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伯爵系列》 一卷全 台版 转自 狂奔@轻之国度 人物介绍 蜜苪儿 16岁,为了让祖传的面包店成为全国第一,每天忙于奔走的少女。对味觉的掌握超差,而且16年来没交过男朋友。个性活泼、急噪,平胸。 李察 19岁,蜜苪儿双胞胎哥哥——佛瑞德的好朋友兼副官。个性认真,颇有才能,只是性格上有点优柔寡断,负责保护蜜苪儿。 序章哥哥的来信 亲爱的妹妹: 嗨,蜜苪儿,好久不见了呢。 你好吗?这不用问也知道!我想你一定每天都很有活力地挥动着擀面棍拍打着面团吧。我可爱的妹妹如此健康,哥哥我真的很高兴。就算你的手臂变得全都是肌肉,我也不会抛弃你,请你不用担心。 可是蜜苪儿啊,你如此天真无邪,哥哥我的心却很郁闷。我的每一天都仿佛是世界末日。 哎呀,抱歉。突然跟你讲这个,你一定被我吓了一跳吧?但是,我的这份苦楚,无人可倾诉啊。除了你之外,我无法跟任何人说。 我们同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十六年了。我跟你都已经到了成年的年纪。虽然我们分隔两地,但是我自认跟孪生妹妹的你,在心灵上是相通的。我相信你一定能了解我的这份痛苦,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跟你说。你可以听听蠢哥哥的悲叹吗? 蜜苪儿,我呢,我恋爱了。我遇到了一位让我由衷觉得为她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命中注定的女子。我深爱着她,爱到我甚至痛恨起这场相遇。抱着这种快要发狂的心情,我每天都觉得心痛得快要死掉。 啊啊,我仿佛看到你惊讶的表情。抱歉,我从来没跟你提起这件事。 遇见她,让我成为大人,让我知道爱人这件事是伴随着痛苦。我已经回不去懵懂无知的孩童时代了。终有一天,你也会了解我这份心情吧。虽然我希望你什么都不懂直到永远。 啊啊,好乱,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我快疯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深爱的那个人,就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但是我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命运。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干脆死了算了! 我诅咒天神。我要诅咒让我们相遇,又狠心地拆散我们的命运之神。 只要能让我脱离这片绝望之海,要我将灵魂卖给恶魔我都愿意。 我知道我讲这种话很恐怖,也知道这是窝囊败犬讲的蠢话。 我深受打击。我想我无法振作了。也许再不久,我真的会疯了。没想到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真的存在着一个如此期待的自己。 亲爱的妹妹啊,救救哥哥吧! 我一个人站在格林希德的街角颤抖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支持我,除了你之外。 第一章突来的访客与惊涛骇浪的序幕 刚过三点。食材商店鳞次栉比的史基斯蒙五号街上,店主们都会趁这个时候稍作休息,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了。 “奥尔圣”面包店也不例外。母亲茱莉亚趁没有客人的时候外出购买晚餐的材料,负责烘焙面包的外公丹尼尔则在后面随便吃点东西。 这期间,没有人光顾的店面就交给大家公认的店花蜜苪儿照顾。如同往常一样被叫来看店的蜜苪儿,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整理着刚送到的信件。 “——有件吗?蜜苪儿。” 丹尼尔从跟店面相通的烘焙坊探出头来问。蜜苪儿隔了一秒钟才耸耸肩点头。 “嗯,皮尔先生寄了一封信给你,还有雪丽阿姨寄了一封信给妈咪。” “还有呢?” “只有这些。” 丹尼尔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今天还是没收到佛瑞德的来信,难怪你板着一张脸。” 被一语道破的蜜苪儿嘟着嘴,拨弄着两根长长的辫子不满地嘟囔着: “已经两个月了耶,居然都没来信,那小子究竟在做什么啊?” “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别那么说,你就耐心点等吧。” 丹尼尔安抚地这么说后,便接过两封信,回里面去了。 蜜苪儿叹了一口气,继续盯着原本摊开的笔记本。这个时间,她总是一边照顾店,一边跟这本笔记本大眼瞪小眼,一个人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是动脑筋想法子,这已经成为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了。 “——蜜苪儿,四点的钟响了吗?” 当蜜苪儿挥动着不像是平民少女会拿的讲究的笔时,这次从里面传来茱莉亚的声音。 面有难色的蜜苪儿头也不抬地回答那咬着半块面包,动作敏捷地一边将卷起来的袖子放下,一边走出来的母亲。 “三点的钟才刚响啦。” “是哦……怎么,你还在想?” 看到女儿专心不知道在写什么,茱莉亚觉得很受不了。她伸手一把抢过笔记本来。 “‘打倒布兰希尔,成为圣杰尔威第一’……真是的,你还真有恒心,每天都在想这种无聊的事。你再这样下去,婚姻大事会愈来愈遥遥无期啦。” “什……我交不到男朋友,算我对不起你啦!” 十六年来都没交过男朋友的少女心,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拿出来讲,蜜苪儿觉得很受伤。她抢回笔记本,很气愤地回嘴: “你别来烦我,我要想下一种新产品的企划,很忙啦。” “新产品……你还打算继续下去?那个超不受欢迎的企划……” “那是当然啊,老是卖这种到处都有的面包,怎么让我们成为第一?我们要不断推陈出新,在史基斯蒙创造新时代啊!” 蜜苪儿握紧双拳,热血沸腾地说着。这可是关系着家业存亡的危机,同时也是左右明天食粮的重要问题呢。 她听说五号街区入口处新开的那家“布兰希尔”面包店,店面干净整洁,老板曾到邻国西亚兰公国学习,以异国风面包为卖点,可能也是因为稀奇,所以总是门庭若市。 “布兰希尔”刚开店时,蜜苪儿假装一点也不在意,然而当朋友告诉她这样的情报时,她根本就坐立不安,偷偷地跑去刺探敌情。在看到不输给传言的盛况时,她当场立誓。 (什么布兰希尔,取那什么装模作样的名字。我怎么可能输给这种恶心的店!我一定要证明我们“奥尔圣”,才是史基斯蒙第一的面包店!) 这种不认输的个性被煽动的那一天起,已经过了约半年。蜜苪儿不仅不像同年龄的少女那般青春洋溢,更将婚姻大事抛诸脑后。她为了提升业绩与创造话题性,积极奔走于新面包的试作与宣传,更为了装潢毫不起眼的面包店,一点一滴的努力存着钱。然而……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反正业绩也没什么被影响到嘛。” 看着茱莉亚一脸不感兴趣地这么说,蜜苪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叹啊!位于文化与艺术之都圣杰尔威,开在商业激战区史基斯蒙的老字号面包店“奥尔圣”,都已经传承五代了,很难想像这是下一代继承人会讲的话。 “你听我说,妈咪。这是身为一名面包师傅、一名商人的面子问题。可以成为史尔基斯蒙第一的面包店,就等于成为圣杰尔威第一耶,这不是很棒的事吗?如果真有这天,一定会有客人大老远专程来我们店里买面包哦。对一个面包师傅而言,这是何等光荣的事啊!如果你跟外公能认真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真是的,为什么你们那么消极啊!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我的商业头脑才无用武之地,不是吗?” “商业头脑 ……” “为了把我们的面包店推向最高峰,我不惜任何努力。我可以忍受不吃晚餐,也不在乎到鲁米那尔大道上去宣传试作商品,甚至去拉客,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喏,你看,这次我想要变个花样,做做看包着蔬菜汤的面包。如果有这种面包,那就不需要再煮汤,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一餐,对吧?我想先用芜菁来试做看看,你觉得如何?” 看着认真地递出企划案的女儿,这次换茱莉亚一脸受不了地按着太阳穴。 她对经营家业这么热心,的确是一件很令人欣慰的事情,然而把精力花在错的地方,而且还有点白费工夫的感觉,实在可惜。再说,一开始居然会选芜菁,真的不得不承认,她也太没天分了。 “……随你高兴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是,别妨碍到外公,还有,请别人试吃时,至少要做出能吃的东西来。” “你这样讲也太过分了吧,我知道啦。” 蜜苪儿不高兴地回答。看她的表情,似乎对于她以前做出来的那些硬得跟石头一样的面包,一闻眼泪就会喷出来的面包,可以当作杀人工具一事毫无自觉。 这时,茱莉亚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似地眨了眨眼。 “糟糕,我没空跟你说了,四点还要去送东西呢。” “我、我去!哪里?” 蜜苪儿立刻合起笔记本,双眼发亮。茱莉亚做的果酱在这一带颇受好评。当事人说只是兴趣,并没有多加宣传,不过一传十,十传百,现在订单从史基斯蒙的四面八方涌进。因此蜜苪儿整个早上几乎都在送货,不过她认为这也是为了提高业绩,是通往顶尖之路,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辛苦。 “我看看,十二号街的……这里啊,这里我以前也去过,现在出发,来传及在四点送到。这就交给我,妈咪你就放心去购物吧。” 看着迅速翻动订单的蜜苪儿,茱莉亚啪地往她头上打去。 “别把我当老太婆,你看店,知道了吗?” “讨厌。” 茱莉亚顺便把吃到一半的面包往女儿嘴里塞去,然后快速地拉开店门。本来以为她要走出去了,却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 “对了,外公说可能会有人来找他,他在里面休息,要是客人来了记得去叫他。” “……唔……路上小心。” 没听完女儿最后讲什么,茱莉亚精神抖擞地关上门外出了。 目送着母亲精力旺盛的背影,蜜苪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的母亲比别人还勤奋工作,这点不用问别人,她也看得出来,她从小就是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长大的。只是,那种无所求的个性真是急死人了。 (妈咪怎么不去吃一些好吃的东西,到处去玩呢……这全都是因为我们家是一间贫穷的面包店……) 蜜苪儿用力握紧拳头。 (妈咪、外公,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奥尔圣”成为史基斯蒙第一的面包店。因为我有传承自爸爸的这份商业头脑!) 在心中信誓旦旦地重复经常下的决心后,蜜苪儿再度拿起笔。 不仅在五号街,其他街也有许多同业。跟母亲从小就熟识的叔叔伯伯们,虽然很疼爱蜜苪儿,但是为了夺得第一,也不能怪她狠心了。感情不能当饭吃。 (虽然他们两个都说保持现状就好,但是既然要做生意,就要做到最好。征服史基斯蒙之后,接着要在市区开分店,然后让全国都有“奥尔圣”的分店,最后要成为像罗格希尔德一样的大实业家。再来……) 蜜苪儿幻想着无止尽的未来,不知不觉脸部表情也放松下来,低下头,正想把这些写下来时,一看见手上握着的笔,立刻被拉回现实。 带点黯沉的深蓝色、有着金色雕饰的这支笔,这世界上只有两支。 另一支笔的主人,就是送这支笔给蜜苪儿的人。他以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吻说,他居住的国度里,有送跟眼眸相同颜色的东西给自己喜欢的对象的习惯。 (……不行,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 蜜苪儿的家人只有外公跟母亲。她的父亲是异国的贸易商,在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因为意外而去世了。 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遗传了母亲的金褐色头发,以及先夫的蓝灰色眼眸的双胞胎哥哥。 他的名字叫佛瑞德列克,六岁时就当了邻国亚德马列斯王国某位名流的养子。 虽然如此,但是兄妹之间的缘分并没有就此中断,反而往来得更加密切。两人一直频繁地通信,他也多次带着大批礼物回来玩。由于是需要马车行走六天以上的距离,因此也不能太常见面,于是书信便成为他们两人非常重要的交流方式。送给蜜苪儿,要蜜苪儿写信给他的这支蓝色的笔,是蜜苪儿最重要的宝贝。 而他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上居然写着——感叹无法得到回报的恋情,说什么诅咒天神,什么愿意把灵魂卖给恶魔之类的。还说快要疯狂,要我救救他。带着如此悲痛呐喊的这封信,是在两个月前寄来的。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那种大受打击的感觉是无法比拟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饭也吃不下,甚至会让人觉得担心,但是绝对不会示弱或是抱怨。他异常自信又开朗,从没看过他有心情低落的时候。然而…… (他果然在养父家过得不好!) 这是蜜苪儿的第一个感觉。 给人当养子后,他立刻把头发染成金色。当他对蜜苪儿说:“因为父亲大人是金发。”时,幼小的蜜苪儿便很愤慨,觉得他是被强行染发。从此以后,她对他的养父就没有好感。 现在,在感情上受伤的他竟要妹妹蜜苪儿救他。原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依靠,原来他是如此孤独。 去当养子都已经十年了,他的新家人并没有成为他的支柱。 (好可怜——!) 就是知道哥哥总是强颜欢笑,让她的心里更难受。本来想干脆去接他回家,但是这么一来,外公跟母亲就会知道这件事。这万万不可。因为她已经跟哥哥约好,绝不做让他们担心的事。 蜜苪儿想了好久,决定对信的事情保密。不过,她为了替难得示弱的哥哥打气,于是赶紧回了一封信,信上写着:“你要放弃一位你这么喜欢的对象?你这样还算是男人吗?振作点啦!”——可是,对方却杳无音讯。 过去从不曾发生过隔了这么久没回信的事情,而且还是在收到那种内容的信之后。害她这两个月来,连连往坏的方面想,一下子脸色发白,一下子惊慌失措,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真是的……佛瑞德到底是怎么了……) 至少让我知道你没事,那我还可以稍微安心一点。 就在蜜苪儿这么想的时候,店门开了,门口的铃铛轻声响起。 “啊,欢迎光……临。” 蜜苪儿马上堆起笑容转过去,然而一看到来访的客人,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微微低头踏入店门的高窕客人,穿着一件应该是冬装的厚重外套,头上戴着一顶宽边的暗色帽子。在即将进入春暖花开的这个季节,这样的打扮走在花之都圣杰尔威,看起来有点奇怪。 (是旅客吗?真罕见……) 蜜苪儿不自觉地盯着对方看。五号街区离旅馆街有段距离,因此很少看到有旅客经过。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更显得突兀吧。 对了,妈咪说有客人会来找外公,是这个人吗?正当蜜苪儿这么想时—— “抱歉——” 这名旅客以出人意料的年轻声音这么说: “这里是奥尔圣家吗?” 他拿下帽子看着蜜苪儿,轻轻点头致意。蜜苪儿则呆呆地张 着嘴巴。 在他不合时宜的打扮下,竟有张端正且清秀的脸庞。 明亮又干净的褐色头发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有种家教良好的清洁感。茶褐色的眼眸看起来很温柔,沉着的眼神更甚于蜜苪儿认识的每一个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前后吧,浑身散发出一股宁静、稳重的气氛。 “……请问?” 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看蜜苪儿,让原本不小心看傻了的她回过神来。 “嗯嗯,对,这里是奥尔圣家。请问您是哪位?” 蜜苪儿红着脸赶紧回答。对方的眼角带着微笑,温和的说道: “你就是蜜苪儿小姐吧?真的跟佛瑞德长得一模一样。” 声音里充满亲切。看到蜜苪儿瞪大双眼,他很有礼貌地报上姓名: “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伯恩哈德家的使者,我叫李察·瑞福。” 伯恩铪德是佛瑞德的养父家。说是使者的他,名字也很亚德马利斯风,应该是没有错,但是,他们家从来没有派使者来过。 蜜苪儿更加惊讶与不安,她觉得是不是佛瑞德有什么不测。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蜜苪儿出乎意料。 “我是来接你的,蜜苪儿小姐。” “……我?” “很抱歉,你必须立刻赶去亚德马利斯王国。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请。” 对方讲得很轻松,却让蜜苪儿惊慌失措。 佛瑞德养父家的使者,为什么会来接自己?她完全摸不着头绪,不由得往后退。 “那个,请等一下。我外公在里面,我去叫——” “不用了。” 蜜苪儿的手臂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那名叫做李察的年轻人以一种平稳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 “我已经跟丹尼尔先生说过了,你不用担心。” “……” 抬头望着他的蜜苪儿,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 (讲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伯恩哈德家的使者,究竟跟外公说了些什么?他又打算带我去哪里? ——说到底,这个人真的是伯恩哈德家的使者吗? “外公!” 突然觉得害怕的蜜苪儿大叫。 烘焙坊跟店是连在一起的,待在烘焙坊里的外公一定有听到他们的谈话。然而,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里面异常安静。 “我说外公!外公——” 不过,喊叫声在中途就停了。因为她突然被拉了过去。 蜜苪儿屏住气息,因为太过恐惧而缩着身子。看到她这个样子,李察略显犹豫,不过他还是像下定决心似地,单手伸向蜜苪儿的胸前。 “……没办法了,上头交代我一定要带你回去。” 一说完,他立刻牢牢抓住蜜苪儿的肩膀,把她压向后面的墙壁,以防她逃走,然后拿出一罐小瓶子,用手指弹开瓶盖。 “请原谅我的无礼,之后我愿意接受你任何的责难。” 他的动作迅速,让蜜苪儿无法立即反应,只能抬头望着逼近眼前的他。茶褐色的眼眸异常真诚地反盯着蜜苪儿,让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你……你要做什……” “嘴张开。” “嘴?” 下意识地反问。李察微微呵着气地笑了出来。 “好可爱的嘴唇。” “……啊……?” 这句台词足以摧毁天真少女平静无波的心。李察轻而易举就将小瓶子里的东西,倒进脸愈来愈红、身体愈来愈僵硬的蜜苪儿嘴里。 “————啊!” 反射性地将倒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液体吞进肚子里后,蜜苪儿发出尖叫声。 “呀啊啊啊!这是什么?毒药?你给我喝什么!” “别担心,只是安眠药而已。” “安眠药?” “由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魔女亲手制造,以立即见效闻名的超强力安眠药。请放心,并没有副作用。” “什……” 突然对别人下毒,自己居然还能讲得那么爽朗。 蜜苪儿呆呆地望着李察。突然,她觉得那份看起来温柔的微笑开始变得模糊。 (——什么?等等。不会吧……!) 视野大大地摇晃着。一股令她几乎站不住的晕眩袭来,她不由得蹒跚了起来。 (立即见效也有个限度吧?) 蜜苪儿在心里这么呐喊后,意识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 ◎ 在梦里一直听到的那个声音,感觉好怀念。 很怜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有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抽噎着。而那碎碎念着的感觉也好像似曾相识。 那究竟是谁? 蜜苪儿意识朦胧地看着天花板,接着觉得很奇怪地皱起眉头。 每天晚上睡的床上,没有那种装饰着如此精细刺绣与蕾丝的床顶。这么说起来,四周好像也很松软。 (——啊?) 蜜苪儿跳了起。虽然跳起来时让她有点晕眩,然而那些感觉都因为袭来的惊讶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 蜜苪儿一个人坐在比平常大五倍的宽敞床铺上。房里铺设的每一件家具,以及看似非常高级的地毯、窗帘,全都是蜜苪儿从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仿佛掉进了异世界里。 低头一看,身上穿的睡衣也是从未看过的丝绸。贫穷面包店的女儿连件外出穿的丝绸衣服都没有,怎么可能拿来当睡衣穿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几分诧异的蜜苪儿,只手撑着沉重的头,缓缓地下了床。总之,要先想办法掌握这不可思议的状况—— “你醒了吗?” “呀啊啊啊!” 后面突然出现声音,吓得蜜苪儿跳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床后面还有房间,更没预料到那里会有人。 “你还好吗?” 跳了一下,突然出现的晕眩让她的脚步蹒跚,这时,有人急忙扶着她。当蜜苪儿抬头想向对方道谢时,却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晕眩、头痛全都消失了。 褐色头发、茶褐色眼眸,一身清爽的男人探过头来看。那是在店里突然对蜜苪儿下药的男人——叫什么李察的人蛇集团。 就在她回想起这件事时,过去被称为第五号街铁拳女王的蜜苪儿,右手立刻喷出火来了。 “……你这个、不是人的家伙————!” 啪,响起一声巨大的声响。被呼了一个巴掌的李察蹬着脚后退。 “你这个人啊,别以为长得有点帅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居然对女孩子下药掳人,做这种事你不觉得可耻吗?太、可、恶、了——!” 虽然长得好不好看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就是很气自己不知道对方是人蛇集团,还对他动心。蜜苪儿气到不停发抖地瞪着他。 可能是完全没预料到,李察摸着脸颊,瞪大眼睛呆在原地。看着一脸惊讶到近似天真的那张脸,看着看着蜜苪儿哭了起来。 “太过分了嘛…………让我回家啦。” “那个……小姐。” “把我卖到妓院也卖不到好价钱啦。” “——啥?” “不是我自己在讲啦,我这个人反应差、嘴巴爱骂人,而且又很粗鲁。我劝你还是重新考虑一下会比较好喔。” 大概是被哽咽地哭着蜜苪儿吓到了,李察沉默不语。没多久,他以安慰的口吻说: “你误会啦,这里不是 那种地方。” “那这里是哪种地方?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伯恩哈德家的莫里兹城堡。” “……伯恩哈德家?” 佛瑞德养父的姓,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蜜苪儿不自觉地忘了哭,抬起头来。这时,李察微微放松表情地说: “这里是亚德马利斯王国西边国界的公爵领土。搭乘马车从圣杰尔威往东走,大约一天半的距离。”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你打算把我卖到亚德马利斯的妓院吗?” “……小姐,可以忘掉妓院这一段吗?” “我又没说错!你不是说已经跟外公讲好了吗?你花了一大笔钱,买下我了吧?被卖掉的年轻女孩会有什么下场,这个我还知道啦!” 蜜苪儿无理取闹地乱发脾气。虽然很想打倒这个男人逃走,但是如果自己被抓的事外公也知情的话,那自己根本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现在蜜苪儿的心情是生气大过于怨恨。 “我不知道我们家那么缺钱……可是,一般会把重要的店花卖掉吗?真是难以置信!以后谁来看顾那家店啊!” “…………不是,你听我说……” “好了啦,算了,我认命了。我做就是了啦!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喔,我可是完全没有经验。这可不是我自豪,我这一身还是非常健康、纯洁无暇,如果你想把我当成商品,要我接客的话,你可要负责起业务指导的责任喔。” 已经有点自暴自弃的蜜苪儿开始口无遮拦地乱讲,这让李察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微笑早已僵住。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成为这个业界的顶尖红牌。” 就在蜜苪儿心情已经转换过来,说着自己的重大决心之时—— 走廊那边传来啪嗒啪嗒匆忙的脚步声,接着立刻有人用力推开门冲进来。 “蜜苪儿!” 仿佛很熟地叫着她的名字,而且是很不寻常的声调,让蜜苪儿一惊。她看着来人,有种奇妙的感觉让她觉得困惑。 (——咦?这个人,好像在哪里……) 那是一个刚过三十左右的壮年男子。五官说好听是纤细,说难听是有点神经质感觉的一名绅士。衣着打扮跟给人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生长在富裕人家。在市井出生的蜜苪儿,应该不会跟这种人有牵连,但是为什么记忆深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因为用跑的过来,他喘着气,脸颊红润地站在原地,凝视着有点退缩的蜜苪儿。没多久,他红着一双极为感性的泪眼,突然抱了上来。 “蜜苪儿!” “呀啊啊啊!干嘛,你是谁啊?人蛇集团的大哥?” “我是爸爸啊,蜜苪儿!” “…………啥?” 蜜苪儿眨着眼睛,不停地看着这个抱着初次见面的年轻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 ◎ 西亚兰公国毗邻利杰兰德王国与亚德马利斯王国。 父亲是公国贸易商的四男,因工作来到圣杰尔威的时候,跟母亲茱莉亚有戏剧化的相遇,因而坠入爱河。然而运气不好,遇上海难,当父亲命丧黄泉的时候,才约莫十九、二十岁,还很年轻。那是在蜜苪儿与佛瑞德出生前半年发生的事情。 那么,在眼前抽抽噎噎的男人,究竟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的父亲啊!是你跟佛瑞德如假包换的父亲。” 红着眼眶如此诉说的男人让蜜苪儿很困惑,她沉默不语了。 实在很难抹去事有蹊跷的感觉,然而,应该才初次见面的他,的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金色头发、蓝灰色眼眸的他,仿佛就像成年后的佛瑞德,给人的感觉跟五官都很相似。 (而且……) 摆在家里橱柜深处,那幅用纸跟布包裹好几层的肖像画—— 小时候跟佛瑞德一起发现的那幅画,上面画着一名金发、蓝灰色眼眸的青年。外公偷偷告诉我们,那是很久以前死去的父亲,在结婚前送给母亲的肖像。肖像里的父亲跟眼前的绅士,简直一模一样到令人觉得恐怖。 但是,突然冒出来说:“我是爸爸啊!”她也无法立刻就相信啊。因为十六年来,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我跟佛瑞德的爸爸叫做爱德华·索尔费尔兹,他是西亚兰公国人……妈咪说我们出生前,他就已经死了。” 听到蜜苪儿这么说,男人的眼睛里又泛出泪光。 “茱莉亚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真对不起,蜜苪儿。就是因为我说了谎,才让你的立场变得这么复杂。” “说谎……什么意思?”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蜜苪儿。” 明明是一个过了三十岁,而且还长得满帅的美男子,但他居然从刚才哭到现在,看来是一个很爱哭的人。 “我的本名叫爱德亚德,是一个生在这里,也长在这里的亚德马利斯人,现在人称伯恩哈德公爵。” “公爵?” 蜜苪儿的声音不自觉骤变。公爵是贵族里的最高爵位,而且听说除非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功,否则非王族出身的人,是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爵位。 名叫爱德亚德的爱哭绅士轻轻点点头。 “我本身是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平凡男人,只不过运气很好,继承了亚德马利斯国王家的血统,因此才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份与富裕的生活。” (国……国王家的亲戚?) 无可挑剔的超名门嘛。对生长在市井的蜜苪儿而言,简直是云端上的世界。 “那么,大叔你认识当今的国王陛下咯……?” 因为太过惊讶,差点晕厥过去的蜜苪儿回过神来,戒慎恐惧地这么问时,爱德亚德的眼眸里立刻充满泪水。 “你叫我大叔?如果你要像叫陌生人一样地叫我,那我宁可死掉!” “啊,对、对不起。那……呃,爱德亚德先生。” “可以叫我爸爸吗?” “呃……好、好啦,那究竟是怎样啦,爸爸?” 可能是很满意蜜苪儿屈服于半威胁的要求,爱德亚德拿起丝绸手帕拭泪。 “我当然认识他啊。国王陛下亨利希四世正是我的哥哥,不过不同母亲就是了。” “国王的弟弟?也就是说,爸爸你是前国王的王子……?” “没错。上一任国王路德维希六世是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 虽然爱德亚德讲得轻描淡写,然而听的人却吓得花容失色。 “不————!” “蜜、蜜苪儿?” “不可能!王子跟面包店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恋爱?又不是在讲童话故事,那种天真的故事,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上演!那我的商业头脑究竟是遗传到谁的?该不会我从来没有那种才能吧……?不————!” 太过冲击的事实让蜜苪儿差点失去理智。正因为认为自己继承了父亲的天资,所以才能勇敢地朝着一直做不出成绩的“迈向第一计划”迈进。 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不但不是商人,还是一国的王子?怎么可能! 爱德亚德本来瞪大眼睛,看着女儿突然一脸苍白地惊呼,不过他的表情又渐渐缓和下来,带着怜爱说道: “……你这个样子跟茱莉亚好像,活泼的时候也跟她一模一样。” 他有感而发地以充满怀念的声音说着。 他的眼神让蜜苪儿吃惊,因为他的眼眸里,有着蜜苪儿从不曾感受的父亲的慈爱,以及现在进行式的恋情。 爱德亚德带着一副年轻人的表情,眺望着远方。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而我十七。蜜苪儿,你的母亲既漂亮又活泼,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而我也是在第一次见到她,被她用苹果朝脸上扔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被她俘虏了。” “苹果……” 这是怎样的相遇啊…… “你知道葛瑞格森林吗?” “啊?嗯,就是圣杰尔威郊外的别墅区,对吧?” “我跟茱莉亚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唷。” 蜜苪儿完全不能理解双颊有点泛红的父亲心境,而爱德亚德就对着这样的蜜苪儿,开始述说了起来。 十七岁的秋天。爱德亚德造访葛瑞格森林的别墅时,遇见了正好来附近村庄参加丰收庆典的丹尼尔及茱莉亚,事情就从这里开始。 爱德亚德对茱莉亚一见钟情,茱莉亚也对他有好感,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交往也愈来愈深。 然而,他无法向茱莉亚坦白自己是亚德马利斯国王的弟弟,这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公诸于世的身份,而且他也害怕身份一旦曝光,他跟茱莉亚之间会产生隔阂。 于是他捏造出一个西亚兰公国贸易商的儿子,一个叫做“爱德华·索尔费尔兹”的人,用这个身份跟茱莉亚交往。 然而,幸福的日子有一天突然被打断了。 当时的爱德亚德已经被赐予伯恩哈德公爵的身份,但却是王位继承权的第二顺位,仅次于王兄膝下的年幼王太子,立场很微妙。不过因为当时他还年轻,也还没有结婚,因此并不拥有正式的继承权。他母亲为了巩固儿子的地位,自然很想跟名门贵族的千金联姻。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发现茱莉亚的存在,他母亲当然是非常生气。看着出生后可以说是第一次反抗的爱德亚德,让她更加愤怒。于是这样扬言: “跟茱莉亚分手,娶我选择的对象,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杀……?” 蜜苪儿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是在听父母相识的过程吗?怎么好像变成一个危险的故事。 “母亲是先王陛下的第二王妃,是一个很习惯拿权力威胁他人的人。而她对于让我继承王位这件事异常执着,已经到了有点病态的程度。所以我马上就很清楚,这并不是单纯的威胁,这个人真的说得到做得到。” 事实上她似乎找到了茱莉亚的家,并且加以监视。爱德亚德以有点疲惫的表情再度说明。 蜜苪儿看着这名乍看之下似乎毫无烦恼地成长、无忧无虑的绅士,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如果他真的是父亲,那么他同时也是抛弃母亲、不诚实的男人,然而她却不这么想,反而有种很想鼓舞他、很想对他伸出手的感觉。 “那个……振作点——” “我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那样诅咒过我的身世。” 正当蜜苪儿想要安慰他的时候,爱德亚德突然仰天长叹。 “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她,而要跟她分手的时候,我终于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茱莉亚一声责备也没有,就接受了事实。完全没有提到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跟佛瑞德……!——啊,蜜苪儿,你就尽情地责备我这个屈服于权力之下,抛弃身怀六甲的恋人,跟其他女子结婚的愚蠢父亲吧。你要骂,要打,要把我吊起来,我都毫无怨言!” “等、等等,你别那么激动啦,叔……爸爸!我没有要责备你,你继续说下去吧。” 被女儿一说,差点失控的父亲擤了一下鼻涕,说了声抱歉。 “……我是结婚了,不过妻子没多久却因病去世。虽然周遭的人都劝我再娶,然而我已经对自己的人生觉得厌烦。我无法再压抑自己封锁的记忆,于是跑到圣杰尔威去找茱莉亚……” 那是在我们分手六年后的事情。 偷偷在面包店前窥探的爱德亚德非常惊讶。他看到愈发成熟漂亮的茱莉亚身边,有一对幼小的男女孩童。 想到她可能已经结婚生子,就让他坐立难安,于是他趁机接近小男生——佛瑞德,打听孩子父亲的事情。这时他才知道茱莉亚生了自己的小孩。 之后与茱莉亚见面的爱德亚德,虽然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还是对茱莉亚表示自己对她的心意丝毫没有改变,并重新向她求婚。除了想要赎罪之外,老实说,他也不想再重复只为了生下继承人而结婚的不幸了。所以这次他一定要娶茱莉亚为妻,一起养育两个孩子。然而,茱莉亚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爱德亚德只想着这次绝对不能再放手,离开茱莉亚跟两个孩子,于是哭着对茱莉亚说,如果没有继承人,伯恩哈德家就会毁了,要求领养佛瑞德。他想:只要有这层关系,两人之间的缘分就不会断。 知道事情始末的丹尼尔和佛瑞德也偷偷协助,原本非常不愿意的茱莉亚,到最后还是点头了。结果佛瑞德就以领养的形式离开奥尔圣家,来到伯恩哈德公爵家—— (……呃……) 蜜苪儿拼命在脑海中整理乱七八糟的头绪。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去当养子的佛瑞德,其实是被还活着的父亲收养,而只有我不知道这一切的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吗?” 为什么只有我被排除在外?当蜜苪儿脸上浮现纳闷的表情时,原本开来深受打击的爱德亚德急忙继续说: “啊,当然,我本来打算立刻带你来的喔。我为了请求茱莉亚的原谅,一直送她礼物,然而她却完全不回应我,也不让我见你……她还是不能原谅我吗?从以前到现在,我爱的只有茱莉亚一人,我一直这么对她表白,但她还是不相信我。蜜苪儿,你觉得呢?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呢……呜呜……” 现在回想起来,每次佛瑞德回来时,总是带着大批的礼物。原来那些是爱德亚德要送给妈咪的东西。 不过,这个哭声、这个磨磨蹭蹭的感觉,真的似曾相识。 “恕我离题一下,在我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我耳边啜泣?” 她突然想起来,这么一问之下,只见爱德亚德边拿着手帕压着眼角边点头。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于是一直待在你枕边。看着你熟睡的样子,心情就愈来愈激动……当年那个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是没想到你会在我刚好离开的时候醒来,我的运气真差。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告诉你我是谁呢。” “……呃,已经够热情了,刚才的拥抱。” 想起来就觉得无力的蜜苪儿回答他,然后松了一口气。 “事情的始末我了解了。不,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就当作已经了解好了。” 虽然事情太过突然,还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不过自己已经接受这名绅士的说法。这个人就是父亲,只有这件事轻而易举地落在心底,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有必要用那种强迫的手段把我带来吗?你该不会是太想见我,所以趁妈咪外出的时候让人把我绑来吧?不仅外公……连这个人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蜜苪儿斜瞪了一眼待在旁边的李察。爱德亚德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出大事了……时间紧迫,因此让他用那么粗暴的方式带你来,真对不起。” “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是……有关佛瑞德的事……” “那小子怎么了?” 对哦,为什么没看到佛瑞德呢?他外出了吗? 爱德亚德又再叹了一口气,将一封信递给现在才觉得怪异的蜜苪儿。 “我已经进退两难了……因此非常需要你的协助……” “啊?怎么了?我可以看吗?” 蜜苪儿虽然觉得困惑,但 仍打开信来看,还没看完就瞪大了眼睛。 “给父亲及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的各位: 不肖的伯恩哈德伯爵佛瑞德列克,决定从今天起,辞区这个封号,离开这个国度。 我觉醒了。