了?” 身后一个侍卫大着胆子赔笑,“回主子的话,奴才瞧着,今天来的男人,大多是正白旗出身。”梁九功冲他狠狠瞪一眼,那侍卫低头不说话了。 顺治“哦”一声,问:“你怎么知道?” 那侍卫低头慢慢回答:“回主子,奴才是鳌拜大人麾下,正白旗出身二等侍卫。刚才好几个年轻人,都是奴才邻居街坊。” “哦。”顺治随口应一声,摇着马鞭往前慢慢悠悠走。一路听着吟诗声声,女孩子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站在柳树下,坐在石头旁,念着“二月春风似剪刀”,哝哝细语,听着熨帖。顺治只顾微笑,暂且与民同乐。再也不肯搭理一人。看的梁九功又高兴,又懊恼,又害怕。 小河在前面绕了一个弯,转弯出,一棵桃树铺在水面,一棵梨树,立在岸边。河水浅浅,一块大青石,露出水面。青石上,坐着一位少女,罗裙遮住绣鞋,红绳扎着发辫。少女身后,垂手站着两个丫鬟。就见少女对着阳光,展开一本书,轻轻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 几句念完,半张脸朝着太阳,半张脸遮住阳光,对着水面星星点点,淡淡地笑了。 顺治站在河岸上,安安静静听女子念完,点点头,掐梁九功一把。梁九功忍疼,龇着牙不敢吭声,生怕打扰这难得的静谧。哪知,嘴张开还没合上,就听顺治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正白旗闺女:姐妹们,皇上来,上 科尔沁少年:弟兄们,美眉来了,走起 董鄂家丫鬟:快点儿,搬石头来,姑娘要坐水中央 梁九功:皇上快跑,前有狼后有虎 鳌拜:怕什么,关门,放菊格格 研讨班: 确定生男孩,话说,生一个还是生两个? 其实,俺想让一下子生仨,就怕养不活哇,呵呵 通知:没看的赶紧看,周三俺就要v了,从30章起倒v。周二不更啊亲们,俺抓紧时间写八爷跟四爷jq 34所谓伊人 第三十三章所谓伊人 顺治捧腹大笑,一直笑弯了腰。 梁九功赶紧扶着顺治,嘴里焦急问道:“主子,主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才给您揉揉肚子?” 顺治摇头,扶着梁九功一面捂着肚子笑,一面扭头上了河堤,带着人骑马走了。 大青石上女子听见马蹄声,赶紧站起来,望着远去尘土,咬咬嘴唇,不吭一声。两个丫鬟见状,只得上前搀扶:“姑娘,咱回去吧?” 女子还没说话,就听河对岸两个女孩儿叉腰大笑,一个对另一个说:“姐姐,您瞧呀,董鄂家的姐姐,可真漂亮。” 另一个接话,“那是,漂亮的,让人看了都想笑呢!” “嗯,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姐姐,要不然,咱也搬块大石头,坐水里头?” “哟,那可不好办。这四周都是花岗岩,哪有大青石呀?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咱们可比不上那什么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姐妹俩说说笑笑走了。 留下乌云珠主仆三人,一个个面色绯红。隔了半天,乌云珠总算压下心中羞恼,跺跺脚,吩咐丫鬟:“叫家院来,把这石头搬回花园吧。小心些,好歹是阿玛花了四两银子买的呢。” 说完,扶着丫鬟上岸,找自家马车去了。剩下一丫鬟径自忙着找人搬石头不提。 再说顺治笑了半日,骑马回来。偷偷从后门溜进去,换了衣服到前头看,哲哲还拉着吴克善夫妇看戏呢。台上正演到《吕布戏貂蝉》,花旦与武生拉拉扯扯、眉来眼去之时。 顺治对哲哲行了礼坐下,揉揉腮帮子,赔笑说:“这貂蝉也真够狠的。勾搭吕布董卓,害了二人江山与父子情谊。” 哲哲笑笑没说话。在她看来,看戏就看戏,不过图个热闹。吴克善与王妃等人乐呵呵赔笑不语,只顾听台上唱曲。 倒是曼殊锡礼之女娜仁格格听了,背对着顺治冷笑,不紧不慢说道:“谁叫吕布、董卓个顶个好色?若是他二人有一个能禁得住美色诱惑,哪里会落得这般下场?” 顺治听了,瞪娜仁后背一眼,低头喝茶。哲哲陪着端起茶杯,垂眸瞥娜仁一眼,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母子二人回到紫禁城。顺治一直送哲哲到慈宁宫东暖阁,亲手扶哲哲坐下,捧上茶来。哲哲笑着抿一口,命宝音带着人到外守着。微笑着问:“今日看戏,可有什么感想?” 顺治低头笑笑,“不过看见些小丑,不值得说道。” 哲哲点头,“也是,你皇上,犯不着为这些小事操心。只是,今日事确实提醒我了。皇上一天大似一天,后宫空虚,总不合适。虽然现在还没选定皇后。那些女孩子们,皇上挑两个家世单薄的八旗女子充入后宫,也是可行。有人照顾你,哀家也能安心些。” 顺治想了想,“那就请大额娘看看,哪家姑娘比较合适。毕竟,充入后宫者,本就不能太尊贵,家世单薄没什么。就是身份不能太低,免得将来生下皇嗣,让人诟病。” 哲哲听闻此言,欣慰点头,“皇上长大了,能想到这一层,哀家很高兴。”说着,取出复选秀女名单,翻到正蓝旗一栏,递给顺治过目。顺治瞧了瞧,勾出一个牛氏,一个名叫明珠的,一共两个,赐号格格,充入后宫。 哲哲看一眼,见这二人不过是八旗中寻常人家,料想将来不会阻碍皇后获宠,随宽厚笑笑,帮着顺治又挑一个叫兰儿的女孩,同号格格,充后宫。 没几天,布木布泰得知消息,亲自选了一个镶黄旗秀女钮钴禄氏,即正史上顺治第七子纯靖亲王隆禧生母。钮氏与其他三位格格一同接到旨意,四顶轿子直接从母家抬到慈宁宫。拜见哲哲之后,全部塞进承乾宫里,日日盛装打扮,翘首以盼,等待顺治宠幸。 也不知道吴克善到底怎么想的。顺治屋里塞进几个格格,连答应都不算这么丁点儿小事,还特意写信,大老远地送到金陵,告诉菊花。菊花看了半天,叹气半天,哭笑不得半天。挥挥手摇摇头,感慨了半天。好容易收了信,放宽心,叫来随行侍卫长巴特尔,问:“钱益谦死了没?” 巴特尔躬身回答:“回主子,街上传话,说钱益谦死透了。钱夫人现在正带着族人,前往绛红楼,索要家产,逼着柳如是如夫人搬家呢。” 菊花冷笑,“真是令人寒心啊。柳如是一心想求正妻之位,一心为丈夫博取清名,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身后老嬷嬷与巴特尔对视一眼,感情,咱家小主子大老远地跑到金陵这个火炉里受热,是为了瞧人家夫妻咋死的?这都什么爱好? 老嬷嬷毕竟是看着菊花长大,一心护着小主子,不愿她心性寒冰一般冷硬,踟蹰一番,上前软软劝道:“主子,咱是来治病的。何苦跟两个死人计较?” 菊花摇头,“我可没说想让柳夫人死。”抬头吩咐巴特尔,“你领着人,带着我的郡主印前往绛红楼,就说,奉两宫太后慈训,护佑百姓妇女,救下柳夫人母女。绛红楼既然是钱益谦为如夫人所造,就留给柳夫人养老。至于钱小姐,”菊花绕着书桌转两圈,倒拿毛笔,敲一声砚台,慢慢说道,“钱小姐尚未出阁,钱大人又曾任礼部侍郎,官位颇高。其女理应三年孝期满之后,参加选秀。告诉钱大人原配夫人,好生抚养小姐。毕竟,如夫人所出,也得叫原配夫人一声母亲不是?” 巴特尔听了,看似事情好办,其实脑子里一塌糊涂。老嬷嬷稍微一愣,随即笑问:“主子,您是想——送钱小姐进宫?” 菊花看老嬷嬷一眼,慢慢回答:“柳夫人虽有高名,毕竟出身秦淮,又处处比照正室原配,钱益谦一死,便不为钱家所容。若不给他们一个希望,无所顾忌,钱夫人又怎么会善待她们母女。”说着,命丫鬟取出郡主银印,交给巴特尔,“去吧,去的晚了,一条人命就没了。” 巴特尔领命出去。老嬷嬷还是迷糊,“主子,那柳如是向来巴不得跟明朝遗老遗少一锅里吃饭,她会让女儿选秀?” 菊花摇头,“在咱们看来,柳如是确实不是可交之人。可是,如果咱们对这样的人都能宽怀大度,老百姓又会如何看咱们呢?”老嬷嬷,其实你说对了,我就是等着钱小姐参选入宫。我倒要看看,真正江南女子就在眼前,皇上,您还会不会被那个贱人迷的不知南北。 这件事派巴特尔去,还真是选对人了。巴特尔出身军旅,不喜欢拐弯抹角。到了绛红楼,柳如是刚刚解下孝服腰带,挂到梁上,准备自尽。其女钱明月哭倒在地,几欲同去。钱夫人正命令几个婆子死死拽住。到底是丈夫血脉,不能跟柳如是一同没了。不然,活着不能跟宗族交代,似乎如何面见丈夫。 巴特尔眼见柳如是就要投缳自尽,赶紧大吼一声,命身后几个蒙古嬷嬷上前,一把抱住,小心救下。钱夫人等人一怔,钱明月甩开身上婆子,扑到柳如是身上。母女俩相抱痛哭不止。 钱夫人端坐正位,一身孝衣,脸上似悲痛、似沉静,对着巴特尔沉声问道:“壮士何来?” 巴特尔看侍卫们将绛红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围住,这才举起手中一方银印,钱夫人仔细看看,“万菊郡主?”再看一旁有几个蝌蚪小字,观看来人衣着,心中有所感悟,“你们是——朝廷的人?” 巴特尔点头,收了银印,对着钱夫人拱手,“夫人,在下乃是蒙古科尔沁巴图鲁巴特尔,现为圣上亲封万菊郡主护卫长。奉郡主之命,向夫人通告两宫太后慈训。” 钱夫人听了,看柳如是一眼,冷笑,“老身一直以为,柳妹妹你多么刚直。原来,不仅郡主格格,就连两宫太后,都惦记着你呢。” 柳如是冷笑,抱着女儿只管哭。钱夫人拍拍衣服,站起来对着巴特尔行礼,“民妇钱益谦原配之妻恭听慈训。” 巴特尔三两句说完,指着柳如是母女,吩咐一番。 钱夫人咬牙长叹,“民妇知道了。定然好好抚养女儿,三年后等她孝期满,就送她进京参选。” 巴特尔一看,这边事情解决,拍拍手,请钱夫人写下保证书,一式三份,自己收一份,给钱夫人、柳如是各一份。拍拍手,对着钱明月说一声:“三年后,小姐去京城,莫忘了给我家郡主去个信。也好照应一二。” 拍拍手,带着人走了。至于钱夫人如何照顾柳如是母女,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巴特尔办完事,回到驿馆复命。老嬷嬷出门接着,说格格敷了面膜,正在休息,叫他等会儿再来。巴特尔点头,拱手告辞出去。 菊花听见外面响动,没见人来,老嬷嬷隔着窗户说巴特尔等会儿来回话。点点头,依旧躺在床上,等着脸上面膜干掉。说也奇怪,上辈子一直到死,一张脸从来没有长过痘痘。怎么重生一回,出了满脸疙瘩。别说外人,就是自己对镜子看了,都觉害怕。幽幽叹息一番,半睡半醒想事。 正在迷迷糊糊时候,外头不知何处传来呼麦,悠悠扬扬、低低沉沉,随风飘荡。传入窗棂,震人心扉。 菊花猛然坐起,大叫:“嬷嬷——”浑身上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老嬷嬷小跑着进来,拍着菊花后背,“主子,怎么了,做噩梦了?没事儿,嬷嬷在,嬷嬷在呢!”一面拍,一面命人请大夫。 哄了半日,菊花终于安定下来,苦笑着摇头,“嬷嬷,我没事了。你叫丫鬟来,给我洗洗脸,我要见巴特尔。” 巴特尔,科尔沁一等一的巴图鲁。犹记得,上辈子出嫁前,父亲命他入宫守护。原说三年就放他回草原,建功立业、上战场厮杀。哪知道,为后两年,无错被废。巴特尔感于小主子孤苦,请旨留京。这一留,就是整整五十年。 上辈子弥留之际,躺在永寿宫内孤零零、冷清清,只有孝惠皇后带着淑惠妃含泪看着,耳边,除了几声啜泣,就是那远远的呼麦声声。巴特尔,不知道自己死后,那位年迈古稀的老人,可是回到了他的故乡、他的草原? 巴特尔,怪不得顺治孝陵没有我的骨灰。我怎么竟然忘了,是你一个人,捧着那罐冰冷的灰土,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条归乡之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想起了你,想起了你的呼麦?我怎么能忘了,那五十年,是你陪着我,一天一天慢慢度过?我怎么就忘了? 菊花双眼合上,两行热泪滚滚流下。小丫鬟一惊,赶紧跪下,“主子,弄疼您了?” 菊花摇头,“没事,赶紧弄好。我还有事——要跟巴特尔说。”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老嬷嬷:主子,您哭什么? 菊花:呜呜,我一直恨顺治辜负了我,哪里知道,原来还有我辜负的人 巴特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顺治:来人,把巴特尔给朕扔到战场上,不想活了,竟敢跟朕抢菊花 哲哲:我死的早,没我啥事儿 布木布泰+多尔衮:呃~~~ 通知:明天上午10点更,明天晚上不更,算是明天加更吧 35进军云南 第三十四章进军云南 老嬷嬷亲自去挑帘子,巴特尔低头进门,对着菊花打个千儿,低头请安:“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那个钱夫人带着一帮婆家、娘家人,看着凶猛,其实也不过只会欺凌孤儿寡母。奴才一到,报出朝廷名号,一个个的都做起了缩头乌龟。”双手呈上郡主银印、钱夫人保证书。 小丫鬟迈步要去拿,菊花率先走过去,亲手捏起来。手指头有意无意划过巴特尔掌心,只觉得一块厚茧,硬硬的、暖暖的。 巴特尔赶紧收了双手,攥在身侧,不敢抬头。 菊花抿嘴儿乐了,站到书桌后面,放好银印、保证书,慢慢说道:“知道了,起来吧。” 巴特尔这才起身,颔首站着,等候吩咐。 菊花看着这人,盯了半天,噗嗤笑了。免不得受老嬷嬷一个白眼,菊花只当没看见,慢慢问话:“巴特尔,我记得,你之前跟我父亲讲过,想去战场建功立业?” 巴特尔听了,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回主子,为科尔沁打仗,是奴才的本分。能够凭一身力气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也是做儿子的本分。” 菊花听了点头,回身从抽屉里取出两本书来,亲手递过去,“这两本,分别用蒙古语与汉语书写。一本是成吉思汗兵法,一本是孙子兵法。成吉思汗兵法,记载了蒙古打仗的战术、战法,你多看看。至于孙子兵法,乃是汉家常用,你也要熟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记住了?” 巴特尔赶紧举起双手,单膝跪地,“多谢格格。”等了半天,不见丫鬟送书来。不免抬头看,就见一位汉装女子端立桌后,云髻上别着一朵茉莉花,茉莉花缀着一袭面纱。眉眼如何,全在面纱之后。登时心中叹息,我科尔沁明珠,怎么就得了这个病?竟然连人都见不得了? 正在低头叹息之时,就听菊格格嗔怪:“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走几步就能累着你了?还等着烦劳我的丫鬟姐姐?” 巴特尔这才明白,赶紧站起来,亲手接了。捧在胸前谢恩,躬身后退,准备出去。 将将走到门前,菊花叫住他,顿一顿,吃吃笑道:“男子汉成家立业都是大事。你且好生前往战场立业,成家之事——”菊花躲在面纱后面笑一笑,慢慢说道,“等你有了功名,卓礼克图亲王——会亲自给你选一门好亲事的。” 巴特尔听了,不敢多想,低头谢恩出去。 老嬷嬷亲自送他出了院子,回来见菊花卸了面纱,坐在书桌前画画,少不得埋怨几句:“格格,您怎么、怎么,您怎么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了呢!” 菊花淡淡一笑,“那有什么,咱们又不是汉家儿女,讲究那么些吃人礼教做什么?当心好的学不来,糟的反而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嬷嬷听了,无可奈何,只得罢了。 第二日,钱夫人带着柳如是之女钱明月来拜访。老嬷嬷奇怪了,“主子,那钱夫人要逼死钱小姐生母,怎么钱小姐反而陪着过来?二人见面,不应该势如水火吗?” 菊花摇头一笑,“这就是汉家礼教。身为嫡妻主母,有资格处置丈夫任何一个妾室,打了杀了都是有理,反抗不得。钱小姐自幼学的就是纲常伦理,纵然心里恨死钱夫人,面上也得老老实实地。更何况,她日后的前程,怕是还捏在钱夫人手里呢。”想了想,吩咐请钱家母女到花厅落座吃茶。自己打扮打扮,带着老嬷嬷、四个丫鬟前去。 钱夫人正打量花厅摆设,幽幽劝说钱明月,“好孩子,你别使气。将来你去了京城,能帮你的人有几个?一个人举步维艰,耽误了自己倒也罢了,若是得罪贵人,给家族惹祸,就是你娘——也无可奈何。今日拜见过郡主,你就随我回老宅住下。安心守孝,等着三年后,进京候选。若能伺候贵人,也是咱们祖上积德。” 钱明月嘴上应着,心里怒骂不止。碍于嫡母颜面,只得低头诺诺。 母女俩正说着,瞅见一位汉装女子,戴着面纱,瞧不清模样,丫鬟婆子簇拥着进来。正在疑惑之时,就听打帘子丫鬟说道:“格格,您当心台阶。刚下过雨,地上滑。” 钱夫人这才明白,正是万菊郡主来了。急忙扯了钱明月,带着随身丫鬟磕头,“民妇携小女给郡主请安了。” 菊花略略点头,就有小丫鬟上前,亲自搀起她母女二人,分宾主落座,重新上茶。 吃了两口茶,菊花放下茶杯,笑对钱夫人说道:“钱大人去世,家里家外全赖夫人一人操持,一定很辛苦吧?” 一句话说的钱夫人红了脸,急忙欠身说道:“身为当家主母,都是分内之事。老爷走了,民妇恨不得一同去了。可家里还有儿孙媳妇,总不能叫孩子们刚没了爹,又没了娘。不管家道多么艰难,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菊花心有戚戚焉,“是啊,自先帝去后,两宫太后也是如此艰难。” 提起两宫太后,钱夫人反而不好搭话。昨天连夜打听,这位万菊郡主乃是万岁亲封,出身两宫太后娘家,与万岁爷是亲表姐弟。扭头看一眼明月,心中暗想,若是明月将来真能入侍后宫,搭上郡主这条线,应该顺畅的多吧。殊不知,平阳公主为弟弟汉武帝推荐女人,那是一推一个准? 想到这里,就拉着明月,重新给菊花见礼。钱明月不请不愿福身。菊花笑着受了礼,仔细看一遍,点点头,“果然有乃父母风范。” 一句话,说的钱明月又羞又臊。钱夫人昨日骂生母本为秦淮娼妓;街上人大老远就投鸡蛋,说父亲是卖国汉奸。有他们风范?这位蒙古郡主说话,真是戳人肺管子。 好在菊花没多少,请她重新落座,命老嬷嬷送上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只点翠东珠偏凤金钗。钱明月推脱不肯要,老嬷嬷笑对钱夫人说:“还请小姐收下,日后进京出门,少不得要妆点妆点。” 有了这话,钱夫人也点头,“既然是郡主美意,孩子你就收下吧。” 钱明月这才委委屈屈接下,交给身后小丫鬟收好。 钱夫人陪着说了几句话,母女二人看菊花没其他事,料想日后少不得联络,便说些场面话,告辞走了。 老嬷嬷送人出去,回来瞧见菊花拍拍手,赔笑说道:“那个钱夫人说话文绉绉的,对钱小姐一团和气。怎么也瞧不出来,昨日是她领着人,要逼死柳夫人。” 菊花对着老嬷嬷笑笑,“正室夫人嘛,都跟你家主子我一般没心眼儿,还不早就被休了?” 老嬷嬷连同众丫鬟急忙啐啐,“主子,这话听着晦气,赶紧啐一口。” 菊花仰头笑了,直到笑出眼泪,摆摆手重新戴上面纱,吩咐叫巴特尔进来。 待到巴特尔一身汗一身泥进来,菊花吓了一跳,“你跟人打架去了?” 巴特尔急忙躬身笑答:“奴才不敢。只因主子您说要奴才上战场杀敌。奴才想着,功夫也得练起来。刚才到跨院练布库去了。” 菊花盯着巴特尔看一阵,直看的巴特尔脸上冒一层虚汗,这才吃吃笑了,说一个“好”字,“吩咐下去,咱们明日启程。” 巴特尔拱手应下,问:“听说岭南有位名医,专治脸上痘痘。咱们去那儿吗?” “岭南?”菊花捏捏手上茉莉花,“不,我们去云南,送你去战场。” 菊花带着人一路向西南,一路寻找名医,搜集药材,除了自己治病的,还带了两车治刀伤的药材。巴特尔一路随行护卫,趁着闲暇练功夫、看兵书。到了秋日,终于来到云南地界。果然是春城,四季入春、美景如画。可惜时不时遇到狼烟流民,一路上,少不了几番惊吓。 待到来到平安之处,菊花下了马车,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巴特尔跟着菊花身后两步开外,小心守护。听见菊花说,慢吞吞回答:“主子不必担心,此去找到达尔汗亲王毡帐,有他照顾主子,奴才就能前往战场,剿灭明朝余党。” 菊花回头,微微一笑,“好。我问你,若是你捉住了南明永历帝,你会怎么做?” 巴特尔想了想,“擒贼先擒王,捉住了永历帝,自然就能号令南明余党束手就擒。” 菊花听了这话,喜出望外,“你不杀他?”看来,巴特尔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憨直。 巴特尔笑笑,“杀人也有讲究。杀他一个,惹恼一帮亡命之徒。不如留着,送到京城,请万岁爷处置。更何况,汉人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奴才这些日子所见所闻,老百姓虽然不满战乱。但是,真正对明朝皇帝多么欢迎的,怕是没有几个。毕竟,崇祯皇帝在时,他们的日子,不比战乱时候好过。要不然,怎么会有李自成杀进北京城一事呢?留着这个小皇帝,看他们窝里斗,岂不更好。奴才想,只要万岁爷对老百姓好,老百姓自然也会向着万岁爷。百姓嘛,谁不喜欢过上安稳日子?老罕王当初不也是明朝官员,因为明朝皇帝昏庸,这才揭竿而起。算起来,跟其他改朝换代,没什么不同。” 菊花盯着巴特尔,仔仔细细看了一通。直看的巴特尔面露踟蹰,诺诺问:“主子,奴才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菊花:巴特尔,你不懂爱 巴特尔:科尔沁明珠,我不敢爱 顺治:你不敢我敢,看谁跟朕抢表姐。关门,放鳌拜 鳌拜:不好意思世祖爷,奴才被您儿子关在牢里,暂时不出来 36品茶论国 第三十五章品茶论国 看巴特尔脸色微红,菊花笑着摇摇头,“不。只是,你刚才的话,不能对外人说,明白吗?” 巴特尔释然一笑,“这是奴才琢磨出来的心里话,自然只跟主子说。” 菊花噗嗤笑了,“知道就好。”笑着笑着,低头不吭声了。 巴特尔看着菊花面纱随风飘动,想了想,说道:“主子别急。太医说您身上火气已经去了大半了。再好好看看,自然会好的。” 菊花抿嘴笑答:“我不是担心这个。” 两人正慢慢说话,远处一匹飞骑扬尘奔来。巴特尔急忙握刀,护菊花在身后。其余侍卫赶紧围过来,老嬷嬷也领着丫鬟速速赶来,冷静等着那匹马近前。 飞骑来到一箭之地,大喊:“巴特尔,可是菊格格?我是卓礼克图亲王送信的,古日根。” 巴特尔仔细一看,来人一身尘土,唯独两只眼睛明亮,不是吴克善亲王麾下侍卫古日根又是何人。急忙吩咐众人小心护着郡主,自己迎上前去,接古日根下马,笑着问:“瞧你,可是来给格格送信的?” 古日根笑呵呵拍拍一身土,对着菊花磕头,“给格格请安。奴才奉王爷之命,来给主子送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信来呈上。 巴特尔接了,递给老嬷嬷,老嬷嬷交给菊花。菊花这才拆开,仔细看了,微微一怔,“皇上他怎么又去王府闲逛了?” 吴克善还奇怪呢。自从春天那回,皇上陪母后皇太后春游,一路上见了不少正白旗秀女。也许是恶心的很了,皇上整个夏天都躲在养心殿避暑,不怎么见外人。因为实在受不了热,吩咐内务府总管索尼赶紧修建畅春园。没想到,自己刚回科尔沁安排牧场轮换,赶着秋老虎回京,刚建好花园。皇帝外甥就隔三差五跑到王府后花园里,美其名曰赏菊。菊花还没个骨朵,你赏个什么菊? 吴克善心里嘀咕,脸上不敢露出来,只得小心翼翼陪着顺治坐在花园里喝茶聊天。 屡见不鲜,顺治来的勤了,就是皇帝也惹人烦。更何况,王府后花园也不是吴克善一个人的。王妃没事儿还领着亲戚相与来逛逛。瓜田李下的,传出去总归叫人多想。吴克善夫妻俩商量商量,索性,还把娜仁几位格格送到慈宁宫,陪伴哲哲。依旧陪着几位公主格格住在公主所里。好歹,公主所那地方,就是皇帝,也不敢随意进出。 刚刚安排好自家侄女、侄孙女,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听说皇帝爱来王府花园。你看吧,满蒙大小福晋们,只要家里有适龄女孩儿,都乐意忙里偷闲,带着自家姑娘找王妃聊聊。言谈话语中,总少不了夸奖王府后花园多么好,多么好,多么好。 闹的王妃不得已,只得领她们转转。偶尔碰到皇帝外甥,还得想着话囫囵过去。一来而去,夫妻俩苦不堪言。 这日诺敏带着两儿一女回娘家,见堂嫂子有气无力好没精神。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皇上常来,疲于接驾之故。噗嗤一声乐了,“我说嫂子,这你怕啥呀?哪天皇上来,叫我们家相公出面。那江南才子一出口,能噎人半天。皇上年纪轻脸皮儿薄,定然气地佛袖而去。我就不信了,他还好意思再登门儿。” 吴克善王妃一听笑了,伸指头点点诺敏,“你呀,就唯恐天下不乱吧?上回你给你杜赫玛姐姐出了个什么主意,叫她扮秦香莲去哭宫。结果呢,福晋位、贝勒位是保住了,却弄了个平福晋娜木钟回家。你也不瞅瞅,她家那日子,鸡飞狗跳,还能过吗?” 诺敏一撇嘴,“嫂子,您怎么就知道她家日子不能过了?您怎么不觉得杜赫玛姐姐反倒松了一口气呢?咱姑嫂不是外人,说句实话。放眼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豪格这样的丈夫?连原配夫人、亲表妹都舍得杀死,这种人,还给他看什么后院、管什么家?您觉得娜木钟跟豪格是天作之合,我偏要说他二人是各取所需。您是没看见,那天慈宁宫里,丑事露馅儿,豪格看都没看娜木钟一眼。这也就是察哈尔亲王看着呢,要不然,娜木钟八成也要死在豪格刀下!” 吴克善王妃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诺敏,小声训斥:“你疯了,这等话都敢说。仔细叫人听见。还是嫁给了江南才子呢,满口胡言。我瞅着,你还不如你们家牛钮你那孩子懂事。” 诺敏吐吐舌头,“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家牛钮他爹是谁。”说着缠着王妃,非要带相公季开生来,逗逗顺治小皇帝不可。 吴克善王妃被她缠怕了,无可奈何,说了句:“你们要来就来。我又不拦着。难不成,妹妹、妹夫回娘家,我这个做嫂子的,还管不了你们一碗饭?” 诺敏一听乐了,回到家里,抱着牛钮兄弟去书房,对季开生当面说明情况。甩甩帕子笑道:“相公,我就说,只要我出马,您呐,只管对着万岁爷的面,陈述您治国方略便可。” 季开生大喜过望,听诺敏说完,赶紧站起来,对着诺敏作揖:“夫人聪慧,为夫在此谢过。若非摄政王阻拦,为夫哪里还用夫人操劳。真是惭愧。” 诺敏一撇嘴,抱着牛钮塞季开生怀里,酸着牙埋怨:“得了吧相公,您心里怨我,不该招惹多尔衮,您就直说,犯不着酸不溜丢地。” 季开生一看,诺敏误会了,急忙赔笑,“夫人这是哪里话。我还要多谢夫人,若非夫人,以为夫这样说一句话,得罪一帮人的性子,还不早被流放宁古塔了?多亏夫人多方斡旋,为夫才能熬到面见圣上之日。夫人,别人不懂我,您还不懂我。咱们老夫老妻,生儿育女多年,您就别计较我说话不中听了。总归,我心里只有夫人不是?” 诺敏斜睨季开生一眼,抿着嘴笑了,“那是,别人不懂你,我再不懂你,你可就真该‘举世皆浊我独清’了。想当屈原,得问问姑奶奶我答不答应。”说着,噗嗤笑了。掰掰帕子,抱着孩子们出门。临到门槛,扶着门扇回头,“唉,你先想想,怎么跟皇上说。皇上年纪小,心性不定,可要说对路了。你忙着,我去给你做鲤鱼盖被。” 季开生对着诺敏作揖答谢,“夫人,别忘了熬碗鲫鱼汤,给为夫补补。” “擎好吧您呐。”诺敏大笑着抱孩子出去。留季开生一个人,端坐书桌前,仔细琢磨面见小皇帝,当如何陈述治国方略。想着想着,摇头苦笑,怎么我季冠月也要扒着妇人裙带,才能一展抱负?想一想,万事只求问问心无愧,罢了罢了,只管一心为民。管他春夏冬秋! 从那日起,季开生每逢休沐之日,便陪同诺敏一同去吴克善王府做客。渐渐熟了,吴克善喜爱季开生说话直来直去、不绕弯子,二人居然成了忘年交。一有闲暇,吴克善就请季开生过府,跟着学学下棋、品茶,顺带叫来科尔沁留京子弟,请季开生给他们讲孔孟之道。不求混个进士,只要出门跟汉官打交道时,别吃亏就成。季开生乐得有人听他讲学,自然十分尽心。 闲来有空,季开生看王府后花园半荒着可惜,就帮着吴克善将个后花园仔细雕琢一番。此人素有才子之名,出手不凡,没过半年,卓礼克图王府后花园便修建一新,曲径通幽,颇具情趣。 来的次数多了,偶尔也能见顺治一二面。可惜顺治对这位开国直臣并不熟悉,来舅舅家里,不为学业,只为散心。一次二次蹉跎而过,天气渐冷。这天,冬月时分,天降瑞雪。君臣二人,终于有机会围着火炉,品茗论史。 吴克善王府后花园,一处三间小屋,依东墙而建,窗前数枝红梅,含苞欲放。门外一棵松,傲雪而立。屋里盘着火炕,梁九功带着几个小太监烧火取暖。季开生特意请人送了小火炉,温上一壶雪水,泡上两盏清茶。陪着顺治,说些古今明君故事。 说到唐太宗李世民,顺治感慨:“唐太宗能得此成就,魏征功不可没。可惜,此等直臣,世所罕见。” 季开生听了这话,淡淡一笑:“臣以为,魏征之所以能成就千古诤谏名声,倒还多亏了唐太宗这位明君。” 顺治听了,略微思索,摇头笑道:“但凡为君者,谁不愿有直臣辅佐,江山太平。然而,世间又有几个臣子能直言进谏?” 季开生沉默片刻,说道:“千里马常有,怕是容海之量君主不常有。万岁有如此气量,臣纵然拼得一死,也要成就君明臣贤美名。”说着,撩袍跪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奏折进上。 自从布木布泰下嫁、多尔衮入赘以来,顺治虽无执政之权,多少也跟着多尔衮学习政务。见季开生递上折子,正色拿过来,打开仔细看了,啪地一声合上,怒道:“季开生,你是要动摇国本吗?” 季开生叩头,“万岁爷息怒。臣所言恰恰是稳固国本。如今八旗入关不过短短八年,圈地举措就已经弄地京城内外民不聊生。若是八旗圈地,能够广积粮倒也罢了。可是万岁,放眼望去,京郊内外,良田跑马、糟蹋庄稼不说,单是那白白空置土地就有上万顷。更有八旗子弟不能经营,将土地倒买倒卖。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地方。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不能温饱,迟则生变,江山必岌岌可危。万岁,明忘上历历在目,万岁爷您万不可重蹈覆辙。恳请万岁爷下旨,停止圈地。此举并非只为汉民,也是为八旗,为万岁爷江山万代呀!” 顺治冷哼,站起来,绕着屋子转几圈,看见梁九功带着小太监们围着火坑,垂手而立。一脚踹过去,嘴里骂道:“内监不得听政,尔等一个个竖起耳朵,站在这里,是想学刘瑾吗?” 梁九功等人赶紧磕头,连说不敢。 顺治不依,“不敢?不敢还站在这儿?” 梁九功听了,急忙带着几个小太监出门。到了门外,不敢走远,只得抽着手、缩着脖子,冒着小雪,站在屋檐底下,候着顺治差遣。 等到屋里只剩君臣二人,顺治才回身坐下,亲手扶起季开生,“天中,非是朕不想天下太平。然八旗乃是我大清朝立国之本,千里从龙入关,若不给他们活命根本,哪里能够稳固军心。军心不稳,则朝廷危矣。” 季开生借着顺治的手,站起来,对着顺治拱手作揖,陈恳说道:“万岁说的是。臣妻乃是母后皇太后内侄,算起来,臣也勉强是皇亲。臣何尝不想朝廷稳固。然而皇上,此计不可长用。八旗军制,以国养兵。然可马上得天下,怎可马上治天下?皇上乃万民之父,非止八旗之父。父母之于子女,感情可有偏爱,举动不能太过偏颇。否则,长此下去,家无宁日。” 顺治眯眯眼,想象一下,圣母皇太后生了小弟弟,什么东西都紧着小弟弟,好吃的好玩的倒也罢了,还给小弟弟穿明黄色龙袍,戴御帽,放他趴到龙椅上玩。玩的高兴了,顺便再撒泡尿。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拍拍季开生,命他坐下,对外大喊:“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扭头低声问,“不知季姨夫有何办法,既能解决汉民生计,又能保障八旗生活?” 季开生看顺治故意对外大吼,知道他是不放心底下人,摇头笑笑,说道:“臣这个想法不过刚刚想到,还不成熟。” 顺治摆手,“集思广益,姨夫且说。” 季开生连说不敢,开口要讲,就听外头一阵喧哗。吴克善带着人不顾雪滑,小跑进来,推开门叫:“皇上,母后皇太后请您速速回宫。” 顺治站起来,“大额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大额娘病了?”说着,赶紧站起来。 梁九功急忙带着人进屋,取了狐皮大氅、貂皮帽子小心给顺治围上。 吴克善亲自在一旁搭手,替顺治穿戴。一面说:“外头下雪路滑,皇上别骑马了。我已经命人把车备好,就在大门口,一会儿,我陪您一同进宫。”说着,命人取了暖炉,拉着顺治的手,一步一滑,往大门外走。 到了门外,吴克善王妃早就坐在车上等候。君臣甥舅俩上了车,皇宫、王府侍卫随驾,簇拥着直奔紫禁城。 季开生领着人送出门外,诺敏抱着牛钮招呼王府下人各自办差,留在王府帮兄嫂看家。等夫妻俩回到王府,四下无有外人,季开生小声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诺敏迟疑一下,小心说道:“圣母皇太后——早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下一章不是今天双更,是防盗章节。明天晚上8点之前,三十六章就会发出。敬请期待!买了也不要紧,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呵呵 37太后早产 第三十六章太后早产 回宫路上,顺治听王妃小心说明情况,闷声坐着,半天才说:“太医不是天天看着吗?怎么就早产了?额娘生了四个孩子,不都平平安安的?” 王妃看吴克善一眼,见吴克善点头,这才慢慢说道:“皇上,您是男子,年纪又轻。两宫太后怕您知道了担心,一直都没告诉您。其实,圣母皇太后本来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妇人。更何况,这回怀的——不是一个,而是双胞胎。” “双胞胎?”顺治深吸一口气。他虽然年轻,到底身边已经有了四个格格,闲暇时候,听她们说起,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更何况双胞胎。再想想,如果不能生下龙凤呈祥,或者生下龙凤呈祥,无论如何,都——下到这里,登时变了脸色,低头不吭。 吴克善与王妃也是忧心忡忡,见顺治不说话,这二人便焦心坐着,恨不得飞到了宫门。 眼看到了宫门,吴克善先下车,到车底下站稳,对着顺治伸出手来。顺治看吴克善一眼,弯腰起身,临下车时,低声吩咐王妃:“舅母,若是、若是万一——保额娘!” 王妃垂眸,低声答应:“喳!皇上放心,姑奶奶不会有事的。” 众人簇拥着,冒雪来到交泰殿外。殿外汉白玉栏杆上,雪已经积了五寸厚。哲哲坐在大殿,抬眼瞅见顺治与吴克善夫妇进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急忙叫三人:“快别行礼了。”叫上王妃,“你赶紧去看看。问布木布泰,都想吃什么。赶紧做了给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吴克善王妃答应,急忙换衣服洗干净手,进了暖阁产房。吴克善眼睁睁送她进去,扭头看见多尔衮搬把凳子,坐在暖阁门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洒金团凤大红绸缎门帘。心里忖度一番,走过去拍拍多尔衮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布木布泰生孩子不是一回两回了,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宽心吧。” 多尔衮抬头看看,勉强笑笑,“老哥哥,你来了?” 吴克善点头,“是啊。走吧,咱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走,到乾清宫下盘棋去。” 多尔衮伸手抹把脸,摇摇头,“我守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万一布木布泰一会儿有事找我呢?” “她生孩子呢,能找你什么事?”吴克善还想再劝。就听哲哲叫,急忙趋步过去,小心赔笑,“姑姑,您叫我?” 哲哲暗压怒气,“你去叫多尔衮过来,哀家要问问他。” 多尔衮闻言,慢慢走过来,对着哲哲行礼,“皇嫂,这里有弟弟在,您且回慈宁宫安心等候消息。” “安心?正是因为有你在,哀家才不能安心。”哲哲低声怒斥,“多尔衮,你好啊,你真好!哀家一个堂侄女,你的嫡妻原配,跟你相濡以沫二十余年,叫你逼得嫁了汉人。哀家一个亲侄女,以太后之尊,嫁你为妻。当初,你是怎么跟哀家保证的?说要好好护着她。结果呢?成亲还没半年,就偷偷跑到朝鲜抢公主。哀家侄女贤惠,你抢了公主,抢也就抢了,扔到一边就不管了。还是哀家侄女,亲自替你接回来,送到王府,好生养着。你闺女跑到白云观,也是哀家侄女亲自派人接来,手拉手送到公主所住着。一应穿戴用度,与先帝公主,一般相同。你说说,哀家的侄女哪点对不住你了?如今倒好,你堂堂一个摄政王,连个王府后院都管不住。你自己看看,竟然让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跑到了交泰殿厨房里。这也就是布木布泰吃的少,再多吃一口,可不是要一尸三命了?你只说自幼失怙,怎么不想想,当初哀家是怎么视你为己出,长嫂如母般护着你的?”说着说着,拍着胸口淌下泪来。 多尔衮见哲哲哭了,赶紧跪下磕头,“八嫂您别气,弟弟这就去查。究竟是谁做的,定然将他五马分尸。” “哼,五马分尸,能替布木布泰一分痛吗?”哲哲流泪骂道,“多尔衮,你好!” 吴克善站在一旁,陪着生气。顺治奇怪了,坐在哲哲身边,小心问:“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大额娘生这么大的气?” 哲哲无力摆手,“宝音,你跟皇上说吧。”说着,搂着顺治,只顾上流泪。一面流泪,一面埋怨多尔衮,“这就是你给哀家保证的?这就是你给哀家保证的。可怜哀家的侄女,哀家的亲侄女!我的布幕布泰,我的孩子!” 宝音应声,“皇上,今日早上,太后喝了牛奶,就觉身体不适。请太医来看,才知道、才知道牛奶里加了打胎药。还不止一味。苏麻拉姑赶紧封了交泰殿小厨房。请太医一一验明,查出来绵白糖颜色发黄,似乎有红花、绿豆味道。那白糖,是昨日睿亲王府送来的。到底有没有加其他东西,太医们正在查证。” “牛奶有毒?”顺治又惊又怕又生气,冷哼一声,“睿亲王,你堂堂摄政王,连个后院都管不好。叫朕如何放心把江山百姓托付于你?” 多尔衮咬牙,“臣管教不当,这就去查。”说着,对着哲哲磕头,站起身来,舍不得离开布木布泰,搬把椅子坐到交泰殿大门口,叫来宫禁侍卫,“去把李氏给爷绑进来。” 顺治没心情搭理多尔衮,只有陪着哲哲,守在大殿,随时等候产房消息。布木布泰毕竟有经验,虽然知道是双胞胎,心里害怕,到底还是强自镇定,听从接生嬷嬷指引,小心用力。吴克善王妃一步不离陪着,趁布木布泰不疼时候,帮着擦擦汗,说说话分分神。 这个时候,吴克善王妃也不敢多想。看布木布泰几次精神不济,赶紧灌下热汤,又问她想要阿哥还是格格,还是两个阿哥,或者两个格格。有亲嫂子在身边,布木布泰总算放下戒心,慢慢随着阵痛用力。 吴克善不好守在产房门口,看多尔衮叫人去绑李氏,便搬把椅子一同坐着,等人来了好问话。难为这二人,外头下着雪,也不嫌冷,坐在门口吹风。 话说李氏正在屋里绣花,突然来了一队紫禁城侍卫,不由分说绑了就走。李氏一路挣扎,王府后院其他侍妾听着动静,跑出来看,就听李氏一路叫着:“快去给东莪格格送信。快去!” 事关太后安危,侍卫们哪里容她多说,堵了嘴扔到车上,毫不顾忌此人乃是摄政王屋里人。上马飞奔,直接把个如花似玉小福晋,跌地鼻青脸肿。因为走的急,竟然连件大衣裳都不容她披上,只穿一件夹袄。外面鹅毛大雪,天寒地冻,马车里,也是如同冰窖一般。李氏哆哆嗦嗦爬起来,浑身发冷,挑马车一角坐了。心里琢磨半天,不知是何处惹了宫里贵人。 不多时,马车进了神武门。径直赶到景和门,才放李氏下车,抓着胳膊进了门,上交泰殿台阶,往门槛外头一掼,回复多尔衮:“王爷,李氏带到。” 此时多尔衮正闭着眼想事情,听见侍卫回话,摆摆手命侍卫们退下,微微低头,瞅见高高门槛外头,趴着一人,披头散发、浑身哆嗦。 多尔衮冷笑一声,“李氏?” 李氏抬头,一看见多尔衮,顿时泪流满面,“王爷,奴才本就出身卑贱,王爷要打要杀,不过一句话功夫。何况出动紫禁城侍卫,老远地带奴才到这儿来?” 多尔衮端着热茶,茶盅盖敲打茶盅,眯着眼盯着李氏不说话。吴克善则是冷笑,叫来太医,命他将今日交泰殿小厨房查出问题牛奶之事,说了一遍。 太医话刚说完,就见李氏扑到门槛里头,拉着多尔衮靴子鸣冤,“此事绝对不是奴才做的。奴才也是当娘的人。怎会不知道孕妇禁忌。这件事做的如此明显,一查就知道是奴才送进宫里来的。奴才怎么会如此愚钝不堪,专门送把柄与人。恳请王爷明鉴,太后有喜,东莪格格日后也有依靠。奴才怎么会伤害太后与小阿哥?恳请王爷明鉴。” 多尔衮看着她,抿着嘴不说话。吴克善冷眼瞧着李氏痛哭流泪,想了想,问多尔衮,“你府里除了李氏,还有哪个能往宫里送东西?” 多尔衮摇头,“府里只有李氏有诰封,其他人,根本管不了。”拍拍手,叫来侍卫,“把这李氏关到交泰殿下头耳房里。炭火、饭食都不用管。什么时候太后跟小阿哥出了满月,什么时候由太后亲自审问。爷没空跟个女人计较。” 侍卫们一致应声,上来就拉李氏。李氏死命抓住多尔衮靴子,不肯松手。上半身在门槛内,下半身在门槛外,只知道今日一旦松手,怕是立马去了半条命。嘴里只叫:“不是奴才干的。奴才只求王爷得了儿子,东莪格格有依靠,哪里会害王爷。奴才一心只有王爷,王爷要杀奴才,好歹给奴才个正当罪名。王爷今日不问青红皂白关了奴才,奴才死不足惜,岂不是脏了交泰殿,给太后、小阿哥带来晦气。” 多尔衮一脚踹开李氏,狠狠骂道:“太后无事倒也罢了。万一太后有个三长两短,爷踏平你高丽小国。”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惊地松了手,趴到地上,呜呜痛哭。多尔衮听了,更加烦闷,直骂侍卫:“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她与我拖下去。” 侍卫们刚要动手,就听隆福门一声叫:“阿玛且慢!”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是和硕格格东莪乘着小轿,带着嬷嬷、宫女们速速来了。 顺治坐在殿内,一面留心产房消息,一面听着殿外动静。梁九功回报,说东莪格格来了。顺治冷笑一声,问哲哲:“她怎么来了?谁给她通的风报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先别买,4月14日晚上再看。也是防抽调 38王府抄家 第三十七章王府抄家 哲哲摇头,“东莪这孩子,模样、性子一点儿都不像咱们满洲女孩儿,整日里左性的很。不过,论起管家才能,倒也不错。原本哀家还想着,一个小姑娘,手段厉害点儿,将来出嫁不受屈。故而,她做什么,哀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她的眼线,竟然铺到交泰殿来了?”说着,冷哼一声,叫宝音到前面屏风后头仔细听着,随时回话。 小轿到交泰殿台阶下停,东莪下了轿子,扶着嬷嬷们一步三喘上台阶。赶到交泰殿外时,已经咳嗽的不成样子。依旧坚持行礼问安,不肯错了半分礼数。 多尔衮见了女儿,脸色微有缓和,问道:“听说你病了,不在公主所歇着,下着雪跑什么?” 东莪跪在李氏身旁,扶着胸口,咳嗽一阵,慢慢回答:“不敢有瞒阿玛。孩儿听亲王府嬷嬷传来话,说阿玛不知何故绑了额娘。孩儿不免担忧,只得抱病来看。不知额娘做错了什么,阿玛要将她关起来?” 多尔衮看东莪一眼,避而不答,“你还病着,不宜着凉,快回去歇着吧。” 东莪流泪,“父母俱是至亲。孩儿怎能忍心额娘受苦。今日阿玛处置了额娘,日后查出额娘乃是冤枉,阿玛后悔不及。到那时,父母都受伤害,做女儿的,焉能安心。还请阿玛说个明白。孩儿也好帮阿玛分辩分辩。” 多尔衮叹气,叫来太医,将今日交泰殿之事重新说了一遍。看东莪咳嗽不止,叫她起来,命她进大殿暖和暖和。 东莪站起身来,看看李氏依旧趴在廊下,风吹雪压,着实可怜。不免求多尔衮,暂且让亲娘入殿站着。 多尔衮冷哼一声没说话。吴克善忍不住了。科尔沁这一辈人,家里头统共就出了布木布泰跟海兰珠两个姑奶奶。海兰珠年轻时候受了不少磨难,早早没了,如今只剩下布木布泰一个妹妹。老一辈兄弟们,还指望着布木布泰好好活着,蒙古在京城有个实在亲戚。东莪格格心疼你娘,咱们就不心疼姑奶奶了? 顿时冷哼一声,说道:“格格这是哪里话?不说那问题牛奶是你额娘送来的。单看殿内太后正在生孩子,就不能随便叫人进来冲撞了。你没见这两天交泰殿里众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早就挪出去,别宫休养。饶是如此,母后皇太后跟皇上还怕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妨了太后。格格但凡懂事一点儿,就该知道太后才是你的嫡母。生了病,就该避开,怎么还来交泰殿?母后皇太后跟皇上心疼你,没说什么。做舅舅的,可不能不管不问。将来格格出了嫁,也有公婆长辈,也是这般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可不叫人笑话了去?” 东莪一听这话,殿门也不敢进。只好站在门槛外头,慢慢说道:“王爷说的是。是东莪心急了。今日东莪来,就是放心不下太后。顺便来看看额娘。” 吴克善呵呵笑了,“你放心不下太后也是对的。刚才你说什么?睿亲王府里嬷嬷传话。哎呀,这嬷嬷够神通的啊。比公主所嬷嬷得知消息都快。” 东莪听了,气愤不已,只好对多尔衮说道:“阿玛,孩儿有人证,可以证明,此事绝非额娘所为。阿玛容女儿说完,女儿立刻回去。老在殿门口咳嗽,着实对太后不好。”看多尔衮点头,赶紧转身,叫来睿亲王报信嬷嬷。 这嬷嬷姓唐,自从松山大战,就在睿亲王府当差。陪着李氏十几年,看着东莪长大。来到大殿门口,对着多尔衮、吴克善跪拜行礼,磕头回话。只说这白糖虽然是李氏小福晋送进宫里,但在此之前,却是王府从外面采买进来。原本也不是李氏特意要送。还是义顺公主说,太后可能会喜欢,这才送的。末了,唐嬷嬷又说,曾经亲眼看见,义顺公主贴身丫鬟到白糖店里,给了店老板一封银子,足有五百两。却没有拿东西出来。 说到这里,唐嬷嬷不说话了。跪在一旁低着头,等着多尔衮问话。 多尔衮低头喝茶,两只耳朵只顾留心后头暖阁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呻吟。唐嬷嬷所说,只听了一两句。还是吴克善忍不住,问:“照你这么说,这问题白糖兑的牛奶,居然是义顺公主做的?” 唐嬷嬷小心回答:“奴才只说奴才亲眼看到的,到底是谁干的,奴才也不好说。” 吴克善听了冷笑,原本皇太极后宫,争斗是有,却没有这般阴私手段。毕竟姑姑面上看着和善,对子嗣抓的甚严。巴不得后宫嫔妃,一人有一子傍身。就差拿刀悬在头上,逼着皇太极跟妃子们生儿子。入关之前,其他王府莫不如此。福晋们见面,还互相攀比谁家爷们儿生的儿子多。 没想到,自从诺敏休了多尔衮,睿王府后院由朝鲜女人当家,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上来了。对子嗣下手,这么不积阴德,也不怕祸及后代? 多尔衮听不见暖阁响动,拍着椅子大声问:“太后怎么样了?可还好?跟太医说,好好照顾太后。” 苏麻拉姑站在暖阁门口回答:“刚刚疼了一阵,这会子正攒力气呢。” 多尔衮听了,方才放下半颗心,叫来李氏,“唐嬷嬷所言,可是真的?” 李氏颔首,“王爷明鉴,奴才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东莪格格亲兄弟呀。” 多尔衮听了,笑看东莪一眼,吩咐:“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好生休养。等太后给你生了小弟弟,我再去看你。” 东莪格格看看地上李氏,见李氏对她悄悄摇头,这才咳嗽着行礼告退。 东莪格格小轿刚出隆福门,多尔衮就变了脸色。怒喝大内侍卫,“把那个朝鲜小娘们儿,给爷捆来。” 因为之前有侍卫冲进府里,抓走李氏小福晋。义顺公主心中明白,早有准备。带着嬷嬷、丫鬟们端坐室内静候。侍卫们刚进院子,就扶着嬷嬷打伞出门,对着侍卫头头说,“还请大人带路。小女这就随您一同面见王爷。” 众侍卫一看这位朝鲜公主这般知情识趣,也不好拿绳子捆,只得请义顺公主上车。一路碾压大雪,回紫禁城。 到景和门外下车,义顺公主扶着嬷嬷,披着孔雀毛大氅,跟随侍卫上了交泰殿台阶。站在廊下,对着多尔衮、吴克善行礼。 多尔衮看她一身打扮,就知早有准备,呵呵笑了,“你倒是明白。比李氏少受了不少的苦。” 义顺公主微笑着回答:“不仅明白道理,还明白真相。” “哦?”多尔衮拿茶盅盖敲敲椅子,笑问:“既然明白,那就说说吧。” 义顺公主略一颔首,“这等阴私之事,我本不欲插手。毕竟,我与王爷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若是贸然掺和进王爷家事,只怕,要被人说闲话了。” 多尔衮瞧一眼吴克善,二人相视而笑,“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性倒还坚韧。你只管说实话。若不是你干的,自然不会降罪于你。等太后平安产下小阿哥,爷开恩,送你回朝鲜。” 义顺公主冷笑,“您与我虽无夫妻之实,奈何家父已经将我嫁于您。就算要回,也得等您驾鹤西去了,以寡妇之身,名正言顺回去。” 多尔衮也不生气,点点头,“说。” 义顺公主侧身,让身后小丫鬟出来。命她一五一十说明。李氏一见小丫鬟面貌,捂着嘴不敢喊冤。那小丫鬟见了大人物、大阵仗,也不怯场。直接说那天义顺公主想吃年糕,府里厨房白糖不够,自己拿了钱出去买。到角门外,碰见唐嬷嬷内侄女荷花,说唐嬷嬷交给她一封银子,足有五百两。让荷花到调和店,交给店主就是。因为银子多,荷花一个人不敢去,听说小丫鬟也去调和店,便结伴同行。两人怕丢了,还特意央了王府管家,找马车送一程。 小丫鬟说着,伸手一指身后一个小丫鬟,说道:“奴才也不知为何,到了门口,荷花偏说脚抽筋,叫奴才一人下去。奴才看都到门口,料想不会有事。便去了。”接着一指身后王府管家婆子,“那日同去之人,还有刘嬷嬷,王爷一问二人便知。” 唐嬷嬷一看荷花面色,便知不好。急忙上前朝荷花脸上掴一巴掌,嘴里骂道:“好啊,你竟然偷我的银子去给你表哥还债。看我不打死你。” 吴克善乐了,“你是她姑,她表哥不就是你儿子?” 唐嬷嬷急忙磕头,“回爷的话,这荷花素来不规矩,跟她舅家表哥私下来往。她舅家表哥,跟奴才不是一家子。那小子就在调和店当伙计。” 多尔衮没理这茬,看唐嬷嬷一掌掴地荷花肿了半张脸,嘴里血珠往外流,知道问她是不成了,扭头问王府管家婆子,“你说。” 那管家婆子刘嬷嬷,多尔衮信的过。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孝烈皇后阿巴亥临终时,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一辈子没嫁人,心里只有多尔衮一个主子。只见那婆子大大方方行个礼,对着多尔衮说道:“王爷容禀,奴才一直奇怪。王爷年轻,怎么府里就一个格格?后来太后有喜,奴才更是不解为什么先头几位福晋都不能生育,偏偏王爷您到了皇宫就有了后。因此,奴才这小半年,一直小心查证。不料总是查不出来。直到今日,义顺公主叫奴才去,才知道。原来,咱们府里福晋们,乃至通房侍妾们,每个月,都能吃到李氏小福晋送来的年糕。那年糕里头,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吴克善急忙问:“什么东西,这东西太后也吃了?可有什么毒性,会不会伤害太后跟小阿哥?” 不等管家婆子回答,多尔衮啪地一声摔了茶盅,“来人,把睿亲王府给爷彻底抄一遍!” 得,这就自抄自家了。敢情,抄家这毛病,从顺治时期,就兴起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四四:叔高祖父,您怎么也学朕抄家? 多尔衮:呸,个小屁孩儿,爷才是始祖! 39淑媛娘娘 第三十八章淑媛娘娘 侍卫们得令,冒雪前去抄睿亲王府。经过御花园外,碰见十一阿哥博果儿带着小太监们,在漱芳斋外打雪仗。听说侍卫们去抄家,非要跟着去看热闹。还是淑妃巴特玛得信,带人出来领走博果儿。侍卫们这才脱身。可惜,经此一闹,满宫都知道摄政王抄自家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瞧好戏。 不多时,侍卫们回来,带回一车东西,绣花针、药材乃至浸过药的贴身衣服,一应齐全。 吴克善劝住多尔衮,两人接着听管家婆子回话。 管家婆子慢慢回答:“义顺公主说,这东西是朝鲜王宫里头,嫔妃争宠用来陷害人的。张嬉嫔暗暗在先头那位朝鲜王妃饭食里下了几年,致使前王妃不能怀孕。张嬉嫔才能母以子贵,逼走王妃,扶了正,当了世子之母。” 顺治坐在殿内,听着外头吵吵着去睿亲王府抄查李氏院子。搜出来不少害人东西,更甚者,还有一本画册,专教女人房中之术、宫斗秘籍。一本药膳方子,前一半讲的是如何生娃,后一半讲的是如何避孕、打胎。顺治握握哲哲的手,“大额娘,朝鲜王宫那么小,居然还有这么多宫斗。” 哲哲叹气,“明朝后宫宫斗更甚。”想到明朝后宫宫院,今后也是自家后宫地盘,母子俩一齐沉默,静静听外头义顺公主一一对多尔衮、吴克善解说那些东西用*效。 说着说着,义顺公主兴致高涨起来,当着李氏的面,一张一张念起宫斗秘籍。念到高兴处,还笑呵呵问李氏:“淑媛娘娘,不知道您这次陷害本宫,都用的哪个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借刀杀人?还是——拿子嗣说话呢?” 李氏瞪大了眼,强咬牙不说话。 吴克善拉拉多尔衮,“李氏什么时候成了淑媛娘娘?” 不等多尔衮问,义顺公主噗嗤笑了,扔了手里宫斗秘籍,淡笑着回答:“卓礼克图亲王既然问了,我就不能不答。眼前所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朝鲜王宫宠妃之一淑媛——李娘娘,官居正四品,其地位仅次于当时的王妃、张嬉嫔。当年,她与张嬉嫔同为朝鲜王宫侍女,二人几乎同时怀孕。当时朝鲜大王无子,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有最可能成为世子之母。不巧,满洲军队攻入皇宫,张嬉嫔借朝鲜太妃之手,把淑媛娘娘充作宗室之女,推入睿亲王帐内。第二年,李淑媛李娘娘足月产下一女。之后的事,就不需我多说了吧?” 一旁伺候的侍卫、宫人、太监,一个个全遮了耳朵,缩到角落里,巴不得摄政王眼花耳背,听不见看不清。唯独吴克善,听着听着,拍着多尔衮肩膀低声笑笑,“老弟弟,别伤心。那时候正打仗,乱的很,哪能跟现在比?八旗里头,戴绿帽子的,多的是。给别人养个闺女,不算啥。有人一窝都是别人生的,不也认了?”说着,站起来进了大殿里头,陪哲哲说笑话去了。 多尔衮冷哼,交待侍卫,把义顺公主送回睿亲王府,把李氏扔回王府。至于东莪格格,到底是多年父女情分,多尔衮心中不舍,入内去见哲哲,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八嫂啊,弟弟二十七岁方才得了一个闺女,千娇万宠,给她挑了好人家。就等着十五岁出门子,哪知道,哪知道——” 哲哲明白过来,递过去台阶,“这叫什么话?上了玉牒,养了这么多年,那就是睿亲王府的和硕格格。她又那么孝顺你,还叫她承欢膝下又如何?等将来,不过一副妆奁,所费几何?你只说你给别人养孩子,你也不看看,当年先帝养了阿布鼐姐弟三个,哪个不是视若己出?” 拉上皇太极做垫背的,多尔衮平衡了。急忙破涕为笑,“就听嫂子的,还叫东莪做睿亲王府格格。” 顺治陪着笑一声,扭头问:“那些个害人东西怎么办?” 哲哲冷哼,“留着做什么,等着居心不良的人偷了再去害人。烧了。” 多尔衮想了想,伸手拦住,“别,既然是从朝鲜来的东西,还是交给他们的淑媛娘娘,带回朝鲜王宫,继续造福高丽王才是。” 哲哲、顺治连连看多尔衮一眼,看他一幅理所应当、光明正大模样,只得同意。 宝音听了,带着人出去收拾不提。 查明真相,太医用药之后,出来禀报,说太后还要再等些时候。多尔衮坐不住了,叫来何洛会,站在交泰殿门口,吩咐下去传令吉林将军,命他严阵以待。又找来礼部詹事,命他带人去睿亲王府,把那李氏小福晋捉了,好生送回朝鲜,顺便送给义顺公主父母一些礼物,以作秦晋之好。至于李氏,只对高丽王说完璧归赵,请高丽王仍旧封做淑媛娘娘,侍奉枕席。 要说多尔衮真会坑人,居然交待礼部詹事,“毕竟伺候本王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功劳总有苦劳。问问那个高丽王,能不能给李氏晋位。就算王妃不成,封个嫔总还够得着吧。他要是怕宗亲反对,本王亲自给他求道圣旨。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睿亲王府出来的,怎么着,也得比那个张嬉嫔尊贵?”哼,丢人大家伙儿一块儿丢。 礼部詹事听了,心里暗暗嘀咕:朝鲜张嬉嫔那是谁呀?那是如今高丽王扶正了的王妃,世子生母。皇父摄政王您可真会说笑话,您家妾室,比人家扶正的继室都尊贵。难不成,您还想让我告诉李氏前夫——高丽王,叫他把自家后宫前妾室当太妃给供起来?哎哟,这李氏改嫁有十三四年了吧?皇父摄政王,您太狠了点儿。 礼部詹事心里嘀咕,恭敬着应下,拱手告退。自去睿亲王府请了义顺公主安,义顺公主有书信交他,捎给父母亲大人。詹事接了,小心收好,自去拿了李氏及其奴仆,寒冬时节赶往朝鲜不提。 再说紫禁城交泰殿内,布木布泰腹大如鼓。本来还有一月光景,偏生不小心着了李氏的道,眼看羊水流尽,胎儿就是不肯出来。一个个太医、接生嬷嬷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四十来岁的产妇,双生胎儿,哪一条都能要了人命,更何况这母子都是尊贵非常。不过一日光景,布木布泰还没晕倒,太医、接生嬷嬷先晕倒了三四个。 吴克善王妃一看不好,急忙遣人出去,连夜拉进宫几个蒙古接生婆子,以备不时之需。 熬到第二天凌晨,布木布泰又痛又困,拉着吴克善王妃问:“怎么还不出来?” 吴克善王妃只得柔声劝慰,“双生胎儿,又不足月,难免慢些。好在姑奶奶你身子壮,不妨事。先吃些东西歇一会儿。”说着,苏麻拉姑捧来牛乳片。 布木布泰勉强吃了两口,忍着疼痛,昏睡过去。吴克善王妃不敢大意,赶紧请了太医来看。太医们轮番诊脉,忙了半日,都不敢打包票。偏偏哲哲、顺治、多尔衮催着问,吴克善也心疼妹妹,几番发火儿。太医们不得已,只得往不好里说,到时候好推脱责任。 哲哲听了,吓了一跳,搂着顺治颤声再三问道:“这么说——难产了?” 其实也不至于,布木布泰身体好着呢。只是太医们不敢这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这番姿态,更加坐实了布木布泰危险。哲哲腾地站起来,不及说话,颓然倒下去。哲哲担惊受怕一天一夜,年纪又大了,怎么经得起这般惊吓。只觉昏昏沉沉,说不出一句话来。 宝音赶紧领着宫人们扶哲哲到一旁碧纱橱里休息,抽出一个太医诊脉。顺治强自镇定,跟着进去,听太医说,母后皇太后只是操劳过度,喝口水,休息一日便不碍事。顺治这才放下心来,踱步出了碧纱橱,赶往暖阁,就听里面吴克善王妃轻声呼唤:“好姑奶奶,你可不能睡呀,趁这时候,赶紧把小阿哥生出来才是正理。孩子可不能长时间憋气呀,好姑奶奶。” 当即就有太医商量施针营救等事。 顺治没见过妇人生孩子,只吓的够呛。带着梁九功后退几步,抽抽鼻子,想哭,怕布木布泰在里面听见分了心。只得慢慢退出来,到交泰殿外面喘口气。吴克善见了,急忙对他摆摆手。顺治奇怪,慢慢走到门口,顺着吴克善眼色,往外观看。 只见殿前汉白玉栏杆下,面南跪着一人。鹅毛大雪渐迷人眼,那人浑然不惧,右手握拳,砸于左胸,仰天朗声说道:“天神在上,我爱新觉罗·多尔衮,这辈子没求过你。就连当年险些战死松山,我都没求过你。如今,我求你,救救布木布泰。只要她能活下来,我愿拿我的性命,来换她平安长寿。” 顺治望着多尔衮背影,沉默不语。吴克善伸手,拍拍顺治肩膀,慢慢说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险些难产。太医曾问先帝,保子还是保母。” 顺治扭头,看着吴克善,想问什么,没有问出口。就听吴克善慢慢说道:“先帝说,他相信庄妃布木布泰,能给他生个健康的儿子。”吴克善苦笑两声,“布木布泰的身体,毕竟比海兰珠好多了。到最后,母子平安,母子平安。”说着说着,看着多尔衮背影,抹了两把泪。接着笑了,拍拍顺治,“放心,这一次,你额娘同样会化险为夷,放心。” 顺治没说话,一双眼睛盯着暖阁门帘。多尔衮依旧跪在风雪之中,慢慢成了个雪人儿。 正在殿内外只闻雪落簌簌之时,吴克善王妃双手带血,从暖阁内挑帘子快步出来。吴克善、顺治甥舅俩一同围上去,问情况如何。 吴克善王妃摇头,只问:“多尔衮呢,有话问他。” 多尔衮听见身后动静,挣扎着站起来,扶着侍卫跌跌撞撞进门,挨着门框站稳,冲吴克善王妃问:“怎么样了?生了没?” 吴克善王妃迟疑一下,含泪说道:“孩子——倒着出来了,是个儿子。情况有些凶险,太医们都不敢见你,叫我出来问,要大人,还是要儿子。” 顺治纵身就要决定,吴克善一把捂住嘴,贴到耳边小声劝道:“好皇上,听听摄政王怎么说。” 多尔衮倚着门框,滚下两行泪来。危急关头,刻不容缓。拍拍门框,看着顺治,一字一句说道:“我跟布木布泰,已经有了皇上,已经有了儿子。不能为了一个孩子,反而牺牲布木布泰。祖宗在上,不是多尔衮不想要孩子,而是不能失去孩子的母亲。布木布泰是我心爱的女人,也是福临的生身额娘,若是她死了,我必——不能独活。相信我们的福临,会像我的亲生儿子一样,把我对大清社稷的理想与信念,传承下去。” 扭过头来看看顺治,“对不起福临,父母亲不能给你添个弟弟,做你的左膀右臂,成就明君贤臣千古佳话了。” 顺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吴克善夫妇对视一眼,王妃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是保大人了。” 多尔衮点头,早有宫人到暖阁门口传话。 暖阁内,布木布泰一字一句听清楚多尔衮的话,泪如雨下。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上辈子,赫舍里·芳儿临死之前,望向玄烨的眼神里,意味着什么,包含着什么。芳儿,跟你相比,哀家是多么的幸运。 顺治忍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靠在吴克善怀里,呜呜痛哭。 