我发现在她成为殿下的王妃之前,也就是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如果有时间在那里意志消沉,那就把她夺过来啊,你是个男人吧!’非常感谢我最爱的妹妹给我这么强而有力的建言,推了如此软弱的哥哥我一把,我决定带着丽蒂安娜小姐,一起迈向爱之旅程。 您对我恩重如山,请原谅我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也请别怪我在注定的恋情之前,选择放弃一切。 佛瑞德敬上。” (什么————?) 不好的预感真的灵验了。 “这、这是那个……就是那个……私、私、私——” “私奔。” “对,就是那个!” 蜜苪儿伸手指向插嘴的李察,随即马上抱头。 “等一下喔,等等、等等、等等——佛瑞德私奔?骗人的吧?那小子都还没完全变声呢!” “这跟声音的高低没关系吧……” “因为我?因为我的唆使,所以他才下定决心私奔吗?不————!还有,这个‘殿下’是指什么!” 看到蜜苪儿的混乱,李察小声地告诉她: “是亚弗列德王太子殿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佛瑞德的留书中?” “那是因为他私奔的对象,是殿下的未婚妻。” “…………啥?” “也就是说,佛瑞德带着即将成为王太子妃的千金私奔了。” 瞬间,蜜苪儿的脑袋停止思考了。 ——视野摇晃了起来。 “啊,蜜苪儿!” 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好可怜,脸色这么苍白!李察,不准你欺负我女儿!” 完全不记得自己欺负过她的李察,面对爱德亚德不合理的斥责只是轻轻地咳了咳,恢复正经的表情。 “爱德亚德大人,你要振作起来。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整个家族都会犯下大逆不道的罪名,或许会被判死邢……至少也会被流放到国外哦。” “啊。” “什么!” 爱德亚德霎时脑袋一片空白,而他扶着的蜜苪儿则是脸色苍白。 “怎么会,那该怎么办!我、我究竟、该……该怎么办……” 根本不知道哥哥恋爱的对象是王太子的未婚妻,虽然并不是好玩才煽动他,但是结果算是自己唆使了他吗?因为这样,好不容易才重逢的父亲,要被判死邢吗? “冷静,蜜苪儿。不用那么紧张也没关系……不,我是说,总之你先冷静一下。” 可能是被影响到了,爱德亚德突然出现可疑的举动。这时,旁边冒出冷静的声音。 “事情还没被发觉,现在还来得及隐瞒。” “……隐瞒?” 李察很认真地点头。 “我们已经派出搜查队,找寻佛瑞德他们的下落了。只要在一个月后的订婚宴之前找到他们两人,就不会有问题。” “可、可是,万一没找到怎么办?该不会要我代替,嫁给王太子殿下吧?” “你在说什么,有我在,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嫁给那个王太子!” 看着爱德亚德变脸,李察只能苦笑,带着有点伤脑筋的眼神望向蜜苪儿。 “但是,需要有替身,一直到这件事平安落幕为止。” “替身……?” “对。你必须要当替身,当伯恩哈德伯爵——佛瑞德列克的替身。” 第二章假伯爵进皇宫 那一天,在稍微迟来的春天刚刚开始萌芽的格林希德皇宫里,议论着某青年贵族的传闻。 “听说阔别已久的伯恩哈德伯爵要入宫复职了。” “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吗?听说他的头受伤了,有点丧失记忆。” “那也是很名誉的负伤吧。听说他挺身而出,护住了未来的王妃。” “不愧是英雄,还是如此机灵……” 他们的表情里看不出同情或担忧,只有露骨的好奇心,以及将暗藏的恶意转换成微笑,眉来眼去而已。 “对了,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什么伯恩哈德伯爵跟犹贝尔侯爵千金私奔。” 当其中一个人仿佛突然想起来似地这么说后,无聊透顶的贵族们立刻眼睛发亮。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耶。” “但是,伯爵今天就要进宫了吧?” “不,我猜是私奔的计划失败,没办法只好入宫来。” “未必只是传言哦。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走得很近……也许疗伤只是幌子,其实两个人手牵手私奔去了,这种可能性也……” “这可是大事啊,会动摇国本呢。” 这些人脸上全都浮现着残酷的奸笑。有人以仿佛发现新游戏般的口吻哼唱着说: “当事人出现就真相大白了。各位,让我们欢迎伯爵吧。” ◎ 亚德马利斯王国位于大陆北方。 西临利杰兰德王国,南接西亚兰公国,是一个森林与沼泽丰富的国家。 虽然跟风格华丽且高尚的利杰兰德王国,以及面海、海运业发达的西亚兰公国相比邻,亚德马利斯王国略显淳朴,然而这个北方大国在大陆上,依旧是远近驰名。 首都格林希德位于国家的中央偏西方,铺满石板的道路纵横交错,处处可见郁郁葱葱的小森林,街景也充满古风。实际上,格林希德的历史悠久,在遭到过去称霸大陆的兰斯洛特·亚斯利姆侵略之前就已经开发,算起来也有七百年了吧。 在这期间,这块土地的统治者不断更替,在兰斯洛特统一大陆后才产生了共同语言,人们竟然成为霸王的子民,只是,那也只维持了百年左右。之后,异民族纷纷拥立自家的国王夺回旧王权,没多久又受到他国的侵略,遭到吞并。在混乱当中,甚至有不是自家出身的王侯,登上王位的情况发生。 格林希德辽阔的国土上有许多银矿,而且河川众多,带来肥沃的土地,再加上隔海对岸的东大陆与南方青大陆处于列强争霸时代,它正好位于攻守皆宜的据点,因此有着被强迫参与战争的历史。 而兰斯洛特的末裔,也就是现在的格利泽雷特王族最后成为统治者,入主格林希德的香德尔菲尔城,是在距今约两百年前的事情,现在的王族是前所未见的长命王朝,获得周边诸国的敬畏与认可。 第十四代国王,即现在的亨利希四世在很年轻时便登上王位,至今仍维持着自先王继承下来的和平与丰硕,是一位具有英名的国王,深受百姓爱戴。王位继承人亚佛列德王太子也很有魄力,整个王国都热切期待王子即将到来的订婚宴。 新娘名叫丽蒂安娜·蜜雪儿罗丝·德·犹贝尔,是利杰兰德王国犹贝尔侯爵的千金。 这起婚约很突然,又充满戏剧性。 亚佛列德今年二十一岁,上门说媒的人当然是络绎不绝,然而,王太子却坚持还不想娶妻,不理会各家名门权贵的千金,个性非常奇怪。谈起婚事就吊儿郎当、心情反复无常的王太子,让宫廷贵族们伤透脑筋。 王太子应该要迎娶血统优良的王妃,尽早生下继承人,稳固王室的系统。宫廷里的大臣们深信这攸关国家安定,纷纷积极寻找适当的王妃人选。某一天,听说邻国利杰兰德有适当人选,便立即赶过去。为了那位住在圣杰尔威的千金,大臣们在与利杰 兰德的边界处——伯恩哈德的莫里兹城堡举办晚宴,介绍亚佛列德与那位千金认识。 没想到,赴宴的亚佛列德并没有选择安排好的千金,反而从同样被邀请来的利杰兰德贵族的千金里面,看上了丽蒂安娜。这个举动招来安排这一切的部分贵族的不满,宫廷中掀起了赞成与否决两派争执不休的骚动。 虽说如此,但是原本人选就未定,也不是政治联姻。丽蒂安娜出身跟利杰兰德皇室有亲戚关系的名门,作为王太子妃是无可挑剔的好人选,最重要的是,原本不想结婚的王太子终于下定决心了。因此,宫廷内还是一致决定祝福这段婚姻,平息了纷争。 就在距今半年前,为了准备结婚的她搬进皇宫的东塔—— “啊————!” 蜜苪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我不行了!再也记不住了!” “别……别那么说,我们再加油一下嘛。”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但是李察还是赶紧安抚。这七天来,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他早就习惯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确认不行。待会我给你吃巧克力跟杏仁饼干,好吗?” “我不要啦,又不是小孩子,别用食物这一招。” 蜜苪儿绷着脸拒绝。看到昨天以前用的招数已经不管用了,李察缄默着,一副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 来到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第八天早上。蜜苪儿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里。当然是以伯恩哈德伯爵的身份入宫。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叹了不知道是第几百次的气时,立刻得到回应。 “因为你鼓励佛瑞德,让他私奔……” “我知道啦!不用提醒我!” “哦,抱歉。” 虽然被乱发脾气,李察也不觉得不高兴,马上就闭嘴了。然而,他的这个优点却无法安慰现在的蜜苪儿。 蜜苪儿看着倒映在窗上的自己,又叹了一口气。 稍微触碰到肩膀的头发是耀眼的金色;立领的衬衫上系了优雅的领巾,配上高领的柔顺天鹅绒外衣,下面是裤子跟垫高的靴子。 跟佛瑞德一模一样到快让人受不了。这样的装扮非常适合他,这一点也是事实,虽然很不甘心。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抱怨。 (为什么我非得这么可怜扮成男生……而且还要以贵族之子的身份进皇宫……) 那个时候要是没写那封多余的信就好了。佛瑞德不会被刺激到,进而带人私奔,我也不需要当替身了。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时候的哥哥那么可怜,我一定要想办法安慰他才行。那份心意即使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已经无法回头了。替身生活已经开始了。 ——原本就遭到议论纷纷的两个人,在订婚宴前同时不见踪影。这件事要是公诸于世,那可是非常不妙。至少佛瑞德能现身的话,私奔说马上不攻自破。所以,希望你能当他的替身—— 李察的要求,一开始蜜苪儿并不愿意。就算我们是双胞胎,而佛瑞德就年纪而言,的确长得比较矮小、纤细,但是我是女,他是男,身高差一个拳头,声音也不一样。再说,我对贵族的世界一无所知,如何能当他的替身呢……等等,蜜苪儿说了一大堆,坚持不肯。 但是,听到父亲可能会失去权势,她的神经还没大条到可以放着不理——结果,一晃眼就到今天了。 我觉得我做得很好。是我自己剪掉留到腰际的长发。对女人而言,剪掉头发是一种屈辱,有些国家甚至当成对犯下奸淫者的公开刑法。我不仅自己剪掉头发,还用据说是佛瑞德爱用的诡异染料,改变了发色。 (而且还要每天背艰难的历史啊、宫中的状况啊……) 对蜜苪儿而言,这五天从莫里兹城堡到格林希德的别馆为止的路程,真可以说是苦行。负责当讲师的李察,从早到晚对着一整天在马车上摇来晃去的蜜苪儿拼命讲课。从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历史开始,到现在的宫廷势力图、国王家族的成员,还有轰动皇宫的事件等等——每天反复听着,让讨厌用脑的蜜苪儿不知道发过多少次脾气,每次李察都用特别的甜点安抚她,总算是撑到今天。 蜜苪儿绷着脸看着外面的景色。虽然刚才断然拒绝,其实巧克力跟杏仁饼干她都非常想吃。好后悔,刚才不应该闹什么脾气——也不应该对李察乱发脾气,顺便反省一下。 他没有做错什么事。就蜜苪儿的立场而言,她还必须郑重对他表示歉意才行。其实他算是一个倒霉的人。 他跟佛瑞德从以前开始就是好朋友,在工作上是佛瑞德的副官,深受爱德亚德的信赖,是唯一知道哥哥私奔的人。因此代替没有什么危机感的爱德亚德奔走,试图把事情压下来。 一开始,因为他用药诱拐,又突然叫她当男人,所以蜜苪儿觉得他是一个只知蛮干的人,但是现在心中暗自觉得他算是一个好人。 “——紧张吗?” 听到温和的声音,让蜜苪儿觉得心思好像被看穿了,因此有点脸红。为了掩饰,她仍然盯着窗户,开口回答: “废话,庶民的我要去见国王耶,而且是别的国家的国王。” “陛下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国王,你不用太拘谨没关系哦,反倒是……” “不用拘谨?你别开玩笑了,再怎么平易近人,他还是国王!对你而言,也许他很亲切,但是对我而言——” 快要发脾气的嘴里,不知道被丢进什么东西。 嗯?露出讶异的表情的蜜苪儿发现是巧克力,不自主地摸着脸颊。很不高兴的心情融化在甜美的香气中。 这一招之前不知道用过多少次,感觉像是被骗了,一点都不觉得好玩。然而,巧克力很好吃,又让人觉得幸福,马上就心软了。我真是单纯啊。 (啊!——糟糕,我又中招了。) 发现丢巧克力的那个人微笑着看着自己,蜜苪儿赶紧收敛表情。这可不是可以被甜点收买的时候。皇宫就在眼前了。 蜜苪儿咳了一下,开口说: “到了皇宫,首先去拜见国王吧?” “对,因为是陛下召见佛瑞德的。” “不会被拆穿吗?国王不也很疼爱佛瑞德吗?” 虽然问题出自自己的嘴巴,但是她还是不太相信。据说国王非常喜欢侄子佛瑞德,会把小公主的禁卫骑士团交给他负责,应该是相当信任他。 “不会被拆穿的,你们看起来根本就一模一样,而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只要微笑就没问题了。” 李察拍胸保证,但是蜜苪儿可没那么乐观。她连禁卫骑士团团长这个职务是做什么的,她都不清楚。要是被其他部属包围,不会马上被识破吗? “别担心。” 稳重的声音重复这么说。收回来的视线遇上了真诚且温柔的眼神。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请安心。” 蜜苪儿不自觉地脸红了。虽然知道对方没别的意思,无奈她不习惯这类台词。 “哦,这样……那、那就拜托了。” 蜜苪儿结结巴巴地这么说,她压着发烫的脸颊,错开视线往窗外看。这一看,没想到吓得她瞪大眼睛。 “那——那是什么啊?” ◎ 城门前铺着石头的广场上,铺了一条长长的鲜红地毯。 站在两边的男女应该有百来人吧?不论男女,全都拿着白蔷薇。 “啊,来了!” 听到有人这么叫,所有人全都看向那边。 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上,清楚描绘着伯恩哈德公爵家的 家徽。 看到那个家徽的群众们,马上响起狂喜的欢迎声。 “啊啊啊啊啊啊佛瑞德大人——!” “伯爵——!我们等你好久了——!” “我们的英雄!万岁!” “万岁!” 从城墙反射回来的欢呼声,如地震般形成旋涡,纯白的花瓣从天而降。马车缓缓步入那股旋涡中。 “伯爵——!让我们看看您——!” 如同受到女人们尖叫声的邀请,他们的英雄从窗户探出头来。刹那间,惊人的娇媚呼唤声响彻云霄。 “天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好帅喔~~!” 坐在马车内的伯恩哈德伯爵,看起来似乎很茫然。他的副官好像从背后给了他什么建言。 终于,伯爵畏怯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始挥手。虽然笑容僵硬,跟以前优雅的他相距甚远,然而人们还是非常兴奋。 “他对我挥手了!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了!” “团长——!我一辈子都追随您!” “看起来好像有点困惑,感觉很疲惫……但是还是好帅!” “团长——!我爱你!” “要告诉我们您的事情哦——” “哇啊啊啊啊啊团长万岁!” 在狂热的喧嚣中,载着帅气贵公子的马车穿过城门,从他们的面前渐渐远离。 ◎ “刚刚那是什么!” 面对抖动着脸颊惊呼的蜜苪儿,仍听着远处传来的疯狂骚动声的李察,带着苦笑地回答: “该怎么说呢……就像佛瑞德的亲卫队之类的吧。” “亲卫队?” 蜜苪儿张着嘴,目瞪口呆。 “对。啊,当然是私设的。” “管他是私设的还是公设的,问题是,为什么佛瑞德会有这种东西!” 守在壮观华丽皇宫前的那一群人让蜜苪儿吓破胆。一起撒着白色花瓣往马车聚集过来,让她以为是遇上什么庆典,结果李察却说:“是来欢迎你的,请对他们挥手。”虽然她照着做了,然而却冒出冷汗,不知所措。 看起来像是城堡里的女官的年轻女孩、穿着华丽洋装的贵妇人、外型俊俏的少年们——到这里为止,蜜苪儿还能理解,但是那一群看起来很闷热的粗鲁男集团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就很受欢迎,那起事件后就更……” 李察看向窗外,没有继续讲下去。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因此蜜苪儿也追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在迟来春天的鲜艳色彩中,只有那里是黑漆漆的一片。石壁被醺黑的塔从中间开始崩毁,悲惨地曝晒在阳光底下。 “那座就是东塔。” 那里的景象非常阴沉,跟压低的声音很相配。蜜苪儿咕噜地吞了口口水,盯着城墙那头隐隐约约的东塔。 “两个月前,因为一把可疑的火把它烧成那个样子。为了拯救来不及逃出来的丽蒂安娜小姐,佛瑞德冲进去里面——” “所以才会受了伤,去疗养……” 虽然已经听说了,但是亲眼目睹火灾现场,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距今约两个月前,这座皇宫内出了事情。丽蒂安娜居住的东塔突然失火了。 当天,皇宫内举办彻夜舞会,身为国内的主人们,也就是贵族们全都聚集在皇宫内。据说火灾发生在丽蒂安娜说不舒服,回到房间后一阵子的时候。 赶到东塔的佛瑞德得知丽蒂安娜还在里面,于是立刻冲进火场。然而,虽然他成功救出丽蒂安娜,头部却在中途遭受到强烈撞击,陷入短暂的丧失记忆状态,为此,他被解除职务,开始了疗养生活。 这起事件在皇宫内造成很大的风波,佛瑞德的立场也很不妙。亚弗列德王太子将丽蒂安娜周边警备的工作交给佛瑞德负责,然而却发生火灾,佛瑞德明显失职。 为了消除丽蒂安娜的不安,佛瑞德配置麾下的精锐,每天都积极致力于保护她的工作,那种真诚的态度得到她全然的信赖。他们两人走得非常近,甚至传出两人亲密的程度超乎寻常的谣言,因此在警备上不可能有疏忽之处。可是,话虽如此,却仍旧发生可疑的大火,也难怪人们会不断揣测,注意着佛瑞德的去留。 只不过,事情的进展却出乎人们意料。他为了负责,自请闭门反省。 他是公爵的儿子,又可说是国王珍爱的侄子,却完全没有将责任转嫁给别人,或是仗着权势找借口,做出一些难看的事,反倒是非常干脆地提出愿意接受惩罚,这让人们非常意外。再加上他平常的言行举止可说是比较轻浮,所以更是让人们跌破眼镜。如果他想的话,借着父亲的威势、国王的宠爱,他大有退路可走,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这对宫廷的人们而言,是非常新奇与不可思议的。 从那天起,伯恩哈德伯爵的评价直线上升。当然,他的失误是不可可能一笔勾销的,只是他一个人冲进火场的勇敢让人们感动,对他着迷的女官更是络绎不绝。 “自从那件事之后,佛瑞德的人气可说是如日中天啊。你看到刚才欢迎的情况也能了解吧。大家都期盼英雄归来。” “……如果知道英雄带着王太子妃私奔,那些人会怎样呢……” “也许,亲卫队会更庞大也说不定。” 因为大家都很无聊。李察笑着以听不出挪揄的口吻说着。 的确,当蜜苪儿听到佛瑞德不顾自己的冲进火场时,她很惊讶,原来他那么爱她,对于哥哥做出带着王太子未婚妻私奔的这种危险举动,她甚至觉得感动。她可以理解支持他的那些人的心情。 这些亲卫队信奉的佛瑞德,在十天前,从疗养地莫里兹呈城堡消失了。火灾后回家的丽蒂安娜小姐也几乎在同时间失踪,只留下一封信。 (可是……) 蜜苪儿歪着头不解,向来毫不避讳说着虽然也喜欢女孩子,但是最爱的还是自己。被那个有重度自我陶醉症的哥哥如此狂恋的丽蒂安娜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呢? “李察,丽蒂安娜小姐是怎样的人?美女?” “这个嘛……嗯,很漂亮喔,美到让王太子殿下一定要娶她。” 李察摸着下巴,朦胧地回想。 “这么说来,她的外表满特别的,该说是白金色吗?就是接近银色的金发,而眼睛是紫色的……脸的轮廓有点像萨维亚人的感觉。” 萨维亚位于亚德马利斯王国北方,是个小国,萨维亚女性的民族特征是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头发柔细如同银丝,体型娇小。她们的美被喻为雪精灵,在其他国家也很有名,甚至被认为是大陆第一的美女产地。 “那不是超美!原来佛瑞德重视外表啊……” 当蜜苪儿有点受不了地这么喃喃自语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往外瞥了一眼的李察,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 “听好,你现在并不是蜜苪儿·奥尔圣,你是伯恩哈德伯爵佛瑞德列克。在这里,我也绝对不会叫你的本名,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知道了。” 即将要进皇宫了,紧张又再度涌现,让蜜苪儿的脸僵硬了起来。 “总之你只要露出笑容,什么事都能解决。要是有不愉快的感觉也请忍耐。回去之后再拿我出气也没关系。” 紧张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蜜苪儿皱起眉头。 “‘再’是什么意思啊,讲得好像我老是乱发脾气一样。” “啊……不是……” 知道代理上司不爽,李察一时讲不出话来,后来没办法,只好微笑着四两拨 千斤地说:“我们也该出发了。” ◎ “哎呀,伯恩哈德伯爵,好久不见了,身体已经痊愈了吗?” “大家都很担心耶,看来你已经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你才刚痊愈,别太勉强哦。” 从马车上下来,往目的地前进的一路上,伯恩哈德伯爵受到无数的“欢迎”。 绅士们全都给予和善、担心的话语。因为李察告诉她,不可以表现出惶恐不安的样子,因此她每次都笑着回礼,然而每次都有一种奇妙的异样感觉。该说是不舒服吗?总之就是怪怪的。 “对了,听说你丧失记忆,这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第十几个绅士偷偷地压低音量这么问她时,她终于发现了。 (这些人并不是担心佛瑞德。) 如果以极端的讲法来说,他们反而是在看笑话。发现对方瞳孔中好奇的光芒,蜜苪儿觉得脊背发凉。 的确,丧失记忆的人很罕见,不是常常可以遇到,所以好奇,这点她能理解。想要看看好久没出现的话题人物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他们表现得太露骨了,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明显是将别人的不幸当成自己的乐趣。 (什么……?好讨厌的感觉。) 蜜苪儿的周围不曾有过拥有那种眼神的人。可能是没有免疫力吧?她觉得很困惑,不小心沉默了起来。这时,李察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因为陛下召见,我们就先失陪了,晚点再聊。” 李察微笑地向周围的贵族们解释,打算把蜜苪儿带离暴风圈。然而绅士们根本不理会,阻挡着他们的去路。 “再一下子没关系吧,佛瑞德。我们全都期盼着伯爵的归来,听他说说话应该不为过吧?” 原本讨好的笑容不见了,换上一张明显非常不高兴的脸。 “之后还有机会的,拜托您了,歇尔德伯爵阁下。” 李察维持着相同的表情——一脸温和的笑容。但是对方看起来却愈来愈不爽。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不过一看就知道是讽刺的笑容。 “你这么热心于职务,实在太令人感动了。有你在,我们根本无法接近伯爵。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护卫。” 呵呵,轻微的笑声如涟漪般扩散。 虽然还搞不清楚双方交锋的真正含义,但是她明显感受到紧绷的气氛。不高兴的蜜苪儿也准备加入战局。 “喂,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的——” “啊!就在那里!” 反击的第一声被尖锐的女声盖了过去。回头一看,蜜苪儿吓得不由得往后退。 叩叩叩叩叩……随着重低音的响起,一大群妙龄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们拎着裙摆,往这边冲来。 蜜苪儿当然就不用说了,连包围着她的绅士们也大吃一惊。 “这、这是干什么啊?” “啊啊!那是伯爵私人亲卫队一团,‘白蔷薇之女会’的会员们!” “不好,是最强悍的团体,会被推倒到连痕迹都看不到啊!” “那不是我女儿吗?那家伙在做什么啊!” “哇啊,快逃——!” 在绅士们混乱的悲鸣声中,少女们完全无视他们,高声呐喊着笔直冲向蜜苪儿。 “啊?发、发生什么事了?” “快逃!” 李察以紧张的声音警告,拉起不知所措的蜜苪儿的手。然而,已经太迟了,少女们如同海啸一般吞没了两人。 “哇啊啊啊啊啊!” 不是蜜苪儿的尖叫声,而是少女们起哄的声音。 “找到您了,佛瑞德列克大人!” “我好想念您哦,我的白蔷薇大人。” “我是朱丽安娜,我每天都想着您呢!” “佛瑞德大人,罗莎莉在这里!请让我为您献上一个欢迎之吻。” “呀啊,被抢先了!” “我也要!我也要献吻!” “我先啦!唉呀,让开!” “你挡到我了!” 踢开三、四名来不及逃的绅士,少女们的热情更加沸腾了。在这样一团混乱当中,蜜苪儿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不行了……我要死了……) 在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回忆的走马灯似乎都快要动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 在只看得到披头散发以及各色布料的视野里,突然跳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蜜色的头发虽然有点乱,然而凝视这边的灰色眼眸却是闪闪发亮。似乎很亲切的相貌中,还留着稚气的味道。 (……谁……?) 蜜苪儿朦胧地看着他时,对方给她一个大笑脸。他带着调皮的眼神,缓缓地开口说: “——要我救你吗?” “……嗯?” 他再一次看起来很得意地笑着,然后从容不迫地抬头大叫: “这家伙是假的!” 蜜苪儿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然而他似乎没发觉,依旧继续说着: “这家伙是诱饵啦,真的伯爵已经从北门往宫殿去了!” “什么?” “从那道小门?” 少女们各自问着,抬头互看。仿佛看准那一瞬间,蜜苪儿被人从后方快速拉走。 “——咦?佛瑞德列克大人……不,那个替身不见了。” 等到少女们回过神来时,她们的“猎物”已经不在那里了。 从如同噩梦的骚动中脱身的两人,跌坐在无人的走廊一角。 “还、还好吗……?” 虽然气息还很乱,李察仍然担心地问。面对李察的关心,蜜苪儿趴在地板上回答: “……我看起来会好吗?” “……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活力。 蜜苪儿跳坐了起来。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的李察似乎松了一口气,往这边看来。 “你没受伤吧?” “没有啦!虽然没有,但是我有很多话想说,搞得我都快疯了!心灵也受到最重创伤啦!” 头发乱七八糟,到处都翘起来,领巾也歪了,外套前面也开了,纽扣、装饰也不见一半以上,手臂、肩膀上到处都是白粉啦、口红啦。虽然蜜苪儿很礼遇女孩子,但是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忍不住大发脾气了。 “什么白蔷薇之女会嘛!佛瑞德的亲卫队全都是那种花痴吗?不过那家伙大概会很高兴的接受吧!可恶,那个花花公子,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打倒他!然后把他埋在院子里!” “呃……” 李察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任由蜜苪儿发脾气。突然,他盯着不断喘气的蜜苪儿看,然后慢慢地伸长手,抚上蜜苪儿的脸颊。 “?干吗?” “……口红。” 他将仿佛轻抚般拭过脸颊的大拇指转过来,展示给蜜苪儿看。看到拇指上的口红印,蜜苪儿更是生气。 “那些千金们居然做这种事!她们把我、我的贞操当做什么……!” “要放弃吗?不想当替身了吗?” 因为太激动,不知道该骂些什么才好,嘴巴扔一张一合的蜜苪儿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是才刚开始而已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不是,我想你可能已经厌烦了……” “你说那什么话,我当然要演下去啊。我的座右铭是‘言出必行’,同时也是‘努力就会成功’。既然已经决定要演,就要演到第一,这是商人的骨气 一卷全 台版 转自 狂奔@轻之国度 人物介绍 蜜苪儿 个性活泼、急噪,平胸的面包店之花,因为兄长之故,以替身伯爵的身份担任“白百合骑士团”团长。 佛瑞德 蜜苪儿的双胞胎哥哥,伯恩哈德伯爵,超人气到拥有私人亲卫队“白蔷薇之女会”,恋妹狂。 希芙蕾亚 亚德马利斯王国邻国,肯费尔德公国的公主。非常喜欢研究超自然现象,特殊才能是占卜以及回咒(增强五倍效力)。 凯因 “白百合骑士团”副团长。以护卫的身份陪在希芙蕾亚身旁,是个以守护灵来辨别他人的怪人。 吉克 化名吉克在皇宫里到处闲逛的他,其实真正的身份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王太子,想把蜜苪儿纳入后宫。 威福利德 亚德马利斯王国二王子。跟佛瑞德有着相同的兴趣与想法,是个好对手。老是想找佛瑞德一较高下。 李察 佛瑞德的好朋友兼副官。个性认真,颇有才能,只是有点少根筋。负责保护蜜苪儿,也因此常背负莫名的责任。 序章沉睡公主的犹豫 曾经,她的世界就只在小小的城堡里。 在许久没有主人的城堡里,她必须快快长大成人。 森林的另一头是她即将要统治的领土,而塔里书库的窗户正是眺望那片领土的最佳场所。她遥想着一片雾蒙蒙的那一头,每天专心一意地阅读着堆积如山的书籍。 在长大成人之前,有样东西一定要找到才行。 十七岁生日那天,她遇见了他。 小小的城堡里挤满了来自周边邻国的贵宾,众人里就属他最耀眼。 过去她的世界太狭窄,穿着高级蓝紫色华服与少女们谈笑风声的他,看起来比任何一个故事里出现的贵公子都雍容华贵且风度翩翩。 侍女说,他是邻国亚德马利斯王国的伯爵——国王的侄子,统领伯恩哈德的国王胞弟之子,也就是她的堂弟。 这位首次见面的堂弟让她很有亲切感。他微笑面对包围着他的少女,陪着她们说话,让她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一定能帮助自己完成心愿。 她心里这么想着,便把来祝贺自己的他带到阳台,鼓起勇气对他告白。 “我喜欢你,请跟我结婚。” 在明亮的月光下,他呆若木鸡的猛眨着眼。这样的他,看起来才像是十五岁的少年。 “抱歉,如此唐突一定吓到你了。” “——不会,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我习惯了。” 他盯着这边好一阵子,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最后,他温和的向她微笑,然后又带点哀伤地回应: “但是,我无法接受你的求婚,因为我会为这世上引来大洪水,受到上帝的制裁。” “……大洪水?” “就是女性们的泪海。” 面对她不解的低喃,伯爵哀伤的叹着气说道: “所以,我无法让某一个人独占。真的很抱歉,我也感到很难过。” 她沉默了。 ——怪人,她心想。 过去靠近她的男人全都大肆赞扬,暗示着向她求婚。其中有穿着体面的绅士也有闻名的富豪,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就是俗话说的“任君挑选”。 其他人如果听到相同的要求,一定都会很高兴吧?他不像其他男人一样,想要“国主之夫”这样的地位与名誉吗? “对了,听说公主会占卜?” 看着对方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她点了点头。 “对。” “但是,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 “——那么,就由我来为你的将来卜一卦吧,愁容满面的可爱公主。” 面对低着头的她,伯爵恭敬地将手放在胸前,然后直接将手伸向公主。 “上帝不会弃如此努力的你不顾,为此,他安排我今晚走到你的身边。也就是说,我是正义使者,来帮助今后的你……” 苍白的月光下,他微笑着温柔说道: “当你需要帮助时,请务必召唤我。为了肯费尔德的美丽公主,我伯恩哈德伯爵发誓将为你效命,而拥有我这个盟友的你将所向无敌。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想肯费尔德将会有一位英明的国王诞生。” “……” 她凝视着他。 她认识很多巧言令色的男人,对于他老套的“预言”根本就没有特别的感觉。 但是,她稍微想了想。他拥有很多东西,其中应该也有将来的自己需要的东西。 事情一定会顺利。虽然利用看起来人很好的他,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但这都是为了国家,顾不了私人感情。 而且,如果对象是他,也许有一天我真的能好好谈一场恋爱。不是为国家的虚假恋情,而是真正的恋爱。 她如此想着,牵起了伯爵的手。 天真地梦想着一年后的未来。 第一章灾难再度降临 初夏的鲜艳色彩点缀着窗外的风景。 再度来到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首都格林希德,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了。那时候窗外的风景还是晚春,而现在,树木都已经染上了夏的颜色。 蜜苪儿眺望着这样的风景,心想格林希德果然是个大都会。在花之都圣杰尔威长大的她看起来有点土里土气,不过,比起从父亲的领地伯恩哈德坐马车摇摇晃晃来到这里的五天里,看起来已经文明许多了。 话虽如此,不可否认伯恩哈德是一个好地方。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果树群生的森林,来来往往的人们只要发现缓慢靠近的马车都会低头行礼。 与其说那是对权力者的礼仪,其实更像是对领主人品的敬爱。他们的领主——也就是蜜苪儿的父亲,拥有乘坐豪华四头马车移动的高贵身份,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个性又有点与众不同,他会在收割期跟子民们一起采收果实、一起吃午餐,还会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把收割的果实送给子民是为了让他们做果酱回赠自己,看来他一个很容易亲近的领主。 然而,现在那一位“子民们爱戴的领主”——伯恩哈德公爵爱德亚德,正以完全不顾身份地位与评价的姿态嚎啕大哭。 “你、你果然在生气,因为我、我跟佛瑞德联手,欺骗了你。” 贵为现任国王的胞弟,而且是个年过三十的堂堂男子汉,长得也还算是个美男子。只是现在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些东西,只能说他的身份转换成一名父亲之后性格就完全变了,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他爱哭的一面。 “烦不烦啊,我都说那件事算了啊,我已经不生气了。” 蜜苪儿有点厌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台词。 从小就被领养的双胞胎哥哥,原来一直跟着应该已经死掉的父亲生活,而他们的父亲居然是邻国的大贵族——距今三个月前,蜜苪儿才突然得知真相。只是让她错愕的事还不止这样;哥哥佛瑞德跟王太子的未婚妻私奔,为了拯救被追究责任的父亲,蜜苪儿只好假扮哥哥进皇宫。这种一般人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也发生在她身上——不过,这些都还不打紧。 问题是,私奔骚动根本全都是假的。不仅如此,为了解决王太子妃的绑架事件,提议以她来当诱饵引出犯人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她的哥哥佛瑞德。 当她得知真相时,那种愤怒真是言语无法形容。不过,既然即将成为王太子妃的丽蒂安娜平安归来,她心想:今后再也不会跟这群人有瓜葛,所以也就不再恼怒父亲、兄长及其他相关人员一起联手欺瞒 她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我还在格林希德呢?而且还身穿男装……) 蜜苪儿不由得远目回想。 就在她总算回到家里,开始重新思考迈向面包师之路的各种计划时,却再度收到兄长的信,上面写着:“我要去失恋旅行,麻烦你当替身。”连让她拒绝的时间都没有,使者就来接她了,害她的盘算全落空了。 蜜苪儿可以理解兄长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拒绝所受的打击,但是她真的很想对他说:“要去失恋旅行就自己去,别给别人添麻烦。” 只是另一方面,她也很气自己这么容易被兄长利用,真是个烂好人。虽然觉得佛瑞德是个混蛋哥哥,但是也非常同情他得不到回报的恋情。 (结果,这就是我的命运吧?知道佛瑞德心情的人应该只有我,那个爱装帅的男人打死也不会让除了我之外的人知道他失恋了。) 这已经是蜜苪儿第二次将原本金茶色的头发染成跟兄长一样的金色了。蜜苪儿抓着刘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时,正抓着棉质手帕擤鼻子的爱德亚德突然抬起头说: “你看,还、还说没生气!” “……我不是在生那件事的气啦!” 从刚才起,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相同的对话了。真是的,有这种爱哭的父亲真伤脑筋。 (嗯……就某方面来说,是很新鲜啦。) 一直到不久之前,蜜苪儿根本不知道“父亲”是什么。因为从小就以为父亲在她出生之前已经死了。如果父亲还在……以前她曾天马行空地幻想,但是从没想过父亲是这么爱哭的人。 事实上,蜜苪儿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父亲跟那么好胜的母亲究竟是如何坠入情网。是有听说父亲偷偷跑到别墅度假时,偶然遇到母亲,于是隐瞒身份跟母亲交往。到这里就已经非常背离现实了,但是在王子与面包店女儿这样的组合之前,更让蜜苪儿难以置信的是,这么爱哭的父亲,居然能掳获被五号街区的叔叔伯伯们尊称为大姐的母亲芳心。 “那你究竟在气什么?” 爱德亚德一边拭泪,一边询问双臂环胸、气愤地不发一语的蜜苪儿。这时,他突然想到,看了看站在角落待命的青年。 “该不会是……李察对你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吧……”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而且扯上非常不名誉的事,李察一惊,连忙澄清说: “怎、怎么会……” “不是啦!” 父亲搞不清楚状况的发言,终于让蜜苪儿爆发了。 “没礼貌的人是爸爸你!老是想要跟正值青春的女儿一起睡觉;一整天把人家当做娃娃,要人家不停的换衣服,净做一些奇怪的事!要不是你是我爸爸,我早就把你踹到九霄云外去了啦!” “蜜、蜜苪儿……” “别人的父亲不做这种事吗?” 爱德亚德一脸仿佛世界末日的表情,僵在原地。 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分了,但是蜜苪儿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因为这一阵子,她的日子真的过得很惨。 可能是太高兴能再见到不太情愿地跟李察回到莫里兹堡的蜜苪儿,爱德亚德整天跟在她后面,还将过去为女儿订制的大批洋装挂在房间里,每隔一小时就叫她换一件衣服。晚上还会抱着枕头来女儿房间,说是怕她一个人睡会寂寞,要来陪她睡觉,甚至还会找一大堆理由带她上街,在路上遇到陌生人就开始大肆炫耀自己的女儿…… “我可不是来亚德马利斯玩的,这么忙碌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陪你玩这些?我想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家啦!听懂了没?听懂了就快带我去格林希德!” 六天前,蜜苪儿终于忍无可忍的对父亲咆哮。离开史基斯蒙的老家五天半,却已经待在莫里兹堡快四天了。 自那天以后,爱德亚德认为自己被女儿嫌弃,整天哭哭啼啼。 “我活不下去了……我……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正常一点,我就不会抱怨了。” “我、我不正常?我不够格当一个父亲吗?” “哎呀,烦死了,你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啦,真受不了!我要出门了!” “蜜、蜜苪儿……!” “我出门了!” 蜜苪儿挥开拉着她的父亲,气愤地离开大厅。