多尔衮扶着侍卫慢慢走过来,轻轻抚着福临的背,慢慢说道:“不会有事的,你额娘有天神保佑,有祖宗保佑,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哄了半天,顺治才算缓和下来,抬头起身,亲自扶多尔衮到大殿坐着。吴克善夫妻俩跟过去,吴克善王妃不敢进暖阁,擦干净手,站在门口等消息。 半日功夫,只听布木布泰大叫一声,紧接着,一声婴儿啼哭,嘹亮清澈。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为毛要留下东莪格格,要她出家,快点 多尔衮:呸,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活了三十九年,有三十八年不能生? 布木布泰:(⊙o⊙)… 哲哲:我死的早,这事儿不赖我 菊花跟顺治的对手戏会有的。皇后休夫会有的 40福全玄烨 第三十九章福全玄烨 顺治、多尔衮和吴克善吓了一跳,赶紧围到暖阁门口,等候动静。半盏茶时间过去,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吴克善王妃等不及,进去查看。几个男人在外等着,生怕传出子存母亡噩耗。 好在时间不长,吴克善王妃带着两个奶嬷嬷,一人抱着一个金红色包裹出来,对着外头守候三人笑说:“大喜呀,大喜,母子三人,平平安安。一下子添了两位阿哥,大喜呀大喜!”更好的是,俩孩子长的一模一样,大大的喜事! 顺治拍手,赶紧叫人到碧纱橱里,去给哲哲报信。吴克善与王妃喜不自胜,一个抱着一个孩子,放到一起哄,分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多尔衮只觉浑身酸软无力,挤不到跟前。索性叫来苏麻拉姑,问布木布泰如何。苏麻拉姑急忙笑道:“太医说主子很好,就是太累了,要休养几个月才能恢复。现在已经收拾干净睡下。王爷怕是要等等才能跟主子说话。” 多尔衮听了这话,彻底放了心,扭头再看俩儿子,一个个胖墩墩、虎头虎脑,抽着鼻翼哼哼啊啊,可爱的紧。 顺治瞅瞅,对两个弟弟亦是十分喜爱,当即就送了不少赏赐,都是比照皇子例再加一等。瞧他们兄弟和睦,多尔衮点点头,腿一软,倒在地上。 众人急忙看去,只听呼噜呼噜,原来多尔衮累极,趴在地砖上睡着了。 顺治呵呵笑笑,叫来人,搀扶多尔衮去休息。顺便抽个太医,交待他给摄政王诊诊脉,看看腿疾是否复发。不管怎么说,昨天在门口吹风,刚才又跪在雪地里小半个时辰呢。 太医应声告退,领着宫人们,扶多尔衮到乾清宫去了。 这边事情安排妥当,顺治叫来苏麻拉姑,问候一番,赏赐一个个太医、接生嬷嬷、宫女太监,奖励他们尽忠职守。听吴克善王妃说皇帝不能进产房,顺治只得托苏麻拉姑带话进去,好生照顾太后。依次捏捏两个弟弟脸蛋,托舅舅、舅母多加照顾,带着梁九功等人,到碧纱橱里看望哲哲。 哲哲刚刚醒来,正在喝水。听见布木布泰平安产下双胞胎,十分高兴。当即以母后皇太后之尊,赏赐下来。不仅布木布泰并两位阿哥有赏,连多尔衮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等到两位阿哥满月,接连几天晴朗,大雪化了差不多了,顺治亲自下旨,在乾清宫设宴,宴请宗室百官,君臣好好热闹一回。太后给摄政王喜添双生子阿哥,于皇上,于摄政王都是大大的喜事,该热闹、该庆贺! 临近年关,布木布泰与两个阿哥都十分康健,唯独多尔衮腿疾又犯,疼的连奏折都批不了。不得不手把手教顺治批折子、发布诏令。顺治第一次亲自执政,雀雀欲试。巴不得“一招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布木布泰坐月子,不能操劳,哲哲干脆总揽宫务,叫布木布泰好生照顾两个阿哥,不必操心宫中琐事。听说多尔衮开始教顺治亲政诸事,哲哲想了一回,专门叫来顺治,给他讲老几辈子故事,讲佟佳元妃两个儿子。怕他不在乎,甚至问他,可知当年皇太极为何不立长子豪格为嗣。 顺治想了半天,似有所悟。哲哲更怕他走极端,又请来礼亲王代善,大学士范文程,或现身说法,或闲谈些当年金朝太子、新君故事,讲那汉武帝、春秋旧事。一桩桩一件件说下来,顺治听的多了,想的多了,对多尔衮放权之期,少了些许期待,多了几分慎重。听从哲哲谏言,一步一步慢慢拿出君主气度,收拢满汉群臣之心。 过了年,春暖花开时,两位小阿哥百天喜宴。也是凑巧,云南奏表到。蒙古科尔沁达尔克亲王曼殊锡礼率满蒙汉三军,攻克云南大部,入昆明城。明永历帝逃往越南,吴三桂已率兵追赶。曼殊锡礼奏报,说云南地广,民族众多,请朝廷设云南总督,派流官与土官结合,以当朝大员代天牧民、教化民众。一个折子,用满蒙汉三语书写,顺治、多尔衮看了,只觉得行文顺畅,可惜偶尔有几句酸不拉几,不像曼殊锡礼手笔。打听才知道是半路收了个汉人,名沈荃的举子做了幕僚,俗称狗头军师。怪不得,吴三桂那只老狐狸跟曼殊锡礼斗心眼儿,都没占着便宜。 君臣叔侄父子二人商量,干脆给曼殊锡礼个恩赏,让他暂代云南总督。同时,设贵州总督,吴三桂任首任贵州总督。特别宽限,命他事情办完之后,再行上任。 发完诏书,多尔衮、顺治相对而笑。可怜吴三桂,你既然反了明朝皇帝,那就一反到底,把明朝后嗣追杀干净。省的俺们脏了手,叫明朝那些个遗老遗少背地里戳脊梁骨。 这边事了,多尔衮与顺治一同去交泰殿看布木布泰跟两位小阿哥。也不知多尔衮怎么想的,这二人排序,随顺治,分别称二阿哥、三阿哥。搞的顺治在父亲一系,排行第九;母亲一系,排行老大。布木布泰说了几回,多尔衮反口问:“那你说,不叫二阿哥、三阿哥,叫什么?能叫什么?你我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两个金疙瘩,不叫个小的排行,叫老大,不是等着阎王爷惦记?” 布木布泰听了,知道多尔衮心里所想,怕俩晚生儿子招顺治忌讳,只得随着多尔衮叫老二、老三。宫里宫外也就这么传开了。 好在两个双胞胎长的喜人,十分聪明,不过三个月大,就知道认人。二阿哥一看多尔衮来,急忙摇着胳膊嗯嗯啊啊,拍着奶嬷嬷,就要往多尔衮怀里扑。至于三阿哥,则是咬着指头,提溜提溜转着眼睛,只管瞅顺治胸前朝珠。 布木布泰笑着拍拍三阿哥脑袋,“瞅什么呢?又不能吃。” 三阿哥撇撇嘴,趁人不备,抓紧朝珠,死死攥住,就往嘴里塞。 顺治乐了,抱起三阿哥,拿块牛乳片,小心换下朝珠,一面摇晃,一面问布木布泰,“弟弟们也大了,该起个名字才好。总是二阿哥、三阿哥叫着,宫里不说了,宫外头,哪家王府里,没几个阿哥。叫着叫着,混淆了事小。反倒显得弟弟们不够尊贵。” 布木布泰笑了,“难为你想着,”扭头问多尔衮,“名字起好没?” 多尔衮抱着二阿哥笑了,“之前起了,只是只起了一个。哪知道还有买一送一,名字就不够用了。” 顺治笑说:“那个先给二阿哥用。三阿哥的再起就是了。” 多尔衮才说,“既然是皇上弟弟,自然随皇上叫。我给他起名叫福全。皇上看呢?” 布木布泰一惊,还没说话,就听顺治抱着三阿哥,兄弟俩一同拍手叫好。布木布泰无奈,只得从了。 接下来就是三阿哥名字。多尔衮想了几个,都觉不好。布木布泰倒是想叫三阿哥福惠。多尔衮、顺治赶紧摆手,一致否决,说这名字听着不够长寿。 布木布泰瞪二人一眼,撒手不管,抱着俩孩子去外头院子里晒太阳。顺治叫来宗人府玉牒馆馆长,叫他给两位阿哥上族谱,一面跟多尔衮商量,“玄烨,这个不错,不知皇父如何看?” 多尔衮多个心眼儿。两个儿子,长的一模一样,八成不能跟福临抢皇位。既然如此,倒不如给福临个面子。低头想了想,笑着点头,“嗯,是个好名字。就这个了。” 等布木布泰抱孩子回来换尿布,“福全、玄烨”就在二人嘴里叫开,玉牒馆馆长捧着折子、毛笔,回去上族谱。 布木布泰看一眼苏麻拉姑,哭笑不得。这才一会儿疏忽,最能干的俩孙子——全没了。 苏麻拉姑不知其意,赶紧出去找小太监,叫他们告诉慈宁宫母后皇太后去。哲哲得知,很是高兴,亲手绣了俩荷包,叫宝音给两位小阿哥送来。 顺治见了宝音,想起今日忙于云南、贵州政务,尚未请安,跟布木布泰说一声,跟着宝音一同回慈宁宫。路上问:“母后皇太后今日身体可好?朕瞧着,过了年,反倒更加精神了。” 宝音走在顺治身后,笑着回答:“回主子的话,母后皇太后是高兴的。一下子添了两位小阿哥。”一模一样不用担心皇上您皇位不稳,“又有皇上长大了,愈发孝顺。母后皇太后今日还说,等皇上十五岁大婚,娶了皇后,添了媳妇,她老人家往后过年节去太庙,也就好跟先帝交代了。” “皇后?”顺治心里默念几遍“乌达布拉其其格”,微微一笑,带着一帮随从,进了慈宁宫东暖阁。一时行礼已毕,哲哲拉着顺治一同坐在褥子上,笑问他渴不渴、累不累,又嘱咐他一定当心身体,政务国事上,抓大放小,活学活用。切不可事必躬亲。办的好不好暂且另说,忙坏了可是要心疼死母后皇太后。 顺治一一答应下来,说起两个弟弟如何可爱喜人。哲哲跟着笑笑,“等皇上娶了皇后,给哀家生几个小孙孙,那才更喜人呢。” 顺治低头红了脸,喃喃着说:“大额娘又笑话朕。” 哲哲拍手笑了,“怎么是说笑呢?皇后母仪天下、关系国本,皇上怎么能不想呢。来,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母子俩说说真心话。今年春天,秀女复选之时,你也看了不少,可有喜欢的,性子、身份又合适的?” 顺治低头微微抿嘴,半天才说:“论起来,大舅舅家郡主,无论模样、出身,都是最合适的。” “吴克善家?”哲哲点头,“他家姑娘是不错。”吴克善家未出嫁的姑娘就菊儿一个,没别人了。话锋一转,“可惜了,菊儿身体一直不好,脸上都是痘痘,几乎不能见外人。前日你大舅母来,说起这孩子命苦,还当着我的面掉泪来着。” 顺治无奈,嘟嘟嘴不说话。哲哲叹气,“罢了,再看看吧。菊儿在外看病,不能参加选秀,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顺治绷嘴,半天才说:“那大额娘您看中谁了?” 哲哲摇头笑了,“皇后是要跟皇上白头偕老,一辈子相濡以沫之人。哀家看中了,又怎么能比得上皇上看中呢?” 顿一顿,笑问,“不知皇上瞧着,曼殊锡礼家那个塔娜如何?虽然她是妹妹,可是,论性子、模样,比姐姐娜仁更适合母仪天下。当然了,娜仁模样跟菊儿更像一些。若是皇上能选科尔沁那几位格格,可是科尔沁天大的福泽。若是——”看看顺治脸色,笑说,“若是多尔衮就皇后之事,跟你打过招呼。那就多听听他的意见。”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顺治心里腾起一阵无明业火。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呵呵,俩弟弟一模一样,看怎么争皇位 多尔衮:悲哀啊,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没儿子的时候想儿子,儿子多了难为儿子 布木布泰:这事儿他不赖我 哲哲:终于放心了 41皇后选定 第四十章皇后选定 说起来顺治对多尔衮的感情,果真是尊敬中夹杂不满,依赖中掺混埋怨。既喜他对生母爱护,又烦他处处以后爹自居。只要多尔衮在,顺治总觉得这个皇帝当的像储君,名不正言不顺,处处看人脸色,比汉献帝都憋屈。 还好宫中有母后皇太后哲哲坐镇,多尔衮虽然自认皇父,人前人后,也顾忌亲嫂子名声,不敢十分过分。即便如此,偶尔恼上来,顺治还敢恶意揣测:若是有朝一日,母后皇太后薨,多尔衮是不是就敢大咧咧得自称太上皇,坐北朝南了? 因此,哲哲一提起选皇后,最好多多参考多尔衮意见,顺治立马不满。冷哼一声骂道:“朕一国天子,娶妻纳妾,自有朕与太后定夺,还要问臣下不成?” 哲哲闻言笑了,拍拍顺治,“你呀,就是真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去。多亏就咱娘俩,若是叫外人听见,岂不是说朝廷君臣不和,借机生事吗?” 顺治委委屈屈应了,拉着哲哲不依,“皇后之事,不许他多尔衮插手。” 哲哲摇头笑道:“放心,有哀家在,轮不到多尔衮操心。只是,我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大婚立后,不能再拖。与其等将来多尔衮腾出空来过问,惹的你诸多不满,倒不如咱先定下,横竖自己挑的媳妇,总比别人给挑的顺眼。皇上大婚有了孩子,辅臣也该归政了。” 到底是哲哲,一句话说到顺治心坎儿里。多尔衮一天不归政,顺治就一天不能睡安稳。再琢磨一番季开生所奏言论,觉得多尔衮现今执政方略,未必就得人心。窗前明月光、胸口朱砂痣再美,跟朝政大权比起来,还得靠边站。于是,终于下定决心,“那就大额娘的话,选一位科尔沁格格为后。只是人选还需再议。” 哲哲听了,知道顺治对塔娜为后不很满意,也不强迫,笑着点头,“皇上能选科尔沁女儿,乃是整个蒙古荣光。说起来,哀家虽然疼爱侄孙女们,毕竟皇上才是哀家的心头肉。若是皇上实在不喜,从满八旗中选后,也是可行的。万不可为了你舅舅们颜面,而委屈了皇上。” 顺治趴到哲哲怀里,慢吞吞说道:“朕不委屈。只不过,要辛苦大额娘请来几位科尔沁格格,朕也好考校她们才德,以备选聘。” 哲哲听了,知道中宫之位铁定归科尔沁,心中大慰。 顺治与哲哲定下考校科尔沁格格之计,回到养心殿,越想越不满意。叫来季开生,支开吴良辅、梁九功,诉说心中委屈。 季开生听明白,有心帮忙,奈何身为翰林院庶吉士,位卑职浅,不能轻言国母册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一想,只有推荐顺治看史书,不看别的,就看北魏孝文帝两位皇后典故。 顺治不解,打发走季开生,找来北魏史书,一页一页细读。北魏孝文帝,亦是自幼失怙,由祖母冯太后抚养长大。亲政之后,所立第一位皇后冯媛,因不说汉语,反对汉化,与孝文帝政见不和,被姐姐冯妙莲取而代之,常伴青灯而终。继后冯妙莲,则因嚣张跋扈遭幽禁。孝文帝临终前赐死。虽然保留皇后封号,奈何后人直言,如此皇后,即使孝文帝不杀,宗室诸王也要设计将其杀死。可见冯妙莲这个皇后做的,多么不得人心。这两位,皆是孝文帝表姐妹,冯太后娘家孙女,娘家位高权重。即便如此,一次废后、一次杀后,孝文帝都顺利博得了宗亲、朝臣的同情与支持。 顺治看着看着,心中豁然开朗。眯眯眼,既然不能娶朕喜欢的,那就娶个大家伙儿都不喜欢的。到时候,想要废后换上朕喜欢的,还不容易?实在不行,就学孝文帝。 到了考校这日,顺治借口曼殊锡礼有军功,定下其女娜仁为后。顺手将塔娜指给博果儿,堵住哲哲的嘴。 哲哲不解其意,还以为顺治喜欢娜仁性格直率泼辣;以为娜仁模样与菊花有五分相似,博得顺治青眼。虽觉这样性格为后不妥,到底还是心疼儿子,应承下来。想着叫娜仁在慈宁宫居住,好带在身边,多加教导。 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得知此事,均未反对。曼殊锡礼攻下云南,正是炙手可热之时,他的女儿做皇后,很是合适。 加上布木布泰忙着照顾两个小阿哥,略微打听,听说娜仁性格比当年菊儿温柔多了。料想这回自己小心看着,又是皇帝亲选的皇后,应该不会再有废后之事。至于多尔衮,哲哲面前,他还得装老实。不过私下里活动活动,找了好几个正白旗闺女,送到慈宁宫,请哲哲帮着教导教导。 到底要顾及小叔子兼侄女婿面子,哲哲不好驳回。便跟顺治商量,挑一个塞进后宫,免得多尔衮老是惦记。 顺治打眼一瞄,挑了鄂硕之女乌云珠,就是那个搬了石头坐河里,念什么“宛在水中央”的,暂且赐下庶妃名分,扔到承乾宫,叫她管着先进宫的四位格格。庶妃之位,相当于后来的贵人,宫里人称董鄂妃。其他几位,包括正史上福全之母宁妃董鄂·兰兰、贞妃董鄂·婉婉,全送回娘家,叫她们自行聘嫁。 几个姑娘欢天喜地谢了恩出宫。董鄂妃乌云珠则磕了头,跟随吴良辅入主承乾宫。当下就有宫女送来一应用度,并热水沐浴。董鄂妃料想今日就要承宠,仔细洗漱梳妆,小心打扮不提。 顺治果然肯给多尔衮面子,当夜叫人抬了董鄂妃到养心殿后殿,宠幸完了,趁着月黑风高,依旧命老太监扛回承乾宫。第二日,下小朝会,领着董鄂妃到交泰殿,跟布木布泰报个备。 交泰殿暖阁里,布木布泰正抱着三阿哥玄烨玩布老虎,一见董鄂妃,母子俩瞬间呆住。唯独二阿哥福全,躺在奶嬷嬷怀里,对着董鄂妃依依呀呀叫了几声。董鄂妃恭恭敬敬站在地上,自忖位卑,不敢回应。 顺治抱起二阿哥福全,笑对布木布泰说道:“董鄂妃乃是皇父所赐,儿不敢辞。本来,她是正白旗贵女,皇父麾下家眷,怎么着也能封个侧妃。只是皇后尚未入宫,现在就封妃,恐于皇后不敬。故而,朕跟额娘商量,暂且叫她做庶妃,等日后皇后进宫,再给她名分不迟。” 布木布泰缓和脸色,忍着牙疼笑说:“既然皇上说好,自然还是不错的。这孩子别说摄政王看了喜欢,就是本宫瞧着,也是个温柔贤惠的。”顿一顿,试探道:“这些日子,我不理事,后宫诸多事情,都劳累母后皇太后。如今,既然董鄂妃进了宫,不如,让她暂且代理东六宫事务。也好为母后皇太后分担一二,不知皇上如何看?” 顺治听了,有可无不可,“东六宫只有承乾宫住了四位格格,有什么好代理的。叫她管着承乾宫就是了。日后承乾宫进了主位,自然是宫位主管理。” 布木布泰冷眼瞧着,顺治对这位董鄂妃,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抢不着。大儿子再痴情,首先也是个男人,自然少不了男人劣根性。具体详情,请参照多尔衮。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反倒安下心,转而同情起董鄂妃来了。“唉,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红颜多薄命。皇上,既然收了董鄂妃,往后,可要好好对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皇父摄政王特意为你挑选的。” 顺治何等聪明,立马明白过来布木布泰话中之意,笑呵呵应下。“皇父所赐,儿自然会认真对待。”母子俩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布木布泰摆手,叫董鄂妃下去。转而带着大儿子,领着俩小儿子玩耍。隐隐约约,三阿哥轻轻松了口气,二阿哥则是微微叹息。 选聘皇后诏书一经颁布,便有礼部侍郎带着圣旨赶往云南。曼殊锡礼接了旨,喜出望外。请来狗头军师沈荃,问他家中有此殊荣,该如何上报天恩。 别看沈荃只是个青年举子,为人颇有胆识。当即请曼殊锡礼辞去云南代总督一职,回京准备嫁女。并再三嘱咐曼殊锡礼,“王爷一定要好生教导郡主,务必使她明白朝政大局、居家度日,不可骄奢,方能保一生平安顺遂。” 曼殊锡礼满口答应。又问沈荃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荃笑答:“晚生也该进京,参加明年科举了。” 曼殊锡礼忙请沈荃一同赴京。沈荃推辞不过,答应随他同往。送走沈荃,曼殊锡礼到总督府后院,找来菊花,叫她赶紧收拾东西,回京城嫁娜仁。 菊花听了,微微低头想了想,难过道:“妹妹入主中宫,别说叔父,就是我都高兴的很。可是您看,我脸上痘痘虽然没了,落下一个又一个痘疤,这下回去,家中大喜事,难免迎来送往,见了满蒙福晋姑娘,岂不是叫人笑话。” 曼殊锡礼浑不在意,“笑就笑么,你看叔叔我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比你丑多了,不照样出去见人。菊儿只管跟我回去,路上叔叔替你留意,咱们挑个巴图鲁,给菊儿做女婿,断不叫那以貌取人,委屈了咱们的好菊儿。” 菊花只得从命。收拾一番,坐车同曼殊锡礼一同回京。出发前一天晚上,看院子里月色皎洁,命老嬷嬷请来巴特尔,站在院子门口,亲手送给他一个百宝囊。 巴特尔单膝跪地接过,捏在手里,就听菊儿笑说:“我跟叔父回京,本想带你一同回去。只是,你刚刚开始学着办理地方事务,若是现在回去,不过还是侍卫官职,地方功绩,一概不算,只能前功尽弃。你还是先留下来,好好学着做个地方官,造福一方百姓。等过两年有了政绩,万岁爷圣明,定会在京召见,提拔于你。卓礼克图亲王、达尔克亲王也会照应一二。到那时前途广阔,不比做侍卫强?” 巴特尔急忙躬身谢过,保证好好为君分忧,造福百姓。菊花顿了顿,站在月下,柔声交代:“你还年轻,不急着娶媳妇。先立业再成家,到时候,咱们科尔沁姑娘,还不紧着你挑么。” 说完,带着丫鬟嬷嬷们转身进院子,扑地关了院门。留巴特尔一人捏着百宝囊,借着朦胧月光,十指顺着包上绣花纹路,慢慢摩挲。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爱皇父,还是不爱皇父,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哈姆雷特:我累个去! 通知:下一章明天上午防盗,到晚上再买,啊亲们 42皇后善妒 第四十一章皇后善妒 有那苗族寨子村长夫妇东丹甘、熊氏得知菊花要走,偕同傣族寨子村长陶忍、金玉夫妇前来送行。熊氏与金玉两个妇人都是当地土官夫人,早在清军安抚云南之时,与菊花结识。菊花借朝廷郡主名义,帮着曼殊锡礼收拢人心,用的就是夫人外交策略。这二位夫人也都是有胆识、有见地之人,半年多来,与菊花结交甚好。听说菊花要走,都拿来家乡土特产,并自己做的农家绣品送来。 菊花笑着收了,留下卓礼克图王府在京地址,请二位夫人有机会去京,务必前去坐坐。熊氏、金玉听了,笑着应下。双双取出一封信,均未封口,呈给菊花,说是当地妇人信函,如有可能,请菊花转达皇太后。 菊花伸手接过,笑说:“不怕两位姐姐笑话。自从入关之后,皇太后就不管政务。若是家长里短的,呈上去没什么。若是攸关国政,还是提前说明了,交由我叔父,直接递给皇上的好。免得转来转去的,反倒耽误功夫。” 熊氏、金玉听了,急忙笑说,是因仰慕皇太后,送信请安的。无关国政,都是妇人家务闲话,理应呈给皇太后。 菊花听了,这才小心收起来。告别众人,随曼殊锡礼等人上车,望东北而行。路上走了半日,到底心里担忧,趁着中午休息之时,跟曼殊锡礼说一声。恰巧沈荃也在,听菊花叙述完毕,请示曼殊锡礼,接过信来取出就看。 菊花吓了一跳,埋怨:“人家没封信封,就是信得过我。咱们拿来就看,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信任?” 沈荃笑答:“郡主您太小心了。既然信的过,又何必怕咱们看。更何况,不封口,不就是怕你信不过她们,故意让你看了,好安咱们的心吗?郡主何必纠结,看了再说。” 三两眼看完,递给曼殊锡礼。曼殊锡礼一瞧,全是汉字,除了皇太后三个字,其余一概不认。重新递给沈荃,叫他只管念。菊花坐在一旁,一同听了。原来是二位夫人担忧居住偏僻,想送各自的长子到京中进学。大胆托母后皇太后给找家学校。 曼殊锡礼摆手,“多大点儿事儿,跟菊儿说不就完了,还巴巴地去找皇太后。” 沈荃笑而不语。暗道:请一位郡主做靠山,跟请皇太后做靠山,那能一样吗? 菊花看沈荃若有所思模样,知道其中另有原因。忍了一路,快到京城时,慢慢问明白了,幽幽叹息,“她们也太小心了。直白跟我说,我自然会跟皇太后提。这是何必。” 沈荃笑了,“郡主莫要生气。云南民族众多,人数却少。面对满蒙强悍,心中发憷实属自然。派夫人出面,不过是小小试探试探。若是皇太后与郡主都能以诚相待,他们自然会忠心朝廷。毕竟,您也知道,崇祯皇帝在时,这些人的日子,苦的很。难得王爷竟然施行轻徭薄税,分给他们土地,禁止八旗圈地。等等举措下来,老百姓的心,自然偏向仁君。毕竟,安定、祥和的日子,谁不愿过?” 菊花听了点头,隔着纱窗笑道:“难为先生心境平和。来年科举,预祝先生夺魁。” 沈荃连称不敢,说探花即可,不求状元。菊花笑笑,并不在意。哪知第二年科考,沈荃果然中了探花,顺治爱他文才,亲点翰林院编修。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日进京,曼殊锡礼自去紫禁城拜见准女婿,叩谢皇恩。沈荃辞别曼殊锡礼,找京中同窗借住。菊花则是带着人回卓礼克图亲王府,与父母重逢。第二天,随吴克善王妃进宫,先到慈宁宫拜见哲哲,契阔一番,说些云南民风。趁机转呈苗家、傣族二位夫人书信。 哲哲叫菊花当场读信,听完想了想,说道:“难为你操心了。只管写信给她们,说这件事哀家应下了,叫她们只管送孩子进京,皇上会安排最合适的官学。” 菊花笑着应了。哲哲伸手,掀起菊花面纱瞧瞧,小心给她戴好,不住心疼,“额头上剩个小疤,还不怎么看的出来。怎么,脸颊上的,就祛不掉了吗?” 吴克善王妃在旁宽慰:“怎么会祛不掉呢?姑姑您瞧,如今戴面纱就不像以前,整个头都得罩住。这会儿只用遮半张脸,额头都能露出来了。可见,法子还是对的。不过以前出痘太多,需要慢慢来。好在这孩子岁数小,家里又不是那穷苦人家,用不起药的。等到过两年,出门就不用戴面纱了。” 哲哲听了,这才笑了,“是啊,我科尔沁明珠,怎么能成日蒙着面纱呢。” 说的众人都笑了。小太监进来通报,说达尔克亲王妃带着娜仁、塔娜,与台吉卓尔济之女青格儿、孟谷青四位格格来了。哲哲急忙笑着说:“快请进来。” 小太监出去不多时,曼殊锡礼王妃拉着娜仁,身后塔娜带着两个小格格跟着,一同进来行礼。吴克善王妃是嫂子,站着受了曼殊锡礼王妃半礼,拉过娜仁不住夸,“哟,万岁爷果然好眼力。才几日不见,咱们的皇后娘娘,又添了几分威仪。” 娜仁微微一笑,对着吴克善王妃略施一礼,嘴里说道:“伯母过奖了。” 曼殊锡礼王妃不忘投桃报李,拉着菊花就夸,“以前不知道汉装也能穿出这等风韵。今日一见菊儿,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男人,见了汉家女子,都不走不动道了。瞧瞧,咱们家菊儿穿着汉装,活脱脱年画里下来的仙女。” 吴克善王妃急忙调笑:“还不是这孩子怕热。你等着,到了冬天,她自己就乖乖换袍子。” 菊花低头一笑,拢拢面纱,对娜仁、塔娜姐妹一一厮见。青格儿、孟谷青上前拜见堂姑。姐妹姑侄五人站在一起,就数菊花个子最高。又因她穿着汉装,配上面纱,比之几位堂妹、侄女,愈发多了几丝脱俗意味。 哲哲看了,暗道惋惜。 娜仁常随哲哲左右,哲哲一皱眉,便能瞧见,怎会不知哲哲想法。想了想,当众笑说:“菊姐姐,咱们宫中,还是穿旗袍为好。不然,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妄自菲薄,说汉人的东西,比老祖宗传下来的好。” 这话一说,哲哲只顾留心菊花衣服,惋惜之情,暂时放到一边。 菊花听了,只觉这口气耳熟。想了想,笑着回答:“皇后说的是。” 娜仁看菊花不气不恼,当着众位长辈的面也不好多说。转而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叫来青格儿,说是送给她。 青格儿看了,笑着说道:“皇后姑姑戴吧。青格儿也有。” 娜仁笑着塞她手里,“叫你拿着只管拿着。将来我身边的东西,按规制,是要金制才能用。银镯子,我戴不合适了。” 青格儿这才道谢收下。娜仁又送了孟谷青一个银簪子,看看菊花,琢磨送她银器,她也未必稀罕,这才停住。 菊花仔细看娜仁行事,心中大惊,这孩子,行事作派,怎么跟上辈子自己初登后位那时,一般相同?转念一想,做皇后用金器有什么不对?本来就是规矩。没有放在心上,陪坐在吴克善王妃身旁,听哲哲跟曼殊锡礼王妃说笑。 过了一会儿,娜仁咳嗽一声,众人看她,就听娜仁笑说:“菊姐姐,待会儿,皇上——要来给母后皇太后请安了。” 菊花微微一愣,十分不解。还是青格儿、孟谷青见的多了,急忙站起来,笑劝菊花:“菊姑姑,您还没到交泰殿给圣母皇太后请安吧?咱们姑侄三人一同去?” 菊花看吴克善王妃一眼,见她点头,笑着站起,“也是,我还带来了些云南特产小玩意儿,给两位小阿哥送去。说起来还是头回见,权当见面礼吧。” 对着哲哲说一声,姑侄三人出了慈宁宫。青格儿伸手拉住菊花,就往后院走。孟谷青紧跟在后小心解释:“菊姑姑咱从后门出。不然,要是在慈宁门外,撞见皇上说了话,娜仁姑姑知道,又该发脾气了。咱不是怕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菊花听了,半晌无语。本以为,顺治自己挑的媳妇能有多好,哪知道,千挑万选,还是挑个骄纵性子。真不知道顺治心里到底咋想的。 当着侄女的面不好埋怨,只得跟着绕到慈宁宫大佛堂,穿角门,出慈宁宫,经过永寿宫门口,进隆福门,去看布木布泰。 顺治带着曼殊锡礼、卓尔济父子俩,紧赶慢赶进了慈宁门,只瞥见姑侄三人衣角,看见菊花面纱在宫殿角落飘过,瞬间不见。心中怅然,脚步慢了下来,拉着曼殊锡礼,一面问他云南政务,一面进了慈宁宫东暖阁。 卓尔济年轻位低,跟在后面,远远瞧见两个女儿带着一位汉装佳人走后门跑了,暗暗摇头。娜仁妹妹不能容人,几次暗地里放话,说不许青格儿、孟谷青入宫为妃,生怕抢了自己独一无二地位,争了皇后风头。平日里三人都住在公主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真是难为两个女儿。这次从云南回来,还是赶紧跟父亲商量商量,把闺女们聘出去的好。 可惜,卓尔济不知道,他的女儿当中,有一个可是正史上的孝惠章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菊花:娜仁性格似曾相识 布木布泰:废话,那就是原来的你 菊花:天哪,难道这辈子要轮到她来休皇帝? 顺治:我不要,我要菊姐姐 董鄂妃:皇上,您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了吗? 菊花:滚一边儿去,我才是女主 43六宫之主 第四十二章六宫之主 不说顺治带舅舅、表哥进慈宁宫,与哲哲请安叙旧。菊花跟着青格儿、孟谷青二人,带着丫鬟、嬷嬷,入隆福门,进了交泰殿。 一见菊花来了,布木布泰赶紧放下两个小阿哥,拉着菊花问长问短,只说这个侄女没良心,一去几年,也不说来个信报平安。 菊花哭笑不得,“我每个月都来信。是姑姑不给我回信,我才伤心呢。” 布木布泰对着青格儿姐妹埋怨,“瞧瞧,都成我的错了。你来信,都是写给一大家子人,哪一封也不是单独给我。还盼我单单给你回。偏就不回。”说着,自己先笑了。 青格儿、孟谷青陪笑一阵。菊花抱抱两个小阿哥,将带来的礼物送上,奶嬷嬷抱着孩子出去吃奶。菊花这才说起这两年出去见闻。说到战火所经之处,民不聊生、生产中断,百姓卖房卖地,只为换口饭吃。更有易子而食、卖女为娼,姑侄四人,纷纷流下泪来。 其中菊花最为懊悔,“我以前不懂事,日子过的太过奢华。哪知道民间百姓居然有那么多苦楚。更不知道,我在王府吃一顿饭,就够他们五口之家一天三顿、有菜有肉吃上一个月的。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青格儿、孟谷青陪着叹息,“菊姑姑不说,我们真不知道,一打起仗来,老百姓过的这么苦。” 布木布泰说:“你们只知道,一打仗,父亲、叔叔们回来,就能给你们带来数不尽的牛羊、财物。殊不知,这也是要靠血换,拿命搏。咱们游牧民族,打不赢了就跑,大不了回东北老家,回科尔沁草原。中原农耕民族,可没这等运气。打赢了,断壁残垣;打败了,家破人亡。如今,八旗入关,咱们很快也会入乡随俗。到那时,你们才会知道,国家安定、政治清明,那样的生活,该是多大的福分。” 青格儿姐妹听了,连连点头。菊花赞同说道:“姑姑说的是。我虽为女子,不能治国平天下。至少,也该学着修身齐家。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布木布泰瞧菊花一眼,心中惊叹:这孩子,跟上辈子比起来,变化真大。莫不是…… 青格儿笑说:“菊姑姑这样也叫任性?你还没见过更任性的呢。” 孟谷青急忙拉拉她,青格儿这才不说话了。 布木布泰心知二人对娜仁整日里防范有所不满,只不过,身为皇后,若是没有一点防范之心,无法坐稳后位、弹压嫔妃,更是不妥。因此,对两个侄孙女委屈,视而不见。拉着菊花说些闲话,送些赏赐。 不一会儿吴克善王妃来了,陪着布木布泰说些闲话,借口菊花脸上该擦药了,带着菊花回去。接连多日,菊花宅在卓礼克图王府,忙着给云南相熟夫人、小姐们写信,希望借此帮助巴特尔治理地方。问过吴克善之后,又特意去信给巴特尔,叫他小心吴三桂其人。直言那是个只老狐狸,跟他没什么信用可讲。 云南事情处理完毕,吴克善又从多尔衮那里要来出海文凭。蒙古人早在成吉思汗之前,就不曾歧视商人。八旗不商不工那些训令,对科尔沁人不管用。吴克善找了不少商人,有不少常到科尔沁做生意,彼此信的过,出海往来。由此,一条海陆商路,逐渐开通。海上可至东南亚、乃至欧洲、阿拉伯世界。路上经科尔沁草原直达中亚,乃至东欧。 不久又有晋商、徽商逐渐加入。吴克善索性将科尔沁土地、人口治理,放权给儿子固伦额驸,自己一心留京,搞起了出海文凭管理业务。顺便也组建了一支科尔沁商队。多尔衮问他,怎么对经商这么热心。吴克善啪嗒啪嗒掉两滴泪,说菊儿脸上一直好的慢。怕将来婆家嫌弃,趁着现在还走的动,抓紧给闺女挣点儿嫁妆,将来到了婆家好撑腰。 多尔衮看吴克善这么心疼女儿,想起自己还有个“闺女”寄养在公主所里,难得慈父一番,送过去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叫东莪格格大为感动,亲自跑来谢恩。 顺治听说吴克善舅舅为菊花的婚事,都要着急的哭了,陪着着急上火。心里默念,若是舅舅当真把菊花聘出去了,立马把那男人送去战场。最好是为国捐躯死了。如若不然,回来也得想法子拆散他们。 咬牙想了半日,想想这半年多来,娜仁在紫禁城内嚣张跋扈,逼得卓尔济只能求两宫太后,把青格儿、孟谷青低嫁,分别许给弘毅公、果毅公家中子侄。顺治强压心中火气,快了,快了,再加把火。等两宫太后、多尔衮都受不了娜仁,就把她退回科尔沁去。 夏去秋来,慈宁花园金菊盛开。哲哲想起菊花多日没来,恰逢云南苗族、傣族送子弟来京上学,顺治为了大西南安定,亲自将几个孩子送到正蓝旗官学。哲哲身为太后,帮着顺治安定人心,特在花园中设宴,宴请熊氏、金玉两位夫人。传旨菊花坐陪。 两位夫人见了哲哲、菊花,感激不尽。一时间宾主尽欢。 等到熊氏、金玉拜别出宫,菊花也要跟着走。哲哲笑着挽留,“你多日没来,且不忙走。先在我这儿坐坐,咱娘俩说说话。” 菊花这才坐下,笑着说:“忙着祛痘印,早该来看您,偏都忘了。” 哲哲笑着摇头,“不要紧。我是想问,你年纪也不小了,婆家——可有着落了?所谓妻贤妾美,脸上稍微有些印子,不算什么。” 菊花想了想巴特尔,低头小心回答:“叔父手下,有个巴图鲁。听母亲说,叔父曾跟父亲提过,人很不错。只是不知道父亲怎么看。” 哲哲听了这话,知道吴克善心里有打算,便放开不提。想起听人说菊花败火,指不定能帮菊儿治脸,吩咐宝音带人摘些鲜菊花,交给菊格格带走。 不一会儿,布木布泰带着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也来了。俩孩子还不会跑,看见宫人们穿梭金菊之间,都来了兴趣,伸着胳膊往花丛里钻。 布木布泰对着奶嬷嬷们摆手,叫他们带两位阿哥去玩。菊花琢磨一番“福全、玄烨”俩个名字,偷笑一番,坐在一旁,听哲哲跟布木布泰说话。 姑侄三人正笑着,就听外头一阵喧哗。宝音赶过去查看,回来说,是董鄂妃不知如何,惹恼了准皇后娜仁格格。这会儿,娜仁格格正抡鞭子抽董鄂妃呢。 哲哲扶着额头叹气,“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布木布泰掰指头算一算,“今天初十,第八回了。” 菊花看众人见怪不怪,悄悄叫来宝音问:“宝音姐姐,娜仁经常抽人?” 宝音低头回答:“也不是很经常,就是那些人不长眼,跟万岁爷在一块儿时候,不巧叫娜仁格格给碰见了。” “跟万岁爷在一块儿时候?”菊花奇怪了,“万岁爷就由着她抽?到底也是皇妃,位份再低,也不能说打就打。” 宝音撇嘴,低头不答。哲哲听着外头一声高过一声,只觉得头疼。布木布泰这才打发苏麻拉姑出去管事。 不一会儿,声音安静下来。苏麻拉姑带着娜仁、董鄂妃进来。董鄂妃对着两宫太后磕头,又给菊花请安,口称:“拜见万菊郡主”。菊花忖度,这人好歹是皇帝宠妃,这辈子还是避开的好,起身站到哲哲身后,不肯受她一礼。 娜仁冷眼瞧见,瞪董鄂妃一眼。哲哲不开口,布木布泰笑问:“娜仁,谁又惹你了,拿着董鄂妃出气?”在布木布泰看来,娜仁这孩子,千般不好、万般不该,拿董鄂妃当靶子练这点,最合她老人家心意。就为这个,也得多包涵包涵。 娜仁摇头,“也没什么。董鄂妃一个满八旗贵女,学谁不好,偏偏学汉军旗那些狐媚子。跟谁亲不好,偏偏跟汉家姑娘亲。她眼里还有咱们蒙古吗?” 哲哲低声训斥:“胡闹,后宫和睦乃是皇后之责。你不说安抚后宫,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你眼里还有哀家,还有太后吗?” 娜仁有后台撑腰,浑然不怕,“皇上表哥说了,我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后宫那些人就该归我管,谁不服管打谁。皇上表哥还说了,大清朝本来就是马上得的天下,皇后自然也不能太弱。姑祖母,皇上都不说我不对,您怎么不帮我,反倒心疼起那些狐媚子去了?这些个狐媚子,勾搭皇上,想趁我没过门,抢先生下皇长子。弄得皇长子跟私生子似的,不打她们打谁?” 哲哲扶着额头直喊头疼,宝音见状,急忙领着人搀扶着回慈宁宫。菊花有心看娜仁与董鄂妃斗法,突然又觉得没意思。干脆带着一堆鲜菊花,跟哲哲一同回去。 看哲哲、菊花走了,娜仁一口一个狐媚子叫着,身为皇太极前庄妃、多尔衮继任夫人,且貌似隐形小三儿上位,面对这位未来的皇帝元后,布木布泰自觉压力山大。摆摆手,叫董鄂妃自己回去。也带着人走了。两位小阿哥趴在奶嬷嬷怀里,偷偷回头瞅娜仁,一致为顺治默哀。世祖爷您到底什么眼神儿啊,叫你自己挑,还是挑了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女人。难不成,这就是命? 44万寿郡主 第四十三章万寿郡主 布木布泰刚出慈宁花园,顺治就风风火火赶来。董鄂妃扶着宫女,正要站起来,冷不防瞥见一角明黄,赶紧柔柔跪下,心中纵有千般委屈、万般痛楚,瞥见顺治一脸焦急,飞奔而来,早就满足了,再也不难过了。 有谁知道,顺治此来,不为宠妃,单为准皇后。只见他急火火忙匆匆进来,谁也不看,拉起娜仁的一双小手,捧在手心,又吹又揉,一个劲儿表示心疼,“哎哟哟,累着了吧?打疼了吧?后宫那些人都归你管,跑不了,你也不能一个个打,轮着一天打一个就行了。不然累坏了怎么办?实在不喜欢了,叫侍卫们动手,你在旁边看着就成。瞧瞧,都红了。改明儿,朕叫人给你多做几条趁手的鞭子。”娜仁妹妹,你劳苦功高啊!将来哥哥退婚时,一定在退婚诏书上说你几句好话。 娜仁羞涩了,低下头慢慢说:“皇上不用了。我父亲给我做了二十条鹿筋鞭,箱子里还有十条没用呢。” 董鄂妃也不知听了顺治的话难受,还是听了娜仁的话害怕,扑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顺治又心疼了,赶紧甩了娜仁小手,几步扑过去抱住,用力摇晃着大喊:“爱妃,爱妃你肿么了爱妃。你可不能死啊爱妃。”对着梁九功吩咐,“赶紧的,请太医来。” 一面抱着董鄂妃装深情,一面回头对娜仁柔声安抚:“好妹妹,你且回去。若是别个晕了就算了,可这位董鄂妃,乃是皇父亲赐。不给谁面子,都不能不给皇父面子。你且回去,等太医来了看董鄂妃无事,朕再去看你。” 娜仁看顺治一脸无奈纠结,自认不是顺治喜欢董鄂妃超过喜欢自己,而是碍于摄政王多尔衮面子。心不甘情不愿点点头,告辞回去。一路走,一路埋怨多尔衮多管闲事。没事儿送女人给顺治做什么。 娜仁一走,顺治顿时没了精神,懒得装深情,抽出手来,吩咐董鄂妃随从,“愣着干什么?你们主子一挨打,就知道到养心殿请朕。后宫那么多妃子,哪个不受娜仁格格教训?朕日理万机,要是一个个的都管,忙的过来吗?记住了,往后有事就去找摄政王。董鄂妃是正白旗出身,找摄政王就对了。” 董鄂妃身边宫女、太监急忙磕头记下,扶着董鄂妃坐起来。太医进花园求见。当着太医的面,顺治免不了又是一番深情告白,严命太医好好医治董鄂妃。若有一丝不妥,提脑袋来见。太医战战兢兢应下,心中暗暗感慨董鄂妃得宠。 折腾半日,才算开了方子,扶董鄂妃回承乾宫。顺治拍拍衣服,乐呵呵坐下,命人重新摆果子吃茶,梁九功怕水凉,赶紧出去提开水。 顺治心情不错,叫他只管去,带着人坐在园中看景。看满园菊花少了一半还多,皱眉问道:“谁摘的?朕好容易种全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还没怎么赏景呢,谁给朕摘了?” 吴良辅急忙来报,说是母后皇太后送菊格格回去治脸。顺治一听是菊花用药,不说话了。伸手摘来一朵龙爪菊把玩。冷不防眼角一亮,脚下亮晶晶的一闪,命吴良辅取来一看,原来是一方小印。纯银制造,印上刻着四个汉字,几个满文,正是“万菊郡主”印。顺治拿着银印摩挲一番,问吴良辅:“朕什么时候赐这方郡主印下去了?” 吴良辅小心回话:“回主子,这是那一年,您亲封菊格格为郡主。礼部来问,给什么封号,您顺口加了一个‘万’字。礼部就知会内务府,打造了这么一方小银印。” 顺治恍然大悟,“不错,朕说呢,云南来的那几个人一口一个万菊郡主。朕刚开始还以为是明朝哪位郡主归降了呢。原来是菊姐姐。”说着,拿着小印对着满园景致,左看右看。吴良辅看顺治不问,小心退到一旁等候叫唤。 正在园中安静之时,梁九功出去取热水回来,来到门外拐角,急忙打千:“给菊格格请安。菊格格可是要求见万岁爷。奴才给您通报。” 不等菊花拦阻,梁九功就快步进了花园。顺治早听见了,急忙藏银印在袖子里,对外说:“快请进来。” 菊花无奈,只得跟这进来,对顺治叩头请安。原本到了慈宁宫,安抚了哲哲,就要带着老嬷嬷、丫鬟出宫。哪知出了慈宁门外,发现郡主印丢了。虽然一方银印,一两不到,实在不怎么值钱。怕就怕有人拿着银印,悄悄办坏事。尤其是云南几位夫人,见了郡主印跟见自己一般。看看天色不早,只得带着老嬷嬷、丫鬟来寻。 到门口瞧见顺治对着娜仁、董鄂妃一个个表深情,不知怎么的,满心不是滋味儿。忖度着等她们三人走了,再进去找。没想到顺治竟然一坐不走。菊花转身要走之际,被梁九功看见,嚷了出来,只有硬着头皮进来。跪在地上,菊花万般无语。如今的顺治皇帝,跟上辈子,可是大不相同啊。 顺治见了菊花跪在当地,赶紧起身,亲自扶起,“菊儿快起来吧,仔细地上凉。”伸出手来,就去拉菊花胳膊。 哪知菊花一听免礼,利利索索站起来,根本不需要别人搀扶。顺治讪讪收了手,转身坐回去,指着身边凳子,笑说:“菊儿坐吧。朕叫人泡壶好茶,咱俩好好聊聊。你从云南回来这么多天,朕还没跟你好好说说话呢。” 菊花谢座,隔一个凳子坐下,想了想,终于忍住心中不忿,笑着说道:“皇上国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莫要皇太后担心才是。”一面说,心里一面默念:别看他一口一个菊儿怪亲热,谁知道啥时候翻脸不认人。少管闲事,少管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顺治听了菊花官方语言关心,大为宽慰。亲手倒茶,请菊花品尝。菊花喝了半口,想了想,说了几句云南民风。顺治认真记下,因问:“朕听说,云南有个地方,男人不干活儿,都是女人种地养家。可有此事?” 菊花认真回忆一番,还是摇头,“男人干不干活,我是不知道。在云南时候,我总共也没见过几个男的。熟悉的不过都是科尔沁叔父、兄长等人。不过,南方女子勤劳,确实是真的。” 顺治笑了,反问:“是吗?” 菊花认真点头,“确实如此。我回京之后,听很多人说,南蛮子多出狐媚子。其实,这话多少有夸大,乃至污蔑之嫌。南方女子,长的稍微弱小些,却绝非都是狐媚之流。在南方,很多女子性格直爽坚韧,不下男子。男人常年在外经商求学,都是女人留在家中,为了一家人生计奔波操劳,侍奉公婆、抚育儿女。还有彝族等部族群居之处,女子帮着丈夫、儿子处理部族事务,也能井井有条。有时候,看着那些老祖母年纪的夫人,慈爱威严、颇有政声。我就想起了京中姑祖母,科尔沁的老祖母。不管是北方女子,还是南方女子,只要是为了儿孙,她们便都是一样的值得敬重。” 顺治听完,默默点头,“菊儿说的是。不管南方北方,都是朕的土地、朕的子民,朕理应一视同仁,不可偏听偏信。” 菊花低头笑笑,顺治之言,并未放在心上。垂眸看见手上银镯子,想起此来目的,笑问吴良辅:“我刚才不小心,落了郡主印。吴谙达帮忙留心,若是看到了,还请告知一声。或者直接送到慈宁宫吧。” 吴良辅不敢答应,只得诺诺,两只眼睛小心往顺治身上瞄。顺治捏捏袖子,本想掏出来还给菊花。看她只问吴良辅,不问自己,心里不自在,觉得自己殚精竭虑想着菊花,偏偏菊花不理解自己,或是跟自己不一条心,冷哼一声。 菊花吓了一跳,扭头看顺治,忖度开口:“皇上,莫不是您见着我的郡主印了?” 顺治撇嘴,“朕忙的很。那么小的东西,朕哪会放在眼里。” 菊花无奈了,这是见着了,还是没见着? 鉴于顺治此人闹起别扭来,常常连亲娘都不认,菊花懒得跟他吵闹。左右操心倒霉的是娜仁,自己出了宫,躲着不见就是。看看天色不早,告辞出去,带着人返回慈宁宫,告知哲哲掉印之事。哲哲听说掉在慈宁花园,根本不当回事。嘱咐宝音吩咐人去找就完了。菊花看没事了,便从慈宁宫后门出去,向北过神武门回王府不提。 第二天,哲哲传来口信,说郡主印居然没找到。吴克善面上大大咧咧,心里仔细。问明白情形,怕生事端,代女儿到礼部请罪,说是不小心掉了郡主印,请按律责罚。 皇上亲娘舅来了,礼部官员哪儿敢受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新任礼部给事中季开生倒霉,被众位新上司、老同事逼着,跑到养心殿,请示顺治。 过了一夜,顺治心里平和下来,想着菊花也没做错什么。不该拿着人家东西不给。本想趁下次菊花来给哲哲请安,悄悄还给她。哪知搞的礼部知晓,这下,更不能还回去。 想了一想,问季开生,“若是郡主印找不到,可该如何处置?” 季开生一听,吓了一跳,心想万岁爷您可别。那是您的亲表姐,她爹有钱,她叔有权,她堂妹是准皇后,她姑奶奶、亲姑姑是皇太后。难不成,您脑袋被门挤了,真想治她欺君之罪? 顺治见季开生不说话,急问:“朕问你,若是再打个印,是不是就没事了?” 季开生顿时明白,心中宽松,急忙说道:“万岁爷,这事不难。只需下个册子,说给郡主改个封号。原先封号作废。原来那方印,自然就没用了。” 顺治听了,心中满意,“好。就改个封号吧。”站起来踱步走两三个来回,吩咐下去,礼部为吴克善女定封号为“万寿”。命内务府赶制“万寿郡主”印一方。 季开生一听,这也成。就要告退出去办事。本来么,皇帝亲表姐,又是个小姑娘,郡主印本来就不值钱,掉就掉吧,又是掉在皇宫,肥水不流外人田,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菊格格跟孩儿他娘诺敏那么好,怎么也不能看着菊格格受罚。 顺治叫住他,想了想,慢慢嘱咐:“银子太轻,难免掉了。你到内务府说一声,用金子铸造郡主印。其余规制与之前那方相同。” “用金子造郡主印?”季开生头顶冒汗了。多罗郡王规制,尚且不能用金。您给一位小郡主用金印?万岁爷喂,吴克善老王爷家小格格没得罪您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看看,顺治真是各种矛盾纠结体呀 皇家小剧场: 顺治:哼,谁敢说朕对菊姐姐不好? 娜仁:我累了个去 45高丽闹事 第四十四章高丽闹事 季开生顿了顿,冒着死罪说明情况。郡主其实没印都成,给方银印就是恩典,不需要逾矩用金子造。 顺治登时冷了脸,“你就不会在金子外头镀上一层银。你不说,朕不说,谁会知道?” 末了顺治特意嘱咐威胁,“不准告诉菊格格,否则小心你脑袋!” 季开生腿都软了,磕头应承下来。出了门,亲自去找内务府总管索尼。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太蹊跷! 索尼是个老狐狸,只管小心做事,顺便捞足好处。安抚礼部侍郎一番,亲自到内务府造办处督工。三天后,礼部传旨,卓礼克图亲王女博尔济吉特氏,原万菊郡主,改封号为万寿郡主。品级照旧。特赐印一方。以示恩宠。 菊花跪接圣旨,吴克善夫妇陪着,打赏传旨礼部官员,送天官到门外。回转之后,菊花捏起“万寿郡主”印,掂量掂量,看屋里没外人,小心问吴克善,“怎么这方印,跟之前大小差不多,反而更沉呢?” 吴克善接过来,掂量下,心中有谱。只说叫菊花好生收着,不可再丢了。背着菊花,悄悄告知王妃,说这枚“万寿郡主”印,八成不是纯银。 王妃仔细听完吴克善分析,扶着胸口担忧,“王爷,不会是菊儿得罪了谁,故意使坏的吧?要不,咱们去慈宁宫求姑姑,把菊儿指了人家,赶紧嫁出去。嫁了人,总归就安定下来了。” 吴克善摇头,“菊儿素来深得两宫太后喜爱,这次云南平定。面上说,跟菊儿无关。实际上,太后、皇上都知道,菊儿也是有功的。谁那么没眼色,趁这时候找菊儿麻烦?” 王妃想了想,“也是。不过,咱们还是要多个心眼儿。毕竟,菊儿容貌不再,婚事上,难免艰难。” 吴克善呵呵笑了,安抚王妃,“妻贤妾美,咱们家姑娘,皇上亲封郡主,又不用给人做小老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等娜仁大婚之后,多少人家来求呢。你就等着吧。” 王妃听了,转忧为喜,到佛前上香,请求佛爷保佑闺女,一生顺遂。 吴克善安抚了王妃,背着手到花园转悠,想了半日,不明白内务府、礼部为何送一方假印过来。 过几日,偶遇季开生,吴克善趁四下无人,问起此事。季开生只得支吾含混作答。吴克善心中愈发疑惑。又不敢回家说明,搅得王妃、闺女不安。只有趁这日到紫禁城探望两宫太后,找个合适机会,跑到交泰殿,趁无人之时,透漏给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一听,问:“礼部送来的,不是纯银?不会是铜铁吧?” 吴克善叹气,“要是铜铁,我就不担心了。我掂量掂量,八成是金子。纯金呐。” 布木布泰不由不惊,“用金子——做郡主印?” 吴克善点头,“我就怕菊儿年轻,平日里口没遮拦的,得罪了哪位贵人。如若不然,谁会拿她一个小郡主开玩笑。妹妹,如今我跟嫂子身边,可就只剩这么一个闺女了。” 布木布泰想了想,笑着安抚吴克善,“大哥莫急。有我在,菊儿不会有事的。”当下叫来苏麻拉姑,小声嘱咐几句,命她悄悄到内务府找内务府总管索尼,问明情况。 吴克善见话已经传到,得了布木布泰保证,放下心来,告退出宫。 不一会儿,苏麻拉姑带着索尼回话。索尼虽然狡猾,这件事却没打马虎眼,对布木布泰一五一十说了。 布木布泰听明白,命他守口如瓶,不可再对旁人提起。否则,带着赫舍里一族,回东北给先帝守陵。 索尼磕头发誓应了。布木布泰冷笑,“你也别发誓了。誓言发的再好,好处没捞够,你可舍不得撒鹰。” 索尼哪里敢认,再三发誓保证,出去绝不多说。布木布泰这才叫他下去。叹息一回:芳儿,不是祖母跟玄烨防你。实在你的这个祖父,太过狡猾。我们祖孙,信不过他呀! 布木布泰悼念孙媳命苦,自我宽慰一番,带着两个小阿哥玩耍。到了傍晚,顺治从慈宁宫请安出来,要去承乾宫找董鄂妃,顺路经过交泰殿,看望额娘与小弟弟。 布木布泰看他们兄弟玩耍一阵,叫奶嬷嬷抱小阿哥下去吃东西。苏麻拉姑会意,带着人都下去,关了门,站在外头守着,不许人靠近。 布木布泰拉着顺治,柔声问些作息衣食。得知顺治过的舒心,这才笑说:“你菊儿姐姐那日丢了银印,吓得不得了。后来皇上仁厚,又赐给她一方印,阖府这才安心。吴克善老亲王怕再丢了,就把印要过来,自己收着。可是巧了,放在一块试金石旁边。你可知道,一夜过后,那印成什么样子了?” 顺治仰头笑了,低头收敛笑容,正色回答:“额娘有话就问。咱们母子,何苦绕圈子。不怕告诉额娘,那枚郡主印,是朕让人用黄金做芯子,外头镀的银。” 布木布泰眨眨眼,不成想儿子这么直接,接下来想敲打敲打他,怕也没那么好开口了。就听顺治接着说:“额娘,朕希望额娘明白,朕才是皇帝,这个天下,是朕的。朕想给谁什么东西,只要没有伤天害理、罔顾人伦,纵然额娘贵为太后,也不必拦着。” 布木布泰按按胸口,重活一辈子,大儿子说话比上辈子好听多了,不气不气。缓和半天,总算咽下气来,拉着顺治说:“你跟额娘说实话,只要你说的在理,额娘不仅不拦着,额娘还要帮你。你是额娘的长子,是额娘与两个小阿哥未来的依靠。只有你好,额娘才能好。额娘相信你,你也要相信额娘。” 到底是亲生母亲,顺治不忍跟她大闹,想了想,低头说道:“朕——朕其实很想封菊儿为公主。您也知道,菊儿在南边,确实帮了不少忙。尤其这次云南来人,不住赞叹。只是,碍着宗亲颜面,只得给她个更好的封号。用镀银金印,也不过是为了表彰表彰。” 布木布泰当然不信。心里嘀咕:真当老娘是傻子?面上却笑了,拍拍顺治肩膀,“好,难为你想着。老亲王跟菊儿,定然不会计较这些的。回头我跟他们说,叫他们不必担心了。你可不知道,自从发现郡主印不对劲,那一家子,可是没睡过好觉呢。” 顺治腼腆笑了,“额娘只管跟他们说。叫舅舅他们安心就是。” 母子俩又说一番话。顺治到底年轻,布木布泰不过几句,就刺探出来三分实情。感慨一阵缘分诡异,叫来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母子四人一同玩闹一番。眼看天色将晚,顺治这才出了交泰殿。 跟布木布泰打了一个多时辰机锋,身心疲惫。进了承乾宫,到董鄂妃屋子里,倒头就睡。弄的董鄂妃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只得领着宫女小心翼翼给顺治换了衣服,伺候他睡安稳了。自己沐浴洗漱,脱了衣服,躺在顺治身边。 夜半梦回,回想入宫之前日子无忧无虑。入宫之后步步为营。身边一个人也不能相信,每日里一睁眼就是四位格格冷嘲热讽。出门给两宫太后请安,还要小心娜仁格格无端飞来的鞭子。皇上看似宠爱,实际上,那人心思一丝一毫也摸不着。心中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泪湿枕畔。迷迷糊糊一夜过去。天快亮时,打点精神,伺候顺治起床更衣。 顺治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看时候还长,也有心思跟董鄂妃调笑几句。董鄂妃正色:“万岁爷该去养心殿听师傅们讲学了。留在后宫,耽误青春,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顺治听了,对着董鄂妃笑笑,心想:没想到,多尔衮还给朕挑个爱讲道理的。嘴上说:“得,赶朕走,朕就走。” 董鄂妃亲自送到承乾宫门外,望着御辇远去。回到屋里,身边宫女不解问:“主子好兴致,小主您怎么就催主子走了呢?” 董鄂妃看宫女一眼,微微一笑,“女子应当贤德贞静,怎可美色误国。” 这话传到两宫太后、多尔衮耳朵里,三人莫不赞一声董鄂妃贤惠。唯独娜仁,一不小心,又甩坏了一条鞭子。幸好未出人命。 冬去春来,眼看礼部、内务府开始布置大婚事宜,顺治急的抓耳挠腮。一旦闲下来,就带着小太监到后宫到处转悠,看见平头正脸的宫女,上去调笑一番。接下来就等着娜仁送上门来闹腾。哪知道娜仁忙着到交泰殿,接受准皇后培训,十次竟然有九次未能到来。顺治扼腕,再拖下去,把娜仁娶进来,可就真该废后了。啧啧,就是皇帝,担上休妻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正在顺治焦急之时,东北吉林将军八百里军急送到,说是高丽开始频繁地震,貌似在搞什么危险火武器。顺治一看,抱着折子就要大喊:“天助我也!”急忙召集王大臣,开会讨论。 会议上,顺治把高丽情况可着劲儿地往严重里说。只说的多尔衮要领兵出征。豪格瞥多尔衮一眼,凉凉说道:“皇父摄政王且住。皇上就要大婚,这时候您怎么能离开呢?还是由本王带兵前去的好。” 多尔衮皮笑肉不笑,“还是不必了吧。肃亲王您的腿——不是又疼了,准备带着平福晋去西山温泉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小剧场: 多尔衮:东莪格格他爹又不安生了 豪格:你还真好意思说 多尔衮:你爹都给人家养了多少孩儿了,我又什么不好意思的? 哲哲:先帝呀,您都听见了吧? 46孝元皇后 第四十五章孝元皇后 豪格与娜木钟“一见钟情”,导致豪格第九子横空出世。其中罪魁祸首——西山温泉事件,八旗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一时众人哄笑起来。豪格瞪多尔衮一眼,歪着头不说话。 会议开了两天,最后,在顺治大力支持之下,定下“威慑”、“军演”等对敌策略,商定由多尔衮挂帅出征。哲哲得知消息,担心多尔衮不在,皇上就举行大婚,恐怕多尔衮心里不好受。 哪知这一回,顺治超乎寻常孝顺后爹,直接刷一道圣旨,说什么时候皇父摄政王回京,什么时候再提大婚之事。 等到哲哲、布木布泰想要拦下,旨意已经发出。娜仁心中着急,也没办法,闲下来只有打骂宫人出气。一时间,搅得后宫之中,怨声载道。曼殊锡礼无奈,只得接女儿出宫,暂避风头。 顺治得知娜仁出宫,回京中达尔汗亲王府学习宫规礼仪,大为扼腕。本以为再加把劲,就能令长辈们彻底厌恶娜仁,哪知道曼殊锡礼如此识趣? 娜仁不在宫中,顺治自然没什么心思给自己“好色”名声上增砖添瓦。一时间老实起来,只带着原先进宫的四个格格厮混。不知如何,瞧上一个养心殿宫女巴氏,宠幸几回,尝出滋味儿,带在身边,日夜伴驾。把个温柔贤惠的董鄂妃,早扔到天边不管。 多尔衮不在京中,顺治移情别恋,无靠山、无皇宠,董鄂妃日子,苦不堪言。 布木布泰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巴不得顺治一辈子不再瞧董鄂妃一眼。再看看顺治后宫女人,幽幽叹气:巴氏是个没福的,生了一子一女,都没活长;钮钴禄氏虽好,可惜顺治如今还没发现她的好,隆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降生。至于正史中宁妃董鄂氏,早已嫁人。就算没嫁人,布木布泰也不会找来给自己添堵。扒拉扒拉,只剩下佟氏,还算入眼。叫来苏麻拉姑,命她给礼亲王府送信。 没过几天,礼亲王福晋就进宫来看望哲哲。顺便带来一家远房亲戚女孩子,名佟腊月,说是比顺治小一岁。 哲哲听了,叫佟腊月到跟前瞧了,点头称赞:“是个老实本分的。”拉着礼亲王福晋的手,就说十分喜欢这孩子,想留她在慈宁宫住几日。 礼亲王福晋高高兴兴答应了,叫佟腊月给哲哲磕头。哲哲也不含糊,送走老嫂子,命佟腊月换了宫装,陪伴身边,嘱咐她等会儿皇上来了,如何如何。 这辈子哲哲活的时间长,顺治不算缺爱,心眼儿也比上辈子多。礼亲王福晋一进宫,养心殿就得知消息。听说二伯母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不像王府格格,捏着朱笔笑一阵,叫来礼部给事中季开生,问他今年科举准备的如何了。 季开生认真作答已毕。顺治带着他到御花园里走走散心。趁着看景之时,笑着问他:“诺敏姨母前日来,对皇太后提起,说是家中太公想给你纳妾?” 季开生听了一顿,赶紧笑答:“回皇上的话,大概是内子混听人说,听错了。臣家有祖训,不得纳妾。更何况臣已有二子一女,香火得继,妻子孝顺父母、贤惠持家,纳妾作甚?” 顺治听了,微微一笑,“若是你家中父母非要你纳妾呢?” 季开生低头,瞥见顺治身后一溜年轻小姑娘,想了想,慢慢回答:“臣不敢说。只是,臣以为,所谓姻亲,乃是结两姓之好。如果家中已有贤妻,能不纳还是不纳的好。毕竟,人之交好,不一定非要联姻。譬如同窗之情也是难得的财富。” 顺治看季开生一眼,摇头笑道:“你倒说的轻松。朕哪里能比得上你?” 季开生瞧顺治不高兴,想想眼前少年皇帝,着实不易。慢慢凑过去,小心说道:“臣不敢说一定能想出好法子,但只要皇上肯说,臣一定会殚精竭虑,为主分忧。” 季开生人品正直,虽是汉臣,毕竟是堂姨夫,算得上皇亲国戚,顺治自然信的过,叫他近前,君臣二人一同走在鹅卵石小路上,一面慢慢说了礼亲王往宫里送人之事。 “礼亲王?”季开生有些奇怪了,礼亲王不是早就在家荣养,不管政事了吗?顿一顿,悄悄问顺治:“皇上,臣有一事不明。” 顺治点头,“有话就问,咱们君臣之间,还有什么隔阂不成?” 季开生忖度一下言辞,慢慢说道:“据臣所知,礼亲王生母,乃是太祖嫡妻原配。只是,为何太庙供奉的,却没有这位皇后牌位呢?按宗族纲常之理,佟佳氏老祖宗地位,当在孝烈武皇后之上——才是。”说完,向后退一步,小心跟着,任由顺治自己琢磨。 顺治看季开生一眼,走了两步,豁然开朗。回头拍季开生一把,“冠月,卿真乃直臣也!” 说着,带着人就往慈宁宫奔。季开生乃是外臣,不好跟着去,到了慈宁门外,告辞顺治出宫。顺治高兴,命梁九功亲自送他出去,转身抬腿进了慈宁宫。 哲哲听说顺治来了,急忙给佟腊月使个眼色,佟腊月会意,恭恭敬敬站在哲哲身后,给她捶背按肩。 一时顺治进来,迎面瞅见哲哲身后女子,容貌确实端丽。只可惜,送上门儿的——多了去,没什么挑战性。笑着给哲哲见礼,不等哲哲说起,快步走到哲哲身边,挨着坐下,端来热茶,亲自送到哲哲口边,嘴里道:“大额娘请喝茶。” 哲哲咯咯笑了,就着顺治的手喝了一口,抬手叫佟腊月退下,宝音也带着人出去,到门外守着。看屋里没外人,哲哲这才说道:“刚才那孩子你也见了,是你二伯父代善送来的。说是祖上跟老罕王元妃佟佳氏,同宗来着。虽然只是汉军旗,到底也是从龙入关的老人儿了。说话做事,也还温顺。我瞧着不错,只是没你点头,我也不敢把话说死了。正好你来了,就想问问你,若是喜欢,咱就留着?” 顺治笑着放下茶杯,站起来,给哲哲捏肩,一面撒娇:“到底是大额娘疼我。这事儿先不急,朕有件大事,也是事关礼亲王府,想跟大额娘商议商议。” “哦?”哲哲笑了,“若是家事,跟我说说。若是国事,你就跟大臣们商议吧。” 顺治笑了,“大额娘是先帝皇后,一国之母,什么事不能跟您说?这事是国事,也是家事。儿子还没跟大臣们提,就想先来请大额娘帮忙拿个主意。” 哲哲点头,“难为你了。别人治大国如烹小鲜。我儿却是步步为营、举步艰难。放心,只要用得着大额娘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顺治乐呵呵坐下来,拉着哲哲的手说:“有儿子在,哪里就劳烦大额娘出马。不过是想跟您商量商量。”说着,把追尊努尔哈赤原配、代善生母佟佳氏为皇后的话说了。 哲哲迟疑,“追尊皇后,可不是小事啊。更何况,又过了这么多年,当年先帝在时,只有孝慈武皇后。多尔衮摄政多年,才追尊了孝烈皇后。这会子追尊佟佳大妃,会不会——” 看哲哲担忧,顺治陪着忧虑,“朕也担心这个来着,只是您也知道。礼亲王虽然不管事了,但只要他老人家出面,摄政王、肃亲王都得听。如今南边儿战事不停,北边局势不稳。正是需要咱们八旗团结之时。若能请动礼亲王他老人家出面,安抚八旗之心,必事半功倍。儿子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既不会威胁到其他势力,又能让礼亲王对咱们母子心存感激的法子。更何况,谁也不能否认佟佳大妃就是朕的嫡亲祖母。正如,谁也不能隔阂朕与大额娘您的母子之情——一样。” 几句话,说的哲哲动容,笑着擦了眼泪,抱顺治在怀里,说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这件事,依大额娘看,成!好孩子你只管去找大臣们说,八旗王贝勒哪里,有大额娘呢!” 