爱德亚德扭着手帕,啪地跌坐在长沙发上。 看到公爵被最爱的女儿咆哮,李察觉得他很可怜,于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安慰他。然而,当他看到爱德亚德的表情时,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他在笑。双颊泛红,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欣喜。 “那孩子真是的,怎么跟茱莉亚那么像呢。连必杀台词也一模一样……呵呵,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爱德亚德大人?” “每次被骂爱哭鬼,被骂不争气时,我的心就觉得好甜蜜……你懂吗,李察?那就是恋爱的痛楚……愈是被骂,我就愈爱茱莉亚……呵呵呵……” “…………我告辞了。” 他开始无法理解自己所尊敬的公爵的言行举止,于是李察选择当作没听到,追随着蜜苪儿的脚步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马车开始往皇宫方向前进后,李察缓缓地开口问。 绷着一张脸看向窗外的蜜苪儿皱起眉头,看着他说: “怎么这么问?” “不是,我看你似乎很烦躁——原因应该不只是爱德亚德大人吧?” 在茶褐色平静眼眸的凝视下,蜜苪儿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一个好人,但是这种个性让她有点招架不住,仿佛心思全被透视,让她坐立不安。 “……因为,我想快点回圣杰尔威啊。” 蜜苪儿不经意地避开视线,喃喃说出实话。 “终于回到家,才正想要努力时,为什么佛瑞德就去旅行了?我也不是无所事事的人啊。光是往返格林希德就要将近两个礼拜,好浪费时间呢。” “对不起,吉克说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带你进宫。” “呃,不会,这不关你的事,反正一定又是吉克的一时兴起吧?没关系,要是他说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就大闹皇宫。” 看着有八成是真心这么说的蜜苪儿,李察淡淡地苦笑着说: “你那么讨厌来格林希德吗?” “当然讨厌啊,有谁会喜欢扮男人呢?而且还要待在那种蛇鼠一窝的巢穴里。” “嗯……说的也是。” “你也觉得很烦吧?你不是想摆脱当我的护卫,回到正常的勤务吗?你真倒霉,都是佛瑞德害的,对不起。” “没那回事。” 李察轻声打断蜜苪儿。 “别说什么倒霉,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 “但是,应该不只那样吧?你想留在圣杰尔威的理由。” 他不经意的发言让蜜苪儿陷入沉思,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含义,然而下一句话却让蜜苪儿突然回神。 “是啊!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有一场攸关我将来的比赛正等着我。” 蜜苪儿忘情地握紧拳头。只要想起那一天受到完全颠覆过去人生的冲击,心中愤怒的泡泡就一直冒上来。 “——我家附近有一个叫罗伊的人,我们从小就认识,不久前他才从西亚兰公国学成归国,就在你来接我前不久。” “学成归国?学什么?” “面包啊。” “……面包?” “他打算要霸占我家的面包店!” 蜜苪儿睁大 了杏眸,完全不理会一头雾水的李察,忿忿地继续说着: “他从以前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老是一脸厌恶地说我是面包店的女儿,味觉却很奇怪,还傲慢地说什么要替我继承我家的面包店,把面包店发扬光大,成为全国第一的面包店。最后居然真的跑去西亚兰公国研修,还拿到那边的面包大师颁发的证书!西亚兰公国的面包技术在大陆上算是数一数二呢……真是不可原谅!跟我打架一次也没打赢过,臭屁什么!” 听起来好像搀杂着嫉妒的感觉,但是李察并没有点破这一点,一脸认真地摸着下巴。 “你是说,那个男人为了侵占面包店回来了?” “就是啊!他竟然跟外公要求说要以做面包的技术跟我决胜负,如果他赢了,外公就要让他继承面包店。外公也是个有骨气的面包师傅,居然说要让拥有他认可技术的人来继承面包店……开什么玩笑啊!为什么要把店让给那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我当然不认为我会输,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劲敌。现在正是我加强磨练技术的时候唉,可是却……” 李察点点头,终于搞懂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是这个问题,在这边的别墅也可以练习不是吗?伯恩哈德公爵家的厨师们手艺都很好,只要向他们请教……” “我当然有啊!自从来到莫里兹堡后,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烘焙面包啊。” 听她这么讲,李察才想起每天晚上都会从厨房传来奇怪的声音。 “但是不行啊,根本无法当作参考。不管是爸爸还是其他人,都只会僵着脸说好吃,每天的答案都一样……最近甚至连我想要问他们感想。他们都不敢看我的眼睛。一定是爸爸命令他们只能说‘好吃’,其他的都不准说。一定是这样!” 昨晚正好目击现场的李察只能暧昧地点点头。他想起爱德亚德和佣人们不知为什么全都泪眼婆娑,一脸悲苦的表情。 “外公都会具体告诉我是什么味道,该怎么改良才好,所以我才想留在圣杰尔威啊。在这非常时期,我哪有空当那个笨蛋的替身。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居然扮成男人,再这样下去我不就永远嫁不出去了?而且我还错过吉尔特那家有名的点心店,真是够了!” 在邻国西亚兰公国,将头发剪短是对女性的公开刑法,但是在利杰兰德王国则不然。利杰兰德王国是由一位自由奔放的女王统治,不但社会风俗很特别,而且很庆幸的是,就算把头发剪短也不会被另眼看待。只不过,周遭的人的确非常惊讶,附近的少年们还非常担心地来问她:“你是不是因为没人爱,所以决定要进修道院了?”她不知道送了多少个拳头出去。然而,一想到这下子就更找不到人入赘,让她更加担忧。 她本来想也许能遇见什么好事,于是答应来亚德马利斯王国,没想到降临的仍旧是悲剧。在进入格林希德之前的城市吉尔特,发现了向往的那家有名的甜点店。她原本想买,但是在跟钱包商量后,只能黯然放弃。也许拜托爱德亚德,他会很高兴地买下整家店,只是要她去求别人,倒不如忍耐下来,她向来反对依赖别人的钱包。 “你说吉尔特,是那家红色屋檐的店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远远看到你贴在店门口的玻璃门上。” 呃!蜜苪儿一时哑口无言。被他看到那么难看的模样了吗?幸好当时没有流口水。 “你那么想吃,怎么不买呢?” “不、不用了!我许过愿,为了赢罗伊所以不吃甜点了。” 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后,蜜苪儿打开自己带来的纸袋。 “别管那个了,李察,你还没吃过我的面包吧?” “没有,我都是在官舍用餐。” “那给你吃,就在这里吃,然后告诉我你最直接的感想。” 听到蜜苪儿这么说,李察有点为难。 “可是我的味觉非常迟钝,吃什么都不曾觉得难吃……赛欧拉斯还因此被我弄哭过,所以我想,我无法给你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为什么赛欧拉斯会哭?” “因为他负责官舍的餐点。” 想起那些虽然令人生气,但是也很想念的爱秀肌肉的骑士们,蜜苪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是个好情报!待会我叫大家也吃吃看。不过,李察先吃。” 不给李察拒绝的机会,蜜苪儿满脸笑容地递出面包,逼得李察不得已只好接过来。 “真的要我吃?我大概讲不出什么你想听的话哦。” “没关系,快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充满期待的眼眸凝视下,李察没办法只好咬了一口。 “——如何?” 看蜜苪儿一脸期待,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挤出一句话: “…………不可思议的味道。” “不可思议?” “不是,我是说……很好吃。” 蜜苪儿很失望地瘫在椅子上。 “果然是毫无缺点的好吃……看来真的是无可挑剔。” “对不起,无法回应你的期待。” “不会,别这么说。我很高兴你觉得好吃啊。但是这么一来,轻轻松松就能赢罗伊,一点比赛的感觉也没有。” “嗯……” 李察从一脸无聊说着的蜜苪儿身上收回视线,心想: 可以让对味觉毫无感觉的自己,生平第一次讲出除了“好吃”以外感想的这个食物,要是味觉正常的人吃到会陷入怎样的困境呢? 想到别墅里的人们近况,李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 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皇宫,香德尔菲尔城。 在多重城墙重重围绕下的辽阔土地内,古老庄严的建筑物被夏季的绿叶点缀的生气勃勃。 蜜苪儿居住的利杰兰德王国比较北边,相较之下这里的季节更迭比较晚,短暂初夏的徐徐凉风吹拂着树叶,轻柔地抚摸着蜜苪儿的金发。 上次进宫的时候,在城门前遇到佛瑞德的亲卫队欢迎,又在回廊途中被恐怖的少女集团袭击,不过这次什么状况也没有,很顺利就来到皇宫骑士的沙龙区。 佛瑞德担任瑟西莉亚公主的禁卫骑士团团长,这一团称为白百合骑士团,现在两人正朝着这个骑士团团员们所在的场所走去。 那个地方俗称“白百合厅”,但实际上是一群邋遢的家伙聚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玩仰卧起坐淘汰赛的房间,完全有辱如此美丽的名字。 来到门前,蜜苪儿一脸沉重地回头对李察说: “我话先说在前头,接下来我要变成复仇魔鬼,你阻止不了我。” “……复仇……?” “以少女代表的身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蜜苪儿严肃地这么说后,便把带来的纸袋塞给一脸吃惊的李察。 “看到我打暗号时再拿出来,在那之前先帮我藏好,千万别让那些家伙看到。” 李察一脸复杂地低头看着纸袋。 现在这种气氛,他实在不敢问她究竟要拿这些面包做什么。看得出来她还在为上次骑士团团员们欺骗她的事情生气。是打算拿这些面包来报复他们吗? 想到那些并肩作战的重要伙伴们,李察有点于心不忍。但是,他能理解蜜苪儿的愤怒,而且,对于那些家伙又是乱揉蜜苪儿的头发,又是抱她这些事,李察也有点生气,因此决定乖乖听蜜苪儿的话。 “准备好了吗?进去了。” 一脸紧张的蜜苪儿伸手握住门把。李察点头,他心想:要是发生可能见血的 事情,到时候再阻止她便行。 “喔!来了来了!” 一打开门,马上传来一阵粗厚的声音。蜜苪儿进入备战状态。 许久不见的骑士们还是一样裸露着上半身,不过这次还多了让人觉得恶心的笑脸。 “嗨,你好吗?大小姐。” 拉开嗓门,用着爽朗的声音问候她的是一头红发的赛欧拉斯。大概是想要表示欢迎之意吧,他张开双手走过来。 蜜苪儿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看,这个时候气势可不能输他。 若是硬要说来格林希德有什么好处,大概也只有能报仇这件事吧? 拥有商业区铁拳女王绰号的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就被弄哭,实在太屈辱了。再加上明明知道我是女儿身,却假装不知道的卯起劲来捉弄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之前种种的恨,我今天一定要讨回公道。 “当然,我很好。不过,在打招呼之前,请你先把那个碍眼的肌肉……” “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哦!” 赛欧拉斯突然抓住口气很差的蜜苪儿的手。他带着满脸笑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心惊胆跳想要后退的蜜苪儿拉向自己。 “你、你要做什么——” “兄弟们,先把大小姐扛起来欢呼吧!” “耶——!” 蜜苪儿本来以为会像之前一样,一把被拉进圈子里,没想到一双双手突然从四面八方伸来,用力将她扛起,这让她吓得惊声尖叫。 “干吗!等等,你们要做————呀啊啊啊!” “准备,代理队长,万岁!” “万岁!” “住、住手,放我下来来来来!” 尖叫完全起不了作用,欢迎的仪式在蜜苪儿轻轻松松被往上抛了二十次之后才结束。 “……你们这群家伙……” 赛欧拉斯非常高兴地看着眼冒金星、苍白着一张脸蹲在地上的蜜苪儿。 “你还是那么轻耶。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养胖自己啦,尤其是胸部那一带。” 突然,蜜苪儿生气地转向他。 “你说谁没胸部!” “呃,我可没说得那么白啊。”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可以这么残忍地伤害少女纤细的心,你究竟是不是人啊!” “不、不是啦,抱歉讲到你在意的事,不过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嘛。” 赛欧拉斯急忙想要讨好蜜苪儿,然而看到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立刻噤口不敢说话。 蜜苪儿直盯着感觉到异常压迫感的骑士们。 “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告诉你们,你们给我听好。只要我还是佛瑞德的替身,你们就全都是我的部下,不,是我的佣人,要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听到了没!” 突然冒出这么蛮横的发言,骑士们全都异口同声地反驳。 “为什么?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耶。” “不过说你没胸部而已,就要变成你的佣人?你这么在乎啊?” “话说回来,我至少也是公主殿下正式任命的骑士……” “如果是公主殿下使唤我,那还说得过去……” “少废话!” 不容分说地丢下这句话堵住众人的嘴后,蜜苪儿往长沙发一坐,目光锐利地环视众人。 “你们有立场抱怨吗?你们这些玩弄纯真少女心的罪大恶极犯!” “罪大恶极犯……?” “明明知道我是女的,还来抱我、硬要脱我衣服、讲一些黄色笑话来捉弄我,那不是罪大恶极是什么啊?” 骑士们沉默了,似乎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以清廉洁白为信条的身份,同时,一股淡淡的罪恶感慢慢从心底浮现。 “这是赎罪,谁叫你们践踏了我的心,罚你们要对我言听计从。” 蜜苪儿严肃地这么说,随即将视线转向站在身旁的骑士。那是骑士团内号称最恐怖、头上顶着一颗光头的罗德。 “你先来。我肩膀很酸,帮我按一按。” “…………什么?” “我叫你帮我按肩膀,没听见吗?” 他一脸仿佛被丢进异空间的表情,但蜜苪儿根本不理他,转而看向站在罗德身旁、同样呆若木鸡的其他骑士。 他们都是空手劈柴也面不改色的肌肉猛男,但是一被蜜苪儿的目光扫到,全都有点畏惧。 “你们几个按脚,你按手——啊,还有那边三个,端茶跟甜点来。” “……………………” 看到骑士们全都傻眼的僵在原地,魔鬼队长大发雷霆了。 “不听代理队长的话吗?” 魔鬼队长碰地一声用力拍打大桌子,震醒了骑士们心中的恐惧,众人慌忙开始动作。 有人翻着柜子找饼干糖果,有人笨手笨脚地泡茶,还有人拿着羽毛扇轻轻地扇着风—— 被蜜苪儿点名的几个人则是为了满足她的要求,全都围在她身边。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如履薄冰地将手搭上蜜苪儿的身体。但是…… “笨手笨脚!” 马上就被怒斥。 “干吗这么用力!想把我的肩膀扯断啊!不会轻一点啊!” “对、对不起。” “脚!脚踝的地方要按到,这靴子穿得我好累。” “知、知道了。” “喂,茶还没好吗?” “来、来了。” 厅内充满着异样的紧张感。 众人默默地服侍她,心中无不想着: (就某方面来看,她比瑟西莉亚公主还恐怖……) 谁都没想到,拥有公主骑士这么荣誉的身份后,还会有被主子以外的人呼来唤去的一天。 不可随便捉弄女子,否则真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更不能讲那些开玩笑的下流话——众人全部深刻地、深刻地铭记于心。 另一方面,蜜苪儿则是很满足的喝着赛欧拉斯静静捧着托盘举上的茶。 “啊~真是天堂啊~” 被这些家伙弄哭的挫败感,因此稍微抚平了些。没想到来格林希德的目的之一,这么快就达成了。 蜜苪儿非常高兴地吃着饼干、喝着茶,不过,当她想到还有一个必须要报复的对象时,当下脸色就沉重了起来。 (接下来……) 蜜苪儿放下杯子空咳了一声,望向李察。 李察站在墙边,一脸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讶然的望着眼前上演的戏码。虽然没有流血冲突,但是这样的情况也算值得同情。 他一察觉到蜜苪儿的视线便轻轻点头,走了过来。 “呃……够了,我的肩膀不酸了。” 代理队长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骑士们非常困惑的面面相觑。众人戒慎恐惧地收回手,站了起来。 蜜苪儿从李察手中接过纸袋后又空咳了一下,然后把纸袋塞给他们。 “这是我烤的面包……你们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吃。” “……” 这下子骑士们全被搞混了,茫然地呆在原地。蜜苪儿在心里稍微挣扎了一下后,仍旧错开眼神,只是硬挤出声音来说话。 虽然是一群令人生气的家伙,不过他们曾救过自己,这也是事实。 “那时候你们救我的谢礼。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虽然态度并不是很坦率,不过理解到蜜苪儿的意思后,骑士们全都一脸激动。 “代理队长……!” “大小姐……!” “我、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还没原谅你们喔!” 被一双双湿润的眼眸盯 着看,蜜苪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慌张地扯开嗓门说明: “这只是单就那件事而言喔。也许对你们来说,那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是对我而言却是在生死瞬间,所以想跟你们道谢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兄弟们,来吃大小姐亲手烘焙的面包吧。” “好——!” 骑士们异常兴奋,争先恐后地从纸袋里抓起面包、塞进嘴里。 ——呃! 传来闷响。 咬下面包的人,全都在刹那间失去血色。 下一瞬间,白百合厅传出响彻云霄的粗厚尖叫声。 “这……这是什么啊啊啊!” 蜜苪儿惊讶地杏眸圆睁。是太好吃了吗?正当她如此困惑时,四周开始响起悲鸣声。 “哇啊啊啊!” “呀咿咿!” “哇呃!” 看到大家全都把咬了一口的面包丢掉,蜜苪儿发飙了。 “等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太浪费了吧!” 但是,没人听她说话。有人趴在桌子上说不出话来、有人抱头痛哭尖叫、有人看到蜜苪儿就像看到恶魔一样,一脸恐惧地颤抖着—— “你想杀了我吗?” “这是哪一种整人的招数啊?” “求求你原谅我吧,我跟你道歉啦~!” 瞧见蜜苪儿一脸狐疑地看着痛苦不堪的大家,赛欧拉斯含泪指着蜜苪儿说: “叫这种东西是食物,简直是亵渎神明。这不是面包,这是杀人武器吧!” “你说什么!” 蜜苪儿非常愤怒。没错,她试吃时的确觉得今天的成果没平日好,但是被说成杀人武器,这也太过分了。 “没必要说得那么狠吧!那用心烘焙的我算什么?不过稍微难吃一点罢了,你太过分了。” “这叫稍微————!” “但是李察说一般好吃啊,对吧?” 被寻求同意的李察微妙地错开眼神,点点头说: “嗯……是有一种独特的风味……” “你们看吧。而且,就算有点难吃,肚子饿的时候有东西吃就该感谢上苍了吧!” “所以我说不是有点啊!” 看着拼命否定的赛欧拉斯,蜜苪儿低着头再度递出纸袋。 “好啦,很抱歉今天烤得不好,我反省。不过,今天就将就点吃吧,明天我会再烤来。” 这一句话让骑士们的苦闷达到颠峰。 “我不要啊啊!我还不想死————!” “我以我全部的忠诚祈求,请现在立刻让那个面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别扯那么多了,解毒剂呢?解毒剂在哪里?再这么下去事情可不得了!” “……你们……!” 听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哀号,蜜苪儿气得全身颤抖。李察不发一语地稳住蜜苪儿气得颤抖的身体,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捂住蜜苪儿的耳朵,转身就走。 “你们说那是什么话,你们会有报应的!我要代替面粉之神惩罚你们!” 蜜苪儿终于火山爆发了,不过在李察迅速且英明的判断下,她被半拉扯着走出沙龙。 “什么嘛,居然说我的面包是杀人武器!那些肌肉男是不是仰卧起坐做太多了,连味觉都出问题了啊!” 来到走廊,蜜苪儿的头上仍冒着火。 “——蜜苪儿。” “干吗?” 用力回过头的瞬间,有东西被扔进嘴里。 “什……?” 瞪大眼睛的蜜苪儿发现嘴里的香味似曾相识,于是沉默了下来。下一瞬间,她的眼睛瞪得更大,抬头看着李察。 这是从伯恩哈德来格林希德途中,在吉尔特街上发现的那家甜点店传出来的香味。就是蜜苪儿跟钱包商量之后,含泪放弃的那家甜点店。 “为什么?” 看着顺势询问的蜜苪儿,李察轻挑着眉微笑说道: “我觉得偶尔不要在意许愿,随心所欲的吃甜点也不错啊。” 李察这么说后,便从怀里拿出纸袋放在蜜苪儿的手心上。 “……要给我?” “当然。” “真的?” “你不是喜欢吃吗?” 蜜苪儿率真地点头。微笑着看着她的李察,突然伸手轻拂蜜苪儿的嘴角。 “我也很喜欢吃甜点时的你。” 一瞬间就被安抚下来的蜜苪儿,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怎么有这么好的人!总是不计成本的买甜点给我吃,就像上帝一样……) 她深深觉得这个人当那个黑心大哥的好友,真是太不值得了。当她这么心想时,李察以爽朗的笑容催促她说: “那我们走吧?王太子殿下跟丽蒂安娜小姐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嗯,说的也是。” 心情完全转换过来的蜜苪儿,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李察的算计,高兴地跳着迈开步伐。 “…………看到了吗?” 从门缝里偷看的骑士们,整齐如一地点头。 “啊啊,看到了。” “原来如此,李察就是那样安抚那只母老虎的啊。” “还满厉害的嘛……”男人们抚摸着辣呼呼的嘴唇,感叹地这么说。 已经从面包的打击中回神过来的赛欧拉斯马上下命令: “好!兄弟们,大小姐的肝火就要用甜点来应付,快趁现在去买!” “好——!” 白百合骑士团今天仍旧一如往常的翘班,满腔热血地争先恐后冲出沙龙。 ◎ 把蜜苪儿叫来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当事人吉克,也就是王太子亚弗列德,听说人正在未婚妻丽蒂安娜居住的宫殿。 讲到这次来当替身,如果只有佛瑞德的信,其实她可以视而不理。他原本就是个漂浮不定的浪子,不过去趟失恋旅行,根本不需要找什么替身。 但是,来迎接她的李察却递给她一封吉克写的信,上面写着“总之,你来就是了。如果不服从,你父兄可是会有大麻烦喔!”这种根本就是威胁的文章。虽然那种强硬的措辞让蜜苪儿心头点上了三把火,然而她还是担心父兄,到最后还是跟着李察来了。没想到这个决定的下场,是在莫里兹城堡被闲来无事的父亲每天拿来当玩具摆弄,这也难怪蜜苪儿会忍不住发飙。 “这次到底是什么事?丽蒂安娜小姐平安无事吧?” 应该不会又被坏人抓走,行踪不明吧?总不能每次都装私奔吧? 没想到李察突然一脸沉思地说: “究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陛下的确有交付某项任务给佛瑞德。然而若当事人不在,应该也可以找其他人代理才是。当然,能由他来负责是最好,但是我个人认为,不一定非得找替身才行。” 李察讲得很模糊,蜜苪儿有听没有懂。 “不太懂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连你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是啊,我不知道。不过,佛瑞德在外出之前应该跟吉克谈过些什么。” 听起来有点不太高兴的口吻,让蜜苪儿抬头盯着李察看。 “你在生气?” “……是有一点。” “因为佛瑞德什么也没说就离开吗?” 李察无言地瞄了一眼回廊的另一头。然后,他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蜜苪儿说: “因为有很多危险。” “危险……” “你看——” 当蜜苪儿一脸诧异想问清楚时,李察伸手到她的 背后,将她拉过去。 “才刚说,危险就来了。” (什么——怎么了?) 蜜苪儿突然被扑倒在地上,内心正觉得惊讶时,耳朵里听到啪地一声闷声。 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的蜜苪儿望向刚才所站的位置,发现那里多了一张巨大的细网。 李察推开一脸茫然的蜜苪儿,迅速拔剑。咻!传来破风的声音,挥动的刀刃上有什么东西用力缠了上来。 蜜苪儿目瞪口呆地看着。 缠上来的是纤细的锁链,前端的铅锤撞上刀身,发出厚实低沉的声音。 “殿下,捕捉失败!” 尖锐的喊叫声传来。 李察用力将剑拉回来,结果,柱子的阴暗处有一名陌生的少年,步伐蹒跚地随着扯过来的锁链跌了出来。少年身上穿着蓝蔷薇骑士——二王子禁卫的制服。 “搞砸了吗?”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咋舌声。也许是不想承认失败吧,接着传来忿忿不平的声音: “皇宫内是禁止拔刀的哟,瑞福。” “君主或是上司陷入危机时则不在此限,臣已经获得陛下的允许。” 当李察冷静地解下锁链归还时,这次传来哼的一声鼻音。 “算了,反正我今天只是为了来炫耀这个而已,没抓到就算了,放你们一条生路。” 到这里为止,状况外的蜜苪儿也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皇宫里会做出这种无厘头之事的人,除了佛瑞德之外大概只有他了。不过,他抓佛瑞德要做什么? 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刚才起,应该是王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含糊不清。 (该不会才迎头碰上,就想出奇招来攻击我吧……) 第一次见面时,被谜样兵器攻击的记忆在蜜苪儿脑海中觉醒,她整个人警戒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 有一只用双脚步行的熊摇摇晃晃地从柱子阴暗处走出来,害得蜜苪儿差点把还没吞下去的饼干喷了出来。 (这……啊啊?) 黑毛大熊比蜜苪儿高一点,双手叉腰盯着蜜苪儿看,似乎很自豪。 蜜苪儿张口结舌的盯着大熊看,而站在她身旁的李察则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 “又开始了……” 看来不好的预感灵验了。蜜苪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呃……威福利德殿下……?” “……呼呼呼……” 含糊不清的愉快笑声响彻四周,这时,熊的嘴巴大大地张了开来。 金发碧眼、如同天使般纤细又俊俏的王子,带着无所畏惧的表情露出脸来。 他很得意地对着目瞪口呆的蜜苪儿放话说: “看你那一脸呆样就知道,你并没有掌握到我已经拿到这个的情报吧。你怎样都想拿到的连头熊娃娃装,这次是我先拿到手了哟。怎么样!” 仿佛被大熊吞入嘴里的王子,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你就好好欣赏吧!这可是我让那名传说中的衣装部主任专门为我订制的逸品哟。本来他嘟囔着说什么违反美学意识,不肯替我做。不过,当我答应每个月替他从东大陆订最高级的布匹与缝线,他的意见马上就不同了,还连续熬夜五天完成这个。不论是毛的触感、眼睛可爱的模样,全都做得完美无缺吧?没想到那些女官们居然好像看到怪物一样,一股脑地四处逃窜。真是的,一点都不解风情,真伤脑筋。” 看他一下子一脸陶醉,一下子又破口大骂,表情变化多端的王子似乎由衷期待理解自己兴趣的同志出现。他双颊绯红、滔滔不绝地说着,然而,或许是同志的反应不如他所期待吧?他有点讶异地说: “——佛瑞德列克,你有点奇怪哦。” 被肆无忌惮地盯着看,全身僵硬的蜜苪儿有点畏缩地说: “啥?奇怪?哪里奇怪?” “嗯……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 蜜苪儿吓了一跳,王太子订婚宴那天晚上,二王子曾看过蜜苪儿穿洋装的模样,随时都有可能识破她的身份。 “可能是疗养生活让他的轮廓有点改变吧?” 李察不着痕迹地插嘴,然而,威福利德仍旧一脸严肃地凝视着蜜苪儿。这个举动让蜜苪儿非常焦急,不断咳咳咳地假咳嗽。 “我最近有点感冒的迹象……一定是这个原因。啊哈哈哈……咳咳。” “你感冒时脸的轮廓会变?” “也不能说完全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这时,威福利德才首次仔细看着煞有其事点头的李察。 “别说谎,瑞福。” “……呃。” “感冒会引起脸的轮廓变形?我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在书上也不曾看过。随便编这种借口就想蒙骗我?” 李察的眼睛里蒙上淡淡的紧张,这位作风奇特的王子第六感出人意料的敏锐。 然而,王子接下来提出来的问题却让人跌破眼镜。 “别瞒我,说实话,这家伙的鼻子为什么变得这么塌?” 看着威福利德一脸认真地询问,蜜苪儿再度瞪大眼睛。 “是不是吃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不,鼻子不会因为吃坏东西就塌下来。我看是惹上哪个女人,被正面扔中什么东西吧?嗯,这个假设比较有说服力。” 独自喃喃自语猜测的王子,盯着哑口无言的蜜苪儿,表情严肃地继续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在意外表的你竟变得如此丑陋,你存在于皇宫的意义也会因此消失哦。” “丑、丑陋……!” 蜜苪儿顿时变得晕眩。 怎么会有这种语言暴力?虽然自己并不曾特别在意过自己容貌的美丑,但是被这么说,打击实在很大。 看到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而精神呆滞的蜜苪儿,威福利德似乎觉得他很可怜,双手环抱胸前,很严肃地点头说道: “去找露蒂,叫她帮你开药吧,快点治一治啊。” 讲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威福利德似乎觉得应该体恤他,于是又大声地说:“真是惨不忍睹啊,你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然后便转身离去。禁卫骑士们也窃窃偷笑地跟在王子后面。 王子的会错意让李察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到垂头丧气站在走廊中央的蜜苪儿,他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那个……你还好吗?” 面墙气得全身发抖的蜜苪儿,握紧拳头转身过来。 “如果揍王子,是不是会被判死刑……?” “冷静点!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你想打人,千万别打王子,委屈点打我就好。” “为什么我要被讲成丑陋?还要被同情?啊啊真是的,就是这样我才不想来这里啦!什么皇宫嘛,全都是一些黑心人、毒舌狂、肌肉男!这些没有神经的家伙让我觉得好累!我想快点回家拍打面团!” 看到如此发狂的蜜苪儿,李察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安慰她: “蜜苪儿,你冷静点……你现在就这样,接下来会很累喔。”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被男人说丑陋,你叫我如何冷静!就算我甩他两个耳光、踢他两脚,也无法拂平我心灵的创伤!还有,他说那个什么大熊装,那么无聊的东西要争什么输赢?如果那么有钱,干脆捐给贫穷却努力不懈的面包店啦!可恶,气死我了!” 李察不知所措地叹气道: “有必要那么在意吗……” “当然啊!天啊,原来连你也不了解少女的心情。” “因为我觉得很可爱啊。” 李察一脸 正经地说。他盯着顿时吞下怒骂声、一脸呆滞的蜜苪儿,以很自然的态度继续说: “实际上你很可爱,所以就算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不是吗?我喜欢你的样子呀。” “…………” 蜜苪儿又傻住了——这个男人对着还没出嫁的女孩子说什么啊! 不过,当她看见李察一脸平常心的样子,就突然回过神来,眼神飘移不定。 “呃,那个……我很高兴你安慰我,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挂在嘴边比较好吧?我想,对你应该没好处。” “呃……?是,对不起。” 看到蜜苪儿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李察根本不知所以然。他还以为蜜苪儿是在抱怨,于是马上道歉。 蜜苪儿悄悄拭去满头冷汗。真是的,少一根筋的人真恐怖。 应该是自己长得跟经常和他在一起的佛瑞德一模一样,他才会不经意的讲出这种话来吧?老实说,听到这种话是很高兴,但是这种话容易引来误会,真希望他能改掉。说不定哪一天会招来麻烦,也有可能因为这种少一根筋的个性而被坏人骗。 (之前我就觉得,这个人实在令人担心……) 她斜眼瞄了李察。对方以无邪的视线回敬她,让她慌慌张张地错开眼神。 “好了,去找那个大骗子王太子了。” 以不自然的口吻这么宣言后,蜜苪儿为了不让李察发觉自己的动摇,于是快步往前走。 ◎ 全新的纯白宫殿里,宫殿的主人——也就是未来的王太子妃正举办小小的茶会。 阳光非常温和,微风吹拂下的新绿发出优雅的音乐在四周回响。 就在这么娴静的蓝天下。 夏天的颜色点缀着庭园,园内的凉亭里正上演着让人脸红心跳、忍不住想要捂住眼睛的甜蜜光景。 “来,殿下。啊~” “啊~~” 完全无视呆立于原地的蜜苪儿,正在互相喂食点心的是吉克,也就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王太子亚弗列德,以及他的未婚妻丽蒂安娜。 “好吃吗?殿下。” “好吃,非常好吃。” “那接下来——” “接下来吃这个。” 吉克抓住丽蒂安娜正准备选点心的手指,往自己的嘴边贴近。 “今天我还没品尝到这个。” “真是的……别这样嘛,殿下。” 丽蒂安娜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干吗?这…………) 突然闯入如此甜死人的气氛里,蜜苪儿实在不知所措。她对这种事情根本没经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一旁的李察看不下去,故意空咳了几声打破僵局。 “很抱歉打扰两位殿下的雅兴,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来向两位请安……” 突然回过神来的丽蒂安娜立刻转身,一看见蜜苪儿便双眼发亮。 “蜜苪儿小姐!我等你好久了,我一直好想好想再见到你哦。” “好久不见,丽蒂安娜小姐,我也很想再跟你见面——” 蜜苪儿终于恢复笑容,但是才刚开口,话都还没讲完,吉克便抓住丽蒂安娜的下巴,把她转向自己。他看也不看蜜苪儿一眼,只是冷漠地说: “啊啊,你来了啊,别杵在那里,不会自己找位子坐吗?” “……!” 蜜苪儿吊起了眉梢,满脸怒气。然而,吉克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开玩笑地拨弄着丽蒂安娜的头发。 (什么嘛,那种态度!) 虽然很生气,但是对方终究是王太子,不能因为生气就送他拳头吃。这点常识一介庶民的铁拳女王还是有的。 蜜苪儿忍着怒气找了张椅子坐下。深呼吸后,她满脸笑容地开口说: “城堡的生活如何呢,丽蒂安娜小姐?都习惯了吗?” 丽蒂安娜很高兴地微笑着看着蜜苪儿说: “谢谢你的关心,现在已经习惯很多了。订婚宴刚结束的那一阵子,每天都有很多宴会要参加呢。” “别太勉强哦,你现在没有任何困扰吗?譬如被谁恶意捉弄,或是未婚夫已经有外遇了之类的。” “怎么会,呵呵,你太杞人忧天了。” “不,最后那句我可是很认真——” “就是说啊,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男人舍得让如此美若天仙的妻子伤心。” 似乎是为了将未婚妻关心的焦点从一脸认真说着的蜜苪儿转回自己身上,吉克再一次轻轻将丽蒂安娜的脸转回到自己这边来。 “好了,继续吧,接下来你要给我吃什么?” “可是,蜜苪儿小姐在……” “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随便拿点心吃的。但是如果你不喂我,我就什么都不吃。” “可是……” 面对丽蒂安娜为难的眼神,蜜苪儿扯着笑容点头说: “别在意我,丽蒂安娜小姐。我不是小孩子,自己会随便拿点心吃的。” “看吧,好了,喂我吃吧。” 再度被催促,丽蒂安娜只好将视线转回桌上。 “那么,请吃这个……殿下,这个烤饼干是我跟柯蕾一起烘焙的哦。” “哦——烤出来的颜色很漂亮哟。” 吉克感慨万千地望着盘子里近乎灰炭色的饼干。 “希望合你的口味……” “说那什么话。你亲手做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合我的口味呢?” “哎呀,殿下。” 羞怯的丽蒂安娜,以及微笑地看着她的吉克。 “…………” 客观来说,没有比这两个人更郎才女貌的组合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拥有耀眼金发、翠绿眼眸的吉克,容貌真的完美得无懈可击。而丽蒂安娜拥有“雪精灵”的昵称,也是公认的美女。已经正式订婚的两人感情真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要沉浸在两人世界里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为什么要无视蜜苪儿的存在?故意把她叫来究竟要做什么? 蜜苪儿忿忿不平地瞪着吉克,他不可能没察觉,但是他就是不看蜜苪儿。 蜜苪儿就这样用眼神无言地攻击了他一阵子,然而丝毫没有效果。最后,终于超过蜜苪儿的忍耐极限了。 (啊啊,是吗?就是要把我当透明人吗?没关系,如果你要那样,那我就自己走人。) 下定决心的蜜苪儿决定在走人之前,至少把桌上的点心吃光以示泄愤。 撒满砂糖的点心、含坚果的烤饼干、色彩鲜艳的布丁、罕见的炸果子,还有排列得漂漂亮亮的水果。不愧是皇宫里的点心,每一样看起来都好好吃。 吉克瞄了一眼逐渐被扫光的盘子,看来似乎有点在意。 (哼!这些点心我全包了,看你神气什么!) 把美味的甜点全扫光的蜜苪儿,心情似乎因此稍微好转了些。 “咦?盘子空了。” 当吉克故意这么说时,丽蒂安娜很高兴地站了起来。 “那我去端新的来。” “没必要你亲自去,叫人端来便是。” “不行,这是要给蜜苪儿小姐吃的甜点,我想自己去端。” 不知道为什么,丽蒂安娜很兴奋地这么说后,便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宫殿里去了。 知道还有点心会来的蜜苪儿有点犹豫。老实说,她还想再吃。 (嗯,好吧……吃完之后再走好了。) 就在她这么决定,正准备喝茶的时候。 原本连瞄都不瞄她一眼的吉 克,突然带着一脸兴味昂然的笑容直盯着蜜苪儿看。 蜜苪儿不由得有点退缩地看着他。这时,他很满意的开口说话了: “看来是我的策略奏效了,蜜苪儿。” “——啥?” 吉克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不知道所以然的蜜苪儿,然后接着说: “你嫉妒到快发狂的眼神都快把我烧焦了……我不知道你有这么爱我耶。” “……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用那么热切的眼神看着我,难道到现在还想装傻吗?不过,你这种不诚实的个性也好可爱。” “…………” 蜜苪儿思考了一阵子后终于明白吉克的意思,整张脸都红起来了。