顺治笑了,趴在哲哲怀里打滚儿,“就知道大额娘最疼儿子了。” 顺治是个急性子,哲哲办大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沓。更何况皇太极早死了,没人担忧此举会危及到孝慈武皇后独一无二地位。多尔衮远在东北,跟金三胖对峙,更是操不上这点儿心。至于英亲王阿济格、肃亲王豪格等人,都是不管闲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出几日,大朝会上,群臣一致通过追尊佟佳元妃为后。顺治亲拟谥号孝元,着礼部照当年追尊孝烈武皇后规格,略加一层,定下追尊仪式。并传令礼部、工部,前往盛京,为佟佳氏重修陵墓,比照皇陵规格建造享殿、山门,定为福东陵。礼亲王代善闻之,捧着圣旨,跪在王府正院,面朝东北,大哭一场。当天就换了朝服,到紫禁城拜谢顺治。 老爷子年纪大了,顺治哪儿敢真让他磕头,赶紧站起来,下了龙座,双手搀扶,嘴里叫一声:“二伯父,朕的亲伯父,”眼泪便在眼眶里转圈。 代善年老多情,跟着红了眼圈。伯侄俩落座叙话。到了吉日,顺治陪同代善,护送孝元武皇后佟佳氏牌位升祔太庙,京中百官四品以上,皆素衣朝拜。 吴克善领着王妃换了素衣观礼。回来后对菊花说明详情。菊花笑笑,“皇上能对嫡祖母如此尊重,汉人该大加赞颂了。” 吴克善哈哈笑了,“那是。这一路上,你可是没见多少人说咱们皇上孝顺呢。” 没过几日,诺敏来王府玩。到侄女菊花绣房里说话,提到佟腊月回到家中,礼亲王亲自做媒,嫁给了内务府总管索尼长子噶布喇。菊花奇了,“怎么,佟腊月没进后宫?” 诺敏也奇了,“不是你跟我说,可怜佟腊月福气不够,最好想法子把她嫁到寻常人家,省得盛宠折寿、青春早逝吗?”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小剧场: 康师傅抱着佟腊月不撒手:呜呜,额娘你不嫁给皇阿玛,我肿么办? 佟腊月:三阿哥我也没法子,谁叫太后先把您给生下来了呢? 福全:你们娘俩省省吧,当初我额娘嫁人的时候,我不吭都没吭?就你俩矫情? 康师傅:滚粗,你又没得天花,你怕什么? 47生啖桃花 第四十六章生啖桃花 菊花抿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诺敏白菊花一眼,“你早说啊,我跟你姑父,就不费那么大劲儿,哄了皇上劝太后,把佟家姑娘弄出慈宁宫了。真是。”诺敏埋怨菊花两句,丢开不提。 菊花笑笑,“这倒成了我的错了。”站起来,拿着花剪出了绣房,到窗外修剪花枝。 一面仔细剪裁,一面想:上辈子,佟腊月生子之时,正是自己被废之日。算起来,上辈子跟她没什么仇怨。她也一直很老实乖巧,从来不敢惹自己生气。以她当年得宠程度、母家势力,若不是宁妃出身董鄂氏,只怕,轮不到老三当皇帝。果真不该迁怒于她。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可是呢?她的儿子就是成了皇帝,她就是成了太后。尽管这个太后没当两年…… 正想着,肩上有人拍了一下。菊花扭头,就见顺治一身便装,打扮的跟个秀才似的,呵呵笑着背手而立。菊花愣了愣,赶紧丢了花剪叩拜行礼。屋里诺敏听见响声,领着丫头、婆子们出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顺治说声免礼,轻轻弯腰,亲自扶菊花起来,笑对诺敏说:“今日休沐,朕突然想听季师傅讲经,便带着人去姨母家里。哪知道大门紧闭,问了邻居才知道,姨母一家都来串门儿了。” 诺敏甩着帕子笑道:“可不是。家里花园小,孩子们没地方玩。索性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蹭饭吃。有嫂子帮忙看着,我可是能躲会儿清闲。”说着,扭头吩咐贴身丫鬟,“还愣着干什么?没见皇上来找老爷了?赶紧到前头书房叫去。” 丫鬟听了,赶紧出去传话。诺敏回头对顺治笑呵呵,“万岁爷,这儿是侄女闺房,不请男客,我陪您到前头正堂里坐坐?”说着,连拉带拽,扯着顺治走了。顺治无奈,一面走一面回头,对菊花说道:“后日紫禁城百花宴,你可别忘了去。” 菊花低头送客。就听诺敏笑呵呵说道:“什么百花,这会子开的不就只有桃花、杏花、梨花?”二人走远,梁九功带着人跟上,说些什么,听不清了。 菊花也不说话,捡起地上花剪,接着修建花枝。不出一会儿,把个茂盛的石榴树,修的只剩下蓬蓬的几个枝桠。老嬷嬷捧茶劝道:“格格,您再修下去,花匠该哭了。” 菊花噗嗤笑了,“嬷嬷真会说话。”放下花剪,小丫鬟接着送屋里。菊花坐到院中石凳上,接了茶,抿一口,笑问嬷嬷:“王爷可去见皇上了,没提别的吧?” 老嬷嬷笑笑,“没听说提什么。就是说起娜仁格格,皇上有些不高兴。” 菊花抿嘴,那能怪谁,这一回可是经过选秀,你自己挑的。再想废后,可得费心找个好理由。 顿了顿,问老嬷嬷:“宫里要办百花宴,做什么用?” 老嬷嬷想了想,“大概是太后请宗亲们聚聚吧。春天来了,大家伙热闹热闹。” 菊花摸着茶盅琢磨一番,摇头,“不是。北方战事一触即发,南边洪承畴也带着十来万兵守而不战。多少老百姓没饭吃,朝廷存粮不够一年的。这个时候,太后纵然不管政事,也不至于带头领着宗亲玩乐。”八成与这次科举有关。 不得不说,上辈子顺治对菊花的评价,有几句还是挺贴近实际的。尤其是“丽而慧”三个字。菊花一猜,就猜出顺治委托哲哲在慈宁花园办百花宴的一半目的。 这次科举,本意就是选取人才,尤其是为将来顺治亲政,储备人才。故而,无论多尔衮还是顺治,都十分重视。 顺治想着法子,把多尔衮撺掇到东北,去跟金三胖对峙,好借机把握科举整个脉络。多尔衮心知肚明,提前安排下几个心腹,倒不是为了跟顺治抢人,只是要他们多多留意。毕竟,归政顺治,那是早晚的事。前提是,一定要保住两个儿子,与正白旗既得利益。 要不怎么说,撼动利益,比撼动灵魂更加艰难? 顺治当然知道多尔衮安排下来的棋子。跟哲哲、代善商议,按兵不动、按部就班举办科举。明日发榜,后天太后在慈宁花园办百花宴,请两榜进士同去赏花喝酒,品评国家大事。 还有一个目的,就连哲哲也不知道。 到了百花宴之日,慈宁花园内春花盛开。花匠早得了吩咐,将最好看的花全移来,堆出一幅春花烂漫图来。 哲哲换了春秋朝服,带着宫人们坐在慈宁花园西边,诸王贝勒福晋陪着。还有未来的恭妃、端妃,分别为浩齐特多罗额尔德尼郡王博罗特之女、阿巴海一等台吉布达希布之女,陪同娜仁,分左右坐在哲哲身边绣墩上,算是与哲哲同席。诺敏爱热闹,亲自拉了菊花来。诺敏有哲哲所赐郡主诰封,又有季开生所挣诰命夫人诰封,自己坐了一个桌子。本想拉着菊花同坐,哪知道宝音笑着来请万寿郡主入座。就在诺敏下手。诺敏一拍手,笑呵呵说道:“我怎么就忘了。咱们家菊儿也是有郡主诰封的呢!” 一时女客落座已毕。顺治领着两榜进士入园。隔着屏风对哲哲叩拜。行礼已毕,礼部便说,现已点出状元、榜眼、探花,请国母娘娘为三甲簪花。 就有王福晋问:“什么是国母簪花?” 旁边有位公主作答:“这是汉人的规矩。您记得戏文里头,就有秀才得了状元,皇后给状元帽子上插花,插好之后,状元就戴着花帽子游街。” “呸呸呸,什么叫游街。那叫跨马游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游街示众呢!”说的一帮夫人都笑起来。诺敏轻轻跟菊花商量,“待会儿看仔细了,那个探花还是熟人儿呢。” 菊花略作思量,问:“沈荃?” 诺敏点头,“可不是么。那天他去我们家,我偷偷趴屏风后头看了,啧啧,那小模样,长的可俊了,听说还没成亲呢。唉,可惜,你姑姑我人老珠黄,没那个心劲儿咯。” 菊花盯着诺敏看了半天,最后说了句:“你还不就是仗着我姑父疼你!” 姑侄俩小声说笑一阵,就见顺治亲自进来,扶着哲哲出去,恭妃、端妃还未入宫,赶紧退后,不敢露面。唯独娜仁,自幼陪着哲哲接见外命妇,不怕大场面。忖度着给三甲进士戴花这项礼仪,自己少不得也得学习学习,便捧着托盘,上面放着几支布花与时令鲜花,陪着一同出去。顺治看她一眼,本想让吴良辅接过托盘,叫她呆在屏风后头。迟疑一下,还是随了她的便。 出了屏风,三甲进士已经跪拜眼前。哲哲先给状元插了一朵牡丹,给榜眼插一朵芍药,因为天气冷,这两朵都是宫女做的宫花。唯独插在探花郎头上的,乃是一支鲜桃花。三人谢恩已毕,哲哲拉着顺治笑说:“皇上,你要爱惜人才,做个听忠言、用良臣的好皇帝。” 顺治恭敬应下。哲哲接着殷殷叮嘱百官:“众位爱卿要忠心辅佐皇上,爱护百姓,做国之忠臣、民之良官。” 百官应诺。恭请母后皇太后入座。哲哲点头笑了,瞧一眼三甲,暗叹:今年这个探花长的真俊! 顺治亲自护送哲哲进屏风内重新落座。娜仁随后瞥一眼戴花三人,低头微微一笑。怪不得都说探花乃是朝廷的脸面,瞧瞧,探花郎沈荃长的——就是比那两位好看。 等到顺治扶着哲哲回转,娜仁随后跟来。顺治瞥一眼娜仁手里托盘,还剩两枝桃花,枝枝娇艳。请哲哲与众位外命妇只管赏花喝酒,便对哲哲告退。 哲哲笑了,“去吧,哀家这里不用你陪着。还是到外面,陪众位大人。他们都是未来国之栋梁,皇上万万不可怠慢。” 顺治答应下来。对着哲哲鞠躬,看娜仁一眼,娜仁笑笑,对顺治点头。顺治不知她点头何意,也无心管她有什么意思,伸出手来,取了娜仁面前托盘里两枝桃花,一支自己握在手里,一支拿着走了两步,经过衲敏桌前的时候,顺手一般放在菊花席上。 菊花低头瞪着这支桃花,气的只想骂娘:福临你——我姑姑的,你一走了之不管不顾了。剩下半园子命妇,几百双眼睛盯着,叫我怎么解释? 哲哲瞧见,只当顺治不过顺手而为,心里记下,脸上不露半分,依旧笑呵呵拉着礼亲王福晋说话。其他公主王福晋也跟着凑趣。恭妃、端妃互相看一眼,小心坐在哲哲身旁,心中有数,不敢多话。唯独娜仁,盯着菊花桌上桃花,看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笑着对菊花说道:“乌达布拉其其格姐姐,果然圣宠非凡呐。” 她这么一说,菊花顿觉语气、表情熟悉万分。想当年,自己从大清门进了皇宫,婚姻生活不如意,到处发脾气。也曾当着公主王福晋的面,当着太后的面,当着大贵妃的面,甚至当着顺治的面,如此说过当时的襄亲王侧福晋董鄂氏。令太后恼怒,大贵妃气恨,公主王福晋们看了好几年的笑话。后来——后来董鄂氏成了董鄂妃,自己则由皇后变成了永寿宫静妃。 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难道,这就是报应? 诺敏看菊花额头颜色苍白,吓了一跳,小心拉拉菊花袖子,叫几声,“菊儿,菊儿?”天呐,这孩子不会气傻了吧? 菊花回神,应一声,“姑姑,我没事。”说着,拈花对娜仁一笑,“您说的是。前些日子,听皇太后说,桃花能治我的脸。没想到,皇上居然记下了。如此圣宠,真让人受宠若惊。”说着,拉下面纱,露出脸上一小片浅浅痘痕,一朵一朵摘下桃花,一瓣一瓣当场生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小剧场: 梁九功:菊格格,万岁爷送您的桃花,祝您桃花盛开 菊花:吃 吴良辅:菊格格,万岁爷送您的桃花,祝您姻缘美满 菊花:我还吃 顺治:呜呜,额娘,菊姐姐欺负我 48桃花朵朵 第四十七章桃花朵朵开 顺治捏着桃花枝,带着两榜进士游玩,吴良辅过来,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顺治冷哼,手一抬,一支好好的桃花就给扔了出去。众臣只当小皇帝喜怒无常,都小心不敢乱说。只有沈荃,出列跪拜,恳请顺治将那支桃花赏给自己。 顺治奇怪了,“你要那作甚?太后不是亲自赏你了吗?” 沈荃笑答:“回万岁爷,桃花可入药,臣想着,能用就别浪费的好。” 顺治来了兴致,“桃花入药做什么用?” 沈荃答:“回万岁爷,桃花有活血功效。可治面上痘痕。” “面上痘痕?”顺治默默想了想,对着吴良辅吩咐一句。吴良辅赶紧上前,捡回桃花枝。顺治捏在手里,自我安慰:原来,菊儿真是误会了。看来,还要再想个法子,叫她明白朕的心——才是。 顺治心里着急如何叫菊花明白自己心迹,沈荃则是拿了桃花枝暗暗叹气。往日看达尔汗亲王家格格是个有福的。如今瞧瞧,皇上分明心有所属,那位格格偏偏娇惯养大,若是真嫁了皇上,闹将起来,皇上未必会看在表兄妹的面上,让着她。心里头翻翻历史上表亲做皇后的例子,更是吓的不得了。从汉朝陈阿娇到北魏冯媛、冯妙莲姐妹,几乎都是皇帝表姊妹,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元朝弘吉拉氏那是专出皇后的家族,不算。 君臣游玩一天,顺治回去看书,进士们都散了。哲哲也扶着宫人回去。诺敏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走路不稳。菊花领丫鬟搀扶着,随着公主王福晋们出宫回府。 好容易送诺敏回家,菊花带着人回到王府。累了一天,还未进门,就吩咐丫鬟:“赶紧打水,洗了好睡。” 丫鬟笑问:“主子不吃晚饭了?” 菊花摆手:“累死了。明天跟早饭一同吃。” 说着主仆几人进了院子,老嬷嬷迎上来,说:“主子,娜仁格格等您半天了。” 菊花顿住,往屋里瞅一瞅,就见门帘卷起,娜仁正端坐正座,捏着茶杯品茶呢。一帮子丫鬟们呈雁翅摆开簇拥着,果真是国母风范、雍容大气。 菊花笑了,扶着丫鬟们进来,对着娜仁行个礼,“皇后娘娘来了?给您请安了。” 娜仁慢慢放下茶杯,看菊花一眼,冷笑:“叫你的人我的人都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菊花站起来,对着老嬷嬷点点头。老嬷嬷会意,带着众丫鬟出去,怕人来,特意关了门,打发小丫鬟们下去打水做饭,自己坐在门前马扎上,取了针线簸箩纳鞋底。 娜仁见屋里没人,对菊花笑一笑,指着身边椅子说:“菊姐姐请坐吧。” 菊花微微一笑,道一声“谢座”,走过去安安稳稳坐下。娜仁不说话,菊花自然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听娜仁说道:“本来,菊姐姐最有可能登上皇后位。可惜,谁叫你病了呢。所以,皇上就选了我。可我也知道,皇上心里,总还惦记着你呢。平日他跟那些宫女、庶妃们调笑,我只当不管,只是今日——那枝桃花提醒了我。姐姐只怕也要入宫,咱们姐妹俩共同伺候皇上了。姐姐,恭喜你!日后,咱们姐妹可要多多相近相亲才是。” 菊花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娜仁,摇头叹道:“你呀,还是瞧不明白。皇上若真喜欢我,会舍得当着你的面,当着太后、公主王福晋的面,这般明确表现出来?他是喜欢我呢,还是想叫我当靶子,护着他喜欢的人呢?他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找茬,想让咱们姐妹互相残杀来着。” 娜仁不信。菊花懒得多说,“你自己想想吧。宫里宫外,想跟你一同伺候皇上的,多的是。别拉我进那个吃人之地。我这次回京,本来是想送你出阁的。既然一时半会儿不办大婚,我也不多想多呆,惹是生非。过两天,我就去云南了。” 娜仁迟疑不信,“去云南做什么?” 菊花站起来送客,“那里有我的巴图鲁。” 娜仁愈发疑惑,慢慢站起来,菊花已经走到门口,开了门请她出去。老嬷嬷听见身后动静,赶紧放下针线筐站起来,领着小丫鬟送娜仁出去。娜仁无奈,走到门边,看菊花一眼,小声问:“你——当真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菊花笑了,“你去问他呀。” 娜仁听了冷哼一声,迈步出去,带着人走了。 老嬷嬷送娜仁出大门,望着马车走远,这才回转,瞧见菊花领着丫鬟们收拾行李。忙问:“主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菊花抿嘴,“随便哪儿吧,找个地方躲几天,清静清静。” 再说娜仁,自那日回达尔汗王府,思量一夜,依旧不明白:皇上心里到底有没有菊花。过几天,听说菊花果然出京往南去了。暗暗留意顺治动静。没发现什么奇怪地方,倒是储秀宫又塞进一个姓唐、一个姓陈,两个官女子。这一次,倒是明确给了名分,都是答应。 名分虽低,却是在皇后入宫之前给的。别说娜仁,就连曼殊锡礼都开始担忧了。在王府正堂里转了几圈,着人请来老相与沈荃,请他出个主意,皇上此举,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老人家,或者对娜仁有什么地方不满。要知道,家里不仅娜仁一个女儿待嫁,还有塔娜等着嫁给十一阿哥博果儿,青格儿、孟谷青也等着跟弘毅公、果毅公两家联姻呢。 沈荃听了,哈哈笑了。“王爷何必担忧。皇上胸怀大志,怎么会跟几位格格计较。除了塔娜格格婚事要排在皇上大婚之后,两位小格格,该嫁您只管嫁么。” 曼殊锡礼摇头,“若是娜仁有什么错,还好改。若是皇上对我,乃至对科尔沁有什么不满,怕就不好说了。要知道,如今科尔沁跟满洲——不比之前了。” 沈荃听了,点头,“王爷说的是。学生倒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曼殊锡礼急忙说:“咱俩忘年交,有什么好顾忌的,说!” 沈荃笑笑,“据我所知,菊格格比娜仁格格还要大些。怎么菊格格婚事未定,娜仁、塔娜几位格格,就先定下了。” 曼殊锡礼忙问:“这事儿跟皇上有关?” 沈荃急忙摆手,“无关无关,您也知道,菊格格算是我的女学生,跟我学了半年汉字。做老师的,多少关心关心。” 曼殊锡礼这才放心,慢慢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菊儿脸上长了痘痘。你之前见的时候,已经好多了。最开始,听说根本不能见人。恰恰那时候大选,她没能参加。不过不用担心,两宫太后早就说了,等过了皇上大婚,就给菊儿挑个好婆家。”顿了顿,曼殊锡礼笑道,“好在菊儿性子活泼、胆子大,带着大夫、侍卫、丫鬟们跑遍江南,总算把脸治好了。听大哥说,再过几个月,出门就不用面纱了。” 沈荃听了淡笑,“那就好。到底是个小姑娘,总遮着面纱,怕心里也难受。”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瓷瓶子,交给曼殊锡礼,说:“这是晚生研究古方,配出来的药。最能治痘痕。因男女有别,不好亲往卓礼克图王府。还请王爷代为转送。” 曼殊锡礼接过瓶子,盯着沈荃上看下看,打量半天,哈哈笑了,“老弟呀,送药是假,送心是真。咱俩一同上战场的交情,有什么事,就跟老哥哥说说。” 沈荃淡笑,“什么都瞒不过王爷。不求别的,只求什么时候太后、吴克善王爷给菊格格选婿的时候,您——给美言几句。” 曼殊锡礼嘿嘿笑了,揽过沈荃肩膀,“老弟你藏的够深呐。什么时候瞧上我家菊儿了?说。” 沈荃微红了脸,对着曼殊锡礼说道:“从云南回京路上,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的,就瞧上了呗。” 曼殊锡礼笑了,拍拍沈荃,“成啊,到时候我跟大哥说。太后那边,怕就说不上话了。其实也别怕,大哥同意了,太后还能拦着不成?”说笑一通,曼殊锡礼惋惜,“可惜了,我家里再没有未聘闺女,如若不然,老弟这么好的人才,哪里轮得到大哥得便宜。” 沈荃连连自谦。二人说笑一会儿,沈荃告辞。曼殊锡礼摆摆手,“不送你了。慢慢走,你们读书人身子骨比不得我们。” 沈荃笑着退出去。来到大堂外,小厮接着,刚要下台阶,就听身后一个女子叫:“沈先生留步。” 沈荃回头,见是为嬷嬷,笑着打恭,“老妈妈何事?” 嬷嬷急忙还礼,“我家小主子请您到二门一叙。” 沈荃想了想,摆手婉拒。嬷嬷无奈,只好说:“请先生稍等,我去禀告小主子。” 不一会儿,只听环佩之声徐徐而来,娜仁带着丫鬟、婆子们走到大堂一角,站定了。沈荃这才慢慢走过去,隔着五步外行礼。到底是准皇后,不可怠慢。 娜仁还礼,轻声问:“先生,请恕小女冒昧。先生可知,皇上——要封庶妃董鄂氏为贤妃,占据正妃之位。先生,嫡妻未曾进门,皇上就有此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荃眯眯眼,这事儿说是关乎朝政,说白了,不过就是皇上他老人家被窝儿里的事儿。您一位待嫁皇后,好好准备嫁人就是了,操那么多心作甚? 想了想,还是笑答:“格格您切莫多想。臣不通满人规矩。但臣知道,在汉人眼里,皇妃就是皇妃,无所谓正妃、庶妃,不过都是妾室。只有皇后,才是正宫之主、皇帝之妻。您——何必为一个妾妃苦恼呢。” 娜仁得了这话,暂且放心。谢了沈荃,扶着丫鬟们回去。沈荃摇摇头,跟着王府小厮出门回家不提。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哪知道,不出月余,多尔衮就送回书信,建议顺治提董鄂氏为贵妃,封号贤,摄六宫事。一时间,满宫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小剧场: 沈荃:天可怜见的万寿郡主,你可等等我 顺治:滚粗,竟敢跟朕抢皇后 巴特尔:哎,我离的远,有心无力、鞭长莫及,格格,科尔沁明珠,你可不能变心呐 多尔衮:我苦命的儿,坚持住,看谁敢跟咱家爷们儿抢媳妇 皇太极:多尔衮滚粗,朕是才亲爹 49贤皇贵妃 第四十八章贤皇贵妃 接到消息,顺治恨不得摔了书信,飞奔到鸭绿江,提溜着多尔衮脖子,质问于他:“你到底什么意思?朕皇后还没娶,就要封个皇贵妃,如今皇贵妃也是妾,未娶妻先纳妾,传出去好色名声。你当朕傻啊!” 布木布泰一得知此信,立刻坐轿子到慈宁宫去见哲哲。哲哲瞧见她,也没好脸色,当场甩了脸子,也不叫她坐,喝问:“多尔衮到底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布木布泰慢慢走过去,挨着哲哲坐了,小心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并不是想叫咱们跟蒙古离心离德。顶多是想借着正白旗皇妃,打压蒙古后妃。多尔衮应该是打量着,最好叫董鄂氏生下儿子,如此一来,只要皇后不能生下子嗣,或者生下来没养活。皇贵妃所出,就是最尊贵的。他正白旗——也就安心了。” 哲哲冷哼,“就他正白旗尊贵,合着咱们整个蒙古,就没一个闺女比得上她?”说着,叫来顺治,吩咐:“我儿别气。大额娘给你做主。你这就下旨,提恭妃、端妃为恭皇贵妃、端皇贵妃,从现在开始,四妃位——都叫皇贵妃了。” 顺治听了,反倒气乐了。布木布泰也是哭笑不得。 顺治止住笑,过来拉拉哲哲的手,“大额娘,何必跟他们置气。摄政王既然想要正白旗安心,那就让他安心吧。反正,董鄂氏也是个能干要强的。给个皇贵妃位,就皇贵妃位吧。您也别生气。只是可惜了,她那小身板儿,怕是不宜受孕吧。” 布木布泰思量一下,干脆直白挑明了,“姑姑,福临说的是。有她占着皇贵妃位,四妃就不能直接威胁到皇后。只要董鄂妃生不下皇子,她爱管事、爱操心,就让她去吧。到时候,皇后进了宫,不也能少操劳些,一心给咱们生孙子么。” 顺治咳嗽一声,低头不说话。哲哲瞥他一眼,知道他害羞,笑了,“是啦。听你们娘俩的。”说着,幽幽叹息,“可怜董鄂妃是个福薄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怀上。瞧瞧,陈氏比她入宫还晚,皇长女都生了。唉!” 布木布泰心中也奇怪,按理,皇长子牛钮该出生了。巴氏也常常承宠,怎么肚皮老是不见动静? 母子三人商量好如何对付董鄂妃,应付多尔衮。第二天,顺治在养心殿三希堂召见吴克善、曼殊锡礼两位舅舅,哲哲偕布木布泰在慈宁宫东暖阁召见吴克善王妃、曼殊锡礼王妃。分别陈明皇家态度,请岳父、舅舅、娘家侄子兄弟放心。皇后位,始终是也只能是科尔沁的。 吴克善、曼殊锡礼感激涕零叩头恳请:晋董鄂妃为皇贵妃,以尽孝道。 听见“孝道”二字,顺治冷哼一声,忍气答应下来。 慈宁宫内,曼殊锡礼王妃谢恩不提。吴克善王妃则是暗中忧虑。趁着哲哲不备,悄声对布木布泰耳语:“姑奶奶,其实说句心里话,皇后不皇后的,还真不怎么打紧。铁打的皇位流水的后。若是将来皇子跟咱们科尔沁不亲,那不还是白搭吗?” 布木布泰扭头看吴克善王妃,小声问:“嫂子——怎么这么说?” 吴克善王妃得意了,“我看戏啊,戏文儿里就是这么说的。”菊花说了,不管什么,只管往戏文身上推。这招真是好使。 布木布泰听了不语。送走两位王妃,哲哲问她:“你大嫂又跟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布木布泰笑道:“她也是急了。眼看皇上大婚在即,菊儿比皇上还大几个月,额驸至今没着落。操心了呗。” 哲哲笑了,“这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跟你说。直接说出来,哀家还能不管。” 布木布泰亲自捧茶送过去,看哲哲接了,这才敛衽坐好,“我瞧着,大嫂跟大哥,似乎有了人选。八成,是等着皇上大婚之后,就请咱们赐婚呢。咱们呐,先别急,等等看。若是大哥大嫂心里有谱,咱们也能省点儿事,将来——也少落埋怨。” 哲哲指着布木布泰额头,“你呀,就是个鬼灵精!” 姑侄俩说说笑笑,叫奶嬷嬷抱两位小阿哥逗乐。到了晚上,顺治来请安,说是册封贤皇贵妃诏书已经下了。就等着大婚之后,再行册封礼。 哲哲点头,摸着顺治脖颈,“好孩子,委屈你了。” 顺治就势趴到哲哲膝盖上,慢慢说道:“只要皇后日后称心,皇贵妃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妾罢了。” 听了这话,哲哲愈发高兴。布木布泰带着两个小阿哥,在旁边陪笑。 第二天,承乾宫内,热闹非凡。董鄂妃到慈宁宫拜谢两宫太后。两宫太后面上乐呵呵的赏赐完,打发她回来。未进宫门,就是一群人迎了出来,嘴里叫着恭喜贺喜。就连淑太妃也来凑热闹。 迎来送往,收礼收到手抽筋,烧茶烧到柴变灰,总算安静下来。又有承乾宫内四位格格前来磕头贺喜。少不得打一番机锋,赏赐下来。四位格格另有礼物送上。董鄂妃高高兴兴接了。又说一会儿话,四位格格这才告退。 没一会儿,敬事房传顺治旨意,说钮氏甚得贤皇贵妃欢心,封为答应。其余三位格格,为官女子。 董鄂妃帮着摆香案接了旨,看四个人一同接了旨意,依次恭喜一番。命她们回去。 总算安静下来,贴身宫女给她卸了钗环,洗了脸,看四处无人,小声问:“皇上既然要封,为何不一样封。往常奴才瞧着,都是一样对待的。怎么偏偏只给了钮氏名分?” 董鄂氏冷笑,“你还没瞧出来吗?皇上这是给我树敌呢!等着吧,再过两天,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宫女不信,“哪儿能呢。奴才瞧着,万岁爷最喜欢主子您了。要不然,怎么能直接跃过嫔、妃、贵妃,封您为皇贵妃。您身上的圣宠,那可是独一份儿。” 董鄂妃冷笑,“前几日,可能还真是独一份儿吧。” 一个月前,顺治不知为何突然生气。董鄂妃趁机小心劝慰,才得他多看一眼。后来,圣母皇太后那里,有人悄悄传来消息,说万寿郡主到云南去了。董鄂妃着人打听明白,原来是娜仁格格逼走万寿郡主。想明白顺治因准皇后善妒而生气,暗暗放下心来。万寿郡主深得两宫太后宠爱,郡主本人性子也是个宁折不弯的。定然不愿入宫为妾妃。至于娜仁格格——让着她就是。因此,带着众位格格们,小心逢迎皇上,劝他以国事为重。学着先古贤妻贤后,呵护顺治。叫他在繁忙公务之余,能够静下来,歇一歇。 董鄂妃原本以为,慢慢来,总能一步一步熬过这段艰难日子。哪知道,不等自己走进皇上心中,皇上就提出要给自己晋妃位。劝也劝了,推也推了,得了皇上宽心话语没几天,迎来的,就是雷霆之怒。摄政王啊摄政王,您难道不知道——盛极必衰的道理? 皇贵妃?贤皇贵妃?呵呵,接下来,就是皇后的管家婆,苦苦守活寡,还不如一个位低的答应,来的自在。董鄂妃心中苦涩,叫宫女到外面值夜。自己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未眠。或许,当初入宫,本就错了。否则,以自己的才德,到哪里,不能做个合家称赞的当家少奶奶? 可见,人的境遇还真是说不好。同一个人,上辈子,顺治为了她,恨不得掏出心来爱护。这辈子,还是那么个温柔贤惠的董鄂氏,却成了多尔衮跟顺治斗法的棋子,被顺治借来,气准皇后。人前装做恩宠无限,其背后冷遇,又能对谁诉说? 多亏董鄂氏性格坚韧,没过几天,就缓过劲儿来。领着满宫妃子,小心伺候顺治、孝顺两宫太后。 哲哲见她懂事,面上也给三分薄面。布木布泰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上辈子因为她,搞得亲生母子不和,这辈子还是因为她,弄得后夫跟长子冷战。董鄂妃——在布木布泰看来——就是个惹祸精。布木布泰可不管她是无辜还是有意,面上陪着哲哲宽厚对待皇贵妃。有空就宣皇贵妃到交泰殿坐坐。实际上,每宣一次,董鄂妃就累上半天。布木布泰那里,总有一堆琐事等着她。不是这个宫里缺个洗脸盆,就是那个宫里少个晾衣架。就连二阿哥、三阿哥也跟着凑热闹。囔囔着小嘴儿,说小嫂子做的糕点香甜。俩孩子话还说不全,一天能吃三四斤。 到了晚上,顺治跑过来,别的不干,就拉着董鄂妃下棋聊天。一聊聊到三更天。说完躺倒睡觉,留董鄂妃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一瞪到天亮,左思右想皇上话里话外到底什么意思。第二天顺治精神奕奕去上朝,董鄂妃还得强打精神,到哲哲宫里请安。 如此一来,没过两个月,董鄂妃成功减肥。鄂硕夫人入宫来看女儿,一见面,险些没掉下泪来,拉着董鄂妃只顾哽咽,“姑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 董鄂妃不敢说是累的,只好说这些天没食欲。等过了暑天,天气凉了,慢慢就好了。 鄂硕夫人还问,是不是有喜了。请她当心,万事可是马虎不得。 董鄂妃听了,险些当场流下泪,摇头笑道:“额娘不需担心。我很好,很好。皇上、两宫太后都信任我,手边的事难免多些。等主子娘娘进宫,就能轻松些了。” 鄂硕夫人也不好多说,毕竟皇家规矩如天大。陪了女儿一会儿,就有宫人来催,说宫禁之地,夫人不宜多留。 董鄂妃拉着鄂硕夫人的手,百般不舍,嘴上只能交待:“额娘有空,每逢初一、十五,就递牌子进宫。两宫太后都是最和善的,额娘尽管来就是。” 鄂硕夫人流泪应下,请董鄂妃务必为父母、为董鄂家保重自己,扶着丫鬟,跟在宫人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承乾宫。 不说贤皇贵妃在宫里苦熬。云南傣族寨子,菊花接到家书,噗嗤笑了。招呼老嬷嬷,“赶紧收拾东西,赶在过年前回去。摄政王快回来了。皇上——总算是该大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同一个女人,并不是所有时候朕都爱 哲哲:纯粹吃饱了撑的 多尔衮:董鄂妃,是爷害了啊董鄂妃 博果尔:哎,爷死的早,没爷啥事儿 50皇后休夫 第四十九章皇后休夫 菊花一路趱行,总算赶在腊月之前,回到京城。巴特尔因公务,也随行回京。二人之间虽未捅破那层窗户纸,巴特尔对菊花,却比往日更加细心照顾。菊花对巴特尔,也更加留意用心。怕众人说闲话,二人见面都是隔着纱窗,虽然避嫌,心里那种朦胧之感,反倒愈发强烈。一来二去,老嬷嬷也看出来不同。暗地里,和着小丫鬟们取笑几回。菊花也不恼,科尔沁还有敖包相会风俗。她跟巴特尔不过就是隔着窗户说说话,有什么了不起? 巴特尔得知,更加谨慎自律。轻易不肯走到菊花跟前。生怕叫汉人知道,笑话自家姑姑。 菊花心有失落,一想到,等娜仁出阁之后,自己求了母亲,跟巴特尔成亲不成问题。高高兴兴回京,到了王府,问王妃皇帝何时大婚。 王妃听了,讪笑着摇头,“这——还真不好说呢。” 菊花奇怪了,“怎么了?摄政王不是回京了吗?” 王妃点头,“回是回来了,可是皇上说,东莪格格比皇上还大,非要先嫁东莪格格。因为格格许给了董鄂家小子,虽以和硕公主名分出嫁,到底不同于其他抚蒙公主。成婚之后,势必要在京中建公主府。之前工部没得到消息,现在天冷又上冻了。就是再赶,怕也只能到明年春天,才能完工了。” 菊花想了想,“皇上的意思——是到明年春天才大婚?”说着笑了,“他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明年春天不是又该大选了?” 王妃点头,看一眼菊花,“是啊。你脸上都好了。又要大选。只怕,你也要走个过场才成。” 菊花摆手,“这是小事,花点儿钱就能免了。母亲何必担忧。再说,女儿可不想进那见不得人之处,跟人争啊抢的。” 王妃见菊花这么说,想想准皇后娜仁善妒骄横性子,再想想宫中盛传,董鄂妃圣宠不断。也觉得闺女进去了,也是各方逼迫、受苦的命。遂断了叫菊花进宫的念头。盘算着明年大选之后,就找户好人家嫁闺女。老夫妻俩身边,总共就剩这么一个女孩儿了,一定要好好办才是。 母女俩商量完,吴克善进来,拍着帽子上雪花说道:“真是气死人。洪承畴在南边只守不战,十来万将士,日费百万。洪承畴要军饷,国库里没银子,皇上居然叫我出。” 王妃听了,站起来领着丫鬟给吴克善脱了大氅,换下靴子,菊花捧热茶伺候吴克善喝了。丫鬟们添了炭火,送来手炉,一家三口盘腿坐到炕上聊天。王妃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找您要银子了?咱家穷的什么似的,哪有银子给他。” 吴克善冷哼,“还不是瞧咱们生意做的火。眼红了呗!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的想着法子从别人腰包里掏钱。从野猪皮到豪格,一代不如一代。” 王妃坐在一旁,笑了一阵。问:“那您给了吗?” 吴克善仰头,“给?凭什么给?哪一年我不交税?多少的苛捐杂税没少他一分。自己不会挣就找娘舅要?我又不欠他娘的钱。” 王妃笑了,“不给总要给个理由啊。别看皇上年纪小,心里有主意着呢。” 吴克善喝茶笑答:“我就说是给菊儿攒的嫁妆。将来要给外孙的。看他好意思。”说着,扭头对菊花笑笑,“菊儿别怕。明天我就把生意分分,你哥哥、姐姐们一人一份儿。给你一份最赚钱的。” 菊花笑着谢了。顿一顿,问:“皇上只找您要钱了,还是也找别人要了?” 吴克善点头,“哪能就找我一个。找了咱们科尔沁你好几个叔叔呢。可惜啊,他们也没什么钱。不过碍着面子,多少给了些。” 王妃听了,斟酌着问:“不如,咱们多少也出点儿?” 吴克善放下茶杯摇头,“出?出什么出?他们几个都有闺女嫁进京,想求皇上照顾照顾。我闺女还没着落呢。咱家就雅图公主一个儿媳妇是他们家闺女,成亲多少年,也没见给我生一个孙子半个孙女的。我凭什么出?不找他要就是对得起他了。” 菊花抿嘴儿笑了。一家三口安心坐下吃饭。顺治自从听吴克善说,挣的家底都是给将来菊花儿子的,也不再找大舅要钱。倒是吴克善,怕顺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麻烦,到底把京中生意分了分,几个嫡出儿女都有份。连出嫁的闺女也各自送了一份到婆家,好叫女儿们在婆家有面子。 好容易过了年,东莪格格公主府建成,多尔衮泼水一般把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嫁出去。东莪格格自此受封为和硕东莪公主。公主大婚礼成,举国开始关注顺治大婚。 顺治心里那个急呀。逼得没法子,上火起燎泡。没个人商量,只顾上在养心殿转圈圈。突然,承乾宫宫人传来喜讯:“启禀万岁爷,贤皇贵妃有喜了。” 顺治顿住脚步,慢慢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宫人重复一遍,“贤皇贵妃有喜了。” 顺治冷哼一声,坐回龙椅。“有喜?”朕碰没碰她,朕会不知道?想要发火,猛然想起多尔衮之“东莪格格”珠玉在前,笑一声,压住火气,“谁叫你来报信的?” 宫人回话,“钮答应听太医说的。想着贤皇贵妃贤惠,定然不忍打扰万岁爷,怕是要等您闲暇时候才说。钮答应想着,这等大喜事,哪儿算是打扰。故而,瞒着贤皇贵妃,差奴才来告诉。好叫万岁爷高兴高兴。” 顺治抿嘴乐了,“好,告诉的好。有赏,钮答应也有赏!” 赏赐完了报信之人,顺治抽身去见哲哲,小心说明情况。哲哲一听,吓了一跳,拉着顺治胳膊,“孩子不是你的?你可别胡说。” 顺治撇嘴,“睡没睡女人,朕还能记不清?” 哲哲不信,“敬事房呈上来的折子,说你十天有六天住在承乾宫。” “那都是哄多尔衮,做戏的。”顺治不依,“大额娘还不信儿子吗?” 哲哲叹气,“我哪里会不信呢。只是,这等丑事,唉!可该如何处理呀。你说这个多尔衮,怎么弄了这么个女人进来。董鄂妃平日里瞧着,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顺治笑了,“那也没办法。如今,问怕是问不出来。不如,咱们将计就计?”说着,附耳诉说一番。 哲哲生气了,“胡闹,大婚在即,遮掩还来不及,怎么还想着昭告天下呢。” 顺治笑答:“大婚自有礼部、内务府。朕又不用操心。再说,身为皇后,本来就应该大度。若是娜仁连这点儿考验也经不住,如何母仪天下,做朕的贤内助呢?” 说的哲哲心动了。娜仁这孩子,确实缺乏历练。仔细一想,还是觉得不能胡来。母子俩讨价还价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哲哲架不住顺治撒娇使性,只得顺着他。顺治要回养心殿时,哲哲不放心叮嘱,“这事儿,在宫里传传就行了。万不可正儿八经昭告天下。否则,容易弄巧成拙。” 顺治点头答应。哲哲再三叮嘱,这才放他回去。临出门又叫住,“你额娘哪儿,有哀家去说。多尔衮那边,你只管先瞒着。对外只需做出一幅皇妃有喜,高兴样子就成。可不能叫人看出你是故意做戏,想要揪出背后那个男人。” 顺治笑呵呵应下。出了门,带着人径直去了承乾宫,没坐一会儿,就送过去几箱子赏赐。董鄂妃心中奇怪,笑问:“所谓无功不受禄,皇上,臣妾惶恐。” 顺治笑了,“你怎么没功呢?自然是有功的。” 对着承乾宫上下,顺治悠悠然说道:“你是皇后之下第一人,等过些日子,你给朕生下儿子,就是朕的第一子。皇贵妃之子,也算嫡出。日后立为储君,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呀,只管好生将养身子,安心给朕生儿子吧。” 说着,笑呵呵带着人走了。董鄂妃带人送出门外,心中迟疑半天,不知所谓。贴身宫女送来药汤,请董鄂妃趁热喝下。董鄂妃摆手,“还是不喝了。喝了半年多,一点儿用都没有。” 宫女笑了,劝道:“主子又急了不是。今天太医来,不是说了?您的身子啊,本来不错。就是劳累过度,虚了点儿,这才不易有喜。您就放心吧,喝了这几幅药,再调理调理。慢慢就好了。” 董鄂妃无奈,就着苦涩药汁一口灌下。宫女急忙给董鄂妃擦嘴角药汁,“主子别急。皇上这么喜欢您,过不了多久,您就会怀上了。” 承乾宫偏殿里,钮钴禄答应不住扼腕,对着跟前小太监小声骂道:“胡闹,董鄂妃根本没怀孕。几句话捕风捉影,不等弄明白,你就报上去了,这不找死吗?” 小太监哭也来不及,“主子,万岁爷已经赏赐下来了,还特意来看了董鄂妃。这下子,咱们主仆可是惨咯。” 钮答应百般无奈,“成了,事到如今,听天由命吧。” 布木布泰得知实情,赶着对哲哲说了。哲哲这才松了口气,“哀家就说,有咱们两个看着,宫妃怎么可能偷人。幸好,没有声张开来,冤枉了人。这下就好。本来么,董鄂妃那么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怎么会送这么个把柄到咱们手里呢?” 说着,叫来宝音,命她亲自去养心殿,将此事详细告知顺治。“你告诉皇上,叫他放心吧。后宫有哀家与圣母皇太后看着呢!” 宝音答应出去。不等走到大殿门口,就见娜仁独自一人,快步上殿。宝音急忙笑着行礼,问:“格格可是要见母后皇太后。可是巧了,圣母皇太后也在呢。请格格稍候,奴才这就为您通报。” 娜仁脚步顿一顿,问:“怎么,我不能随你一同进去?” 宝音一怔,转瞬满脸堆笑,“瞧格格说的,暖阁里又没外人,您请。”说着,打帘子对内说道:“娜仁格格来了。” 娜仁深吸一口气,迈步入内。哲哲正与布木布泰对坐喝茶,看见娜仁独自一人来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两人吃惊,急忙问:“怎么一个人来了?” 娜仁含泪跪到两宫太后面前,磕头回话:“孩儿不孝,恳请姑祖母、姑姑收回赐婚成命。孩儿无才无德,难以为后、母仪天下。恳请两宫太后准许娜仁与皇上解除婚约。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菊花:娜仁死开,我才是女主,我要休皇帝 娜仁:不好意思菊姐姐,我先开路 菊花打滚撒泼:不要不要,我才是女一号,谁跟抢我咬谁。关门,放鳌拜 鳌拜:呃,康熙爷,您要不先放奴才出去放风一会子? 康熙:这文朕就是来打酱油的,没事儿别叫朕出来 51苍天有眼 第五十章苍天有眼 两宫太后焦头烂额,眼看礼部将要呈上皇帝大婚各项礼仪折子,眼看皇后銮驾就要从大清门抬进紫禁城,这个当口,新娘跑过来说:“我不嫁了?”开什么玩笑? 哲哲与布木布泰轮番劝解,奈何娜仁就是不松口。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字:“请两宫太后准许娜仁解除婚约。”瞧这架势,若是不准,她出了慈宁宫都能跳城楼。 哲哲又气又怜,问:“娜仁,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地方不满意。你说出来,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了就是。” 娜仁摇头,直接说就是不想嫁了。 布木布泰到底多活一世,心中略有了解,试探着问:“好孩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你总要说出来,咱们才好解决呀。” 娜仁擦干泪,摇头,“姑姑您别劝了。皇上如同天上的太阳,光芒耀眼,不是我等微弱星光能够伴随左右。既然宫中已有皇贵妃,她生的儿子算是嫡子。那还要我做什么。姑姑不必劝我,这两年我也看透了,我——善妒、无才,搅得宫里乱七八糟,确实不如董鄂妃贤德。就是勉强嫁了,姑祖母、姑姑能护得我一时,哪里能护得我一世。与其将来落得个废后名声,如同富察大妃一般,还不如趁着现在回蒙古。好歹,靠着祖宗荫庇,还能平安度日。” 哲哲听了,捂着头只觉眼花。实在撑不住了,扶着宝音回里屋躺下,宣太医来看。 布木布泰无奈,带着娜仁回交泰殿。拉着娜仁一同坐下,促膝而谈。劝说:“夫妻之间,靠的就是日久生情。慢慢的,总归会好的。你看你姑祖母、你姑姑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你海兰珠姑姑,不也熬了多少年?她的故事,外人不知,你还不知?别听人瞎说,说什么皇贵妃生的也是嫡子。实话告诉你,入关前跟入关后是不一样的。别说皇贵妃,就是继后所出,也算不得正经嫡子。你只管好放心,生准备大婚就是。” 娜仁看布木布泰一眼,淡然笑了,“姑姑以为,我是赌气吗?”摇头说道,“不是的。姑姑您说对了,入关之前跟入关之后,确实是不同的。入关前,建州为了笼络咱们,娶了不少咱家姑奶奶。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定下了侧福晋也是妻的规矩。可是姑姑,容侄女问一句,您也曾是侧福晋,您心里头,真觉得您也是妻吗?” 布木布泰抿嘴不说话。 娜仁苦笑一声,“姑姑,你还没瞧出来。皇上就是拿我当盾牌,压根儿就不想娶我。不仅是我,就连董鄂妃也是盾牌。为的就是对付多尔衮。姑姑,我不是你,不是姑祖母,如今的科尔沁与建州,也不是昔日的盟友,而是君臣。如今中宫皇后,需要一位能精通满汉文化的满洲女子,而不是自幼学习满蒙习俗的蒙古格格。皇上——是不会容忍我长期霸占皇后位的。姑姑,我是你的亲侄女,你就心疼心疼我,放我走吧。” 布木布泰看着娜仁,看她眼里含满泪水,看着她,似乎同时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人,也是她的侄女,也曾哭着问她,“为什么我什么错都没犯,皇上还要鸡蛋里头挑骨头,容不得我?姑姑,我到底哪里不好?”那个孩子,自从十五岁起,就独守空帏,直到花甲,都不曾享受过一日夫妻之爱。 还记得临终前,布木布泰叫她到病床前,问她,愿不愿意回到科尔沁,回到草原。那个孩子哭了,她反问:“姑姑,我回去——做什么呢?我都四十多岁了,回去——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哭了,搂娜仁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孩子,我的好侄女。姑姑会安排好的,一定会安排好的。你还年轻,往后,路子还长。别哭别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娜仁趴在布木布泰怀里,不住抽泣。姑侄俩相拥哭了半天,还是布木布泰先缓和过来,扶起娜仁,给她擦擦眼泪,小声劝道:“放你回草原,不是不可。只不过,不能明着来。” 娜仁摇头,“姑姑,您的意思是?” 布木布泰笑了,“你且回府,今日回去之后,就请太医上门。跟你父亲打个招呼,从今天开始,你就要病了。” 娜仁迟疑一刻,立马明白过来。点头应允,“我明白了。只要能回科尔沁,病一病没什么。菊儿姐姐不就因为病,才没参加大选吗?” 布木布泰摇头,“不是病一病,而是死一死。” 不等娜仁明白,布木布泰就叫苏麻拉姑进来,“你去太医院,打个招呼。” 细细说完,苏麻拉姑立刻领悟,转身出去。娜仁也明白了,虽有不愿,觉得装死晦气。但事到如今,反悔不得。对比活着进宫受气,还不如死遁。咬牙答应,因问:“皇上那里——不会有事吧?” 布木布泰笑着摇头,“不是你说的,皇上巴不得你离的远远的?” 娜仁撇嘴,告退出宫。布木布泰静坐交泰殿中,不一会儿,苏麻拉姑回来,说事情安排妥当了。布木布泰点头,吩咐一句:“请皇上来。” 这会子,顺治正在养心殿发脾气呢。拉着季开生抱怨:“摄政王怎么回事?在鸭绿江呆的好好的,怎么说回就回?朕——朕不想这时候大婚。” 季开生不敢回话,只得静静站着,由着顺治发火儿。过了一会儿,顺治怒气撒的差不多了,季开生才慢慢说道:“皇上,东北无事,摄政王回京,乃是理所当然。” 顺治拍桌子怒:“怎么就没事了呢?高丽不说要搞火武器吗?” 季开生笑了,“高丽自己还折腾自己呢。张嬉嫔扶正之后,日日夜夜担心废大妃靠娘家势力复位。妄想暗害废大妃。结果,事情败露,闹到高丽朝堂上。高丽王正琢磨着收拾张嬉嫔娘家,迎回原配。自家后院还不安定,他们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搞什么火武器。正如皇上您,已经成年,还不大婚。不仅会影响您的生活,更会让朝廷不安呐!” 顺治苦脸,“朕、朕当然不是不想大婚。只是——”只是不想娶了娜仁再废后,名声不好听啊! 季开生敦敦劝导:“婚姻事嘛,需要慢慢磨合。就拿臣来说,当初娶妻,乃是太后懿旨。根本就不知道新娘是谁,更不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风俗习惯不同。不过是当初本着互敬互爱,如今才能举案齐眉。矛盾肯定会有的,关键双方要和气。皇上,您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呐。” 顺治心中不以为然,却不能轻易说出心中所爱。正在郁闷之时,交泰殿小太监传话,说圣母皇太后有请。 摆手叫季开生退下,整理衣服,就想出门。看季开生走到门口,出声叫住,“高丽王是怎么休的原配王后?” 季开生笑了,躬身回答:“休妻之事,大多鸡蛋里挑骨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与其问这个,不如问问,如今高丽王如何后悔,准备用什么礼仪,迎回原配王后,破镜重圆才是。” 顺治听了,冷哼一声,骂道:“一天不学魏征,你能憋疯?” 季开生笑着回答:“回皇上的话,能憋死!” 顺治无语,摆手命他下去。转身刷了道旨意,将季开生外放。本想叫他去东北宁古塔做管领,又怕诺敏姨姨知道来慈宁宫吵闹。干脆翻了地图,找出个中原贫困县——兰考,叫季开生去当县令。并且说明,兰考不富起来,季开生就不准回来。 旨意发出去,顺治顺了气。想着布木布泰还在等着,换了衣服赶紧去了交泰殿。 进了殿门,瞅见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带着奶嬷嬷、宫女们玩耍。二人一见顺治,齐齐站好,垂着手乖乖行礼问安。顺治挨个抱抱,嘱咐奶嬷嬷两句,这才弹弾袍子,站在门外,等候通传。 不一会儿,苏麻拉姑红着眼睛出来,躬身请顺治进去。 进门行礼已毕,坐到布木布泰对面,抬头瞅见布木布泰两只眼睛红红的,顺治吓了一跳,“额娘,您——您这是怎么了?谁给您气受了?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出气。” 布木布泰听了,强颜欢笑,“又闹小孩儿脾气了。我是太后,宫里宫外,巴结我还来不及,谁敢给我气受?”举起帕子擦擦眼睛,这才慢慢说道:“不是有人给我气受,是——是娜仁。” “娜仁怎么了?”顺治心里嘀咕,您老终于受不了她了吧?那还不换皇后?赶紧的。 就听布木布泰哽咽说道,“娜仁她——她病了。”说着,捂着帕子就要垂泪。 顺治还没问什么病,外头小太监通传:“母后皇太后到!” 紧接着,哲哲扶着宝音,带着一帮宫人颤巍巍进来,迎面问道:“娜仁怎么了?听说出了宫门就病倒了?太医回来没?怎么说的?” 布木布泰、顺治急忙领着人迎上去搀扶,请哲哲坐下,说太医还没回来,料想娜仁年轻,应该不会有事,请哲哲暂且宽心。 哲哲含泪说道:“叫我怎么宽心?这孩子,刚才活蹦乱跳、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拉着顺治,不住说道,“眼看就要大婚了,我心里正高兴呢。怎么就病了,可怜的孩子,我的儿,我的心肝肉啊!” 说的顺治反倒不好意思开口,提临阵换皇后的事来。布木布泰怕哲哲年纪大了,当真哭的不舒服,因顺治在眼前,不好实话实说,只好连同顺治,劝哲哲暂且回慈宁宫。 劝了半天,哲哲总算平静下来。反过来劝顺治,“你也别难过了。这都是天命。若是这次娜仁好了,那她就是长生天给你定下的皇后,这次是叫她历劫来着。若是——若是不好,好孩子,说明她没这个福分。你可千万要宽心,要想开才是。” 顺治急忙低头应道:“孩儿想的开,大额娘也要想开,别叫儿子担心啊。” 哲哲应了,嘱咐顺治:“你回去吧。忙了一天了,那么多国务还等着呢。”转头拉着布木布泰,“我心里难受,你陪我到慈宁花园走走。” 布木布泰急忙应下,亲自搀扶哲哲。顺治随着一同出了交泰殿,经过养心殿前,哲哲再三催他回去。顺治不放心,护送两宫太后到慈宁花园门口,这才折身回宫。 哲哲留众人在花园外,带着布木布泰、宝音、苏麻拉姑,主仆四个人慢慢散步。到临溪亭外,哲哲借口累了,命宝音取坐垫来,要跟布木布泰坐到花坛旁歇歇。 宝音领命,托苏麻拉姑伺候两宫太后,抽身出去。哲哲看四下无人,这才拉着布木布泰的手,问:“娜仁真病了还是假病了?你们姑侄俩——不会定下什么计谋吧?” 布木布泰噗嗤笑了,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姑您。这都给您瞧出来了。” 说的哲哲也笑了,伸手点一点布木布泰额头,“你这孩子,又调皮了!”听布木布泰说完,哲哲敛了笑容,双手合十,对西北闭目祷告:“长生天保佑!愿我科尔沁女儿平安康健!愿皇上与科尔沁永结甥舅之好!” 布木布泰看着哲哲虔诚祷告,微微叹气,双手合十,默默祷告:“长生天保佑!愿娜仁再也不要重复上辈子废后静妃乌达布拉其其格悲剧!愿我的福临能娶到一位合心合意的好皇后!” 这两位科尔沁姑奶奶在紫禁城内祷告长生天。菊花则在卓礼克图王府祷告:“长生天保佑,千万保佑娜仁。宁可娜仁休皇帝,莫叫我科尔沁再出废后!” 唉,可怜的顺治!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呜呜,爹不疼娘不爱,朕死一死算了 福全+玄烨:死可以,先把太子立了,省的日后几龙夺嫡 顺治:呜呜,朕不死了,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多尔衮:死了——都要爱! 布木布泰:你们家男人都是疯子 52绣楼探病 第五十一章绣楼探病 准皇后娜仁格格染病,不过二十多天,就病的面黄肌瘦、不能起床。消息传出,满朝揪心。礼部更是急的火烧眉毛,一个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眼看皇帝大婚在即,皇后突然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钦天监几个老头子闲着没事,则是偷偷算了算,一算下来,可是不得了。原来,娜仁格格八字尚好,可惜毕竟福分不够,只能为妃,不能为后。这才有了皇帝大婚几次后推,到最后,娜仁格格重病不起之事。皆因其不能承受如此大的福气所致。 几个老头子忍了几忍,最后,还是冒死上报。顺治接到钦天监上表,呵呵冷笑两声,摔在御案上不管。多尔衮拿起来看了,叹口气,“虽然如此,总不能让娜仁退了皇后册封吧?” 顺治低头,闷声问道:“眼看大婚在即,退了新娘,谁做皇后?” 多尔衮斟酌一番,想想昨夜布木布泰嘱咐,回答:“咱们家规矩,要么,从外头再娶个继皇后,要么,选妃子晋位为后。如今看,今年参加大选的世家贵女,都不如贤皇贵妃有才有德,年纪也不大合适。皇上说呢?” 顺治刚想说还有菊花。转念琢磨,现在就说出来,指不定多尔衮又怎么想法子压制菊花,叫她不能顺利通过大选。随即低头,幽幽叹气,“这事——再看看吧。毕竟是元后,总要慎重慎重再说。” 多尔衮见他对娜仁似有不舍,也不多说。布木布泰说的对,福临正是少男少女年纪,喜欢那些朦胧的美。不让他娶,他反而会念念不忘。若真娶进来了,说不定改天就扔到二马路上去了。等到他长大了,成熟起来,慢慢就会发现,真正的贤妻应该是什么样子。再一想,反正董鄂妃还年轻,位份已经很高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科尔沁过不去。娜仁那边——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她这一病,改好了呢?实在不行,他手里还有个乌拉那拉氏姑娘,容貌性子都是满洲姑奶奶风度,贤惠能干,比董鄂妃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董鄂妃一旦失宠,还有后备,心里并不十分担忧。 哲哲、布木布泰姑侄俩早就通好了气,多尔衮说再观望观望,这俩人自然点头同意。就这样,从初春,观望到了晚春。 眼看大选初选来了,有顺治暗中看着,两宫太后放任不管,菊花请假不批。不得已,陪着满蒙汉几百名姑娘,站在紫禁城坤宁宫院子里,晒了两天太阳。 等到随着嬷嬷进去,主考太监坐在桌子后头,瞧见菊花进来,略略对嬷嬷颔首。等菊花站稳,取了一张纸,请菊花念出来。 菊花刚从太阳底下走进屋里,只觉得眼前黑黑的一片,管他什么诗呀词呀,拿来看两眼就念:“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念完了噗嗤一笑。 太监、嬷嬷一怔,问:“笑什么?” 菊花抿嘴,“谙达可是看我蒙古来的,怕我不识字,不肯拿那些诗词,故意拿民歌叫我看?接下来,您该不会叫我唱蒙古歌听,以辨嗓音吧?” 主考太监心想:不过就是走走样子。您是万岁爷亲自点中的,谁敢为难您。嘴上却说:“胡闹,这是大选,最为严肃不过。哪里能唱什么歌。出去,下一个!” 菊花一撇嘴走了,暗道:都这么胡闹了,初选大概过不了了吧? 哪知第二天回到家,吴克善与王妃迎上来,一家上下恭喜,说通过初选,排在蒙古秀女第二名。赶紧准备准备,接着复选吧。 菊花脸上立刻沉了下来。王妃急忙问:“菊儿,怎么了?” 菊花一怔,看满院子的人,急忙犹豫回答:“过了初选我自然高兴。只是——想起娜仁妹妹还病着,怎么能高兴起来呢?” 吴克善、王妃听了,也都齐齐叹息。 丫鬟、嬷嬷簇拥着进了王妃正房,落座吃茶。王妃打发丫鬟们都到门外廊下站着,忧心说道:“可是呢。昨天我抽空去看了看,娜仁脸色蜡黄蜡黄,额头都有些发灰了。唉,别说她娘,就是我看了,心里难受的都想哭。” 菊花听了,也难受得落泪。吴克善叹气,“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都是天意。” 菊花抬头,问吴克善:“父亲,您怎么能说—这是天意呢?” 吴克善摇头苦笑,“慢慢你就知道了。”顿了顿,嘱咐菊花,“你们姐妹一场,明日若是无事,就同你母亲去看看娜仁孩子吧。也是你们姐妹情分,多亲近亲近,总归是好的。” 菊花答应下来。有了吴克善嘱咐,也不说准备复选,直接带着老嬷嬷、丫鬟等人回绣房,准备送娜仁的礼物。 第二天一早,陪吴克善王妃坐车,到达尔汗王府探病。进了门,先到王府正院去看曼殊锡礼王妃。王妃一见菊花带着礼物来了,想起亲闺女娜仁,忍不住落下泪来。吴克善王妃少不得一番劝慰,只说娜仁年轻,过两日就好了。“弟妹你也别伤心,咱家又不是用不起药的。前天我瞧着,娜仁气色还好些了呢。慢慢来,总会好的。” 曼殊锡礼王妃哭着摇头,“好不了了。这病是好不了了。她不能好,她怎么就能好呢?”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啊!我苦命的孩子……。” 菊花听着心生奇怪。坐在一旁,细看曼殊锡礼王妃脸色,也瞧不出什么不对。想了想,站起来劝慰曼殊锡礼王妃几句,说要去看娜仁。 曼殊锡礼王妃点头,拉着菊花的手嘱咐:“去吧孩子,你们年纪差不多,姐妹俩在一起说说话,还能开解开解。你只管去,一会儿我叫人送果茶到绣楼上。”说着,叫来几个婆子带路。 菊花对二位王妃行个礼,告退出去。顺着王府正院后门出去,到西北花园,绕过一条小溪,过一座竹桥,迎面桃花林中,坐落着一座小楼,三面开窗,视野开阔。窗上雕刻着古代仕女、花卉折枝,富贵温雅。檐角挂着铃铛,风吹铃动,似古乐声声。 菊花默默叹口气,都说娜仁善妒无才,能住在这样幽雅住处的人,再无才又能多笨?果然人言可畏! 走近绣楼,仔细看时,一楼高不过六尺,乃是丫鬟、婆子守夜居住,熬药煮汤,也在此处。楼上才是娜仁闺房。婆子站在楼下,对上叫一声。 就有娜仁贴身丫鬟下来迎接。顺着楼梯折上去,娜仁乳母站在楼梯口行礼,说:“给格格请安。我们家格格听说您来,高兴的很,正在起身更衣,请格格稍候。” 菊花听了一笑,“自家姐妹,何必见外。”说着,就要进去。乳母急忙拦住,赔笑:“格格且稍候,我们家格格——想打扮打扮。” 菊花听了,这才驻足。仔细看楼梯口悬挂那幅仕女图。看了一会儿,问:“这幅画画的是谁?” 乳母笑着回答:“是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菊花心中愈发升起兔死狐悲之味,这么一个以贤后为榜样的准皇后,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说她不好,说她不能为后呢?千夫所指,弄的人都病了。 心中那点儿疑惑渐渐消除。就见绣房开门,出来一位总角丫鬟,请菊花进去。 菊花扶着乳母的手,迈步进来,绕过屏风,就瞧着娜仁靠在床头,勉强睁眼,有气无力说道:“好姐姐,你来了。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 菊花急忙走过去,按住肩膀,请她好好躺下。抽抽鼻子,柔声说道:“这叫什么话。你是皇后,我哪里当得起你起身相迎。好好躺着,早日康复,就是主子娘娘疼咱们科尔沁上下了。” 娜仁一听,赶紧挤出泪来,拉着菊花的手,哭着说道:“好姐姐,你瞧我现在这样子,能活不能还是一回事,哪里还有什么母仪天下的福气。好姐姐,你就别调侃我了。” 菊花赔笑,“你呀,平日里多活泼的性子,怎么现在想这么多。只管好好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娜仁摇头,“我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如今我都要死了,有几句话,想跟姐姐说说。” 菊花抿嘴儿,“又胡说了。等你好了,多少话不能说。这会子急的什么似的。再说死呀死的,我就不管你了。自己在这儿没事儿瞎琢磨吧。”说着,站起来作势要走。 娜仁急忙伸手,用力拉住,问道:“菊姐姐,你知道皇上心底的女人——究竟是谁?” 菊花顿住脚步,扭头冷笑:“凭她是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成天琢磨那些不靠谱的事儿。这人呐,谁还没个放在心尖儿里的人。你只管养好病,坐着轿子进大清门,安安生生做你的皇后就是了。” 娜仁白着脸冷笑,“姐姐,你就不想知道吗?” 菊花陪着冷笑,“这跟我没关系。” 娜仁拉着菊花的手,慢慢说道:“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她是——”还未说完,就听见楼外有人唱名:“母后皇太后驾到!圣母皇太后驾到!” 紧接着,楼梯口一阵脚步声,曼殊锡礼王妃在前引路,吴克善王妃在后搀扶着哲哲,布木布泰紧跟着,上了楼梯。菊花急忙扶着娜仁坐好,嘱咐她,“安心坐着就是。两宫太后都不是外人。” 哲哲进门听见,见娜仁挣扎着要行礼,急忙说道:“你坐着坐着,菊儿说的对,骨肉至亲,何必多礼。来我瞧瞧,哟,气色好多了。” 布木布泰跟进来,对着娜仁点头。再看菊花领着屋里人跪拜行礼,微笑说道:“菊儿也来了?都起来吧。” 丫鬟们搬来两张贵妃椅,哲哲、布木布泰依次坐了,跟娜仁说话。吴克善王妃、曼殊锡礼王妃站在一旁陪着。宝音、苏麻拉姑站在一旁伺候。楼上地方狭小,其他人都站在一楼伺候。 娜仁听布木布泰说,顺治也来了,就在花园里,陪曼殊锡礼说话。看看屋里,没有自己丫鬟,只好问菊花:“姐姐,能帮我打盆水吗?我想用花园里小溪的水洗洗脸。” 菊花笑着应下,出门下楼。布木布泰又请曼殊锡礼王妃、吴克善王妃下楼,说是给娜仁带来的药材请她们好生收好。苏麻拉姑随着告退,帮着两位王妃收拾收拾。 屋里只剩下娜仁与哲哲、布木布泰、宝音四人。娜仁深深喘口气,“哎呀妈呀,憋死我了。”伸手就要去抹脸。 布木布泰急忙拦住,“就差这两天了,我们一走,你就能死了。先忍忍。万一一会儿菊儿她们回来了,可不就穿帮了。” 娜仁撇嘴,“刚才菊姐姐说到就到,可是难为死我了。我正啃鸡腿呢,什么都没准备,慌里慌张的,油乎乎的鸡腿直接塞被子里。咦,人一走我就换床。” 说的哲哲、布木布泰都笑了。 菊花站在楼下,伸手折一枝桃枝,揪下来一个一个青桃,陪着笑了。 正笑着,肩上有人轻拍一下,菊花扭头,看清来人,一怔。瞬间明白过来,赶紧后退两步,跪下磕头,“给万岁爷请安。不知万岁爷驾到,有失礼数,请万岁爷赎罪。” 顺治笑笑,摆手叫随从们远远站着,没召唤不得近前。连同菊花乳母老嬷嬷都给拉到影壁墙后头站着。顺治看四下无人,上前两步,弯腰扶起菊花,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没事,你又不知道我来。” 菊花收了手,福身恭敬回答:“谢万岁爷。”顿一顿,大胆问道:“万岁爷可要上楼去看看娜仁格格?” 顺治伸手,重新抓过菊花小手,攥在手里,轻声埋怨:“不去了,男女授受不亲。免得人说闲话。” 菊花默念两句“男女授受不亲”,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使劲儿往后拽了拽,愣是没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呃?”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董鄂妃:皇上,您好狠的心,把臣妾当棋子 顺治:哼 布木布泰:唉 多尔衮:哦 哲哲:先帝呀,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吧? 菊花:哪个皇帝是好人呐?干嘛呢干嘛呢?不就一个男人,董鄂妃你至于吗? 娜仁:就是就是 通知:劳动节前休息一天,1号更,晚上8点哦 53逃避选秀 第五十二章逃避选秀 菊花费了老大事儿,也没能抽出手来。心里暗暗嘀咕,顺治不是在紫禁城长大的?怎么跟草原上汉子一般大力?上辈子咋不知道他这么有劲儿? 拽了半天,顺治不高兴了,拉紧了菊花的手,急急说道:“别拽了,你看,手都红了。一会儿就该疼了。”知道红了你还不放! 菊花低头,半晌无语。就听顺治说道:“你能通过初选,朕很高兴。” 菊花呵呵笑笑,“托万岁爷的福。” 顺治当菊花害羞,也不忍叫她窘迫,慢慢松了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子,小心递过去,“给。” 拿人手短,菊花不敢接,迟疑问道:“这是——?” 顺治笑说:“是朕命沈荃悄悄调制的润肤露,对你脸上痘痕最有帮助。太医院不知道,额娘那里更不会知道。你放心,好生用着,等到复选,朕提你为蒙古秀女第一名。” 菊花脚下一个趔趄,心中暗暗叫苦:亲娘啊,蒙古秀女第一名?那是个什么概念呀?转念一想,顺治疯了?放着娇滴滴的皇贵妃不去耳鬓厮磨,跟俺们蒙古格格耗上了?先是娜仁,看娜仁跟紫禁城无缘了,就琢磨起我来了? 越想心越冷。娜仁装死就装了,总不能到时候自己也跟着装死。这可如何是好?巴特尔外放登封,还不知消息,就算装死,也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吧。 一瞬间,柔肠百转、心思千回,哪里顾得上看顺治揣着颗少男心大献殷勤。 顺治等了等,见菊花低头默默不语,彻底不高兴了。拉过菊花的手,把白瓷瓶子往菊花手里一拍,交待两句,“你好好的。等过了复选,朕叫人用三十二抬大轿,把你从大清门抬进来。” 菊花彻底懵了,盯着手里白瓷瓶子,不敢吭声。就听顺治大声说:“菊格格,你上去好好看看娜仁格格,告诉她,缺什么只管说,想吃什么也只管说。朕富有四海,若是连已聘皇后都救不了,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擦肩而过,带着人走了。 菊花愣了半天,老嬷嬷悄悄上前,不敢打扰。丫鬟们奉命打水回来,上前叫唤,菊花这才明白过来。暗暗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有心挑明娜仁装病,叫她替自己入大清门。转念一想,顺治什么人,违背了他的意思,娜仁嫁过去,只怕也是被废的命。况且此事牵连甚广。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决定静观事态。 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送信给巴特尔,叫他送一位少林寺高僧进京。怕少林寺一个老和尚不保险,又送信到兰考,请诺敏姑姑出马,到开封大相国寺搬来一位高僧。别的不求,只求最能忽悠人。 送完了信,菊花暗暗琢磨:两位高僧,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顺治出家。 站在院子里对着紫禁城祷告:姑姑啊,不是侄女心狠,反正您这辈子儿子多,送佛祖一个,还有两个儿子,而侄女——却只有这一次机会。 念叨起布木布泰,菊花心中豁然开朗。姑姑表现,与上辈子大为不同,或许,她——就是一个突破口呢? 还没想明白,二门外云板传了三声。不多时,老嬷嬷进来回话:“主子,达尔汗王府娜仁格格——没了。” 菊花跌坐椅上,默默流泪,“娜仁妹妹,你总算没重蹈我的覆辙。” 准皇后未嫁而逝,举国哀痛。两宫太后慈谕,以公主礼葬娜仁格格。 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曼殊锡礼婉拒,说爱女娜仁临终前,许下遗愿,想要回草原。恳请带娜仁遗骨安葬科尔沁。 两宫太后不舍,还是顺治想的开,着大臣们议了两天,定下以公主礼葬娜仁格格,准达尔汗亲王带女骨灰回科尔沁。曼殊锡礼大哭谢恩。委婉开口,说回家没路费,能不能请皇上把之前达尔汗王府借给朝廷的银子先还了。 开玩笑,如今南边还在打仗,安亲王岳乐天天逼着洪承畴筹钱。顺治心里还琢磨着把郑成功给收复了,哪儿有闲钱给他。不给又说不过去。当初人家看在姑娘面上借钱,如今姑娘未嫁先逝,哪儿还有什么岳婿情分可言。 顺治想了想,哄曼殊锡礼回去。转身叫来索尼、遏必隆,问他俩有什么计策。遏必隆向来明哲保身。索尼更是个老油条,一问摇头三不知。 顺治问的心急冒火,一甩手叫二人出去,叫来内大臣鳌拜。鳌拜倒是刚直,想了一会儿,笑了:“皇上何必烦恼。娜仁格格虽然未嫁,但已是您聘娶的皇后。那些不过是娜仁格格嫁妆,哪有嫁妆抬进来,又抬出去的道理。这跟退亲——有什么区别呢?” 顺治听出点儿味道来了,招手叫鳌拜近前,“你的意思是——” 鳌拜拱手,“皇上何不追封娜仁格格为后。如此一来,达尔汗亲王只有感激涕零,哪里会再找您要钱呢?” 顺治坐回龙椅,看鳌拜一眼,“追封皇后?朕——朕将来娶的元后岂不是要排在没娶女子之后?太委屈了。” 鳌拜无奈了,“皇上考虑的是。是臣想的不够周全。” 顺治摆手,命鳌拜下去。转身去慈宁宫找哲哲商量。 因为姑侄几个联手骗了顺治,哲哲正心虚着,坐在慈宁宫哀叹。听顺治这么一说,顿时双掌合十,“长生天保佑!”拉着顺治的手劝道:“我儿莫愁。娜仁尚未过门,着实不应赐予正妻名分。这件事,我再想想,一定给出一个各方都能满意的解决办法。” 事情交给哲哲,顺治有什么不放心呢?跟哲哲叙一番母子情深,打恭告退。顺治一走,哲哲就请来布木布泰,姑侄俩嘀咕一番,联手发诏:“追封科尔沁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曼殊锡礼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悼妃。特开恩,准曼殊锡礼携女遗骨回科尔沁安葬!” 慈谕上虽为言明是哪个博尔济吉特氏,然而谁都清楚,指的是哪位格格。 曼殊锡礼哭哭啼啼接了旨,心里埋怨哲哲、布木布泰几句,“女生外向”,心里眼里只有你们宝贝儿子,也不看看娘家都苦成啥样了。往后别想找我借银子,哼! 心里埋怨,嘴上只能谢恩、谢恩再谢恩。按照钦天监说法,停灵七日,一把火烧了。怕夜长梦多,收拾收拾骨灰,与王妃、儿子卓尔济带着娜仁,火急火燎出了京城,朝着北方草原飞奔。 出京之日天色不错,好容易京中没有风沙扬尘,布木布泰为表示对娜仁重视,亲自坐车到德胜门城楼上送行。 菊花陪着吴克善王妃,带着王府中人,一路护送到城门。望着曼殊锡礼一行上马、上车走了,菊花搀扶着吴克善王妃登上城楼,陪布木布泰远眺送行。 布木布泰看吴克善王妃一眼,幽幽劝道:“大嫂且回去吧。忙了多少天了,也该歇歇了。” 吴克善王妃推辞几句,看菊花也催,知道她们姑侄俩有话说,便借口累了,先行回去,留菊花一人陪伴布木布泰。 等王妃带着人下城楼走远,苏麻拉姑带着随从们远远站着,就听布木布泰说道:“娜仁这孩子——总算是想开了。日后的路子,该顺遂了。” 菊花听完,仔细咀嚼一番,靠近布木布泰,慢慢说道:“姑姑说的是。娜仁她——总算没有重复静妃的悲剧。” 姑侄俩心照不宣,静静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布木布泰问:“皇上给你送的抹脸东西,用着好吗?” 菊花冷笑,“姑姑疼了他一辈子,好歹也疼我一回。我跟娜仁一样,也是您的侄女。您既然已经放她走了,哪里缺再放一个?” 布木布泰沉默了,半晌方说:“皇上对你们俩个,是不一样的。” 菊花转身,看着布木布泰说道:“我们对皇上——也是不一样的。姑姑,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娜仁一样重新开始。一辈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逝去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姑姑,我是您的亲侄女,您已经留我紫禁城住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够么?” 布木布泰闻言,再次沉默了。想了半天,才说道:“好吧,你请假不参加复选之事,我准了。城门外有马,带着侍卫丫鬟们骑上走吧。去吧,回科尔沁草原,去参加娜仁的葬礼。皇上大婚之前,不必回来了。你父母那里,我去交待。” 菊花咬咬嘴唇,屈膝行礼:“乌达布拉其其格,谨遵太后懿旨。”转身下楼,带着丫鬟侍卫们出城门,跨马飞奔,追赶曼殊锡礼一行。 直到十几匹八百里飞骑化作黑点,渐渐走远不见,布木布泰这才缓缓出了口气。苏麻拉姑上前,发愁问道:“主子,皇上亲自安排复选,就是想挑菊格格。您这么放她走了,皇上得知,岂不又要闹腾?侄女再亲,又哪里比得上亲手儿子呢?” 布木布泰闻言笑了,扶着苏麻拉姑的手下楼,“苏麻你错了。论贤惠、论才德,别说娜仁、菊花,就是两人加在一起,也比不得董鄂妃。” 苏麻拉姑摇头,“董鄂妃不管怎么说,只是正白旗呢。再说,皇上也不喜欢她呀。” “那是因为得到的太容易。满宫十几个妃子,包括当初娜仁在内,哪一个不是同董鄂妃一般,盼着他多瞧一眼,你看他喜欢谁了?” 苏麻拉姑不说话了。布木布泰则是暗暗琢磨,果然是偷不如偷不着。福临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复选当日,顺治兴致勃勃陪着两宫太后,来到储秀宫正殿,一个个宣召秀女。看了整整一天,蒙古包括蒙八旗名册都翻了个遍,也不见菊花名字。料想她可能用的是蒙古名,重新再看,还是没有。顺治奇了,看哲哲与布木布泰对比名单,挑选可心秀女,心中愈发焦躁,忍不住问:“大额娘,怎么不见菊儿?” 哲哲也奇了,“菊儿?她不是请假,送娜仁骨灰回科尔沁了吗?” 布木布泰附和,“是啊。难为她们姐妹情深,为了娜仁,怕是要耽误复选了。” 哲哲摆手,“耽误就耽误了呗。吴克善说了,早就挑好女婿,就等这今年年底定亲了。”随口说一句,拉着布木布泰接着挑选秀女。又要挑皇后了,这一回,可不能由着皇上性子胡来,一定得挑个合适的、有福气的。 顺治坐在一旁,满肚子不是滋味儿。心里念叨:“吴克善挑好女婿了?谁?究竟是谁?”贼胆包天,竟敢跟朕抢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抱着布木布泰大腿:额娘,你要不帮朕把菊花抢来,朕就出家 多尔衮:媳妇儿放手,叫他去 哲哲:哎哟喂,先帝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54光棍皇帝 第五十三章光棍皇帝 不说京中母子三人心思各异,菊花护送娜仁“遗骨”回到科尔沁后,留在三哥弼尔塔哈尔身边,帮着处理科尔沁部务。一日,挤了羊奶,吩咐丫鬟们去做稠酸奶、奶油,刚想坐下歇歇,就听侍卫来报,说达尔汗亲王家格格来了。 菊花听了噗嗤一笑。如今达尔汗家格格,除了小一辈儿还不会跑的,就只剩下娜仁一个。不是她,又是何人? 侍女挑帘子,进来一身红装。菊花打眼一看,娜仁握着马鞭,满脸汗水,红色蒙古骑马装,愈发显得英姿飒爽。娜仁笑着进来,也不等菊花说话,径自坐下,笑说:“刚才去骑马了。飞一般的感觉,可爽了。怎么样,你也去试试?” 菊花笑了,叫丫鬟们帐外候着,亲自给娜仁煮奶茶。看着小火炉里的火亮堂堂的,笑说:“看你过的这么好,两宫太后也该放心了。” 娜仁噗嗤一笑,“她们呀,我看够呛。” 菊花奇了,“哦?” 娜仁也不隐瞒,笑说:“大伯不在科尔沁,你大概也不知道,昨日,察哈尔部来人了。” “察哈尔部?阿布鼐?”菊花摇头,“他来做什么?” 娜仁摆手,接过来奶茶喝一口,“我哪儿知道。不过,八成是来提亲的。” “提亲?”菊花低头想了想,就听娜仁说道,“管他呢,反正我刚活过来,可没心思想嫁人的事。倒是你,我瞧那察哈尔那帮子人,挺有诚意。不如——你考虑考虑?” 菊花笑了,“去达尔汗王府提亲,我着什么急?”娜仁噗嗤笑了。姐妹俩又说些闲话,娜仁邀请菊花去骑马,菊花摆手,说等着做羊背子。娜仁这才出去。 送走娜仁,菊花想了想,吩咐侍女,“请固伦额驸。就说我有大事。” 弼尔塔哈尔正在毡帐里盘算夏天放牧,秋日储粮,见菊花身边侍女请,安排一番,随侍女来到菊花毡帐。菊花迎到门外,请弼尔塔哈尔坐下,打发众人出去。帐中只有兄妹二人,弼尔塔哈尔朗声大笑,“妹妹可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哥哥说?是不是想嫁人了,别急,哥哥这就给父亲送信。咱们科尔沁巴图鲁,随便你挑。” 菊花顾不上羞涩,拉着弼尔塔哈尔悄声说道:“哥哥,确实出大事了。察哈尔部又要惹祸了。”说着,把察哈尔一旦与周边部族联姻成功,势必引起蒙古势力分配变动。朝廷为之警惕。到那时,阿布鼐将为蒙古重新燃起战火。 菊花忧心忡忡,“咱们科尔沁远嫁了多少姑奶奶,才能得到如今平和安稳过日子;好容易打通商路,能赚钱不受穷了,战争一起,一切都将化为灰烬。哥哥,你要赶紧想办法,阻止察哈尔与各部联姻才是。” 弼尔塔哈尔想了想,“这样吧,我给父亲去信,请他上报朝廷。别的咱们管不了,至少,叔父那边暂时不会轻易答应吧。” 菊花摇头,“这个时候,嫁娜仁——不正是叔父心头事吗?” 弼尔塔哈尔听了点头,“也是,写完信我就去叔父那里一趟。无论如何,不能让科尔沁跟察哈尔联姻。” 菊花想了想,“三哥莫去,你去请雅图公主,让她去。妇人出面,不那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弼尔塔哈尔想了想,答应一句“也好。”出帐安排不提。 菊花坐在帐中,幽幽叹气。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表姐也真是的,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你看阿布鼐整日里都想些什么呢! 雅图公主闻信,吃了一惊,赶紧骑马到达尔汗亲王驻地,拉着王妃聊天,稳住此事。弼尔塔哈尔派飞骑送信到京。吴克善接到后,速速递牌子进宫,求见两宫太后。 哲哲、布木布泰得知,俱十分生气。布木布泰还好,阿布鼐不听话,收拾一顿就是。哲哲却是十分心疼自家二公主。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好容易改嫁,又嫁了这么个爱捣腾事儿的。不免担忧非常。 多尔衮、顺治听说,二人态度十分一致。阿布鼐不就是嫌女人太少吗?可以,扒拉扒拉今年选秀名册,从满包衣旗中,挑选八个样貌秀丽、老实本分好拿捏的,打包送到察哈尔去。说是伺候公主、额驸。并且暗示马喀塔公主:该处置阿布鼐时候,就给他些颜色看看。姑奶奶别怕,咱娘家有人! 蒙古各部都有格格来京选秀。此事不久就传回蒙古。各部均未答应与察哈尔联姻。马喀塔公主有了娘家撑腰,对阿布鼐也不甚在乎。动用王妃、公主身份,把阿布鼐两个儿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几个格格,也随朝廷来人送往紫禁城,美其名曰外祖母想念外孙女,接过去住两天。借此,将阿布鼐后代攥在手心里。你不就是想着给后代统一草原吗?儿子、闺女都不跟你亲,看你统一了草原,有个什么用。 阿布鼐气极,碍于马喀塔公主及朝廷势力,只得暂且忍耐。 然而,顺治却由此,找到了借题发挥的理由。哲哲那边好说,关键是布木布泰态度,说服了亲娘,后爹那边才不至于麻烦。 单趁着多尔衮去郊外打猎那天,跑到交泰殿,又是沏茶,又是送糕点,又是教导两个弟弟读书。对布木布泰大献殷勤。 布木布泰笑着收了,看摆谱摆的差不多,使个眼色,叫苏麻拉姑带着俩小阿哥出去晒太阳。苏麻拉姑会意,抱着小阿哥们,领着宫人们都出去。 看屋里无人,顺治这才拉下面子,端着茶杯,请布木布泰喝茶,嘴里笑说:“额娘,您就写封信,劝菊儿回京吧。” 布木布泰含笑看着顺治,也不接茶,问:“回京?儿啊,菊儿家在科尔沁。只能说是来京,怎么能说回京呢?” 顺治撇嘴,“现在她家在科尔沁,等嫁了儿子,不就在京城了么。额娘,儿子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呀!额娘——” 几声额娘,叫的布木布泰心都软了,伸手接了茶,放到炕桌上,语重心长说道:“儿啊,不是额娘不知道你的心思。正是因为太清楚你的心思,额娘才舍不得额娘的亲侄女啊。你已经害了娜仁,难道,还想逼死一个菊儿吗?” 顺治急忙辩解,“额娘明鉴。儿子本来以为,科尔沁达尔汗王府会退亲。那时候,儿子应下,准娜仁另嫁就是。谁知道,谁知道娜仁竟然——儿子不是故意的。额娘,您就帮帮儿子,叫菊儿回来吧。这一回,儿子一定好好对她。” 布木布泰摇头,“不行。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今天喜欢明天就能扔脑后了。瞧瞧巴氏、瞧瞧唐氏,瞧瞧穆克图氏、钮氏、杨氏、乌苏氏、纳喇氏,再瞧瞧你那几个京及格格、捏及呢格格,赛宝格格、迈及呢格格、厄音珠格格、额伦珠格格、梅格格、明珠格格、兰格格,还有皇长女之母陈氏,哪个不是美人胚子,还有为你生孩子的。又有哪个能陪你超过半年的?她们就算了,菊儿可是我亲侄女,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我呀,早就跟母后皇太后商量好了,等你大婚之后,安定下来,我们就仔仔细细给菊儿挑个好婆家。绝不能委屈了我们的好菊儿。皇上省省心吧,把菊儿嫁给你,那就一颗好白菜给猪拱了。您爱跟哪个妃子胡闹,就跟哪个妃子胡闹。我呀,不管了。” 顺治听了,又气又恼又羞又愧,拉着布木布泰袖子,“额娘,您冤枉儿子了。那些女人,怎么能跟菊儿比呢?所谓妻贤妾美,儿子对皇后,定然是尊敬爱护,妃子们不过就是玩物。她们再尊贵,就算是皇贵妃,又哪里比得上科尔沁的乌达布拉其其格?儿子跟您说实话,三年前若不是菊儿病了,没能参选,儿子说什么也要聘她为后的。额娘,您看儿子都等了这么多年,您就成全儿子吧。总不能,儿子眼看都十七岁了,还打光棍。您瞧,大格格都快会跑了,眼看杨氏、乌苏氏都怀孕了。宫里总没皇后教导,多不好啊!” 布木布泰扭身不理。顺治跑过去对面求她,“额娘,菊儿是您亲侄女,您舍不得她。可儿子也是您亲生儿子,您——您跟侄女再亲,哪里比得上儿子呢?” 布木布泰伸手,轻轻拍拍顺治光头顶,幽幽叹息,“你说的对,我跟菊儿再亲,也比不上咱们母子情深。为了你,我可以用生命去换。可是福临我的孩子,我是真的不敢再送一个侄女进宫了。嫁给皇帝,无论做皇妃,还是皇后,日子都太难熬了。我的姑姑和我苦熬了一辈子,终于熬出头来。可有谁还记得,我的姐姐刚刚三十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就孤零零熬死在关雎宫内?儿啊,菊儿不仅是我的亲侄女,也是你的亲表姐,她的身上,流着与你相同的血。难道,你忍心她踏上你海兰珠姨母的老路?还是你忍心,让她和娜仁一般?儿啊,额娘求求你,放了她,放了科尔沁的格格们吧?”说着说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看见布木布泰哭,顺治委屈地跟着抽鼻子,“额娘怎么能这么看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喜欢菊儿,我想对她好。您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布木布泰哭着回答:“不是做娘的不相信你。实在是你太年轻,还不懂得真正的情、真正的爱。儿啊,你娶了不可心的皇后,还能废了再娶。菊儿若嫁了不可心的丈夫,想要改嫁,可就难了。”说着说着,触动心头旧事,呜咽不止。 苏麻拉姑听见里头哭声渐大,放心不下,交待奶嬷嬷好好照顾两位小阿哥,抽身入内。迎面见顺治抹着眼泪大步出去。布木布泰坐在暖阁里,拿帕子抹脸。 苏麻拉姑赶紧取毛巾浸水递上。两位小阿哥垂手站在院子里,看顺治带着人直奔慈宁宫方向,互相看一眼:又咋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有到十七岁还光棍的皇帝吗? 同治:祖爷爷您老省省吧,我不但十七还光着,有了媳妇还不让睡呢 顺治:传旨,往后不准选叶赫那拉家的姑娘做秀女 慈禧: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55往事不堪 第五十四章往事不堪回首 苏麻拉姑出门,吩咐奶嬷嬷们带两位小阿哥到院子里玩。转身回来劝布木布泰:“菊格格出身、才德足以母仪天下。太后您不也喜欢她?既然母子俩想一块儿了,何苦再惹皇上伤心呢?” 布木布泰用毛巾盖着眼睛,缓解眼内酸涩,慢慢说道:“我现在不拦着,将来俩人闹别扭了,还不都是埋怨我?苏麻啊,您虽然没嫁过人。可世间的男女之事,总归看过不少。须知——太容易得来的,就不会珍惜。” 苏麻拉姑一怔,联想当年海兰珠格格,对比当初布木布泰过的日子,微微一笑,低头道:“还是主子看的明白。” 布木布泰冷笑,“都是给逼的。” 顺治出了交泰殿,穿隆福门,直奔慈宁宫东暖阁。恰好衲敏也在,风尘仆仆从兰考回来,带着两车大蒜,说是献给两宫太后贡品。 哲哲对着宝音取笑,“瞧瞧,自从嫁了江南才子,就省吃俭用一毛不拔,跟个铁公鸡似的,今天怎么也知道孝顺孝顺哀家了。好容易孝顺一回,别的东西不送,就送大蒜。生怕宫里没调味儿的?告诉你们,哀家一年不吃蒜,也饿不着!” 说的众人都乐了。诺敏一拍大腿说道:“姑姑又跟我开玩笑。果然是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您。您是不知道,我们家孩儿他爹自从到兰考上任以来,天天往田间地头跑。每天回来,都要忙到半夜。没法子,兰考都是洼地,天下雨就涝,天晴就旱。指望兰考人过上好日子,除非都不种地改经商。可您也知道,河南人不比山陕,对土地感情深的很。一时半会儿,人家也舍不得离开黄土地跑商队去。我们夫妻俩琢磨半天,才琢磨出来,兰考种大蒜能有收成。可又怕种出来了,卖不出去。所以呀,就来您这儿,求您给赐下个贡品名字,俺们——也好粘粘贡品的光,叫底下老百姓有饭吃不是?” “哟?这才去了今天呐。就‘俺们’、‘俺们’起来了。学也不学不像。告诉你吧,河南话,‘俺’就有我和我们两种意思,直接说‘俺’就中。啧啧,还得我教你。” 说着说着,哲哲笑了。答应下来,“这事儿不难,跟内务府说一声就成了。倒是你,回去劝劝季开生,别说话那么直。免得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诺敏听了,急忙谢恩。撇嘴讪笑,“还能得罪谁。不就是您家心肝宝、心头肉吗。” 说着,顺治进来,对着哲哲行礼。诺敏急忙站起来磕头。 顺治一瞧,是诺敏姨姨来了,笑一下,请诺敏平身赐座,自己则挨着哲哲,坐到一条褥子上。 诺敏谢了座,隔两个椅子坐了,想了想,笑问顺治:“万岁爷,奴才今日来,是特意送贡品——兰考大蒜的,您要不尝尝?” 顺治奇怪了,“尝大蒜?”扭头去看哲哲。哲哲笑着把刚才的话说了。顺治自己也知道,前些日子无故发作季开生有些昧良心,只得说道:“姨母费心了。等什么时候兰考有了致富法子,你们一家就回京。大额娘成天念叨着,想牛钮他们几个了呢。” 诺敏一听,知道顺治气消了,赶紧站起来,口称“谢主隆恩”,谢了恩还不忘拉着哲哲诉苦,“姑姑,您可不知道,那兰考还真穷。你说,中原腹地小地方,居然一年到头风沙不断。怪不得那儿附近有个地方叫‘开封”,可不是吗?把风口给开了,能没风沙吗?” 说的哲哲又笑了,姑侄俩取笑一阵,诺敏拉着宝音到神武门外拉大蒜。哲哲打发伺候的人出去,拉着顺治的手,笑问:“自打刚才你进来,我就瞧着不对。怎么?谁欺负你了,看看,两只眼睛都红了。” 顺治听哲哲柔声问候,顿时觉得满心委屈,拉着哲哲诉苦。说什么亲娘胳膊肘往外拐,云云。 哲哲听了,哭笑不得。拍顺治一下,说道:“你当你额娘不想娶科尔沁格格做你的皇后?她那是没法子。除了心疼侄女,还有别的考虑。” “别的考虑?”顺治皱眉,“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从科尔沁挑皇后,不是咱们家一贯做的吗?” 哲哲听了这话,抿嘴笑笑,拉着顺治的手,轻轻拍拍,“傻孩子,你出生的晚,自懂事起,就以为你汗阿玛的后宫,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天下。你哪里知道,别说你额娘,就是大额娘我,原先也不过是个二房?” 顺治看着哲哲,“这——” 哲哲笑了,拢拢顺治衣领,“底下人自然不会对你说这些。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可是,你不能不知道。不仅要知道,还要记住。” 亲自倒杯茶喝了,慢慢说道,“当年,老罕王在世时,只对一个女人从一而终过,那就是他的原配佟佳氏,前两年被你尊为孝元皇后的那位。原因就是老罕王乃是赘婿,不能轻易纳妾。自从佟佳氏去后,老罕王为了笼络各部势力,侧妃庶妃数不胜数,没了佟佳氏制约,又先后封了三位大妃。富察氏娘家厉害了,就是富察氏;跟叶赫部联盟了,就是叶赫部。随着各自娘家没落,那二位废的废,死的死。后来轮到乌拉部的阿巴亥大妃。立了废,废了立,立了之后又生殉。其实,根本原因,也不过是乌拉部族的势力强弱变化而已。” 顺治长出口气,耐心听哲哲说。 “至于你的汗阿玛,最初,八岁娶了钮钴禄氏,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奈何钮钴禄氏娘家比不上当时显赫强大的乌拉部,致使豪格兄妹三个,皆生在钮钴禄氏唯一儿子皇三子之前。后来,皇三子夭折,乌拉那拉氏侧妃却借着娘家势力,光芒四射。钮钴禄氏元妃无子无宠,没有娘家支持,只有黯然离世。”顿一顿,接着说,“她还算好的。乌拉那拉氏成为继妃没几年,科尔沁与建州联盟,把我送来了。那个时候,我还记得,先帝与乌拉那拉氏感情很好。可惜,乌拉部已经开始没落。借着科尔沁支持,我得以后来居上。即便如此,继妃去世之前,我还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这就是感情与家族势力对抗的表现。你明白吗?” 顺治沉默了,过去的事情,他确实知道的不多。以往都说豪格生母低微,如今看来,豪格生母出身也算显赫了。可惜、可惜! “可惜感情始终抵不过权利的诱惑。老罕王发难乌拉那拉继妃,先帝只有休妻,致使继妃含恨而终。在娘家的支持下,我才得以成为当家主母。后来,你额娘来了,我们姑侄俩相互扶持。本以为等你额娘生了儿子,一切就能安心了。谁知道,林丹汗去世,几位林丹汗福晋相继来归。其中,以博果儿之母娜木钟最为得宠。娜木钟聪明能干,背后有整个察哈尔部撑腰,运气又好,来了不过一年,就生下十一公主。若不是你海兰珠姨姨后来得宠,护住了我跟你额娘。我的儿啊,崇德五宫,只怕就没科尔沁姑奶奶的份儿了。孩子,你明白了吗?” 顺治点头,“孩儿明白。可是,这跟娶菊儿为后,有什么关系呢?如今已经不是打天下的时候了。” 哲哲幽幽叹气,“科尔沁可以在打天下的时候,帮助我和你额娘得到后宫主位。却难以在治天下的时候,再给自家格格多少势力支持。皇上,我虽然只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满洲贵族已经崛起,而蒙古——正在边缘化。别娶菊儿了,就是娶来,终有一日,在满洲贵族前朝、后宫一致打压、逼迫下,她也只能步乌拉那拉继妃的老路了。我不仅心疼菊儿,我也心疼皇上你。毕竟,废后的名声——不好听。况且,耽误几年,不能早日生下嫡子,日后庶长子发难,皇嫡子的日子——怕是比豪格当年,还要艰难了。皇上,无论是大额娘,还是额娘,最疼的都是你。我们就不希望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永占后位吗?如有可能,我们巴不得后宫所有女人都是我们的侄女。可是皇上,我们不仅仅是科尔沁的格格,也是这个国家的太后,更是你的母亲啊,皇上!大额娘心里,全是为了你。你可不能——辜负大额娘一番苦心呐!” 顺治听了,心中老不是滋味儿了。沉默半天,才说一句:“明朝皇帝娶的不都是小家碧玉,朝臣不也没逼迫吗?” 哲哲心思灵活,立马接上一句:“明朝皇帝也没有皇后未立,就先立皇贵妃的。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董鄂氏!”顺治咬牙,“那不是我想立的,是多尔衮逼的。” “若无满八旗支持,董鄂妃若不是出身满八旗,多尔衮会逼着你立皇贵妃?” 哲哲语重心长劝慰:“儿啊,其实,你心里并不是非娶菊儿不可。菊儿跟多年未曾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你对她——不过只是朦胧的印象,是不是?你只不过,是希望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婚姻,对吧?大额娘支持你,这次选后,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只是科尔沁格格——别选了。已经送走一个娜仁了,大额娘不想再送走一个侄孙女了。” 顺治听了哲哲一番话,心里似乎也动摇了。点点头,答应回去好好想想,带着人回了养心殿。 哲哲望着顺治出去,长出一口气。叫来宫女铺纸磨墨,给吴克善写信。 不久,菊儿接到吴克善从京城送来的消息,大喜过望。直接提笔回复,请父亲务必想法子,调巴特尔回京一趟,并暗示吴克善,今年年底把亲事定了。眼看都十七八岁的老姑娘了,总不能一直陪着皇上表弟打光棍吧。 吴克善收到信,赶紧活动开了。哲哲得知,会心一笑,并不在意。倒是布木布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暗中下了不少绊子。搅得吴克善忙里忙外,直到初秋八月,才算拿到调令,调巴特尔回京。 也不知布木布泰有意还是无意,趁着一家吃团圆饭的时候,笑着对多尔衮提起此事。多尔衮看顺治一眼,哈哈笑了,“菊儿要订亲了?好事啊!什么时候,咱也准备一份贺礼送去。” 布木布泰笑说:“还没定呢。听大哥说,也就是今年了。菊儿一日一日大了,女孩子,可是耽误不得。” 多尔衮听了,不以为然,“二十六七才嫁人的,多的是。怕什么。” 布木布泰嗤笑,“成啊,等到老二、老三长大了,就给他们娶二十六七的姑娘。看俩孩子不跟你拼命。”说着夫妻俩哈哈笑了。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一致捂脸,“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这四口人忙着互相调笑,顺治一拍筷子,抽身出去。 福全吓的筷子掉地下,不等宫女们上前帮忙,趁机趴到桌子底下,悄声问玄烨:“什么情况?” 玄烨摇头,低头帮着捡筷子,小心回答:“别问我,跟他不熟。” 布木布泰抿嘴偷笑。多尔衮则是摇头,埋怨一句:“你呀,”起身追了出去。 讨媳妇这种事,当娘的不行,关键时刻,还得后爹出马。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多尔衮:来,儿子,爹陪你抢媳妇去 皇太极:滚一边儿去,占我儿便宜 56和尚吃肉 第五十五章吃肉和尚 多尔衮追出交泰殿,到外面一问,侍卫们说皇上换了便装,跟安亲王岳乐一同出去了。多尔衮便问还有谁跟着,侍卫答:“内大臣鳌拜跟随左右。另外有一队御前侍卫便装,暗中保护。” 多尔衮这才放了心,转身回交泰殿,跟布木布泰说一声,换了衣服出宫找顺治。二阿哥、三阿哥听了,也说要去。多尔衮看看外面天色,摇头笑道:“眼看乌云从西北压来,就要下雨了。你们还是留在宫中。父兄不在,就由你们两个保护额娘,知道了吗?” 二人只得垂手应下,目送多尔衮带着人便装出去。 多尔衮预料不错,一行人刚刚出了东华门,就听头顶炸雷一般咔嚓一声,乌云蔽日,白昼如夜。眨眼间,大雨如瓢泼一般下来。多尔衮躲避不及,登时给浇了一头水。好在天气热,不算太冷。随行侍卫急忙护着多尔衮转回东华门,到宫门耳房避雨,换了干净衣服。 多尔衮站在门内望着雨泼紫禁城,幽幽叹息,“也不知道皇上可有避雨之处。若是淋病了,太后又该担心了。” 随从侍卫听了,都道万岁爷长大了,眼看就要大婚,怎么能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再说,鳌拜大人也一定会护着万岁爷,不让他淋雨的。 多尔衮听了一笑,“鳌拜再好,终究不如父母护着安心。” 众侍卫齐声赞摄政王跟皇上父子情深。多尔衮听了,心里自是得意,“唉,你们年轻,哪里知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啊。”搞得顺治好似他亲生的一般。 不说多尔衮在宫门口避雨,顺治带着鳌拜一行,京中四处转悠。看看百姓安居乐业,各有所居,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心里委屈也慢慢消散。有心四处走走,鳌拜不敢拦着。只得小心带着人护卫。逛游到一处院落,屋顶尖尖的不像中国建筑。顺治指着屋子问:“鳌拜,这是个什么院子?” 鳌拜看一眼,说道:“回爷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洋教堂,跟咱们说的寺庙差不多。不过,里头人信的不是佛祖、三清,而是那什么没穿衣服的男人。” 顺治听了两句,就明白说的是耶稣。呵呵笑了,拍拍鳌拜肩膀,“什么叫没穿衣服的男人。鳌拜,朕知你扬满抑汉,可那到底是西方神灵。虽然咱们这儿不归他们管,好歹不远万里来到咱们中国,纵然不信,也应该尊重尊重。免得叫外人说咱们小气,容不得人。” 鳌拜躬身应下。顺治带着人绕着院子看两眼,好奇想进去瞅瞅,又怕贸然入内,回宫之后,佛祖怪罪。只得带着离开。哪知还未走两步,头顶上大雨瓢泼一般下来。鳌拜赶紧取了雨披,护着顺治就近跑回院子里,敲门后,不等应答便推门而入。 屋里似大厅一般,三间屋子通成一间,里面墙壁上挂着神像,果然是个没怎么穿衣服的男人。中间一个过道,两旁摆着条凳。屋里安安静静,只有一个年近花甲人,一身儒生打扮,坐在神像下面,点着蜡烛,正安安静静翻阅书籍。听见门响,抬头望去,见是几个避雨的人,笑呵呵站起来,行一个打恭礼,说一口流利的北京官话,“你们好,既然是来避雨,不要站在门口,请进吧。” 顺治奇了,不顾鳌拜阻拦,笑着走过去,对着那花甲男人略微行个颔首礼,笑问:“先生虽为外国人,却十分熟知中国礼仪。看情形,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一定就是太常寺卿汤若望汤先生了。” 汤若望笑着应下,“正是。按中国话的说法,既然相见便是有缘。更何况,这位公子这么面善。您请坐,我去沏茶。” 初次见面,鳌拜怎么敢让顺治乱喝西洋人的茶水,赶紧上前拦住,笑说:“我们主仆坐坐就走。老爷子不必忙了。” 汤若望青年来华,经历几十年时间,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明白鳌拜之意,随即笑笑,请顺治等人随意,回到座前坐下,依旧安安静静看书。 顺治年轻好动,哪里坐得住,带着鳌拜等人缓步转悠,看教堂内各种壁画雕刻,一面看,一面给鳌拜讲解。汤若望看顺治感兴趣,便放下书,与顺治交谈起来。起初鳌拜还担心汤若望会向小皇帝宣传些基督教,哪知道,汤若望说起来,不是望远镜,就是历法。慢慢的,鳌拜也来了兴趣。主仆几人听汤若望讲解西方科学典故,不知不觉,外面雨势渐小。 正在顺治开口,问西方经济政治制度之时,门外便衣侍卫喝问:“什么人?” 就听一个年轻小伙子回答:“开开门,俺是少林寺和尚,出门没带伞,过来避避雨。雨一停俺都走。都是信神咧,行个方便方便。” 侍卫哪儿敢轻易放人进来,拦着不让,“什么方便方便,这里是西方佛祖,跟你们信不一个神,没交情,不方便。赶紧走。仔细我拿棒子赶你。” 就听一个中年人说道:“汤先生,是我,老释呀。你忘了,上回见面,你送我一个望远镜,我还送你一个木鱼咧。开开门呗。看外头雨多大。” 汤若望听了,就知道是少林寺大师释觉远来了。急忙走到门外,双手开门,笑着说道:“请进吧。都是信神之人,理应互相方便。”侍卫们不好多说,只得放行。 释觉远带着徒弟进来,看室内有人,不好往里坐,站在门口,对汤若望说:“坐坐就走,坐坐就走。”说着,指着身后一位老和尚、一位小和尚介绍:“刚才开门进来咧,是我的徒弟是释戒嗔,这一位是我师兄,开封大相国寺大师释觉长,这是他的徒弟我的师侄释戒色。” 三位和尚急忙与汤若望互相行礼问讯。顺治站在教堂里面,听着觉远和尚介绍,释戒嗔也倒罢了,说起释戒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释戒色年纪小,听见里头人笑,立刻红了脸,不管人家人多,当面嘀咕:“笑啥咧笑。戒吃戒贪戒酒戒色,八戒之一。多严肃咧事儿,笑啥咧笑。” 顺治听他说八戒,又笑起来。 释戒色不干了,抱着觉长胳膊,非要师傅给换个法号不可。释觉长哈哈大笑,掰开释戒色,扔到一边,笑骂:“老实点儿,再胡闹,下回出来不带你,带戒酒来了。” 小和尚释戒色这才安静下来,抱着包袱躲在墙角默默埋怨师傅偏心,取了这么个法号。 顺治瞧了有趣,踱步过去与四位和尚见礼。觉远、觉长见是一位锦衣玉服青年公子,长的又人高马大不似书生,偏生一副书生打扮,就知道这位八成是八旗子弟,说不定还是贵族出身,不敢怠慢,急忙笑呵呵还礼。 就听顺治说,“我家老夫人也是信佛的。平日里听她老人家常常提起佛理。有件事有些不明白,恰好今日见了两位大师,还请赐教一二。” 觉远、觉长急忙双手合十答道:“阿弥陀佛,施主见笑了。佛理说白了,不过是一些修身养性、为人处世道理。哪里有什么赐教可言。” 顺治当他二人谦虚,便笑说:“佛说世间有轮回,可如何才知,二人是否有缘,上辈子造了什么因,才能结成一世夫妻之果?” 觉远、觉长相视一笑。汤若望也跟着笑了。鳌拜听了,暗道:皇上果然长大了,一心急着挑皇后。对着和尚、神父,都要问姻缘之事了。 就听觉远笑答:“有夫妻是姻缘,有夫妻却是孽缘。关键不在以前,不在将来,而在现在。” 觉长说:“上一世什么因无人知,下一世什么果也没人知。却要记住,今日乃明日因,明日乃今日果。好好把握现在,才是正理。” 顺治有些奇怪,“两位大师所言,与我平日所听,不大一样。” 觉远、觉长合手念佛不答。释戒嗔小和尚抱着包袱笑呵呵过来,对着顺治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所听,应当是黄教大乘佛法。我们所学,乃是小乘佛法。大乘佛法讲究超脱修行,小乘佛法讲究入世修行。说白了,就是越跟俗人接触,越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说明修行越高。从唐朝起,俺们寺里都是这规矩。《西游记》里不是说,玄奘法师学的就是这个?河南佛寺大多讲究这个。有空您去我们少林寺瞅瞅,您就不觉奇怪了。” 顺治似有所悟,就听戒色挪过来,拉拉戒嗔僧袍,“师兄,俺饿了,有吃咧没?” 戒嗔放下包袱,打开翻了翻,笑着说:“馒头都叫雨淋湿了,就剩个肉夹馍了。给你先吃喽垫吧垫吧。一会儿雨停了咱再去喝羊肉汤。” 一语未毕,鳌拜刷的抽出腰刀,与侍卫们瞬间成合围阵势,抵住四个和尚脖子怒喝:“呔,哪里来的假和尚,竟敢妖言惑众。还不与我拿下。” 眼看,就要动手杀人。四个和尚互相看看,无奈笑笑,举起手来,“这位施主,你误会了。” 事关皇帝安危,鳌拜哪里肯听,刀锋一转,就要喋血教堂。顺治退到鳌拜身后,心下迟疑,若真是假和尚,怎么会当着人面就要吃肉? 觉远、觉长无奈,只得使出内家功夫,准备脱身离开。正在此时,就听外头有人高喊:“少林寺、大相国寺觉远、觉长方丈可是在内?卓礼克图亲王有请啦!” 鳌拜奇怪了:怎么,吴克善亲王认识这四个假和尚? 菊花披着雨披站在教堂大门口,瞅着里头阵势,暗暗撇嘴,戒色啊戒色,准是你又贪吃了。 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站在五台山山门前,欲进而不敢 方丈出门来问:施主,敢问何来? 顺治:我心爱的女人不要我了,我要出家 方丈:阿弥陀佛,佛门六根清净,施主红尘未了,还是回去吧 顺治:我还带了紫禁城珠宝 方丈眨眼 顺治:一大车 方丈:施主快快里面请 顺治迟疑,问:你们这里能吃肉吗? 方丈摇头 顺治又问:能喝酒吗? 方丈摇头 顺治:要戒色吗? 方丈:呃~~~ 顺治一摔玉玺,埋怨:不吃肉不喝酒还叫什么和尚。鳌拜,走,到少林寺去 鳌拜:主子爷,少林寺五一旅游,人挤人,咱去晚了进不去 顺治:去开封大相国寺,要不就去洛阳白马寺,朕就不信了,还找不着个能吃肉喝酒的庙宇 方丈大怒:释永信,还我寺庙皇帝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小剧场邪恶了,不过,确实是少林寺武僧可以吃肉。因为要练武,必须保证营养。其他的,大家看看乐呵呵就成了。少林寺信奉小乘佛教,确实主张与俗家多多交往 57情敌见面 第五十六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因认出鳌拜,菊花料想顺治定在屋里,不好出面,交由手下侍卫出头,进来对鳌拜行礼。 鳌拜认得此人,乃是吴克善身边得力助手、侍卫长古日根。当面问他:“你认得这四个人?” 古日根笑着回话:“自然认得,这四位分别是少林寺、大相国寺大师,乃是我家王爷请来,给我家格格嫁妆开光的。” 鳌拜皱眉,操刀相向,“莫要被他们骗了。出家人戒酒戒肉,当着我的面都敢吃肉饼,背地里不知怎么样呢。” 戒色小和尚一听,跺脚不干了,“你自己孤陋寡闻,反倒埋怨我们破戒。你去街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少林寺武僧早在十八棍僧救唐王时候,就有圣旨恩准能吃肉喝酒。你自己少见多怪,反倒埋怨我们。真是岂有此理。送你个法号:戒怒。做我小师弟得了。” 说的觉远笑了,轻声斥一声,“胡闹。”鳌拜眯眯眼,指着戒嗔问:“你是少林寺武僧,寺规能吃肉。为何他包袱里也有肉饼?” 戒嗔呵呵笑了,“施主误会了,那是肉夹馍,不是肉饼。” 鳌拜脸色愈发红了,“管他什么,为何在你包袱里?” 戒嗔笑着站直,双手合十宽厚回答:“施主,难道您不知道,开封大相国寺自北魏起,就有护寺武僧吗?” 戒色在一旁插嘴,“师兄白理他,他啥也不懂,就会冤枉人,呃,不是,就会冤枉和尚。”说着,一跺脚,把好好的一块地砖,跺了粉碎。 众人一怔,戒色眨眨眼,“呀,忘了,一生气俺当这是少林寺演武堂了。” 觉远无奈,掏出十两银子,赔给汤若望。汤若望笑着摆手不要。戒色支支吾吾说道:“汤先生还是拿着吧。反正不管你要不要,这十两银子,俺师傅是要打俺账上扣了。你要是不要,他出门就买狗肉吃。一根骨头都不会给俺剩下。” 汤若望听了,只得收下,交给仆人小潘子收好,好把地砖补上。 顺治听这小和尚说的有趣,低头想笑,冷不防听见门外“噗嗤”一声,好生熟悉。急忙拨开侍卫,出去查看。鳌拜急忙命人紧跟出去,洋和尚地盘,他还真信不过。 顺治带着侍卫出门,只见门外一个窈窕背影,急忙忙往外走去。 顺治顾不得细雨沥沥,三两步下了台阶紧走几步出声叫住:“菊儿。” 菊花无奈,只得带着侍卫、丫鬟停住脚步,转身行礼,因在宫外,不敢称皇上,口里道:“给您请安了。” 顺治见真是菊花,想了想,装模作样矜持起来,直起脊梁,微微抬手,“起来吧。出门在外,不需多礼了。” 鳌拜早带着侍卫们跟出来。菊花见了鳌拜,微微叹息:这位辅政大臣,带头儿把徐光祖费尽心血培养的一批西学科学研究汉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反倒站在这里,陪着顺治听汤若望跟大和尚寒暄。也不知日后想起来,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鳌拜不怎么认得菊花,却认识她身后几位侍卫。料想应当是吴克善亲王掌上明珠,当今亲表姐——万寿郡主。郡主深得两宫太后喜爱,得罪不得,急忙躬身行礼,口称格格。 菊花少不得回礼。 一时雨住天晴。四个和尚收拾包袱出来,古日根领着引见菊花。菊花一一合掌问讯。汤若望也到院子里,笑呵呵迎接又一位客人。 菊花见了汤若望,看他虽为洋人,却难得一身儒家气息。想起上辈子在永寿宫内,与恪妃石氏闲聊时,曾听她提到过,说汤老先生人品厚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慈祥的小老头儿。遂对着汤若望福身行礼,“老先生好。” 汤若望呵呵笑着回礼,“格格好。前几天,您的父亲卓礼克图亲王曾来过,说您快出嫁了,想给您请个保佑平安的物件儿回去压箱底。我想了想,没别的,只有一本袖珍《圣经》合适。恰好今日您来了,不如捎回去吧。恭喜格格了。” 说着,命仆人小潘子取了一个红漆小盒子,亲手递了过来。菊花想了想,止住丫鬟,亲手接过来,对着汤若望行礼,“多谢老先生。小女虽不信基督,也知基督劝人向善。有心在教堂布施,不求的别的,只求一生平安。不知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汤若望听了,对着菊花笑了,一口官话说的熨帖人心,“只要一心向善,多做好事即可。何必花钱做那些花架子?” 说的菊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戒色站在师傅身后听了,忍不住说道:“格格,您到我们少林寺去呗。俺那儿到处都有布施的地儿。” 觉远一脚踩过去,“最好给你布施个烤肉炉子,是也不是?” 戒色一伸舌头,躲到戒嗔身后,不敢吭了。 众人越发觉得有趣了。顺治看看,此处人多,不便多说,摆手叫鳌拜找辆马车,说要带菊花回宫拜见两宫太后。别管别的,先把人骗回家再说。 菊花急忙拦住,说刚刚回京,还没回家拜见父母。稍后再进宫,免得父母干等着急。 顺治想了想,“那我与你一同回去,也好久没见过舅舅了。”见完舅舅直接带回宫也不迟。看谁敢拦着? 菊花无奈,只得命古日根护送四位大和尚,骑马先走。与汤若望告别之后,出门随顺治回去。 鳌拜看雨刚停,街上没多少人,便叫侍卫们四散开,随行护驾。 顺治一瞧,既然是回舅舅家,也别骑马了,趁着四下没有外人,干脆散步回去吧。走着走着,也能跟菊儿说说话。于是乎,带着菊儿散步,一路跟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巴不得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什么时候回京的?” “刚来,”菊花顿一顿,瞧太阳出来了,有些闷热,遂摘了雨披,露出身上羽纱斗篷。身后丫鬟赶上来接着,菊花接着说:“古日根到安定门外接我,听说四位大和尚也来了,我就顺路过来接上,一同回王府去。没想到,遇到皇上您。” 顺治“嗯”一声,又问:“请他们四个来做什么?朕怎么觉得,这几个和尚不怎么靠谱啊?” 菊花噗嗤笑了,“父亲请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开光什么的。至于靠谱不靠谱,和尚么——猪八戒好色好吃,不也混了个净坛使者。我瞧着这几位,好太多了。” 顺治听了也笑了,“朕一直以为,和尚都该不食人间烟火。” 菊花默然:那是,死了爱妃就出家,出家不成就去死,他怎么就能食人间烟火? 就听顺治接着说:“见了他们四个,朕才知道,原来和尚不过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往日那些出尘脱俗的模样,竟不如他们四个来的真实亲切。” 菊花低头淡笑,“皇上说的是。”少林寺、大相国寺的山门随时向您敞开。不成还有洛阳白马寺。五台山虽好,奈何假和尚太多,就免了吧。去吧去吧!别耽误姑奶奶出嫁。 顺治瞧菊花说一句,一低头,当她害羞,不由笑了,“小时候,朕记得你很泼辣。先帝还在时候,还敢带着娜仁几个跟朕兄弟们打架。把十弟韬塞打的直哭。怎么十来年过去,你反倒端庄起来。”这样好,这样更能母仪天下。 菊花听了,摸摸腮帮子:牙疼!忖度一番,柔声答道:“那不是——娜仁不在,我孤掌难鸣么。” 提起娜仁,顺治自觉理亏,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儿,慢慢解释:“其实,只要她主动退婚,朕——是不准备难为她的。没想到——唉,都是命,朕虽为帝王,亦无可奈何。” 菊花听了这话,停住脚步,抬头看顺治一眼,随即低头,闷头走路。 顺治看菊花脸色微红,以为自己说到她心坎上了,急忙快步跟上,凑近了小声说道:“朕一定会好好对皇后,尊重她、爱护她,你相信朕。” 菊花听了,只觉得恶心。低头走路不语。顺治还要再说,迎面一阵马蹄声,踩到雨水坑里,溅起一片水花。 鳌拜赶紧近前护驾。菊花抬头看一眼,笑着对鳌拜摆手,“瓜尔佳大人,不用担心,是科尔沁巴图鲁接我来了。”说着,一队人马来至近前,为首一人虎背熊腰、容姿俊朗,率先下马,对着菊花握拳行礼。 菊花笑着点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顺治瞧那人笑的开怀,“昨日刚到。今日到王府去,听说你来了,请了王爷之命,前来迎接。” 菊花笑着点头,“好。”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隔着五步开外,都抿嘴儿笑着不说话。 顺治不高兴了,咳嗽一声,沉声问:“尔是何人?” 鳌拜站在一旁,一只手握刀柄,心中暗暗琢磨:瞧这样子,这位莫不就是科尔沁巴图鲁弘吉拉巴特尔,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亲自相中的女婿,还是台吉卓尔济保的媒? 再看一眼皇上,鳌拜纳闷了,明明自家主子才是英俊潇洒、龙章凤资。吴克善王爷真是的,白放着好好的国丈不当,挑中了什么劳什子的弘吉拉氏小子。瞧把我们小皇上给急的。 正在鳌拜埋怨之时,多尔衮带着一队侍卫赶到。大老远瞧见两边人说话,顺治站在菊花身侧,脸上平静,拳头握的死紧死紧。多尔衮勒马站在街口,心中暗暗笑了。福临小崽子,抢额娘这件事儿,我不行。抢媳妇儿这等事,你不行。关键时刻,还得后爹出马!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戒色:师傅,皇上他爹来了 觉远:快请太上皇 多尔衮:不敢,还没加封呢,先叫摄政王吧,别忘加上皇父俩字儿 皇太极:多尔衮,朕跟你势不两立 58册封静妃 第五十七章册封静妃 多尔衮想着,扔马鞭到侍卫怀里,带着人踱步过来,笑呵呵说道:“儿啊,出来半天,又下了雨,可是把为父给急坏了。怎么,没淋着吧?” 顺治听了,对多尔衮自认皇父之举心中不悦,当着众人的面,只能演君臣父子相得,挤出两丝笑来答道:“还好。您老儿怎么来了?我一会儿见了舅舅,就带菊儿回宫给长辈们请安了。” 多尔衮闻言,看菊花一眼。菊花急忙上前行礼,“给十四叔叔请安了。叔叔一向可好?” 多尔衮点头,“好。你姑祖母、你姑姑也好,前两日还念叨着你,想你啥时候回来呢。” 菊花笑了,“让长辈们挂念了。今日回家见过父母,看母亲什么时候合适,与母亲一同去吧。” 顺治还要劝菊花今日就进宫,多尔衮早笑呵呵点头同意,“成啊。明天、后头都成,就是别忘了。家里头都——惦记着你呢。” 说的顺治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菊花笑着应了,扭头叫来巴特尔,给顺治、多尔衮一一引见。 多尔衮捋须而笑,“这就是科尔沁巴图鲁?听你曼殊锡礼叔叔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顺治沉着脸不说话。菊花满脸堆笑,“谢十四叔叔夸奖。巴特尔不仅功夫好,做地方官也十分尽心。以前在云南、登封,都有政声呢。” 多尔衮笑了,“成啊,我记下了。回头看看什么地方合适。” 顺治冷哼一声,刚要开口说石河子就蛮合适,多尔衮对着菊花摆手,“赶紧回吧。别叫你父母等急了。见了老哥哥,代我问声好。” 菊花笑着应下,扭头要走,冷眼瞧见鳌拜抱着刀站在顺治身旁。看看丫鬟手里圣经盒子,想了想,转身招手叫鳌拜:“瓜尔佳大人,您请近前说话。” 鳌拜眯眯眼,瞥眼多尔衮,回答:“奴才奉命保护主子,还请格格谅解。有话请当面说。” 顺治奇怪了,“菊儿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的?” 菊花看看多尔衮、顺治,笑了,“也没什么不能当众说的。罢了,我就说吧。刚才在汤先生院子里,我就想说了。这话不但要告诉瓜尔佳大人,也应当对您二位说。据我所知,汤若望是个好老头儿,为人正直敦厚,治学严谨。与他相交的那些研究西学汉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关键,看朝廷怎么用。对西学应该博采众长;对基督教之类的,还是控制在一定规模内的好。如果将来,满汉东西冲突激化,还请——还请饶他们一命吧。这话本不该我说,不过是今日应景了。瓜尔佳大人,我还真怕您今天办完差,转身就找汤先生威胁,命他离开大清国呢。” 顺治、多尔衮都看鳌拜,鳌拜低头笑了,拱手道:“格格果然慧眼。奴才也觉得汤老爷子不错,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顺治呵呵笑了,拍拍鳌拜肩膀,“你呀,凡事记住: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各地风俗文化科技,都有其可取之处。都同朝为官,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多尔衮也乐了,“鳌拜,你比我还年轻,怎么比我还固执保守。得了,今日有菊格格求情,我就保下汤若望他们一帮子人了。只要他们不乱来,朝廷定保证他们安安生生办差。” 本该顺治说的话,叫多尔衮抢了先,心里不乐意,嘴上只能对菊花说:“放心。” 菊花扭头看巴特尔一眼,见他笑呵呵的,也笑了。回头对顺治福身:“那我就先谢了。” 起身告辞,与巴特尔一同回去。顺治站在街口,就听巴特尔说:“格格你骑我的马,比较温顺。我跟侍卫同骑。” 菊花笑着摇头,“别看不起女人,我也是一路骑马从科尔沁来的。叫他们牵我的马来。” 巴特尔呵呵笑了,亲自为菊花笼着马嚼子,“是了。谁敢看不起您呐。我第一个不答应。” 菊花随行众丫鬟、侍卫们皆越过顺治,上马扬鞭而去。街上留下几坨马粪,在雨后湿润空气里,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顺治恨恨一声,突然很想学学戒色小和尚,一脚跺下去。 多尔衮凑近了,揽过顺治肩头拍拍肩,“走吧儿子,阿玛教教你,如何抢媳妇。”咱有经验。有东莪格格她娘为证。 鳌拜带着人在后护卫着,腹诽不已:多尔衮又要带坏我们小皇上了。 多尔衮拉着顺治回到紫禁城,不回寝宫,先上午门城楼,对着面前整个京城,爷俩说说话。提起当年战场上炮火英姿,多尔衮说的唾沫横飞,激动时,恨不得拿刀耍两下。鳌拜立在顺治身后,小心护卫,生怕多尔衮一不小心,伤了顺治。 顺治冷冷瞧一眼,闭嘴不语、充耳不闻。多尔衮说完了,瞧顺治似乎闷闷不乐,笑道:“怎么,还惦记着你的菊姐姐呢?” 顺治冷笑,“您不惦记我额娘,惦记了二十来年?”还好意思说别人。 多尔衮哈哈笑了,也不怕说出来丢人,回忆着慢慢说道:“孩子你错了。虽然小时候我喜欢你额娘,但当时她已是先帝之妻。先帝在世之时,我从来没想过别的。直到后来,先帝去世,你额娘以永福宫庄妃身份,帮着八嫂笼络两黄旗,趁着豪格失去先机之时,扶你上位,展现出冷静成熟而圆滑的政治手腕,与八嫂配合无间、相得益彰。决定由你即位那天,她坐在八嫂身边,接受议政王大臣们恭贺。我坐在八嫂下首,我抬头看着她,她微笑看着我。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当年那位科尔沁明珠,已经打磨成了大清国最为圆润的东珠。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不仅喜欢她,我还爱上了她。我——定要娶她为妻。” 多尔衮侧身,看着顺治,顺治迟疑,多尔衮笑了,“孩子你还小,对菊儿怕也只是少年的喜欢,而不是终生的挚爱。你额娘的担心,是有必要的。今天你也见了,万寿郡主有主意、有胆色,更有见地。其一举一动,已经超出了二八少女应当的成熟。对政治,也十分敏感。鳌拜一个眼神,都被她捕捉到了。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她还爱管闲事儿。你说,你一个王府格格,还是蒙古来的,你操汤若望什么心?我听说,夏天时候,她还喜欢穿着汉装到处跑?真是岂有此理么?这样的女孩子,进了宫。一天两天你觉得新鲜,时候长了,对内对外指手画脚,你肯定不厌烦了。还是董鄂妃那样的细水长流、不敢干政乱说的,更适合过日子啊,我的孩子。” 不提董鄂妃还好,一提董鄂妃,顺治就想起来当初给多尔衮逼着未娶妻先纳妾那股气来,当即冷哼:“你怎么知道朕跟菊儿过不下去。又没试过。” 多尔衮哈哈笑了,“成,那给你个机会,叫你试试?” 顺治斜眼,“立皇后也能试试?” 多尔衮笑着摆手,“这我就不管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自己琢磨吧。”得,这一回倒是做起了甩手掌柜。 多尔衮径自下了午门城楼,留顺治一人站在汉白玉栏杆前,欣赏雨后街景。百姓都从屋里出来了,扫水的扫水,捅下水道的捅下水道。一个个忙碌而安心。看了半天,顺治招手叫来鳌拜:“你觉得,菊格格当皇后——不合适吗?” 鳌拜想了想,“奴才不知。不过,菊格格确实有母后皇太后当年风范。摄政王说的太过了,咱们满人传统,不就是女主内男主外。若是女主人什么事儿都不敢说,什么事儿都不敢管。比那南蛮子还娇弱,男人忙了一天回到家里,饭是冷的,菜是凉的,洗脚水是从井里现提的——冻西瓜正好。还没坐下,先得帮着她们处理各家子人情往来。这等女人,秦淮河岸一抓一大把,还娶媳妇做什么?” 顺治瞥一眼鳌拜,心知这人跟多尔衮素来有仇:多尔衮喜欢的他都讨厌,多尔衮讨厌的他都喜欢。不能公正判断,问了也是白问。遂摆手,叫他不必再说,带着众人下午门城楼。进了养心殿,打发鳌拜等人下去歇着,换了衣服,到慈宁宫去看哲哲。 哲哲见他回来,十分欢喜。母子俩对坐着说些闲话,顺治讲京中百姓生活、民间百态,哲哲听的津津有味,不时嘱咐顺治:有机会多看看老百姓。 看哲哲心情好,顺治重新提出聘菊花为后。不出所料,哲哲依旧十分犹豫,话里话外都是担心两人过不长久。 顺治一日之内接连受了几番打击,早就忍不住了。腾一声站起来,掷地有声说道:“大额娘如何知道我们不能好好过?既然您担心,儿子就试试给您看看。”说着,甩手出去了。 哲哲扶着宝音追出去,奈何比不得顺治年轻、跑的快,后头刚下台阶,前头顺治已经出了慈宁门。哲哲只得驻足叹气,“这孩子,立后何等大事,关乎国本,岂是说试就试的。如果不成,他还敢废后吗?” 宝音扶着哲哲笑了,宽慰道:“主子,您又气着了不是?您忘了,皇后是您正经媳妇,哪有皇上娶正经媳妇,不给皇太后报备的。怎么着,他也得领着礼部官员走个过场。礼部也会提前跟您打招呼。哪有那么容易。奴才瞧着,皇上不过说的气话。过一夜,缓过气来,明天就好了。” 哲哲听了,心中松口气,“哀家真是急糊涂了。皇上这两年稳重不少,朝政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在哀家面前发个小脾气,哀家何必当真呢。也就是哀家面前,其他人面前,皇上还是挺有帝王风范的。”说着,主仆俩相互笑笑,带着人回宫歇息。 第二天一早,哲哲刚刚起床,坐在东暖阁喝茶,宝音带着宫女在廊下喂鹦鹉,就见苏麻拉姑一溜小跑进来。宝音急忙放下鸟食迎上去,笑问:“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苏麻拉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宝音胳膊急忙说道:“快,快告诉皇太后,皇上,要册封——静妃。” “静妃?”宝音奇了,“可是四大妃之一?哟,封妃不是小事,以前没听说过呀。” 苏麻拉姑拉着宝音接着往东暖阁跑,“什么呀,是册封菊格格为静妃!” 宝音大吃一惊,“天呐!”拉着苏麻拉姑,就上东暖阁请示哲哲。菊格格马上就要定亲了,这个时候下这么一道旨意,还不气坏卓礼克图亲王一家子? 乾清宫外,布木布泰领着人远远站着,因后宫之人不能随意踏足听朝议政之所,急的团团转圈。福临啊福临,你是想逼死我的亲侄女吗? 作者有话要说:顺治都要废后的时候,还在圣旨里夸表姐“丽而慧”。突然觉得这娃缺心眼儿了 59赐永寿宫 第五十八章赐永寿宫 今日乃是卓礼克图亲王掌上明珠定亲之日,吴克善特意请假不曾赴朝会。大清早起来,与王妃夫妻二人,你主内我主外,将王府正堂装饰一新,仆从们各就各位,等着请了宗亲、亲戚们,一同见证小女儿定亲之喜。 刚吃过早饭,诺敏就来了。身后跟着牛钮、荣亲、惠儿仨孩子。送了一大堆兰考大蒜,嘴里还说,“赶的急赶的急,别的没带,先拿土产凑数。等回头菊儿成亲,再送份大礼。” 吴克善夫妇哈哈笑着应了,吴克善问:“孩儿他季姑父是来不了了?” 诺敏一听这个就来气,“不能了。这会子估计还在兰考洼地里蹲着呢。”说的众人都笑了。一时,释觉远、释觉长带着徒弟释戒嗔、释戒色从郊外法华寺赶来,送上开光后的一套黄金冠。少不得有婆子请示王妃,大事小情不断。王妃事忙,诺敏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到菊花院子里坐。 一进院子,就听见正房里笑语声声。诺敏笑呵呵大步进去,挑了帘子笑道:“好啊,我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感情,都在这儿呢。” 屋里众位姑娘、媳妇急忙站起来,对着诺敏行礼。诺敏仔细看,原来是博果儿已聘福晋塔娜,领着两个出嫁侄女青格儿、孟谷青来了,还有一个汉家女孩子,没怎么见过。 菊花领着堂妹、侄女们见过诺敏,丫鬟们带着牛钮姊妹进来。