当然,是气红的。 “你有毛病啊?为什么我要吃醋!” “别隐瞒了,我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接纳你哦,我已经在后宫为你留了一个房间,你不用担心。” “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大骗子!” “骗子?” 吉克一脸意外地挑起眉头。蜜苪儿怨气十足地瞪着他说: “什么吉克啊!用假名字在皇宫里闲晃,把纯真的少女骗得团团转,这种事是贵为王太子的大人能做的事?” “那不是假名字,吉克范尔德是我的本名,亚弗列德则是代代王太子继承的称号,亲近的人都叫我吉克。” 吉克毫不在意的说完后,看向站在后面等候的李察。 “你的老师没告诉你吗?我们亚德马利斯王国能继承王位之人的名字只能有三个,路德维希、亨利希还有亚弗列德。” 蜜苪儿歪着头。她觉得好像有听过,但是实在太久了,她根本不太记得。 为了当替身而猛背的那些关于皇宫的情报,早在事情告一段落,回到原来的生活时就已经几乎全忘光了。对于打算在邻国的商业区开一家全国第一的面包店的蜜苪儿而言,那些都是一无是处的情报。 想到这里,蜜苪儿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那个,吉……王太子殿下。这回丽蒂安娜小姐也平安无事,应该没有非要我当伯爵替身的必要性吧?我很忙,如果没事请准许我回家。” 事到如今才用笨拙的尊敬口吻请求。虽然非常气他本人,但是对方到底是王太子,是应该要尊敬的对象。 吉克的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蜜苪儿有点理亏的继续说: “对于佛瑞德抛下工作就跑去旅行这件事,我也觉得很抱歉,不过那是那小子不对,扣他薪水也没关系。但是,这次并没有什么非要那小子待在皇宫的大事吧?那么,请准许我回家,我也有工作——” “蜜苪儿。”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吉克一脸严肃地盯着蜜苪儿说: “你为什么要讲出这么冷淡的话?” “因为我要回家工作……” “为什么讲话那么见外?” “……啊?” 吉克越过桌子抓起傻住的蜜苪儿的手,然后突然站了起来。 因为实在太突然,蜜苪儿整个人都吓呆了。只见吉克走到她身边,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靠近自己。 “我的心好难过,曾经一度心灵相同的我们,何苦用那种口吻呢?” “啊——唉?” “无法忍受。这张说出让我如此难受的嘴,干脆封住好了。” “哇啊!” 蜜苪儿吓得尖叫,后退一大步。刚才一脸难过的吉克若无其事地单手叉腰说: “蜜苪儿,对我说话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堂兄妹,不需要那么见外。再说,你不适合这么拘谨的模样。” “你……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是啊,怎么了?” “那就早说啊!干吗老是话中有话,夸大其词啦!” “哈哈哈,好了,坐吧。” 吉克悠哉地回原位。不过用几句敬语,干吗搞得我如此疲惫啊!蜜苪儿恨恨地瞪着吉克。 吉克似乎完全没察觉蜜苪儿的心情,一看到李察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喔喔,好恐怖,不能太接近你,不然会被你的护卫官大人瞪呢。” “……请你认真一点。” 听到李察不太爽的这么说后,吉克收起开玩笑的态度重新坐好。 “讲到哪里了——对了,关于佛瑞德存在的必要性,对吧?” “没错。这次没必要吧?” “不,有必要。” 吉克立刻回答。看到蜜苪儿皱着眉头,他缓缓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说: “十天后,皇宫会举办一场大型宴会,是庆祝肯费尔德公国的女公主成为女公爵的宴会。她的父王是国王陛下的胞弟——也就是对我们而言,她是我们的堂姐。因为她的父王早逝,因此由陛下担任监护人。今年她即将满十八岁,并借此机会继承爵位。不过,继承爵位必须要有陛下的认可,因此她人正在亚德马利斯王国……” “等一下。你说肯费尔德……那应该是……在亚德马利斯南方的国家吧?” “没错,就位于跟西亚兰公国的边境,是一个以森林为主的小国。” 那是一个仿佛被大国遗留的陆地孤岛,兼具缓冲角色的国家。然而比起政治方面的问题,生长在市井的蜜苪儿还比较熟悉“在森林包围的肯费尔德城堡里,住着白发魔女与妖精”这种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啊……但是,这跟我当替身有什么关系?” “结论就是,佛瑞德为了逃避跟公主的婚事,所以逃走了。” 听到吉克一副轻松地告知事实,蜜苪儿着实慢了三秒才杏眸圆瞪的说: “婚事?” “对,虽然是有内情的。” “内、内情是是是……” “冷静。” 吉克轻轻举起手来制止之后,托着下巴继续说: “那位公主的立场有点复杂。她是继我跟威福利德之后,可以继承亚德马利斯王国王位的第三顺位人选。她在陛下的庇护下目前单身,而且是个绝世美女。企图侵占她财富与权利的宵小之辈非常多。拜这样的身份所赐,求婚者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她非常困扰,于是跟陛下商量后的结果……” “商量后的结果?” “陛下命令佛瑞德担任公主的护卫,并牵制那些求婚者。陛下认为,要是有传言说公主跟伯恩哈德伯爵的婚事已经在台面下进行,那么强行向她求婚的人就会因此放弃。” “那不是真的要结婚吧?” “不是。” 蜜苪儿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实在无法想像那个佛瑞德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不认识的女性结婚会是怎样的情形。 吉克一脸兴味昂然地望着这样的蜜苪儿,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本来接受了,但是某一天却突然留下一封信,说什么有急事,然后就消失踪影了。这可不是单纯的怠慢职务就能解决喔。如果被发现,大概会以违反皇命的罪名处以严厉的刑罚吧?” “…………” 蜜苪儿在心底不断擦拭冷汗。死也不能说“其实他是去失恋旅行”,她有预感,话若说出口只会加重他的刑罚。 干吗挑这种时候去旅行啊!连这种假婚事都无法忍受吗?不想看到丽蒂安娜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吗? 还是如同你信上所写的,王太子夫妻俩不寻常的恩爱画面让你感到厌世吗? 蜜苪儿能了解他的心情,因为连毫无关系的她都觉得那样的画面难以忍受。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不想因为你哥哥的 一时兴起毁了伯恩哈德公爵家,那就乖乖留在这里当替身。” 蜜苪儿叹了一口气。 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因为知道佛瑞德真正心意的人,只有自己。 “……我知道了。那,具体上我应该做什么?” “先陪公主说话吧。我希望你们能经常在一起,让外界的人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如果有无礼者非要接近公主,你就击退他,不用客气。” “这很简单,但是……” 看准公主势单力薄,为了掠夺财产而强行求婚,对付这种男人蜜苪儿最在行了。但是,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 “那位公主是怎样的人?不会突然扛起长沙发扔人吧?” 蜜苪儿曾被国王的小公主瑟西莉亚的外表所骗,吃过大亏,因此她战战兢兢地先问清楚。站在后面的李察,脸上浮起淡淡的苦笑。 吉克也知道这件事。他笑了笑,摇头说: “不会,希芙蕾亚公主不是那种人。她曾说过喜欢一个人安静看书,是一个很文静、很明理的人。” “这样啊……” 蜜苪儿不自觉地抚胸,放下心来。在此同时,对公主的保护欲也愈来愈高涨。 (如此贤淑文雅的女性,一定对排山倒海的求婚者感到非常困扰。好可怜,我一定要尽力帮助她。) 来自童话世界,个性文静又喜欢看书的公主。从她的名字希芙蕾亚来看,她一定是一位纤细又可爱的公主,我一定要用我最自豪的这双拳头保护她。 “啊,可是,我要跟她聊什么好呢?我很讨厌看书……她喜欢什么话题呢?我想,我回去先预习一下会比较好吧?” 看着蜜苪儿摩拳擦掌地这么问,吉克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什么东西来。 “你那股冲劲真令人佩服。呐,拿去看一看吧,这是关于希芙蕾亚的简短调查报告。” “啊,谢谢……” 在觉得吉克的笑容很可疑的心情下,蜜苪儿打开了报告。 ‘希芙蕾亚·悠利艾尔·肯费尔德(十八岁) 兴趣——看书。最喜欢的书有《世界怪谈》、《幽灵出没的城堡西大陆百选》等。 现在正在寻找《为了解除诅咒,你所能做的事》这本书,但一直找不到,让她觉得很烦恼。 特殊才能——占卜。回咒(增强五倍效力)。’ “……………………” 看着蜜苪儿无言地傻在原地,眼睛盯着资料一动也不动,吉克缓缓开口催促道: “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这份跟之前印象截然不同的调查书,蜜苪儿有点混乱。 “…………呃、那个……为什么她爱看的书都是那一类?” “她的兴趣吧?她总是文文静静的,但是一讲到亡灵啦、魔界啦之类的话题,眼睛就闪闪发亮。不愧是住在魔女与妖精栖息的城堡里的公主。” “…………这个特殊才能应该是王族式的玩笑话吧?” “听说她的占卜百发百中,颇受好评喔。她小时候跟魔法师学过,不过因为要继承皇位,所以放弃了成为占卜师的梦想。你可以去她住的‘黄蔷薇宫殿’看看,听说每天都有绅士淑女大排长龙哦。至于回咒的部分,我还没听说有人被回咒过,不过我想,这一项威力应该也不容小觑吧?” 蜜苪儿咽了一口口水。 情况好像跟想像中的差距很大,是我想太多吗?我能跟这种个性的公主成为好朋友吗?突然没什么自信,感觉跟我的兴趣正好相反…… “所以,为了欢迎她,皇宫准备举办试胆大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吉克面带微笑地宣告让蜜苪儿无法置信的事情。原本她只是僵着表情自问自答,听到吉克这么说,她整个人都吓呆了。 “试胆大会?” “这是佛瑞德为了喜欢怪谈的希芙蕾亚提出的企划。既然他人消失了,那由替身的你来当总指挥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哪有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 被这么反问,蜜苪儿只好吞回想说的话。 “你的脸色从刚才起就不太好看耶。怎么了?该不会是害怕试胆大会……” 听到吉克试探性地这么问,蜜苪儿慌张地尖声回答: “怎、怎么会,没那回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怎、怎怎么会怕幽、幽灵,不可能!” “是吗?那太好了,今晚你就开始准备工作吧!” “什么?” 自掘坟墓的蜜苪儿看到吉克爽朗到恐怖的笑容,不禁一脸愕然。 “要走哪一条路,你要自己先去走走看。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可是,也不需要故意找晚上……” “真正的试胆大会要在晚上办啊,所以在相同的状况下做准备比较好。究竟哪一带感觉会有亡灵出现,也可以做各种预测。” 蜜苪儿简直无法呼吸。光是想像要一边预测这些东西一边走在夜晚的皇宫里,就让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想你一个人可能没什么把握,那就跟李察两个人一起进行吧。不过我想不用我说,他也会跟着你。” 吉克这么说,丢了个很邪恶的笑容给李察。 “李察,一切就拜托你了哦,我可是赌在你身上哟。” 李察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皱起了眉头。不过,也许是已经习惯王太子怪异的行为,他并没有反问,只是静静地点点头说: “好的,那就从今晚开始。” “我很期待哟。” 蜜苪儿呆站在发出异常温柔的声音、露出满脸微笑的吉克身旁,她铁青着一张脸,连虚张声势都忘了。 香德尔菲尔城的历史悠久,也许真的会出现什么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要是真的出现了,自己还能保持镇定吗?实在没有自信。 (不,等等,冷静,你要坚强!一定没问题,你又不是单独一个人,还有李察陪着嘛。没错,也没说一定会出现什么……) 吉克非常愉快地看着拼命鼓励自己的蜜苪儿。他优雅的托着下巴,笑嘻嘻地发出如同歌唱般的声音说: “对了,蜜苪儿,《幽灵出没的城堡西大陆百选》里也有香德尔菲尔城哦。” “!” “不知道是怎样的幽灵住在这里耶,要是你发现了,记得告诉我喔。” “……………………!” “我很期待试胆大会哦,蜜苪儿。” “……………………” 蜜苪儿的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惨白。 她看到丽蒂安娜从宫殿里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但是,她已经吃不下皇宫御用的甜点了。 这时,吉克似乎突然想起来似地,指着蜜苪儿还拿在手中的资料说: “最下面应该有佛瑞德的建议,你可以当作参考。” 蜜苪儿僵着一张脸翻动纸张。 有着淡淡印花的便笺上,的确有一行潦草的熟悉字体。 ‘对不起,因为我怕嘛。’ “…………” 纸张从蜜苪儿手中翩然落飘落。 第二章掀起惊涛骇浪的相亲对象 深夜的皇宫展现出跟白昼截然不同的面貌。 不论是擦拭得光亮的地板或是雕工精细的墙壁、梁柱,全都一片漆黑,没入暗夜之中。偶尔在提灯的照明下浮现不可思议的模样,每次都让蜜苪儿心惊胆跳。 李察跟蜜苪儿两人在没有月亮的暗夜,只凭着小小的提灯走在皇宫里。 这时当然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国王一家居住的宫殿周围 一卷全 台版 转自 狂奔@轻之国度 人物介绍 蜜苪儿 个性活泼、急噪,为平胸的面包店之花。为了个性自由奔放的哥哥,只好化身代替哥哥进宫。腕力强,恋爱级数只有初级程度。 吉克 此人化名吉克在皇宫里到处闲逛,其实真正的身份是亚德马利斯王国大王子。把蜜苪儿纳入后宫是他的梦想。 威福利德 亚德马利斯王国二王子。视佛瑞德为对手,两人有相同兴趣与思考模式。爱作怪,脱下动物装就是名美少年。 李察 佛瑞德的好朋友兼副官。个性认真又具有能力,然而却少根筋,常常随口说出让蜜苪儿脸红心跳的话。 兰斯洛特 甜美的面貌与义贼的行为,树立他在平民心中的英雄形象。谜样人物,据说非常爱好美色,凭气味就能分辨性别……!? 瑟西莉亚 亚德马利斯王国公主。很喜欢佛瑞德,但是个性外冷内热,容易恼羞成怒。生气起来破坏力十足,不过手工艺技术却是一流。 佛瑞德 蜜苪儿的双胞胎哥哥,为妹妹至上主义者。拥有私人亲卫队“白蔷薇之女会”,在女孩子之间超吃得开。戏弄对方,让对方恼羞成怒的本事一流。 序章晚夏的日记 今天对我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 因为出现了另一个我。 告诉我这件事的塞尔菲德子爵后来被瑞福卿抓住前襟。 那就是俗称“修理”吗? 真对不起子爵,因为是我趁他半睡半醒时追问他的。还是找机会送个猫咪玩具给他,当作赔礼吧。 只是,就算子爵不说,我也察觉有事发生了。 谁叫最近瑞福卿总是板着一张脸。 他真的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也许他本人并不觉得,但是我就是看得出来。 他绝对不会对我说谎,只是会隐藏真相。 真是太瞧不起我了,以为这点小事就会让我情绪低落? 其实他不说,我早晚也会知道。另一个我即将进宫耶!那么就算我不想知道,事情也会传进我耳里呀。他不知道这点吗? 不,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他就是那种个性。 实在太会为人着想了,不过同时也太不公平了。他总是这么疼爱我,不管我多大了,他还是一如往昔。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相信我。”他大可不必留下这么一句话给我,因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自从认识以来我就对他深信不疑。 可是,这是两回事,我有义务确认另一个我是什么来头。 要是被他知道了,免不了会被训一顿,所以一定要秘密进行。 要怎么做才不会被他发现呢?一定要有人协助我,但适当人选…… 啊啊,吓死我了!没想到伯爵突然来访。 因为急忙要藏起来,把纸都弄皱了,连本来要写什么都忘了。 算了。因为我也四天没见伯爵了。 他该不会是想我才来看我吧? 最近的伯爵愈来愈帅气了。头发长了,愈来愈有男人味。 他也要十七岁了。虽然又差了一岁,很不甘心,但是看到他愈来愈帅的模样,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加快。大饱眼福一定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啊啊,不过也因为如此,白蔷薇之女会决定今年的圣诞祭“禁止送礼”。听说因为过去伯爵收到的圣诞祭披肩已经塞满伯爵家的四个房间,为了不再造成伯爵的负担,所以这么决定。 不愧是伯爵,魅力无敌,瑞福卿应该也要效法他才是。 对了,他们两个人说要去圣杰尔威,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伯爵是圣杰尔威的人,以前也常回去,瑞福卿今年也常去。 他们究竟去做什么? 圣杰尔威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第一章失意的季节 “怎么会……” 蜜苪儿惨白着一张脸这么喃喃自语,跌坐在地板上。 圣杰尔威的商业区史基斯蒙五号街的老字号面包店“奥尔圣”。 这大面包店临时休息,不过为了看今天举行的“决赛”,狭窄的店内挤满二十人左右,几乎全都是住在附近的少年少女,蜜苪儿的童年玩伴。 站在人群中央的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不可一世地俯视着蜜苪儿的罗伊,以及“奥尔圣”的店主、蜜苪儿的外公丹尼尔。 “一开始我们就讲好了,这家店要交给得到我认可的继承人。所以店的继承人是罗伊。” 蜜苪儿一脸茫然地看着外公平静地这么说。 “你也是面包师傅,愿赌就服输吧。” “…………” 的确一开始就讲好条件,这点没有错。 但是那个时候根本丝毫没想过自己会输。 一直以来跟外公、母亲一起经营这家小面包店,将来继承这家店的人,一定是大家公认的店花自己。原本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到某天接到罗伊的战帖。 罗伊住在附近,长自己一岁,是儿时玩伴,由于两家人的长辈也很熟,因此他从小就喜欢在店里,也知道他很喜欢身面包师傅的外公,很尊敬他。 可是蜜苪儿却很讨厌他。他常常拿单亲家庭的事情来取笑蜜苪儿,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虽然每次蜜苪儿都费尽心思捉弄他,可是他不管怎么被打,就算被丢进河里,隔天还是照样来找麻烦,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固执到受不了。 所以当他国中毕业要出国学习面包技术时,蜜苪儿着实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要去的国度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国度——邻国西亚兰公国时,蜜苪儿只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想到今后不必再被他纠缠,心底还是非常高兴。 没想到今年学成归国的他,突然对蜜苪儿下战帖,要求跟蜜苪儿比赛争取“奥尔圣”的继承人宝座。 “这家店交到你手上一定没多久就倒闭,从西亚兰公国学成归来的我,就大发慈悲继承这家店,你老实闪一边去吧。如果不服气就放马过来!” 罗伊这么对蜜苪儿下战帖。 当然,被这么呛声,蜜苪儿当然不可能一声不吭,她怎么会将外公跟母亲辛辛苦苦经营的店交给那种男人。 我一定会赢,挫挫那个男人的锐气。带着这样的决心,日复一日地特训直到这一天,以为自己准备万全了,没想到—— 没想到挫败的人居然是自己。 试吃两方烘焙的面包后,所有人都将票投给罗伊,蜜苪儿一票也没拿到。 (为什么……?不对劲,一定有问题。) 为了让面包店成为全国第一,过去曾烘焙出许多杰作分送给邻居吃。虽然大家的表情多少有点忧郁,但是从没人批评过。 而且虽然母亲总是一脸受不了的模样,但是外公从不曾对自己说出什么苛责的话,总是慈祥地看着蜜苪儿努力开发新产品。 正当她搞不清楚状况,思绪开始转动时,丹尼尔静静地打破沉默说: “你非常认真,我也以为说不定能有转机,所以给你很多指导,但是……” “诶……?” 唉,丹尼尔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挑明着说: “我知道这种话很伤人,但是很显然你没有烘焙面包的才能。” 蜜苪儿杏眸圆睁地瞪着外公。 (……你刚才说了什么,外公?) 是因为太惊讶,连耳朵都出问题了吗? 静!店内鸦雀无声。看到幼时玩伴们尴尬地你看我我看你,蜜苪儿的 脑海里浮现了“该不会……”的想法。 “那个……我做的面包很难吃吗……?” 他们再次互看,然后所有人都很肯定地点头说: “难吃,超级难吃。” 听到大家毫不犹豫地这么说,蜜苪儿惊讶地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也是啦,有几次自己也觉得做出来的成品很差,但是没想到居然会难吃到这种地步。 想到自己过去那么认真烘焙,到处送人吃,就觉得脸色更加苍白了。 (那么,大家都是忍耐着吃?我居然不知道,还自顾自地沾沾自喜……) 外公不是一个会拿“没有才能”来开玩笑的人。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居然没有自知之明。蜜苪儿从没想过自己烘焙的面包难吃。 (我……该不会舌头有问题吧……) 终于发现自己致命性的缺点,蜜苪儿瞠目结舌。不会做面包的面包店女儿究竟有什么价值?什么时候被赶出家门也无法抱怨一句。 “别这样,爸爸……” 看到女儿苍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茱莉亚实在觉得心疼,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丹尼尔的表情却是依旧。 “老实跟她说清楚才是对她最好的。” “是那样没错……” 但是正因为她一路那么认真走过来,实在不忍心这么打击她。 罗伊兴奋地清清嗓子,然后走近蜜苪儿身旁说: “被那么沮丧,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再说这里是你的家。” “…………” “如果你肯求我,我可以教你做好面包。虽然继承面包店的人是我,但是毕竟你是这个家的女儿……” 罗伊有点脸红。这时周遭人突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起哄: “对了,让罗伊入赘事情不就解决了。“ “囉、囉嗦,法兰兹!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来你也不是不愿意嘛。” “你也是,少多嘴!” 罗伊红着脸怒斥众人的揶揄,顶着一张生气的脸继续说: “所以,那个……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跟你、跟你一起经营这家店——” “我回来了~~~~~!” 一阵轻快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一起传了进来。 一名跟商业区格格不入的锦衣少年走了进来。当他摘下蓝色羽毛帽,展开笑颜的那一瞬间,少女间立刻响起娇呼声。 “呀啊,佛瑞德!” “好久不见~~~!” 佛瑞德笑着回应围上来的少女们说: “是啊,好久不见了,罗丝、苏菲、爱尼丝、娜迪雅、卡洛琳、艾蒂儿,大家都好吗?” 相对于少女们的骚动,少年们只是觉得无趣地站在旁边,已经不想理会眼前早就看惯的情景。 “啊啊,回来了啊。佛瑞德。” 丹尼尔微笑着迎接外孙,同时注意到跟着外孙后面进来的高佻男子。 “李察,欢迎你来。” “您好……好久不见了。” 摘下帽子打招呼的是李察。似乎被店内狂热的气氛吓到了,不过仍旧不忘有礼貌地向丹尼尔及茱莉亚打招呼。 “——他是谁?” “不知道……” 看到陌生的年轻人出现,少年们开始窃窃私语。虽然有外套遮盖,不过很显然配带着剑,不像是会出现在传统商业区面包店的人物。 “……对了,今天到底在庆祝什么?还没到过节的时候呀?” 佛瑞德终于发现店内人满为患与异常的热闹气氛,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少女们则争先恐后地跳出来说明: “蜜苪儿跟罗伊在争夺面包店的继承权,他们比赛做面包的技术,看看究竟谁比较适合当面包店老板。” “结果蜜苪儿输得很凄惨。” “罗伊本来想向蜜苪儿求婚,但是蜜苪儿现在哪有心情……” “求婚?” 佛瑞德突然大声嚷嚷,李察也很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下方看,就看到蜜苪儿跌坐在地板上,十分沮丧。 “囉、囉嗦,你们以为我喜欢啊,我只是想说这么粗鲁的女人将来大概也嫁不出去,没办法我才……” 佛瑞德很气愤地转向欲盖弥彰地尖声解释的罗伊,对着他说: “我可不允许你随随便便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果想要跟舍妹交往,必须先经过兄长我这一关,凡事都有个顺序,不是吗?那个……” “……罗伊。” “啊啊,对,对,罗伊。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蜜苪儿,不过你得要证明你比我这个兄长还更喜欢她,不然我不会同意你们交往。所以就是说……那个……” “叫我罗伊!” “对,罗伊。先交写满对蜜苪儿的心意的诗集来吧。我会评分,合格的话你们就可以先做朋友,要是不合格,就只能请你放弃蜜苪儿了。听到了没……那个……” 看到根本不想记住自己名字的佛瑞德,罗伊终于爆发了。 “你这家伙够了吧!女人的名字听一遍就记得,男人的名字就左耳进右耳出吗!” “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只是回应赞美我的人的心意而已,并不是对女孩子特别好,只要是赞美我的人,不论男女老幼,我都会敞开胸怀接受他们。别把我讲成好像花花公子一样。” “囉嗦!你这家伙从小就是这副模样,一点也没变!” 看到罗伊已经火冒三丈,茱莉亚赶紧跳出来解围。 “佛瑞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又是来接蜜苪儿的吗?” “是啊,我们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接她一起到格林希德过生日。” “这点子不错啊,蜜苪儿也可以顺便散散心。” 丹尼尔温和地说。茱莉亚也带着叹息地点头说: “不过她看起来受到很大的打击,我看她现在也站不起来。” “这点不用担心,李察会抱她走。” “啊……嗯。” 李察顺从地往跌坐在地板上的蜜苪儿前面蹲下。 蜜苪儿忧郁地抱着膝盖,正在思考今后该怎么办,她察觉有人靠近,于是抬起头。为什么李察会出现在眼前?这时的她连觉得奇怪的力气都没有。 “……对不起,李察……” 诶?李察不知所以然。也许是好久没见到他,一看到他就觉得很怀念,整个人放松下来,亦或是一股歉意急速攀升,蜜苪儿顿时眼眶泛泪。 “我完全没察觉……还塞了那么多难吃的面包给你……” 难怪上次去亚德马利斯时,白百合骑士团的人吃了面包后全都痛哭。根本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非常不可思议,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而当时剩下的面包全进了李察的胃里。 “我并不觉得难吃啊。” “可是……我一票也没拿到……” “别哭,我很爱吃啊。” 听到李察温柔的安慰,蜜苪儿的泪水更加泛滥了。他果然是好人,每天强迫这么好的人吃大量难吃的面包,自己果然是个女魔头。 看到蜜苪儿哭个不停,李察只好说声:“我要抱你了。”然后便一把抱起她来。 愣在一旁看着事情发展的罗伊这时终于回过神来,出声喊道: “等等!” 正打算离开的李察回过头来问: “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这家伙是蜜苪儿的什么人?” 被陌生的少年叫“家伙”,李察仍旧表情不变。 “我是她 的护卫。” “护……护卫?” “那么,我失陪了。” 他恭敬地向丹尼尔及茱莉亚道别后,便低头走出一直敞开的大门。 “等、等一下!我话还没讲完啊——” 被李察的气势压倒,一时哑口无言的罗伊正打算追上前去,这时佛瑞德搭上他的肩膀,扣住他说道: “你也是个男人,应该看得出来吧?蜜苪儿已经有人预约了。” “——什么?预约……” “那我走了,妈妈、外公。那件事就麻烦咯!” 跟来的时候一样,佛瑞德向周围送上微笑后便爽朗地离开了。 “茱莉亚大姐,那个男人是谁?” 门一关上,罗伊非常不高兴地问。茱莉亚轻轻耸肩回答: “佛瑞德的朋友啊。” “他跟蜜苪儿有什么关系?预约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大概是她男朋友吧。” 在茱莉亚补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之前,罗伊已经一阵晕眩地往后退。 “蜜苪儿有男朋友?不可能!” “骗人的吧……” “那个暴力女……是不是天地要变色的前兆啊?” 过去曾被修理过的少年们同样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在看到罗伊惊讶到呆滞的模样后,所有人皆面面相觑。 茱莉亚很同情地看着罗伊说: “那丫头还是个孩子,无法抗拒那种成熟的男人,而你居然从正面进攻向她挑战,真是的,你用错方法了啦!” “怎么会……” 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罗伊心想。然而现在说这个已经于事无补了。 “你太过欺负她,已经被她列入黑名单了,我看你就放弃吧!” “……………………” ——这会儿轮到罗伊垂头丧气了。 ◎ 亚德马利斯王国将十月的最后一天订为圣诞祭,举国同庆。 在圣诞祭即将到来的一个月前,伯恩哈德公爵家的别馆就显得十分忙碌了。不过倒不是因为圣诞祭,而是当天正好是公爵孩子们的第十七次生日。 因此这天也是一早,公爵就非常积极地召开企划会议。 “呐,佛瑞德,真的请这些客人就够了吗?你可以再多邀请一些客人呀,把你全国的女朋友都找来也无所谓喔!” 被迫参加会议的佛瑞德一边玩弄着葡萄酒的酒杯,一边回答: “不用了,不用搞得那么盛大,我喜欢低调一点。” “真、真的吗?伤脑筋,我本来计划为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看着手持企划书垂头丧气的父亲,佛瑞德顺口问: “譬如?” “嗯,我本来计划宴会举办三天,每晚施放三百发烟火。” “烟火不好吧,会打扰到邻居。” “但、但是根据调查报告,据说蜜苪儿喜欢烟火耶。” “这里可是格林希德耶,又不像莫里兹城堡那样辽阔,这一点也要列入考虑才行呀。” “说得也是……” 爱德亚德很失望地翻着文件。这栋别馆是公爵的所有物,但是现在的主人是佛瑞德,得要尊重他的意见。 “——佛瑞德。蜜苪儿已经关在房间里七天了,她不会有事吧?是不是该找医生或法师来比较好呢?” 佛瑞德转头看着一脸苦恼地坐到自己身旁的爱德亚德问: “叫法师来做什么?” “你看蜜苪儿离开圣杰尔威都已经快两周了,她还是一直那个样子不是吗?我想是不是找法师来,向神明祈祷让蜜苪儿恢复活力会比较好——” “你不用那么担心,蜜苪儿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啦,很快就能从失败中站起来是那丫头的优点。我说她明天就会自己走出房门了啦!” “我从八天前就每天听你这么说,可是完全没那个迹象啊。我觉得为了让蜜苪儿恢复活力,还是办个盛大的宴会好吗?为了庆祝你们的生日,花光我的私房钱也没关系哦。” 听着父亲泪眼婆娑地哭诉,佛瑞德陷入沉思。 他能理解父亲的担忧,但是比起那件事情,他有更担心的事情。 妹妹的个性单纯爽朗,就算沮丧也会马上再站起来。要说有问题,怕的是她比我们想像中还要钻牛角尖。虽然不想承认这个可能性,不过机率似乎很高。 “要是李察在就好了……就算蜜苪儿神智不清,他也能把她唤回。” 听到佛瑞德脱口而出的话,爱德亚德显得相当激动。他很不满地打探着说: “我从之前就很在意,那两人究竟交往到哪个程度了?” “他们好像通了几封信,不过也都只是写些无关紧要的近况报告,那两个人的关系清白到让人摇头,你不用担心。” “你说什么?竟然没有得到父亲我的允许就跟我女儿通信,这个李察实在该死!” “好了好了,他现在正值紧要关头,你别找他麻烦了。” 佛瑞德边安抚着愤怒不已的父亲,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回来。 “私房钱的事情我很感激,不过凡事并不是豪华就好,我想蜜苪儿渴望的是别的东西。” “诶!是什么?” 看到父亲急切的模样,佛瑞德耸耸肩说: “不告诉你,因为一说你又要哭了。” “别这样,我不哭,你说。” “……全家人一起生活。” 稍显犹豫的佛瑞德直接挑明回答。爱德亚德张着嘴愣住了,接着眼眶愈来愈湿润。 “啊啊……这么小小的幸福我都无法给她……我怎么会是如此失败的父亲呢!” “哎哟,真是的,我就说不想说了。好了啦,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啦!” 听到儿子的安慰,爱德亚德抽噎着点头说: “佛瑞德,这次的生日宴会我可是费尽心思,用尽全力计划,所以你绝对不能告诉蜜苪儿我在筹备庆祝生日的事情——” “我怎么了?” 一道惊讶的声音传了进来,两人连忙回头望向门口,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蜜苪儿穿着超级无敌花俏的洋装站在那里。脸上涂上了厚厚一层的口红跟腮红,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头上插满鸟的羽毛及不合时令的夏季花朵,最恐怖的是披着一件像是斗篷的冬天用窗帘,垂在身后。 “…………你怎么了?干嘛一身奇装异服?” 她究竟在扮谁?佛瑞德一一回想历史上的奇人异士。蜜苪儿静静地回答: “我打起精神来了。” “……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啊。” 看她的表情,应该已经从败给罗伊的打击中站起来了。不过倒不是从那一身花俏的化妆及衣服来判断。 “我终于想通了,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蜜苪儿一脸认真地说: “是我太深信自己有才能了,所以根本听不见周遭的人的声音及反应。居然说我的面包是杀人武器,那些可恶的肌肉男根本不配跟我讲话——我曾经这么想过。结果没想到问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我现在才明白身边有难吃就老实说难吃的人在,是多么幸福的事。然而我却一直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报仇,真的很对不起他们。一直到来到格林希德之前,我都一直想着这件事。” “因为不管你嘴巴上说些什么,你还是非常喜欢他们啊……面包店的事情已经看开了吗?” 蜜苪儿垂下眼眸,点点头说: “嗯……我也是一介 小小的面包师傅,我会秉持着男子气概,愿赌服输。” “蜜苪儿,我想你可能忘了,你是女孩子哟。” 爱德亚德小心翼翼地插嘴。不过蜜苪儿像是下定决心,她接着说: “我不再烘焙面包了,我要退出这一行。” 佛瑞德非常意外,他哼了一声说: “我还以为你会要求出国深造对抗罗伊,没想到好胜的你居然会被做出这种决定。” “输了就是输了,我愿赌服输。这几天哭哭啼啼的,气也消了,再不振作起来就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你、你是女孩子——” “那你这身打扮跟打起精神有什么关系吗?” 蜜苪儿严肃地点头说: “我打算现在去向吃过我面包的人道歉,虽然觉得很可耻,有点无地自容,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向那些因为我而困扰的人道歉。只是我完全鼓不起勇气来,才想在外观上给自己打打气。” “也就是说,你打算那身打扮进宫……” 佛瑞德从上到下重新检视妹妹后,喃喃地这么说。他现在由衷庆幸能在蜜苪儿踏出家门前发现她。 “事情似乎很有趣,我跟你一起进宫吧。好了,先回房吧,你这个模样我看不下去。” 为了帮蜜苪儿整理全身行头,佛瑞德拉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爱德亚德站在他们背后,感动地看着女儿成功走出阴霾的勇敢模样,不用说,他的眼泪又泛滥了。 ◎ 很久很久以前。 第一代国王路德维希一世当初在参与建国之战时,在森林里遇见了一名少女。 少女住在一栋蔷薇盛开的房子里,终日将蔷薇花纺线过日子。她用从黄色蔷薇纺出来的线,织了一件披肩,送给发色跟黄蔷薇一样的路德维希,祈祷他能凯旋归国。 在之后的战争中,路德维希不幸中了敌方的箭而身亡,不过当少女将那件披肩盖在他身上并亲吻他后,他居然死而复生。 军队士气因此大振,路德维希成功地击退敌人,建立了亚德马利斯王国。他娶了少女为王妃,并为了庆祝死而复生,将那一天订为国定假日。 这就是圣诞祭的起源。 “也有一说是那名少女其实是蔷薇精灵,所以第一代国王才会那么尊敬蔷薇,还将蔷薇奉为国花。” 心荡神驰地说着传说的丽蒂安娜,非常高兴地面带微笑。 “蜜苪儿,你觉不觉得这个传说好美?” “呃……是,很美,非常美。” 蜜苪儿急忙点头,她并不是没在听,只是丽蒂安娜一脸陶醉的模样,让她有点看傻了而已。 原本是为了向白百合骑士团的大家道歉而进宫的蜜苪儿,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坐在丽蒂安娜的宫殿里,两个人喝着下午茶。 据佛瑞德所说,自从蜜苪儿到格林希德后,丽蒂安娜几乎每天都写信邀请她进宫。丽蒂安娜说如果能跟同乡的蜜苪儿见面,多少能减轻一些待在皇宫里的不安。听到丽蒂安娜这么说,蜜苪儿实在无法置之不理。因此一进宫马上就先来探望丽蒂安娜。 “蜜苪儿,因为这个故事的缘故,女孩子会在圣诞祭当天将自己亲手织的披肩送给心仪的男人,祈祷对方的武运与消灾,可以算是一种护身符。听说用跟对方的发色相同的颜色去织,会让两人的爱情更加坚固喔。” “真的啊……” “对方要回送女孩子跟她的眼睛颜色相同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两人交换礼物后接吻的话,就能获得永恒的爱。很美吧?” “呃……很美。” 她的手边有很漂亮的黄色毛线,以及织到一半、看起来像披肩的东西。想到这么漂亮又惹人怜爱的美女真心要跟那个王太子相守一生,蜜苪儿就觉得很纳闷。因为这个国家的王太子打算一继位就设立后宫,是一个超爱美色的家伙。 也许是误解了蜜苪儿的沉默,丽蒂安娜突然一脸难过地说: “——我听说你家的继承人风波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喔。” “啊……谢谢,我没事了。” 一定是佛瑞德告诉她的吧。蜜苪儿赶紧挂上笑脸,但是她知道这张笑脸一定很不自然。她已经接受了结果,也下定决心不再让父亲及兄长担心,因此才走出房间,然而问题并非全部解决了。 也许是察觉到蜜苪儿的心思,丽蒂安娜轻轻执起她的手说: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每次我一想起在利杰兰德的皇宫里跟女王陛下一起追梦的那段时光,心里就会充满寂寞的感觉。而且你现在还跟李察大人分隔两地……我想你的心里一定很苦。” 蜜苪儿正在想着丽蒂安娜会跟女王一起追寻怎样的梦想时,突然跳出一个意料外的人名,让她吓了一跳。 “这跟李察有什么关系?” “因为过去李察一直以护卫的身份跟在你身边,不是吗?可是这次却没有陪着你,我想你应该会很寂寞。” “没、没那回事啦。之前因为我是佛瑞德的替身,所以他跟在我身边,这次我又不是替身,而且我们原本就没有其他交集。” 蜜苪儿突然语无伦次了起来,仿佛自己觉得李察不在身边就有点失落的情绪被看穿一样。 来格林希德路上的那几天,两人几乎没有交谈,而他送蜜苪儿到别馆之后,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蜜苪儿甚至连最后一次见到李察时,他是什么表情都不记得了。她根本没想到那会是两人最后一次接触,而且当时她非常烦恼,也没那个余力想那么多。 “而且李察现在不是担任某国公主的护卫吗?