厮见已毕,菊花叫人抱下去吃果子。诺敏大喇喇坐了窗前贵妃椅,伸手拉过菊花调笑几句,因问:“这个女孩子是家千金?看着眼生的很。” 菊花笑着拉过汉家姑娘,手挽手笑说:“这是礼部侍郎石申大人千金,闺名叫石英。我们在初选时候认识的。听说汉人有规矩,姑娘定亲的时候,要请几个相熟的手帕交聚聚。青格儿姐妹都出嫁了,其他姐妹都在科尔沁,一时来不了。京中就塔娜一个姑娘家,母亲说不够热闹。就把石姑娘请来了。没想到,石英妹妹还真给面子。” 面前的石英,便是正史上顺治后妃之一,死后追封恪妃,进宫后与菊花同居永寿宫的石妃。石英性格平和,随遇而安。从她入宫,到去世,陪着菊花一起宅在永寿宫,呆了将近二十年。菊花能够精通汉文,熟知儒家文化,多亏了上辈子石英住在永寿宫。石英文采斐然、博学多闻,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之下,菊花也就会了。若不是石英,菊花自认,就是重活一世,八成自己还是那个自认蒙古高贵,看不上汉人的井底蛙。 虽然这辈子没多少交情,但在菊花看来,两人还是关系很好的姐妹。难得这辈子有机会再见,自己逃脱苦海,总要请好姐妹来见证见证,才有意义。 至于石英之后日子,菊花早就打算好了:反正顺治也不喜欢她,纳入后宫,不过是为了笼络汉臣之心。既然这辈子已经有钱明月通过复选,进宫伴驾,陪着贤皇贵妃住在承乾宫。石英入宫与否,意义不大。与其多个深宫旷女,不如自己求姑姑,叫石英自行聘嫁。上辈子石英陪自己多年,虽然从未有过怨言,但都是女人,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谁心里想的啥,谁能不知道咋的? 不过,这事还要看石英自己的意思。 菊花正想着,就听诺敏一推菊花,“呀,菊儿还有本事,认识这么个温柔可人的女娃子?”探手拉了石英,按在身边绣墩上坐下,问她年岁芳龄,喜欢做什么消遣。又指着菊花说:“我这个侄女,最会装深沉。小时候就不爱跟同龄女孩子玩。净喜欢学大人说话。难得你们姐妹聊的开,往后可要常聚聚。” 石英听菊花等人说,就知道这位乃是清初第一直臣季开生之妻——诺敏格格。以往父母说起朝中事,偶尔感慨季开生性格耿直,得罪不少人,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多亏了诺敏格格从中周旋,才能护住当朝“魏征”。那时还当诺敏格格多么雍容高贵。今日一见,倒跟邻家大婶儿一般。急忙笑着回答:“蒙郡主不弃,才是石英的福分。” 诺敏一听就笑了,“你这孩子,不过是小姐妹相交,讲究个交心。都如你这般谨慎,那还有个什么意思。”说着,放了石英的手,问菊花可都收了什么聘礼。 菊花噗嗤笑了,躲在一边不吭。青格儿、孟谷青捧来一幅画,请诺敏看。 诺敏展开一瞅,“我当哪个名家画作呢。原来不过是西洋画。这能值多少钱?要我说,新姑爷忒小气。” 说着塔娜等人都笑了。慢慢解释:“这画不值钱。关键是这画上的东西。您瞧,这三十亩菊花、芙蓉花,都是新姑爷在云南买下地,亲自规划,请人种的。又能卖钱,又能玩。地契上,写的就是菊姐姐的名字。” “哟。那我得好好看看。”诺敏拉了石英,一同观看。石英不由感慨,“真美。新女婿真够用心的。” 塔娜点头称是,“菊姐姐好福气。” 青格儿姐妹笑了,“塔娜姑姑喜欢,也叫十一阿哥给您买块地不就得了。将来您可是王妃,要什么没有,还羡慕这些?” 塔娜照二人身上拍一巴掌,“我不是说东西。我是说用心。你们也别说我。你们俩女婿要是能有巴特尔一分用心,我一人输你们一对金镯子。” 孟谷青笑着不说话,青格儿不依,“金镯子谁没有?这就显摆上了?还亏你就要当王妃了呢。” 几个人说笑着闹起来。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诺敏站起来,“得了,你们玩儿吧。我去前头看看,新姑爷来了没?证婚人、媒人也该到了。”请菊花帮着照顾牛钮几个孩子,诺敏到前头帮着吴克善王妃料理人情来往。 不多时,曼殊锡礼王妃也来了,拉着菊花的手祝贺。想起自家闺女娜仁,不免有些伤感。菊花趁无人注意时安慰:“婶娘只管放心,姑祖母、姑姑都操心着呢。” 曼殊锡礼王妃听了,这才略略安心。 一会儿土谢图汗亲王福晋来了。又是一番恭喜同喜之类的话。端妃、恭妃虽未入宫,跟菊花也有交情。姑娘家不好出面,都派人前来贺喜。 里里外外正是喧哗之时,巴特尔叫人传话,说有事绊住,事毕马上就来。吴克善是嫁闺女,不好派人去催。只得耐心等待不提。 就见曼殊锡礼下了朝会,骑马而来。一进门,吴克善赶紧拉住,“哎呀,你怎么才来。赶紧的,搭把手,帮着招呼客人。” 曼殊锡礼沉了脸,咳嗽一声,说道:“大哥且慢。我先来说一声,一会儿圣旨就到了。赶紧摆香案接旨吧。” 吴克善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大学士希福、礼部侍郎石申捧着圣旨,带着一对御前侍卫,骑马而来。 吴克善一怔,暗道:菊儿定个亲,也没求宫里贵人下旨啊。这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身旁曼殊锡礼已经招呼人摆香案接旨。希福下马,对着吴克善拱手,“老王爷,大喜啊大喜!” 吴克善不知实情,笑着下台阶相迎,“大学士来了,你看,这——又麻烦皇上、两宫太后操心了。今日是来不及了,等姑娘出嫁,再请两宫太后来喝酒听戏。” 希福听了,呵呵干笑两声,石申已经捧着圣旨,带着御前侍卫们进了院子。一路往香案处走,石申心里一面嘀咕:“这都什么事儿?正正经经封个妃,还要带上一队御前侍卫,生怕人家抗旨不尊,专等抢人似的。不是说皇上深谙汉家风俗?怎么进京十来年,还没入乡随俗呢?” 吴克善奇怪,扶着老学士希福一同进了院子。院中人都安静下来。曼殊锡礼过来,搀扶吴克善跪在香案之前。 就听希福先用满语念,石申再用汉语念,大意一样:封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静妃,赐住永寿宫。 吴克善跪着听了半天,摸摸耳朵,悄悄看曼殊锡礼。曼殊锡礼点头,悄声说:“大哥,皇上亲自在大朝会上说的。您——先接旨吧。” 吴克善怒气涌心,我闺女今日定亲,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关口当着众位相与的面抢人。什么意思?真当我们科尔沁好欺负? 曼殊锡礼无奈,示意吴克善看希福、石申身后一队侍卫,“那些人可是神机营里出来的,皇上早有准备。大哥,先忍忍吧。等过了今天,找两宫太后问问啥情况再说。” 吴克善无奈:自从经商之后,王府侍卫对打仗之事,早就疏忽。更何况府内这么多女眷文官。无可奈何,等石申念到“钦此”,只得带着满府家眷谢恩。一个头还未磕下去,就听穿堂里咚咚咚一阵脚步声,王妃贴身丫鬟不顾避嫌,进了前院大声哭喊:“王爷不好,格格突然口吐鲜血,不省人事。王妃叫您快请太医。” 吴克善跪在地上,只觉头一懵,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跟着仰头,一口血喷出来,溅到香案上。石申躲避不及,朝服上,连带圣旨上,喷的都是血滴。 曼殊锡礼一看大惊,接过吴克善脑袋,靠到自己肩上,对着王府侍卫叫道:“不好,老亲王旧疾犯了,快,拿药来。”说着还不忘吩咐报信丫鬟,“赶紧的,格格八成也是这个病,先吃两粒压压。”扶着吴克善平躺下,对着侍卫吩咐,“快请太医呀。王爷现在不宜行走。你们赶紧抬春凳来。” 一时间,后院忙着照顾菊花,前头忙着抢救吴克善。前来贺喜的人,不熟悉、不亲近的都告辞走了,亲近的陪着料理府中事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了底儿朝天。把传旨钦差希福、石申反倒凉在一边。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石申想起自家闺女正在王府做客,急忙托了王府婆子送信。石英得信,带着丫鬟抽身出来,站在二门内见石申。 听石申问起郡主病情,石英不住凝眉,“爹爹,我不懂医术。只是,刚才郡主往外喷血,真的好吓人。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突然面无血色,……”顿一顿不敢说了,又问太医什么时候来。 石申摇头,“已经派人去请了。郡主还吐血吗?” 石英摇头,看看石申身后御前侍卫,想开口问,又知道此时不是说话时候,只得哽咽求道:“父亲要救救郡主。郡主是个好姑娘。她还年轻,她还没女儿大呢。” 说着石申半句话也不敢吭,只有叹气的份。劝石英先留在王府帮忙,等到天黑叫石夫人来接。抽身回到前院大堂,对希福说明情况。 希福无奈,只得命石申回宫奏明情况。自己带着御前侍卫们守着。没法子,小皇帝看着长大了,处事沉稳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偶尔免不得犯些小糊涂。下了口谕,务必今日抬菊格格回永寿宫。如今父女二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旧疾复发,可怎么缴旨呀这回? 石申无奈领命,揣着带血圣旨回宫复命。半路上遇见几位太医,随王府侍卫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慈宁宫侍卫,料想此事两宫太后已经知晓。放下一半的心,赶着进宫回复。 紧赶慢赶,到了养心门外。请小太监通报。小太监入内,到养心殿下,一层一层往里通传,传到门口,梁九功得知,托着佛尘幽幽叹息。回身硬着头皮进了养心殿。养心殿三希堂内,顺治正冷着脸,捏着朱笔批折子,耳边听布木布泰埋怨:“封正妃这么大的事儿,你总得跟我说一声吧?这么冷不丁传旨下去。叫科尔沁老王爷怎么想?叫菊儿怎么想?你——你封什么不好,封个‘静’妃?还赐住永寿宫,你想气死她呀你?” 顺治不乐意了,扔了朱笔抬头问:“额娘,您这是什么话?四妃之一是很重要,但朕身为皇帝,没有立后之权,总有封妃之权吧?再说了,永寿宫有什么不好?多尔衮占着乾清宫,养心殿就是朕之寝宫。永寿宫紧邻养心殿,乃是福宫。菊儿住在那里,离朕最近,有什么不合适?老王爷能怎么想?他要不急着给菊儿定亲,你们要是不拦着立后,朕会委屈菊儿做妾妃?额娘不必心疼,过几日,等那个巴特尔走了,朕就下旨,晋封菊儿为后。照样用皇后銮驾,把她从大清门抬进来。你们舍不得委屈侄女,难道,朕就舍得委屈表姐了?” 布木布泰听了这番话,登时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摇晃两下,苏麻拉姑赶紧伸手扶住。布木布泰摆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苏麻你先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 等到屋里无人,布木布泰慢慢走过去,坐到顺治下首,柔声问道:“儿子,告诉额娘,你真的认为,永寿宫跟你寝宫最近,最适合菊儿居住吗?” 难道额娘错怪你了?上辈子——就错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布木布泰:来呀,陪我儿去抢媳妇 努尔哈赤:我来我来,这个呃在行 佟佳大妃:来呀,把努尔哈赤这个倒插门儿给我赶出去 60藕断丝连 第五十九章藕断丝连 顺治见问,咬咬嘴唇,对布木布泰说道:“额娘,朕喜欢菊儿。朕真的喜欢菊儿。请您相信朕,朕会对她好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句话说的布木布泰热泪盈眶,好似又看到了当年太宗深情对海兰珠,活像前几天多尔衮笑吟吟对着自己说话。此时此刻,哪怕心中存着百般疑虑,也不由得不信他这一回,“儿啊,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不早说。要是额娘早知道你是真心的,哪里会耽搁这么多年?” 顺治听了,十分委屈:“你不信,朕说了你们都不信。” 布木布泰抽出帕子捏捏鼻子,柔声说道:“今日额娘信了。额娘会帮你的。” 顺治摇头,“朕已经派御前侍卫去了。一会儿菊儿就来。不需要额娘帮忙。朕长大了,娶媳妇这事,您还是操心弟弟们吧。” 说的布木布泰险些跳起来:小兔崽子哪里是“娶”媳妇,分明是“抢”媳妇。比当年关外他爷爷、他汗阿玛种种行为还更甚!人家至少明刀明枪明着来,你倒好,以势欺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劝导,就听门吱呀一声,苏麻拉姑苍白着脸进来,跪到地上磕头,“回万岁爷、回皇太后,礼部侍郎石大人回来了。说——” 顿了顿,听布木布泰母子催促,这才难过说道:“说老王爷接旨之时太过高兴,旧疾复发。菊格格——也病了。” 苏麻拉姑还没说完,就听哲哲贴身侍女宝音求见。布木布泰急忙命她进来。宝音说的事跟苏麻拉姑说的一样。还明着说菊格格太过激动,口吐鲜血,至今昏迷不醒。母后皇太后已经命准备銮驾,要到卓礼克图亲王府去看王爷、格格。问圣母皇太后有什么事吗? 布木布泰听说,觉得头皮发紧。还没开口,就见顺治一把摔了折子,叫进来梁九功、吴良辅,披上披风就要出宫。 布木布泰急忙一把拉住,问道:“你又不是太医,去也无用。赶紧去拦下母后皇太后,我出宫去看。你放心,一定救下亲王与菊儿。” 顺治看着布木布泰,长吸一口气,摇头,“不额娘,朕要亲口问她,亲耳听她说,她就那么不待见朕?那么不想嫁给朕吗?” 几句话说的布木布泰心也软了,帮着顺治拢拢披风,柔声说道:“好,你去吧。多带侍卫,路上小心。别忘了找石大人问明情况。或许,事情并不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呢?放心去吧,你大额娘那儿,我去劝着。她毕竟年纪大了,能不操劳,还是不操劳的好。” 顺治点头,大步出去,到养心门处见了石申,一路赶往卓礼克图王府,一路问当时情景。听说吴克善老王爷一口血喷到圣旨上,顺治握缰绳的手抖了抖。舅舅啊,岳父,您——叫朕说您什么好? 看顺治走了,布木布泰不敢耽搁,领着宝音、苏麻拉姑赶往慈宁宫。还未到慈宁门,就见哲哲銮驾已经起驾。布木布泰赶紧催轿夫快走,赶上去劝回来。 劝了半日,哲哲想了想,终究叹口气,回到慈宁宫。姑侄俩坐在暖阁里,听布木布泰细说根由。大概说清楚了顺治主意,布木布泰摇头,轻声劝道:“姑姑,或许我们错了。或许我们误会皇上了。皇上他——长大了。不管他多么任性,他始终还是长大了。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以自己的方式,选择他的生活吧。不管怎么说,选了咱们科尔沁格格,总比挑那正白旗的狐媚子强。” 哲哲听布木布泰说完今日养心殿谈话,沉默半日,幽幽叹息:“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哀家唯一担心的是,盛宠不久、情深不寿。菊儿她——年纪轻轻就吐血,会不会……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海兰珠啊。” 对菊花的身体,布木布泰毫不担忧。当年她幽居永寿宫,恪妃石氏死后,没个玩伴说话。一个人自娱自乐,还好端端没病没灾活了几十年。虽说这辈子得过牛痘、青春痘,至今为止,五脏六腑都是健健康康的。要说吴克善旧疾复发,菊花也跟着得了个三高疾病什么的,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更何况,吴克善吐血众人都见了。菊花当时人在后院,她是好是歹,还不是卓礼克图王府说了算? 这么一想,布木布泰反倒笑了出来。儿啊,你说的对,菊花“丽而慧”,这朵万寿菊,可不那么好摘! 哲哲见布木布泰不忧反乐,瞪她一眼,埋怨:“到底亲侄女比不上亲儿子!” 布木布泰急忙赔笑,“姑姑,您误会了。”说着,附耳近前,解释清楚。 哲哲听了,将信将疑,“这么说——皇上此去,注定被耍?” 布木布泰摇头,“谁知道呢?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不多时,多尔衮也来了。对哲哲行礼已毕,落座说,已经派最好的太医过去了。又说探花郎、翰林院翰林沈荃精通医术,也给派过去了。请母后皇太后放心。 哲哲双手合十,对窗外祷告:“长生天保佑!”保佑我儿福临,别给耍的太惨了! 话说顺治带着石申,领着一队御前侍卫,内大臣鳌拜跟着,骑马赶到卓礼克图王府。府内安安静静,曼殊锡礼早就得知顺治前来,带着儿子卓尔济等人,恭恭敬敬与希福一同到门口迎接。顺治四下瞟一眼,略微点头,下马入府。路上问希福:“弘吉拉巴特尔来了吗?” 希福闻言,躬身答道:“回主子的话,巴特尔刚到了。卓礼克图亲王方才醒来,得知他来了,说府里事忙,顾不上他,叫他先回去。巴特尔不肯走,现在卓礼克图亲王屋里,帮着照顾。” 顺治冷哼一声,穿过前厅,进了正堂。吴克善躺在正堂东耳房内,捂着胸口,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一面喘气,一面问太医:“说实话吧,我是不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啊?” 巴特尔在床前伺候,轻声劝慰:“王爷,您放宽心,您正当年,向来身强体壮,不会有事。还是听太医们说吧。” 一帮子太医暗暗叫苦。卓礼克图亲王身体确实有些痼疾,按西医的说法,就是血压高、血脂稠。按中医的说法,就是有些补过头儿了。照现在情况看,不是什么大事儿。往后少操心,多运动,饮食清淡就成。 可架不住亲王身上斑斑点点都是血,众口一辞说亲王确实喷血了。这事儿就有点儿悬了。莫不是有什么医书上尚未记载的病? 几个人就商量,请西医来会诊。 正商量着,顺治迈步进来,几步上前,握住吴克善的手,叫道:“舅舅,大舅舅您怎么了?朕来了。”一边问,一边把巴特尔挤到屋子一角。巴特尔无奈,只得靠墙站着,静观情况。 一听说顺治来了,吴克善瞬间激动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顺治领着人强按他躺下,安抚几句,叫来太医询问病情。 太医们把请西医会诊的事说了。顺治沉吟一刻,点头应道:“请汤若望来瞧瞧。” 当下就有人出去请人。吴克善躺在床上,拉着顺治的手,不住流泪,嘴里喃喃:“皇上啊,皇上……”叫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顺治见他胸前衣服上血迹,心里也是难过,叫了几声舅舅,安慰一番,说“宫中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都惦记着您呢,等您好了,可要到宫里,就喝朕跟菊儿的喜酒”云云。 不提菊花还好,一提菊花,吴克善就捂着胸口大喊心疼。呜咽连连,见者落泪、闻之伤心。 顺治少不得又一番劝慰。正在甥舅俩絮絮叨叨时候,后院王妃丫鬟来报:“王爷王爷,格格醒了,格格醒了。要见您呢!” 吴克善一听,挣扎着就要去后院。还没坐起来,就嚷嚷着头晕,一头栽了下去。顺治无奈,赶紧叫太医们医治,对吴克善说一声,请曼殊锡礼照顾着,自己带着梁九功等人,径直进了后院。 巴特尔有心跟上,到了垂花门门外,还是顿住脚步,折回来,到吴克善床前侍奉。希福见此间无事,带着石申,到正堂处坐着,等候圣传。 看室内无人,吴克善咳嗽一声,叫巴特尔到跟前,问他:“如今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事,你怎么看?” 巴特尔垂眸,“王爷——格格她,她这么多年,我……我舍不得。”说着说着,红了眼圈儿。 吴克善、曼殊锡礼齐齐叹气,劝道:“好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你舍得舍不得就能办的。菊儿跟娜仁不同,瞧皇上这样子,就算娶回宫当菩萨供着,也不会轻易放手的。你心里有个底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再给你挑个好的。” 巴特尔咬牙,不肯松口。吴克善无奈了,捂着胸口,连连喘息。不一会儿,汤若望随着御前侍卫赶来,入内诊治。巴特尔随曼殊锡礼站在门口,低头不语,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曼殊锡礼叹气,可惜,这么好的小伙子,跟自家娜仁没缘分。 巴特尔在外心焦,顺治进了后院,赶到菊花所居小院门口,迎面吴克善王妃出来。见顺治来了,王妃一愣,赶紧带着人行礼。顺治不愿耽搁,急忙搀扶起王妃,问:“舅母,领我去见菊儿。” 王妃迟疑不动,顺治发狠喝令:“舅母莫要耽搁。带着朕去见菊儿。” 王妃这才点头,领顺治到三间正房内,对里面说一声:“诺敏,带姑娘们到耳房回避。皇上来了。” 里头答应一声,就有细碎脚步传出。不一会儿,诺敏亲来挑帘子,顺治急忙抬腿进去。 三间小屋不大,东边书房,几位太医趴在桌前商量方子,沈荃坐在书桌前斟酌药剂分量。中堂上挂着丹凤朝阳牡丹图,图下面两个小丫鬟正在熬药。见顺治进来,几个人急忙起身磕头。顺治顾不得他们,摆手进了西间内室。几步绕过屏风,就见藕荷色床帐低垂,内里半躺半卧着一人。床前老嬷嬷对着顺治行礼,“万岁爷!” 诺敏扶着王妃进来,瞧见顺治伸手要拨开床帐,急忙出声:“皇上——” 老嬷嬷伸手拦住,嘴里劝道:“皇上,格格闺房您进就进了。床帐可万万不能再掀开了。否则日后格格可如何见人呐。” 顺治瞪她一眼,“朕与你家格格,已有夫妻之名,有何忌讳?谁敢胡说?让开。” 老嬷嬷哪里肯让,跪求顺治顾及格格名节。诺敏、王妃也劝。说到顺治不耐烦时候,就听帐内一声咳嗽。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巴特尔:格格 菊花:哥哥 顺治:呔,看朕棒打鸳鸯 多尔衮:看爷帮帮倒忙 61斩断情缘 第六十章斩断情缘 老嬷嬷急忙探手进帐,拉了菊花问:“格格,您稍等,药马上就熬好了。” 就听菊花悠悠然说道:“打开帐子。” 王妃不肯,“菊儿——” 诺敏也说:“菊儿别糊涂。如今京中不比关外民风淳朴,青年男女见了就见了。外头太医、翰林、侍卫们一堆又一堆的。这要传出去,不知说的多难听呢。” 菊花“呵呵”笑了,轻声说道:“眼看都快活不成了,还管名声做什么?打开吧,难为皇上——亲自来看我。”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红了眼眶,老嬷嬷领着丫鬟开了床帐,顺治一看,菊花脸色苍白,靠在迎枕上,一头青丝洒满枕巾,粉色衣领上,尚有血迹。一双手露在被子外面,比面色还苍白。顾不得许多,急忙坐到床边,抓住菊花的手,柔声说:“朕带太医来了。汤若望老爷子也请来了。一会儿让他们给你瞧瞧。” 菊花眼珠转了几转,终于锁定在顺治脸上,看了又看,噗嗤笑了。这一笑,又是捂着胸口一阵咳嗽。吓的顺治赶紧起身,坐到床头,叫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给她捶背。 诺敏、王妃对视一眼,不好拦着,只得眼不见心不烦,带着老嬷嬷推到门口。留他二人说悄悄话。 菊花咳嗽完了,顺顺气,想要靠到枕头上,顺治揽着肩说道:“就靠朕怀里吧。一会儿好看病。” 菊花闻言又笑了,“看着凶险,其实我没大事,过两天就好了。叫他们紧着我父亲身体才好。倒是皇上,您怎么来了?” 顺治轻咳一声,四顾回答:“朕——朕听说舅舅病了。大额娘跟额娘都担心的不得了,朕来看看。” 菊花点头,接着咳嗽两声。顺治小心给她敲敲后背。慢慢缓和下来,老嬷嬷伺候着喝了杯热水。 菊花舔舔嘴唇,这才觉得不那么干涩甜腥。挣扎不开顺治胳膊,只得顺势靠在他怀里,细声问道:“巴特尔来了吗?” 老嬷嬷刚要回话,菊花就觉胳膊一紧,顺治冷哼,“问他作甚?” 菊花咳嗽着笑笑,慢慢回答:“今日你不容我做个了断,难不成,等着日后我跟他藕断丝连吗?” 说的顺治半晌无语。菊儿为治脸上痘痘,曾有两三年在外求医问药。一路之上,大多是巴特尔随行护卫。二人感情,非一朝一夕。恰如菊花所说,今日不趁机断了,日后——保不齐菊花学诺敏姨母休夫,给自己戴顶翠绿翠绿的帽子。心中不愿,嘴上不得不拿出君王气度,吩咐老嬷嬷:“宣巴特尔过来。朕与你家格格,有话吩咐。” 见老嬷嬷出去传话,菊花便挣扎着要坐起来。顺治一把按回怀里,小声斥责:“叫你靠着你就靠着,多少女人想往朕怀里靠,朕都不搭理呢。”说着,扭头看窗外石榴树,不理菊花。 菊花闻言,沉默半日,终于咳嗽一声,软了下来。靠在顺治胸前,慢慢低声说道:“曾经一度,我日盼夜盼,佛前求了无数次,只望你回眸,瞧我一眼。没想到,如今我不求了,你反倒不肯放手了。”说着说着,心中委屈难以抑制,抽泣起来。这一哭,又引得一阵咳嗽。 顺治听了,又高兴又难过,又后悔又心疼。虽然不明白心中后悔源自何处,到底还是顺从心意,拉拉被子,盖住菊花胳膊,柔声说道:“天凉了,别冻着。” 菊花点头,顺了半天气,总算不咳嗽了。收胳膊回被子里,暖和双手,自嘲说道:“也是难得。我今日且当一次宠妃。只怕明日御史就该找你麻烦了。” 提起“宠妃”二字,顺治不由心虚。娜仁那样的,都能册为皇后,给菊花一个小小妃子分位,着实委屈她了。轻轻替她压压被角,柔声哄劝:“莫急,过两日朕就提你为贵妃。再过几日,封为皇后。照样从大清门抬你进去。绝不叫你委屈。” 菊花听了,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附身到董鄂妃身上,何德何能得顺治如此眷顾?迷迷糊糊半天,居然忘了咳嗽。 顺治看她低头,以为她身体不好,便小心抱着,不再说话,免得她费心费力。 不多时,巴特尔在门前回话。菊花点头,吩咐老嬷嬷:“请他进来吧。” 顺治不同意,“格格闺房,岂是外男随意可进的?” 菊花抬头瞧他下巴一眼,嘲讽道:“那成。我说一句,您转达一句。老嬷嬷也别让进来。免得说外妇人随意进。” 顺治无奈,吩咐老嬷嬷摆了屏风,请巴特尔入内。 巴特尔进了里间,站在屏风外头,隐约可见两个人影,都在床上,一坐一卧,靠在一起。霎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嘴上只得恭敬给顺治、菊花请安。 菊花闭眼,听顺治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一会儿说要奖励他这么多年保护格格,一会儿又说他政绩斐然,要提升官职。过了一会儿,顺治总算把官方声明说完,菊花养足精神,这才睁开眼,叫一声“巴特尔——”,还未开口,两行泪便淌了下来。 巴特尔听菊花哽咽叫一声,忍不住说道:“格格,您千万保重身体。破镜重圆,未无可期。” 顺治听了“破镜重圆”四个字,心中大怒,登时就要发火。顾及怀中菊花,强行忍住。 菊花咳嗽半日,伸手摘下颈下银链子,取下链子上一尊金佛,叫来老嬷嬷,吩咐她还给巴特尔。等老嬷嬷出去,把金佛交到包特尔手上,菊花隔着屏风说道:“这是你送我的。今日我还给你。咱们——终究有缘无分。往后,找个好姑娘做媳妇。跟她生儿育女,恩恩爱爱过一辈子。皇上是个明君,只要你忠君爱民,好好为政一方,皇上他——会重用这样的人才。巴特尔,你——往后好好过日子。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几十年眨眼就过去。到最后你会发现,年轻时那些人、那些事——”菊花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就是年轻时的人和事。日子是自己的,无论开心还是难过,都只有你自己感受,没人能替你。” 巴特尔手捧金佛,听菊花一字一句说完,知道君命难违,哪怕是科尔沁明珠,也不得委屈自己。事情已无挽回余地,只得违心收下。双手一握,金佛瞬间变成一块金锭子。伸拳拍到地上,压成薄薄一片。 老嬷嬷站在屏风外看了,吓了一跳。就听巴特尔站起来说道:“格格,你的话我明白。往后你——也要好好的。皇上在朝政上,是位明君。可您不是朝廷官员。以往那些小性子,对王爷使,他是您的父亲,宠着您;对世子爷使,他是您兄长,让着您;可是入宫之后,您不能对皇上使。他是君王,是皇帝,只有后妃让着他,没有他让后妃的道理。我能答应您不纳妾。可这次您嫁过去,不能同样要求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温柔的贤惠的有才的妖娆的妩媚的端庄的,乃至出身尊贵的,家势显赫的,比比皆是。格格您绝不可能是唯一的,也不会永远都是第一个。您不能同以前一般任性了,要多跟两宫太后学习,少跟嫔妃们计较。进宫后,我再也不能保护您,您要学着自家保护自己,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以前那样、那样——护着你了。您——保重吧。”说着,右手握拳,对屏风内行个礼,转身大步出去。一面走,一面挥泪作别。 屏风内,菊花强忍泪水,心里早就哭成一条河。暗暗骂道:天杀的巴特尔,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都这会子了,还说这些个话。你想叫我学董鄂妃,还是想叫我学诺敏姑姑啊你! 顺治则是握紧拳头,暗骂巴特尔哪壶不开提哪壶。心里权衡,这么利索的嘴皮子,这么厉害的身手,不放到理藩院主持高丽事务,跟金三胖互相扯皮,是不是太浪费了? 顺治还没琢磨好,放巴特尔到何处为官,菊花头一歪,躺到枕头上,背对顺治说道:“事情都办完了。皇上您总该放心了吧?” 顺治怀里一空,顿觉失了什么似的。听菊花说话有气无力,知道此事她精神虚弱,也不好勉强。只得亲手替她掖掖被子,凑近了小声嘱咐:“好好在家养病。过两日,朕派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来宣旨,迎你进宫。” 菊花转身,看顺治一眼,慢慢说道:“急不得。我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好。” 顺治笑笑,握着她的手宽慰:“太医们都在呢,请他们好好治就是。” 说完,嘱咐老嬷嬷好生看顾菊花。出门去看吴克善。 等顺治带人走了,塔娜带着青格儿、孟谷青姐妹,与石英一同出来。塔娜姑侄三个兀自感慨菊花好福气,有皇上如此隆恩。菊花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再看石英,面色则有些不愉。菊花叫她到床边,问她对今后婚事有什么打算。 石英低头叹气,“我是过了复选留牌的秀女,一切——听太后、皇上吩咐吧。” 菊花沉默半晌,拉拉石英的手,交待:“往后有什么事,就去求圣母皇太后,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石英点头应下。塔娜看菊花折腾一日,也累了。吩咐丫鬟捧药来。沈荃在书房叫住,说道:“格格不过是一时激动,身体并未受损。最宜食补,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 王妃送顺治回来,听了这话,一颗心总算放下一半。连忙叫老嬷嬷跟沈荃请教食补方子。 一锅四物鸡汤尚未熬好,就听前头传话,说皇上起驾回宫了。众人一听,齐齐松了口气。王妃急忙借口格格乏了,打发太医们走。 沈荃跟着出去,站在府门外迟疑一刻,转身打听巴特尔住处,骑马去了。 王妃送走太医等人,关了门回来,就见菊花、吴克善父女俩已经换好骑马装,挎刀握鞭,单等着入夜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吴克善:孩儿们 巴图鲁们:在 吴克善:蹿 一溜烟直奔草原 顺治:呜呜,朕的皇后哇,啊啊啊 62逃婚时刻 第六十一章逃婚时刻 王府正是忙乱之时,到处都是收拾东西、安排事务,丫鬟、小厮跑来跑去。连带王府侍卫长古日根都跑到后院请示明日逃婚路线。石英无处可去,只得扶了小丫鬟偷偷问塔娜:“格格,菊格格她——没病啊?” 正值逃婚时刻,塔娜哪里顾得上跟她解释。本想命人送她回去,又想起她爹是礼部侍郎。万一回去父女俩见面露了马脚,石申禀明顺治知道,今天大家伙儿不是白忙活了吗?想了想,还是劝她:“石姑娘且坐着,到明天我们亲自送你回去。” 正说着,外头有小厮传话,说石夫人亲自来接石姑娘了。塔娜无奈,总不能绑着人家闺女不让回家。想了想,干脆,跟菊花说一声,自己陪着石英回去。就说跟石英投缘,想去做客两日。两天之后,菊姐姐早就逃到大漠,找个犄角旮旯一躲,找不着人,这事儿就算结了。想清楚了,塔娜扭头对石英笑笑,“石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石英诺诺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都说蒙古民风彪悍,今天早上来,诸位格格都是贵族风范,还当是传言有讹。哪知一道圣旨下来,一个个瞬间变成了“抢婚组织”与“反抢婚团伙”。正在愣怔之际,就见一个汉装女子进门,面上戴着面纱,身上衣服与自己的一般相同。正在奇怪时候,就见那女子飘乎乎飘到塔娜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说完,拉着石英小丫鬟碧儿出去。 塔娜听了,送她二人离开。嘿嘿一笑,走过来着石英,搂着肩膀就要说话。石英略微挪过去一点,还没听清什么话,就觉脖子一钝,两眼一黑,毫无知觉。 外头石夫人还在等着,王妃、诺敏陪着说了半天话。提起石英,夸奖一阵,又说将来两家闺女嫁人之后,可要常来常往、相亲相近、多多照顾才是。 石夫人听了,赶紧应下,说些恭维客气话。碧儿过来见过夫人,说小姐已经上马车等着了。石夫人看天黑不敢耽搁,随即辞别王妃与诺敏格格,出门上车。外头正是黑咕隆咚时候,王妃亲自送出来,一面走一面说外头天黑,请石夫人小心。石夫人心里嘀咕:知道天黑也不多点几个灯笼。这蒙古王府,也忒小气了点儿。 好容易上了车。石夫人借着昏暗灯光摸一把,听见女儿咳嗽一声,这才放心,叫丫鬟碧儿坐在车帮上,吩咐一声,出门套车回府不提。 送走石夫人,王妃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吴克善扶着小厮赶过来问:“怎么,菊儿改主意了?”王妃点头,小心解说一番,吴克善不由哈哈大笑,“这孩子——成,今日就玩一把猫捉老鼠。” 说着,又牵动喉咙,不免咳嗽一番。王妃急忙给他顺气,劝道:“也是菊儿顾及你身体,才改了主意,怕一路飞奔,你身子承受不住。你呀,怎么突然就病了。还是回屋歇着吧。孩子们的事,自有他们自己折腾。” 吴克善点头,“罢了,实在不行,带菊儿回草原。科尔沁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在京城一亩三分地挑肥拣瘦。” 夫妻俩说着回屋,曼殊锡礼也回达尔汗王府歇着。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那些小年轻。,诺敏带着三个孩子回家。折腾一天,孩子们早就躺在王府厢房睡着了,丫鬟抱到马车上时候,不小心弄醒了。一路上,好一番啼哭。剩下的事情,任由塔娜领着青格儿、孟谷青折腾。忙了一大晚上,将近子时,众人方才歇下。凌晨时分,一辆马车、八匹快马出了卓礼克图王府后门,吱吱呀呀、踢踢踏踏朝安定门而去。 石英躺在马车里,摇晃之中,慢慢苏醒过来。听着外头动静,睁眼一看,塔娜正坐在一旁,掀开车帘一角,看凌晨街市。另有两个蒙古丫鬟,坐在车门口靠着车厢打瞌睡。石英腾地坐起来,拉着塔娜质问:“格格,你打我做什么?碧儿呢?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去。我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官员家眷,格格不要太过分了。” 塔娜一听,噗嗤笑出来,拉着石英调侃,“菊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你呀,果真是外柔内刚。” 石英甩开塔娜胳膊不理。塔娜这才收敛笑容,说道:“姑娘别急。我是请你去草原玩玩。过两天就送回来了。咱们都是女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顿了顿又说:“去吧去吧,过两天,蒙古就开那达慕了。石英姐姐也去瞅瞅,说不定,还能碰上你喜欢的小伙子呢。”说着说着竟然哀怨起来,“唉,可惜啊,姑姑早给我选了博果儿为婿,我是没机会喽。” 石英避开塔娜,联想昨日情形,八成菊格格冒充自己,跟着母亲回家。怕父亲告发,塔娜就把自己掳到草原。如今自己在她们手里,虽无性命之忧,到底没有自由。也不知家中父母该着急成什么样子。 看看车外骏马壮男围护,料想大清早的,喊叫也无人听见,更别提找人回石家送信。无奈之下,只得忍气,坐到一旁暗自想办法。心里不住埋怨:菊格格姐妹们——都是疯子!转念一想,不由又赞佩起菊格格来。若是自己定亲之日,遭了这么一桩圣旨,指不定哭死。难为菊格格,竟然瞬间想出这么一招出来。 迷迷糊糊想着想着,渐渐要睡着。突然马车一顿,塔娜伸手扶住石英,两个小丫鬟也醒了,抽出腰刀护在塔娜、石英身前。就听车外古日根冷喝:“什么人?这是卓礼克图王府马车,皇帝亲舅舅家的都敢拦,不要命了。” 不知外头说了几句什么,就听古日根大惊:“你——你疯了。” 不等塔娜派丫鬟去探究竟。就见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虎背熊腰之人进来。丫鬟本举刀欲刺,瞧见来人拉下面巾,顿时愣住。塔娜眼尖,“巴特尔?” 石英不认此人,马车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只知道是个年轻男人,名字熟悉。刚想往塔娜身后躲躲,就见一只大手伸来,抓住自己手腕往外一拖。眨眼间,被拦腰抱起,飞出车外,上马飞奔而去。 石英自幼养在深闺,哪里碰到过这等事情。刚想说话,就觉两头朝下,横放马背之上。腹内翻腾起来,只顾往外吐酸水,哪里顾得上呼救。 塔娜想要派人去抢回来,哪知巴特尔还有同伙,五六匹马绕着马车跑圈儿,阻拦众人。等到王府侍卫们突破重围追赶上去,一马二人早就不见踪影。其余同伙也早溜之大吉。 塔娜坐回马车,对着古日根颓然问道:“把石小姐弄丢了,石申找咱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古日根半晌无话,最后问:“巴特尔抢了石小姐,会不会——判罪?” 塔娜看古日根一眼,幽幽叹息:“咱们应该庆幸,他抢是石小姐,而不是咱们家菊格格,皇上的‘静妃’。” 身旁丫鬟问:“格格,咱还出城吗?” 塔娜想了想,“走吧,留在京中也无助益。不如回草原帮着打打马虎眼。我也想回去看看娜仁姐姐了。不知道她在草原过的怎么样了。” 古日根派一名侍卫回王府报信。其余人继续沿着安定大街,往安定门而去。一路走塔娜一路捂鼻子,“什么味儿啊这是?” 小丫鬟回答:“格格,这安定门走粪车,地坛那边就是粪场。大清早正是粪车出城时候,就这味儿。” 塔娜揉揉鼻子,骂一声晦气。果然是祸从口出,还没走几步,就觉马车再次停下。这一回古日根倒没大声说话,只是乖乖地下马,来到马车前说道:“格格,圣母皇太后口谕,请您即刻进宫。”接着又说,“御前侍卫来接您了。” 塔娜捂着鼻子“嗯”一声,暗暗感慨:菊姐姐果然神机妙算。您怎么就知道圣母皇太后八成会在这儿拦截呢? 伸手抓起石英落在车上的面纱戴上,对着丫鬟点头。丫鬟应一声,马车立刻换了车夫,轻叱一声,赶着马车调头往紫禁城方向而去。 一群御前侍卫簇拥着马车,古日根等人反倒落在最后。无奈悄悄派人再次回卓礼克图王府传话,古日根率领其余五位兄弟随行。一路走一路琢磨:科尔沁老少姑奶奶都是疯子!娜仁格格装死退亲;菊格格跑到人家家里冒充人家闺女逃婚;塔娜格格顶替堂姐进宫;圣母皇太后倒好,帮着儿子抢侄女。瞧瞧这都什么事儿! 塔娜进了宫,领着丫鬟,带着面纱跟着小太监到慈宁宫西暖阁坐着。天色大亮之后,才有苏麻拉姑带着宫女们来送吃的。塔娜一听苏麻拉姑来了,想着能蒙一会儿是一会儿,赶在苏麻拉姑进门之前,甩了鞋躺到炕上装睡。苏麻拉姑瞧了,只当是菊格格心里不舒坦,也不敢深劝,吩咐宫女们取了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又过一会儿,宝音来了。跟苏麻拉姑站在门口说几句话,回去请哲哲安心。等到内命妇请安完毕,布木布泰这才来到西暖阁,瞧炕上硬邦邦挺着一个丫头,噗嗤笑了。走过去坐在炕沿儿上,压压被角,柔声说道:“还生姑姑的气呢?你呀,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任性。圣旨既然已经下了,你就是我的媳妇儿。难为你想那么多主意,折腾那么多人。” 塔娜知道布木布泰是跟菊花说话,愈发不敢吭,埋头装睡。就听布木布泰说道:“你是我的亲侄女,我怎么会不疼你。可是,皇上是我的亲儿子,我再疼你,也得以皇上为重。这一回,他是真心的。你就信他一次,给彼此一个机会,成吗?” 看被子团成一团,布木布泰幽幽叹口气,拍拍被子,柔声劝道:“我知道,皇上之前对不起你,你心里有气。可现在他都改了。有姑姑在,定然不让他再欺负你。以前他让你住永寿宫,你别当我不知道,每三天,他就去看你一回。那时候,你一见他就跟他吵架,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跟唱戏似的。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使起性子。趁早老实着给我养好身子进宫伺候姑姑。要不然,小心我帮着皇上对付你。”说着说着,自己捂着帕子先笑了。 塔娜听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翻身坐起,拉着布木布泰摇头,“姑姑,我不能答应你。我已经许给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儿了,博果儿还活的好好的,我怎能再嫁别人?” 她这一翻身,吓了布木布泰一跳,看清眼前人,大吃一惊:“塔娜?” 塔娜还挺会装无辜,“是我呀姑姑,不是你让侍卫们接我进宫的吗?” 布木布泰咬牙,问道:“菊儿在哪儿?” 塔娜嘿嘿笑了,“我——我也有半天没见菊姐姐了。要不,您派人去找找?” 布木布泰冷哼一声,佛袖而去。留塔娜一人坐在炕上偷乐。小丫鬟悄悄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塔娜就乐不出来了。“格格,刚才皇上派人来,请了两宫太后到养心殿。说——说石申大人哭告上殿,告巴特尔抢了他家姑娘。非要万岁爷给个说法不可。” 塔娜迟疑问道:“石申?礼部侍郎、石英姑娘之父?” 丫鬟点头,“正是。菊格格也被石夫人拉来做人证了,现正在养心殿跟皇上扯皮呢。” 塔娜大吃一惊,跳下炕来,边穿鞋边埋怨:“这回事儿大了。”那个石申该不会——看上巴特尔了吧? 63乱点鸳鸯 第六十二章乱点鸳鸯 塔娜赶往养心殿,还没进养心门,就被侍卫拦下,只得折回慈宁宫,找哲哲商议。才进慈宁宫东暖阁,就见布木布泰拉着哲哲,商量等菊花进宫后,赏赐什么东西,以恭贺顺治、菊花小两口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走到一起。 布木布泰说的天花乱坠,塔娜也不敢插嘴,请哲哲前往养心殿救场。只得悄悄派出小丫鬟,偷偷往永寿宫,穿过永寿宫与养心殿相连小巷,打听打听。 养心殿内,石申趴在地上,哭的委委屈屈、悲悲切切:“皇上啊,老臣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老臣愿意尊重巴特尔大人家乡风俗。毕竟有容乃大。大清国民族众多,理应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方能世界大同。可是皇上,巴特尔他——他总要尊重老臣家风俗。无缘无故、一声不吭,天刚蒙蒙亮,大街之上抢走了老臣待字闺中、留牌候选的女儿,可叫臣那可怜的女儿以后如何见人,叫老臣如何在朝上为皇上办差呀!”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心酸:“万岁爷,您要给老臣做主啊!老臣一心一意为君分忧,从未有过倦怠。臣祖上为官多年,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为祸百姓的。臣的女儿,乖巧孝顺,从不敢行差一步。哪知道天降横祸。往后臣的女儿名节尽毁,定然生不如死。老臣身为父亲,不能护佑儿女,也无脸独活了。” 顺治端坐龙椅之上,望着底下石申哭的痛心,其身旁,诰命石夫人坐在绣墩之上,眼泪涟涟,一个劲儿叫着:“我可怜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万岁爷,您要给小女做主啊。” 石英带着帏帽,跪在石夫人身旁,趴在石夫人膝盖上,嗓子已经哭哑。 顺治一阵头疼,再看石申身后两步,巴特尔五花大绑跪在殿上,堵了嘴口不能言,两只眼睛却死死盯着菊花。菊花站在龙椅旁边,不敢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心看一眼顺治,暗道:姑祖母,您再不来,我非叫您儿子活吞了不可。 顺治不理菊花,刚才她说的够多了。纵然巧舌如簧,也掩盖不了偷跑到石申家里躲着,逃婚之事实。心中冷笑:敢仗着朕宠你胡来,就要承担胡来的后果。等着,一会儿再收拾你! 两只眼睛在巴特尔、石英两个身上来回瞄了几瞄,回想一下戏文、神话传说,心中有了主意。乐呵呵站起来,下了龙椅,亲自扶起石申,宽和劝道:“石大人,莫要悲伤。这件事,朕与你做主。” 菊花跟着上前,站在顺治身后,看一眼巴特尔,随即瞥开眼去。巴特尔垂眸,不吭一声。石英扶着石夫人赶紧随顺治起身,站在一旁冷眼瞧见,愈发难过起来,嘤嘤嘤哭个不止。 就听顺治问道:“石大人,您知道蒙古有抢亲风俗。却怎么数典忘祖,忘了汉族也有抢亲一说。朕还记得,乐府诗中,就记载了那么一出。说什么新郎骑马执矛,新娘坐在青庐内,娘家人在一旁拿着棍棒围着,不让新郎近前呢。老爱卿,你忘了吗?” 石申性格直爽,听顺治问,便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有这么首乐府诗。石英悄悄拽拽石夫人袖子,点点头。石夫人赶紧拉拉石申,“确实有这么首诗。汉乐府记载的是汉朝之前的婚姻风俗。” 石申一听明白了。急忙躬身回答:“皇上,那是旧俗。如今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顺治乐了,“既然有就好。朕看巴特尔不仅是蒙古悍将,更是难得的做官料子。朕有心叫他到理藩院任职,又怕他身边没有个长辈指点。他父亲当年随太祖打江山,去的早。家中仅有老母。少年时期,历尽艰难,能有如今成就,着实令人感佩。难得石大人通情达理,不怪他胡来,巴特尔与石小姐又是郎才女貌、天作姻缘。不如——朕来主婚,请万寿郡主——哦,不,请朕的静贵妃做媒,成全这对小夫妻。石爱卿,意下如何啊?” 石申今日算是明白,小皇帝年纪虽小,一张嘴胡说八道的本事,可不比摄政王差多少。和着自己拼了颜面、拼了女儿清白名声不要,就是来请他做媒的? 扭头看一眼夫人,只见夫人身后女儿隔着帏帽给自己使眼色。当即瞪她一眼,有心埋怨她不该出头,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好说。这个时候,石申居然还有心思琢磨,昨日才下旨封妃,今日就晋位贵妃,万寿郡主——果真得宠啊。 巴特尔听了这话,咬牙不吭,瞧着菊花。菊花垂眸,无话可说。这些事发生的太巧了,巴特尔怎么会知道王府马车要离京回科尔沁?又怎么阴差阳错抢了石英。抢了石英之后,怎么会送她回家?一个蒙古巴图鲁,怎么轻易被石申家院制服了?自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不说遮掩,怎么就闹到朝堂上来了?石申纵然再耿直,这么让人诟病的事,也不能乱来吧?瞥石夫人身后石英一眼,菊花默默猜疑:难道——是她? 不等想明白,就听顺治笑问:“石爱卿,巴特尔可是个好小伙儿。多少满蒙人家想请朕指婚,朕都没舍得。今日得此佳婿,令爱出嫁之日,石爱卿可别忘了请朕喝杯喜酒啊。” 石申再看一眼石夫人,见石夫人点头,这才携妻女磕头谢恩。一面磕头,一面不忘按着巴特尔脑袋往下。巴特尔不愿意,去瞧菊花。只见菊花闭眼,略微点头。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巴特尔再看石英,帏帽下面,看不清模样。想想她方才那幅寻死觅活、刚烈样子,万般无奈,只得负起责任。谁叫自己一时不查,抢了个汉家小姐?今日若不答应娶她,可是要逼死人家一个无辜之人。罢了罢了,科尔沁明珠,你我终究有缘无分。别了! 巴特尔不愧是个男子汉,想通了就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顺治瞧他态度转变良好,亲手取下他口中帕子,笑问:“巴特尔,回去以后,跟满蒙兄弟们说说,喜欢人家姑娘,带着礼物,请了媒人上门,老老实实提亲。万不可半道抢人。今日看在菊格格,呃,看在静贵妃做媒面上,朕成全你们。再有一回,朕不管他是谁,一律推到菜市口砍了。回去以后说说,听明白了?” 巴特尔心中苦涩,叩头称是。转过脸来,又朝石申磕头,口称“岳父大人”,说道:“都是小婿无礼,惊吓了小姐。再此赔罪。小婿幼年失怙,家中唯有老母,在科尔沁不能赶来。稍后,小婿会请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前往提亲。若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岳父大人指点,小婿感恩不尽。” 菊花听他说完,背过脸来忍泪。石英心里也不是滋味儿,石夫人瞧了,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拍拍女儿的手。石申听了巴特尔这话,颇为受用,皇上赐婚有了面子,女婿又能武(抢亲)能文(说话),心中气出了七分。看在皇帝面上,亲自扶起巴特尔,说道:“孩子,往后可不能乱来。今日皇上开恩,为父宽和。下一次再鲁莽行事,不等万岁爷下旨,为父就先不饶你。” 巴特尔诺诺。顺治呵呵笑了,“翁婿相得,实乃幸事。” 石申又领着巴特尔谢恩。 此事圆满解决。顺治当即下旨,给二人赐婚,并亲笔题下“天作之合”四字。蒙汉联姻,一时成风。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石申领着媳妇、女儿、女婿,捧着御笔谢恩告退。梁九功奉命,送出养心门外。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菊花与顺治二人。顺治坐回龙椅,端着茶碗,拿盖子轻轻拨弄茶叶。 菊花回神,抬头瞧顺治一眼。累了一天一夜,骤然无事,两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顺治也不理她,自顾自掀开折子批。批了一会儿,瞧见菊花还在哭,不耐烦起来,喝道:“哭什么哭?如今是你甩朕,又不是朕甩你,你还哭个没完了?” 菊花闻言,赶紧收了眼泪,不敢吭声。暗想:顺治脾气跟上辈子大为不同,知己不知彼,胜算难料,还是老实点儿吧。 殿内安静一会儿,顺治耐着性子批完折子,一摔朱笔,起身来到菊花跟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 菊花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顺治一把拿住肩头,沉声问:“逃婚法子,都想的一套一套的。就那么不想嫁给朕?那个巴特尔就那么好?” 菊花抬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慢慢回答:“纵然没有今日之事,我跟巴特尔也不会再有交集。不过您说对了,我——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不怕告诉您。我——不想跟三千个女人争一个男人,那太累了,也太苦了。我容貌不复当年,性子也不好,无才无德。况且,况且蒙古贵族正在没落,娘家日渐势微,我就算想争,也争不过。” 一句话说的顺治半晌无语。想起前些日子哲哲提到皇太极后宫诸位变迁,大多是随着娘家势力增长而晋位,随着娘家势力衰微而退败,不知怎么的,竟然能体谅起菊花来。轻轻揉揉她的肩膀,放缓声音说道:“朕不会让你委屈的。天下是朕的,朕不需要一个家势显赫的皇后来巩固帝位。那样只会打破后宫平衡,威胁君权。那个位置,朕只喜欢送给朕喜欢的人。再等几日,封后的旨意就会下达。没有人敢说你不配,就是你自己也不行。” 菊花抬头,看着顺治,突然很想哭。上辈子,在佛前求了多少遍,难道,就是为了求这辈子挣扎不开吗?哽咽半日,终究还是怨意占了上风,赌气问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吗?” 顺治怒极,撒手推菊花一把。菊花没防备,一下倒到地上。抬头看他,不由害怕起来。嘴上说的再甜蜜,他终究还是一介帝王,君主权威,不容冒犯。看来,自己做的,确实过分了,触及了顺治皇帝的底线。 看菊花犹如小猫一般怯怯低下头来,心中不忍,有心搀扶与她,又想起她处心积虑、一环又一环地逃离。如今知道怕了?晚了。一甩手站起来,叫进来吴良辅,“送静贵妃回永寿宫。通知敬事房,今晚——朕要洞房!”说完,扭头大步出去。 菊花撑着胳膊站起来,就见吴良辅低眉顺眼上前请:“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 菊花仔仔细细看着吴良辅,上辈子,坤宁宫内,也是这个人,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说:“娘娘,永寿宫已经安排好了。您请吧。”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朕来主婚,恭喜巴特尔啦。石大人,恭喜恭喜 多尔衮:既然皇上来主婚,那本王就证婚 顺治叉腰:哪儿都有你 石申:闺女啊,瞧瞧,爹好大的面子 石英:呃 64皇帝拉灯 第六十三章皇帝拉灯 顺治愤而离宫,走出养心门没多远,就后悔了。平心而论,突然封妃,还是赶在人家定亲之日封妃,与巴特尔抢人行为,本质上没多少不同。相比之下,巴特尔才叫冤。抢错了人,还挨了一顿打。从今后,见了媳妇就理屈。想想自己,菊花貌似不是不喜欢自己,她亲口说了,她曾在佛前求了无数遍,只为自己能看她一眼。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慈宁门外。侍卫们赶紧行礼,就有人向里通报,“万岁爷来了。” 顺治本来没打算来,毕竟抢菊花这事儿,办的有点儿不厚道,怕哲哲见面埋怨。看着侍卫们已经通传,不进去又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哪知东暖阁内,不仅哲哲在,布木布泰也在,塔娜陪着诺敏坐在一旁。董鄂妃领着后宫诸位,都来凑趣。 顺治对哲哲、布木布泰行礼后,坐在布木布泰左手,诺敏带着塔娜见个礼,就借口家里有事,先行告退。接着董鄂妃领着后宫诸位,对顺治行礼。 顺治抿嘴儿一笑,“你们倒是来的齐整。” 后妃之中,董鄂妃身为副后,位份最高,代表后宫妃子们回答:“回万岁爷的话,臣妾们听说菊格格进宫,封为静妃,特意来祝贺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的。” 顺治一笑,命她们坐下,扭头对哲哲笑道:“大额娘,朕已经下旨,提了菊儿位份,现在是贵妃。” 还没说完,就听布木布泰呵斥:“胡闹!” 众人一惊,哲哲皱眉,“怎么了?” 布木布泰当着哲哲的面,也没给顺治好脸,“你们年轻人,偷偷干的那些事,别当我不知道。今日石申大人闹到养心殿,你想瞒谁呢?菊花还未出门子,就到处乱跑,参与地方政务,不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物。日后,你怎么指望她老老实实呆在后宫,协助中宫、为后妃表率?趁早退了她妃位,打发她回科尔沁。也省得我跟母后皇太后操心。”指指董鄂妃,“还是皇父眼光很好,看看贤皇贵妃,把个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菊花跟她比,差的远了。趁早送出宫去,省得你将来废她,还得跟科尔沁扯皮,徒增麻烦。” 这话说的!不等哲哲发火,顺治勃然大怒,站起来当众给布木布泰难堪,“菊儿心怀天下,正有母仪天下风度。皇后本就有劝谏之权,若后妃明知朕有疏忽而不肯言,岂不故意让朕一错到底。今日晋她为贵妃,不过是跟额娘说一声。谁敢废菊儿,先废了朕。” 说着,也不看哲哲,竟然佛袖而去。吓的妃子们一个个站起来,噤若寒蝉。 哲哲叫了几声,见顺治不理,回过头来埋怨布木布泰,“你呀!” 布木布泰冷笑,端起茶杯接着喝茶,跟没事儿人似的。 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见顺治大步折回来,对着布木布泰说道:“朕今晚就要娶菊儿。您要不同意,朕现在就洞房。圣母皇太后别忘把赏赐送到永寿宫来。明日朕带着菊儿去交泰殿给您敬茶。” 布木布泰瞪着他,不发一言。差不多就够了,激将也不能激的太过了。 哲哲听了,有所不满。好歹是正妃之一,草草洞房,日后岂不叫人看不起?别的不说,如今义顺公主过的日子,就够后人引为前车之鉴了。还没开口,就见顺治旋风一般走远。哲哲只得叹气,“这孩子。” 布木布泰冷笑一声,依旧端着茶杯接着喝茶。冷眼瞧着董鄂妃悄悄跟出去。瞥苏麻拉姑一眼。 苏麻拉姑会意,随后跟上。 到慈宁门外,顺治冲入慈宁花园,甩开众人,说要自己静一静。董鄂妃快步跟上,拽住顺治衣摆跪下,诚恳劝道:“万岁爷莫气。圣母皇太后也是一心为您着想。菊格格跟她再亲,您才是她亲生儿子。况且,菊格格确实做过了。圣母皇太后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菊格格常年在外,不比满汉女子熟读《女儿经》,行为难免有些失当。若是圣母皇太后一味护着,不是叫后妃们有样学样,日后宫中再无规矩可言。皇上何必在这节骨眼儿上跟圣母皇太后叫板,坏了母子情分。您喜欢菊格格,只需慢慢哄劝她。皇上英明神武、丰神俊朗,哪个女子见了不喜欢。过几天,圣母皇太后气消了,菊格格回心转意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皇上且耐心等待几日,何必急于一时。” 一番话说下来,顺治纵然不信,也不得不佩服,皇父眼光就是好。瞧这董鄂妃嘴皮子,说的真好听。弄了半天,菊格格还真是行为失当了? 顺治笑一声,低头捏起董鄂妃下巴,柔声说道:“这么说,你也不赞同菊格格做贵妃?” 董鄂妃冤枉,只得柔声回答:“臣妾绝无此意。只是请皇上稍等几日,等圣母皇太后心中怒气平息了,再娶菊格格不迟。” 顺治抬手,啪一巴掌抡圆了胳膊甩出去,甩的董鄂妃趴倒在地,指着她冷笑:“菊儿行为失当?你干脆说她招蜂引蝶、不守妇道算了。朕说呢,昨日额娘还说,一定要帮着朕娶菊儿回来。今日怎么突然变了主意?原来,是你在背后挑唆。你还自认熟读女儿经,岂不知妇人最忌口舌嫉妒?” 董鄂妃强忍泪水,跪伏于地,“皇上,臣妾万万不敢。臣妾今日见圣母皇太后,确实是恭喜皇太后新娶媳妇。臣妾万万不敢呐皇上!” 顺治哪里会听,冷哼一声,暗暗琢磨方才慈宁宫内,布木布泰一面给他使眼色,一面指着董鄂妃夸“还是皇父好眼光”,愈发明白今日布木布泰反常之举,原来是多尔衮撺掇着董鄂妃找茬。冷哼一声,笑道:“董鄂妃果然贤惠。自认难以统摄后宫,自请降位。罢了,你写个折子递上来。不用急,今天下午写好就成。送到慈宁宫,请两宫太后斟酌。咱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又是皇父引荐的,怎么着,也得给你留个正妃之位不是?”说完,胸中怒气散去,乐呵呵走了。 董鄂妃呆呆望着顺治远去,沉默半天,冷笑一声,扶着一旁桂树站起来,伸手一看,手掌已经磨破一层皮。走一步,觉得膝盖生疼。勉强走了三四步,想要喊人,又怕引人围观。毕竟慈宁花园是先帝后妃游玩之处。那些太妃们,嘲笑起人来,可没什么顾忌。十分无奈,靠在路旁石凳上坐一坐,歇一歇,接着再走。 挪了半天,才算出去。 身后玉兰树后,绕出来一位少年,正是娜木钟亲子、淑太妃养子博穆博果儿。只见他对着董鄂妃背影叹气:“皇兄真是糊涂。这么贤惠的女人看不上眼,偏偏喜欢科尔沁疯丫头。” 淑太妃坐在后面亭子里面听见,噗嗤笑了,“博果儿,你呀,还不明白。”不管董鄂妃贤惠与否,单凭她是多尔衮送来的,皇帝——就不可能喜欢她。 顺治冲董鄂妃撒了气,跑回慈宁宫找哲哲撒娇。彼时,后宫诸位都散了。只有布木布泰坐着,跟哲哲说话。顺治进门,见了布木布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笑笑,躲到哲哲身后,借口给她捶背,对着布木布泰使个眼色。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跟哲哲说两句家常,带着人回交泰殿。出了慈宁门,苏麻拉姑早就等在门外。一路随着,到交泰殿说明董鄂妃今日情况。又把顺治处置说了。 布木布泰听完,忍不住长出口气,“阿弥陀佛,皇帝总算知道我的苦心了。” 苏麻拉姑近前,给布木布泰捏肩,轻声劝慰:“主子这些年,为皇上操心操力,皇上总算长大了,主子您——也能享享清福了。” 布木布泰闻言,噗嗤笑了,“大儿子娶了媳妇,两个小的还没边儿呢。我哪儿就能享起清福。” 苏麻拉姑接话:“养儿一百年,常有九十九。主子,这句话说的可就是您呢!” 布木布泰点头,“可不是?只怕,皇上那边明白了,菊儿那儿——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苏麻拉姑笑了,“要不,奴才去永寿宫瞅瞅?” 布木布泰摇头,“罢了,随他们去吧。要是皇上跟菊儿到最后真合不来,我做主,把菊儿送回科尔沁就是了。这一回,定然不能叫她守一辈子活寡。” 苏麻拉姑手指一顿,一面赔笑,仔细给布木布泰捏肩不提。 好容易熬到晚上,顺治反倒近乡情怯,窝在养心殿不肯出去。吴良辅在永寿宫伺候菊花,也没好多少。按理,但凡哪个妃子,哪怕是位份再高的,听说皇上今晚宠幸,下午时候,就开始沐浴装扮,力争打扮的娇艳无比,好迷得皇上下次再来。哪怕是初次承宠,也要小心翼翼使银子打听,万岁爷好什么样的。 永寿宫这位倒好,不使银子巴结就算了。谁叫人家娘家有人。可您也不能来了就看书,看完书就吃饭,吃完饭洗了脸,洗了脸洗脚,洗完脚,再看书。看书看累了,往床上一卧,被子一蒙,自顾自睡起觉来。格格喂,贵妃喂,您好歹做出几丝高兴样子喂! 您这么不配合,哪里像个宠妃,分明就是怨妇嘛!不对,怨妇您也不像,好歹人家怨妇还七夕时节拜月,盼着万岁爷驾临呢。您倒好,呼呼大睡。 吴良辅正琢磨着,是不是叫几名宫女,把菊花叫起来,重新沐浴更衣。外头小太监通报:“万岁爷到!” 紧接着,顺治大步进来。到门槛外犹豫一刻,吴良辅早就领着人开门磕头,山呼万岁爷。 顺治无奈,只得进门。打眼一扫,屋里空荡荡的。扭头质问:“人呢?” 吴良辅无奈,小心翼翼指指床上。 顺治会意,走过去一瞅,嗬,自己犹疑一晚,你倒好,睡的呼呼的。 冷哼一声,也不叫宫女上前伺候,自己脱了衣服靴子,对吴良辅摆摆手。 吴良辅迟疑,“万岁爷?” 还是梁九功聪明,赶紧上前,拉下床帐,走到烛台前,噗一声,吹熄蜡烛,只留外间一盏,昏昏明明照着。吴良辅立马明白,领着宫女、太监们,齐溜溜出了门,关严实了,守在廊下伺候。 顺治钻进被窝,小心伸胳膊,将菊花搂结实了,这才对着耳朵吹口气,“爱妃,睡着了?” “爱妃你个头,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顺治这个人吧,算了,我就不说了,说多了挨骂。之后会有番外说他滴 65贵妃出家 第六十四章贵妃出家 吴良辅、梁九功在廊下守到半夜,听见殿内安安静静。两人对视一眼,心道:“不会菊格格把咱万岁爷给那啥了吧?要不然,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无呢?” 眼看到了深秋时分,入夜寒冷。吴良辅跟梁九功商量一下,轮班守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顺治起床,开门叫人进去。宫女们捧着热水、毛巾进门,瞧见菊花面朝里睡的正香,不敢叫醒,只得先伺候顺治更衣洗漱。 顺治漱口喝茶已毕,才见菊花揉着眼睛坐起来,当即笑问:“醒了?今日不用大朝会,一会儿你梳洗好了,跟我一同去拜见两宫太后。” 菊花坐在床头迷糊一会儿,终究还是明白,经过昨日那一夜,这个“贵妃”名头,算是坐实了。低头撇嘴,由着宫女们帮着更衣洗脸,坐到炕上,跟顺治一同吃饭。 一时饭毕,二人出永寿宫正门。御辇已经摆好,贵妃步辇紧随其后。菊花瞥两眼,问顺治:“走路过去行吗?” 顺治笑问:“为何要走过去?” 菊花笑着回答:“走路时间长。” 顺治似懂非懂,想想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挽着菊花的手,也不怕宫人见了议论,向南出了西一街宫巷,往西过养心殿后门,南拐入慈宁门,进了慈宁门往北,便是慈宁宫正殿。 昨日皇上大喜,哲哲高兴,今日特意起了个早,站在慈宁宫台阶上喂喜鹊。瞧见二人来了,笑着说道:“刚才我还说呢,再不来,就叫宝音去请了。” 宝音急忙答话:“皇太后饶了奴才吧,皇上大喜,奴才可不敢随意去叫。”说着,主仆俩捂着嘴笑了。 菊花一把甩开顺治的手,几步上了台阶,扑到哲哲怀里,满心委屈,说不出话来。哲哲放下手中鸟食,搂着菊花问:“怎么?皇上欺负你了?” 菊花“嗯”一声点头,哲哲又问:“欺负你哪儿了?给我看看,是青伤还是红伤,我好给你出气。”说的菊花反倒不好开口,“哼”一声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宝音捂着嘴陪笑,“皇太后,您又欺负菊格格。呃,奴才错了,是贵妃娘娘了。” 说话间顺治走过来,拉过菊花,双双对着哲哲磕头,嘴里说:“大额娘,儿子成亲了。往后,儿子一定会跟媳妇一起孝顺您的。” 说的哲哲红了眼眶,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来,嘴里感慨,“好,好!”连说几个好字,双手合十,向东北念叨:“先帝啊,您都看到了。福临长大了。”说着说着,滴下两滴喜泪,随手擦了,恢复笑脸,一手一个,拉二人进东暖阁说话。 一会儿董鄂妃带着后宫诸位也来了。恭妃、端妃尚未入宫,宫内除了菊花,仅董鄂妃一位宫位主,另有皇长女之母陈贵人,次女母杨贵人,三女母巴贵人,还有挺着大肚子的乌苏常在。这四人有座,其他人都站在旁边。饶是如此,也乌压压站了半个屋子。 菊花瞥众位妃子一眼,心里琢磨,怎么顺治这辈子,净生女儿,不生儿子了? 还没想完,就听哲哲说道:“菊儿,这是贤皇贵妃,位次在你之上,如今统摄六宫,你去见个礼吧。” 菊花瞧哲哲一眼,见她说的平常自然,心知这个头非磕不可,咬牙近前,对着董鄂妃行礼叩拜。顺治有心拦着,哲哲伸手掐他一把,叫他稍安勿躁。顺治只得扭头当没看见。 董鄂妃急忙站起来,不敢受菊花大礼。别看如今菊花只是贵妃,要知道,凭她的家世、宠爱,荣登后位,不日可期。更何况太后、皇帝面前,怎么能让她委屈。想着急忙伸手搀扶,嘴里道:“好姐姐快起来,都是伺候皇上的,何必多礼。” 哲哲笑着拦下,“你是皇贵妃,贵为副后,理应受她一礼,快坐了。不然,日后你可如何统摄六宫呢。” 说着,叫杨氏、巴氏,“扶你们董鄂娘娘坐了。规矩可是乱不得。” 杨氏、巴氏会意,急忙站起来,搀扶董鄂妃坐稳,菊花低头,结结实实给董鄂妃磕头。行礼已毕,董鄂妃急忙站起来搀扶,口里道:“生受了。” 菊花没说话,转身走回哲哲身旁,低头站好。 顺治这才咳嗽一声转回头来。哲哲又问乌苏氏这两天怎么样,可有什么想吃的。缺什么想什么,只管到承乾宫跟贤皇贵妃说。 乌苏氏受宠若惊,急忙站起来谢了。董鄂妃少不得做一番表态。 哲哲点头,“就知道你是个贤惠的。你管着东六宫,哀家放心。” 董鄂妃低头笑了。哲哲点头,吩咐顺治:“去见你们额娘吧。” 顺治这才站起来,带着菊花前往交泰殿。 布木布泰早就坐在暖阁内等候,听说二人进了隆福门,急忙吩咐苏麻拉姑摆好茶果点心。一时顺治挽着菊花的手进来,布木布泰乐了,“快起吧。难为你们,起个大早来看我。”说着,拉这菊花坐到身边,叫顺治自己找地方坐,问她在宫里住的可习惯,有什么缺的,只管找内务府要。 菊花闻言奇怪了,“姑姑,不是说后宫都是皇贵妃管着吗?” 布木布泰冷笑,瞥顺治一眼,“管东六宫还不够?想管十二宫,累着了,本宫可是要心疼了。” 菊花噗嗤笑了。布木布泰交待顺治,“昨天我跟你大额娘商量,还叫董鄂妃做皇贵妃。反正不过是个名头,贸然给她降位,担心打草惊蛇。储秀宫里宫妃都挪到东六宫了。淑太妃带着博果儿暂且挪到慈宁宫后殿住。等你大婚之后,就给博果儿开府。如今西六宫无人,你们俩——可着劲儿地闹腾,都没人听见。” 说的顺治、菊花红了脸,双双站起来,给布木布泰赔礼。 布木布泰噗嗤笑了,拉二人起来,攥着菊花的手,软软说了一句,“我的亲侄女!”想起她如今封号,忍不住哽咽起来,“你放心,有姑姑在,断不叫皇上欺负你。” 说的顺治越发脸红。菊花咳嗽一声,干笑道:“姑姑放心,我也是任由人随意欺负,不还手的。他敢欺负我一回,我转脸就去打他宠妃。反正我这‘疯格格’名头是坐实了。不怕再加一条。” 说的布木布泰、顺治都乐了,一致说,“随便打,姑姑给你撑腰”。母子姑侄三人围坐着说几句话,外头小太监唱名,“摄政王来了。二阿哥来了,三阿哥来了。” 菊花急忙站起来,就见多尔衮一手抱一个肉团,摇摇晃晃进来。二阿哥、三阿哥进屋,一起爬下来,站在地上给布木布泰、顺治行礼问安。菊花给多尔衮见礼。多尔衮站着笑呵呵应了,塞个大红包,问顺治:“可算把表姐娶回家了。这下满意了吧?” 顺治坐在布木布泰右手,微微一笑,“劳皇父挂心。有了媳妇,朕也算成人了。” 多尔衮呵呵笑笑,坐到布木布泰左手,柔声问:“这两天你也忙坏了。媳妇进了门,有什么事叫他们年轻人去操持。你也好好歇歇。” 布木布泰笑着点头,“本来我也不忙。贤皇贵妃能干着呢。不过就菊儿爱折腾。过两日熟悉,便没什么事了。咱们做老人的,只管带孩子玩就成。” 说的多尔衮笑了。二阿哥、三阿哥曲腿伸胳膊,给新贵妃见礼。菊花孤身一人进宫,没个老嬷嬷打点,身边没带表礼,一时尴尬起来。还是布木布泰考虑周全,早有苏麻拉姑带着小宫女捧上两个荷包,一一送到二位阿哥手里。 俩孩子笑嘻嘻接了,拉着菊花要一起去御花园玩。 三人出去,顺治也说回养心殿看折子。布木布泰交待他有什么不懂的问多尔衮,顺治抿嘴儿笑着应了。起身要走,就听多尔衮问:“察哈尔部蠢蠢欲动,你是怎么想的?” 顺治想了想,笑答:“朕都娶了媳妇,还要皇父操劳,真是不孝。等朕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有了大概章程,再到乾清宫向皇父讨教吧。” 多尔衮也不计较,“你心里有主意就成。也不必事事问我。” 顺治笑笑,对布木布泰点头,抽身出去。 布木布泰望着顺治走远,扭头瞥多尔衮一眼,冷哼一声,慢悠悠说道:“不是说——义顺公主有孕了?不回王府去陪你那娇妻美妾,跟我这个半老徐娘有什么好说的。”背过身去,不理多尔衮。 说的多尔衮难堪起来,“别提那茬儿。都是安亲王岳乐见色起意,管种不管收的。他倒好,干完了去前线打仗,留下祸害,净往我身上泼脏水。” 布木布泰不理他,多尔衮赶紧拿出证据来,指天赌咒说义顺公主肚子里孩子真不是他的,又取出岳乐从前线发来的私信。布木布泰看了,这才缓和脸色,问:“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多尔衮无奈,“先替他养着呗,谁叫他又在前线立功了呢。”说着哼哼咬牙,“岳乐这个小崽子,比福临还能折腾。” 布木布泰不管那些,只要不是多尔衮生的,哪怕是福临种的她也不怕。当即跟多尔衮和好如初,商量叫钦天监定个好日子,把菊花扶正。 多尔衮心知董鄂妃无宠,难以荣登后位,菊花乃是吴克善老哥哥家闺女,是布木布泰亲侄女,做皇后没什么不好。也就没怎么反对。 三天之后,菊花吵闹着要回门。彼时宫中正忙着嫁十四和硕公主,顺治见菊花不喜俗物,只得放她暂且回王府,一再嘱咐,等过两日,务必回来。待大婚之前,再送她回王府。 菊花点头答应,瞅众人不备,悄声附耳交待顺治:“看好你自己就行。”扭头笑着出宫而去。 顺治摸摸耳垂,呵呵笑了。 因十四公主嫁的吴三桂之子吴应熊。满汉联姻,意义重大。菊花恰巧来了月事,疼的不行,回宫也帮不上忙,便请吴克善王妃到宫中告假,留在王府休养。 顺治心中不舍,奈何两宫太后准了,只有派人送去不少补品。耐心处理政事。 菊花对顺治,虽然不十分信任,却也感动于他这辈子处处忍让。留在王府休养,想了半日,终究还是写了密折,请吴克善递到皇宫。 折子内,说的就是将察哈尔部分而制之。用的主意,就是上辈子康熙所用。并且建议,对阿布鼐两个儿子,施行推恩令,鼓励他们多给阿布鼐生孙子,生的越多,察哈尔部就越分散。 此折子一经呈上,就博得了群臣关注。尽管顺治并未说明是谁写的,多尔衮还是知道,这么个“损招”出自菊花之手。 皇上身边,有一个聪慧且能干的皇后,对多尔衮而言,未必就是好事。更何况,八旗贵族正在崛起,蒙古皇后未必不会想方设法维护娘家利益。看看膝下两个儿子,都是呀呀学语年龄,还有正白旗数万旗人。对菊花,多尔衮纵然有几分对晚辈的喜爱,也不愿意她以皇后之尊,参与到朝政中来。 于是乎,钦天监商定的好日子还没呈报上来,后宫就进了一位乌拉那拉氏,出身镶黄旗,封号宁,位居四妃之位,赐住延禧宫。此女容貌秀丽,堪称八旗第一美女。据老人儿们说,宁妃颇有当年阿巴亥大妃之风。风闻传出,颇得圣宠。 塔娜在宫中亲眼见了顺治对宁妃宠爱,心中大惊,回来以后,不回达尔汗王府,先到卓礼克图王府,对着菊花手舞足蹈描述一番。末了感慨,“姐姐您是没见,整个后宫里头,皇上谁都不看,一双眼睛,几乎粘到宁妃身上。我的天,当年太宗对海兰珠姑姑,也未必这么宠爱呢。” 菊花坐在床上,沉默半天,终于开口,问:“你是说——宁妃,是吗?” 塔娜点头,“是啊,姐姐,你要小心。后宫里面,宁妃貌美,董鄂妃有权,她们背后都有多尔衮撑腰。你——姑姑跟你再亲,毕竟比不上跟皇上母子情深。姐姐日后,可要多个心眼儿。” 菊花点头,嘟囔一句。塔娜没听清楚,问:“姐姐说什么?” 菊花一字一句说道:“我说,我竟糊涂了。” 送走塔娜,菊花唤来老嬷嬷,问:“少林寺、大相国寺的觉远、觉长师傅还在京中吗?” 老嬷嬷问:“格格问他们做什么?” “做什么?”菊花冷笑,“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之间,由妃子升贵妃,晋升速度,令人咂舌。果然顺治版的宠妃,就是逆害 通知:从今后这文进入隔日更,或者一周三更了。没办法,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只能保证八爷那个了。亲们体谅体谅 66送子观音 第六十五章送子观音 顺治接到密报,几乎懵了。来不及多想,带着鳌拜等人,便出宫前往法华寺。进了前殿,几个小和尚在卖道符,赶往后殿,几个小道士在学习敲木鱼。到后山一瞅,山底平地上,几个和尚练习梵音,几个和尚在习武。一旁架子上,烤肉正吱吱冒着香气。释戒嗔、释戒色在此挂单,见了顺治,迎上去问讯。顺治问二人可见过菊格格。二人奇怪了,摇头说不曾。戒色想了想,“好像是上山了吧?”转而赶紧摆手,“没没没,都快下雨了,女菩萨又不傻,定然不会,定然不会。”说着,二人各自回去,练梵音的练梵音,习武的习武。 顺治看二人帮不上忙,只得领着侍卫们,前前后后找了一圈,依旧不见人影。眼看太阳渐渐躲进云层,天色一丝一丝黯淡下来,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沾湿衣衫。一层秋雨一层寒,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淋成落汤鸡,冷的发抖。 顺治不甘心,还想上山去搜。一个小和尚看不过去,过来说道:“后山没人。施主还是别去了。听说昨天有个女施主来,险些落了悬崖,方丈便把后山封起来,不准进了。施主,赶紧回去吧。若是未能相见,说明缘分未到。缘分一到,定然就能重逢了。”说完,冒着秋雨,运气飞奔,回寺庙后院去了。 顺治听了“女施主落悬崖”一事,心中更痛。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菊花心中,是有他的。但是,他低估了菊花的占有之心,竟然如此强烈。不过就是进来个妃子,得了几分薄宠,哪知道菊花竟然就受不了了。到了如今这步,真不知道,是谁的错。 顺治还要再往山上去找,鳌拜哪里肯答应,叫来几名侍卫,围着顺治,请他下山。眼看雨越下越大,万一不小心滑一跤,或者来个滑坡、泥石流之类的,皇上千金之躯,可是赔不起。 连拉带劝好容易拦住顺治,顺治临走时,还不甘心,冲着山顶大喊:“乌达布拉其其格,你在哪儿——” 连叫几声,连个回音都听不见,顺治咬唇痛哭失声,“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朕应该跟她讲清楚,朕应该跟她讲清楚。” 鳌拜带着侍卫们,冒雨护着顺治,见他痛哭,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顺治哭了一会儿,鳌拜近前来劝:“主子,咱回去吧。娘娘不会有事的。咱先回去,派侍卫们慢慢找。” 顺治摇头,“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是草原明珠,怎么会甘心呆在朕的后院里呢。” 这话一出,鳌拜不乐意了,大声道:“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天下之主,哪个女子不想伺候您。谁不愿意,那就是有眼无珠。这等女人,不理也罢。” 顺治瞪鳌拜一眼,“你懂什么。喜欢她的男人,也多了去了。”冲着天空大喊,“乌达布拉其其格,你回来吧,我往后,再也不纳妃了,还不行吗?” 说的鳌拜气血上涌,心里忍不住埋怨菊花。身后侍卫倒是说了句公道话:“瓜尔佳大人,您对您家太太,大概就是这样好吧?” 鳌拜脸色一沉,咳嗽一声,伸手搀扶顺治,劝道:“主子,咱回去吧。” 顺治又叫:“你听见了吗?朕答应你,往后再也不纳妃了。你回来呀!” 众人又等半天,还是连个回音也听不到。顺治无奈,只得扶着鳌拜离开。刚走两步,止住众人,噤声问道:“听,听到了吗?” 鳌拜等人急忙小心细听,隔了半晌,有个侍卫说道,“是马车声。还有马蹄声。”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吱吱纽纽绕过后山门近前,车两旁正是御前侍卫,虽然都着便装,□骏马,确实是御马圈内无疑。 顺治皱眉,“御前侍卫,怎么护着王府马车来了?” 鳌拜担忧,急忙命众人护着顺治,近前来止住马车,问道:“车上何人?” 车帘一跳,就见一位宫装嬷嬷露头,叫道:“瓜尔佳大人。” 鳌拜一瞅,竟然是圣母皇太后身边苏麻拉姑,急忙行礼,“原来是苏麻姑姑。您怎么乘王府规制马车来了?” 苏麻拉姑笑而未答,只问:“奉命来接皇上。皇上还好吗?” 鳌拜急忙答“好”,引着马车近前。顺治老远瞧见苏麻拉姑,心中顿时失落起来。扭头绕过马车,说要到寺院内骑马回去。苏麻拉姑无奈,只得让出车门。只见一人披着雨披,拿着伞跳下马车,紧追着顺治叫一声:“皇上——” 顺治猛然回头,“你——” 那人摘了头顶帽子,对着顺治嫣然一笑。顺治站在原地,等她打着伞近前。二人同打一把伞,你看我,我看你,站在雨地里,谁也没说话。 鳌拜带着侍卫们围成一个圈,面朝外,捂紧耳朵,充耳不闻。唯独鳌拜心里嘀咕,这个菊格格,当了贵妃,还是这么爱跑。想想自家太太,心中忍不住为顺治哀悼:皇上啊,您可千万别学我,要知道,妻管严的日子,不好过哟! 顺治看了半天,伸手摸摸,看菊花满头青丝依旧如故,笑出声来,轻声问:“朕——听说你来法华寺拜佛,就来找你。没想到,竟然没见你。” 菊花把伞递给顺治,从怀里取出干净雨披,给他披上,柔声说道:“我来的早。本来说今日回宫的。也不知怎么了,就想来看看菩萨。我先到大雄宝殿去看佛祖。又到后面去看碧霞元君。接着去了月老祠,后来又去——”低头沉吟一下,顺治就问,“后来又去哪儿了?” 菊花低头笑笑,柔声说道:“后来又去送子观音庙。” 顺治“哦”一声,“怪不得没见你。月老祠那边,我们都没去找。”接着调笑道,“你还去送子观音那儿了?净费香火钱,求她不如求我。” 菊花低头笑一声,瞥他一眼,手上不停,给他系好雨披,接着说:“我刚说带着丫鬟、嬷嬷进宫,才出山门没多远,就碰见苏麻拉姑带着侍卫们骑马来了。我就请她上车,跟她一同来找。”顿一顿,踮脚靠近顺治耳朵,“你刚才对着后山叫那几声,我可都听见了。君无戏言,不许反悔。”说着,笑眯眯站着,瞅着顺治直乐。心中琢磨:原来顺治对心爱之人果真这么好啊。董鄂妃,我记你一功。 顺治瞪菊花一眼,伸手捏捏她鼻子,“小淘气!” 菊花抿嘴只管笑,心中得意,脸上也带出来。顺治也笑,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这两日打着伞披了雨披,可是苦了一帮侍卫。一个个冻的两股打颤。最后,苏麻拉姑看不下了,接连催促二人回宫。顺治这才挽了菊花,一同上车,掉头回去。 刚上马车,苏麻拉姑就取出来干净衣服给顺治换上,又端来热热的姜汤,请顺治好歹喝一碗。嘴里埋怨:“皇上出宫,也不说一声。多亏贤皇贵妃听宁妃娘娘说了,赶到交泰殿告知圣母皇太后。如若不然,今日岂不是要淋一天了。” 菊花捂嘴只管笑。顺治皱眉,“朕出不出宫,宁妃怎么知道。还报到董鄂妃那里。她们两个,消息怪灵啊。” 苏麻拉姑不经意回答:“贤皇贵妃管着东六宫宫务,宁妃出身满洲大族。虽然太祖时期,她娘家遭了重创。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就算她俩不管,摄政王也不会不管。”又说,“皇上身肩社稷,万不可再随意出去。就是来拜佛,也得先跟两宫太后说一声。别叫长辈们担心呐。” 顺治冷哼,“两宫太后那里,朕自然会说。”扭头看车里不过苏麻拉姑,与菊花贴身丫鬟翠花、乳母老嬷嬷三个。料想没有外人,便拉着菊花的手,小声说:“她们爱折腾,就全扔到东六宫让她们折腾。咱们只管在西六宫过咱们小日子。看她们什么时候互相折腾死了,就干净了。” 苏麻拉姑帮着顺治换衣服,只当没听见。老嬷嬷离的远,翠花是汉军旗包衣出身,听不懂蒙语。菊花想了想,使劲点头,“我听皇上的。” 顺治一听乐了,不管三双眼睛看着,抱着菊花使劲啃一口,说道:“往后可不能吓我了。还真以为你出家了呢。” 菊花咯咯笑了,“皇上不也信佛。怎么这么反对人出家呢?” 顺治急了,“信佛跟出家是一回事吗?再说,你瞧如今和尚,大多信小乘佛教,讲究入世随俗。和尚卖道符,道士反倒敲木鱼,还有和尚吃肉喝酒,一个个的不务正业,出去骗人钱财。好好的出家人,比俗人都俗。依朕看,佛这东西,要敬而远之。鼓励老百姓信,教他们向善忠君,那就成了。咱们还是多读些儒家典籍,多看看西方科学的好。” 菊花擦擦嘴角,托着腮帮想了想,“皇上,西方也有神呢。” 顺治瞪眼,“那些不爱穿衣服的,怎么能信。” 菊花噗嗤笑了,靠在顺治肩上假寐。顺治轻轻搂过她,“睡吧,朕也累了。一块儿睡会儿。” 苏麻拉姑微笑着在一旁看着。老嬷嬷从箱子里取了一床薄被,给二人盖上。与苏麻拉姑相视一笑,皆默默守护。小丫鬟翠花不过十一二岁,还不懂事,瞧见了,不过低头一笑,接着瞅着窗外雨色发呆。 顺治回到宫中,先去给哲哲请安,少不得挨顿训。菊花也陪着挨骂。还好哲哲心软,没说几句,反倒是姜汤灌进去不少,看二人喝的脑门出汗,哲哲叹道:“真是有惊无险。哀家就奇怪了,菊儿是去礼佛,怎么就有流言传出,说你出家了呢?真是怪了。” 67明月之殁 第六十六章明月之死 顺治见哲哲问,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些狐媚子,看朕对菊儿好,巴不得从中作梗,让我二人离心离德,她们好趁虚而入。指不定,还有前朝、宗室掺和其中。” 哲哲听了,拉着菊花的手感慨,“真是一刻不得清闲呐。”接着嘱咐菊花,“钦天监送来日子,说再过两个月,腊月十六是个好日子。皇上跟我说了,要从王府把你风风光光接进来。你好好准备准备。” 菊花含羞应了。哲哲接着说,“按理,你们新婚,这话我不该说。只是,看如今情况,后宫里水浑着呢。皇上性子刚硬,你该劝就该多劝劝。后宫关系前朝,讲究平衡。心里再难受,再不舍,该劝他去其他人屋里走走,就得劝。这样才能做个好皇后。不然,往后有你吃苦的时候。你别怪姑祖母,做女人就得大度。否则,往后日子就更难了。你脾气又直,不懂弯弯绕,若动不动就争风吃醋、使小性子,到时候着了别人的道,姑祖母也护不了你。” 说的菊花无语,含泪答应一声。顺治不高兴了,“大额娘——” 哲哲听这顺治话里委屈,噗嗤乐了,推菊花一把,让他二人回去,“成了,知道你心疼媳妇。难道我就不心疼儿媳?多亏我们一个娘家,要不然,皇上还以为我就是那恶婆婆呢。” 说的顺治不好意思起来。哲哲又打趣几句,放他们出来,去见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看着菊花调笑两句,说:“这回你倒高兴了?” 菊花也不说话,只管低头。顺治少不得维护两句,布木布泰摆手,“你可别说我。我自己的侄女自己心疼。不用你做好人。你若对她不好,我下懿旨送她出宫,爱嫁谁嫁人。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 说的顺治笑了,“额娘只顾心疼媳妇,好歹也心疼心疼儿子嘛。” 布木布泰摆手,“别做梦了,我呀,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儿,怎么,你还敢打我?” 苏麻拉姑听了,站在一旁忍俊不禁。一帮宫人们也陪着乐呵。正笑着,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进来请安。顺治问二人功课如何。布木布泰摆手,“你可拉倒吧,这才多大,就功课功课了。你小时候五岁启蒙,那实在是没法子。这两个好容易歇歇,不到六岁不准启蒙。好容易有俩娃娃陪我玩,你又来抢。想要孩子啊,跟菊儿生去。别抢我儿子。” 说的菊花只能低头。顺治倒是大大方方应了,“额娘放心,不出三年,叫您抱上俩。” 布木布泰笑着应下,“最好是一儿一女,龙凤呈祥。” 二阿哥、三阿哥互相看一眼,瞅瞅菊花,再瞅瞅顺治,看二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心里一个劲儿嘀咕: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一时多尔衮回来,少不得嘱咐一番,又埋怨菊花:“媳妇回娘家没什么。怎么能说出城就出城了呢。如今你出嫁了,可比不得在家做闺女自在。” 菊花本不想搭理多尔衮,但布木布泰在一旁看着,少不得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小媳妇般怯生生应了。 看的顺治又一阵心疼。二阿哥、三阿哥冷眼瞧着,恍然如梦。 自此,菊花正式入住永寿宫。白日里,顺治政务之余,顺着养心殿、永寿宫之间小道,溜过去跟菊花说话。菊花也常常送来点心果茶,陪顺治歇歇。只不过于政务上,不敢直接说明。顺治有时候问她,她就学董鄂妃当年,说一番“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话来。又说顺治应当多听贤臣之言。 顺治听了,知道她心里有主意,碍于宫规,不能说,心里心疼,也不逼她。不过偶尔旁敲侧击,问出一点来,自己参详参详。 到了晚上,顺治则独自睡在养心殿后殿。偶尔高兴了,去董鄂妃所居承乾宫里,跟几个庶妃调笑调笑,或者到延禧宫中,找来钱明月,当着宁妃的面,吟诗赏词。董鄂妃是个贤惠人,不管真贤惠还是装贤惠,都笑吟吟在旁看着,也不多话。宁妃可不一样。她祖上乃是北海王族,自认出身高贵。姑祖母乃是阿巴亥大妃,家里跟豪格之母也有亲缘关系。刚入宫那几天,也是风头无量,哪里受得了旁人如此冷落侮辱。不出几日,便传出宁妃无端责骂钱明月,将个如花似玉般的钱常在,气吐了血。 贤皇贵妃出面调停,也被宁妃几句话喷了出来。从此再不敢说宁妃一个不字。 顺治得知,一笑而已。两宫太后更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久,就有御史上表,说宁妃善妒失德,请圣上、太后严惩,以儆效尤。 顺治置之不理。过了几日,宁妃竟然在慈宁宫,当着外命妇的面,说钱明月之母出身娼门,钱明月之父乃是降臣,钱明月南蛮子汉人狐媚子,出身卑贱,最会两面三刀、勾搭皇上,云云。 其姿态,比当年娜仁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亏宁妃说的是满语,好多汉官诰命夫人没听明白,只当是钱明月得罪了这位出身尊贵的妃子。战战兢兢不敢出头。 别人听不明白,钱明月可听的清楚。当年菊花救下她的母亲柳如是,以钱明月入宫选秀,前程似锦逼着钱夫人善待她们母女。那时候,钱夫人就请了满蒙老师教导钱明月。自从入宫之后,一步不敢行差踏错,一句话不敢多说,阖宫上下,哪个不赞她聪慧温和、与世无争。两宫太后都常常叫她到身边下棋、讲书解闷。公主、郡主们,连同太后几位亲侄女见了她,也都笑意盈盈。都说她是汉人入宫,要多加礼遇。如今,所有的一切在这位满妃眼里,不过都是“卑贱”二字。一字一句,似刀一般扎在胸口。董鄂妃还在一旁劝,要她忍耐,要她担待。两宫太后则是默默无语,劝她不要跟宁妃起冲突。 钱明月冷笑一声,站在当中,将宁妃说的话,一字一句用汉语重复一遍,说完,扫一遍满蒙汉众位诰命夫人,对着两宫太后说道:“臣女自入宫以来,上孝顺太后,下怜悯宫人,与各位娘娘小主和睦相处,从不故意惹事。哪个不说我一声性情随和不争不妒?然而,妾母虽出身娼门,亦知何为名节。妾入宫之日,便是我母自缢之时。妾不孝,未能为母戴孝,早不该独活人世。若非为满汉和睦,早就该随母而去。如今宁妃自认出身高贵。却忘了,当年你不过是边陲蛮夷,蒙受太祖皇恩,赐予婚姻,生下皇子。如此隆宠,而不知尽忠,几次大逆不道,与太祖兵戈相见。皇家慈悲,容你进宫侍奉。你不知感恩倒罢了,竟然挑拨是非,企图离间满汉和睦。别人看不出来,你当我看不出来,当两宫太后是瞎子吗?” 宁妃吓了一跳,站起来就要争辩,钱明月一声呵斥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你自认美貌,家族中出有太祖继妃、太宗继妃,你也想着,仗着摄政王、肃亲王的势力,争一争皇后宝座。告诉你,白日做梦。今日我钱明月对天发誓,坏满蒙汉和睦者,我就算死,化成厉鬼——也饶不了你。”话音未落,拔下头上金簪,就往肚子里吞。 董鄂妃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人拦下,嘴里叫道:“钱常在,你可不能,你可不能啊!”众福晋诰命也赶紧上前拉住,“这是做什么。姐妹们闹别扭常有的,小主你气性太大了。宁妃娘娘不是那个意思,没有的事儿。” 哲哲、布木布泰也赶紧叫人上前帮忙。钱明月这孩子太刚烈了,这一番话说的,一旦传出去,可就朝廷动荡啊。 众汉官诰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劲儿叹息感慨:幸亏自家闺女没入宫。其中以石申之妻石夫人感慨最为深刻。英儿啊,多亏你瞧上了巴特尔,如若不然,今日寻死觅活的,可就是你了。 人多反而误事。忙乱一通,不是你踩了我的脚,就是我踢了你的腿,钱明月反而顺顺当当折断金簪,吞了下去。当即就有人嚷嚷着去请太医。钱明月捂着肚子冷笑,对着两宫太后磕头,“多谢太后怜悯,明月死而无憾。只求太后,善待天下百姓。明月死后,求与我母柳氏夫人同葬。”说着,忍着腹中剧痛,拨开众人,一头撞到慈宁宫廊下柱子上。 陈氏有孕,见其中动乱,不敢往前靠近。只和乌苏氏两个孕妇一同扶着宫人站在门边。哪知钱明月刚烈异常,一头冲出门外,撞到石柱之上。用力之猛,当场脑浆迸裂、鲜血四溅。 乌苏氏吓的当场捧着肚子昏厥过去。陈氏呆呆望了半天,刚才还是好端端的一个人,还笑呵呵说等自己生了儿子,就给儿子绣肚兜,眨眼间,说没就没了。想想钱明月好歹还是前礼部侍郎之女,就因为是汉人,遭此横祸。自己也是汉人,娘家更无势力,将来纵然生下皇子,有满妃压着,还不知前朝如何。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想要上前看钱明月最后几眼,哪知刚走几步,便觉体下一股热流涌出,摇晃两下,不省人事。 哲哲捂着胸口,看一下子倒下三人,其中两个身怀龙嗣,登时心疼万分,一叠声派人去叫太医,发下狠命:“要是救不回哀家的孙孙,叫他们挖坑把自己埋了。” 就有宫人抬着乌苏氏、陈氏往慈宁宫偏殿而去。 众福晋诰命不敢久留,纷纷告辞。哲哲摆手,放她们下去。就有慈宁宫总管太监,带着人来收拾钱明月尸首。不敢停在慈宁宫招太后晦气,只得用白布蒙了,抬回延禧宫偏殿。 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住。 顺治正在养心殿与菊花商量在京中建女学之事,听见慈宁宫传召太医,以为哲哲病了。二人不敢耽搁,赶紧坐辇过来。一进门,就见哲哲捂着胸口□,布木布泰气的浑身发抖,站在脚踏上,对着宁妃怒喝:“纳喇氏,看你造的孽。” 菊花顺着布木布泰手指,扭头看门外柱子,红红白白一片,还带着血腥。登时恶心,捂着嘴不敢吭。 顺治上前去看哲哲,哲哲摆手,“哀家无事,皇上,今日你可要为钱常在,为哀家的两个孙孙——做主啊。”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菊花上前搀扶布木布泰坐下,轻声问:“姑姑,出什么事了?” 布木布泰摆手,“贤皇贵妃,后宫之中,你位份最高,又是东宫之主,今日之事你亲眼所见,你说吧。” 董鄂妃无奈,只得一五一十禀告完毕。顺治听完,勃然大怒,指着宁妃,说不出话来。 菊花听说钱明月死了,登时落下泪来。平心而论,钱明月人不错,又聪明,又善良,对自己素来很好。为人谦和有礼,素有贤名。若不是她出身汉人,怕连董鄂妃也比不得她真贤惠。如今说没就没了,前几日她还说要送自己几样南方来的茶叶,如今,说没就没了。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哄她选秀进宫?日后轮回因果算下来,岂不是自己害人性命?上辈子,钱明月与自己无冤无仇,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布木布泰看菊花落泪,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乌苏氏月份到了,该生了。就是陈氏——唉,这都是命。”唉,常宁怕是不能来了。 菊花听她这么一说,只得低头,站在一旁。 顺治指着宁妃指了半天,终究一句话没说,佛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乌拉那拉氏的别拍,这个就是个特例,特例。之后番外会提到,宁妃被人算计了。至于是谁,大家自行脑补 68顺治亲政 第六十七章顺治亲政 宁妃望着顺治出去,一时委屈不已,害怕起来。跪在两宫太后跟前,说道:“臣妾,臣妾冤枉。她是庶妃,臣妾身为正妃,就管她不得?汉人出身确实不如满洲高贵,臣妾没说错。是她自己,她自己想多了。母后皇太后明鉴,圣母皇太后明鉴呐。” 董鄂妃也带着满宫妃子求情。布木布泰瞥菊花一眼,菊花会意,赶紧陪着跪下来。坚决不做出头鸟,可是姑姑多年宫斗经验。有皇贵妃顶着,她一个贵妃,犯不着与众不同。 宁妃还在恳求,哲哲□一声,不理。布木布泰放松心情,低头看宁妃一眼,冷笑,“满洲妃子出身确实高贵。可惜纳喇氏,你别忘了,你祖上,还跟满洲太祖打仗结仇呢。” 宁妃吃惊,不知该如何说好。布木布泰一句话,等于将她逐出八旗。没了八旗贵女身份撑腰,她跟钱明月——出身也就差不多了。人家钱明月起码还有汉人看着、舆论护着,自己娘家,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一时间颓然倒地,无语答话。 布木布泰摆手,叫董鄂妃带宁妃下去,还送她回延禧宫,为逝者抄经超度。 董鄂妃会意,叫上钮氏,一同带着宁妃,领着其余妃子出去。 等人走完了,菊花这才站起来,望着门外柱子,叹一声,问:“姑姑,钱明月她——毕竟是少数汉妃,代表着满汉和睦。要不要——给她追封呢?” 布木布泰叹息一回,转脸问哲哲。哲哲点头,“追封也使得。先问问皇上的意思吧。只是这事儿菊儿别搭手,过一个月就是你的喜日子了。别冲撞了。” 菊花点头,“那我去佛前给她上一炷香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姐妹也好了一场。” 哲哲点头同意,叫宝音护送菊花到慈宁宫大佛堂。敲两声木鱼,念一声佛。菊花默默祷告一番。望着一炷香直直而上,轻声叹道:“各人各有因缘,明月虽好,奈何照了沟渠。你安心去吧,身后之事,我会帮衬的。”站起来,小心把香插上,又跪在佛前念一遍往生咒。看香烧完了,这才起身。猛然瞧见顺治站在门外,二人四目以对,皆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还是顺治走过来,对着佛祖念一遍往生咒,上一炷香,拉着菊花离开。二人慢慢走在慈宁宫后院,顺治问:“你跟钱明月——是旧识?” 菊花点头,“是。当年她的嫡母要逼死她的生母,给巴特尔遇到,救了一命。后来她嫡母带着她来见我,我们还说过话。” 顺治沉默一会儿,问:“怎么没听她说过?你也不提。” 菊花微微笑道:“那时候我脸上都是痘痘,别人不说,自己不会上赶着叫人想起来丑模样。至于钱常在,大概是——不想叫人觉得攀附太后,故而没提吧。” 顺治点头,“她也太过刚烈了。她这一死不要紧,博得一个美名。接下来,可就有朕忙了。” 菊花低头想了想,说道:“后宫之事,牵涉前朝。宁妃此举,归根结底是由妒生;钱常在其人,确实敏感,然而此举,却由义起。她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也算把过错推到宁妃一人身上。算是顾及满汉一家。如何惩罚宁妃我不便多说,钱常在——是不是要追封呢?” 顺治点头,“她好办,追封贞妃就是。朕担心的是宁妃。” 菊花想了想,把方才布木布泰主意说了。顺治听了轻笑,“逐出八旗?额娘这法子,无异釜底抽薪呐。” 菊花摇头,“这也是没法子了。汉妃动就动了,满妃身后,有着太多牵涉,姑祖母、姑姑不得不顾及。皇上,到了今天,我也能体谅您娶那么多妃子。实在是——情非得已。” 顺治看菊花神情恹恹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说道:“朕答应过你,绝不负你。朕说到做到。” 菊花抬头,看顺治一眼,点头笑笑,“我知道,我只是——心疼你。” 顺治听了,笑着点头。二人手拉手刚要重新走,迎面董鄂妃带着一帮妃子们走来。见到她们,菊花立马松了手,退后一步站着,对董鄂妃行礼:姑姑说了,当着众人的面,一定要礼数周全,全面向当年董鄂贤妃学习学习再学习。 顺治站定,看董鄂妃率人近前行礼。沉声问道:“你带她们来做什么?” 董鄂妃回答:“臣妾们来到佛前进香,为钱常在超度。” 顺治冷哼一声,“有这空来慈宁宫,早就进延禧宫给死者守灵了。”又问,“储秀宫不也有佛堂,巴巴到这儿来,给谁看呐?” 说着,径自走远了。菊花低头,紧跟着走了。董鄂氏望着二人一同远去,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众妃子们往大佛堂走。绕过巷子,迎面见新封襄亲王博果儿扶着淑太妃遛弯儿,一时厮见。博果儿见董鄂妃眼睛微红,似有水色,不由笑问:“乌云珠,谁给你气受了?” 淑太妃咳嗽一声,拉着博果儿走远,一路走一路埋怨他,不该直呼皇贵妃闺名。身后众妃子们小声嘀咕。董鄂妃无奈,只得充耳不闻,带着人进了大佛堂。 布木布泰说要将宁妃逐出八旗,销旗籍以平汉人愤怒。却不知那日场面,实在震撼。又是当着众多外命妇闹出来。不少汉官得知,皆战战兢兢,心有戚戚焉。一时间,削去宁妃旗籍,竟不能安抚汉臣。又有前明遗老遗少趁机闹事,说什么满人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满汉一家,原来都是骗人的。各地闹事者不绝。 御史上书,要求处置宁妃,以正纲常。顺治接到这等诏书几日,皆不做批复。只是追封钱明月为贞妃,葬礼比照太祖侧妃博尔济吉特氏。隆重而行。宁妃依旧好端端地住在延禧宫内,依旧做她的四大妃。 大朝会上,有刚直御史当众挑了出来。顺治默然良久,才说道:“朕也知宁妃失德,不宜为内命妇。奈何此女乃是摄政王所赐,朕——不能动啊。”说完,默然叹息,忍不住当众落泪。 皇帝委屈非常。长者赐、不敢辞。有孝道在先,御史们不好说皇上您别孝顺摄政王了,民意要紧。只得请顺治罚宁妃。顺治顺水推舟,罚了宁妃一年俸禄。这罚法不是今后一年都不给工资,而是直接去宁妃宫中,搬走价值一年工资的金银,金银不够拿东西抵。清初不比乾隆时期,就连顺治本人都简朴的很。延禧宫哪有什么值钱东西。最后还是把宁妃嫁妆搬走一大半才算凑够。 宁妃气的咬牙,奈何今日不比当初。没了旗人身份,钮氏几个都比她尊贵。只能忍气吞声。 顺治为安抚民意,特意下旨,说宁妃善妒无德,命她每日对着贞妃钱明月画像念地藏王经,为逝者超度。地藏王经共四十九卷,每日一遍。以显诚意。 每天对着死人画像念经,念着念着,想起当日钱明月临死前誓言,宁妃吓的夜夜不能安眠,其状苦不堪言。不止如此,乌苏氏那日惊吓,早产下一个女儿,没过满月便夭折了。陈氏更惨,九死一生,等苏醒过来,得知刚成型的男胎滑了。这二人恨死宁妃,合起伙儿来欺负。宁妃纵有妃位护着,奈何二人背后有两宫太后默许,多尔衮不管后宫琐事。除了处处忍让,别无他法。 办好这件事,各方才算稳定下来。眼看皇帝大婚将至,礼部、内务府忙里忙外,大清门外一条街都张灯结彩。突然,下了摄政王书,说什么静贵妃乃是妃子晋位皇后,不如起初即为皇后者尊贵,不可从大清门入。又念及蒙古科尔沁颜面,不宜从紫禁城后门神武门入。特旨,准其銮驾由东华门入。 顺治跟菊花商量妥当,大朝会时装的委委屈屈应下,提出皇帝亲迎,以示对皇后尊重。多尔衮坐在一旁听了,捋着胡须看吴克善一眼,允了。 满朝大臣见状,对小皇帝处境,愈发同情。 布木布泰趁机将鳌拜侄女指给苏克萨哈儿子。两人结成亲家,苏克萨哈趁机带着部下亲朋摆脱多尔衮,投靠顺治。 顺治十年腊月十六,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銮驾,由顺治亲迎,出卓礼克图王府,从紫禁城东华门入,不进坤宁宫,直接抬入永寿宫。朝臣于养心殿恭贺皇后。 有御史当即大呼不可,哪有中宫皇后不能堂堂正正坐在太和殿接受群臣叩拜,这是娶皇后,还是纳小妾? 顺治听了也不恼,只是低头难过。还是新皇后菊花开言劝慰:“乾清宫尚未修葺完毕,皇上且居养心殿,后自当从之。” 众人立刻明白,皇后暗指多尔衮鸠占鹊巢。看顺治隐忍孝顺,皆无语忍气,山呼千岁,拜见国母不提。 皇后正位中宫,却居永寿宫。满朝文武,愈发同情少年天子,处处不易。 到晚上,顺治拉着菊花哈哈大笑,“你不知道,那时候多尔衮那表情,啧啧,跟谁欠了他多少铜板似的。” 菊花噗嗤笑了,“不知道呢。当时我可紧张了,都不敢往下看。乌压压的,都是大臣。” 顺治点头,“朕头回上朝,也是这样。不过过些日子就好了。到朕亲政那时,朕带你去太和殿,接受群臣叩拜。补这一回。”说着,揽菊花到怀里,摩挲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菊花趴在顺治怀里,微笑着摇头,“我不委屈。只是皇上,一辈子就大婚一回,还不能堂堂正正办,您也委屈了。” 小夫妻俩对着龙凤红烛互相体谅,多尔衮躺在乾清宫里,满心不是滋味儿。福临个小兔崽子,是爷不让皇后住坤宁宫?是你自己说要她跟你住的近;是爷不让皇后从大清门入?是你自己说要杀杀她的威风;是爷不让皇后到太和殿接受朝拜?是你自己说太和殿还得打扫,浪费人力。和着最后,都成爷的错了? 鳌拜偷偷叫人私下传言,说义顺公主生的儿子,其实是安亲王岳乐的。多尔衮为了脑袋上帽子颜色,这才逼着岳乐远赴南方打仗,把人家儿子据为己有。大臣、百姓对多尔衮脑子是否清醒,皆有所怀疑。 令多尔衮气愤的,还在后头。顺治大婚没几日,就有御史联名上书,说皇帝大婚成人,请摄政王归政。 顺治看也不看,直接驳回,说摄政王正当年,自己年轻没经验,还得摄政王多带两年。 皇帝谦逊?朝臣才不信。不久就传出摄政王抢了太后为妻,还曾妄想安排自家亲戚当皇后,永占后宫、挟天子以令诸侯,等等流言。 不等多尔衮发火,顺治先出面调停,开大朝会,委委屈屈说,绝无此事。后宫内除了宁妃、贤皇贵妃是摄政王亲戚之外,恭妃、端妃都不是。 众臣一听,愈发惊悚。后宫除皇后,只有四位宫位主,摄政王你倒好,安排一个宠妃还不够,竟然一下子安排了个副后。苏克萨哈趁机发难,说多尔衮借用职权,给英亲王属下冒领军功,等等。罗列整整二十条罪状,条条当诛。 顺治不理。没过几日,顺治就下诏书,说奉摄政王之命,将苏克萨哈抓到牢里关押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嚷嚷着说多尔衮挟持了小皇帝,要求摄政王立刻归政。其中,以郑亲王济尔哈朗、肃亲王豪格、大学士范文程、礼部詹事沈荃最为激烈。场面一时难以控制起来。布木布泰看时机成熟,偷偷往多尔衮饭菜茶点里下巴豆。 在朝臣宗室、八旗威逼之下,在顺治母子暗算之下,多尔衮终于成功地——拉的站不起来了。不得已,下书归政。布木布泰趁热打铁,说多尔衮病了,新年都未过,就带着他一同去昌平行宫疗养。远离政治核心,免得夜长梦多。哲哲年纪大了,操不上心。两个小阿哥,留在京中,交由皇后照顾。岳乐也从前线回来,接义顺公主母子回安亲王府。义顺公主为安亲王侧福晋,荣养终身。 送走圣母皇太后、睿亲王一行,顺治、菊花双双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顺治十一年元旦,少年天子登基十年,终于亲政。 当日,皇后博尔济吉特乌达布拉其其格,与顺治帝同登龙位,接受百官朝拜。史官十分同情这对患难夫妻,史书称:帝后二人青梅竹马,历经阻挠,终于走到一起。 顺治帝对皇后十分尊重爱护。因皇后敬重先明诸后,为后多年,未曾踏足坤宁宫一步,特意拨整个西六宫为皇后寝宫。不再安排其他嫔妃入住。当年十二月,皇后生下皇五女暨嫡长女。顺治帝高兴宣称:“此乃朕第一女也!” 菊花躺在床上,听了这话,恨不得拍顺治一巴掌:死开,你想害死我闺女?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顺治:哇哇,终于成一把手了,名副其实呀 小毛子:恭喜万岁爷 顺治:嗯嗯,来呀,摆架乾清宫 小毛子:这个,回万岁爷话,摄政王占着乾清宫死活不走,要不,您赶他挪窝? 顺治:啊呸,......算了,朕还是住养心殿吧。记着提醒朕,明天早朝时候,别忘了在大臣面前装委屈 小毛子:......渣 69皇后万福 第六十八章皇后万福 好在五公主命硬,坚强扛过了顺治过度宠爱,健健康康活了下来。百天那日,顺治来看菊花,抱着女儿问:“朕给妞妞取名,叫常宁,封号端敏,位居固伦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菊花听了,想了想,“皇后所出册封固伦公主,乃是祖制。我没意见。只是现在就册封,她的几个姐姐见了她都得行礼,只怕有些早。老人们都说,孩子穷养,才能平安长大。不如,封号册封什么的,等她成人出嫁之后,再行颁布?” 顺治听了皱眉,“中宫所出,庶出怎么能比?”看看女儿,“常宁,瞧瞧,你额娘不如阿玛疼你呢。” 菊花听他抱着个小丫头叫常宁,心里一阵别扭。暗道:正史上的恭亲王也真够命苦的。 虽然顺治埋怨菊花对常宁公主处处“穷”养,到底菊花是亲娘,也不曾不满过。五公主有的,其他三位公主都有。菊花在做嫡母这方面,还是很称职的。 然而,皇帝总有不少不高兴的事。中宫头胎生了个公主,宫里宫外都有失望的。免不了有人上书,请皇帝纳妃。 就连布木布泰都专程写信来,劝慰菊花,叫她想开点儿,莫再钻牛角尖。 菊花收了信,十分无奈。到哲哲处说了几次,还是哲哲出面劝顺治,“就算为了菊儿,你好歹也到东六宫走走。哪怕是做做样子。若能生下皇子,大不了,交给菊儿抚养就是。庶妃所出,还能翻了天不成?” 顺治听了,这才应下。偶尔去几个贵人、常在、答应那里运动运动。也是顺治运气好。没去几次,钮氏就怀上了。 哲哲、菊花齐齐松了口气。顺治做事,偶尔不按常理出牌。得知钮氏有孕,竟然借机大赦,别人不管,单放苏克萨哈出来。叫他入朝为官。并将钮氏封为恪嫔,赐住钟粹宫,许她见皇贵妃之下妃子,可不行礼。宁妃整日里忙着诵经不出门,恭妃、端妃可要常常见人,每每看着钮氏大着肚子晃荡,心中一阵气恼。少不得到哲哲跟前酸言碎语。 哲哲听了摇头,抽空劝顺治,莫给钮氏太多恩宠,不然对孩子未必好。顺治冷笑,“敢抢在皇后之前生儿子,她就该承受这些。” 哲哲听了,也就不说了。谁不愿意让娘家人坐稳后位呢?钮氏怀孕,哲哲心里,也嘀咕着呢。 有了钮氏做挡箭牌,顺治乐得在西六宫呆着。逗逗五公主,带两个弟弟读书识字。自己没儿子,权把弟弟当儿子养,美其名曰:先练练手,省的有了儿子没经验,给养歪了。 福全、玄烨一致腹诽:您就不怕把我们养歪了? 这日天气和惠。顺治批完折子,带着两个弟弟到永寿宫看五公主。刚进西一街宫巷,就见皇后銮驾摆在永寿宫门口。赶上前去,菊花抱着五公主正要出门。顺治赶上前去,笑问母女俩去哪儿。 五公主快一岁了,不会跑,字倒能说几个,伸着小胳膊指着钟粹宫方向,嘴里念叨:“弟弟、弟弟,看弟弟!” 福全、玄烨噗嗤笑了,招手逗常宁,“五妞妞,你是想去看弟弟呀?叔叔陪你去好不好?” 俩人一肚子坏心眼儿,吓的五公主双手捂脸,趴在菊花怀里不肯露头。 菊花噗嗤笑了,答道:“她一大早,就吵着看弟弟看弟弟,大概是昨日,贤皇贵妃在慈宁宫逗她,说她要添弟弟了。结果,别看人小,记性偏好,非要找弟弟。正好,我也有几样小孩子用的东西,一块儿给钮氏送去。” 顺治听了,微微一笑,抱过五公主,挽着菊花说道,“走吧,咱们一起去。今日天气好,顺便走走。” 菊花含笑答应,摆手命人撤下銮驾,带着礼物,慢悠悠往北,穿御花园,进东一街宫巷,到钟粹宫门外。福全、玄烨好容易不用背书,也乐得逗五公主。一路跟着,时不时教她,“来,叫叔叔!” 五公主常宁看着二人,冷哼一声,摆头不理。 顺治、菊花看了,忍俊不禁。 钟粹宫值班小太监大老远瞧见皇帝一家路过,想着应该是散步遛弯。宫里小主有客,肚子又大了,还是不通报的好。因此,只是带人跪下磕头。顺治走到近前,才知道原来真是瞧主子的。急忙就往里通报。玄烨伸手止住,问:“你家小主有客?” 小太监急忙说道:“回三阿哥话,没什么客。就是贤皇贵妃还串门子。” 福全笑了,“我怎么瞧着襄亲王小太监刚打这儿走过?” 钟粹宫小太监一愣,随即摇头,“回二阿哥话,奴才一直在这儿,没瞧见呀。” 菊花看两人人小鬼大,懒得计较,说道:“你家主子月份大了,先别通报,省的她忙乱。”扭头问顺治,“皇上,咱慢慢进去吧?别吓着钮氏。” 顺治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行人入内,小太监在后跟着。到了正殿不见人,五公主指着后殿,“弟弟,弟弟。” 顺治呵呵笑了,“成,去后殿找你弟弟。”说着,叫众宫人留在外面,自己带着菊花、福全、玄烨绕过耳房,进了钟粹宫后殿。后殿没几个人伺候,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几个小宫女正坐在石榴树下,晒太阳打盹儿。菊花轻笑,“都说钮氏性子好。对下人和善。今日算是见着了。” 顺治也乐了,懒得与小宫女们计较,抱着五公主慢慢过去。来到门前,刚要推门,就听窗内融融说话。 先是恪嫔钮氏声音,“难为皇贵妃,做这么好的活计。瞧这肚兜上鲤鱼,跟水里游的似的。” 董鄂妃答话:“我闲着没事儿,便做了几样,你别嫌丑就成。” 钮氏急忙答:“哪里。还要多谢皇贵妃了呢。” 二人顿一顿,董鄂妃柔声说:“本来我早该来了。以往你在我那儿住着,咱俩天天见面。能常常照顾你,我也安心。自从你搬出来,你——你也知道皇后脾气,怕她多想,我也不好多来。趁着这两天皇后心情好,我才敢悄悄过来。日后,若是皇后再抱着五公主到慈宁宫,你只管躲着。五公主年幼,说什么你肚子是男是女,都是童言无忌。你别多想。只管看好你的门户,等孩子生下来,咱们也就不怕了。” 紧接着钮氏哽咽答谢:“多谢皇贵妃。我——五公主其实没说什么。她一个孩子,能懂什么。我不生气。” 五公主听了十分不解,趴到顺治耳朵边问:“方阿玛,姨姨弟弟,我说,错了?” 顺治扭头看菊花,只见她眼中含泪,咬着嘴唇忍耐,强憋着不肯哭出来。心知有人冤枉她了。虽说她不如大额娘年轻时候贤惠,时不时爱吃个小醋什么的。但对龙嗣,向来上心。怎么可能教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子胡说?再说,朕的五公主,是胡来的人吗? 菊花心里也委屈:董鄂妃,上辈子,你在背后跟诸妃编排我就算了,至少我曾为难过你。这辈子后宫诸位,我都不搭理,你还编排我?帝后一行在门外站了半天,就不信你不知道。 当着顺治的面不敢闹起来,心中实在不甘,扭头快步走了。还没走到正门,就气的呜呜哭了出来。小宫女翠花一瞧,赶紧抱着托盘,连同给恪嫔送的礼,也不说给了,跟着就走。 福全、玄烨见这一幕,齐齐叹道:怪不得上辈子董鄂妃大获全胜。静额娘性格太直,这点儿战斗力,根本就不够瞧嘛。要不是咱知道真相,还真以为静额娘怎么着钮氏了呢! 顺治看两个弟弟一眼,吩咐:“愣着做什么,去瞧瞧你们嫂子。” 二人对视一眼,“哟,风水轮流转了?”不敢耽搁,赶紧追了出去。顺治这才抱着五公主,一脚踹开屋门,冷笑着进去。 董鄂妃见顺治进来,先是一怔,随即扶着钮氏赶紧站起来,款款行礼。说话做事端庄大方,毫无不妥。倒是恪嫔,刚在背后说人坏话,给当场逮住,生怕皇帝生气,略显局促。 顺治也没多说,告诉二人,五公主想来看看弟弟,就抱她过来了。问五公主,弟弟也看了,咱走吧。五常宁又不傻,不走留这儿,看两个女人如何趁机说皇后坏话?脑袋被驴踢了,才伙着外人跟亲娘过不去。说着搂这顺治脖子点头,“弟弟,看看。走走。” 顺治头也不回,抱着五公主出去。 钮氏吓了一跳,送顺治一行出钟粹宫,董鄂妃也趁机走了。当天晚上,两个人都没睡安稳。 忐忑不安过了几日,没见帝后任何惩罚。二人这才放下心来。到年底,钮氏临产。顺治提前下旨,说皇后照顾五公主不力,叫五公主吃饭噎着了,禁足永寿宫,好好学习教小孩子吃饭。命董鄂妃全权负责东六宫宫务。 董鄂妃不敢怠慢,日日小心在意。果然,这日钮氏发动,整个东六宫忙乱起来。 钮氏熬了两天一夜,最终生下皇长子,普天同庆。布木布泰与多尔衮送来贺礼。顺便劝菊花,实在不行,就把皇长子抱过来自己养。菊花拿着信问顺治,顺治冷笑,“庶妃所出,也值得咱们操心?” 菊花听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她禁足,除永寿宫、养心殿,哪儿都去不了。有心照顾,也无能为力。 可惜,钮氏终究无福,皇长子刚刚满月,顺治就下旨,交由董鄂妃抚养。过了新年,不出百日,钮氏便因生产大损元气,加上不能亲自抚养儿子,董鄂妃又常委婉劝她,说她身体不好,少出门来看皇长子,免得过了病气,都是为了皇长子好,谁抚养都是一样的,云云。没过几日,钮氏又病又气,吃了一个月药,不见疗效,不久便撒手而去。 钮氏噩耗传来,顺治表现的大为悲恸,追封钮氏为恪妃。丧礼比照当年贞妃。因董鄂妃身为东宫之主,照顾宫妃、皇女不力,致使恪妃青春早逝,下旨申斥。 顺治还会做人情,说:看在她是摄政王所赐,不予降位,仅仅罚了三年俸禄。当然,还是叫内务府的人,跑到承乾宫,抬走价值三年的金银财宝了事。皇长子还叫她照顾。也不提给长子起名,除了洗三那日看了一眼,往后连看都懒怠看。哲哲心疼孙子,起个名字,叫荣儿。布木布泰在昌平得信,幽幽叹口气。荣儿就荣儿吧,好歹,这辈子确实是“第一子”。 皇长子学会坐的时候,中宫再度传出喜讯。顺治十五年三月十八日,二十一岁的顺治皇帝终于迎来了他的嫡长子。 布木布泰得信,飞奔回宫,与哲哲强压顺治,不准他大赦天下,不准他大肆铺张,不准他对朝臣夸嫡长子如何如何好。大名起做保成,小名就叫狗蛋儿,天天叫宫女们叫着,生怕阎王爷听见,惦记着好容易得来的嫡长子。 菊花听了“保成”两个字,半天哑然。好在有福全、玄烨珠玉在前,默然半日,放开不理。 有了儿子,顺治愈发做事顺心。江山大局平定了,不用大江南北到处打仗了。老百姓该安居乐业了。和硕建宁公主求了菊花,得了主意把吴三桂软禁在京了。台湾也准备回归了。 等等,不一而足。最让他高兴的是,自家媳妇——太有福气了。瞧瞧继嫡长子之后,中宫所出:顺治十七年十一月,皇六女常平公主生;顺治二十年二月,皇三子保泰,小名狗剩生;顺治二十二年六月,皇四子保绶,小名狗刨生;顺治二十五年三月,皇五子保定,小名狗不理生。本以为菊花三十岁之后不易有孕,哪知道顺治三十年正月初一,皇七女常安公主生。到了顺治三十三年八月十六,皇八女常和公主生。瞧这日子,挑的多好,好闺女,有福气。 正史上,顺治一共八个闺女,菊花一人生了一半儿,外加四个嫡子。算起来,正史上皇子们:牛钮,诺敏生了;福全、玄烨,布木布泰生了;荣亲王倒是归董鄂妃抚养,钮氏所出。其余的,都划拉到菊花名下。 生下皇八女,菊花拉着布木布泰的手哭道:“姑姑,够了吧?”布木布泰笑了,“四个嫡子,难为你了。”从此以后,布木布泰才算默许菊花小心避孕。 哪知好景不长。顺治三十五年春,菊花坐在永寿宫院子里琢磨,今年小四十岁,跟顺治要什么生日礼物,顺便庆祝避孕成功。 皇三子、皇五子淘气,抓着水缸里鲤鱼往地砖上扔。一闻到腥味儿,菊花哇的吐了。宫女急忙找来太医,诊脉之后,众人一致恭喜。菊花不干了,扑到养心殿,揪住顺治衣领大骂:“骗子!你找的什么避孕食补方子?分明是助孕的!呜呜,姑奶奶不生了,这就休了你!” 正文完。请静待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番外,有一部分是古代,一个巴特尔的,一个沈荃的,一个董鄂妃的,一个宁妃跟董鄂妃纠葛的。还有顺治俩“弟弟”的。还有现代菊花休夫的。 大家还想看什么,留言跟我说。这文不急着完结,尽量写些好玩番外。另外说一声,定制《慈安皇后看戏记》的,里面有一章新增番外,网上没有的,算是福利。因为有些人名系统不认,买了之后,跟我联系。去群里说就成,群:244033040。或者留言,我给你送分。抱歉啦 70番外石英抢郎 第六十九章 【番外】石英抢郎 那日巴特尔抢了石英,天色昏暗不明,有薄雾朦胧,匆忙之中,来不及分辩,只当蒙面纱的女子就是菊花。抢了就走。趁着城门刚开,飞骑而出。到了郊外,歇脚之时,看身后无人追上,这才找出土地庙,进去歇息。一进门,迎面迎来几个帮着抢亲的兄弟。几个人摘了面纱,哈哈大笑,嚷嚷着说真爽。还有人直叫嚷着:“大哥,请大嫂来跟咱兄弟见见。往后你们回了草原,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呢。” 巴特尔这才笑笑,扭头对马上掩面女子叫一声,“格格,都是咱科尔沁巴图鲁,往日也见过的,您就别不好意思了。”说着,伸手握着女子腰肢,带下马来。 这一握不要紧,触手柔软,顿时吓了一跳。天热时候,菊格格虽然也爱穿汉装,但菊格格生□动,平日里趁着无人之时,骑马翻山,不在男子之下。练的小蛮腰也结结实实的。绝不是如今手下一摸一软,柔柔弱弱模样。 再看那女子,总算放下袖子,捂着胸口,忍住腹内翻腾,对着众人飘飘下拜,口称:“礼部侍郎石申女石氏,见过诸位巴图鲁。见过巴特尔大人。” 她这么一福身行礼,众人一时怔住,不知谁骂了句娘,“靠,折腾半天抢错了。大哥,咱给沈荃那丫的耍了。” 巴特尔再看石英,见她低头不语,心中难过,只得忍耐性子问她:“姑娘是谁家女子?你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 石英听了这话,渐渐安心,不知怎么的,偏生又升起几分失落。想了想,暗暗骂道:“呸,抢错了人,抱了一路,摸了一路,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当大姑娘没脾气,任你欺凌不是?”嘴上却哽咽道:“家父礼部侍郎石申。家住京郊黄家村。” 抬头又怯怯看众人一眼,小声问巴特尔,“不知大人怎么送小女回去?” 巴特尔皱眉,看众兄弟一眼,回头问石英:“姑娘可会骑马?” 石英摇头,“自幼养在深闺,只会针黹女红、琴棋书画。”大姑娘会什么,能告诉你? 巴特尔看看四周,天色已亮,深知今日怕是不能回去再抢了。问几个兄弟,“你们谁送石姑娘回家?” 几人急忙摆手,“别,大哥,您看这位小姐,娇娇柔柔的,那三寸金莲,还没走几步,不得喘半天。送回去了,还得跟石大人交待。人家可不是寻常老百姓。侍郎大人呐,寻常谁敢惹?” 巴特尔迟疑,扭头叫人去找马车。 京郊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什么马车。好容易找到一辆驴车,还是敞篷的。石英死活不愿意坐。最好,巴特尔无奈,卸下驴,牵来自己骏马套上,石英这才点头。复又摇头,对巴特尔怯生生说道:“我、我不会赶车。” 巴特尔扭头去找兄弟充当马夫。哪知众位巴图鲁,都是脑子精明的。一看石英好似赖上巴特尔,一个比一个跑的都快。开玩笑,万一不小心,叫石大人捉住,扔到皇帝跟前。巴特尔有菊格格护着死不了。咱们兄弟几个,还不得五马分尸呀? 众人逃一般的跑了,临走时不忘丢下一句:“大哥,谁抢来的归谁。我们可不能不顾兄弟义气。”说的巴特尔连连骂娘。 石英看了,心中得意,嘴上只得怯生生说道:“大人若有急事,您且回去。我、我自己走回去就是。”说着,迈着小脚,就要出庙走路。 巴特尔看她一摇三晃,心中愧疚。若非自己,人家一个好端端的侍郎千金,也不至如此。只好赶上前去,躬身一礼:“方才误会,多有得罪。蒙小姐不怪,还请您让在下将功折罪才好。这荒郊野外的,您一个姑娘家,万一遇到什么,在下可就后悔莫及了。” 说的石英也害怕起来,诺诺问道:“那——不会耽误你——抢媳妇儿?” 巴特尔沉默一刻,低头道:“缘分这种事,谁能说的清呢!”顿了顿又说,“还是先安顿好您吧。” 说着,从马褡子里取出一个羊毛垫子,干干净净铺在车板上,请石英上车。 石英抬抬脚,琢磨半日,不知怎么上去。还是巴特尔看不过,蹲马步叫她当凳子,这才没露出三寸金莲。 巴特尔看石英在车上坐稳,挥马鞭吆喝一声,“驾——” 马儿常年驮勇士,冷不丁驮了个驴车,百般不乐意。转转哟哟晃荡半天,把个石英晃下来三次,跌在巴特尔怀里,险些哭出来,才算安静上路。路过庙后,巴特尔吹一声口哨,一匹白马飞奔出来,凑到巴特尔手上,蹭啊蹭的。十分亲热。 石英看这匹白马毛色发亮,肌肉均匀,路上小声问道:“这是大人预备逃命的吗?” 巴特尔看着白马笑笑,“不是,是为格格准备的。本来想着,我们来到这里,一同骑马回草原。”低头苦笑,“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石英瞧他背影略显落寞,也不好深劝。 想了想,问他:“听说,你在云南种了三十亩芙蓉花、菊花。” 巴特尔听了,走在路边赶车,笑问:“格格跟你说的吧。云南那边,四季如春。格格喜欢芙蓉,菊花又能入药,帮她治体热。反正地也不贵,我就买了。如今看来,挺好的。你跟格格是好姐妹,有空你去看看,芙蓉花花期一年三季,那里还有山泉叮咚,挺好的。” 说的石英忍不住向往起来,心里又埋怨:谁跟她是好姐妹。险些没吭死我。 抱膝坐在车上,晃晃荡荡盯着巴特尔背影瞅。心里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做。 看如今情形,宫里那位——忒不靠谱。连他亲表姐都不愿意要他,若是自己进宫,指不定怎么着呢。只是,若想法子拒绝进宫,怕也没那么容易。 看看巴特尔宽厚背影,暗道:如今这可是个好机会,要不要试一试呢?若是成功,从今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也不用每日里裹小脚,捏细了嗓子说话。若不成功,可就是名誉扫地,后半辈子青灯古佛为伴了。 心中纠结,不知如何。试探着开口问:“大人喜欢格格,喜欢她什么呢?” 巴特尔想了想,笑说:“不过就是想跟她互相搀扶着过日子。格格以前经常在外求医问药,我早就习惯了陪着她。没她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啊。石英又问,“也不是非她不可?” 巴特尔一手牵马车,一手牵马,想了又想,苦笑:“我今日能去抢她,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往后——但愿皇上能好好对她吧。” 石英听了这话,心中安定。暗暗拔下头上簪子,握在手心。 趁着时间尚早,二人进了京郊黄家村。石申乃是汉官,尚且不能随意在内城居住,这所院子,便挑了村子里离城门最近一处。靠近大路,马车稍微一拐,便是石家。远远便望见绿树葱茏,红砖蓝瓦一所院子,安安静静在村东头。小溪绕院而过,过了溪上一处石桥,便是一带粉墙,粉墙上,一处黑油大门,门上挂一牌匾,上书“石家”二字。笔力刚健如有神。 巴特尔望着牌匾看一眼,就听石英坐在车上说道:“那是我爹爹亲手写的。怎么样,好看吧?” 巴特尔笑笑,“石大人进士及第,自然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我们只求认识会写就成。” 石英听了,默默记下。 巴特尔停下车,请石英下车。