他有任务也没办法啊。我记得他保护的对象应该是西亚兰公国的公主吧?” “是啊,是西亚兰大公殿下的妹妹玛莉露夏。听说她向陛下请求让李察陪在她身边……” 这时,丽蒂安娜突然微笑着说: “蜜苪儿,一起织披肩吧?” “哎……我吗?” 看到自己突然改变话题,让蜜苪儿不知所措时,丽蒂安娜低着头,似乎很困扰地继续说: “如果能跟你一起织的话,也许我就能提起劲来。其实我对手工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殿下威胁我说如果不织给他,他就要离家出走。” “离、离家出走?” “我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织了。” 丽蒂安娜捧着脸叹气。看来她并不是很想织披肩。再说得更白一点,她似乎觉得很麻烦。 蜜苪儿歪着头不解,她实在无法理解丽蒂安娜跟吉克之间的关系。她总觉得丽蒂安娜并不是很在乎吉克,是她想太多吗? 听说吉克瞧也不瞧原本快要订婚的女孩子,自行选择了丽蒂安娜。一直以为两人是热恋后才在一起,是自己误会了吗? “……那个……你喜欢吉克没错吧……?” 听到蜜苪儿小心翼翼地这么问,丽蒂安娜害羞地红了脸颊。 “是,我爱他。” “啊,说、说得也是。” “讨厌,人家会害羞。” “对、对不起,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看着丽蒂安娜害羞的模样,蜜苪儿也红着脸表示歉意。蜜苪儿心想若两人完全是政策联姻的话,也许佛瑞德还有点希望,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阵害羞过后,丽蒂安娜微微低着头笑着说: “但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不安。殿下将来会继位为国王,而我是他的王妃,我们之间不是有爱有情就可以的关系,殿下跟我除了是恋人之外,同时也是守护国家的同志。为了殿下,我可以做任何事。” “哦……” 好坚强。已经有这么完美的未婚妻了,居然还想设立后宫,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想什么。 “所以我希望你入后宫。” “真是太过分了,动不动就要我入后宫……什么?” 蜜苪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呆滞。 丽蒂安娜轻轻握着她的手说: “今后要我一个人照顾殿下可能有点难,但是如果你能跟我一起,我想我应该可以走得下去,所以……” “哎?等、等等,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 看着丽蒂安娜湿润的眼眸,蜜苪儿哑口无言。为什么未来的王太子妃会要求自己入王太子的后宫,跟她一起努力?她的脑筋已经变成浆糊一片。 “你讨厌殿下吗?” “呃……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他——问题不在这里。” “如果你讨厌他也没关系,我会照顾殿下,你只要在殿下不在的时候陪我就好了。我会邀请更多人加入,到时候我们一起喝下午茶,我想了很多好玩的企划喔。” “你还打算邀其他人?” “是啊,因为是后宫嘛。” 蜜苪儿再度哑口无言。丽蒂安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她似乎已经考虑到相当具体的方向了。 “那、那个……我不想入后宫……我喜欢一般一对一的婚姻。” 她出人意料的邀请构想让蜜苪儿大受打击,只能委婉地拒绝。丽蒂安娜十分沮丧,后来她似乎重新振作起来似地递出毛线球说: “那么入后宫之事以后再说……今天先把心思放在圣诞祭的披肩上吧。” 看着丽蒂安娜闪闪发亮的眼眸,蜜苪儿有点畏怯。听她的说明,蜜苪儿觉得圣诞祭是属于情人、夫妻间的节日,明显跟自己无缘。 “可是那不是应该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我没有那种对象……” “别想得那么严肃,送给脑海里想到的那个人就可以了呀,你心里应该有很重视的人吧?” 蜜苪儿沉默了一下子后,轻声说: “可是我跟李察完全不是那种关系……” “李察大人?我记得他的头发是茶色吧?” “是啊……” “你等等,我让宫女去找找看有没有多余的茶色毛线。” 看到丽蒂安娜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蜜苪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等、等等!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吗?” 丽蒂安娜愣住的表情,让蜜苪儿脸颊绯红。 “不……不是……” 丽蒂安娜微笑地握住蜜苪儿的手说: “那么就当是为了以后做练习,陪我一起织好吗?我一个人会怠惰,这么下去殿下可能真的要离家出走了。” 蜜苪儿红着一张脸凝视着丽蒂安娜。她都这么说了,蜜苪儿也不好继续拒绝。 “……但是我没织过东西哦。” “没关系,我请了一位很厉害的老师——她应该要到了才是啊……” 她这时才想起来,望着门口这么说。正好宫女告知有客来访。 “小姐,公主殿下来了。” “真的吗?来得正好,快请她进来。” “呃……你说的老师该不会是瑟西莉亚公主吧?” 听到出乎意料的人名时,红发少女已经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来了。 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公主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活力。 过去跟她见面时都是以佛瑞德替身的身份,因此看到的都是板着脸孔的她——现在坐在沙发上指导丽蒂安娜织东西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公主,这个发现让蜜苪儿内心非常惊讶。她的外表原本就看起来很可爱,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看来佛瑞德让瑟西莉亚公主恨得很……) 蜜苪儿不自觉像以往一样战战兢兢地窥视着瑟西莉亚的表情,这时瑟西莉亚大概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往这边看了过来。 “——大嫂,需要教这位小姐吗?” “——呃!” 虽然口气有点僵硬,不过她似乎关心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蜜苪儿。对于这位据说是伯恩哈德公爵远亲女儿的客人虽然没有亲切的举动,但是似乎有点好奇。 “对哦,正好有这个机会,我让人去找找看有没有毛线。” 蜜苪儿急忙阻止正打算站起来的丽蒂安娜。 “不、不用了,不用找了,我自己会准备毛线,连这个都麻烦你,我会不好意思。” “不用那么客气呀。” “不,我心领了。而且既然要织的话,就要拿出自己的心意才是呀,所以我想我还是自己去买比较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下次记得带茶色的毛线过来哦。” “……茶色?” 瑟西莉亚闻言往这边瞄了一眼。听到蜜苪儿慌张地假咳,丽蒂安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坐了下来。 “对了,蜜苪儿,我想你要量量那个人的体型喔。” “哎?体型……吗?” “织披肩的时候如果没有配合对方的体型,怕到时候织出来的东西不合身,特别是第一次的话,最好仔细测量一下比较好。” “这样啊……可是如果这么做,不就会被对方知道了吗?” “这倒是个大问题,而且目前李察大人正担任玛莉露夏公主的护卫……啊!” 不小心把名字讲出来,丽蒂安娜急忙捂住嘴巴。才刚庆幸丽蒂安娜成功转移话题的蜜苪儿涨红了脸。 “你、你怎么把名字讲出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相对于两人的慌张,一旁的瑟西莉亚则拿着棒针僵在原地,不过她立刻反应过来开口: “——我什么也没听到。” 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什么也没问,就埋头默默织着自己的东西。 “喂,你。” 结束跟丽蒂安娜的茶会,离开宫殿正打算往沙龙走去时,一声僵硬的声音喊住了蜜苪儿。 一回头,她看见原本应该已经先离开的瑟西莉亚独自站在那里,不见她身旁的宫女们。 “什……什么事?” 反射性战战兢兢地这么问后,瑟西莉亚仿佛观察似地一边盯着她看,一边靠近过来。 “你是那名在王太子殿下的订婚宴上,跟瑞福卿在一起的女生吧?” 瑟西莉亚跟刚才不一样,脸上挂着很不高兴的表情。她突然想起舞会那晚瑟西莉亚看到她跟李察在一起的时候,曾恨恨地瞪着她,这让她的脸色微微苍白了起来。 “对……当时只是偶然走在一起,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 “公主……我跟李察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请你不用那么在意。” 听到蜜苪儿小心翼翼地这么说,原本一脸狐疑地盯着蜜苪儿看的瑟西莉亚突然脸红了起来。 “我、我没在意啊,你跟瑞福卿之间是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你别胡思乱想。” “哦……” “我不知道瑞福卿跟你说了什么,不过你们不用在意我,尽量交往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立场让你们在意。要是为了我让你们不能在一起,那我才觉得麻烦呢!” 喋喋不休的瑟西莉亚看似生气又仿佛不在意。蜜苪儿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她还是点点头。 “公主,那个……我要为李察织披肩的事情请你帮我保密喔。” 蜜苪儿戒慎恐惧地这么拜托,只听到瑟西莉亚哼了一声说: “我不是 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嘛!总之,我想说的是你们不用理会我这个人,懂了吗?” 从头到尾不知所云的公主就这么转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东西从她手上的提袋里掉了出来。 “瑟西莉亚公主,你的东西掉了。” 看起来像一本书。蜜苪儿正打算捡起来时,不小心看到了翻开的那一页。 ‘一睁开眼,我变成了蔷薇精灵。 公主不见了,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寻找着,但是我不想走出去。 因为我是为了得到伯爵的凝视而重生的。 啊啊,我要飞出去,那个人在呼唤我。 舞会即将开始。伯爵正在铺满蔷薇花瓣的大厅等待着我。 他拒绝了女王的求婚,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 误闯妖精国度的伯爵,为了伯爵宁可变成妖精的我。 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不停地跳着舞——’ “……………………” 蜜苪儿傻傻地眨着眼。 (这是……) 童话故事吗?妖精、伯爵,不断出现跟兄长有关的字眼让她觉得奇怪—— “…………你看到了…………?” 感受到一股阴森的气息,蜜苪儿吓得抬起头。 面前站着来自地狱的使者。顶着一张让人有点担心的铁青色脸庞,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呃……吓得蜜苪儿瞬间刷白了脸。 “呃、那个……这该不会是你的日记……” “既然被你看到了,我就不能放你活着回去……” “没、没有,我没看!我什么都没看——” “闭嘴!” “呀啊!” 一定会被杀。瑟西莉亚散发出来的气魄让蜜苪儿不由自主地有这样的觉悟。 “——罗丝,把这个人带回白百合宫殿。” 听到瑟西莉亚冷酷地这么下命令,突然有几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宫女冲了出来。她们从两边的腋下牢牢抓住蜜苪儿,让蜜苪儿愈来愈不知所措。这时只听到瑟西莉亚严肃地命令道: “我不能让你把秘密讲出去,所以我要把你放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单独行动,听到了吗?” “为、为什么……” 蜜苪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宫女们完全不给解释的机会,就这么拖着蜜苪儿走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蜜苪儿在心中悲痛地这么呐喊。就这样在大白天的皇宫里,光明正大地被绑架了。 第二章脱口而出的名字 雨声与闪电交错的夜晚。 漆黑的房间里,一名少女倒卧在地。 胸口散落着红色的花瓣。在白色洋装上更显娇艳的花瓣。 ——那真的是花吗?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漂浮在虚空的眼眸突然望向这边。 就在猛烈的闪电照耀四周的那一瞬间,惨白的脸庞缓缓露出微笑。 鲜血从嘴角滑落,她喃喃说着相同的话语。 带着温柔的微笑,缓缓吐出一个字。 她口中吐出的字眼——“背叛者”。 ◎ 被软禁在白百合宫殿的蜜苪儿一夜无眠地迎接早晨的到来。 (要是一辈子走不出这里该怎么办……) 好怀念因为无法继承面包店而沮丧的那些日子,现在自己已经变成了连思考未来该怎么办也不被允许的人质了。 正当她坐在床上苦恼不已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活力十足地向蜜苪儿问好的是瑟西莉亚的心腹罗丝。也许是发现蜜苪儿的脸色不对,她又苦笑着说: “也是啦,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罗丝小姐。” “请叫我罗丝,蜜苪儿小姐。” 异常尊敬的口吻。也许是看穿蜜苪儿的讶异,罗丝恭敬地继续说: “佛瑞德大人跟瑞福卿在公主的骑士里面,是最资深的两位。你跟那两位大人有渊源,因此公主吩咐要好好照顾你。” “哦……” 蜜苪儿含糊地点了点头。明明像个囚犯,,却出现跟自己想像中截然不同的待遇。 “可是,原来是这样,那两人跟瑟西莉亚公主认识那么久了啊。” “是啊,特别是瑞福卿从白百合骑士团成立以前——公主还很小的时候就陪在公主身边了。公主也最依赖瑞福卿了,没想到那位公主硬是指定瑞福卿当她的护卫……真是蛮横!” 蜜苪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生起气来的罗丝。 “公主?西亚兰公国的公主吗?我记得她叫玛莉……” “玛莉露夏公主。她跟公主同年纪,没想到两人差异那么多。她任性又爱浮华,把皇宫当自己家在逛,还到处说自己才是最适合当亚德马利斯公主的人……身为公主的奴婢,我实在无法喜欢那个人。” 罗丝一边帮忙准备洗脸的脸盆,一边愤怒地发着牢骚。就一位高贵公主的宫女而言,她的言论实在过于激动,看得出来这件事让她非常忧愤。也许是心疼主人瑟西莉亚公主,才会讲出这么激烈的话吧。 (瑟西莉亚公主还满受宫女们爱戴的样子……) 若讲出乎意料可能有点失礼,不过那是蜜苪儿老实的感想。想到自己被绑架时宫女们惧怕瑟西莉亚生气的模样,就更让她这么觉得。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那个人看不起公主,听说她在宴会上大放厥词,说自己才是适合白百合公主之名的人,还说公主是假冒的……!真是讨厌的家伙。” 也许是一直很想找个人倾吐牢骚,罗丝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洗着脸的蜜苪儿突然想起瑟西莉亚的身世。 (对哦,瑟西莉亚公主并不是国王陛下的亲生女儿,但是就算是这样,说她是假冒的也太过分了,周遭的人不会制止她吗?) 也许罗丝的愤怒中也包含了这件事吧。看来瑟西莉亚在皇宫里的立场,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微妙。 刚想到这里,蜜苪儿突然听到当事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就算讨厌,也不能不去茶会啊,罗丝。” 吓了一跳,罗丝连忙噤口。当她看到瑟西莉亚站在门口时,脸色愈来愈惨白。 “你还真大胆,一早就胡乱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啊啊啊啊,不是那样!” 罗丝倒抽一口气,而蜜苪儿也全身僵硬了一下,不过她觉得替主子抱不平的罗丝很可怜,于是脱口而出说道: “是因为我问东问西的,罗丝只是回答我的问题而已,很抱歉我探了你的隐私……” 被瑟西莉亚一瞪,辩解的话也愈说愈小声。不过瑟西莉亚倒是没有继续责备任何人。 “——今天下午玛莉露夏公主邀请我去参加茶会,你也准备准备,我要你以宫女的身份跟我一起去。” “哎?宫女?” “当然啊,我说过要把你放在我的视线内监视,所以你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当然我每天都会让你去大嫂那里,反正我也受邀。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我会给你时间去买毛线,不过当然是在我的监视下。” “…………” 听着瑟西莉亚不苟言笑地这么说,无法反击的蜜苪儿沮丧地双肩低垂。 (难得这次不用当替身耶……) 果然这次还是无法平安度过。 ◎ 西亚兰公主玛莉露夏是前西亚兰大公的么女。 生母是 亚德马利斯国王的姐姐,亲哥哥是当时的西亚兰王太子,家世显赫,然而七年前仅仅六岁的她却被祖国通缉。 父亲去世之后,他的子嗣们掀起王位争夺战。正好母亲也在同一时期去世,原本是王太子的哥哥被卷入争夺战中,后来不知去向。结果由长兄基尔福德——也就是现任大公夺得大公宝座。然而上任后他仍企图将弟妹们全都斩草除根,为了躲避长兄的毒手,她偷偷从西亚兰逃了出来。 之后她一直过着隐居的生活,这次她会现身是有原因的。 前任大公有六名儿子及四名女儿,然而除了现任大公及他的亲妹妹之外,其他人都在七年前的那场斗争中离散,至今也不知去向。 现任大公并没有子嗣,而且他卧病在床,据说已经不久于人世。七年前撒下的种子,如今成为大公家绝后的危机从天而降。 就在这个时候,担忧祖国危机的玛莉露夏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表示愿继任下一任大公,并请求舅舅,也就是亚德马利斯国王担任自己的监护人。 公主来访期间住在已经规划为贵宾馆的白蔷薇宫殿。 那是爱德亚德孩童时代居住的宫殿。想到这点,蜜苪儿就对这座明明是第一次踏进来的宫殿有份亲切感。 只是现在的蜜苪儿并没有余力沉浸在那样的情绪里。 丽蒂安娜、瑟西莉亚,还有玛莉露夏正围坐在眼前的桌旁谈笑风声,而李察就站在对面待命。他似乎没发现自己打扮成宫女,但是不知道何时会被拆穿的恐惧让她冷汗直流。 “——我一直很想找两位聊天呢,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似乎非常兴奋的玛莉露夏完全不像十四岁,是一名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少女,看起来跟蜜苪儿同年纪或是比蜜苪儿年长。虽然被自己国家通缉,但是她的态度落落大方,不愧是公主,而且她的样貌美丽,甚至有股奔放的坚强气息。她微红的棕色头发披散在肩上,身穿深蓝色洋装。 “这是我的荣幸,我也很想跟玛莉露夏公主聊天。” “丽蒂安娜小姐,请叫我玛莉,玛莉露夏又长又绕口吧?叫我玛莉感觉比较像好朋友。” 丽蒂安娜微笑着回应公主的提议。 “玛莉是昵称吗?” “是啊,还在西亚兰的时候哥哥都是这么叫我,后来身边的人也学了起来。” “你跟艾沙尔伯特殿下的感情很好吧?” “那是当然,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生下的亲兄妹呀。我的身体不好,总是住在离宫,我最期待的就是哥哥来看我。” 这时玛莉露夏突然捂着脸哽咽了起来。 “我很爱他,可是我连他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其实原本应该是由哥哥继任大公的……” 玛莉露夏突然痛哭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夸张,然而十分同情她的蜜苪儿却没有察觉。 这世上唯一的哥哥。总只温柔体贴的哥哥突然离开身边,至今仍下落不明,那是怎样的悲伤与寂寞呀。 说佛瑞德是个好哥哥可能有点微妙,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重要性,要是他不见了,自己一定会每日以泪洗面吧。 泪眼婆娑的公主虽然看起来成熟,但毕竟也只有十四岁,要回去没有人保护的祖国,心里一定很不安吧。当蜜苪儿以同情的眼光看着她时,坐在旁边无言地喝着茶的瑟西莉亚也正好映入眼帘。明明应该是感动的画面,她却冷眼旁观,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不喜欢玛莉露夏公主吗?有很多关于她们的传言……对哦,玛莉露夏公主也完全不跟瑟西莉亚公主讲话,为什么呢?明明是她自己邀请来的客人,却仿佛无视她的存在……) 在丽蒂安娜的安抚下,玛莉露夏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她擦干眼泪说: “我没事了,大家都对我这么好,而且我身边还有一位有能力的护卫。” 她这么说,然后回头看着在身后待命的李察。 “听说李察也是西亚兰人?想到你是同乡,就让我觉得好亲切,跟你在一起让我很安心。不论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会帮我办到,我真的很依赖你。” 李察迎上她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公主的眼眸又再度湿润起来。 互相凝视的两人感情似乎比外人想像中的要好,完全感受不到被任性的公主强迫担任护卫的气氛,而且玛莉露夏明显对李察有超乎护卫的感情。 “我回西亚兰公国的时候,我希望李察能跟我一起回去。能替祖国效力是骑士的骄傲吧?我想要给你那一份骄傲。” (——什么?) 她完全没察觉蜜苪儿的惊讶,继续微笑着说: “你觉得如何,李察?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向陛下请求,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权力下命令,不过只要那一天到来,我就会赐予你爵位,让你成为我的专属骑士。” 李察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双眸透露出刚强、抬头望着自己的公主。 “这是我的光荣,我愿意随侍你左右,公主殿下。” 听到李察不加思索就这么回答,让蜜苪儿非常惊讶。 (什……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旁边的宫女急忙用眼神制止她,然而蜜苪儿却管不了那么多。 玛莉露夏很满意地微笑着,接着抬头望着瑟西莉亚。那张笑脸带着挑衅与耀武扬威,跟之前给人感觉勇敢的公主判若两人。 “公主殿下,虽然李察这么说,不过还是要尊重公主的决定,我能让他成为我的骑士吗?我觉得这样对他比较好,公主你觉得呢?” 听到如此强硬的说词,原本不发一语的瑟西莉亚抽动了一下。 她仍旧表情僵硬,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瑞福卿想走的话,我也拦不住。” “那就太好了,能跟着这么明理的主子,李察真是幸运。从今天起你就光明正大以我的骑士自居吧。” 仿佛没听到玛莉露夏愉悦地笑着这么说,瑟西莉亚只是沉默地喝着茶。她的表情平静却似乎隐忍着不愉快,丽蒂安娜担心地看着她。 另一方面,蜜苪儿也对这突来的发展目瞪口呆。 (李察要成为玛莉露夏的骑士回西亚兰公国……?) 她是知道李察来自西亚兰公国,但是他是瑟西莉亚的骑士,她从来没想到他居然不惜放弃自己的任务,也要回祖国。而且—— (他不是瑟西莉亚公主最信赖的骑士吗?他怎么可以在瑟西莉亚公主面前说自己要跟随其他人呢?) 虽然心里同情玛莉露夏的遭遇,但这是两回事。身为骑士却如此不明事理,看来只好自己出面说教了。 这么下定决心的蜜苪儿根本没想到李察已经注意到她散发的杀气,只是一味地瞪着对方。 ◎ 茶会过后两天的下午。 “——站住。” 背后传来尖锐的声音,正打算逃跑的蜜苪儿吓得停下了脚步。 她戒慎恐惧地回头,果然看到瑟西莉亚正瞪着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她都已经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垫着脚尖走了,瑟西莉亚的耳朵未免也太灵了吧。 要从被软禁的房间走到外面就一定要经过这个客厅。而瑟西莉亚的信念也太强了,总是待在客厅里监视蜜苪儿。 虽然害怕要是逃走了,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然而也不能就这样乖乖地被她软禁,一定要想办法跟李察谈一谈。她一心一意找机会想逃出去,没想到逃脱计划三两下就被识破。 “你要去哪里?” “呃……我有点事。” 听到瑟西莉亚的沉着声,蜜苪儿害怕地含糊了起来。看到那双锐 利的眼神,她怎么可能说得出真话。 瑟西莉亚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度开口: “你是想去量福瑞卿的体型吧?” “——啊!” “好,我允许你外出,不过我要跟你去。” 瑟西莉亚不容拒绝地这么说,还塞给她测量用的绳子,蜜苪儿就这么被公主半强迫地拉离白百合宫殿。 李察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 悄悄从柱子后方探出头来的蜜苪儿盯着李察的背影,咕噜地吞了口口水。 (这有什么难的呢,就找机会把这条绳子绕在李察身上,然后记住位置就可以了嘛。) 虽然说是因为瑟西莉亚的误解才造成这样的局面,不过反正也总是要找机会来量。一开始跟踪李察,就发现很难找到机会能跟他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独处。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绝不允许失败。 蜜苪儿用眼神对着藏身在另一根柱子后面的瑟西莉亚暗示后,便加快脚步追上目标。 李察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跟踪,他快步地笔直往前走。不能就这样跟丢了。蜜苪儿脱掉难走的鞋子,赤脚再度尾随在后。 (——啊,糟糕!) 看到那道背影转弯,蜜苪儿慌张地跑了起来。前方已经是白百合沙龙所在地了,要是他跟其他骑士走在一起,就不可能测量他的体型了。 这时蜜苪儿才想到她还没去见那些骑士,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件事了。正当她转弯想继续往前跑时,突然发现身边有人,于是抬头一看。 发现是李察,让她惊讶不已。 “哇啊啊啊!” 由于太过惊讶,蜜苪儿不由得大叫了起来,然而吓到的可不只她一个人。靠在墙壁上等待跟踪者的李察讶异到都忘了挺起身子了。 “别、别吓人啦!” “呃……那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看来他非常意外,连声音都有点沙哑。脸上表情像是刚睡醒般有点呆滞,不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恢复往常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连鞋都不穿。” “啊……我在跟踪。” “跟踪?” “不是!我只是散步而已。你呢?怎么没跟着公主?啊,该不会是休息时间吧?” 她一直跟着他,所以这些事情她了若指掌,但是她还是故意提出来问。李察点头表示回答,接着又突然想起些什么,换了个话题问: “对了,你上次在做什么?为什么穿宫女的衣服?” “上次?” “你不是去了白蔷薇宫殿?丽蒂安娜小姐与公主殿下的茶会那天。” “我是被瑟西莉亚公主绑架……啊没有啦,我只是想穿穿看宫女的衣服而已,那套衣服好可爱哦。” 没想到会被李察发现,蜜苪儿找借口蒙混过去。 李察似乎不相信这个答案,不过他也没有想要追究的样子,只是叹着气严肃地说: “请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现在无法保护你。” “嗯,嗯……” “总之,不要浑身杀气地跟踪别人,这样太危险了。” “呃!你发现了?” “发现了啊,早就发现了。” 看来早就被发现了,蜜苪儿沮丧不已。 (还以为绝对不会被发现……咦,可是他刚才不是很惊讶吗?) 蜜苪儿觉得怀疑,然而一看到他似乎很疲倦的表情,突然担心起来。 看来担任公主的护卫很辛苦吧。一想到玛莉露夏在茶会上展现出来的双面性格,蜜苪儿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下来。 他是不是就算非常辛苦,也想要成为祖国的骑士呢? 如果他真的这么希望,也许该支持他,只是一想到瑟西莉亚,也无法随随便便说出那种话。 (……啧!怎么能看到他疲惫的表情就心软呢!今天不是为了说教而来的吗!) 虽然蜜苪儿慌忙地责备自己,然而已经找不到茶会上的那股激动了。 (哎哟,都是李察不好啦,看到他那种表情,害自己都想替他加油了。) 正当蜜苪儿气愤地这么烦恼时,李察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总算安心了,你应该恢复了吧?” “……哎?恢复什么?” “我一直很担心……真高兴今天能看到你这个表情。” 原本不知道李察想说什么的蜜苪儿,一听到他这么讲,马上抬起头来。原来他很担心自己因为面包店继承权之战落败后的郁郁寡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已经释怀了……应该吧。” “应该?” “……我不做面包了。虽然割舍了那个,但是今后应该怎么办我还在思考中……” 李察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问: “那你有些什么选择呢?” “选择——好像没什么耶。就算我不做面包了,也无法轻易改行啊。我无法放下外公跟妈妈离开,毕竟我是独生女……那混蛋虽然很臭屁,但是他的面包技术的确很好,现在想想,也许他会是个理想的女婿……” 脑海中突然浮现罗伊,让蜜苪儿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时,她的肩膀突然被抓住。 “耶?” “……” 李察不发一语地俯视着蜜苪儿。正当蜜苪儿不解时,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怎、怎么了?” “……” 李察仍旧无言地用手指抚摩着蜜苪儿的脸颊,让蜜苪儿不知不觉脸红了起来。她不知道李察为什么这么做,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跟过去完全不同,让她忐忑不安。 然而脑海中的混乱也只有一瞬间,因为李察突然捏了蜜苪儿的脸颊。 “你……你要做什么?” 跟刚才不同意思的混乱袭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睁大杏眸抬头望着李察。然而下手的当事人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眼神闪烁地飘向旁边。 “对不起,我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吓到我了啦。你想捏也没关系,但是能不能动手前先打声招呼?” “呃,那个……我只是突然想捏你……” “我也需要心理准备呀,如果有人突然捏你脸颊,你也会不知所以然吧?” “呃……要是我不那么做,我会忍不住呀。” “我看你完全没有忍耐的样子啊!你不是用力捏我了?” 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借口被蜜苪儿一一抓语病,李察不知道该怎么办地沉默了下来,就此噤口不语。 (我这个人真是的,说得太过分了,李察负责公主的护卫非常辛苦,当然会想捏个一、两下脸颊嘛,偶尔也该换我当当他的出气筒呀。) 蜜苪儿一边反省自己的心胸狭窄,一边慎重地说: “如果你不介意,我随时奉陪,你想捏就多捏几下没关系。” 李察带着有点僵硬的微笑回答她: “不用了,已经够了。” “你摸我我也不会生气了哦。” “哦……那下次有机会我不会客气的。” 李察硬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后,一脸微妙的表情继续问: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 这时蜜苪儿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得要快点测量才行。 “那个,对不起,能不能请你闭上眼睛站好?” “啊……?” “拜托,一下就好了。” 已经无法悄悄测量了,那么至少闭上眼睛,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做 什么。 确认李察闭上眼睛后,蜜苪儿拿着绳子绕上他的身体,在正好一周的地方绑上另一种颜色的绳子当作记号。 “那是什么?” 头上传来迓异的声音,让正打算拿出新的绳子测量下一处尺寸的蜜苪儿吓得抬起头。 “你为什么偷看?” “不是,因为你突然抱过来。” 感觉到他的视线盯着手中的绳子,蜜苪儿慌张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脸愈来愈红。 “不是叫你闭上眼睛了!如果没量好,做出来的东西也许就不合身了呀!” “哎……?呃、对不起,我不看了。” 突然被发脾气的李察一头雾水地急忙道歉,但是却无法挡住蜜苪儿的狼狈与怒气。 “算了,你这么不合作,我就随便织了。” “织?织什么?” 糟了,自掘坟墓,因为太过焦急,连原本已经萎缩的念头也重新冒出火花来了。 “……都是你,为什么突然说要回西亚兰公国!你不是瑟西莉亚公主的骑士吗?为什么在她面前说出那种话?” 李察不由得后退,不发一语。与其说是蜜苪儿突然转了个话题让他哑口无言,倒不如说是被人击中弱点的模样。 “——我不在乎,别说了。” 打破沉默的是第三者的声音。 看到公主从柱子后面现身,李察着实吓了一大跳。然而瑟西莉亚并不在意,只是以平常的冷静表情看着蜜苪儿说: “那件事我早知道了,不需要责备他。” “……可是……” “瑞福卿,她是我的客人,你可别欺负她。” “客人……?” 感觉比较像被欺负的李察盯着介入仲裁的公主看。他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蜜苪儿,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成为朋友了吗?” 瑟西莉亚红了脸,她用力拉着蜜苪儿的手往回走。 “她只是客人,你别乱说,我看年大概是工作过头,所以脑袋才会变得怪怪的吧?小心别过劳死了。” 丢下这么一段话,瑟西莉亚快步逃离现场。被瑟西莉亚拉着走的蜜苪儿回头看到李察苦笑的模样,再度转头望着瑟西莉亚说: “瑟西莉亚公主,你真的不在乎吗?如果李察真的回西亚兰公国……” “我不在乎——倒是你,真的能守住秘密吗?” “哎?” “我允许你一个人外出,不过你要替我调查一件事。” 瑟西莉亚以僵硬的口吻命令一时愣住的蜜苪儿。 回到白百合宫殿后,两人便关在瑟西莉亚的私人房间之一。 “我看你跟踪的技巧相当好,当机立断的能力也不错的样子,如果你能发誓不透露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听到瑟西莉亚严肃地这么说,蜜苪儿吞了口口水。 “公主……你别担心,我不会把那本日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谁在讲这件事?再让我听到你提这件事,我绝对不饶你!”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到瑟西莉亚杀气腾腾的模样,蜜苪儿吓得全身发抖。心中牢牢记住那本日记的事情是禁忌,绝不能再提。她戒慎恐惧地开口问: “那你要我调查的是……?” 瑟西莉亚一脸为难地不发一语,仿佛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能不能告诉我呢?” 听到蜜苪儿的催促,瑟西莉亚再度思考了一下后,便开口说了: “我希望你帮我监视某个人的行动,然后一一向我汇报。” “这点小事我还办得到……只是,你要我监视谁?” “……艾莉娜·达尔顿。玛莉露夏公主的宫女。” 蜜苪儿在嘴里反复念着瑟西莉亚所说的名字。当然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说是玛莉露夏的宫女这一点让她不解。 “公主……我能问原因吗?如果你跟玛莉露夏公主之间有什么问题,我想应该找比我有能力的人来解决会比较妥当。” “不行,你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我会告诉你原因,但是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这么尖声制止后,瑟西莉亚微微压低音量继续说: “她也许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但是我不是很确定,所以希望你去调查一下。我不想让其他人烦心,你别告诉伯爵跟我哥哥他们。” “哦……” 没想到瑟西莉亚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蜜苪儿怀抱着惊讶的心情点头。虽然她的口吻还是一样,然而低着头讲出原因的模样仿佛变了一个人,惹人怜爱。 “但是,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跟瑞福卿好像很要好。我想他能信赖的人,我应该也可以信赖——我、我不是想跟你做朋友,我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是瑞福卿误会了,你也别想歪了。” 突然脸红的瑟西莉亚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时蜜苪儿突然想起李察说过那样的话。那个时候的他露出安心的笑容,以非常温柔的眼神凝视着瑟西莉亚。 (我想他一定很在乎瑟西莉亚公主。那么,他又为何说要回西亚兰公国呢……?) 当两人一起步出密谈的房间时,遇上了正激烈论着的两个人。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梅德玲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等待伯爵吗!你这个没血没心肝的男人!” 非常愤慨地呐喊着的是二王子威福利德,拥有金发碧眼,是一位世间罕见的美少年,只是现在他的表情狰狞,盯着坐在眼前的少年。 遭受责备的是佛瑞德。相对起来他的态度从容,双手随意交叉在胸前。 “但是殿下,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她,梅德玲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无法成为伯爵家的继承人。我也很同情她,不过现实就是那样。” “你这种说法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我看错你了!只要有爱就能克服万难不是吗?” “殿下的正义感令人折服,但是……很抱歉,我无法接受。” “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这种男人多说也无益。梅德玲的孩子我会养!” “那是不可能的啦,你冷静点吧。” “闭嘴!梅德玲跟孩子都是我的!” “殿下你并没有看到重点。梅德玲的目的是身体哟,别看她那个孩子,她可是个狠角色。” 蜜苪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唇枪舌战的两人。 虽然出现陌生的名字,不过他们讲到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伯爵家的继承权,这事一定非同小可,而且看起来是三角关系。 “佛瑞德……你该不会……” 听到蜜苪儿苍白着脸这么说,那两个人才终于发现她们的存在,转头过来。威福利德似乎很惊讶,半站了起来,但是蜜苪儿并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心情。 “怎么回事?梅德玲是谁?该该该该不会……怀、怀、怀孕——” “啊啊,没有没有,误会一场啦!” 佛瑞德笑着挥挥手,接着拿起一本放在桌上的书。 “我们只是在讲这本书的感想——《遥远记忆中的晚餐——梅德玲》。我朋友写的小说。住在深山里的大熊梅德玲爱上在山里迷路的苏森纳伯爵,要潜入他家吃掉他的故事。它怀孕了,因此有点神经质,但是谁会喜欢被吃呢?可是殿下就要站在梅德玲那一边。喜欢熊也要有个限度,对吧?” 佛瑞德很受不了地耸耸肩,而威福利德则是很愤慨地反驳说: “喜欢不行吗!熊可是山中王者耶。全身 一卷全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序章魔女的一见钟情药 听到王子重病的消息而赶来的魔女(自称),正一脸严肃的听着禁卫骑士团团长说明情况。 “为了消息烦恼,王子决定按照东洋宗教书上所写的,外出修行旅行,可是在邻近地区找不到适当的瀑布可以修行,所以才想到用庭院里的喷水池代替,只是没想到水出乎意料的冷,王子很不幸地因此感冒了。 “……” 露蒂看着带领自己来到这里的骑士团团长,然后才以一脸由衷觉得愚蠢的表情望向王子。 “笨蛋?” “我不是笨蛋,虽然我因此感冒了。” 穿着厚重衣服躺在床上的威福利德用鼻音回答,一边蠕动着起身。 “不要因为一点小感冒就把我叫来啦,真是的……我正要去温泉巡回之旅耶,要是我的皮肤因此光滑不起来,你能负责吗?” 威福利德蹙眉看着嘴里喃喃抱怨着的露蒂说: “你原本是男人吧?怎么会对那种事情有兴趣?” “是男是女没关系吧?不过我会去泡男汤就是了,看到女人的裸体我会恶心到想吐。” 露蒂漫不经心地这么说,一边从带来的提袋里拿出新发明的珍品,排列在桌上。将兼具兴趣与实际利益的收集品卖给王子、伯爵是他赚零用钱的方法,既然都专程来一趟了,当然能赚的要尽量赚。 看着那些珍品的威福利德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对着魔女说: “但是你泡男汤时,胸前那块肉怎么办?” “你说的是这个丰满的假胸部吗?这个就这样——” 露蒂将手伸进胸口大大敞开的洋装领口,抓出塞在里面的东西,胸部马上扁平下去。 “原来可以穿脱自如啊!” 原来如此,如果有这个,想扮男扮女都没问题。 天真无邪地如此感叹的他,突然一脸严肃的盯着魔女看。 “你觉得一个可能某天胸部突然丰满起来吗?” “哈?如果这世上有那么棒的现象,我过去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诡异的事。” 威福利德拿起露蒂卸下来的填充物。 “那时的触感一定是我的幻觉,男人有那种东西不是太奇怪了吗?不像这种人工填充物的松软感,而是更软、更嫩……” “威福,鼻血!” 听到露蒂的声音,一脸严肃地揉搓着填充物的威福利德突然回过神来。他看到床上点点红渍慢慢扩散,急忙捂住鼻子。 “不、不是、不是那样!我只是突然想起触感而已!我这个人绝对是正常的!” 原本因为想起那天晚上在庭院里发生的事情而渐渐脸红的他,脸色倏地铁青。 “……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会对男人有感觉……而且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幻想……” 听到王子垂头丧气的自言自语,露蒂诧异到双目圆瞠。 一阵无言后,露蒂目露怜悯的拿起一罐红色小瓶子说: “这世上蠢人也会有蠢人的烦恼啊。好了啦,这个给你,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我不蠢……这是什么?” 递过来的瓶子里似乎装着某种浓稠的液体。 “一见钟情药,听说让意中人喝,对方就会爱上自己哦。你的恋情前途多难,可以允许这一点点作弊吧,虽然我不知道这药对同性有没有效。” “怎么有这么猥亵的药!” 王子很愤慨,随即又盯着露蒂问: “男人给男人喝没效的意思吗?” “因为一般这种东西都是给异性喝的啊。” “……”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是女性就有效吗? “……我不喜欢这样。” 虽然一脸不高兴的这么喃喃自语,威福利德的眼睛还是紧盯着那罐小瓶子。 第一章不请自来的客人 突然觉得有点冷,蜜芮儿蹙着眉头拉紧毛毯。 时序已经进入十一月的早晨有些寒冷。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首都格林希德的所在地比蜜芮尔生长的圣杰尔威更北边,因此秋天更加短暂。蜜芮尔想起女佣们说也许快要下雪,让她更觉得寒冷,手脚都缩成一团了。 说到底都是这床太大的错,蜜芮尔心想。滚来滚去都还绰绰有余。刚开始她也曾好玩的滚过,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做那种孩子气的事情了,而且昨晚她十七岁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熟女人了。 (反正也只是一个人睡,干嘛摆这么大一张床啊,这不是会更冷嘛……) 蜜芮尔在心底嘀咕着,试图再睡回笼觉,忽地,她再度蹙眉。 手好像触碰到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 还在半梦半醒中的蜜芮尔皱着眉头张开眼睛,发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正在自己面前睡得酣熟。淡蓝色的睡衣配上同款的可爱睡帽。 “……” 有一瞬间,蜜芮尔还以为是一面镜子,随即发现不可能,立刻双眸圆瞠地跳起来。 “佛瑞德?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蜜芮尔这么尖叫时,她发现自己撑在身后的手摸到别的温热的东西。 她吓得回头一看,发现还有另一个人睡在床上,让她大吃一惊。 “这……!” 在旁边沉睡着的是爱德亚德。他跟儿子一样戴着睡帽,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三十好几。 她以自己的名誉发誓,已经十七岁的自己绝对不会央求父兄陪她睡觉,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是自己跑到蜜芮尔床上。 蜜芮尔气得全身发抖,奋力将两名不速之客连人带毛毯踹下床去。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lightnovel./attat.php?aid=167681&k=fc65f0505fdc46a1bdd6ad04f57afdfc&t=1266589977&noupdate=yes&sid=6fa1aki43s0zdoaaoo8ehqgiepwsp0s8k8o0lwuttujk3y 愤怒的呐喊声响彻早晨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 “你们真是够了!” 前往餐厅吃早餐时,蜜芮尔还是怒气冲冲。 “你们父子俩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擅自跑到我的床上睡觉啦!” 面对妹妹的大发脾气,走在旁边的佛瑞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答: “睡一下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少什么。” “当然会,我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耶!” “就当是孩子应尽的义务,原谅他吧,我刚被领养的那个时候,他还每天闯进我卧房呢。”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已经十七岁了耶,就算是家人,也不应该偷偷摸摸潜入花样年华的待嫁女儿床上吧!” 佛瑞德一脸爱困地轻轻耸耸肩,看着蜜芮尔说: “瞧你气成这样,不过那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听到兄长这么说,蜜芮尔突然一脸严肃的摸着下巴说: “就是啊,为什么我会睡在你床上呢?” 昨晚是第十七次的生日,她应该跟来参加生日派对的骑士团团员们愉快的喝着酒才是啊,什么时候跑去佛瑞德房间睡觉了呢?昨晚的记忆在中途就消失不见了。 “我还想问你呢!我在天快亮时回房,就看到你占据我的床,睡得很熟,李察还站在旁边被父亲大人训话。 “……为什 么” 蜜芮尔蹙眉,无法想像是什么情况,然而佛瑞德似乎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因为很吵,所以被我请出去,只是父亲大人不知道何时又回来了。” 面对不怎么在意的兄长,蜜芮尔一脸严肃的问: “佛瑞德,爸爸一直都那样吗?感觉有点奇怪……刚才好像还因为被妈妈骂而窃喜。” 父亲刚才也被因为听到蜜芮尔尖叫而赶来的母亲,扯着耳朵走出寝室。蜜芮尔以想父亲一定被会修理一番,于是偷偷跑去窥探,不过一看到被抓住胸膛还一脸羞涩的父亲,便走回来了。 “这你就别担心了,那算是血统吧……总归一句,皇室的男人都喜欢被强势的女人欺负。” “是……是喔” 听到意料外的事实让蜜芮尔有股微妙的感觉,随即佛瑞德的停足让她抬起头来。 她发现旁边房间的门微敞,于是探头窥探,结果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背影。轻轻靠在椅把上低着头的人是李察。 “蜜芮尔,要不要来做个实验?” 同样窥探着里面的佛瑞德凑过脸来,对她窃窃私语的说: “我们从后面悄悄靠近,捂住他的眼睛,看他能不能光听声音就分辨出来你跟我,好不好?” 听到兄长提议这种小孩子的恶作剧,蜜芮尔一脸受不了的对着他说: “那当然分的出来啊,我们的声音明显高低不同,不是吗?李察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不可能会认错啦,而且他不是在睡觉吗?打扰他不好啦。” “不试试怎么知道?那我先哦。” 不理会蜜芮尔的制止,佛瑞德垫起脚尖轻声走进房去。当他走到李察正后方时,便轻轻伸手捂住李察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佛瑞德稍微尖声这么问。李察吓了一跳,微微扭动身体,随即明快地回答: “佛瑞德。” “答对了。” 李察微笑着回头看着放下手后,一脸笑容的佛瑞德。 “干嘛,新游戏?” “不是,我正好经过,所以进来跟你打声招呼而已,你猜的还真准耶。” “那是当然啊。” 李察以理所当然的口吻笑着回答。蜜芮尔不自觉盯着李察的表情看。 (对哦,那两个人是好朋友。)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很信任佛瑞德。而仿佛说着悄悄话,呵呵地笑着跟李察咬耳朵的佛瑞德,展现出来的表情也跟平常蜜芮尔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合得来……不过他们的感情似乎真的很好。) 也许是确认了友情后觉得很满意,佛瑞德回来了。他将手放在嘴唇上,用视线催促蜜芮尔,于是蜜芮尔也跟他一样轻声走进房间。 一来到李察的后面,她悄悄地深呼吸后伸出手。 “猜猜我是谁?” “……” 李察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蜜芮尔心跳加速地等着他的回应,然而因为他纹风不动,让她觉得诧异,于是探头望向李察的脸。 (该不会睡着了?) 他才刚跟佛瑞德说过话,应该没过多久才对啊,也许他是一个超级好入睡的人吧。 只是现在也无法说收手就收手,正当蜜芮尔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李察缓缓开口了…… “……是谁呢?我完全猜不出来。” 听到李察淡淡地这么说,蜜芮尔杏眸圆瞠的说: “嘎……你猜不出来?” “是,完全没有头绪。” 当!脑海中响起钟声。蜜芮尔哑口无言地俯视着李察。 虽然比不上佛瑞德,但是她自认跟李察的交情也还不错,没想到他居然无法凭声音判断自己是谁。 (这样啊……原来我在李察心中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会觉得他对我好,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 正当蜜芮尔独自沮丧,转身想离开时,李察抓住蜜芮尔捂住他眼睛的手。 “我猜不出来,请让我看看你是谁。” 说完之后,李察直接将她拉过来。为了躲避不撞上椅背,蜜芮尔在李察的手的诱导下,踉跄地走到他面前。 李察抱住差点补绊倒的蜜芮尔,脸上带着住常的笑容。 “啊啊,原来是蜜芮尔啊,早安。” “早、早安……?为什么装作猜不出来?” 爽朗的招呼声,很明显一开始就察觉是蜜芮尔的表情。看到蜜芮尔发现自己被骗,有点发火的模样,李察觉得很有趣地笑着抬头说: “对不起,我只是想换个方式跟你道早安而已。” “不用换啦,早安就早安,害我沮丧得不得了,像个笨蛋一样……这是什么姿势!” 终于发现自己坐在哪里,蜜芮尔不自觉尖叫。 才正想今天的视线高度不如往常高,就发现横坐在李察的腿上。知道被他拉过来的时候,因为气势的关系而跌坐下来,不过看来自己坐在一个不该坐的地方。 “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你坐。” “那也不必坐在你腿上吧?” “没办法啊,椅子只有这一张。” 李察理所当然的笑着回答,但是问题根本不在那里啊! “我、我站着就好……” 蜜芮尔有点不好意思的想站起来,然而手被轻轻抓住,拉了回去。 “站着脚会酸,不是吗?” “那我坐地板。” “地板会冷,不行。” “没关系啦,我喜欢冷的地方。” 虽然提出的意见都被驳回,蜜芮尔还是试图要站起来,只是李察一次又一次抓住蜜芮尔的手,将她拉回来。 “不行哦。” 李察不着痕迹的抓住蜜芮尔的手,微笑地继续说: “因为我想近距离看着你说话。” “……呃、等、等等——” 一大早就展现超乎寻常的天然呆言行举止,他爱怎么看自己的脸都没关系,但是无论如何这样的距离也太近了吧?被锁在他的臂弯中,想逃也逃不开,托他的福,自己现在脸红到不行。 正当蜜芮尔慌张地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时,她看见站在门口的佛瑞德对她挥挥手,关上房门。他似乎想当作没看到。 “——你这么讨厌坐这里吗?” 听到李察苦笑的这么问,蜜芮尔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并不至于讨厌,老实说是太靠近让她觉得不自在,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一定会被李察笑说想太多,导致她说不出口。 “……我不重吗?” “一点也不。” “……那就好” 蜜芮尔红着脸,含糊的回答。为什么一早都还没吃早餐,就必须给心脏这么大的负荷?而且慌张的只有自己,对方却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实在想不透。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了缓和气氛,蜜芮尔这么问。李察笑着回答她说: “本来想补个眠,不过现在完全醒了。” “补眠……你该不会昨晚都没睡吧?” “是啊……对。” 他突然别开脸,看来不想谈这个话题。看到他的反应,蜜芮尔惊讶的问: “你该不会一直喝到早上吧?太过分了!为什么我醒着的时候你不喝?我真想看看你喝醉的样子耶。” “我昨晚也喝了啊,只不过你喝得很醉,所以没察觉而已。” “呃……?我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吗?” 虽然很少因为喝酒而做出后悔的事情,不过李察的说法让她在意,于是她开口问。没想到李察稍微沉默回想后,这么回答她: “你跟大家勾肩搭背地合喝,还冲过来要我背你。” “嘎?——怎么会” “我没办法只好背你,结果你就这么睡着,于是茱莉亚女士便要我背你回房。” 蜜芮尔想着当时的情况,差点尖叫出来,没想到十七岁了,还会醉得如此没有女人味。不,先不论女人味之类的东西,这根本是可耻到不行的丑态。 “才不是,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长得像我的别人啦!” “不,那绝对是你。” 这种牵强的说法根本不通,蜜芮尔脸红了,用着虚弱的声音辩解着: “对不起……我平常不会那样的,昨天是太兴奋了……” “我知道,全家一起过生日让你很开心吧?” 听到李察猜中自己的心思,蜜芮尔讶异的抬起头。虽然自己知道自己的个性单纯,然而听到李察指出自己的心意,还是让她心跳了一下。 (……我是不是神经太大条了……?李察的家人不在了,我却独自一个人兴奋。) 想到他的心情,蜜芮尔觉得很抱歉。该不该道歉呢?但是总觉得那样反而更伤他。 “请不要担心我家庭的事情。” 自己正在想的事情被李察一语道破,蜜芮尔惊讶的双眸圆瞠,瞪着李察看。感觉好像他窥探着自己的内心,所想的事情一而再地被他说中。 “你为什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听到蜜芮尔戒慎恐惧的这么反问,李察四两拨千斤的笑着说: “为什么呢?” “我脸上写的那么清楚吗?” “是啊——就在这一带。” 李察的手伸了出来,带给蜜芮尔的脸颊一股冰凉的触感。 那股冰冷让蜜芮尔缩了一下,不自觉举手触摸李察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你的手好冰。” “……” 李察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反握着蜜芮尔的手。他微笑望着一脸困惑的盯着自己的蜜芮尔,指尖温柔的触碰着对方的手。 “我最近发现一件事,每当看见你开心的模样,我也会连带觉得幸福……所以我才会一直想看着你。” 指尖就这么被带到李察的脸颊上,然后他笑了。 “真的耶,好冰。” 蜜芮尔以眼神追着紧握的手,看到李察的笑容,不自觉看傻了。原来他是一个会这么笑的人吗?蜜芮尔觉得心底涌起一股不一样的感情。 察觉蜜芮尔的视线,李察收起笑容凝视着她说: “……我能碰吗?” 嘎?蜜芮尔不解的说: “你不是从刚才就一直在碰吗?” “不是那样……我想用唇。” 蜜芮尔无法立即理解李察的意思,她沉默了。然而当她理解之后,却更觉得摸不着头绪。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昨晚在庭院发生的事情,她的脸颊就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昨晚的他也很奇怪,老是做出一些比往常更让她动摇好几十倍的言行举止——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亲吻你的手指。” “不是那个问题……不,就是那个问题。” “只是早晨的问候而已。” “我、我知道……可是……” 李察一脸爽朗,反倒让蜜芮尔很不好意思,觉得不该怀疑她别有用心。然而她还是犹豫不决,是因为觉得他的态度在些不一样的关系吗? 被握住的手慢慢靠近李察的唇。蜜芮尔不想看到手被亲吻的瞬间,不自觉紧闭双眸。 “……?” 过了好一阵子,指类仍旧什么都没碰到。 觉得不解的睁眼一看,发现李察僵硬着身子盯着窗户那边看。在看什么呢?蜜芮尔一回头,发现窗外——从阳台窥探房内的人影,顿时瞠目结舌。 “爸爸,他在那里做什么?” 一脸凶恶的凝视着这边的人,正是爱德亚德。打开玻璃门的他似乎无法接受目击到的光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你们……也不去吃早餐,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父亲沉着声问,蜜芮尔才终于想起自己正要去餐厅,在同时也想起自己现在的所在位置,慌张的用力摇晃手与头。 “呃、别、别误会,这只是早晨的问候而已,我们只是想换个方式打招呼而已……对吧,李察?” 李察本想点头,然而却因为感受到杀意的目光,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都被现场抓包了,根本无法辩解,他真的很想诅咒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李察……原来你是一个得要让女性坐在自己的腿上,环抱着对方的腰,握着对方的手拉到嘴边亲吻,才会问候早安的孩子吗……” 爱德亚德苍白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神闪闪发亮的盯着李察说: “居然敢对我的女儿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你也很有胆量嘛,昨晚我都说了那么多了,看来是我说的不够了……” “爸爸,你别乱说!我就说我们只是在道早安而已了!” “……爱德亚德大人,我并不是以不礼貌的态度在做这件事——” “你给你闭嘴!你昨晚不也把蜜芮尔带到房间,企图侵犯她吗!” “嘎?” 一直拼命主张只是问候的蜜芮尔,听到父亲所说的话,倏地呆住了。原本下定决心要解释的李察被打了回票,他有点焦虑地连忙否认说: “不是,那是你误会了。” “误什么会?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蜜芮尔放到床上后,还一直不肯起身不是吗!” 看到蜜芮尔的表情僵硬了起来,李察开始慌张了。 “没有,那是误会,那只是因为袖口的扣子跟你的头发打结了,我在解开它们而已……” “头发哪会那么凑巧就缠上你的扣子!你这家伙实在太令人无法大意了,你这种男人就叫做人面兽心的色狼。” “人面兽心的色狼?” 听到爱德亚德这么斥责,蜜芮尔也愕然,而她无法置信的眼光,更让李察着急,让他没空因为被说是人面兽心的色狼而伤心。 “爱德亚德大人,您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我可以对天发誓,当时我绝对没有不单纯的思想,完全是您误会了。” “让我的女儿坐在你腿上说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 夹在李察的动摇与父亲的狂乱中,蜜芮尔茫然的沉默着。 虽然听到色狼疑云,忍不住送了李察白眼,但是她冷静下来思考。李察多少有点——不,是天然呆的情况很严重,但是总比随便就爬到床上睡在自己身旁的人值得信任,而且他真的是一个罕见的好人。 ——所以,她决定站在李察这一方。 “爸爸,你别乱说啦!李察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你看看他的眼睛,如此清澈的眼神怎么可能会去想那种邪恶的事,李察跟你不一样,他是绅士,跟趁别人不注意就爬上别人床的人不一样啦!他绝对不会想那种下流的事情。对不对,李察?” “呃……呵呵……” 李察不敢回答对或不对,只好假笑蒙混过去。蜜芮尔愈是站在他这边,投射过来的那投杀气就愈重。 “总之你先离开他,你被骗了,会一脸爽朗地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最危险了。” “那是你的偏见啦!就是因为你脑袋里只会想那种事,所以才会用那种邪恶的眼神看他。男人真是色狼,无法置信,对不对 ,李察?” “那个……别再说了……” “你快点放了蜜芮尔!你到底要独自享受那种愉快的心情到什么时候!” 正当室内的气氛逐渐无法收拾时,突然响起叩门的声音。 一回头,不知道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佛瑞德,正握着拳头敲着敞开的门,同时一边盯着他们三个人看。 “父亲大人,现在不是修理女婿的时候唷,有点麻烦需要解决。” “他不是我女婿!” 双目充血的爱德亚德突然正色地问: “怎么了?” 佛瑞德带着叹息说: “……不请自来的客人上门了。” & 那名绅士傲慢的仰靠坐在会客厅的长少发上。 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吧,身材魁梧、穿着华服、戴着高价的装饰品,然而态度傲慢的命令女仆们做事的模样,实在不怎么文雅。 “……他是谁?” 远远窥探的蜜芮尔瞄了一眼同样站在旁边观察的佛瑞德这么问。 “利杰兰德王国的格兰德尔公爵,父亲大人的母亲那边的远亲。” “也就是祖母的亲戚喽?” 听说爱德亚德的母亲——前国王的二王妃黛芬妮在去年春天逝世了。除此之外,蜜芮尔只知道她是利杰兰德的贵族而已。由于父亲跟兄长都不怎么爱提这个话题,因此到现在她都还没好好问过这件事。 看来这个人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佛瑞德很罕见的叹息连连。 “那个人有点麻烦,其他人还好,就是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存在,要是被他知道了,就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来了。” “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很多麻烦事。总之,万一你有可能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一定要全力躲避,我在陪他的时候也会注意,只是怕有个万一。” 看到兄长一脸严肃,蜜芮尔也神秘兮兮的点点头说: “我的存在如果曝光了不好,对吧?” “嗯,现在不适合。” 佛瑞德提起精神,转头对蜜芮尔说: “总之你现在先悄悄离开别馆。我想想……你进宫躲到丽蒂安娜小姐那里去吧,待在她那里也比较安心吧?” 蜜芮尔来回看着眼前的兄长跟坐在会客厅里的公爵,察觉应该是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但是虽然担心,她还是决定先照兄长所说的去做。于是她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拼死也不会接近叫做格兰德尔的人,你放心。” “好孩子。那么李察,很抱歉,接下来蜜芮尔就麻烦你了,小心别让父亲大人及伯父大人发现——” 转身回头的佛瑞德眨着眼睛环顾四周。 “……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 这个时候,被爱德亚德强行押走的李察正跟他在沉重的气氛中,单独面对面。 “……你常跟蜜芮尔做那种事吗?” 听到沉重的讯问声,李察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愉快,不过他还是断然否认: “没有,怎么可能。” “真的吗……?” “我对天发誓,是真的。” 爱德亚德一脸怀疑的继续追问: “你该不会有很多幻想吧?想娶蜜芮尔这么年幼的妻子之类的。” “年幼的妻子……” 李察一脸严肃的这么喃喃自语后,便沉默不语。原本努力冷静的爱德亚德就这么爆发了。 “为什么不说话?” “啊、没有,对不起——”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拿我的女儿当对象,沉浸在各种幻想的世界里吧!” “没有……我很努力试过,但是还是想像不出来。” “什么,你试过!这么厚脸皮的事……” 原本气冲冲的爱德亚德突然把话吞了回去,盯着李察看。 “是真的,因为那是我无法想像的世界。” 李察一脸躇踌的再度重申。听到他这么说,爱德亚德仿佛毒气全被放掉一样,改以有点惊慌的口吻开口说: “……不是,其它如果只是一点点,幻想一下也无妨吧?你可以再多尝试一下发挥你的想像力啊,譬如你结束勤务回家时,蜜芮尔在家等你,对你说‘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要、我’这类的……” “……” 李察再度沉默,然后一脸困恼的回答: “对不起,我还是不行,完全无法想像那样的情景。” “年轻人怎么能轻言放弃,你看看我,我从来没在庶民区生活过,然而我的脑海中都是跟茱莉亚的幸福生活,人只要去想,什么都能幻想的出来。来,你试试——” “爱德亚德大人!” 李察一脸严肃的望着原本在对自己说教,不知道为什么却开始给自己建议的爱德亚德说: “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不是……那个……” “那么,我先告辞了。”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李察行礼后转身离开。爱德亚德伸出手想要留住他,然而后来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他的背景离去。 “——你干嘛欺负年轻人?” 背后突然传来冷淡的声音,爱德亚德转过身去。 双臂环胸,带着行李的茱莉亚就站在那里。并不是昨晚那位美丽的贵妇人,而是平常在面包店工作的模样。 “茱莉亚?为什么穿那样?你要去哪里?” 爱德亚德心里浮现坏预感,如履薄冰的这么问,就听到茱莉亚理所当然的回答: “生日派对已经结束了,你家好像也来了客人,我要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什么?等等,你不是昨天才来?” 虽然不想让茱莉亚跟格兰德尔公爵碰面,但是为了好好招待茱莉亚,已经想好了许多计划的爱德亚德非常焦急。然而茱莉亚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一脸轻松的检查着行李。 “好了,都带齐了,爸~~爸,我们回家了。” “等等,茱莉亚,你、你不想跟我制造一些回忆吗?” “啊!还得跟肌肉男们道别才行,这件事做完后,就没什么遗憾了。” “等等我————!” 茱莉亚迈开脚步往中庭正在做晨操的骑士们走去,而爱德亚德今天也含泪追着她跑。 & 后来搭上马车的李察看起来有点沮丧。 一定是因为被父亲斥责而心情低落吧。这么想的蜜芮尔小心翼翼的开口说: “对不起,爸爸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大过保护自己小孩的父亲而已,虽然他说你是色狼,不过你别当真哦,别那么沮丧好吗?” 李察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不过随即想到刚才的事情,便微笑着说: “我没有沮丧啊,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如果是那样就好……那个、我懂你,我知道你没有那种坏心眼。” “……谢谢你。” 勉强保持微笑回答后,李察暗自叹了口气。其它还是有点沮丧,只不过他选择不说。 看到他这个样子,蜜芮尔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害你被爸爸斥责,实在没脸这么说,只是……你能不能不要讨厌爸爸?” 也许因为父亲是大少爸出身,看在女儿的眼里,总觉得父亲有点不可靠。万一出事,兄长能不能依靠也是个令人怀疑的问题,要是有李察这种靠得住的人在身边,能让人非常安心,因 为蜜芮尔希望他不要对父亲失望。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非常喜欢爱德亚德大人哦,我从小就受他的照顾,一直以来我都很尊敬他。” “真的?” “真的,以前我还曾经嫉妒过佛瑞德呢。” 蜜芮尔双眸圆瞠的盯着微笑回答的李察。只是拜托他不要讨厌父亲,没想到他居然说他那么喜欢父亲,蜜芮尔第一个念头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无法理解,沉默不语时,李察望着窗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进宫之前能不能先绕去一个地方?我想去拿订好的东西。” “工作上用的道具吗?” “不是……我订了许多甜点,打算你来亚德马利斯时给你,但是一直很忙,到现在还没时间去拿。” “啊!” 蜜芮尔瞠目结舌。看到李察笑着回应她,不自觉红了双颊。 “可、可是,这样我会不好意思,让你花那么多薪水买给我,昨天你还送我那么昂贵的耳环。” 虽然心思偏向甜点,然而这种不习惯的事情除了带给她开心之外,也有一股抱歉之意浮现。没想到李察有点不好意思的错开视线说: “……其实那对耳环是别人送我的。原本很久以前就弄丢了,最近才回到我手上……如果我说是别人送我的,我怕你会觉得不舒服,所以没敢对你说。” “真的吗?我完全没有感觉耶……不过,那该不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你是不是应该收在身边比较好?” “不……我希望你能收下。” 李察将视线转了回来,微笑着继续说: “而且,让你吃甜点是我的兴趣。” “……是这样吗?” “是啊,好久没这么做了,让我觉得郁闷……” 看到李察忧郁的叹气,蜜芮尔有点焦虑的探出身子说: “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你可以尽情地喂我吃,不用担心我的胃。” “是吗?那太好了。” 李察愉快的凝视着很有自信地这么说的蜜芮尔。 & 来到目的地后,李察一个人下车,回头对着车上的蜜芮尔说: “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要去几家拿。” “啊,我也去。” “不好,外面很冷。” 这么说后,他不容分说地带着笑容关上车门。蜜芮尔看着他转身融入人群,有点失望地垂下双肩。 (我也想一起去说……) 格林希德的十一月可以说是已经迈入寒冬的季节,蜜芮尔知道他担心自己会冷,而且街上人潮众多,他应该是害怕两人会走散,因此才那么说。 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跟李察两个人一起去买东西,过去彼此都因为佛瑞德的关系而卷入一些麻烦事,几乎无法有像今天这样私底下的相处时间,所以蜜芮尔才会想跟李察一起去甜点店,然而个性多虑的他连这种事都不答应。 (李察比佛瑞德还像哥哥耶……) 所以自己才会这么信任他,但是他对自己这么好,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有点高兴又点有不好意思,一种跟其他男性在一起时不会有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是因为自己身边没有像他这样处处担心自己、非常重视自己的人在的关系吗? (……咦?) 从车窗眺望街上行人的蜜芮尔突然盯着街角看。 有一名年轻女性从栉比鳞次的商店街其中一家走出来,她踩着恍惚的脚步往前走,看起来非常落寞的模样,接着坐在喷水池的石阶上。 让蜜芮尔在意的是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出入那些店的阶级的人。虽然用外套跟头巾掩饰,不过,从袖口看得到的鲜艳黄色洋装,明显是出身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会穿的衣服。不论是头巾下露出来的银色头发,或是皮肤白皙的小小脸蛋,都能让人从远处就看出她的美貌。 (看起来像是好人家的小姐……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太危险了,是不是迷路了呢?) 就坏的意思来说,她太醒目了。要是卷入麻烦事,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一定无法应对吧。 正当蜜芮尔打算多管闲事去跟她讲话时,看见两名男人靠近她,那两个就算是客套话也说不出是品行方正。他们不断对那个女孩说话,然而对方却冷漠无视他们。两个男人火大了,强行抓住那个女孩的手。 (啊……) 意料中的发展。那名女孩顽强的抵抗,不过脸色是愈来愈苍白。看到他们强行要把那名女孩带走,蜜芮尔忍不住冲出马车。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 马夫约翰急忙叫住她。正打算冲出去的蜜芮尔突然回过头,抓起驾驶座旁的木刀。自从被怪盗兰斯洛特袭击过后,约翰便随身携带护身的木刀。 “约翰,这个借我!” “你、你要做什么!” 蜜芮尔不理会约翰恐惧的呐喊声,手持木刀冲入人群。 刚才看到的那两个男人正打算把那名小姐拉进小巷里,传来的尖叫声连远方的蜜芮尔都微微能听到。 “放开我,恶心死了!你们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女孩扭动着纤细的身体拼命抵抗,然而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大男人。 “不要小看我是女人,要不然你们会倒大霉哦,小心我咬你们!” “真想让你咬咬看呐。” 猥亵的笑声响彻小路。穿过人群,终于追上的蜜芮尔朝着他们的背影怒喊: “站住!” 一行人大吃一惊的回头。这时候蜜芮尔才发现小路尽头有一群似乎是男人们的同伙等在那里。约略一看也有将近十人。 好久没跟这么多人打架了,蜜芮尔握紧木刀,提起精神瞪视着男人们说: “你们想把那个人带去哪里?她跟你们不同伙吧?放开她!” 男人们先是一脸讶异的看着蜜芮尔,然后慢慢浮现猥亵的笑容。 “长的这么可爱,还真勇敢啊,你想一起来吗?我们非常欢迎唷。” “没问题,你们先放开那个人。” “好啊,只要是美人,哪一个都可以。” 抓住女孩的其中一人靠近蜜芮尔,伸手想抓她。一直瞪着对方的蜜芮尔用力挥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清脆的声音吃起,被甩了一个耳光的男人顺势跌坐在地。接着蜜芮尔又挥起木刀,朝着哑口无言的看着事情发展的另一名男人 “哇啊啊!” 发出悲鸣声节节后退的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朝着自己挥下的木刀,然而由于气势太强,害得他也跌坐在地。 “渍……闪得还真快。” 男人们以无法置信的眼神,凝视着因为没打到人而咋舌的蜜芮尔。不过蜜芮尔无睱理会他们,抓起愣在旁边的女孩的手说: “快,我们趁现在快点逃。” 愣愣地看着事情发展的她一惊,抬起了头。帽子掉下来了,一头银发散落在肩膀上。 那是一个肤色白皙到近科透明的美丽少女,年纪约莫跟蜜芮尔同一世代,不过她身上有一股明艳到令人退却的气质。灰色的眼眸还点冷淡,反而更营造出一股吸引男人目光的危险魅力。 她目瞪口呆的凝视着蜜芮尔,也许是因为惊讶于蜜芮尔的外观看起来很女性,没想到却突然挥舞着木刀冲进来的模样吧。 .lightnovel./attat.php?aid=167798&k=1859c7fc4d91cefe3c475fbe1f42ba8b&t=1266589 977&noupdate=yes&sid=6fa1aki43s0zdoaaoo8ehqgiepwsp0s8k8o0lwuttujk3y “你走到大马路上就会看到伯恩哈德公爵家的马车,你跟马车夫说一声,要他让你上车躲躲,跟他说你是蜜芮尔的朋友,他就会帮你了。” 原本以为她吓到无法迈开脚步,蜜芮尔为了让她安心才这么讲,没想到她却露出更加惊恐的模样,死瞪着蜜芮尔看。 “快!快走!” 正当蜜芮尔再次催促时,有个男人动作迅速的绕到蜜芮尔背后。蜜芮尔快速闪过想要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后一顶。 “喝!” “唔!” 心窝狠狠挨了一击的男人蹒跚地往后退。男人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少女的个性超乎他们的常识所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你问我做什么?当然是在教训你们这个专挑弱小少女下手的集团啊,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啰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在这里讲什么大话!” “闭嘴,你们这些混蛋!” 蜜芮尔对着面红耳赤的朝着她而来的男人们,用力挥舞木刀。似乎是打中了几个人,响起几道哀号声,然而蜜芮尔并没有迟疑,她不会宽恕坏人,只会制裁,更别说对方是绑架弱小少女的十恶不赦之徒。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挥高的木刀从后面被抓住,蜜芮尔吓得回头。然而她却慢了一秒,她被用力往后拉,然后朝后跌下。 她还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姿势,木刀就随着谩骂声挥了下来。她不自觉闭上眼睛,然而在疼痛与冲击找上她之前,她听到啪地一个干燥的声音。 “——对女性动粗是非常卑劣的行为。” 接着传来的严厉声音似曾相识。 蜜芮尔惊讶的抬头,站在眼前的人果然是李察。他的手抓住了应该挥下的木刀。看他手上没有甜点店的袋子,应该是回到马车后听到约翰的说明,才又匆匆赶来的吧。 不他放开木刀后,便不由分说的殴打对方。看来他那一拳非常有威力,对方被击飞出去,跌倒在地。 “你这个家伙!” 李察避开呐喊着从后面袭击上来的男人,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摔了出去。站在一起的男人们因为同伴突然飞过来而全部跌成一团。 (哦哦~!) 蜜芮尔坐在地上,吞了口口水后挺直身体。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李察是武打派。当她正盯着这样的李察看时,目送男人们逃走的李察脸色大变的走了回来。 “有没有受伤?” “嘎!呃、没有、我没事……不是,李察你好厉害!你为什么会这么强?刚才那一招怎么弄的?” 