石英看看车帮,再看看地面,摇头道:“太高了。” 巴特尔无奈苦笑,只得再次蹲马步,请石英当凳子踩。 石英见了,心里满意,故意柔柔弱弱站起来,照巴特尔大腿上踏上脚尖。只听一声娇呼,整个人跌落下来。 巴特尔吓了一跳,顾不得男女有别,赶紧伸手去扶。石英就势落在他怀里,挤出眼泪说道:“脚、脚崴了,疼!” 巴特尔心中奇怪了。往日里,汉家姑娘媳妇也见了不少,没觉着哪个跟眼前这位娇滴滴的一拍就碎呀? 忍住心中疑惑,伸手扶她。果然,瞧她走路都走不顺当,只得小心陪着,送到门口。 到了门前,本想留下石英自己趁无人之时离开,哪知石英对他努努嘴,“大清早的,我若出声,指不定人家怎么说我不守妇道。大人索性送佛送到西,帮我叫一声吧。” 巴特尔彻底无奈了。罢了,谁叫咱抢了人家呢。上前敲门,叫道:“快开门。姑娘回来了。” 叫了没几声,就听见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石申跟家院声音传来,“谁回来了?” “老爷,是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巴特尔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就要扭头对石英说:“您且等着,大人一会儿就来。” 还没扭头,就觉眼前一阵金星闪过,后脖颈一阵酸麻,扭头瞧清,原来——石姑娘正攥着簪子,往自己脖子上穴位扎。啧啧,穴位找的可真准!姑娘啊,您怎么没跟我说,您学过针灸呢? 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知黑白。 石申赶到门前,不等家院动手,亲自开了门,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撞了进来。伸手一扶,看清来人,居然是巴特尔。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还没开口问,就见自家姑娘大哭着扑进来,嘴里嚷嚷:“爹爹给我做主,爹爹给我做主。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石夫人听见响动赶来一看,哟,自家姑娘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嘴里嚷嚷着那人欺辱了她。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要撞墙。把那些书上说的贞女烈妇挨个演了个遍。 几个丫鬟、婆子卯足了劲儿拦,都拦不住。还是菊花听见响动,赶过来帮忙,才算抱住劝下来。 看的石申夫妇心疼不已。石申不顾菊花阻拦,叫来家院,“把这个淫贼,给我绑了面圣!” 菊花孤身一人,做客石家,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众人绑了巴特尔。石申生性刚直,颇有傲骨。不等菊花叫醒巴特尔问明情况,就带着人,拖着巴特尔出门,依旧坐马拉驴车,赶往紫禁城。 石夫人为女儿清白、后半辈子幸福着想,生怕石申倔脾气上来,求着小皇帝,一刀砍了巴特尔。只得赶紧叫人套车跟上来。 石英一看父母不带自己去,又哭着喊着要死要活。一改方才娇弱形象。看的菊花大为感慨:“果然,每个女人内心,都藏着一个嗜血的泼妇。” 无奈之下,菊花扶着石英,与石夫人一同进宫。一番闹剧,以菊花就职静妃,石大人喜得佳婿大团圆收场。 新婚之夜,巴特尔坐在石英对面,慢慢问道:“你故意的,你会骑马,也会针灸。你——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柔弱。” 石英微微一笑,“都是战争中过来的孩子,谁比谁差多少。再说,儒家本就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说。但凡读书人,都知道一点儿。你自己不也学习药理吗?”虽然原本目的——是为了你旧情人儿。 说起药理,巴特尔嗅嗅鼻子,“什么味儿?” 石英款款站起来,走到巴特尔面前,执了他的手,柔声说道:“是对你那日把我扔到马鞍上,搁了半天的惩罚。怎么样,喜欢吗?” 巴特尔越闻,越觉心神荡漾,看着石英慢慢卸下钗环,散开发髻,轻飘飘走到自己身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自己脖子,吐气如兰问道:“你还没说,喜欢吗?” 巴特尔咬牙道:“汉人真狡猾。明明看上了爷,却要下套子叫爷跳。” 石英摇头,“我可没下套子。你若不抢我,我怎会招惹你。这就是——缘分。”说着,想想昨日母亲塞过来的画册,低头羞红了脸,轻轻伸手,解开巴特尔胸前扣子。 巴特尔心中动荡如春水一般,强撑着岿然不动,咬牙暗骂:“小妖精!” 石英冷笑,附耳吹起,“我只对你一个人妖精。你也只准看我一个妖精。别以为我是汉人,就会什么大度纳妾之类的。告诉你,汉人更讨厌男人好色。”话音未落,就觉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就看巴特尔已经把自己抱到床上,压在身上冷笑,“那也要看,你够不够妖媚……” 石英抿嘴儿笑了,手上不停,嘴里娇嗔:“作什么,拉灯啦!讨~厌啦!”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石英:呜呜,我不活了,我要去死,都别拦着我 巴特尔:呃。。。。。。 石英:你个死鬼,就眼睁睁看着我死? 巴特尔:是你不让拦着的 石英:我...... 71番外探花沈荃 第七十章 【番外】探花沈荃 巴特尔婚后,很快便进入理藩院供职。不久,下放到云南,去做地方官,顺便监督吴三桂,帮着云南那边改土归流。 临走之前,岳父大人石申为他摆酒设宴,请来几位同龄汉官,一起说说话。石英曾不止一次说过,巴特尔很是仰慕儒家文化。石申听了,高兴之余,自然上心,替女婿张罗张罗,叫他多接触接触才子们。 季开生还被顺治扔在兰考种大蒜,没他带头,来的几位都在巴特尔面前,都不是十分能放的开。唯有探花郎沈荃,举着杯子跟巴特尔豪饮。喝了半日,俩人劲头上来,都嚷嚷着不过瘾,红着脸叫,非要换大杯,换大碗,最好能对着酒坛吹。 石英躲在二门内,听丫鬟说,前头换了大碗,登时一跺脚,埋怨:“看喝醉了,谁扶他回去。个犟驴。” 还没说完,就听身后咳嗽一声,石夫人扶着丫鬟过来,拉她回屋训导:“都是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姑爷脾气好,你也不能这么埋怨嘛。” 石英撇嘴,“皇后娘娘说了,男人——就不能惯着。女儿有皇后懿旨,母亲怕什么。再说,若是他不疼我,我也不敢这么说他。您女婿多疼媳妇,您老还不知道吗?更何况,外人面前,我忖着道道,给他留足了面子呢。” 石夫人听女儿这么说,方才放心。又嘱咐:“两口子屋里闹就闹了,当着外人面,一定要留面子。” 石英答应下来,又怕巴特尔喝醉了伤身,赶紧悄悄叫来石申,请他劝着点儿。 石申应下,转身去外头陪酒。酒桌上,众人都喝高了,只见沈荃拉着巴特尔胳膊,大呼:“哥哥呀,你这次去云南,要是有空,也给兄弟买块儿地呗。” 巴特尔迷迷糊糊便问:“你买地作甚?种粮食?” 沈荃噗嗤笑了,“哥哥你别逗了。云南那地界儿种粮食,哪有东北种出来的香甜。我就是想跟你说,帮我买块儿地,我想、想种十来亩桃花。” 巴特尔听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随口答应下来。 到了云南,果然抽空,替他买了十来亩地,种上几百株桃树。将地契寄回京城。 沈荃接到地契,微微一笑,做好桃花露,送到达尔汗王府,请曼殊锡礼王爷代为转送皇后娘娘。 曼殊锡礼见了,一阵不好意思,“你瞧,当年你求我给你说个媳妇儿,我也没说成。眼看皇后都生了皇五女。你呀,也别耽误了。你看看,我们科尔沁哪位没出嫁的姑娘能看上眼,本王做主,给你们说媒。” 沈荃微微一笑,“王爷厚爱了。” 曼殊锡礼急忙摆手,“不厚爱不厚爱,举手之劳。你这么大的才子,我们请还请不来呢。” 说一番闲话,沈荃离开达尔汗府。后来石申迁吏部左侍郎,沈荃接任石申,任礼部侍郎之职。来王府花园,采桃花做面霜的时候,便少了许多。 渐渐成为天子近臣,又因为跟顺治皇帝年龄相仿、脾气相合,顺治皇帝有什么话,偶尔也会找他说说。 从顺治言谈中,沈荃明白,皇后肩上,承担了多少压力。更加清楚,帝后二人感情,并不如外人所知那般,情比金坚。 宫中没有皇子,皇后刚刚生下皇五女,便有大臣嚷嚷着,请皇帝纳妃。甚至暗指皇后专宠。顺治也会苦恼,也会心烦。有时候皇后性子来了,也会说些话,品评朝政。偶尔顺治也发句牢骚。 身为外臣,沈荃不好深劝。奈何不愿永寿宫那位步陈阿娇后尘,便举出长孙皇后例子,举朱元璋妻马皇后例子,举朱棣妻徐皇后例子。 这三位皆为贤后,且每一个都曾参与朝政。这三位都曾专宠:长孙皇后为唐太宗生下第一个与最后一个孩子,长孙氏去后,唐太宗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后宫居然再无所出。接连废了皇后两位嫡子,最后还是将皇位传于第三位嫡子。马皇后为朱元璋生下前两个女儿、前五个儿子。马皇后死后,有宫妃试图争宠取得后位,朱元璋竟然不顾其皇子母妃身份,将其赐死。至于徐皇后,朱棣十五个子女,她一人生了一半。 说完之后,沈荃伏地恳求:“皇上,天下百姓皆为您的子民。百姓之父为皇上,百姓之母为皇后。如今后宫,绝不平静。皇后宝座,多方环肆。臣请皇上,保护万民之母。皇上,您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切莫再有孝烈皇后之事啊。” 顺治听了,默然良久。又问:“她——她偶尔确实有干政苗头。” 沈荃听了,低头淡淡笑了。 顺治问他为何发笑。沈荃回答:“国母爱民如子,实在令人敬佩。只是,皇上,若是国母自己有诸多皇子皇女要照顾。只怕,她也就抽不出那么多时间、精力操心全国子民的事了吧?” 说的顺治哑然失笑,指着沈荃说不出话来。心里暗道:沈荃啊沈荃,枉你一身文人典范,这么下三滥的招,都能想出来。真难为你了。 出了养心殿,沈荃摸摸脖子,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没过多久,钮钴禄氏生下皇长子,科尔沁来了位淑妃,住进钟粹宫。据说,皇长子与淑妃,俱十分得宠。 然而,沈荃却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皇长子再得宠又如何,皇后嫡子一个接一个往外生,纵然吃穿用度一丝不曾亏待他,他一个人,又如何比得了同母兄弟四个?更何况,那兄弟四个,还有四位个个得宠能干的姐妹。 淑妃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代替皇后,跟皇贵妃斗气。算起来,这位淑妃,八成是科尔沁送来,给皇后当枪使的。没见淑妃自己都自觉混不吝。跟别人都挺和气的,唯独见了皇贵妃,一字一句,说话跟针扎似的。没法子,谁叫皇贵妃抚养着皇长子,身后站着摄政王呢? 等到皇五子诞生,沈荃一个人到街上买了一坛酒,抱着酒到达尔汗王府,找曼殊锡礼喝。 曼殊锡礼年纪大了,爱酒又不能多喝,有心无力,只得叫儿子班第陪他。二人领着小厮,到花园中桃花林下,一口一口喝酒,一句一句追忆往事。 望着头顶桃花繁茂,蜂蝶乱舞,沈荃醉了。 依稀记得,那一年,如今的皇后还不是皇后,还只是科尔沁明珠万菊郡主,人称菊格格。自己也不是探花郎沈荃,而是一介布衣,怀着一腔热血,暂且充当曼殊锡礼王爷幕僚。 依稀记得,那时候,云南刚刚平定,有少数民族摇摆在南明、满清之间。既恨南明□,又怕满清残虐。一时间,云南人心惶惶。菊格格穿着傣家衣服,带着丫鬟、奶娘,来到傣族寨子里,跟姑娘、媳妇唠家常,唱山歌。凤凰树下凤凰花开,菊格格的嗓音,如同天色月光,在傍晚月亮初上之时,缓缓倾洒下来,从树缝里,从叶子上,洒了下来,飘落地上,飘进竹楼,飘进沈荃的心里。像溪流一般,让沈荃想要闭眼倾听,又想看一看,那面纱之下,是个多么美丽的姑娘。 有人说,蒙古歌谣如同天上皎洁的月亮,让人沉醉。可那一刻,沈荃依稀记得,唱歌的那位姑娘,也是那么令人沉醉。沈荃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来到她身边,他——一定会保护她,保护这如同月光一般皎洁温和的女子,让她随凤凰花一般,年年美丽。 后来,才知道,菊格格在蒙古时候,被蚊虫叮咬过,脸上、后背上,都起了痘痘,不能参选秀女,只得跋山涉水,求医问药。沈荃突然觉得心疼,又觉得庆幸。菊儿不能参选秀女,那么他——便有机会了。 借着曼殊锡礼王爷军师身份之便,沈荃帮着这位菊格格弄药材,炮制各种成药。看着她脸上痘痕逐渐消失,沈荃的心,也跟着轻快。 可惜,随着菊格格容貌恢复,麻烦也来了。 若只是一个巴特尔,沈荃自认,未必会输。请来菊格格亲叔叔做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能陪着菊格格留在中原,不用南征北战。怎么看,都有几分成算。 却不知,还是晚了一步。于宫中伴驾之时,得到消息,说菊格格因为一道“册封静妃”旨意而吐血。此时此刻,沈荃终于明白,什么叫求而不得之痛。 面对皇权,他退让了。 可退让又是那么的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满面苍白,被压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却无能为力,他不忿。于是乎,便有了后来撺掇巴特尔抢媳妇之举。 沈荃自认,这件事,做的不厚道。可谁叫皇上您不按常理出牌呢。若是明面追求,臣未必会输给你。臣得不到的,您——也别要了吧?呵呵! 可惜啊!沈荃回过神来,喝一口酒,望着桃花灼灼,幽幽叹息。可惜巴特尔运气不好,抢错了人。白白给他弄了个好媳妇,反倒把菊格格一把推到皇上怀里。唉,可惜啊! 班第托着腮帮,拍拍身上桃花瓣,瞧着沈荃叹气。这一位,又琢磨什么呢? 没过一会儿,沈荃真醉了。靠在桃树上打呼噜。班第无奈,叫来小厮,扶他到客房休息。 沈荃还摆上,嚷嚷着:“来,再喝一杯!” 班第笑了,“还喝!” 一行人刚出花园,就见襄亲王福晋、班第之妹塔娜格格乳母飞跑着过来,“世子爷,不好了。宫里董鄂妃传出染了天花。襄亲王吵着闹着,要进宫侍疾呢。” 班第一听就愣了,“董鄂妃病了,博果儿去侍什么疾。他们两个——是个甚么关系?” 沈荃垂头,趴在小厮肩上冷笑,“皇上,叫您给菊儿戴那么多顶绿帽子,这回——还回来了吧?报应!明晃晃、赤果果的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沈荃:俺滴那个妻呀?你到底是谁呀? 季开生:表担心,已经出场了 沈荃:谁? 季开生:等着吧,会有你相亲番外滴 72番外董鄂妃与博果尔 第十四章真龙吐水 太后大婚,除了《元史》中,有明朝史官记录外,在中原统治者留下的正史中,罕见这等大事记载。正因没有先例可循,难坏了一帮礼部官员。 偏偏人家皇父摄政王逼的急,着急在腊月娶了媳妇好过年。礼部一帮老学究商量来商量去,总算按照皇帝大婚,稍加改动,定下礼仪章程,其规格之高、仪式之重,就差请顺治到天坛去,祭天祭祖宗,告诉皇太极:您老人家的庄妃福晋改嫁给您弟弟了。 饶是如此,多尔衮还觉得委屈了布木布泰。他多尔衮心爱的女人,值得最好的。更何况,人家嫁妆里头,还有隐形“太上皇”这等美称。想想吧,皇帝亲爹不稀罕,咱可是史上少有的皇帝后爹呐! 相较于多尔衮每日里喜气洋洋,顺治所居养心殿温度则与室外同步。随着腊月吉日越来越近,养心殿内宫人、太监、侍卫所穿衣物,也越来越厚。就连菊花格格,素来为顺治信任器重,也吓得不敢轻易踏足养心殿半步。生怕一不小心,再往头上磕个疤拉。每日里不过陪着哲哲说些闲话。 冬至前后,下了一场雪,哲哲兴起,到雪地里逛了逛御花园景致,回来就生了病。菊花吓了一跳,想起明年姑祖母就有一场大劫,不敢疏忽。请来太医,找了不少食补方子,每天亲自下厨,给哲哲熬一锅,顺便给布木布泰送去一碗。姑祖母与姑姑是科尔沁在北京的大靠山,一个出了事,科尔沁都将蒙受巨大损失。可是疏忽不得。 多亏菊花用心,加之顺治孝顺,见大额娘身体虚弱,不忍让她操劳。有什么事,也学会忍耐,不再动不动就跑过来告状,说多尔衮如何如何凌驾于皇权之上。哲哲不听那些个烦心事,安心静养,慢慢的,身子骨渐渐恢复,虽不如之前硬朗,到底比同龄人好多了。 又一场瑞雪之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此时,北京未经现代工业污染,冬日晴天,阳光直射大地,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礼部、内务府天还未亮就起床,引导前朝百官、后宫太妃们恭贺太后、摄政王大婚。 前朝百官按规矩,先到乾清宫给多尔衮请安,再到养心殿,请顺治起床。由顺治带领着,前往慈宁宫东暖阁给母后皇太后磕头,再到西暖阁,请圣母皇太后梳妆出门。出嫁的公主,未嫁的格格,也都聚集到慈宁宫里,陪哲哲说话。 内命妇中,顺治后宫尚无一人,请来皇太极后宫众位嫔妃凑数。大贵妃娜木钟率领着姐姐妹妹们,与外命妇一道,坐在慈宁宫里瞧热闹。淑妃巴特玛与娜木钟都是林丹汗遗孀,平日里俩人关系最好。一左一右陪坐在哲哲身边,嘴上说着恭喜话,脸上笑意盈盈。 底下命妇听着,一个个暗道:后宫果然是潭浑水。瞧瞧都是先帝妃子们,说的都是什么?祝太后与摄政王早生贵子?生下来做什么?跟小皇帝抢皇位玩儿?呵呵,唇枪舌剑也不过如是。 奈何喜欢看热闹的不仅娜木钟两个,诺敏新得了大胖儿子,尚且不到百日。不顾季开生心疼反对,愣是抱到这人声鼎沸之地,一面显摆自家白胖儿子,一面附和娜木钟,“可不是。太后是咱们大清国顶顶有福的女人。这一回呀,一定是心想事成!” 哲哲看诺敏一眼,对豪格福晋笑说:“你带诺敏下去,给孩子喂奶。孩子还小,禁不得饿。” 豪格福晋会意,笑着挽起衲敏,“走吧妹妹,饿着我外甥,你不心疼,我这做姨母的,都该心疼了。” 诺敏还要说些什么,祝摄政王早日儿女双全的话来,豪格福晋一把抱起孩子,抢先到出了门,向偏殿去了。诺敏无奈,这才甩甩帕子,去找儿子喂奶。 菊花偷偷溜出去跟上。到偏殿抱起小表弟,逗弄一番,听诺敏讲些个季家人对她如何好,如何好。 豪格福晋听了半天,只说了句:“你是有子万事足了。” 诺敏甩甩帕子,替儿子抹抹嘴上泡泡,笑呵呵说道:“那可不是。你不知道,我公爹听说我给他们家添了个孙子,甭提多高兴。写信说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就来看我们。还特意交代了,先别起大名,等他来了,给孙子起个好名字。” 豪格福晋笑笑,“是吗?那你们平日都怎么叫小外甥?” “我呀,给他取了小名,叫牛钮。” 诺敏正说着,菊花手一哆嗦,随即紧紧抱住怀里小娃。小娃吃饱了正在熟睡,觉得身上不舒服,撇撇嘴,哇哇两声,接着睡着了。菊花对着诺敏笑笑,“不会抱孩子,勒着他了。” 诺敏笑着接过来,“你还小,不会。等长大了,嫁了额驸,有了孩子,就会了。” 菊花讪笑一声,低头扭着指头思量: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叫牛钮?我的娘啊,这不是顺治皇帝长子吗? 冷不丁想起刚才大贵妃娜木钟大说大笑:“等太后跟摄政王生了儿子,那可就是皇弟了,比俺们家博果儿,还要尊贵呢!”菊花盯着小牛钮,看他睡得正香,忍不住琢磨:要是姑姑真生了儿子,会不会起名叫“福全”?正好,听着跟福临还真像兄弟…… 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吓了诺敏一跳,抬起手来,轻轻拍菊花一下,“去看看,开始出门儿了没呀?这都什么时候了。” 豪格福晋拦住菊花,“菊儿坐着歇会儿吧。早着呢,听我们家王爷说,礼部那些汉官们讲究。说什么太后出嫁,是二婚再嫁。不能跟头婚似的欢天喜地,看着不像话。光是慈宁宫的门槛,就要三进三出,表示舍不得旧主子,要守什么贞节。别提出门之前,还要梳妆打扮,给母后皇太后磕头等等。一项项下来,繁琐着呢。等着吧。” 诺敏撇嘴,“不就从慈宁宫搬到乾清宫么?多远的路,折腾什么呀。如今正在打仗,国库银子多是怎么着?我嫁俺孩儿他爹的时候,也是从慈宁宫出门子,怎么就没这么多繁文缛节?” 菊花冷笑一声没说话。豪格福晋瞪诺敏一眼,“老实点儿吧。你男人还是江南才子呢,一天到晚这么个炮仗脾气,就不怕他跑到八大胡同找温柔乡去?” 这话说到诺敏心坎上,季开生是个好男人,她可舍不得往别人怀里推。当即乖乖抱着儿子哄,不再冷嘲热讽。 到了傍晚,才听见慈宁宫前炮响三声。大臣、命妇各就各位,顺治朝屋顶翻个白眼,撩袍子跪到慈宁宫西暖阁门口。礼部引领官便喊:“吉时到吉时出门,吉利百子千孙、千秋万世,福泽绵延。请新人——” 布木布泰左手扶着克尔善王妃,右手扶着礼亲王福晋,身着九凤朝天大红旗袍,配上八宝东珠翡翠金锁,脚踏龙云纹花盆底大红绣鞋,头上戴着百珠簪凤金冠,金冠之上罩着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大红销金万福金边盖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挪到暖阁门口。 顺治对着布木布泰脚下磕个头,礼官唱道:“母慈子孝、国泰民安、家和万事兴——” 苏麻拉姑上前,扶起顺治。吴克善王妃、礼亲王福晋引领布木布泰走到东暖阁。哲哲微笑着坐在正中,左右站着皇太极各种妃子。布木布泰抬腿进门,礼官唱:“拜——母后皇太后,祖宗荫庇合家欢,万紫千红总是春。” 菊花躲在哲哲身后,与公主、格格们一同观礼,听着礼官唱祝词,心里不住想笑。可不是万紫千红吗?皇太后后宫,来北京前,哲哲就悄悄嫁了不少没名分、没地位、没家世、没儿子的庶妃。到了北京,又死了几位。饶是如此,这都顺治五年底了,拉出来一站,满满当当一屋子。 布木布泰对着哲哲跪下,磕了两个头。哲哲含泪而笑,亲手扶她起来,将手上一双镯子褪下来,戴到布木布泰手上,嘴里柔声说道:“这是我出嫁时,你祖父亲自戴到我手上的。今日给了你吧。是咱们科尔沁之物,最能聚福气。走吧,往后,好好过日子。” 布木布泰沉默,片刻之后,小声说了句:“姑姑要多注意身体。” 哲哲笑着点头,“放心。” 诺敏抱着儿子,站在外命妇堆儿里,看着布木布泰三出三进慈宁宫,只觉得牙酸。到最后,布木布泰累了一身汗,克尔善王妃、礼亲王福晋也跟着累了一身汗。 大家伙儿心里想着,“第三回了啊,这回出来,咱可不能再进去了。赶紧往乾清宫。没见摄政王都等不及了?” 哪知道,布木布泰一只脚刚迈出慈宁宫门槛,顺治冷不丁蹦出来,一头扑上去,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布木布泰大腿,趴到慈宁宫门内地砖上,一双眼睛使劲挤,挤出两滴泪来,嘴里可就哭上了,“娘啊,朕的亲额娘啊,你走了,孩儿可就没亲娘了呀!你不疼儿了,你不疼儿了吗?呀呀呀~~~” 礼官看呆了,“什么情况?皇上,咱事先可没说有这出?太后出嫁,不兴即兴演出来着。” 顺治哪管这些,扒拉着布木布泰大红绸缎礼服,大喊“亲娘啊,您不疼儿了吗?”喊就喊吧,还用满蒙汉三种语言,轮流着喊。这一回,是个人都能听懂,小皇上可是伤透心咯。 多尔衮骑在汗血宝马上,盯着慈宁宫大门,手里玩着马鞭,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头,恨不得张开嘴,把福临小崽子一口叼出去,扔回盛京。小崽子你太嚣张了,你后爹我娶个媳妇容易吗我?哭,哭什么哭?不光哭还带蒙语、汉语翻译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是咋滴? 知道您也不能下马叼他去呀?多铎站在多尔衮马屁股后头,后槽牙笑的酸疼酸疼。呵呵,自从十四哥十八岁之后,可就很少能看到他这么吃瘪,偏偏还得笑着应承了。有意思,福临,十五叔支持你,哭,多哭两声。 菊花绕过一帮命妇,瞧着顺治哭声渐渐有些断断续续,哭着哭着,还“阿嚏”咳嗽一声,心中恍然大悟。招手叫来苏麻拉姑,耳语一番。苏麻拉姑会意,赶紧拨开命妇上前,与吴良辅一道,架起顺治,对外高喊:“真龙吐水,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太后起驾,百姓安居乐业、乾坤太平咯——” 73番外宁静致远 第七十二章 【番外】宁静致远 宁妃带着宫人,慢悠悠走着,一路看宫巷内变迁。在延禧宫呆了十几年,不能出门,只能听着外头依稀说:哪个嫔妃得宠,哪个犯了龙威,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就连义父多尔衮,刚开始几年,过年过节,还派人来问候一声。这两年,越发来往的少了。不知道,是年老忘了,还是已经放弃了。 宁妃淡笑一声,罢了,乌拉那拉家的人,早就习惯各种跌宕。如今这日子——也不错。闲来抄抄经书,有空敲敲木鱼。比起打仗那些年担惊受怕,已经好多了。 想着想着,一行人来到承乾宫宫门外。身边小太监上前敲门,久而未答。小太监便说:“主子,怕是天花传开,只能进不能出吧?” 宁妃笑笑,“隔着墙吆喝两声,就说宁妃来看董鄂姐姐。昨日我梦见贞妃钱明月了。她有几句话托我带过来。若是姐姐不肯见我,我就只能隔着宫墙喊了。” 小太监近前几步,隔着门,跟里面吆喝了。没过一会儿,听见抬门杠、开锁哗啦声。 宫门开了两人宽的缝,两个三十来岁的嬷嬷站在门内,对着宁妃行礼,嘴里说道:“我家主子请宁妃到后殿说话。” 宁妃点头笑了,留宫人们在外候着,抬步就要入内。宫女们还要拦着,说承乾宫正闹天花呢。主子还是保重些好。 宁妃噗嗤笑了,“本宫三岁时,就得过天花了。怕这做什么。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一炷香之内,我若不出来。就到外头报:我死在承乾宫里了。” 吓的宫人们一个个缩紧了脖子,眼睁睁看着宁妃大摇大摆进了承乾宫宫门。直到红漆宫门再次紧紧关上,众人这才慌了神。怕宁妃当真出事,商量一下,派两个小太监分别去报信,一个去恭妃那里,一个去端妃那里,请这二位帮着做主。至于皇帝、皇后那边,一是离的远;二来,众人都觉得,帝后二人,怕是不爱管东六宫这些闲事。 恭妃、端妃正在各自宫中躲天花,闲来没事儿,二人也隔着宫墙喊话。没法子,这十几年过的,除了彼此,还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了。这天恭妃吃了几个西山温泉种的早草莓,觉得不错,就叫人送给端妃几个。顺便隔着墙问她味道怎么样。 端妃便送给她几个韭菜合子。炸的脆生生的,夹着鸡蛋。恭妃尝了觉得好,便隔着墙,问端妃怎么做的。自己也想做了尝尝。 端妃站在墙下,刚说了韭菜鸡蛋,就听宫人来报,说宁妃宫里来人。 端妃奇怪了,宁妃多年不出宫,今日能有什么事? 恭妃那边也有人来求。二人无奈,只得各自回屋,问明情况。得知宁妃去了承乾宫,都吓了一跳。二人隔着宫墙商量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露面的好。恭妃、端妃早年都得过牛痘,天花其实不怕。闭门不出,也不过是因为博果尔在东六宫住着,为了避嫌罢了。 于是,各自带着宫里出过天花、牛痘的人,前往承乾宫宫门外。宁妃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恭妃、端妃只得看看,守了一会儿,看宁妃还没出来,嘱咐宁妃身边宫人,有什么事再去找她们。各自带着人回去。 看着二人走了,承乾宫宫门内,一帮人松了口气。宁妃一人来了不怕,若是三位妃子一起进来,自己主子,怕是招架不住呢。 董鄂妃在后殿,躺在床上,听宫人说了,摆手道:“接着守门吧。本宫知道了。” 宫人退下,董鄂妃看着宁妃,大大方方坐在桌前,自顾自拿着苹果,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吃着,顿一顿,问道:“那拉妹妹找我,原来是为吃水果来了。” 宁妃放下手中苹果核,拍拍手,摘了帕子擦干净,笑答:“那倒不是。我宫里多年不见个新鲜水果,恰好今日在姐姐这儿见了,不免眼馋了些。姐姐一向贤惠大方,不会怪我吧?” 董鄂妃淡笑,咳嗽一声,“吃吧,反正我也没几天好吃了。都给妹妹,也没什么。” 宁妃嗤笑一声,“姐姐未免想太多了。昨夜明月给我托梦,还说姐姐有福气,身怀先帝龙孙呢。这等好运气,我们可是轮不到。姐姐,恭喜您了。” 董鄂妃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宁妃顺手捏了几颗葡萄出来,一口一口咽下去笑说:“姐姐,当年钱明月进宫,好多年钱夫人来看她,都说她的生母柳如是好好的。怎么您非要使人告诉她,她入宫之日,就是她生母自尽之时?姐姐啊姐姐,她没什么亲人,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您这么说,不是要害了她,让她了无生趣吗?” 董鄂妃含泪摇头,“明月之死,是因为活着太累。你——不该给她太大压力。” 宁妃不理她,兀自说下去,“是啊,也不知道谁老跟我说,明月深得皇帝喜爱。呵呵,我真是傻,明明出身比你高贵,偏偏上赶着给你当枪使。钱明月得宠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若得宠最好,生下儿子,我弄死了她,如今,我膝下——不也跟姐姐一样,有个皇子养老呐?姐姐啊姐姐,你好毒的心肠。都说皇后专宠善妒,依我看,我们倒是宁愿摊上个专宠的皇后,也不愿碰上您这位人面兽心的皇贵妃。”说着说着,噗嗤笑了,“幸亏皇上没看上你。若是看上你了,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动辄得咎?呵呵,呵呵哈哈。现在想想,我们运气可真是好呐!” 又啃一个苹果,觉得吃够了,拍拍手站起来,施施然开门,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不忘笑呵呵跟皇长子打招呼,“哟,大阿哥来了。大阿哥长大了,都成个大小伙儿了。可惜,钮钴禄氏妹妹走的早。要不然,也能瞧见你给她抱孙子了。”说着说着,挤出两滴泪来。甩着帕子,呜咽着径直出宫门,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回永和宫去了。 董鄂妃听见外头人叫大阿哥,心中一惊,叫来宫女,说自己正患病,请大阿哥莫要进来。 宫女出去传话,说大阿哥早走了,就瞧见一个背影。董鄂妃听了,颓然点头,摆手叫宫女退下。 过一会儿,博果尔进来,问她怎么大阿哥见面不打招呼就走了,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董鄂妃靠在迎枕上,望着博果尔,双眼含泪,哭诉道:“博果尔,我真傻,我真傻。我怎么就忘了,后宫还有一个宁妃。我怎么就忘了?” 博果尔听了,笑了两声,说道:“宁妃算什么?不过是个早年失宠妃子。你是大阿哥养母,肚子里又怀着先帝皇孙。比她高贵多了。她有什么?”说起大阿哥,董鄂妃心中有愧,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博果尔劝了一阵,看董鄂妃脸色略好,慢慢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太医说董鄂妃“痘症”可以好了,博果尔便写了折子,叫人给顺治秘密送过去。 因东六宫传出天花,博果尔送来的折子,根本就未曾呈到顺治面前。而是由几位得过天花的大臣看了,拟出大意,告知顺治。由此,博果尔送来的密折,不可避免地被众人围观。 几位大臣一看,一个个大吃一惊。踟蹰一阵,硬着头皮禀明顺治。顺治心中早知二人私情,却不想博果尔居然这般厚脸皮。少不得大发雷霆。事到如今,懒得替他二人掩饰,直接交由宗人府、礼部、刑部三方会审。索性大家一起丢人吧。 要说这等事,当年在关外,算不得什么。奈何入关之后,八旗老少爷们儿也讲究了。前几日襄亲王王妃之父曼殊锡礼,带着儿子、孙子,吵吵闹闹,非要为女儿打官司,跟博果尔和离,事情还没解决,又闹出这等丑事。舆论风向一下子直冲博果尔。众口一词批判他:吃里扒外、红杏出墙、辜负贤妻美妾,勾搭皇妃,还与皇妃私生子嗣。 若不是顾忌着东六宫有天花,宗人府几位老王爷,早就奔到承乾宫,捉拿这对奸夫□。饶是如此,郑亲王济尔哈朗每天还到宗人府拍桌子,嚷嚷着家门不幸。 对这位堂叔举动,顺治睁只眼闭只眼。吴三桂几个老狐狸正在京师,顺治忙着想个由头留几个藩王京中养老,以便擒贼先擒王。郑亲王年纪大了,不管政事儿了,有那心思跟博果尔折腾,就由他折腾去吧。 郑亲王闹的次数多了,宗室难免有所动静。先是皇长子到养心殿跪求,说虽然董鄂妃此举大错特错,杖毙都不足惜。奈何多年养育之恩,不敢不报。恳请顺治,准他到法华寺,为董鄂妃祈福,当做是报答董鄂妃恩养之情。顺治看他言辞诚恳,便准了,许他到法华寺做法事。 皇长子得了圣旨,到东六宫外磕个头,算是了结与董鄂妃养母子情分。转身披了袈裟,到法华寺做了俗家弟子。立誓董鄂妃不死,他就不回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紧接着宗室中便有传言,说是董鄂妃当年为了跟钮氏抢儿子,设法害死钮氏,夺了皇长子抚养。郑亲王忍不住,在宗人府大骂董鄂妃贱人。后宫之中,对这位昔日以贤惠温婉美名压皇后一头的董鄂妃,一个个都避而远之。唯恐哪日被她嘴上笑着,脚底就下了绊子。 董鄂妃百口莫辩,只得躲在承乾宫里饮恨吞泪。难为博果尔对她不离不弃,总算熬到腹中胎儿显怀。 唯独宁妃捏了一炷香,到院子里,对着钟粹宫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叨:“钮氏,你别怨了。你儿子已经明晃晃地打了董鄂妃一巴掌。安心投胎去吧,来世——再也别进皇家做妃子了。” 举香拜了拜,插在花盆里,看着香燃尽了,这才回屋。对着钱明月牌位念一卷《金刚经》,默默祷告:“我虽无意杀你,你毕竟因我而死。如今我为你报仇了。你也该投胎去了吧。这个四方院子,呆了多少年,还没呆够吗?” 抬头看见牌位旁蜡烛闪了闪,竟然无风自灭。宁妃莞尔:“果然人死后有灵。” 自此,宁妃更加虔诚拜佛,一日不敢怠慢。看的多了,难免有感而发,闲暇之余,注有《金刚经满文注》、《地藏菩萨本愿经满文注》等,顺治颁令刊印,借以愚民安邦。乌拉那拉氏以宁妃位薨于延禧宫,终年七十二岁。因其在佛经上造诣颇高,以贵妃礼治表。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博果尔,为了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女人,不顾名声、性命,硬是住在东六宫不走。消息沸沸扬扬,不免传到各大王府。其养母淑太妃住在襄亲王府里,眼睁睁看着塔娜磕头离开,心中不舍贤惠媳妇,却也无可奈何。后来听说博果尔做下如此丑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摆摆手,叫来宫女侍从,坐车回宫,陪哲哲住在慈宁宫里,安心养老,再也不管襄亲王府大小事情。 博果尔养母撒手不管。生母娜木钟闻听这些事情,可就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提过,宁妃是多尔衮他亲娘家亲戚,也不知道隔了几辈的。模样长的好啊,性子那叫直啊,活脱脱一个乾隆继后哇 74番外推恩令 第七十三章【番外】推恩令 这些年来,娜木钟日子过的还算不错。豪格嫡福晋杜赫玛性子像哲哲,宽厚待人,最善隐忍。娜木钟嫁进来之日,杜赫玛便腾出一座小院儿,收拾地与正院一般无二,给她居住。后来娜木钟生下儿子,豪格不比多尔衮命中缺儿女缘,儿子女儿一大堆,娜木钟给他添了儿子,他心里也不甚在意。还是杜赫玛替娜木钟张罗,劝豪格无论如何摆酒席庆祝庆祝。到底也是平福晋之子。 如此一来,豪格只觉得嫡福晋大度,娜木钟是个惹祸的。谁知道她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居然还能生娃呢? 京城上下,凡是知道此事的,都说杜赫玛人好,宽厚大度,堪称正室夫人楷模。 杜赫玛得知,微微一笑,依旧如常管家教子。 娜木钟虽然比豪格其他妻妾都要大,难得这个年纪的女人,如狼似虎,关了门吹了灯,在男人面前,最放的开,最有风韵。一辈子嫁了三个男人,有什么好羞臊的,笼络住男人的心,叫他向着自己,才是正道。怀孕时候,冷眼看豪格后院格局,哪房得宠,哪房失意,了然于胸。过了满月,休整妥当,便开始积极投入肃王府后院宅斗中去。 杜赫玛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有侍妾悄悄来告状,说什么平福晋晚上脱光了衣服,拉着王爷跳舞;又有嬷嬷们碎嘴,乱传什么平福晋夜里叫的小阿哥都睡不着,比那春天的猫都风骚;还有小丫鬟羞红了脸说,平福晋竟然拉她们跟王爷同睡,云云。 杜赫玛只是笑,别的倒也罢了,丫鬟们说的事,只要查证属实,立马提她位份,封她做格格。 如此下来,不过几年,豪格后院侍妾数量,直逼当年皇太极后宫规模。堪称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慢慢的,小阿哥长大了,娜木钟也老了。后院有那么多美艳少女,何苦非跟个半老徐娘整日厮混。 杜赫玛不吭声,任由豪格随意宠爱侍妾。娜木钟深知男人靠不住,借着这几年,总算捞了不少王府势力,对豪格宠爱渐衰,也不十分在意。 后来多尔衮与布木布泰远离京城,到昌平行宫休养。娜木钟看给豪格生的小儿子长大了,便写信,送到蒙古大儿子阿布鼐手中。直言他的一个弟弟是亲王,一个弟弟若是也成了亲王,将来定然是他助力。 对那两个异父弟弟,阿布鼐并没多少感情。只是他兄弟不多,有生母在,若有什么事,两个弟弟无论如何也会帮忙。便写信回去,说希望小弟弟也成为亲王。 娜木钟接到回信,便放心下来。一心叫小阿哥跟豪格世子富绶争权。 杜赫玛面上不说什么,趁着到慈宁宫给哲哲请安之时,悄声说了。叹道:“也不知怎么的,王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虚不胜补。也是我糊涂,早年任由他操劳房事。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哲哲听明白杜赫玛话里意思,担忧两声,叫她回去好生照顾豪格。杜赫玛刚走,阿布鼐王妃、固伦二公主信便到了。哲哲叫来顺治,给他看了信,说明情况,问道:“看来,娜木钟果然是当过大福晋的人。一般的小庙,还真容不下她。” 顺治淡笑,“做母亲的希望儿子能够袭爵,也是常理。二姐姐膝下也有几个外甥,往年离的远,朕这个做舅舅的也没怎么照顾他们。既然二姐姐信来了,朕少不得要推恩照应一二。” 哲哲见他心中有谱,便不多说了。 顺治回养心殿之后,召来大臣商议。定下来兵不血刃之策。先是由哲哲下懿旨,说想女儿、女婿了,请二公主与阿布鼐回京省亲。 等他夫妻二人回来,公主住到慈宁宫陪哲哲,阿布鼐直接送到睿亲王府,软禁起来。接下来由鳌拜为正使、沈荃、图海为副使,率奇兵入蒙古察哈尔部,颁布推恩圣旨。分封固伦二长公主膝下二子、三女分别为郡王、郡主,分管察哈尔部土地、牧民。并说已经将睿亲王府拨给固伦二长公主为公主府,命二位郡王、三位郡主每人三个月轮流入京侍奉父母。以全天伦之情。 圣旨一出,两位郡王先不乐意了。看看三个姐妹,十分不满。哪有出嫁了的闺女还霸占娘家产业的?不等他兄弟俩埋怨,就沈荃出马,一双巧舌,忽悠半天,将三位郡主额驸忽悠的热血沸腾,不住磕头谢恩,一个劲儿保证,一定会在岳母、岳父跟前尽孝,以全半子之谊。当下摩拳擦掌,就要分管大权。三位郡主则是热泪涟涟,连声说“舅舅真好”。 两位郡王还要反抗,早有鳌拜快步上前,一手一拉起兄弟二人,口里道:“皇太后十分想念外孙,特意叫奴才来请二位郡王进京面见她老人家。二位王爷,请吧。”不由分说,一群侍卫们上前围住,恭恭敬敬将二人请上车。 鳌拜护着,一路烟尘,朝京城方向飞奔。 沈荃、图海留下善后,帮着两位郡王跟三位郡主分地盘、牧民。力求“公平”。 等鳌拜请两位察哈尔部郡王入京之时,沈荃已经拉着图海,把整个察哈尔分成了零零散散五份。三位郡主带着额驸挑了最好的三块土地,欢欢喜喜游牧去了。剩下两块儿,沈荃看看图海,“得了,咱们也别急着回去,先帮着教教孩子们识字算数吧。” 得,分完人家地盘,就开始文化入侵。图海闻言,但笑不语。这个探花郎,怪不得一二时年来,平步青云,这脑子,就是好使!果然是厉害呀厉害! 分了阿布鼐土地、牧民,顺治乐得端着茶杯,看阿布鼐父子三人愤恨,又不得不隐忍模样。收拾完了娜木钟大儿子,也有心收拾收拾她的二儿子、小儿子。 博果儿借口躲瘟疫,避在东六宫跟董鄂妃卿卿我我,顺治一时抓不到他。转脸叫来索额图,“去,把朕的大哥和朕大侄子请来。” 索额图会意,带着一队侍卫,到肃亲王府请来豪格、富绶。顺治一看,豪格这么多年不曾出征,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了。想了想,领着豪格父子到慈宁宫去给哲哲请安。豪格嫡福晋杜赫玛赫然在座。一见豪格,杜赫玛当场就哭起来,“王爷,您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也不披件披风。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啊?” 富绶也在一旁劝。说豪格太不注意身体。当下嚷嚷就叫请太医。 豪格皱眉,“爷好好的,请什么太医。你们娘俩儿,这还在太后跟前呢,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哪知哲哲也劝,“哀家瞧着,豪格的脸色是蜡黄蜡黄的。也罢,就请太医来瞧瞧。反正也不费多少事。” 顺治闻言,亦做出一幅担忧兄长模样。菊花那边早就吩咐小太监赶往太医院了。 不一会儿,两个太医背着药箱进殿。一番行礼之后,给豪格诊脉。二人会诊一番,皱着眉毛说道:“肃亲王这是纵欲过度,伤了肾脏。怕是往后要清心寡欲,好生疗养一番。否则易损寿元。” 杜赫玛忙问如何疗养。太医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杜赫玛听了,不住点头,“太医说的是。往后,再也不能让王爷操劳了。” 豪格瞪她,“爷是朝廷亲王,朝政之事,焉有不管之理。无知妇人,又闹什么。不就是不碰女人吗?这有何难。” 哲哲皱眉,劝道:“好孩子你可别这么说。当年先帝就是因为跟娜木钟一晌贪欢,累着了。结果,回到清宁宫没多长时间,便去了。你身子随先帝,如今也到了五十多岁年纪,可要好生保养保养才是。”说着,便转向顺治,“皇帝,往后朝政之事,少把重担往你大哥肩上压。” 顺治故做为难,“这——大哥是亲王,断无不管朝政之理呀。” 此时,富绶出列,恳请替父分担。顺治闻言大喜,不等豪格说话,便夸奖豪格会教孩子,云云。哲哲带着菊花在一旁凑热闹。夸奖一番,豪格也觉得自己会教孩子。正在洋洋得意之时,就听顺治说:“既然如此,富绶,从今日起,你就代领肃亲王爵位。你阿玛退王爵,回府休养。什么时候你阿玛身体好了,再叫他上朝。” 豪格还没弄明白,就听富绶扑地跪下去谢恩,“肃亲王富绶谢皇上隆恩。代前肃亲王豪格谢皇上隆恩。” 杜赫玛见状,急忙伸脚,拿花盆底照豪格腿弯出一敲,伸手推他跪下,紧跟着跪在他父子身旁,口里大呼:“谢主隆恩。” 膝盖碰到地砖,豪格这才明白过来:爷——“被”退休了? 迷迷糊糊回到王府,早有礼部官员来帮着交接新老肃亲王印绶。豪格不情不愿把肃亲王印绶交给儿子,犹自迷糊:这就是个套儿吧? 杜赫玛比他爽快,高高兴兴将府里大权交给儿媳妇,到书房找到豪格,笑说:“王爷准备准备,明天咱们就去昌平行宫,陪圣母皇太后、睿亲王养老去。”说完,不等豪格答应,扭头挑帘子走了。 到院门处,碰见娜木钟拉着小儿子过来。杜赫玛微微一笑,领着人把院门一堵,笑吟吟看着娜木钟。 娜木钟无奈,只得行礼问道:“姐姐在呢?” 杜赫玛冷笑,“不容易呀,你也知道,在这府里,你得尊我一声姐姐?” 娜木钟暗暗咬牙,脸上带笑,“您是嫡福晋,理应尊一声姐姐。” 杜赫玛冷笑,“这话说的有理。你也知道嫡庶有别?是啊,如今不比关外。正室只有一个,王府将来不传给嫡子,反而传给庶子,岂不叫人笑话了去?”说着,一改往日敦厚模样,傲然道:“来人呐,送平福晋回院子歇着。九阿哥年纪大了,单独给他准备个小院。别跟平福晋挤了。” 此言一出,早有嬷嬷、家院涌上来。娜木钟心中抵抗不住,只得顺从,恨恨着离开。走了几步扭头咬牙骂道:“给我等着!” 杜赫玛冷笑,“好,我等着。多少年我都等了,还怕熬不过你?”高高兴兴出一口气,带着人回正院收拾东西。准备好给布木布泰的礼物,扭头问丫鬟:“皇后是不是把董鄂妃跟博果儿之事,捅到圣母皇太后跟睿亲王那里去了?” 丫鬟答道:“今日慈宁宫主子娘娘是这么说的。就是不知道,昌平行宫那里得了信儿,该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杜赫玛呵呵笑了,“少不得一场气生!”布木布泰向来看董鄂妃、博果儿不顺眼。好容易抓住把柄,还不可着劲儿地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其实娜木钟挺不容易的,原本人家是正室,正室好不好?如今——唉,每况愈下,每况愈下呀 六一快乐!被老板压榨的人顶着锅盖滚走~~~ 75番外多尔衮 第七十四章 【番外】多尔衮 多尔衮晚年,过的又舒坦又憋屈。舒坦的是,昌平行宫气候宜人、环境适宜,家里面妻贤子孝,媳妇贴心。布木布泰对他日常起居照顾,无微不至。三个儿子,顺治夫妻俩不说了,脸面情做的足足的。逢年过节送东西送信,还命礼部高官一路敲锣打鼓抬过来。生怕天底下老百姓不知道他对后爹多孝顺似的。至于这辈子亲弟弟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更是会笼络民心的主儿。自从二人成年,从上书房“毕业”之后,得了顺治所封王位,二人便各自带上各自王妃,请了旨意,四处游历。每到一处,便置办上一车又一车土特产,叫人送到昌平,给多尔衮、布木布泰尝鲜。至于这年代,没冰箱没高速,土特产送过去会不会坏,就不是二人操心的事了。 如此一来,每每多尔衮想说儿子不孝顺,不肯承欢膝下,上至礼部高官、下至平民百姓就要鄙夷:“老爷子您还有什么不足的。您儿子们一个比一个忙,还能抽时间给您送吃的用的。不缺吃不缺穿,又有太后作伴,小日子过的比蜜都甜。俺们想要这么过,还没有呢。” 如此一来,多尔衮反倒不好埋怨什么。戎马半生,忙活一世,一时闲下来,整日心口跟猫爪挠似的,胳膊腿儿不得安生。总想找点儿事儿干。因为怕多尔衮借口回京,顺治连太子都不敢明着立。只是偷偷跟哲哲说一回,要立嫡长子为储。哲哲知道顺治心思,帮着想了个秘密建储的法子。约定什么时候多尔衮死了,什么时候正式册立太子,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什么人呐,这娘俩!) 对此,布木布泰只得苦笑,想着法子哄多尔衮好好休养。好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不成想菊花一封家书,惹的多尔衮暴跳如雷。“小崽子,不想活了。皇妃他都敢动。”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顾不得膝盖受寒疼痛,嚷嚷着就要套车回京。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嘟囔一句:“你连太后都动了,人家动个皇妃有什么?真是知府点灯。”看多尔衮忙着招呼奴才们收拾行李回京,顺手翻出豪格福晋杜赫玛来信,得知他们夫妻要来昌平休养,便递给多尔衮,让他稍安勿躁。 多尔衮看了这封信,冷哼一声,“豪格真是怂到家了。自己后院都看不住。” 布木布泰坐在椅子上笑问:“如今他要来,八成要趁机见见蒙古亲戚。咱们是这就回去,还是等他们来后,玩几天,再一同回去?” 多尔衮奇怪了,凑近了看布木布泰,干笑着问:“怎么,你同意回去了?” 布木布泰淡笑一声,回答:“总不能老拘着,可不闷坏了。你是草原烈马,难道我就家雀不成?”顿一顿,正色说道,“多尔衮你记住,你若是草原之狼,我就蓝天雄鹰。”小样儿,我压死你! 多尔衮盯着布木布泰看两眼,呵呵笑了。坐在布木布泰身边,想了想,说道:“布木布泰,女人——不需要那么强势。不过,我喜欢!” 布木布泰咯咯笑了,伸手在多尔衮额头上点一点,慢慢说道:“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 多尔衮便凑过来问什么话。 布木布泰慢慢说道:“权利总有更替,大清万世长存。” 多尔衮听完,默然一刻,沉声笑道:“不想让我跟福临争权,你就明说。我好歹是他后爹亲叔父,脸皮再厚,到底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至于跟他个小崽子抢皇位。”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起身招呼苏麻拉姑,“把西边几个院子收拾出来。安排老肃亲王、福晋住下。再收拾出两个小院子,我另有他用。” 苏麻拉姑应声退下。多尔衮笑问,“收拾小院子做什么?还有什么人来?” 布木布泰含笑答道:“我这么疼儿媳妇的婆婆,皇贵妃病了,怎么着也得把她接到身边照顾才是。” 多尔衮听了这话,愈发觉得眼前布木布泰,不止是他的枕边人,更是管着偌大一家、说一不二的老太太。说来也怪,这些年有哲哲嫂子在上头压着,布木布泰这手腕、这气度,究竟是何时练出来的? 不提多尔衮心中不解,布木布泰一面招呼人准备接待豪格夫妇,一面写好信给哲哲送去。信中说皇父摄政王得知董鄂妃有病,心中十分挂念。听说病好了,特意请她来昌平行宫休养。又问起娜木钟是否随豪格来昌平,若是的话,请襄亲王一路护送也好。 哲哲接了信,瞟上两眼,直接塞给菊花,让她安排。菊花仔细看了,与顺治商量之后,请来豪格福晋杜赫玛,问娜木钟是否随行前往行宫。 好容易把娜木钟从头顶上扯下来,杜赫玛怎么会愿意叫她跟着去折腾。死灰复燃之事,又不是没经过。 当着菊花的面,杜赫玛不好抱怨,只得装出贤惠模样,说什么府里九阿哥年幼,不宜远行。故而,留平福晋娜木钟在京中王府。又说富绶媳妇贤惠大方,素来孝顺,有这么个王妃在王府中管家,定然不会委屈了九阿哥,云云。 菊花耐心听完,看一眼这位婆家嫂子、娘家堂姑,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她胳膊一下,柔声说道:“这么多年,委屈姑姑了。” 听见菊花这么说,杜赫玛顿时无语,低头想了半晌,才红着眼圈抬头说道:“有宫里娘娘们关照着,奴才不委屈。” 此事就此打住。送走杜赫玛,菊花琢磨一下,姑母的意思,不过是想个折子,把襄亲王博果儿弄到昌平去,叫他跟董鄂妃接着你侬我侬。娜木钟不去,自然有别的法子。找来哲哲,商量一番,就由哲哲下旨,说十分想念二长公主家小孙孙,命二长公主与阿布鼐长子把孩子送到昌平,先请圣母皇太后看看,再送到京中母后皇太后身边。还说为了表示重视,特派母舅襄亲王前往,迎接重外孙。哲哲明确表示,天冷路寒,叫他们不用着急。等天气暖和再来,也是一样的。 娜木钟得知此事,大感不妙。奈何懿旨已经送到东六宫。博果儿得知能一路护送董鄂妃到昌平,还能陪着住上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早高高兴兴接了圣旨,哪里管其他? 娜木钟无奈,只有小心翼翼给阿布鼐送信,叫他留意照看弟弟。母亲接连给自己添了两个异父弟,对弟弟比对自己好一百倍。接到信,阿布鼐嘴上不说,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二长公主借机挑拨,说如今咱们家到这样子,你我软禁在京,婆婆不说想法子送咱们回家乡,反倒处处为难咱们。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这么厚此薄彼。 阿布鼐大怒一场,仍旧舍不得跟母亲翻脸。无奈之下,只得装病。哲哲闻知女婿病了,带着顺治连同几个皇子亲来探望,话里话外透着那股子亲近慈爱。反倒娜木钟这个亲娘,因为担忧博果儿,心中有事顾不上,仅仅派人来问候两次,看没什么大事,便作罢了。 两相比较,阿布鼐心里更加凉透了。手中权力人事早几年就给几个儿女分光,妻子与其说是老来伴儿,不如说是皇家派来监视自己的。如今远离家乡,禁锢京城,唯一一位亲人,对自己还如此疏离。难过之下,装病便成了真病。 阿布鼐这边彻底寒了心,娜木钟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偷偷给董鄂妃娘家送信。陈明厉害,叫他们设法阻止董鄂妃出京。董鄂妃娘家不过是早年借了一股摄政王东风,如今摄政王是泥菩萨,家里哪儿还有本事。想想董鄂妃幼弟费扬古在宫中任侍卫,只得病急乱投医,叫他去东宫送信。可惜,费扬古叫皇三子选做贴身侍卫,出入不离。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一来二去耽搁之下,等到费扬古终于把信送到承乾宫宫女手里,董鄂妃车驾,已经出了神武门。博果儿一路骑马护送,眼里面上,掩不住的关切之情。 不巧郑亲王吃饱了,带着孙子出门遛弯儿。远远听见锣鼓开道,望见旌旗掩掩。还以为是宫里哪位贵人出来了。老爷子手搭凉棚,大老远一瞅,那二人一个车里,一个马上,隔着帘子还要眉目传情,气了个倒仰。回家以后,气哼哼给多尔衮写信,劈头盖脸、指桑骂槐埋怨一通。 写完了还不忘找来府中清客润色一番,争取达到“骂人不带脏字”之效果,这才封好,找来家院,快马送往昌平行宫。 郑亲王自觉借机出了多年恶气,多尔衮接到信,可就气极了。自小郑亲王跟自己就不对付,到后来同为摄政王,阳奉阴违,伙着福临跟自己唱反调。如今看着睿亲王府势微,还想借机踩上一脚? 布木布泰看了信,冷笑一声:“敢情,照他这么说,博果儿跟小嫂子不清不白的,还是学了他十四叔?” 提起博果儿,多尔衮更气:“他能跟我比?我是娶的寡妇,名正言顺。他是什么玩意儿?跟人家有夫之妇勾搭,还有了孩子。福临碍着兄弟情谊不好说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布木布泰瞥他一眼,沉默不语。 过了月余,董鄂妃、博果儿一行来到昌平。博果儿护着董鄂妃前往后殿拜见布木布泰。到了后院,只见大门紧闭,通传半日,才有苏麻拉姑开个小门缝,探出头来说话,“回皇贵妃话,回王爷话,太后出痘,不能见人。说是院子已经给皇贵妃收拾出来了。请皇贵妃直接过去歇着。”说完,扑的一声关了门。再也无人搭腔。 董鄂妃心性玲珑多窍,看此地如此待遇,心中愈发忐忑。博果儿倒是心怀宽,笑说:“也好,太后这边闭门,你也好多歇几日,不用每天大早上的就折腾起来请安。” 董鄂妃强颜欢笑,随着博果儿到东北角一个小院子里歇着。一行人来没到门口,就见多尔衮一身戎装,一手握箭,一手握弓,沉着脸堵在路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好容易爬上来,改完之后遁走。呼呼,快忙完了,忙完后日更。别管哪个文吧,先更了再说。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照顾。 ps:端午节快乐! 76番外欠债还钱 第七十五章 【番外】欠债还钱 见多尔衮这幅打扮,董鄂妃、博果儿吓了一跳。本想即刻逃命,转念一看,多尔衮身后一个侍卫也无,不过站着两个小太监,还是刚过垂髫之年,一个个呆呆的懵懂模样。 博果儿到底是从彪悍满蒙政权初期长大,耳濡目染,内心跟他爹,他九哥一般强大。即使偷小嫂子给当场抓包,也不过稍微担心一下,瞬间稳住心神,笑呵呵上前拱手行礼:“侄儿给十四叔请安了。十四叔身子可好?” 多尔衮冷笑,“好,眼看你就要给福临添个儿子了,爷怎么能不好?” 这么一说,董鄂妃先受不住了。她本就是个敏感性子,再加上怀孕,激素分泌不平衡,登时背过身去,扶着宫女,默默流泪。博果儿侧目看她一眼,使眼色叫嬷嬷们招呼着,别叫董鄂妃哭坏眼睛。扭头跟多尔衮笑呵呵打岔:“所谓有其叔必有其侄。侄儿能有今日福分,还多亏十四叔教导有方啊。” 多尔衮冷哼一声,怒骂:“胡说八道。娶寡妇那是名正言顺。你勾搭一个有夫之妇,算什么?” 博果儿嘿嘿笑着回答:“守死寡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咱们叔侄都是怜香惜玉之人,谁都不愿意看到红杏含情墙头垂。再说,太后做太后之前,不也是妃子?咱们都没勾搭咱们正经嫂子,不过是偏院侧室,算不上*。”顿一顿,不等多尔衮呵斥,接着说道:“叔叔还是省省心,多看着皇上吧。不管怎么说,董鄂妃生下孩子,有嫡子在上,这孩子不会抢皇位。裕亲王、康亲王两位皇弟,可是您亲生,算起来,也是老罕王嫡子嫡孙。可比当今正统多了。与其怕我夺了您后儿子皇位,不如看好您亲儿子。说不定,等您死后,还真能捞个正经太上皇当当。” 一番话,说的多尔衮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嘴上怒骂:“几年不见,你个小崽子挑拨离间功夫见长啊!”手里的弓箭,到底还是松了下来。 博果儿呵呵笑着,双手抱胸,斜着眼睛对着多尔衮,不再说话。 半晌,多尔衮方才对着东北方向,捶胸叹气,大喊道:“八哥啊,八哥,您这都生的什么儿子呀。弟弟惭愧,没有教好他啊!”念叨一番,扶着小太监转身离去。一路走,一路骂:“鄂硕你个猴崽子,你这教的什么女儿?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正白旗的脸面,都叫她一人丢尽了。” 董鄂妃好容易止住哭声,闻言,不免又是一阵伤悲。好在博果儿带着嬷嬷们劝道:“怀着身子不能哭,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哄了半日,董鄂妃这才止住,跟随博果儿到住处,收拾收拾,早早歇下了。 再说多尔衮回去,见了布木布泰,一阵心烦。把弓箭扔到桌上,恨恨着坐下,埋怨道:“这兄弟俩,怎么对别人家的媳妇就那么上心?菊儿定亲了,给福临硬抢过来,也就罢了。这个博果儿,仗着是先帝幼子,嚣张跋扈,好端端一个亲王,把个妾妃护的,跟宝贝似的。也是福临顾念兄弟之情,若换了我,一刀劈了二人,也不解恨。” 布木布泰闻言,放下手中茶杯,低头想了想,柔声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死后,见了先帝,也该挨上一刀?” 多尔衮听了这话,急忙站起来哄劝,“这是怎么说,兄终弟及,乃是咱们家规矩。你是寡妇改嫁,名正言顺。董鄂妃个小贱人能跟你比?都是我当初瞎了眼,把这么个东西送到福临后宫。如今想要惩罚于她,还得顾念她怀着先帝孙子。我一时气急,胡说来着。要真这么算,我死后,不也得挨一刀吗?” 说的布木布泰转悲为喜,笑着推他一把,“得了得了。这件事,依我看,咱们就别管了。上头有母后皇太后,下头有福临两口子。到底长兄如父,咱俩——终究还是隔了一层。博果儿这回做错了事,该罚。只是,他亲娘不是还在吗?虽说嫁了人,再怎么着,也是骨肉至亲。咱们俩这隔着肚皮的,就别操心了,只管冷眼瞧着。什么时候他们处置不好了,咱们再出面不迟。” 多尔衮闻言,点点头。跟布木布泰说会儿话,吃了饭,换了衣服,到西边院子里,找豪格切磋武艺。 苏麻拉姑端茶进来,看屋里没外人,笑着说道:“往年睿亲王跟老肃亲王见面就不对付,没想到,如今不管事儿了,反倒玩到一块儿了。” 布木布泰闻言冷笑,叹道:“造化弄人。”主仆二人笑叹一会儿。布木布泰喝了半盏茶,刚想出门转转,就有小太监进来通传,说豪格福晋杜赫玛来了。 布木布泰扭头看着苏麻拉姑笑了,“瞧瞧,刚说了我跟睿亲王不管,就有人送上门来要插手了。” 苏麻拉姑微笑着点头退下。不一会儿,杜赫玛跟随着传话太监进来,对着布木布泰行礼。 布木布泰也不托大,笑着请她坐下吃茶。堂姐妹二人叙叙闲话,就听杜赫玛说:“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睿亲王一进门,就大骂襄亲王。可是那孩子又惹十四叔生气了?” 布木布泰装出一脸无奈,幽幽叹道:“本以为,娜木钟姐姐出了宫,就不想别的了。哪知道,博果儿他——他怎么就想着,再晋一步呢?” 能隐忍多年,最后斗倒娜木钟的肃亲王福晋,是那么好骗的?当即明白,这位圣母皇太后想把自己当刀耍。转念一想,博果儿小胳膊小腿儿的,能有什么造化?圣母皇太后不过是嫌他碍眼,想借机打压打压。富绶刚接了肃亲王爵位,正是向皇帝母子示好之机,此事不表忠心,过期谁还理你? 当即忿忿不平起来,拉着娜木钟做由头骂一阵。说了一通安慰的话,请圣母皇太后宽心,云云。布木布泰也不多说,只道多老挂念。 等杜赫玛出去,苏麻拉姑过来换茶,悄声问:“肃亲王福晋不知道又想什么好主意呢?” 布木布泰笑着抿口茶,慢慢说道:“终于打了个翻身仗,她还不想法子再压娜木钟一砖头?”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小肃亲王富绶,撺掇着御史们联名上折,痛批宗亲某位王爷生活不知检点,勾搭人家小妾,珠胎暗结,还到处炫耀。请宗人府明察。 郑亲王等的就是这时机。拄着拐杖上朝,花白胡子一颤,就要顺治下旨,准他彻查此事。 顺治虽觉小妾跟人跑了,还闹的满朝皆知,很是没面子。转念一想,能趁机把博果儿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拉下马,便咬牙同意了。福全、玄烨知道顺治心思,各自领着一大家子人回京,撺掇着众人起哄。算是助顺治一臂之力。 下朝回到后宫,跟菊花吃饭时,提起此事。菊花抿嘴儿笑道:“这一回,可是闹大发了。”左右您就是个厚脸皮的,只当是还了上辈子欠下的债了。 哪知道,近些日子事情多。先是淑太妃病逝,再是建宁公主出嫁。很是闹腾一番。等到顺治与菊花终于忙完,腾出手来准备收拾博果尔,董鄂妃二人,才知道什么叫时不我待。望着博果尔、董鄂妃联名折子,顺治半日未语。到了中午吃饭时候,袖上折子,到永寿宫里,塞给菊花瞅瞅。 菊花一目十行看完,合上折子,轻声问道:“这俩人——还真敢说!” 顺治冷哼一声,骂道:“先帝的名声,都叫他给败坏尽了。个不孝子!” 菊花冷眼撇他一撇,心中暗道:“上辈子你比起博果尔来,不遑多让!”嘴上只有安抚道:“此事说是国事,到底还是咱皇家宗室内政。不若禀告母后皇太后,请她老人家定夺?” 顺治点头,“也罢,有皇太后出面,看他二人如何再往先帝脸上抹黑!” 菊花点头,与顺治带着几个孩子一同吃饭不提。到晚间,菊花与顺治相约,一同去给哲哲请安,说起此事。哲哲闻言大惊,拍桌大怒:“胡闹!扎鲁特东宫福晋改嫁南褚,那是先帝为了表彰表侄。他博果尔有什么功劳,敢向皇帝要妾妃?” 菊花陪着顺治,一同站起来受训。