看着兴奋地这么问他的蜜芮尔,李察诧异到说不出话来。一脸无法置信的盯着蜜芮尔看的李察,随即脸色铁青的说: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吧!你为什么会跟那么一大群男人打架?” “他们要掳走女孩子啊,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这种时候你不该自己一个人跑去,应该来找我,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陪在你身边了。” “可是你去买点心了……” “你认为点心跟你哪边比较重要?” “可是……” 对蜜芮尔而言,救少女比吃东西重要多了。再说,她也不知道李察去了哪一家店,在那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从容不迫的去找李察,而且,这种程度的斗殴也有好几次经验—— 蜜芮尔本想开口反驳,但是一发现李察的手红肿,她也不得不自我反省。为了救人而插手,没想到反而被救,这让她觉得很窝囊,再加上害李察受伤让她觉得很抱歉,于是心中那股霸气渐渐的萎缩了。 “对不起……” 带着叹息,李察伸手拨开蜜芮尔脸颊旁的头发。 “像你这种个性的人,我看一定要把你关起来,然后上锁才行,没想到不一注意你就一溜烟不见人影。” “那个……你的手要快点冰敷才行。” 听到蜜芮尔小心翼翼的这么说,李察才好像发现自己的手红肿,他瞄了一眼说: “这种程度不理它,它也会自动复原,可要是你有个万一,会让我大受打击,所以请别再胡来了。” “……是……” 面对李察的说教,蜜芮尔根本无法辩驳,只能乖乖地坐在路旁点头。再次叹了口气后,李察伸出手说: “站得起来吗?” 探过头来的脸庞出乎意料的苍白,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并不是单单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蜜芮尔知道自己一定很让李察担心,心底泛起疼惜。 “嗯……” 就在蜜芮尔点头,伸手要抓住李察的手的同时。 “吓死我了!” 一阵撒娇声打破了两人的世界。碰!不知道被谁的身体一撞,原本正打算站起来的蜜芮尔又再度跌倒。 一看,刚才还一脸苍白地愣在旁边的少女,眼眶泛红地抱着李察。蜜芮尔目瞪口呆地望着表情跟感觉都截然不同的她。 “你有受伤吗?” “没有,我没事,多亏你救了我。” “没事就好。” “但是我现在有麻烦,看你的制服,你是白百合骑士团的骑士吧?能不能帮帮我?”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李察,表情融合了梦幻与妖艳,一般男性被她这么一看,一定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果我能力所及,一定义不容辞。” 李察并没有特别心动的样子,他一边这么应对,一边再度握住蜜芮尔的手将她拉起来。接着,他突然对着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少女说: “……请如我失礼,你是夏洛特·德·格兰德尔公爵千金吗?” 蜜芮尔瞠目结舌地来回望着两人。她似乎是李察认识的人这一点很令她吃惊,再加上格兰德尔公爵不正是今天早上才被告知需要注意的人名吗? 被称呼为夏洛特的少女也惊讶地圆瞠着杏眸说: “你知道我吗?咦,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似曾相识……” “我们曾在莫里兹城堡见过一面,我是白百合骑士团的李察·瑞福。” “我想起来了!你是佛瑞德的副官。” 兄长的名字突然冒出来,愣在旁边看着事情发展的蜜芮尔更加惊讶了。 (佛瑞德的朋友?) 正当蜜芮尔不自觉的想插嘴时,迎上了夏洛特的目光。 “那这个人真的是佛瑞德了?” “什么?” “嘿!”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她一把抓住蜜芮尔的胸部。 “干嘛……哇啊!——” 夏洛特瞪着自己的手看,完全不理会一旁瞪大眼睛尖叫的蜜芮尔。 “是真的,虽然有点小。” “你、你做什么!” 这太过令人震惊的事情让蜜芮尔差点晕倒,一旁的李察连忙扶住她,然后有点哑口无言的对着夏洛特说: “你一个人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啦,我只是想进宫,结果迷路了。” “公爵阁下正在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 “不,我跟父亲大人不同路,我是来修理亚弗列德殿下的。” 两人直盯着很可爱的歪着头,淡淡地这么放话的夏洛特。 “……修理?” “哎呀,不好意思,我怎么说出这种不得体 的话来了呢,抱歉,我说错了。” 她捂着嘴巴,笑着改口说: “他抛弃了我,选择了丽蒂还不够,还想要染指其他女人,那个花心大罗卜,我是专程来给他好看的。” “给他好看……?” 蜜芮尔惊讶地看着连连说出激动话语的她。 她说的话里出现吉克跟丽蒂安娜的名字,她究竟是谁?仿佛跟刚才判苦两人——不,应该是外表跟发言完全不一致。 “我从丽蒂给我的信上看出许多端倪。都还没结婚,居然已经想到第二夫人、第三夫人……丽蒂好可怜,我一定要见见殿下跟预定成为殿下情妇的那个叫蜜芮尔的小姐,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她蹙着眉头这么说,一边从手中的行李里面拿出个什么东西来。一看,那是一个表面卷了几层毛线,有点毛骨悚然的布偶。接着她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点困惑的蜜芮尔说: “对了,你说你也叫蜜芮尔……真是凑巧呀,对不对——蜜芮尔·伯恩哈德公爵千金?” 带着妖艳的笑容,她突然握紧拳头揍向手中的布偶。 “————?” 相对于惊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蜜芮尔,夏洛特仿佛有什么怨恨似的,不断揍着手中的布偶,不过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听说你以佛瑞德替身的身分十分活跃,对吧?真棒,不过要是周围的人知道这件事,你猜会怎样?如果不想秘密被揭穿,我想你应该会乐意带我进宫吧?如果你不肯的话,我就揍得你说不出话来。” 布偶仿佛断气似的垂下头。 (呃……) 美少女意思不明又唐突的凶恶行动,让蜜芮尔全身颤抖,苍白着一张脸凝视着她。 第二章成军!皇宫少女歌剧团 夏洛特·德·格兰德尔是利杰兰德王国的公爵千金。 她的祖母跟蜜芮尔及佛瑞德的祖母黛芬妮是姐妹,所以是祖母的娘家蒙特里优一族的亲戚。她的公爵父亲曾担任宫廷的文化大臣,是一名血统优良的超名门千金。 抱着对她的血统与家世有强烈疑问的蜜芮尔,正跟夏洛特公爵千金面对面坐着。 被迫带她进宫就算了,就在蜜芮尔结束任务,正打算脚底抹油的时候,却被她逮个正着。由于无法拒绝丽蒂安娜灿烂的笑容,以及夏洛特带着邪恶的笑容,结果只好参加她们的茶会。 少女的茶会禁止男人参加,于是李察被赶出去了,要是真的发生自己被修理的事情时,就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该怎么办好呢? “所以啊,丽蒂,这位小姐看不下去我在街头迷路,于是很亲切的送我过来。” 正当蜜芮尔闷头准备迎战对策的同时,夏洛特笑着说明状况。 “你人真好,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稳重大方的口吻让蜜芮尔全身颤抖。先是如同威胁一般地要求自己带她进宫,现在这种态度实在太恐怖了。 “别这么说,你太客气了……” “哎呀,别那么见外嘛,我们是亲戚呀。” 夏洛特有点受伤地蹙起眉头说: “家父应该正在府上打扰,你不知道吗?” “是啊……我知道……” 蜜芮尔垂头丧气地回答,面对自己的运气之差,她实在很想哭。 (惨了,才被交代不能跟格兰德尔公爵有牵扯,没想到却认识了他女儿……而且还被误会是吉克的情妇人选。) 在来到这里之前,蜜芮尔也试图想要解释,然而她似乎不相信,只是强调一定要直接见王太子,跟他理论,李察没办法只好去安排。 看来不只公爵,连他女儿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为了今后安稳的生活,最好不要跟她有进一步的牵连比较明智。 正当蜜芮尔在思考脱身方法时,夏洛特嘻地一声,探头过来说: “你好像对我有所防备。别担心,我不会吃了你。” “……哦。” 生得一张漂亮的脸蛋,却口出修理、给他好看这种话的人这么说,她也无法回答“真的吗,好的”这种放心的话。 “蜜芮尔,你别担心,夏洛是能相信的人,我可以替她做保证。” 听到丽蒂安娜笑着这么说,蜜芮尔有点意外的抬起头号来。 “如果你听到这件事,也许会很吃惊……夏洛是原本要跟殿下相亲的人。” “哎呀,别提那个难堪的回忆。” 夏洛特这么说,不过看不出来她有多讨厌。蜜芮尔现在才想起她好像曾提过这件事,惊讶地看着两人说: “她该不会跟上次那件事情有关吧?” 今年初春时发生了将要跟王太子亚弗列德,也就是吉克订婚的丽蒂安娜,被反对他们订婚的反对派贵族绑架的事件。为了找她,蜜芮尔被强制扯进佛瑞德策划的救援计划里。 那个时候,敌人的其中一派为了让原本的相亲对象成为王太子妃,图谋暗杀丽蒂安娜。这么一来,原本的相亲对象夏洛特当然跟那件事有关——而且还是反判者的女儿,可以跟当事人王太子妃感情很好地坐在这里喝茶吗? “对不起夏洛,蜜芮尔也在那起事件中吃了很多苦头,不让她了解真相太可怜了。” “啊,没关系,我完全不在意。” 当事人丽蒂安娜应该最难过才是,没想到还让她担心自己,蜜芮尔觉得很不安。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丽蒂安娜也平安回来了,事到如今蜜芮尔也不想多抱怨什么。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给殿下足够的教训了,没想到他还妄想建立后宫?他也要纳入这位小姐不是吗?” “是啊,是我要求的。” 蜜芮尔杏眸圆瞠地凝视着微笑这么坦承的丽蒂安娜。她双颊绯红,眼神很梦幻的说: “那个时候来拯救我的蜜芮尔英姿飒爽……挺身保护我的背影十分勇敢……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一名骑士都还要帅气。” “……丽蒂安娜小姐。” “但是她却是一位女孩!这真的是命运,我们的相逢是上天给予我的奇迹,所以我希望蜜芮尔一定要进我的——不,是殿下的后宫,我想跟她永远在一起……唉哟,真难为情。” “唉哟……?” 正当蜜芮尔不解丽蒂安娜为何捧着双颊,一脸难为情的时候,夏洛特却似乎很明白似的点头表示: “所以你才会对她那么执着啊。的确,如果她反串,一定很帅气,而且还跟佛瑞德一个模样,应该很适合男装。” “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夏洛一定会明白我的。” “那个……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蜜芮尔实在跟不上她们两个人说的话。这时丽蒂安娜微笑着回答: “蜜芮尔,你知道女王陛下的宫廷剧团吗?” “我知道,我听说过,听说站上舞台是女王陛下的兴趣。” 利杰兰德女王创设的宫廷剧团由她召集的女性所组成,因为在剧中常要反串,所以女王将长发剪短,没想到非常受到女性欢迎,首都剧场街曾一时掀起女演员扮男装的风潮,让那些以美男子自居的男演员们被晾在一旁。蜜芮尔也喜欢看戏剧,常常上剧场街,因此也听过那些事。 “我们本来是女王陛下剧团里的人。” 听到丽蒂安娜难为情的这么说,蜜芮尔顿时目瞪口呆地问: “什么?你们曾经上台演过戏吗?” “这可不是我们自豪,我们曾经是两大专门扮演公主的当家女优,因为我们容貌相似,还曾经交替共同饰演一个角色呢。” 夏洛特带着怀念的微 笑,丽蒂安娜也一脸愉悦地点着头。 蜜芮尔很佩服地望着她们。她记得以前丽蒂安娜曾说过跟着女王一起追梦,难道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丽蒂,带走你的王太子殿下已经成为利杰兰德宫廷全女性的公敌了,宫廷之花少了一朵,陛下也很难过呢。” “真的啊……我也想跟陛下及大家一直追梦下去,可是现实并不允许。” “丽蒂……” 夏洛特轻拥着落寞地低着头的丽蒂安娜的肩膀。 两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因为吉克而分属敌对派系,至少看在蜜芮尔眼中,她们之间并没有政治上的隔阂存在。 两人似乎陷入低迷,于是蜜芮尔开口说话,想改变一下气氛。 “那个……对了,既然有这个机会两大人气女优又再度聚首,你们要不要做些什么?你们应该好久不见了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心头那股绝对不能跟夏洛有所牵扯的念头已经完全不见了。就在蜜芮尔不经意这么说后,夏洛特的眼睛啪地闪亮了起来。 “是啊,没错。丽蒂,我有个好点子。” 她突然发出高亢到不自然的声音,微笑盯着丽蒂安娜说: “我们来创办剧团吧!一个少女的、由少女组成的、专为少女演出的剧团——就我们三个人。我想想……取丽蒂的宫殿名,就叫[睡莲美少女歌剧团]如何?” 丽蒂安娜的表情亮了起来。 “好棒!不仅能再跟夏洛同台,连蜜芮尔也能一起,好像在作梦喔。” “既然这么决定,就必须进行许多准备,蜜芮尔也说要以团长的身份帮忙,我们要趁她还没反悔之前快点进行。” “但是蜜芮尔是主角,还要她管这些小事实在太可怜了。” 蜜芮尔望着兴高采列的两人,狐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虽然丽蒂安娜说了些担心她的话,然而好像不知不觉她已经被赋予主角的重任,而且还是团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幕后打杂。” “什么……?” 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蜜芮尔更慌张了。需要惊讶的是自己吧? “不是,我没演过戏啊,你们两位有很多经验,但是我只是一个门外汉……” 蜜芮尔急忙拒绝后,夏洛特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说: “主角需要的不是演技,是存在感。你不管是如同少年的五官、缺少凹凸不平的身材、毫无女性魅力的氛围都很棒,你觉得还有比你更适合反串的女性吗?” “而且还要反串吗?” “那是当然啊,如果你反串上舞台,一定能独占皇宫内女性的话题,你要有自信。” 虽然对方连连说出失礼的事情,然而蜜芮尔现在可没时间去难过那个。被两名女性以含泪的眼眸凝视,蜜芮尔拼命转动脑筋寻找拒绝的理由。要是自己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对、对了,我不能反串,一定会被误认佛瑞德,我被警告过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如果你担心这一点,我已经取得他的谅解了。” 原本以为是很棒的借口,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夏洛特驳回。 “昨晚我见到他的时候跟他提过了,我跟他说有事需要他的协助,他马上就告诉我如果有困难随时都可以使唤他的妹妹代替他。我想他现在一定忙于保护家父吧。对了,这里有契约书。” 夏洛特拿出一张纸,淡蓝色的纸张是兄长惯用的信纸。 [给蜜芮尔 夏洛特握有你哥哥我的把柄,我很怕她,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如果你可怜我的话,就请代替我协助她。 哥哥上] “这……” 看完契约书后,蜜芮尔哑口无言。 原本昨晚哥哥从生日派对上失踪是去见她,而且还在没有知会自己的情况下,答应将自己借给她。 到底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呢?夏洛特应该会笑着拿那个把柄威胁哥哥吧,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能压倒那个佛瑞德。他说他怕到无法忤逆她,自己才是怕到想尖叫呢! 哥哥都无法对付的人,自己更不可能与她抗衡。正当她拼命思考有什么办法能拒绝时,丽蒂安娜恍然大悟的倒抽了一口气说: “是不是对你造成困扰了?我想你也有许多自己想作的事。” 正当蜜芮尔有些犹豫,又被水汪汪的眼眸凝视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夏洛特揽住她的肩说: “丽蒂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位小姐不可能会拒绝你的请求嘛。你看,她为了回应你的期待,眼神里燃烧着这么强烈的使命感呢。” 这时她在蜜芮尔耳边轻声说: “……你如果不肯帮我们,我会一辈子诅咒你。” 听到十分低沉的声音这么喃喃地说,蜜芮尔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她,然而她却仍旧是一张可爱的笑脸。 (幻听……?) 正当蜜芮尔发愣时,夏洛特突然转头看她。原本令人怜爱的笑容瞬间变成邪恶的微笑。 “对吗……?蜜芮尔小姐?” 夏洛特以撒娇的声音再次确认,并握紧拳头揍向不知道何时拿在手上的布偶。发现她是在丽蒂安娜看不到的角度做这个事,蜜芮尔刷白了脸。 (这个人……有双重人格?) 遇见未知的人格,蜜芮尔的脑海中发出无法应对的讯号。揽着蜜芮尔肩的双手出乎意料的孔武有力,让她不自觉点头说: “我……我参加……” 夏洛特很满意的微笑。 被双重性格的千金大小姐看上的蜜芮尔,没料到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波涛汹涌的日子。 & “——找我写舞台剧本?” 面对讶异的这么反问的瑟西莉亚公主,蜜芮尔微笑点头说: “是的,请你务必要帮我们。” 不得已就任团长带领剧团的蜜芮尔,第一件工作就是决定舞台的表演节目。 三个人商量的结果,决定既然成立了新剧团,那么演出新作品会比较适合。就这样,蜜芮尔首先想到的人选就是瑟西莉亚。 以前蜜芮尔曾偷瞄到公主的少女日记,那真的是非常具有少女气息,她觉得瑟西莉亚一定可以写出有气氛的故事,于是决定来拜托她。 “……我讨厌受瞩目,大嫂也邀请我加入你们的剧团,我都拒绝了。” “不行吗……?” 蜜芮尔很失望地反问,没想到板着一张脸的瑟西莉亚突然脸红了。 “也、也不是说不行啦,如果你很坚持要找我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写。” “真的吗?谢谢你!” “但是!” 她立刻伸出手指着蜜芮尔说: “绝对不能透露我的名字,就是我的条件,特别是绝对不能让伯爵知道,听到了没?” “听……听到了。” 如果照着那本少女日记的模式写,被佛瑞德知道的确会很困扰吧。 总之,第一件工作进行的很顺利,蜜芮尔也安心了。看到这样的她,瑟西莉亚轻声地喃喃自语道: “那张脸来拜托我,我如何能拒绝……” “什么?” “没、没什么。” 有点慌张地这么否定后,瑟西莉亚悄悄地错开眼神继续说: “对了,要写什么类型的故事呢?” “经过各种讨论,我们决定这次要演悲恋。因为是少女为主的剧团,因此希望能加入许多恋爱的元素。”夏洛特坚持悲恋比较能展现演技,演起来 比较有挑战性,丽蒂安娜也赞成她的想法,于是就决定往这个方向进行。 “悲恋的故事啊……这种题材我比较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写得出来?” “你没问题的啦,都能写出那么棒的日记了……不、不是,我是说你读了那么多书,一定吸收了许多知识。” 不小心说出她的少女日记的事,蜜芮尔急忙蒙混过去。接着她稍微压低声量说: “我有个要求……男主角的台词能不能少一点?如果太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记得住。” 她知道这是个很狡猾的要求,只是老实说,她对自己的记忆力完全没信心。带着叹息声这么要求后,瑟西莉亚诧异的双眸圆瞠。 “你要反串?” “是啊……就变成这种情况了,因为我是佛瑞德的代理人。” 瑟西莉亚突然沉默了。蜜芮尔看着仿佛在替自己思考些什么的瑟西莉亚时,对方似乎有点慌张地改变话题说: “对了……圣诞祭那晚如何了?” “什么如何?” “就、就是、那个……你跟瑞福卿有没有什么进展?” 瑟西莉亚的态度依旧强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双颊绯红。蜜芮尔诧异地望着不断假咳的瑟西莉亚,后来她突然想到答案,在内心啪地拍手。 (啊啊,原本她在意李察的事。) 不被允许的恋人疑惑已经被李察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她现在也不想再去探究这件事,不过蜜芮尔可以理解就算没有那样的感情,瑟西莉亚还是很仰慕李察,也知道她很注意李察的事。 察觉这件事的蜜芮尔,回忆起圣诞祭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当天收到耳环的生日礼物,还从后面被拥抱,心情有点动摇,不过应该没有发生让公主担心的事。 “没有什么进展啊。” 倏地,瑟西莉亚挑起眉梢说: “你说什么……没有进展……?” 是错觉吗?气氛好像变了,让蜜芮尔有点畏惧。原本红着脸非常害羞的公主,表情骤变。 “瑟西莉亚公主?呃……” “马上把瑞福卿给我叫来!我要好好指导他!” 蜜芮尔吓得只能盯着突然变脸尖叫的瑟西莉亚。 书发出啪、啪的声音,一本一本往桌上堆。 面对面坐着的蜜芮尔跟李察抬头望着成堆的大量恋爱小说,以及双手叉腰、站在帝边的瑟西莉亚。 “这些书全看完之前,不准你们走出这个房间,听到了没?” 听到瑟西莉亚严厉的命令,蜜芮尔如履薄冰的问: “请问……为什么?” “为了补充你们不足的知识。” “但是殿下……” “闭嘴!” 正当李察想说些什么时,瑟西莉亚立刻斥责说: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不是吗?” “……” 看起来像是有头绪,又像是一头雾水的李察沉默了下来。 “不准只是随便翻翻,看完之后要写感想。如果你们再这样毫无进展的拖下去,我真的会对你们失望!” 丢下这段话后,瑟西莉亚便离开了。被留下来的两个人没办法,只好拿起堆在面前的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蜜芮尔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事,然而却毫无头绪。追根究底,为什么处罚是看书呢?实在不懂公证的意思。 带着纳闷的心情,蜜芮尔打开了书,然后她倒抽了一口气。 原本念书这件事对蜜芮尔而言就是一件苦差事,她还是试着看了一行,可是完全进不了脑袋,更惨的是,她才看不到一页,意识就开始模糊了。 看到蜜芮尔才打开书没几分钟就开始打起瞌睡,李察惊讶的拍拍她的肩膀说: “你想睡觉吗?” “呃……对、对不起,我是一看到文字就想睡觉的体质。” 蜜芮尔蜜芮尔赶忙揉揉眼睛,打起劲来重新盯着书看。这么下去是看不完这些书的,也就是无法离开这里的意思。 “那我念给你听吧。” 听到李察的建议,蜜芮尔秀眸大张地说: “真的吗?” “真的,请坐到我身旁来。” 李察指着长沙发的旁边说。看着他缓缓拿起一本书,蜜芮尔有点脸红。 没想到李察会做出读书给自己听这种令人向往的行为,真是感动。要是有父亲在,这是最想要父亲替自己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蜜芮尔对爱德亚德并没有这种欲望,不过高兴的事仍旧是很令人高兴的事 看到蜜芮尔雀跃不已地坐到身旁,李察微笑着翻开书。 “……[白兔玛莉安娜踏上了旅程,她是兔子国的公主,但是她不喜欢未婚夫赛巴斯钦,于是离家出走——]” 沉稳的声音带领着蜜芮尔进入童话的世界。 过去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当这么听他念着书时,便发现他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闭起眼睛仔细聆听,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 “[她有什么不满意呢?赛巴斯钦可量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玛莉安娜这么说:‘英俊的男人对我而言比南瓜更不如,我要去寻找真爱。’于是她坐着南瓜马车,踏上了旅程]……这故事有点奇怪耶。” 听到李察讶异的这么说,蜜芮尔不自觉笑了出来。 蜜芮尔觉得很愉快,希望李察快点继续念下去,于是不知不觉探出身子。当声音突然中断,她觉得怪异的抬起头时,才察觉自己在在浑然不觉中跟李察靠在一起。 (啊,咦?这、我什么时候……) 蜜芮尔有点混乱,急忙要退开。这时李察缓缓地将读到一半的书放回桌上,不发一语的转头看着蜜芮尔。 因为他直接探身过来,让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的蜜芮尔有点焦急。 “你……” 李察伸出手指,阻止正打算发问的嘴唇。他愈来愈靠近,让蜜芮尔的脸不禁自然而然地红了起来。 “干、干嘛啦,突然……” “嘘。” 李察的视线望向门那边。蜜芮尔顺着他的肩膀往那边看去,发现微微敞开的门缝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现在是气氛正好的时候,怎么能打扰他们呢!” “但是公主,紧急集会就要开始了。” “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叫夏洛特的小姐很可怜,不过也只能让她牺牲了。” “可是她是佛瑞德列克大人的亲戚不是吗?放着不管可是会出大事,她们说要把她当作活祭品,非常生气的带走她了耶。” (活祭品?) 正在偷听的蜜芮尔吓得站了起来。她跑过去一拉开门,就看到瑟西莉亚跟她的侍女罗丝发出“呀啊”的尖叫声,身体往前倾地跌进来。 那股力道让瑟西莉亚直接跌坐在地,她红着脸快口辩解: “我、我不是在偷看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没有进展,我有点担心,所以才来观察一下情况而已——瑞福卿!你肯出手的话,不是也做的很好吗!请你平常就要拿出男子气慨来!” “殿下,你刚才说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夏洛特小姐怎么了?” 罗丝戒慎恐惧的代替李察正安慰着公主回答: “其实是圣诞祭那天有人违反白蔷薇少女会的规定,送了披肩给佛瑞德列克大人,现在她们开始追查违反规定的犯人。” 瑟西莉亚低着头,肩膀颤抖。 “那跟夏洛特小姐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有一位 序章 幻梦迷宫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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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第一章 后宫第二夫人终于诞生? 最近伯恩哈德公爵家别墅出现某种怪异现象。 东馆的厨房里从早到晚不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出入的厨师们全都苍白着一张脸,女仆们甚至有人含泪冲出来。 “好可怜,她一定得了怪病了,不能成为面包师傅让她一度非常苦恼,那时的压抑现在开始爆发了。” “不对,我觉得是诅咒,可能是吃了她的面包弄坏肚子的某个人对她下咒,所以她才一刻也无法离开面粉。” “不,这一定是因为那个啦,她发愿了,类似如果三天能烘培出一千人份的饼干,愿望就能实现之类的。我想她一定还没放弃成为面包师傅的梦想。” “但是,虽然这样她很可怜,不过放弃跟面包有关的工作对于大小姐比较好……啊啊!” 锵!砰、砰!突然传来一阵很恐怖的声音,躲在离厨房一段距离的地方窃窃私语的女仆们吓得跳起来。声音就很巧合的时候传来,感觉就像密谈被听到一样,是想太多了吗? “……不、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很可怕就是了……” 她们苍白着脸互相点头后,便匆匆忙忙逃离现场。 在寂静突然造访的走廊上,接着响起的是一个很紧张的男人声音。 “鲁道夫,驱邪的法师找了吗?” 双眼满是血丝、如此呐喊的人是伯恩哈德公爵爱德亚德。听到这三天丝毫没有合眼的主人这么问,快步赶来的管家鲁道夫简洁地回答: “有的,今晚会来。” “占卜师呢?” “也是今晚会来。” “医生呢?” “下午应该会过来。” “学者呢?” “很抱歉,格林希德找不到专门研究烤饼干的学者。” “那就到全国去找啊!如果还是找不到,去利杰兰德也找找看!” “主人,很抱歉我提出这么单纯的问题,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专门研究考饼干的这门学问吗?” “那找面粉的学者也可以!” “请恕我直言,我觉得如果要找学者,不如找研究思春期少女精神状态的专家会比较适合吧?” “好,那种学者也给我叫来!现在立刻去找!” 前一刻才很有威严地这么下命令的爱德亚德,突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惊肉跳的望着厨房的方向。 “啊啊……蜜芮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偏偏这个紧要关头佛瑞德不在……我想应该是上台演出的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心爱女儿突来的奇怪行为让他心疼得快爆炸了。虽然茱莉亚说:“她经常那样,别理她。”但是对不知道那个“经常”是什么模样的爱德亚德而言,这绝对是非常紧急的异常状况。 正当爱德亚德拧着手帕窥探厨房的情况时,一名女仆以非常快的速度从走廊另一头冲过来。这种没规矩的举动在往常的别馆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然而这几天算是非常时期,没人有余力管那么多。 “主人,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你说什么?” 最可靠的继承人,引颈期盼的儿子返家了。爱德亚德怒气冲冲往玄关冲去。 阔别四天才返家——而且还是早上——佛瑞德接受泪眼婆娑的父亲与佣人们热烈的欢迎。 “你究竟去哪里了?你不在时家里可是出了大事!” 才放下行李的佛瑞德向往常一样迎接从玄关冲出来就向他抱怨的父亲。 “我到陆费伦去玩了一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蜜芮儿她、蜜芮儿她……” “蜜芮儿怎么了?” 爱德亚德的眼眶里再度泛出泪光。 “她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三天三夜,仿佛被什么附身一样,没天没地一直在烤饼干啦!” 佛瑞德盯着这么呐喊完立刻捂着脸哭泣的父亲问: “……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么伤脑筋吗?” “啊啊,也对。” 佛瑞德点点头,眺望着远方说: “蜜芮儿也到这个年纪了……她一定也有一些她自己的想法。不过她开窍的可真晚啊。” “什么!你知道蜜芮儿在烦恼什么吗?” “没有,我不知道。” 佛瑞德自言自语地感慨,三言两语堵住父亲的追问。接着他笑着说: “真是的,好啦,我去看看她,因为能够阻止那ㄚ头的只有我。” “拜托了!” 在父亲的声援下,佛瑞德穿过玄关走进去。 似乎一直做出怪事的妹妹的心理状态,以及大概猜得出来的原因,让佛瑞德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没有……) 砰!蜜芮儿将饼干用的面粉团摔在桌上,然后深呼吸。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她就是一直一边喃喃这么念着,一边揉搓面粉。像死鱼的眼神是三天没睡的后果,同时也是时刻都无法放松自己紧张感的反应。 (没有……对,这里是没有的世界……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想着奇怪的事情是因为自己多虑。这里只有我,只有正在做饼干的我……) 就向蜜芮儿不停喃喃自语的内容一样,厨房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的模样太过毛骨悚然,连佣人们也不敢靠近她。然而蜜芮儿并不在意,就算实际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些也会飘然出现,让她一刻也无法松解。 (这里只有我跟饼干而已。我最爱饼干了,除了饼干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对什么都完全没有兴趣。总之我是全心全意投入饼干的世界,我是真的、真的超爱……) 蜜芮儿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面团,手则是心无旁骛地动作着。原本她不是很喜欢饼干,然而不这么想的话,邪念就会入侵。 (所以……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真的是那样吗?”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蜜芮儿吓得赶紧回头,熟悉的声音来自佛瑞德。 可是后面却看不到他的身影。非但如此,周遭的景色不知在何时变成一片纯白,原本揉搓的面团也不见了。 “你在烦恼李察的事吧?” 接着传来的兄长的声音——正确来说是兄长口中吐露出来的名字——让无的境界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三天来一直想把那个人从脑海中赶出去,却怎么也办不倒,没想到被一语道破,蜜芮儿急得脸红了。 “胡、胡说,我完全、一丁点都没想他!也跟他无关!” “看来并不是没有关系……” 想起跟刚才不同的声音。往声音来源一瞄,吉克站在那里拨弄着蔷薇。 他一脸嘲讽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杏眼圆睁的蜜芮儿说: “圣诞祭那天晚上,你收到李察送的礼物吧?” “那……那又如何?那只是我的生日礼物。” “也许在他来说有不同的含意。” “不、不可能,哪会有什么不同的含意!” “——我想你应该知道……” 低头仿佛悠哉地享受蔷薇香气的吉克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蜜芮儿说: “圣诞祭原本是赠送恋人礼物的日子,就算刚好也是你的生日,男人会把重要的耳环送给一个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女性吗?” 听到假设性的问题,蜜芮儿的脸更红了,她急忙反驳说: “就算他是别的意思那又如何?也、也许他只是好意。” “就是啊,殿下,你别捉弄她。” 这次从别的方向传来 女声。一脸劝告的表情站在那里的是丽蒂安娜。 “蜜芮儿为了李察大人编织了圣诞祭的披肩,但是那只是为了感谢他平日的照顾,对不对,蜜芮儿?” 看到丽蒂安娜温柔的笑容,蜜芮儿松了一口气,回应道: “对,没错,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 “可是,为什么是李察大人呢?不可以是其他人吗?” 娴淑的声音正中蜜芮儿的痛处。原以为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然而她的问题对蜜芮儿来说也带有浓厚的恶意。 “我只是对她说,可以送给脑海中浮现的重要人士——对蜜芮儿而言,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李察大人因该是很特别的人吧,特别到眼里看不到其他人……” 看着雍容华贵地捂着嘴角微笑的丽蒂安娜,蜜芮儿觉得自己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那是因为……没错,我觉得李察最照顾我,所以脑海中浮现他的名字,只是如此而已!” “你为什么要如此顽强否认呢?有什么让你不想承认的理由吗?” 随着讶异的声音一起现身的是瑟西莉亚。她看着哑口无言的蜜芮儿,脸上开始浮现着不悦的表情。 “我说过不用顾虑我,你这样在意让我很困扰。” “没有,我没有在意你,况且我本来就没有立场在意。” “是吗?可是……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你们两个……” 瑟西莉亚以怀疑的眼神直盯着蜜芮儿看。 “圣诞祭那天夜里——其实应该有什么进展吧?” 听到瑟西莉亚的问题,蜜芮儿的视线有点慌张地四处游移。 “进……进展……” 应该没有,至少那个时候并没有那样的感觉。确实是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气氛跟往常不同,也有点坐立不安,不过最后还是认定是自己想太多,也释怀了。 ——只是,老实说现在不确定了。 “别说那种无聊的话,瑟西莉亚,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进展。” 以气愤的口吻现身的是威福利德。他一脸认真的开始跟妹妹辩论,护着理屈词穷的蜜芮儿。 “她跟瑞福不是那种关系,我问过她本人了,她说他们不是情侣,只是朋友。” “没…….没错,我们只是朋友” 这次出现的真的是友非敌了。蜜芮儿意气洋洋地附和,只不过自己说出来的话似乎有点不对劲,让她有些心虚。 奇怪,话说不下去,无法斩钉截铁否认。四天前可以,为什么现在做不到? “说清楚吧,是情人还是朋友?” 接着发问的是希斯的声音。蜜芮儿坐立不安地别开脸说: “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两个答案之间选一个啊?不能有其他答案吗?” “那你跟那个叫瑞福的少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跟李察是……” “是什么?” 突然有别的声音插进来,蜜芮儿吓得跳起来。 心惊胆跳地回头一看,成为话题的当事人正盯着这边看。 “我跟你……是什么?” “呃……就、就是……” 蜜芮儿不自觉往后退。李察带着跟那天夜里一样沉静的眼神,不断逼近。 “蜜芮儿,你……喜欢我吗?” 听到李察挑明着问,惊讶、混乱、焦虑瞬间充斥蜜芮儿的脑海。 “啊……呃、没、没有……我没有…….” 受到太大的刺激,不自觉讲出敬语的她都快腿软了,然而李察仍旧不放弃地紧迫逼人。 “其实……我从以前就喜——” “啊啊——!” 自己觉得绝对不可能的事,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脑袋一口气充血,蜜芮儿闭起眼睛尖叫。 “蜜芮儿!”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惊讶地回头。 出现的刺客是佛瑞德。已经错乱的蜜芮儿高声呐喊,出手反击。 “恶灵退散——!” 佛瑞德漂亮地躲开挥下的擀面棒。然而他还是吓到了,瞪大眼睛抱怨说: “太过分了吧,居然说我是恶灵,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恨之入骨呀!” “喂……蜜芮儿,你快醒醒啊!” 肩膀被用力抓住,蜜芮儿这才终于清醒了。 “呃……咦,怎么了?” 蜜芮儿上气不接下气地摸摸头,环顾四周。跟之前一样人在厨房,而站在眼前的是目瞪口呆的兄长。 “咦,佛瑞德?你回来了?” 佛瑞德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妹妹,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低头对她说: “大家都很怕……都很担心你,我看就别再烤了。” “嘎?” 一回头,佣人们全挤在厨房门口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大家看起来都脸色苍白,甚至好像在发抖?蜜芮儿讶异地回望着大家。 就这样,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的怪异现象在第四天终于解除了。 & 蜜芮儿将三天来烘培的饼干装进袋子里,用布包起来,扛在肩上跟佛瑞德两人一同回房。 “真是的,你真的很喜欢面粉耶。” 也许是因为跟面粉格斗,变白的蜜芮儿冷眼看着刚从闹区玩到天亮才回来的兄长哇哈哈地笑得很愉快。 “太过分了,我跟自己对抗,身心俱疲的时候,你居然跟女人们彻夜狂欢。” “你可误会我了,我只是跟朋友喝酒而已。” “长得很瞟亮的女性朋友吧!” 哼!蜜芮儿不耻。兄长在哪里跟谁玩,她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一想到在她烦恼不己的时候,他还能悠哉地浪荡,她就觉得不公平,很想找他出气。 “呵呵,吃醋了?你放心,真的不是。” “谁会吃自己亲哥哥的醋!