菊花倒还罢了,顺治听了哲哲的话,十分不悦。幼年入主中原,顺治皇帝汉化很深。对于老爹皇太极将福晋送给姥姥家表侄子,以拉拢他,换取政权巩固一事,内心十分不赞同。只是当着哲哲的面,不好多说。料想此事不能遂了博果尔那对儿奸夫□的意,便忍着没有当场表态。 哪知有些事,不能拖。等到第二天晚上,顺治去探望哲哲。就听哲哲万般无奈说道:“哀家实在是没法子了,只有答应博果尔,许他退了亲王封号,换一个乌云珠。皇上,哀家这么做,只为皇上江山。如今宗人府哀家已经说过了。皇上回去之后,下旨把博果尔降为辅国公便罢了。万万不可直接降为庶民。免得外人说咱天家薄情。” 顺治一听,登时生气了,“大额娘,您——您怎么也让儿子拿小妾去换皇权?”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给太后出的馊主意? 此时此刻,皇次子带着弟弟们坐在永寿宫,陪菊花说话。五公主也在一旁逗趣。说到今日母子几个劝太后之事,五公主不解。菊花淡笑着解释,“你们皇阿玛的妃子——太多了。好容易有人要,还不赶紧送出去?”顿了顿,悠悠补充道,“再说,董鄂妃——也不容易?” 五公主与皇次子对视一眼,姐弟俩心照不宣:董鄂妃啊董鄂妃,您究竟是啥时候得罪皇额娘了呢?瞧这整人手段,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熬了半天,总算写了一章,大家凑合着看,我先睡了。接下来这几天应该会日更,我尽量吧 皇家剧院小剧场: 五公主:皇额娘,为什么要把董鄂妃送给十一叔啊? 菊花:一,为了让你爹丢人,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儿丢人 皇次子:然后呢? 菊花:为了让董鄂妃丢人,丢到不敢见人 哲哲:她?会吗?人都敢偷,还怕丢人? 菊花:放心吧,她就是装,也得装到羞耻,不敢见人,不跳几回井,哪里还算董鄂妃?等着瞧吧? 77番外侧室之礼 【番外】侧室之礼 不说菊花厚积薄发,磨刀霍霍准备跟顺治、董鄂妃二人“算账要债”,顺治为了大局计,还是忍着恶心,咬牙下旨,将董鄂妃送给辅国公博果儿。哲哲随后下懿旨,将鄂硕之女董鄂氏指给辅国公博果儿,为侧福晋。 自此,原襄亲王博果儿,为了一个女人,还是别人用过的女人,不惜拿亲王爵位来换,这等风流韵事,一夜之间,随圣祖、太后懿旨传了开去。 博果儿接到圣旨,虽然心疼亲王爵,想想按照先帝当年规矩,自己好歹也是大贵妃所出,过两年撺掇撺掇八旗,说不定爵位还能要回来。也就不管那么许多,只顾回来,哄着董鄂妃安心养胎。 董鄂妃怀孕七个月了,肚子越大,心里就越焦躁不安。闻知博果儿为了她,丢了亲王爵,到了自己不过只得了个侧福晋。一时间柔肠百转,嘤嘤哭泣,不住说都是自己害了博果儿。 董鄂妃以泪洗面不是一日两日,博果儿劝了一阵,看她还是哭泣不止,便交待宫女两句,抽身出门去找大哥兼后爹豪格。既然圣旨、懿旨已下,就该赶紧准备准备婚礼。总得赶在孩子出世前,把董鄂妃抬进自己屋子,这样才能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董鄂妃哭了一阵,听宫女回报,说博果儿正跟豪格商量准备拜堂请酒之事,心里这才好了许多。止住哭声,喝了半盏茶,躺下歇息。 第二日醒来,就有宫女来报,说前头花堂已经准备好了,京里也派人观礼,选定的好日子就是今晚。众宫女、嬷嬷连声说董鄂主子好福气。等过了门,生下大阿哥,那可就什么都不愁了。 董鄂妃闻言微笑,一一赏了众人。没过一会儿,博果儿果然意气风发大步进来,拉着董鄂妃,问她身体如何,又说让她歇歇,到晚上好拜堂。 董鄂妃一一应了。想了想又问:“京中观礼的,都来了谁?” 博果儿脸色微红,转脸笑着说道:“裕亲王福全、康亲王玄烨来给太后请安,正好遇上,便留下来观礼。还有就是阿布鼐和二姐姐。别的——还有娜仁。” “娜仁?”董鄂妃念叨一声,低头默默不语。 博果儿一看急了,拉着她的手,惶惶说道:“你放心,娜仁虽然是我原配福晋,但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好好的,纵然有她在上头压着,回到府里,你也是独一无二的侧福晋。就算娜仁,也不能随意欺负了你去。” 董鄂妃抬头笑道:“爷您说什么呢?我自幼熟读女儿经,自然知道这些道理。我方才是想,等到拜堂之后,该如何行侧室礼,拜见娜仁姐姐呢。不管怎么说,她是太后侄女,出身比我高贵。” 博果儿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劝道:“你别担心,太后病了,皇叔忙着照顾他,都不会来。一会儿,咱们只需拜见额娘就行。” 董鄂妃奇了,“额娘?” 博果儿笑着说道:“是啊,我额娘也来了。还带着我小弟弟,肃亲王府九阿哥呢。” 董鄂妃微微一笑,“既然额娘来了,做媳妇的理应参拜。” 二人说了没一会儿话,就有宫人传话,说娜木钟福晋有请辅国公。博果儿交待宫女几句,叫她们按时辰给董鄂妃装扮,便抽身出去。看他走远,董鄂妃叫来心腹宫女问道:“娜仁不是与爷和离了吗?怎么还来?” 宫女低头答道:“宗室和离,都要宗人府呈给皇上批复。皇上那边一直未批,故而,娜仁还是爷嫡福晋。听说,现在还是享着亲王嫡福晋诰封呢。” 董鄂妃闻言,又是一番百转柔肠。说不得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好容易挨到吉时,扶着宫女,对着娜木钟等人行礼已毕。就有喜嬷嬷领着,先给婆婆娜木钟敬茶。豪格嫡福晋杜赫玛坐在一旁,冷眼瞧着。娜木钟倒知道谦让,请杜赫玛先喝。杜赫玛呵呵摆手,“十一弟媳的婆婆茶,我可喝不起。”说完,瞥眼去瞅豪格。豪格摸摸鼻子,扭头跟福全说话去了。 娜木钟这才咬牙端起茶,顺手放在桌上,说两句吉利话,看在未出世孙子面上,暂且放过董鄂妃。接下来就是给博果儿嫡福晋娜仁敬茶。娜仁原本端坐娜木钟身旁,伸手要接,就见博果儿两只眼睛,狼一样射过来两道精光。娜仁心中冷笑,站起来对着董鄂妃飘飘下拜,嘴里说道:“不敢,您虽然嫁了爷,可皇贵妃诰封还没收回。娜仁不敢受您大礼,快请起来吧。” 说完,冲喜嬷嬷使个眼色。两旁两位嬷嬷不由分说,一人一只胳膊,架着董鄂妃,稳稳扶起来。 博果儿瞪娜仁一眼,娜仁狠狠瞪回去。最后,还是博果儿先收了怒意,娜仁这才罢休。笑吟吟对着婆婆娜木钟说道:“我做您媳妇这么多年,没给爷添一儿半女,心中十分不安。好在,董鄂妹妹有福气。您老就要抱孙子了。” 说着,笑着瞅不远处阿布鼐、二长公主夫妻一眼。二人只当没看见。娜仁笑着又说:“可惜,我年老色衰,往后怕是伺候不了爷。董鄂妹妹身子又重,不可行房事。怕爷受委屈,这次来,我把家里几位侧福晋、格格都带来了。让她们好生伺候爷,若能在董鄂妹妹之后,再给府里添几位男丁,我这个做嫡妻的,也就放心了。” 娜木钟怎会不知娜仁有意给董鄂妃难堪。只是,做母亲的,怎么不希望儿子家丁兴旺呢?再说,董鄂妃肚子里怀的,是不是她的亲孙子还不一定。还是原先府里那些个身家清白侧福晋、格格好,生下来孙子名正言顺、血统正当。于是便和着娜仁说道:“好媳妇,难为你想着,既然如此,叫她们进来吧。正好趁机见见董鄂氏。免得一会董鄂氏大着肚子,还要一一拜见姐姐们。” 娜仁闻言笑了,答应一声,吩咐丫鬟,请几位侧福晋、格格进来。 不多时,只听一阵环佩叮当,进来五位珠环翠绕、绫罗包裹的美人儿。看年龄,不过二八年华;观相貌,恰似西施貂蝉;说起话来,如黄莺入林;看上一眼,比秋水含情。 这五个人依次拜见。别说几个年轻人,就是豪格也看迷了。拉着福全暗暗问道:“八旗中有这么柔柔似水的闺女?” 福全没吭声,倒是玄烨悄声说道:“豪格大哥,这五位除了那位原本就是博果儿哥哥侧福晋外,其他几位,都是今年皇上挑剩下的秀女。皇后亲自教导了半年,才放出来的。” 豪格、福全听了,连连咂舌。“怪不得,可惜了。皇上身为天子,后宫有个母老虎看着,这么好的闺女,只能便宜兄弟了。啧啧!” 杜赫玛听他们兄弟说的不像样了,伸手拍豪格胳膊一下。豪格几人这才闭嘴。再看博果儿,已经满脸堆笑。也是,往日娜仁看的严,董鄂妃宫中也只有她一个能碰。本以为娜仁跟董鄂妃已经是国色,哪知道,原来自己府中还有这等妙人。果然,每个男人都有一个种马梦! 娜仁瞥博果儿一眼,对着娜木钟笑笑,柔声说道:“媳妇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娜木钟乐得当着董鄂妃的面,装疼爱嫡媳妇的好婆婆,笑着说道:“好,你回去吧。好好歇着。府里那么多少事,我又常年不去。全靠你一个人管着呢。” 娜仁点头应下,扶着丫鬟出了花堂。没走几步,便领着丫鬟们嚎啕大哭而去。好端端的一个成亲仪式,硬生生叫她们主仆哭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回到住处,娜仁偷偷去见布木布泰,问:“姑姑,我今天哭的像不像?” 布木布泰不由笑起来,“得了,明日母后皇太后准你和离的旨意就来了。赶紧回去,今天夜里先别睡。明天别涂脂抹粉,脸色黄黄的接旨,才算合适呢。” 娜仁撇嘴,“不就是下堂妇吗?姑姑你放心,菊姐姐早就教过我了。还说我学的像呢。” 布木布泰听说菊花教的,知道那位有经验,也就转而说起闲话来了。 大喜之日,博果儿果然没能与董鄂妃洞房,而是拉着两位格格一同睡到书房大床上。没法子,自从董鄂妃怀孕之后,博果儿就守身起来。血气方刚的憋了大半年,一个格格——怕是伺候不住啊! 忙了一夜,第二天,哲哲懿旨便下来了。娜仁领着丫鬟们又是一阵大哭。直把娜木钟哭昏过去,才算收声。看太医说娜木钟没事,娜仁放下心来,说什么也不呆了,急吼吼吆喝着要回京见哲哲。 杜赫玛也陪着劝,说和离未必不是好事。豪格也劝,说当年先帝休过妻呢,这对满蒙来说,不算什么。福全、玄烨插不上嘴,只有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博果儿偷偷掩着嘴打哈欠。 正在众人忙乱之时,董鄂妃那边,因为受惊,捂着肚子歪了下去。宫女们急忙扶住,大声喊太医。太医挤过去把脉一看,“哟,这才七个月,怎么就跟足月怀胎要生了似的?” 娜木钟幽幽醒来,猛然听到这句话,越发觉得董鄂妃肚子里的,不是自己亲孙子。 好在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接生嬷嬷什么的,早就预备好的。抬进屋里,准备一番,就等孩子落地了。 娜仁可没空看博果儿伸长了脖子等孩子。扭身带着丫鬟们出去,收拾了包袱,跟布木布泰说一声,坐上马车,径自走了。福全、玄烨两人无事,带着各自的王妃到布木布泰院子里说话。 过了不知几个时辰,布木布泰领着福全、玄烨吃了两顿饭,才传来消息,说是难产。已经问博果儿、娜木钟保大还是保小了。 玄烨手一滑,险些没把扇子扔了。顿了顿看福全一眼,福全会意,问道:“博果儿、娜木钟福晋怎么说?” 苏麻拉姑慢慢回答:“辅国公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来。倒是娜木钟福晋心疼媳妇,说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媳妇没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现在嬷嬷、太医们正想法子保大人呢。” 布木布泰听了,摆手叫苏麻拉姑退下。屋里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多尔衮干笑一声:“这个乌云珠——还真有福气!” 布木布泰听了,悄悄瞥玄烨一眼。看他面色如常,话却比往日少了许多。心中叹气,斟酌着正要开口。就听外头通传:“回太后、回摄政王,建宁公主带额驸,陪平西王来了。” 平西王?吴三桂?布木布泰与玄烨对视一眼,建宁带他们父子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永寿宫里,娜仁一咏三叹学下堂妇,问:菊姐姐,我学的像不像? 菊花:像,比真的都像 娜仁:菊姐姐,为什么非要等董鄂妃给我敬茶之后,再准我和离? 菊花:唉,陈年旧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顺治:哼哼,还不是想让朕丢人之后,把个皇贵妃也给丢丢人?骗谁呢 78番外建宁公主 【番外】建宁公主 建宁公主此番前来,可是费了大力气的。 原本,成亲之后,吴三桂就要回云南了。这么一走,天高皇帝远,再想把他揪回来,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就算建宁公主争气,第二年就给吴应熊添个儿子。这孩子满月办的再大,吴三桂说一句不来,谁也不能硬拉他过来。平白无故,藩王入京。不是想造反,就是想被撸。若想留他,以便削藩,可是门大学问。 正因如此,顺治才顺水推舟,收了博果儿爵位,把董鄂妃塞过去。省得天天烦心,耽误他削藩大计。饶是如此,也没想好折子,如何把吴三桂软禁在京。 倒了菊花,等到建宁公主回门之日,问起她与额驸。建宁公主淡笑回答:“我知道嫂子对我好。一直以来,不愿我远嫁蒙古,护着我护到二十多岁。本以为随便挑个八旗人家,这辈子就可安生度日。可没想到,熬了这么多年,还是逃不了和亲的命。”说着,眼圈就红了。 菊花一听,就知道她跟吴应熊关系不好。也是,任谁也不愿无端被逼休了原配,娶一个养在深闺的公主。尤其这个公主还有间谍嫌疑。 菊花叹口气,拉着建宁公主劝道:“这都是命。不抚蒙,总要为家里做些什么。你没瞅见,这宫里多少世家贵女,也一个个的苦熬。相比之下,只要额驸家里肯安生,不闹事,往后你的日子,还是好过的。实在不行,跟额驸相敬如宾,关起门来,各过个的,也就是了。到哪儿还不就是吃穿两件事。比起外头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咱们还算好的了。” 建宁公主低头不语。菊花也不知该如何劝了。看着窗外景色,姑嫂二人各自想各自心事。如此过了回门之日,没几天,建宁公主又回宫来找嫂子说话。言语中,对额驸多有不满。菊花担心吴应熊欺负她,特意问过陪嫁嬷嬷。这才知道原来是吴应熊对原配仍有情谊,不肯屈就公主。尚在新婚,便不肯与公主同房。如此一来,建宁公主想要生个儿子,越发难办起来。 陪嫁嬷嬷心里也急。公主出嫁前,太后、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公主留住额驸的心。可谁知道,吴家父子一个德性。都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唉! 菊花听了,也是无奈。人家思念被逼休掉的原配,怎么说怎么有情有义。自己这个做嫂子的,不平归不平。到底不在理上。再说,总不能叫吴应熊过来,逼着他跟公主生孩子吧。建宁公主看菊花沉默,心中愈发难过羞臊,低头不语。菊花只得柔声劝她,叫她宽心,盲婚哑嫁,刚开始日子都是这样,云云。劝了一会儿,宫女来报,说裕亲王福晋、康亲王福晋派人送土特产过来,说是要去昌平行宫看博果儿娶小老婆,预定回京日期后推。先把礼物送来,免得嫂子挂念。 菊花听了,慢慢想了想,噗嗤笑了。打发宫女下去,拉着建宁公主的手说:“正发愁你的事儿呢,可是有人送主意来了。” 建宁公主抬头问道:“皇嫂,什么主意?” 菊花微微一笑,悄声说道:“吴三桂是只老狐狸,咱们的十四叔——可是跟这只老狐狸斗了半辈子,都没输过一回呢。” 建宁公主听了,低头想了一想,会意点头:“我知道了。只是,如何才能让公公到昌平去呢?皇上哥哥一定不愿意让十四叔回京的。” 菊花想了想,笑呵呵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孝”字。不等建宁公主问,便开口把人赶出去,叫她回公主府慢慢琢磨。 建宁公主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自从菊花掌管宫权,为防止妃子夺权,没事儿就拉几个小姑出来帮着分担宫务。尤其是建宁公主,哥哥嫂嫂疼爱她是先帝幼女,养到二十多岁才嫁,帮着菊花管宫务管了七八年。心性早就磨滑了。还没进公主府大门,便明白菊花什么意思。抬头看一眼府门上匾额,微微一笑,进府换一套衣服,吩咐小太监准备车马。 小太监急忙躬身答应,问道:“主子可是要去哪儿?奴才好吩咐。” 建宁公主点头,“不去远处,就去隔壁额驸府。” “额驸府?”小太监奇怪了,额驸府与公主府有小门相连,半夜才关。如今这青天白日的,公主何不走小门,非要大张旗鼓坐车绕远路走大门? 只是,主子们的事,小太监不敢多问。抽身出去吩咐,不一会儿,马车便准备停当,放在二门处,等公主上车。 摆上全副和硕公主仪仗,出了公主府大门,绕路走了一会儿,路上建宁公主吩咐:“都吆喝着,让大家伙儿都知道知道,本宫去额驸府,给公爹、婆母请安了。” 公主吩咐下去,就有仪仗帮着吆喝。 第二日,趁着早上官员们上朝,建宁公主特意在街上逛逛,依旧是全副仪仗摆出来,让所有路过的人都知道,建宁公主去给公公吴三桂请安,做孝顺儿媳妇去了。 如此一来,不过十多天,朝中上下就传遍建宁公主如何重孝道,都说吴三桂好福气。 吴三桂有苦说不出,跟吴应熊父子也十分不解:这位皇家老公主——她想做什么呢?好名声?她一位皇家公主,金尊玉贵的,哪户人家不得好好供奉,用得着吗? 到了吴三桂将要离京之日,父子二人算是明白建宁公主这一个月用意了。吴三桂带着儿子进宫请辞,顺治还没说话,就有建宁公主奏折送到。说什么先帝早逝,昔日年幼,不曾在父亲身旁尽孝。如今嫁人,有了公爹父亲,理应陪伴左右,以尽孝道。又说公爹大人早年征战沙场,落下不少病根,婆婆也常年大病小病不断。请皇上恩准,她这个做儿媳的,带着额驸陪伴公婆二人去昌平行宫休养。奏折中,再三说道这是为尽孝,请皇上一定要许了她这个纯孝之愿。 顺治一向自诩“以孝治国”,怎么会驳了小妹妹这等请求。更何况,把吴三桂送过去,跟多尔衮两个人狗咬狗,多好的事儿。当下看吴三桂一眼,大叹:“真是女生外向。这才嫁出去几天,就一心想着婆家了。”说着,也不管吴三桂父子如何恳求,说公主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劳烦她千金之体来回奔波,实在是诚惶诚恐,顺治自顾自刷了道圣旨,当即宣读,赐建宁公主黄金五百两,作为此次昌平之行花费。什么时候花完了,什么时候只管要。又一再嘱咐,要建宁公主好好孝顺公爹,给宗室、八旗闺女,立个楷模。 吴三桂、吴应熊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小皇帝这招高。不动一兵一卒,就把自家父子踢给多尔衮收拾了。 一路上,吴三桂多次想和平突围。奈何有大将图海领着正白旗将士护送。这些人都是多尔衮旧部,谁不知道吴三桂此去昌平,就是给咱睿亲王解闷的。哪里会让他偷偷跑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的紧。一直蹉跎到昌平行宫门口,吴三桂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溜出去。 入了虎口,多尔衮岂会让他轻易逃脱?既然爷不能轻易出门,你个老小子,就陪着爷耍吧! 后来,顺治依葫芦画瓢,把耿精忠、尚可喜等不听话的老臣,都以养老名义送进昌平行宫。别人倒也罢了,那个耿精忠正值壮年,就不得不陪着父亲,混了个“被退休”。多尔衮则俨然成了昌平行宫里面“退休老干部部长”,每日里领着一帮老头儿、老太太扭秧歌、唱大戏,晚年生活过的,那叫一个滋润。博果尔与董鄂妃的儿子夭折,正是难过之时,多尔衮还特意组织一帮老太太,隔着一堵墙唱山歌儿。其中,以杜赫码福晋嗓门儿最高。娜木钟听见了,恨的牙根儿痒痒,却不敢说一句怨言。见了多尔衮,还要笑着打招呼。 这日,玄烨带着福晋赫舍里氏,来给布木布泰请安。布木布泰说起此事,笑的合不拢嘴,“皇上这个法子好,这两年,睿亲王再也不嚷嚷着成天没事儿干了。” 赫舍里氏笑着称是。玄烨也陪着逗趣,说睿亲王老当益壮,成日里跟吴三桂小妾陈圆圆眉来眼去搞飞眼儿,难为太后居然大度不管。 布木布泰笑着嗔怒道:“你自己还成日里勾三搭四的,媳妇贤惠没说。当我不知道?”拉着赫舍里氏的手说道,“好媳妇,男人不能惯。前两日菊花给我送来两块镶金嵌玉的搓衣板儿,一会儿你拿回去一个。怎么用的,不用我教吧?”说着,笑着瞥玄烨两眼。玄烨低头无语。 赫舍里氏听了,急忙摆手不要。布木布泰还要给,赫舍里氏推辞不过,这才说出实情:“皇额娘,成亲那时候,皇嫂就送了我两个金子打的搓衣板了。一辈子都用不坏。您还是留着,给别人用吧。” 布木布泰笑着应了。心里琢磨:福临啊,你跪坏了永寿宫几个搓衣板呀? 过一会儿,福全也带着福晋来了。母子几个说了一会儿话,福全便说,过两日要回京一趟。 布木布泰问道:“不是说在这儿过年吗?怎么要回去了?” 福全笑了,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大红喜帖,原来是上书房师傅、大学士沈荃要成亲了。沈荃为人,素来讲究君子之交,很少跟皇亲来往。这次成亲,因福全家大阿哥就跟着沈荃读书,这才送的喜帖。故而,此事玄烨、多尔衮等人均还不知。 布木布泰点头说道:“沈荃是个好官儿。更是位好师傅。你只管回去,叫大阿哥多尽师徒之礼。”顿了顿问道,“不知娶的哪家姑娘?” 福全不好说话,倒是福晋笑着答道:“回皇额娘的话,是达尔汗亲王家娜仁格格?” 哟,还是博果儿前妻呢!这个沈荃,什么时候跟她 作者有话要说:皇家剧院小剧场: 陈圆圆:王爷,睿亲王让妾身去扭秧歌儿,您看—— 吴三桂:什么?那还不赶紧的 陈圆圆出,吴三桂咬牙:多尔衮,你个老色驴! 布木布泰:我还没骂,你就先骂上了,建宁公主,给你公公端茶来,记住,多放点儿盐,咸死他,叫他骂我男人 建宁公主+吴应熊:呃~~~ 多尔衮:嘿嘿,还是媳妇儿好 79番外沈荃之妻 第七十八章【番外】沈荃之妻 塔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那个明晃晃给皇帝戴绿帽子,勾搭自己前夫的女人,实在是不愿多看一眼。饶是如此不耐烦,中宫皇后下令,让她去昌平,慰问丧子且因难产而不能再生育的辅国公福晋董鄂·乌云珠,她还是不能不去。 坐在马车上,塔娜还一个劲儿不明白:菊姐姐平日里那么宽厚一个人,对妃子们都是和颜悦色,只要按规矩办事,从来不多难为的。怎么就眼里就容不下一个改嫁了的乌云珠?一个女人,没了儿子,不能再生,还不够惨,您还特意命我去探望。这不给人家伤口撒盐吗?也不对呀,既然是气人家,怎么还带着这么多好药材、好太医,这到底是让董鄂妃好好的,还是让她不好呀? 塔娜哪里明白,菊花打的就是让董鄂妃半死不活的主意。只要熬到四十岁,往后,美人迟暮,纵然是年轻初恋,胸前朱砂痣也能变成蚊子血,窗前明月光在男人眼里,也不过就是菜市场那烂菜叶叶。年轻时候死了,留给男人一丝年想。就不信年老时候死了,那帮好色男人还能记着她满脸皱纹,还能念念不忘?没见汉武帝李夫人临死不肯见皇帝?上辈子顺治后宫一帮女人赢不了个死人,如今——哼哼,看你董鄂妃年老无子,改怎么面对博果尔那一帮子妻妾? 菊花这些心思,塔娜自然是不知道的。自从与博果尔和离之后,她便幽居在绣楼,难得下来一次,比汉家女子都矜持。若不是皇后懿旨,还不知道她要宅到什么时候。 沈荃得知塔娜要去昌平,特意找顺治请了假,一路护送。骑马在外护着塔娜马车,听见塔娜在车里不住叹气,忍不住劝道:“实在不想去咱就回去吧。何苦跟那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见面。你要怕皇后那边不好交代,我进宫去求皇上。总不能为了一件小事,叫你百般为难。” 塔娜隔着帘子微微一笑,低头只管看绣花,不在说话。沈荃等了半日,不见车内回话,只得暂且打住。虽说二人有了婚约,沈荃常年见满蒙女子豪放之风,并不介意跟未婚妻多接触接触。奈何入关八旗别扭的很,对那明朝遗留下来的所谓规矩,那是去其精华、留起糟粕。尤其是出了董鄂妃给皇帝戴绿帽事件之后,上至皇帝、下至旗民,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家女子关死在屋里,一辈子不出门。塔娜受这股风气影响,嚷嚷着说什么被逼下堂,无脸见人,自己把自己关在卓礼克图王府后花园绣楼内,将近一年没下楼。直到后来与自己定亲,才叫青格儿、孟谷青两个劝着,下楼来拜见未来婆婆。后来沈老夫人提起此事,还怀疑这位格格是不是汉人冒充。 沈荃想起这事,不住叹气。就是明朝时期,还有民间女子出门逛街踏青,怎么到了满洲统治,反倒把女人逼的更紧了。这次若不是皇后出面,只怕,塔娜连二门都不肯出吧。难得出来散心,还总想那些糟心事儿做什么呢? 路上停脚歇息。留下护卫之人,侍卫们都下马到不远处走走,活动活动手脚。嬷嬷也带着总角丫鬟出来收拾吃的。唯独塔娜,依旧关在马车里不肯出门。 沈荃实在看不下去:您一个蒙古格格,本就开爽朗大方,因为一个博果儿,为了那所谓的名声,捏着鼻子过一辈子,有意思吗? 走到马车前,对着车下嬷嬷、丫鬟拱拱手。嬷嬷们便知新姑爷有话跟塔娜说,想想这在蒙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一笑避开了。 沈荃看四下无人,远处侍卫也没注意,这才小心上车,咳嗽一声,挑帘子进来。瞅见塔娜手忙脚乱拿着一本书到处藏,沈荃忍不住笑了,弓腰站在车厢门口,笑说:“又不是外人,藏什么呢。我进来了。” 塔娜嗔怪:“孤男寡女的,纵然有婚姻,也不该如此胡闹。快出去,别叫人看见了说闲话。” 沈荃闻言,愈发无奈起来,就势靠门口坐着,侧对塔娜,慢慢说道:“我就奇怪了,以前我也在蒙古呆过几年。那里民风淳朴、百姓实在,怎么同样的人,到了京城,就变的比汉人还要迂腐?格格,咱不能好的不学坏的学呀。” 塔娜闻言,低头慢慢问道:“汉人哪里还有下堂妇再嫁的,你这不是逼我吗?” 沈荃听了,苦笑摇头,“格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书上都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却不知,汉武帝生母是休了前夫才进的宫,宫外还给汉武帝留了一个异父姐姐。宋朝有娼门出身的刘皇后,武则天更是一女事李世民父子二人,元朝那些旧事,就更不用我说了。至于明朝,”沈荃微微一笑,“若他们不太过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只怕,张皇后、周皇后妯娌俩,还不至于自杀殉国,徒留伤悲。” 一番话说的塔娜脸色微红,抬头问道:“亏你是上书房师傅,居然这般胡说。等我告诉皇后,叫皇上知道,非治你的罪不可。” 沈荃听了,微微一笑,靠在门框上,也不反驳。 塔娜看他着实没文人身上那些酸腐,心中这才安定下来,翻出来刚才到处藏的书,一把摔到沈荃怀里,说道:“你真当我乐意看那些害人的《女儿经》啊?还不是我母亲说,你是才子,更何况上头还有公婆,要我多学汉家女人做派。免得将来——再给休回家门。”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沈荃一看,也不知说什么好。随手把那揉搓的皱巴巴的《女儿经》扔到车外,往前凑了凑,隔着一步远坐下,柔声劝道:“傻子,你当我为什么向你父亲提亲?我就是喜欢蒙古女子豪爽开朗。若是希望娶个温婉的,家里那么多提亲的汉家亲戚,不早就应下了?” 塔娜得寸进尺,“什么?你家到底有多少人给你提亲?你——往后我哪里看得住,岂不又要来一回博果儿、董鄂妃那等乌糟事?” 沈荃见她这边“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心里又气又疼,没好声地说:“放心,我原先喜欢的人,早就嫁人生子了。跟她男人好的跟蜜似的。她家院墙老高,我可偷不起。” 塔娜听了,哭的更厉害了。嬷嬷、丫鬟们看时候不短回来,就见沈荃沉着脸跳下马车,车里头塔娜抽抽搭搭。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上车去看。一问才知,原来自家格格是为沈荃早年有心上人伤心呢。嬷嬷也是过来人,扭过身去笑笑,回头劝她:“格格,沈大人都三十多了,以前有个心上人有什么稀罕的。依我看,他有心上人,念念不忘倒好了。若不然,如今他房里怎么回如此干净,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呢?” 提起这事,塔娜又满意起来。总算止住哭声,心平气和绣起花来。嬷嬷、丫鬟们皆松了一口气。 倒是沈荃,不知为何,一路再也无话。饶是他平日温文尔雅一人,到底浸淫官场多年,一生起气来,官威大显,吓的一帮侍卫们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好容易挨到昌平,沈荃因是休假,只去福全那边送了喜帖。回来后就留在驿站。塔娜进了行宫,先见布木布泰,布木布泰问她:“京中如何?” 塔娜自然拣好听的说了,末了又说:“皇上、皇后都惦记着您老人家呢。” 布木布泰一听笑了,“叫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是。我很好,不用惦记。”说完,又问塔娜,“听说,两个月后,就是你的喜日子?想要什么,跟姑姑说,姑姑给你挑好的压箱。” 塔娜微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慢慢说道:“怎好叫姑姑破费。家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布木布泰笑呵呵说道:“什么叫破费?当姑姑的给侄女添箱,就算破费了?前几年青格儿、孟谷青几个出嫁,那可不就更破费了。” 说的屋里众人都笑了。福全福晋、玄烨福晋赫舍里氏也跟着一旁打趣。布木布泰又问:“听福全说,沈荃也来了。他倒是有心,一路护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说着拍了拍塔娜的手。 那边福全福晋妯娌俩连声恭喜。塔娜却微微低了头,对着布木布泰叫一声:“姑姑——”眼泪便如珍珠般洒了下来。 布木布泰一看急了,急忙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跟姑姑说,姑姑给你出气。” 福全福晋看一眼,知道八成有什么私事,对着赫舍里氏使个眼色,二人便携手退下。顺便带走屋里伺候下人,只留苏麻拉姑一个站在旁边伺候。 苏麻拉姑送二位亲王福晋出门,给布木布泰姑侄俩换了茶,抽身出门,立在门口伺候,顺便帮着守门。屋里影影绰绰说了几句。苏麻拉姑也是个玲珑心思,三言两语便听出门道。原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塔娜因为嫁过一回,伤了心。对嫁人之事有些抵触,生怕再次所遇非人。 布木布泰听完,噗嗤一笑,拉着塔娜的手轻声劝道:“嫁个一二回的,又不是你一个。姑姑我遇到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妻妾成群不说,还把女人当物件儿,送来送去。早年后金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远的不说,单看博果儿,原先宝贝董鄂妃那个贱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如今看她容貌淡了,不还是整日里跟别的女人厮混?要我说,满洲男子——都是好色的。你菊姐姐吃了多少苦,才算熬今日。若算起来,汉家男儿,倒是谨守本分。那个沈荃,我看不错。单是他三十多岁,没个屋里人,你嫁过去,就不会苦。” 塔娜听了,点头称是。 布木布泰宽解塔娜之后,就命她去看董鄂妃。此行前来,就是菊花派她去嘲笑董鄂妃的。自然要不虚此行才是。 看着塔娜出去,布木布泰坐不住了。侄女都是讨债的。上辈子菊儿是,这辈子娜仁、塔娜两个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不管都不成。叫苏麻拉姑进来,跟她说明白了。苏麻拉姑笑道:“主子多虑了。依奴才看,那个沈大人挺好的。刚才裕亲王来,就问太后什么时候有空,沈大人送了两幅字画,给太后送礼呢。瞧瞧,还没过门,就知道孝顺长辈了。” 布木布泰闻言笑了,“是比博果儿强。” 苏麻拉姑陪着笑笑。就听布木布泰吩咐:“你去跟福全说,就说那天都行。我也见见侄女婿。另外,你跟福全、玄烨说,叫他们抽空探探沈荃口风,或者干脆叫太医给沈荃诊诊脉。三十多岁了还没女人——该不会身体有问题吧?” 这话一说,苏麻拉姑也觉得严重起来。当即叫几个宫女进来伺候,自己抽身去裕亲王、康亲王住的院子里传话。 这事最后闹的沈荃哭笑不得。伸胳膊让太医好好看。倒是福全、玄烨很是过意不去。太医看完,说沈大人十分康健,告退出去。福全赶紧给沈荃赔不是。沈荃淡淡一笑,说道:“两位王爷都是天潢贵胄,自幼屋里不缺女人。然而沈荃出身百姓之家,讲究的是夫妻和睦。媳妇一个就够了。多了,普通百姓,哪里承受的起这等福气。二位不必担心,沈荃既然提亲,自然是一心想与塔娜格格好好过日子。此生绝不负她。” 福全、玄烨听了,都说沈荃好气度、好人品。娶了塔娜表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塔娜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特意跑到董鄂妃跟前得瑟一番。把个心思玲珑、敏感谨慎的董鄂妃,气的当场昏厥过去。连着喝了一个月的药,才算好起来。 好在博果儿这几年对董鄂妃的心思淡了。娜木钟又压着他生孩子。没顾得上找塔娜麻烦。 塔娜看人都气晕过去了,心里不发怯可不是真的。嘴上还硬,说什么要回京备嫁,懒得跟董鄂妃耍。扭头就走,董鄂妃只顾顺气,顾不上跟她吵架。 等屋里安静下来,董鄂妃幽幽一笑,说了句:“这就是命!” 塔娜可不管董鄂妃心中是何感想。回去见了布木布泰,说要回京。布木布泰知道她的喜日子近了,便送了她一车嫁妆,命福全、玄烨一同回去,路上好有照顾。沈荃假期也结束了,一路同行。 到了京城卓礼克图王府。塔娜依旧回后花园绣楼住。上了楼,看桌上摆着一壶酒、一幅画。问是谁送来的。丫鬟们说是新姑爷送的。 塔娜打开酒闻一闻,乃是十年酿桃花春。再看画卷,一片桃花,一座小楼,一名女子,倚窗喂燕子。塔娜看了半日,淡淡笑了:好你个酸文人,竟敢偷窥姑奶奶闺房! 多年以后,塔娜才知道。那天沈荃去卓里克图王府摘桃花,远远望见绣楼之上,一个女子伸出胳膊喂燕子,他的一颗心,久未起波澜,却在那天,动了一下。轻轻一下,如被燕子剪过柳叶,轻轻划过一作者有话要说:送个番外,贰仟多字。多日以来,感谢亲们的支持啦!买一送一,巨划算! 【番外】福全玄烨 福全自认,这辈子过的比上辈子舒坦。 首先,爹娘都全和了。没少爹也没少娘,爹也疼娘也疼。更美的是,这辈子的爹跟亲娘关系好。这辈子的娘也没不像上辈子老祖母那么偏心。当然,上辈子老祖母之所以偏心,那也是给董鄂妃气的。谁叫自己挑谁肚子投胎不好,偏偏挑了个姓董鄂的庶妃呢? 这回好了,什么都不缺。老三有的他都有。阿玛那边,反倒更加疼爱自己。就连皇上“哥哥”、皇后“嫂子”,对自己也更加喜爱些。没法子,谁叫自己做“贤王”做的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就是君臣相得。哪像老三,整日里只知道张扬,却不知,帝王最忌讳他这等自认高人一等,万事皆在手中掌握的。好在老三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才没叫皇帝“哥哥”给撸了。 后来到娶妻生子,福全更是得意。上辈子福晋多好啊,别的不说,起码跟自己白头偕老,生了几个孩子,一个个懂事孝顺,夫妻俩从来没红过脸、吵过架。家世低就低点儿吧,有个普通岳家,省得皇帝那边老惦记着。 再瞧老三,娶个大学士的孙女,哪里好了?你以为赫舍里氏还会跟上辈子一样让着你,咬着牙容你娶上十几二十几房的?果然,俩人成亲没一年,赫舍里氏就到母后皇太后那里哭诉,说是康王爷俸禄不够,贴补了不知多少嫁妆进去,还是不够。 哲哲也奇怪呢,同样是亲王,福全那边过的滋滋润润,怎么玄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菊花冷眼瞧着,柔声劝解:“是不是玄烨有些特殊爱好?” 这一说,赫舍里氏当即就跪下了,贤惠大方说道:“爷没别的嗜好,就喜欢生儿子。府里姨娘已经有十二房了。每个人臣妾都是按照侧福晋的规格发银子,谁也不敢委屈了。故而,才入不敷出。” 哲哲到底年纪大了,汉化不深,不爱讲究女子从一而终道理。一来当年皇太极妃子就有随口送人的,二来若是她嚷嚷什么“女子当以贞静为主”,布木布泰脸上也不好看。故而一听这话,当即把赫舍里氏一番敲打,“胡闹,不过就是暖床的女人,当年先帝身边哪个女子没做过。下了床,该当宫女还是宫女,年纪到了该嫁人还得嫁人。她们是什么东西,还抬举起来当成主子了?我说玄烨这些日子怎么面黄肌瘦,敢情是女色祸害的。你这就回去,把那些狐媚子给哀家打了出去。往后他再敢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你只管拿鞭子抽。”说着,把自己做姑娘时候玩的马鞭赐给赫舍里氏。 菊花一看好玩,撺掇着哲哲叫来贴身大宫女宝音,陪赫舍里氏一同回府,帮着管那些女人。 赫舍里氏得了太后、皇后懿旨,擦擦眼泪说几句好话,哄二人高兴了,起身带着宝音等人回府。 彼时玄烨刚刚从衙门回来,看见宝音身后一帮壮实嬷嬷,个个如煞星一般,心里也嘀咕。宝音毕竟是哲哲身边老姑姑,平日里布木布泰都敬重三分。见她站在跟前,玄烨不敢托大,笑吟吟站起来问道:“姑姑来了,母后皇太后她老人家可好?” 宝音笑着回话,“太后她老人家好。”二人见礼已毕,玄烨便问宝音所来何事。 宝音笑而不答,只看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府里没钱养小老婆的事儿说了。说完,还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来哀求:“王爷若是舍不得,实在是没法子,只有让妾身回娘家去吃喝。到晚上回来睡了。起码,还能省了我们主仆几个嚼用,多养个格格。”说着,悲从中来,几个丫鬟跪在一旁,与赫舍里氏抱头痛哭。叫宝音等一堆宫里来的嬷嬷看了好一场笑话。 玄烨一阵头疼,早知道这辈子的赫舍里氏没有皇后金冠压着,刚毅性子比上辈子更甚。却没想到,这么不肯给面子。 赫舍里氏可不管他那一套:你不就是皇帝他弟吗?在朝廷里头,还要多亏我爷爷、我阿玛、我叔叔呢,别给脸不要脸。这边对我说情话,那边就搂着小丫鬟滚床单。这还是要借我娘家势力呢,等将来若我娘家拜了,还不赶紧把我赶到偏房?哼,你无情我就无义,不弄的你丢人现眼,从今后我就不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管家的满洲姑奶奶! 玄烨生了半日闷气,正想开口训斥,就听外头通传:“太子驾到!” 这位太子,便是皇二子保成。 保成进门,玄烨一肚子气就消失无踪了。罢了,上辈子终究是我先对不起你们母子,这辈子,便是让你一让,又能如何? 想罢,请宝音帮忙,遣散府内众多姬妾。 保成亲手扶赫舍里氏站起来,奇怪问道:“三婶,您这是做什么?三叔又去眠花宿柳,您只管跟我提,何必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赫舍里氏抓住保成的手,一阵悲切,“好孩子,你不知道,如今府里就剩下三两银子,遣散姬妾的路费,还不知该从哪里出呢。” 保成一听,噗嗤笑了,几步走到玄烨身边,几把将他腰上荷包、香囊、玉佩等物拽个干净,双手捧到赫舍里氏跟前,说道:“三婶你看,这些个东西送到当铺里,该指不少钱吧?” 赫舍里氏还在犹豫,就听外头福全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当然值不少钱。那东西,可是各家姑娘送你三叔的定情物。都是公侯家闺女,送给情哥哥的,自然要挑好的了。” 赫舍里氏听了这些话,一咬牙,几把抓过来,扔到身边大丫鬟怀里,沉声吩咐:“当,死当!” 福全还领着自家福晋在一旁撺掇,“弟妹啊,你再去书房瞅瞅,那书房多宝阁里头,还有不少呢。全当出气,往后十来年,吃穿不愁啊!” 保成在旁陪笑。玄烨扶额,暗暗喟叹:难道,这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哥,赫舍里氏,保成,朕于你们,竟然只剩下埋怨了吗? 玄烨啊,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更何况你又是个当皇帝的。执政多年,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不很正常?矫情什么呢矫情。比起《八爷穿成四福晋》里那位老皇帝,您的日子,已经十分好过了 80梦醒时分 第七十九章梦醒时分 这一日,皇后崩。 多年夫妻,相濡以沫。顺治一时不能接受噩耗,悲痛欲绝,于养心殿昏厥。太子携众兄弟姊妹侍奉床前,太子妃带着弟媳们在皇后灵前守灵。 顺治睁眼,看着太子,恍然入梦。 梦中,依稀是顺治十八年。 董鄂妃居然给他生了个儿子,因此子早夭,董鄂妃悲伤过度,香消玉损。顺治奇怪了,董鄂妃死就死吧,怎么自己也跟着不想活了?居然还在养心殿内病重?慢慢坐起,叫来吴良辅,“请皇后来。” 不一会儿,一身明黄凤袍快步入内,身后一帮宫女、太监簇拥着。皇后站在床前三步远处,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这个皇后一开口,顺治大吃一惊,忙叫她:“抬起头来。” 皇后抬头,顺治一看,只有皱眉,“青格儿?”你什么成皇后了?转念问道,“你菊姑姑呢?” 青格儿慢慢低头,轻声回答:“回皇上话,菊姑姑在永寿宫。” “永寿宫?”顺治点头。菊儿不喜欢住坤宁宫。当初自己曾把西六宫都拨给她,后来儿女多了,孩子们大多住在西六宫,只有永寿宫,才是菊儿常居之所。只是,青格儿何时成了皇后?还有,豪格死了,多尔衮也死了。大额娘也……实在想不明白,料想大概是噩梦一场。也不知道菊儿怎么样了。扶着吴良辅站起来,当即吩咐更衣,去永寿宫看菊花。 皇帝性子执拗,太医们阻拦不住。青格儿温顺惯了,听到此言,虽然诧异,却未加阻拦。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宫女们给顺治换好衣服,送他出门,这才带着人前往慈宁宫,找布木布泰问主意。 布木布泰正抱着玄烨,听他讲书,听青格儿这么说,也是奇怪,“怎么,皇上去永寿宫了?” 青格儿不无担忧,“姑祖母,皇上会不会——又去找姑姑出气?” 布木布泰揽着玄烨叹息,“罢了,他想去就去吧。菊儿也不是善茬。这几年,皇上每回心情不好,就去永寿宫跟她吵架。哪一回不是气呼呼的去,气哼哼的回。哀家怕的是,皇上病了,吵不过菊儿,反倒吃亏。好在菊儿知道分寸。只要他不动手打人,就随他去吧。” 青格儿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看玄烨带奶嬷嬷出去,青格儿踟蹰问道:“姑祖母,姑姑在永寿宫里,已经呆了八年了。您看——是不是趁着董鄂妃下葬,科尔沁来人,请他们悄悄带姑姑回去?毕竟,她还年轻。” 布木布泰闻言,看青格儿一眼,摇头道:“看皇上什么意思吧。他们小两口的事,咱们插不上嘴。” 青格儿闻言,只有点头应下。姑祖母疼爱姑姑,至今仍旧认为姑姑与皇帝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虽为皇后,奈何无宠无子。没有姑祖母护着,自己迟早也要步姑姑后尘。因此,姑祖母偏宠姑姑,她没话说。只求归顺侍奉姑祖母,日后皇上看在自己孝顺份上,能少找些麻烦。 不提青格儿那些小心思,再说顺治身子疲乏,短短一段宫巷,居然走了一刻多钟。好容易到了永寿宫宫门外,看宫门紧闭,小太监喊了半天,才有个老太监打着哈欠开门。门露出一条缝,老太监还埋怨:“吵啥吵,吵啥吵?主子们正下棋呢,坏了主子兴致,看不打折你的腿。” 门开半扇,瞅见一线明黄,老太监老眼昏花,还以为小皇后来了,急忙磕头:“给主子娘娘请安。回主子娘娘话,静妃娘娘正跟石小主下棋呢。” 顺治冷哼一声,不等大门开完,扶着吴良辅便挤了进去。看看院子里,枯枝败叶到处飘落,风一吹,一脸一身都是沙尘。顺治大怒,对着老太监一脚踹去,嘴里大骂:“手断还是脚断了?连地也不会扫了?” 老太监听他发火,这才明白是顺治来了,急忙匍匐回话:“不敢有瞒万岁爷,院子里的地,是静妃娘娘不准打扫。她说,唯有如此,才能显得这里是废后冷宫,凄凉哀怨。方是应景。” 说的顺治气不打一处来,“胡闹,朕何时废她了?真是叫朕宠坏了。这等玩笑都乱开。”说着,喘着气,扶着吴良辅进了后殿。 留下一帮大小太监、老少宫女,大眼瞪小眼,不知皇上又发什么疯。 到了后殿,站在门口,就听里面“啪、啪”落子之声,断断续续。一个女声柔柔问道:“姐姐,你又走错了。” 就听菊儿声音回答:“不知怎么的,今日总觉心神不宁。”顿了顿又说,“改日叫人摘些菊花来做枕头,好安安神。昨天做了一夜噩梦,现在想想我脑仁就疼。” 那女人笑着劝道:“姐姐想开些。不过就是一盘棋,输了就输了,我又不要你赔钱。又是头疼又是失眠的装可怜,您担忧什么呢。” 说的二人咯咯笑了。 顺治踟蹰一会儿,心中暗暗奇怪。菊儿善妒,就连贴身伺候的,全是二十五岁往上的媳妇嬷嬷,年轻宫妃很少能在她面前从容自在。若是科尔沁娘家妹妹们来看她,姐妹们虽爱开玩笑,定然多说蒙古话。屋里这个女子说一口流利汉语,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该是谁呢? 正想着,就叫老嬷嬷带着宫女们端茶来。瞅见顺治,吓了一跳,手里茶杯、茶盏咕噜噜跌了一地。顾不得捡,急忙磕头请安,山呼万岁。宫女们一个个赶紧跪下。顺治奇了:菊儿身边——何时能容的了这么多妙龄姑娘了?还一个个长的这么好看?啧啧,难道朕多日不碰女人,梦里头竟然都是美人? 外头请安,屋里也听见动静。就见一个汉装女子带着宫女们打帘子出来,站在门外,对顺治磕头,口称:“庶妃石氏给万岁爷请安。不知万岁爷驾临,有失远迎,请万岁爷恕罪。” 顺治奇怪了,“石氏?你是谁家女儿,何时入宫?” 石英答:“臣妾吏部侍郎石申之女,顺治十四年大选入宫。” 顺治听了这话,明白过来,喃喃:“原来是巴特尔他媳妇石英姑娘。” 石英没听明白,小心问道:“万岁爷您说什么?”谁媳妇? 顺治摆手,“皇后在吗?” 石英低头回答:“主子娘娘忙着照顾太后、皇上,已有多日未来。”顿了顿,又说,“静妃姐姐在屋内。可要臣妾请她出来?” 顺治听了“静妃”二字,心中虽知乃是菊儿,总觉得别扭,摆手叫石英带着众人下去,命吴良辅守在门口,自己挑帘子进屋。 永寿宫后殿屋里布置,倒是一直没变。菊儿还是年轻时模样,松松挽着一窝发髻,坐在炕上,对着棋谱慢慢落子。听见响动,抬头笑笑,问一声:“来了?”道一句,“坐吧。”依旧低头去看棋谱。 顺治心中愈发诧异,头晕晕的,不知怎么回事。慢慢走过去,挨着菊花坐下,头靠在她肩上,柔声诉苦:“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变了。朕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小老婆,还有青格儿,还有石氏。阿哥、格格也都不一样了。一会儿咱们一同去看额娘,叫她把人都打发出去吧。” 菊花手指一软,黑子白子噼里啪啦零零星星落了半个棋盘。良久方道:“你——醒了?” 顺治点头,“变了好多。跟做梦一样。朕,朕不能相信,朕居然废了你,哼,一定是多尔衮在背后捣鬼。” 菊花呵呵笑了,冷哼:“多尔衮死了多少年了,尸体都叫你鞭笞的不成样。你还找他算账?难不成挖出来,再鞭一回?” 顺治听了,默然不语。过一会儿,说道:“朕知道,这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菊花冷笑,凉凉调侃:“别装了,咱们姐弟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夫妻日短,到底也是知根知底。何为梦,何为真,你心里清楚。与其把错都归咎到死人身上,不如自己想想,往后该如何去做。没事儿就回去吧。我这里地方小,留不住您这尊大佛。” 顺治趴在她肩上,双臂搂住不肯松开,喃喃着埋怨道:“朕一醒来,就来看你。你却好狠的心。” 菊花任由他靠着,腾出一只手来,收拾棋盘,重新落子,嘴里说道:“皇上,你以为——做了那个梦,就能改变历史吗?实话跟您说吧,那才是戏台上的玩意儿,当不得真。史实始终就是史:博尔济吉特乌达布拉其其格是您的废后,董鄂妃追封为端敬皇后,这一切——都被时光刻在了史书上,不会改变。姑祖母死了,多尔衮王爷死了,肃亲王豪格——也死了。都不能重活。皇上,回去吧。永寿宫是冷宫废后所居之处,地气硬,别冻着您了。” 顺治最见不得别人跟他打别扭,闻听这话,不顾身虚体弱,一头扑倒菊花,按在炕上低声咒骂:“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故意的不是?扔了皇后桂冠,就能休了朕,跟巴特尔双宿双飞了是不是?告诉你,做梦。就是废皇后,也是皇后。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朕。你不就是怪朕宠幸别的女人吗?朕答应你,从今往后,只跟你一个人生孩子,还不行吗?” 说着说着,他心里反倒委屈起来,低头就去咬菊花领上扣子。菊花一面护着衣服,一面低声劝:“皇上,你别闹。还病着呢。” 顺治“梦”里跟她闹惯了,只当她欲拒还迎,越劝越来劲。菊花无奈,只得大呼救命。吴良辅在外听着不对劲,没顺治吩咐,不敢入内。石妃娘娘石英在偏殿听见,担心起来。生怕董鄂妃死后,顺治发疯。听着菊花一声高比一声,犹豫一刻,不顾众人劝阻,只身闯入。 菊花正在推拒,就觉顺治两眼一懵,头一歪,倒在一旁。菊花赶紧站起来,就见石英一手拿簪子,一手还想再冲顺治扎两下,好叫他睡熟了。到底心疼表弟,菊花伸手拦住,拉过石英看一眼,伸手替她拢拢耳旁碎发,说道:“好妹妹,谢了。不枉咱们素日好了一场。” 石英摇头,看看炕上顺治睡的沉,问道:“姐姐,咱们之间还说那些做什么。如今可该如何办呐?皇上他今天——好吓人。” 顺治性子,菊花何尝不知。叹口气,转身从梳妆匣里取出一幅出宫对牌,塞到石英手里,吩咐:“速速去换衣服,跟巴特尔远走高飞。” 石英奇怪了,“巴特尔?他——不是姐姐的护卫吗?” 菊花含笑点头,“我算了一卦,你们有夫妻缘分。快走吧。我叫老嬷嬷去知会他。一会儿,你从后院出去。跟他会合。” 石英更加奇怪,“姐姐你,这怎么行呢?我是皇妃,我……” 菊花伸手止住她的话,劝道:“去吧,我已经被皇上盯上,出不去了。我受过的苦,不能再让你受。就冲你闯进来救我,我就该护着你。走吧,人这一辈子,机会不多。往后,跟巴特尔好好过日子。把我不能过的日子,一块儿给过了。” 说着,推石英出来,招手叫来老嬷嬷,命她去找巴特尔。石英无奈,知道今日闯祸,菊花有太后护着,定然无事,自己怕是要遭殃。狠狠心,对着菊花福身谢过,转身去换衣服。 巴特尔得知乃是菊格格吩咐,虽然不解,还是尽职尽责护送石英出宫。石英不敢回娘家,到京郊外,跟巴特尔说了实话。巴特尔听了,微微点头,对着紫禁城方向磕头,握拳发誓:“格格放心,奴才会好好照顾石姑娘的。” 石英看他说的诚恳,不由落泪,陪着磕了个头,念叨:“姐姐,你要保重啊。” 菊花在紫禁城内收到消息,知道二人平安离京。看顺治躺在炕上,呼呼睡的踏实。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逗弄心思。看屋里无人,抓住顺治胳膊,掳起袖子,照着肉多地方咔嚓咬一口。直到咬出红血印儿,方才松口。扔下顺治胳膊,打量一番,还是替他拉拉袖子遮掩遮掩。顺治睡梦中,还一个劲儿嘀咕:“菊儿,朕往后,只跟你一个人生孩子。” 菊花听了,哭笑不得,啪一声照他脑门上甩一巴掌,低声骂道:“冤家!”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平复大家对中二皇帝的愤懑,偶决定把这章提前发啦。 这就是顺治回到正史中顺治十八年,为董鄂妃快病死那时候。吼吼,真想让菊花多打他两巴掌 有意者组团,抽巴掌上! 第80章 前世今生 第八十章一如初见 出了气,菊花这才有心思办顺治的事儿。叫来老嬷嬷嘱咐下去:命侍卫们护送皇上回养心殿后,派人告知布木布泰。自己则依旧守在永寿宫内,看院子里桂花飘香。 布木布泰闻知石英之事,微微点头,说一声:“知道了。”算是默许。带着皇后青格儿与几个皇子,到养心殿去看顺治。 彼时顺治已经醒了,正坐在炕上喝汤。听说布木布泰来了,急忙扶着太监站起来,恭恭敬敬给布木布泰请安。 布木布泰跟顺治冷战多年,不曾想这孩子今日请安如此诚挚,心中一热,急忙上前,握住顺治的手,叫道:“好孩子,身子不好,快免礼吧。”转身扶他坐下,青格儿便带着几个皇子问安。 顺治看福全、玄烨几个一眼,再看看常宁、隆禧,还都是一团孩子气。闭目沉思一刻,问布木布泰,“几个皇子里头,可是只有玄烨得过天花?” 布木布泰点头,“是啊。不到三岁时得的。长生天保佑,总算没事。这孩子,有后福。” 顺治点头,“既然是个有福的,那就封他为太子吧。” 闻听此话,布木布泰、青格儿俱十分吃惊。青格儿自顾不暇,哪里敢对国家大事评论二三,只得低头不语;布木布泰倒是明白的快,对玄烨做太子,对比一下董鄂妃她远房堂姐,再看看佟腊月,觉得还是佟腊月好拿捏些,左右蒙古后妃怕是生不出皇子了,倒不如挑个跟自己一势的。想了一会儿,老太太心中还算满意,点头道:“国家大事,皇上想好了,哀家不便多嘴。” 顺治冷笑一声,谢一声太后,端坐一旁,看着青格儿慢慢说道:“佟腊月位份太低,虽为太子生母,毕竟不是朕亲封皇后。若朕死后,她还活着,不必尊为太后,按照古例,封太妃即可。免得母壮子弱,后宫干政,祸乱朝纲。等她死后,由后代再行尊封。” 布木布泰听了,只觉得一个大巴掌,啪的一声打在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看青格儿恭敬接旨,知道此事对蒙古皇后只能是好事。大局为重,不便阻拦,讪讪笑道:“皇帝这是什么话,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一口一个死不死的。可是要叫哀家心疼死了。” 顺治冷笑一声,问青格儿还什么建议。青格儿听在耳朵里,自认事不关己,唯有谢恩领旨,半句话也没有。 玄烨年纪小,自幼长在祖母身边,对生母没什么印象。更何况,平日里在慈宁宫见到宫里太妃,觉得那种待遇挺好。故而,没什么话说。 顺治看这母子二人无话,不再跟布木布泰商量,招手叫来玄烨,吩咐道:“日后,你就是这个国家的储君,是大清太子。要以民为本,学着做个好皇帝。” 玄烨看一眼布木布泰,点头答应。 顺治笑笑,交待:“朕死后,后事由你来办。记住,朕的牌位后面,写上‘孝静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几个字。朕之元后乌达布拉其其格,即永寿宫里你静额娘,祔谥、祔庙、祔奉先殿。” 青格儿眨眨眼,重新低头,只当没听见。布木布泰却不知如何作答。把元后牌位写到皇帝牌位背后——福临啊,你——你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 玄烨听顺治下了这道旨意,看布木布泰一眼,看皇祖母无话,便点头应下。顺治伸手,摸摸他脑袋,笑笑说道:“好孩子,带着你兄弟们回去吧。有空就去永寿宫给你们额娘请安。她挺喜欢孩子的。” 玄烨闻言称是。带着福全等人告退。从此以后,玄烨三太子深刻体验了一把太子生活。常常是布木布泰与顺治争权,一旦二人意见有所不和,便拿玄烨三太子说事儿,逼他站队。两方压迫,搞的他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福全也不是善茬,趁着老爹年轻,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既然有机会,总要争上一争。大家都是庶子,谁也不比谁高贵。得过天花了不起呀? 常宁、隆禧等人渐渐长大懂事,有福全打头阵,领着几个小的也跟着起哄。玄烨三太子这个储君做的,比明成祖朱棣太子明仁宗为储君那二十年,还要苦不堪言。 几次三番下来,三太子总算琢磨出点道道。那就是:太后与皇帝对永寿宫那位,十分疼爱与尊重。偶尔自己为难了,只要那位说一句解解围,慈宁宫与养心殿立马不再施压。于是乎,佟腊月死后,趁着丧礼上菊花陪皇后来送灵,三太子做出丧母悲痛,不能自胜模样,扑到菊花脚下,一口一个额娘,叫的那叫一个亲。 菊花看一眼青格儿,青格儿只能无奈点头。菊花这才弯腰扶起玄烨,算是认了这个儿子。无论如何,当年“姑嫂”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反正佟腊月已经死了,跟个死人抢儿子,算不得丢人。 自此,有了永寿宫做靠山,三太子这才慢慢有了安全感。 顺治看着玄烨慢慢懂得如何治国,渐渐满意。趁他十六岁大婚之日,宣布退位。新年元旦,行退皇帝位礼,暨太子登基仪式,新皇后正式入住坤宁宫,掌管六宫大权。 新君即位,居乾清宫。顺治升职做太上皇,依旧住在养心殿内。国家小事归玄烨管,大事还是顺治操办。布木布泰偶尔想插手,奈何儿子、孙子都是有主意的。太上皇、皇帝父子二人还明里暗里争权夺势,哪里有她这位太皇太后的操心份儿。想要通过后宫来左右局势,奈何新皇后乃是顺治千挑万选有后台,性情刚毅,脑子灵活,加上出身汉军旗,最知道汉人那些礼仪套路。每当她开口提起后宫事务,小皇后便拿出孝道来自责,说没管好后宫,叫皇祖母担忧,实在是该罚。不用别人要求,主动带着玄烨后宫妃子们跪慈宁宫大佛堂。她是小家碧玉,从小干家务习惯了,身体好,不怕罚跪。有几个娇生惯养的贵女妃子可是受不了。没跪几回,便搞的小产、昏厥。小皇后知道了,更加自责,恨不得住在佛堂不出来。 如此几回,御史上书,直言太后逼迫汉人皇后,误伤皇嗣。顺治、玄烨也因为子嗣接二连三流去,而跟布木布泰闹冷战。搞的布木布泰里外不是人,没几次便灰头土脸、铩羽而归。试探几回,便放下不提,带着新太后青格儿到热河行宫,帮着儿孙们笼络蒙古亲贵去了。 老娘总算走了,再也没人指手画脚,顺治顿觉浑身上下舒坦,三千六十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毫毛眼儿里透着那个自在。看看朝中无大事,甩手交给玄烨,另外叫福全带着兄弟们帮衬。后宫托付给小皇后照看。转身换了衣服,到永寿宫去找菊花。 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顺治派人翻墙进去,开门一开,宫院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影。风吹桂花香,□□傲霜立。进宫院走一步,脚下嘎吱嘎吱,净是黄叶枯枝。 小太监开口喊一句:“静主子,静主子?老嬷嬷,老嬷嬷,皇上来了。快请静主子接驾。” 还是无人应声。 顺治摆手,叫小太监们退下,自己踱步,走到后殿,推开殿门,风吹进屋,激起淡淡尘土。抬脚入内,每走一步,脚下便是一个脚印,靴子上,沾满灰尘。 顺治奇怪了,明明玄烨登基之时,菊儿还在宫中帮着青格儿接见外命妇,怎么才几个月时间,永寿宫里尘土就堆了厚厚一层?唉,北京的沙尘污染,着实太严重了。环保局都是干什么吃的?! 走进里屋,看看梳妆匣。上面盖着一层黄布。掀开黄布,回忆着菊花习惯,轻轻打开。顺治低头一看,笑了。菊儿心里,到底还是有朕的。 伸手取出一封信来,料想便是菊儿此去目的地。不顾凳子上都是土,一屁股坐下去,打开信封。还没看完,顺治便气的一口血喷出来。打翻梳妆匣,推倒五岳铜镜,冲着屋顶大骂:“乌达布拉其其格,给朕等着!” 吴良辅听见屋子里叮叮咣咣一阵响,心中害怕,领着人进来,就见顺治满口鲜血,气哼哼背着手冲出来,领着侍卫就要备马。吴良辅心中迟疑,叫小太监们赶紧跟上,落后两步,瞥一眼屋里摆设。就见梳妆匣倒在地上,压着一页纸。纸已发黄,上头用胭脂写了几个鲜红大字:“休书。今乌达布拉其其格休夫福临,从今以后……”休书一旁,还歪歪扭扭用汉字写了三个字:青格儿。感情,两位太后同时把太上皇给——“休”了。 吴良辅浑身一哆嗦,不敢再看,麻溜着奔出去,交待小太监锁好永寿宫,不许一人进来。气都来不及喘一口,飞奔着去乾清宫找玄烨。“万岁爷啊,可是了不得了,您干额娘把您皇阿玛给休了。您皇额娘也掺和进去了。呜呜,皇上啊,从今往后,您又成没娘啊娃啦!哎呦喂,可是了不得、不得了啦。” 是年十二月,顺治皇帝“崩”。玄烨带着兄弟们,一面给大行皇帝守灵,一面琢磨:皇阿玛,您老死就死吧,好歹留个尸体下来。丢下一句“朕死了,叫乌达布拉其其格回来奔丧”,就不见人影。兄弟们问起来,可叫朕如何答话?这倒好,皇陵中,空空的一座棺椁,还真不怕有人盗墓? 顺治皇帝孝陵地宫内,至今有传说乃是一座空棺。孝陵藉此,得以躲避盗墓者探险,平安保全。当然,此乃传闻,清宫秘史,不足信也。 后世某年某月某日,胡福林听说妹妹胡梅梅出事,惹上官司,实在不放心,来城里找妹妹。坐了一上午车,饿了。就到一家烩面馆要一碗烩面。面刚端上来,没顾上吃,门口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对着面馆老板叫一声:“两碗烩面,一碗不要芫荽。”说着,女子扶一位老太太进店,找个空桌子坐下,咯咯笑着对老太太说,“娘,咱一会儿吃完了去看桃花节。听说桃花治脸上痘痘可有用了。赶紧把我脸上痘痘给祛了。” 老太太慈爱点头,“中。” 女子又是咯咯一阵笑。 就听老太太说:“菊花,我在咱家自留地里还种了一分地菊花。菊花,别忘了秋天时候跟我说,去给你摘了菊花做枕头,也能治脸上痘痘。” “菊花?”胡福林捏捏筷子,对着那女子背影,慢慢笑了。咔嚓一声,好端端的一次性筷子——折了。 服务员过来一看,啧啧夸奖:“哎哟,你手劲儿真大。没事儿没事儿,这筷子不值钱。就是别随便掰。用多了污染环境不是?” 胡福林笑着点头。等到那桌面端上去,心里琢磨:菊儿,这一回,你可是跑不了了。 说着,站起来端着一碗热汤面,就往那桌娘俩走去。 可惜,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愣头青小伙子快步进来,对着老太太叫一声“娘”,紧接着,笑呵呵对着菊花叫一声:“媳妇儿,我送你们去桃花村摘桃花。” 呃,媳妇儿?胡福林登时怒了,好你个金小四,竟敢跟祖爷爷抢媳妇儿! 从今往后,金小四就过上了被他祖爷爷翘墙角的悲催日子!可怜呐,好好的祖奶奶,供起来不算,还被逼着离了婚。眼巴巴地送人家夫妻团圆。这还不算,还要送上贺礼,祝人家百年好合。唉,回顾前世今生,金小四常常慨叹:“祖爷爷啊,您被人休了就算了,为毛逼着菊花休了孙儿。难道,这也有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