那你说,你跟谁喝酒啊。” “有凯因、李察……” 突然蜜芮儿一脚踩空,小腿撞上楼梯。 “好痛——!” 发出完全不像出自妙龄少女口中的声音,蜜芮儿就这么趴着,痛的说不出话来。 无可奈何地望着心情受到动摇的妹妹,佛瑞德伸出手说: “没事吧?走路要看路啊。” “我……我知道……” 眼眶泛泪的蜜芮儿如此回应。才听到名字就这个样子,看来今后要跟李察见面聊天,大概很难了吧。 步履蹒跚地爬到最上面时,走廊传来啪哒啪哒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蜜芮儿?你、你没事吧?” 发出悲壮的声音赶来的是爱德亚德。才看到他朝着跟兄长并肩的蜜芮儿冲过去,他已经用力拥住蜜芮儿了。 “太好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就那么死去了!” “什么啊,我只不过在烤饼干而已,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虽说只是在烤饼干,但是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身为父亲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爱德亚德充满血丝的眼睛用力瞪大,涕泗滂沱加上悲壮的表情对着女儿说: “什么小题大作!乖,你不能这么吓唬爸爸喔。”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你突然变成那样,真的吓死我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舞台剧的时候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突然,蜜芮儿杏眼圆睁。 “没有啦!李察没有对我做什么,真的一点也没有!” “李察?” 就在爱德亚德不解地眨着眼睛时,管家鲁道夫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少主,皇宫里来了使者。” 他冷静的报告让蜜芮儿的肩膀抖了一下。 会在一大早被皇宫派遣来的使者,一直都是他,从无例外。过去他曾多次一大早来接蜜芮儿,这在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的早晨并非特别的风景。 然而就她个人而言,这可是相当令她困扰的情况,她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使者?在哪里?” “他去找东西,人就不见了——” 正在报告的管家似乎发现了什么,轻轻指着说: “他来了,就在小姐后面。” “啊——!” 蜜芮儿的声音骤变。 也顾不得父亲和管家的惊讶,她飞也似地躲到佛瑞德的身后。怎么会有这么出人意料的出场方式呢!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明显可疑,因此脸颊渐渐赤红。 (不、不行啦,这样大家一定会觉得奇怪……是不是应该要表现出若无其事,愉快跟他打招呼比较好呢……不行、不行、不行,我没办法,我又不是那种演技派。) 正当蜜芮儿紧抓着佛瑞德,内心纠葛不己时,沉默的使者缓缓开口了: “……早。” 冰凉又有点慵懒的声音——不是蜜芮儿心想的那个声音。 寒冬里却满身冷汗的蜜芮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 眼帘似乎快合上的凯因抱着三只黑猫站在那里。 & “伯恩哈德家的双胞胎即刻进宫。” 使者带来的是吉克的命令信。 虽然抱着为什么自己也跟佛瑞德一起被传唤的疑问,然而三天没睡得她脑筋一片空白。使者不是李察而是凯因,她因此恢复冷静后,也没有深思就开始准备了。 沐浴洗净全身的面粉,再让不知为何眼眶含泪的的女仆们化妆、梳头、更衣后,便到佛瑞德房间找他。 一出走廊便察觉有人在,于是往旁边一看,凯因就靠着墙壁站在不远处。发现他看到自己便站起来,看来是在等候自己。蜜芮儿怀着意外的心情朝他走过去。 “真稀奇耶,你居然也会当这种使者。” “……” 凯因不发一语走在蜜芮尔身旁。也许是很困,也许是刚才的尖叫声让他不舒服。蜜芮尔这才觉得愧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凯因……刚才很抱歉,我吓到了才会不自觉尖叫,不过那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凯因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笔直望着前方说: “要绝交吗?” “……嘎?” “你跟李察。” 突然提到李察,蜜芮尔瞪大了眼眸。 “啊?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前些日子在离宫的舞台剧中,为了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而私奔的你跟李察在水渠里所讲的话。” 这几天一直盘踞脑海中的事情又被拿出来讲,这使得蜜芮尔的心情更加动摇了。 “因为我负责拿毛巾给全身湿答答的你们,所以一直在那里。” 蜜芮尔知道凯因淡然的回答已经让她脸红了。他说一直,也就是说那天夜里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蜜芮尔突然变得心虚,然而凯因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感觉地继续说: “原谅他吧,他看起来非常后悔。” “……” 凯因似乎想介入调停。虽然意料外的和事佬让蜜芮尔有点畏怯,但是她只是低着头说: “说什么原谅呢……我并没有生气啊。” 虽然也曾因为自己做事太过莽撞而被他斥责,但那是他担心自己。他总是对待自己很温柔,包括这种小地方,所以那天夜里他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仿佛陌生男子般令自己有些害怕。 已经过了四天了。为什么他会那么做呢?这几天自己一直不停烤饼干,下定决心要好好思考各种事情。然而中途出现许多人扰乱自己的思绪,他们的冷嘲热讽、他们发出的疑问都让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到最后也无法归结出明确的答案。 那天夜里他的样子的确跟平常不一样,明显有异。虽然他偶尔也会捉弄自己,可是他明明不是那种会假装霸王硬上弓来恶作剧的人啊。 只是,仔细回想——似乎过去也曾出现过类似那种气氛。 过去总是告诉自己他只是少根筋,然而他的那些行为真的没有任何含意吗?一想到这里,不论是那一次、这一次都令蜜芮尔心生怀疑,再也无法冷静思考。 (不,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那次也应该只是我想太多……但是他该不会……不,怎么会……不会、不会、不会,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生……) 蜜芮尔急忙打消连想都觉得可笑的答案。过去十七年来没有任何人对自己表达过爱意,所以那种个性温柔,深受女性欢迎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第一个。 (是啊,而且那个时候李察虽然说过他有心仪的人,可是根本没说过那个人是我,所以实在搞不懂他为何那样对我,而且他自己也说只是恶作剧……究竟是怎么回事……) 愈想愈迷糊。虽然因为回想起那件事而脸红,但是仍旧不停转动脑筋想答案的蜜芮儿突然浮现某种可能而倒抽了一口气。 (啊……让不会……因为得不到回应的恋情太痛苦,所以想找别人消解欲求吧……?) 以前曾看过这种内容的歌剧,当时觉得那男人太烂了,不过大人的世界里大概有许多难懂的事。如果那个当事人是李察,也许那样的恋情会让人觉得可怜——吗? (不,那样还是太过分了……而且他不会是那样的人……应该……) 那他是怎样的人?如果有人这么问,蜜芮儿觉得自己一定无法立刻给答案,至少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很难像从前一样单纯地把李察当作朋友或是兄长看待了。 今后该用怎样的表情跟他说话呢?过去不曾担心过这种事,因此她现在更找不到解决之道。 太过苦闷的感觉让她开始冒汗了,蜜芮儿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 “……你跟李察……会谈心吗?” 蜜芮儿试探性地问。这时凯因若有所思地目光低垂。 “他平常不是爱讲私事的人,不过一喝酒就会松口。” “真的吗?可是他不是不会喝酒,没有药就不行……” “所以要把他的药拿走后灌他酒,他就会醉得不省人事。” 听到凯因轻松地这么回答,蜜芮儿双眸圆睁地说: “你对他做这种事?这根本就是欺负他嘛!” “不是我,每次都是殿下。” “听到凯因立刻这么回答,蜜芮儿也认同。吉克看起来就像会做那种事的人。” “我觉得并不是欺负他……他不跟殿下讲真心话,所以殿下才会强行制造让他肯说出来的状况吧。” “不,就李察来看应该就只是欺负……啊,他该不会是说这个吧?他曾说过喝醉酒时遇到很惨的事情。” “也不是很惨的事情,而是他觉得自己的酒品很差。虽然只是会变成诗人而已,也没什么,不过他很在意,所以我们也尽可能不让他一个人去酒坊。” “……什么诗人?” 凯因突然回神似地噤口不语,接着低头别开视线说:“我不能再说下去了,也请你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为什么?” “很抱歉,因为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什……你这样太过分了,根本是吊我胃口嘛!” 凯因拒绝再说下去,甚至背过身去。蜜芮儿不自觉抓住他。不过该说这是运气不好吗?似乎已经等在外 面的佛瑞德,他的声音蓦地介入不知不觉走到玄关的两人之间。 “唉唷,你们两个真慢,都准备好了喔。” “等一下,现在在说很重要的事……” 蜜芮儿转向声音来源,想叫佛瑞德等一下,没想到看到佛瑞德骑在白马上,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望着自己。除非是骑好玩,要不然就是他打算直接骑马进宫。 可是他身边停着凯因从皇宫里坐来的豪华马车。蜜芮儿抱着塞满饼干的布包,讶异地抬头望着兄长问:“为什么要骑马去?不是有马车吗?” “有人规定我不能跟其他妇人一起搭乘马车。” 回答她的是站在身旁的凯因。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问:“谁规定的?” 仿佛考虑要不要说似地沉默之后,他开口回答:“女朋友。” “呃……这样啊……但是,你有女朋友?” 喵!凯因怀里传出抗议的声音。他伸手安抚,然后嘀咕着说:“她跟猫咪们在抢我,我很伤脑筋。它们会抢走她写来的信,要不然就是用肉球在我写的回信上盖章,害我要重写。” “是……是喔,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你怀里有猫?” 要探究的事情多到让蜜芮儿惊讶,不过这件事似乎是他很大的烦恼,只见他叹着气回答说:“它们每次来这里都会到处乱跑,我没办法让他们出来。” 蜜芮儿想起早上见面时管家说他去找东西了,看来是去找猫咪了吧。 “所以我们两个骑马去,马车就让给你坐吧。” “呃……嗯,好。” 听到他体贴地这么说,感受到爱护之意的蜜芮儿乖乖地点头。凯因将猫塞进怀里,动作熟悉地坐到佛瑞德背后。 “蜜芮儿,我们先走了,皇宫见罗。” 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佛瑞德微笑地举手跟她道别后便拉着马转头,潇洒地奔驰离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的蜜芮儿为了赶上他们,便往马车走去。她抬头想向替她开车门的管家道谢,没想到一抬头看到车内的那一瞬间——砰!手上抱着的东西掉了。 马车里有人。跟他四目相对的同时,蜜芮儿觉得自己脸红了。 (那……那两个小子……!) 现在才发现自已被设计也来不及了,就算想要求跟他们三贴,他们骑的马早已出了大门。 “大小姐?您不上车吗?” 管家不解地望着脸僵在原地的蜜芮儿,这时车内传来有点犹豫的音说:“我下车。管家,能不能麻烦你借我一匹马?” “可是……” 看到管家更狐疑了,蜜芮儿忍不住挤出声音说:“我现在就要上车了啦!我走了!” 这么劈里啪啦地宣示后,蜜芮儿以几乎自暴自弃的气势搭上马车。 & 马车里的气氛理当然很沉重。 以前他们两人一起进宫时总会在路上天南地北乱扯,然而今天再怎么努力也想不出话题,其实是根本没那种心情。 寂静的车内只回荡着车轮转动的声音。然而蜜芮儿却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吵到也许对方都听得到。 因为没有勇气看过去,也不知道李察是什么表情,不过从气氛中蜜芮儿也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没有往常的笑容,这让蜜芮儿更觉得狼狈。 让她快要窒息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子后 “那个……” 对面传来的声音,吓得蜜芮儿惊慌不已。 “啊?做什么?” 李察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看到蜜芮儿的反应,却让他不知所措地叹气了。 “请不要那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又没有、怕怕怕什么,一点也没有。” “冷静点,你不用缩在车子角落,我不会靠近的。” 看到蜜芮儿惊慌失措的模样,李察打退堂鼓地连忙安抚,他完全泄气地低着头说:“……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真的有在反省。” “那个……我没想到这会这么怕我……” “……” “……蜜芮儿?” 李察尴尬地偷瞄了眼蜜芮儿,发现她紧张到快无法呼吸,吓得李察赶紧探身过去。 “你还好吗?快呼吸。” 抬起蜜芮儿的脸,李察担心地看着她。有一瞬间蜜芮儿差点要接受李察如同往常一样的靠近,但是一个眨眼后她双目圆瞠,用力一推。 “不要——!” 随着尖叫声被用力推开,李察的后脑勺猛烈撞上窗户。然而撞击的疼痛却比不上被当作色狼拒绝的打击。李察抱着接到的头,发出吵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一不注意,以前的习惯就跑出来……我不会再碰你了,请你冷静下来……” 蜜芮儿激动地喘着气,缩在角落。当她发现李察抱着头轻声吟,这才回过神。 “对、对不起……你还好吗?” “呼呼……我没事。” 李察露出微微勉强的笑容抬头这么回答。虽然有点迟疑,不过蜜芮儿觉得也该好好面对他的时候了。 她无法忍受气氛再继续沉重下去,也不想带着这么尴尬的感觉过日子,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能问吗?” 蜜芮儿在脑海中试着整理这三天来自己思考的事情。虽然想起当时的事情就觉得身体发热,但她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一天……为、为什么那、那么做……?” 好不容易说出口,顿时觉得汗流浃背。 也许是理解蜜芮儿提问的含意,李察一开始有点犹豫地低下头,随即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那是因为——” “等等!不要说,你不要回答,我自已猜。” 无法想受紧张感,蜜芮儿发出尖锐的声音阻止李察说下去。连想像他会怎么回答都觉得恐怖,心跳加快。 然而开始这个话题的人是自己,也不能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就在李察催促的眼神中,她百般犹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李察……你是不是那个……欲求不满?” “——嗄?” 蜜芮儿肯开口跟自己说话,这才放下一颗心的李察随即因为出乎意料的提问而僵住了。误解李察不回答的意思,蜜芮儿的脸更红了,她看着地上说:“对、对不起。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可是无法对那个人表示,之后又对我做那种事,我想你大概想拿我代替那个人,凑合一下……将无法对那个人倾泄的欲望投射在我身上——” “……不是,你误会了。” 李察压着眉间,阻止蜜芮儿说下去。 他终于察觉自已被误会成非常坏的男人,自己还做出让对方如此认定也无法辩驳的行为。 “不是那样,我原本没想做到那么做,只是突然忍不住。” “所以就是欲求不满,不是吗?” “不是那样——” “你不用再隐瞒了!虽然我也认为你是一个爽朗、光明正大的绅士,然而绅士也是男人,会有那种欲望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决定这么想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再怪你了。” 李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很清楚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也很后悔自已被逼急了,太急于缩短跟她之间的距离。所以关于这件事。无论她如何责怪,他都会接受——可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误解,而且一再重申,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原来如此,你是如此解释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察看起来很无力,看到他这样,蜜芮儿 有点迟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说过要当李察的妹妹吧。” 李察不解地看着低头这么说的蜜芮儿。 “现在我的心意仍旧没变,只是……你把我当妹妹看待无所谓,可是我不希望你把我当作你喜欢的人的替身……我做不到……” “……” 我讨厌当别人的替身,也觉得那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如果真要帮忙,我还宁愿你拜托我帮忙撮合你跟那个人。 正当蜜芮儿打算继续这么说时,看起来似乎在沉思而不发一语的李察叹了口气。他拨了拨头发,彷佛认命似地别开眼回答说。 “没错——我一直欲求不满。” “什么?” 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是自已提出来的,但是没想到真的会得到肯定的回复。 “但是之前对你那么做并不是因为这原因,那天我是遇到以前认识的人,想起不愿回忆的事情……” 李察带着有点类似苦笑的表情垂下头。 “所以才会失去冷静,但很想撒娇……想要你拉我一把。” “撒娇……?” 难得听他说出示弱的话。了解他那么做的真正含意让蜜芮儿稍微安了心,但是蜜芮儿非常在意他说想要蜜芮儿拉他一把,而直盯着他看。那天晚上他的表情也很痛苦,看来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 “那你说有喜欢的人是……?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个人吗?” “不,不是,那件事就算了。” “算了?可是……” “真的算了。很抱歉跟你讲那些奇怪的话,我很反省自己那些让你烦恼的言行举止,你可以揍我。” “别那么说,我没想过要揍你……” 蜜芮儿很难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他的表情轻松,跟那个时候完全不同,看来这三天他心里的烦恼已经解决了,看到他不再迷惘的稳重眼神,蜜芮儿也很难再追问下去。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 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蜜芮儿的脸颊愈来愈红。 还以为他喜欢自己……有一度还自以为是地这么认为,真是可耻,还担心要是真是那样该怎么办,晚上也睡不着,拼命地烤饼干,原来全都是自找罪受,甚至还烦恼到出现妄想,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还以为?” 看到李察不解的眼神,蜜芮儿心一惊,连忙错开眼神说:“没、没什么!那个、我好像也会错意了……抱歉问你这么奇怪的问题。呃,你说的那个以前认识的人是谁?学生时代的朋友吗?” 蜜芮儿现在还试着想帮他解决问题。不过李察只是轻轻摇头说:“不是……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童年玩伴吧,是小时候认识的人。” “你说有不愿回忆的事情……你们感情不好吗?” “嗯,算是吧……” 李察微笑着低头。正当蜜芮儿犹豫该不该继续追问详情时,李察突然好像想起来似地抬头问:”对了,那晚之后你没有感冒吗? “感冒……?打从我出生以来,从没感冒过。” 听到蜜芮儿愣了愣后这么回答,李察一脸惊讶地抬头。被他的反应吓到而回视他的蜜芮儿顺着他的肩膀看到外头的风景,惊讶到杏眸圆睁。 “不会吧,外面积雪了!” 看来是心头的烦恼放下了,这才有余力注意到周遭的风景。她似乎一直没察觉到气候有了变化。 听到蜜芮儿兴奋的声音,李察也望向窗外。 “因为前天就开始下了。”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厨房烤饼干。” “……一直?” “是啊。对了,这个分你吃。” 蜜芮儿从抱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分装好的纸袋,递给李察。她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连忙再度望向窗外。 李察偷瞄着盯向外面雪景的侧脸。他觉得让她那么烦恼的自己好像是个大坏人,一股罪恶感让他的心好痛。 只是蜜芮儿根本无从得知他内心的感觉,笑着对他说:“李察,去沙龙之前我们先玩一下好吗?” “可以啊……不过要玩什么?” “都下雪了,当然要玩那个啊。” 到刚才的那种惊慌失措已经消失无踪,蜜芮儿兴致勃勃地卷起袖子。 & “呼——好了,差不多这样。” 李察站在一边擦汗一边喘气休息的蜜芮儿身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作品。 “……太厉害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有这种才能耶。” “什么才能,你说得太夸张了,不过是雪人而已。” 蜜芮儿如同往常一样笑着。她的面前耸立着几个雪人,如同雕刻一样精致,乍看完全看不出来是用雪堆出来的雪人。比实体略小的那些雪人都是模仿她身边的人做出来的。 佛瑞德与双亲、外祖父四个人并肩站立,稍微远离之处还堆着皇宫里熟悉的面孔,堪称艺术品。不过让李察在意的是,不知为何有许多只是堆着大雪球而成的偷工减料雪人。 “啊,那些是那个啦,就是白百合的人。他们很难做,我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肌肉的感觉,所以这次就偷懒只做那样。” 下次在作的时候我会学如何堆肌肉男。蜜芮儿一边让雪人叼着树枝,一边这么说。 “那是吉克吗?” “是啊,吉克有这种感觉吧。这个是蔷薇,他感觉很像会叼这个吧?” 李察没看过真的王太子叼过蔷薇,不过他很佩服蜜芮儿的确抓到神韵了。 “……感觉他的表情比真人坏心耶。” “是吗?我倒觉得跟真人很像耶……不过我也只是随便做做而已。” 李察苦笑望着双手环胸跟雪人们对望的蜜芮儿。 “你讨厌吉克吗?” “嗯……他总是吊儿郎当的,而且老是嘲讽我、捉弄我。” 虽然嘴里不断抱怨,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但她堆出来的雪人明显表达出她对吉克的印象。 接着李察注意到距离吉克有一点距离的雪人。 “这个是我吗?” “没错。” 就立在只是用雪人堆起来的同事身旁,看得出来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堆砌。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那个雪人。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我的脚没有这么长啊。” “有啦,你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感觉鼻子也太挺了。” “没那回事,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我觉得我看起来应该没这么精明……” “真人也很帅!这可是我仔细观察的作品,一定很像你。做你的时候可不像做吉克的时那样偷工减料,所以你要有自信。” 蜜芮儿觉得李察是谦虚,所以很肯定地断言。是吗?李察笑了,接着望向旁边的雪人。 “这是佛瑞德?” “不是,是我。” 直接了当这么回答的蜜芮儿接着开始堆下一个雪人,她拜托李察堆了许多大雪球,然后牢固地组合那些雪球,再用李察找来的木勺子、小树枝边刨边做出形状。 也许是从小就每年堆雪人,所以她堆雪人的速度很快,在白百合骑士团练习场的这个广场上,不到两个小时就堆出相当数量的雪人。 “……放在那里好吗?” “什么?” 一边哼着歌一边玩雪的蜜芮儿听到李察的话,头抬了起来。李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解,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望着雪人蜜芮儿。 “不放在佛瑞德跟 你家人身旁…….反而放在我旁边。” “……” 一时之间不懂李察的意思,蜜芮儿直盯着两个雪人看,然后她终于察觉自己在下意识中的失态,瞬间涨红了脸。 (哇啊,我弄错了) 的确如他所说,以前的蜜芮儿一定把自己放在佛瑞德身旁,然而今天却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放在李察身边,这情况可真尴尬。 “啊,真、真的耶,摆错了,呵呵呵……” 有点焦急的蜜芮儿一边笑着掩饰,一边冲向自己的雪人,她打算直接破坏雪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一只亲切的手伸过来,阻止她的动作。 “危险——” 李察挡在雪人跟蜜芮儿之间,用手抱住想要冲过去的她。他一脸严肃地低头看着蜜芮儿,似乎以为蜜芮儿的脚打滑了。 “你还好吗?脚有没有扭到?” “呃……我没事。” 就这么被李察抱着,蜜芮儿有点不自在地点头。很高兴他这么担心自己,但是面对他这么自然而然救自己的行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果跳开或是推开他,等于宣告自己很在意,然而要像以前那样带着纯粹感谢的心情让他抱着,自己又明明已经想太多了。 “小心点,你做的这么用心,弄坏了就太可惜了。” 他由衷可惜地这么说,放开了蜜芮儿,也不能明说自己正是打算破坏,蜜芮儿只能点点头,匆忙地走回原来的位置。 正当蜜芮儿拍打叠好的雪球好让雪人坚固时,站在旁边看着的李察突然开口说: “你这样好像爱德亚德大人。” “像爸爸?” “是啊,爱德亚德大人也很会做雪人……他说因为陪女儿玩,才会变得那么厉害,不过看你这样,我想应该是遗传吧。你们家的亲戚里似乎有很多优秀艺术人才。” “女儿……是我吗?” 看到蜜芮儿惊讶地问,李察笑着点头说: “他曾炫耀说他偷偷跑到圣杰威尔时,跟你和佛瑞德玩过雪哦。” “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完全没有印象耶。” “他几乎每年都去……不过几年前听说被你拒绝,回来时非常沮丧,后来就再也没去了。” 听到李察这么说,更加惊讶的蜜芮儿陷入沉思。如果说每年都来,应该会有印象才对啊,可是自己只记得—— “……该不会是那次吧……有个陌生大叔对我说:‘我们来玩雪吧!‘结果我骂他:’别靠近我,变态!‘然后对着他丢雪球后逃跑。如果是这件事我就记得……” “那应该就是了。他回来后在床上躺了三个礼拜喔。” 看到李察直截了当点头,蜜芮儿不禁捂住嘴角。虽然当时不晓得那个人是父亲,不过自己真的对父亲做了失礼的事。那个时候因为附近有变态出没,母亲交代若是有陌生男子攀谈,一定要使尽全力逃走。 隔着雪球分站两旁,跟蜜芮儿一样轻敲雪球让雪人坚固的李察微笑着继续说: “佛瑞德我就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过你真的很像爱德亚德大人。” “真的吗?什么地方像?” “你们都爱吃甜食,都怕幽灵那类东西……对了,爱哭这点也很像。” “我最近没哭了啦。” 难到蜜芮儿嘟着嘴,李察轻笑了出来。 “是吗?” “当然!” 李察笑着看这么认真坚持的蜜芮儿,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出去。 蜜芮儿想说有什么事而回过头,就在李察的手要碰上她的太阳穴前一秒,她缩了一下,身体往后退。看到她的反应,李察也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上面有雪……” “呃……谢谢……” 蜜芮儿慌张地搓搓脸颊。露骨地摆出回避的态度,蜜芮儿觉得有点尴尬,脸也红了起来。这种距离的接触过去根本不算什么,现在突然有这种反应,他一定会起疑窦。 “呃……啊,这个应该要在弄坚固一点比较好。” 蜜芮儿想掩饰地这么说,开是砰砰砰地拼命敲打学球。 看到她这个样子,站在对面的李察也沉默地仿效。不过他立刻停手,抓住蜜芮儿正在作业中的手。 “……?” 蜜芮儿心一惊,倒抽了一口气,而李察仍旧视线低垂着。他微笑说: “这次之后我不会再碰你了,请忍耐一下。你的手似乎很冰,我看不下去了。” 听李察这么说,蜜芮儿才发现自己太认真做雪人,没注意到连手套也没戴的双手已经冻僵到红起来了。 过去他曾无数次这样握住自己的手,这次却心跳的好剧烈,脸颊也一口气涨红。 “没、没关系,我不觉得冷。” 蜜芮儿用因为太过动摇而变得尖锐的声音这么说,可是李察却没有放手。他仍旧低着头,彷佛自言自语地说: “老实说,我以为你大概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要真那样,我一定会觉得遗憾很高兴今天能跟你讲到话。” “……嘎……?” 蜜芮儿困惑地凝视着李察,她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什么‘遗憾’,感觉就像以离别为前提的说法嘛。 察觉到蜜芮儿的目光,李察抬起头来,像往常一样微笑看着蜜芮儿。但是他在蜜芮儿开口前别开眼,站了起来。 “也该离开了,在堆下去你会冻僵。” “可是我还没做完……” “下次再继续吧。” 听到李察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口吻这么说,蜜芮儿没办法,只能被拉着站起来。 & 一走进白百合沙龙就看到骑士们围着趴在大桌子上的佛瑞德。 “发生什么事了?” 赛欧拉斯蹙眉回答蜜芮儿的问题: “他说喉咙怪怪的,很沮丧。” 她一眼望过去,他身旁有各种颜色大小瓶瓶罐罐围住他。有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蜂蜜的瓶子,也有只能说颜色诡异、看似药瓶的东西。看来似乎是是图想办法挽救,也试过所有想得到的办法了。 “每天每天都彻夜狂欢,难怪会变成那样。” 蜜芮儿想起刚才被设计的事情而如此冷嘲热讽,佛瑞德倏地抬起头回应道: “你太过分了,最爱的哥哥这么烦恼你还那样讲。” “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在这里说什么!只要你晚上不要出去狂欢,乖乖待在家里,没多久就会恢复啦。” “你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吗?我的声音可是人人称羡的天使美声啊……要是就这么破碎下去无法恢复……!” 一脸苦恼的佛瑞德握拳敲打大桌子。 “我不要!那就再也无法和李察玩‘扮蜜芮儿游戏’了嘛!” “啊!那是什么游戏?” “这么英俊的我,声音居然变得如此沙哑,啊啊,我无法忍受,光想像我就不想活了。” 无视于翻着白眼的蜜芮儿,兄长独自一人悲叹地呐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完全没有想要回答妹妹的样子。 蜜芮儿抗议地看像李察,只见对方苦笑着回答说: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游戏,而且最近也没玩了。” “问题不在那里吧!” “真的没做什么低级的事情。” “那你就老实说那究竟是什么游戏啊!” “不是什么会让你这么生气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佛瑞德假扮你演各种场景……我也不太了解他的用意。” 李察也不解地这么说,看来他也很可怜,被 迫配合佛瑞德玩莫名其妙的游戏。 “啊……有一段时间他们常常玩,新婚之日啦吵架之日啦等等。” 听到赛欧拉斯这么插嘴,蜜芮儿更错愕了。 “那是什么?” “就是打扮成你的模样在房间里迎接李察回官舍啊,然后再问:‘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要、我?’就这样服侍他罗。不过大部分李察都不理会就是了。” “……被服侍的我根本一头雾水。” 蜜芮儿愣在旁边听着用娇滴滴的声音模仿得赛欧拉斯,跟带着叹息咕哝的李察两人对话,突然眼睛一蹬,回头对着佛瑞德说:“你为什么那么变态?在你哀叹声音变沙哑之前,先改改你那种恶心的兴趣啦!真不敢相信!如果你一定要玩,不要办成我的模样,堂堂正正用你自己身份……啊,对、对不起……” 正当蜜芮儿正气愤难耐地要走向兄长时,不小心撞到在她前面打瞌睡的凯因的椅子。突然他的怀里传来‘喵——!’的声音,冒出三只黑猫的头。 “喂……你怀里到底藏了几只猫啊?” “因为最近有点冷。” 今天已经第二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蜜芮儿有点受不了地呐喊,然而骑士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互相点头认同。对他们来说,这是冬天一定会看到的景象。 就算退一步当作把猫放进怀里并不奇怪,但是放了好几只就让她觉得纳闷了。正当她心想总该有一、两个人觉得奇怪去追问他才对时,突然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的炙热眼光。 一看,从凯因怀里探出头来的黑猫们直盯着蜜芮儿抱着的布包。 “干、干嘛啊!” 就在蜜芮儿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么嘟囔时,黑猫们从凯因的怀里跳出来,冲向蜜芮儿。 “哇啊!你们做什——” “蜜芮儿!” 在旁边看到的李察连忙把蜜芮儿拉到自己的身旁,才让蜜芮儿免于被袭击,不过似乎猫咪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蜜芮儿。看到猫咪们抢到自己的布包后,把里面的东西全扯到桌上,蜜芮儿发怒了。 “啊……我精心烘培的饼干!” 烤了三天三夜,想要分给照顾自己的众人,于是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带来,没想到会在送出去之前被抢。 “快,快阻止这些猫,那是我想要分给大家的饼干耶!” 原本不用蜜芮儿叫就已经打算要出手阻止猫咪的骑士们,一听到蜜芮儿的呐喊,全部打消念头地停下动作。 “喂!怎么可以这样!” “住手,猫咪们!” “那些饼干可是这位小姐用心烤出来的,你们得要全部吃光才行喔。” “要不然我们的胃就有危险了。” “你们认真一点阻止啦!” 骑士们持续着看不到诚意的阻止。正打算抱怨的蜜芮儿看到猫咪们从房间角落猫咪专用出入口要逃走,她心想绝对不能放它们走,于是连忙跑向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差点就要跟走进来的某人相撞,蜜芮连忙停下脚步。就在她确认来者何人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虽然她不认识出现的这名青年,不过他穿的制服倒是很熟悉。暗红色的制服是王太子的禁卫——红蔷薇骑士团的制服。 穿着相同制服的骑士们不发一语,严肃地一个接一个走进沙龙。他们的主子常常来这里露脸,但是几乎没有带过禁卫。由于禁卫来访这件事本身很不寻常,白百合的骑士们也讶异地互看对方。 金发青年从禁卫骑士后头现身。吉克跟平常一样态度从容地走进来,一看到蜜芮儿便轻轻微笑着说:“你也在太好了,我正好要来接你。“ “……啊?” 蜜芮儿愣愣地望着他。他现在才想起来今天会进宫是因为他的召见,但也许是过去不曾看过他带着禁卫出现,总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 吉克走到蜜芮儿身旁,凝视着她开口说:“我有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蜜芮儿。你的存在已经走漏风声,国内外都知情了。“ 连猫咪骚动时都无动于衷地趴着的佛瑞德,听到吉克的话也抬头了。虽然他面露惊讶,然而现场没人有余力注意到。 “你今后要以伯恩哈德公爵千金的身份嫁给西亚兰大公。” 沙龙内一片寂静无声。 吉克不在乎地伸出手,以优雅的态度抬起蜜芮儿的下巴。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进我的后宫吧,现在立刻。” 站在蜜芮儿身后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气,一股明显的冲击与震撼摇晃着空气。 “吉克……?” 听到李察疑问的声音,他的视线依旧不动如山。没多久,他的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你似乎有话想说,佛瑞德列克。” “……是的,我有话想说。” 佛瑞德带着不曾看过的险恶表情这么回答后,视线转向被吉克抓着下巴愣在原地的妹妹,说道:“蜜芮儿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说得再清楚、详细点。” “我不知道还要如何详细说明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察一脸凶狠地走近,吉克将手中的纸条拿到他面前。 “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殿下为了与亚德马利斯建立友好关系,想要娶王族千金为妃。跟西亚兰恢复正式邦交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不可能拒绝。” “什——”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只有被我纳入后官这个理由了。就是这么回事。” 李察错愕地盯着吉克。 他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书信,看到上面真的有西亚兰的徽章与大公的签名,眼眸里浮现近乎愤怒的焦虑。 另一方面,蜜芮儿努力在脑海中整理被告知的事情,终于她瞪大眼睛说:“啥?为什么我要嫁给你才行?‘ “重要的不是这件事……算了。” 吉克微微往后瞄。彷佛暗号一样,几名待命的红蔷薇驶士靠近了过来。自已被从两侧抓住,蜜芮儿惊讶地大叫:“你们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发出这样的命令,你就是公众人物,不能再到处乱走了,暂时就住进红蔷薇宫殿吧。” “喂……好痛耶,放开我!” 虽然蜜芮儿抗议,然而抓着她的红薇骑士们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算她扭动身体挣扎也是一样,他们只是平静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蜜芮儿也终于搞懂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跟大公结婚不可,为什么非要进吉克的后宫不可,但是她很明白这次吉克并不像以前那样在恶作剧。 被抓住的蜜芮儿回头求救。佛瑞德依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吉克,一脸让人觉得害怕的宁静表情,完全不看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不看我啊,佛瑞德……) 不光是他,白百合的骑士们也一脸困惑地沉默着。茫然愣在原地的李察发觉蜜芮儿的视线,转头看着她,然而他也只是僵着一张脸凝视她,不发一语。 一个女孩子快被抓走了,却没有人挺身阻止吗?就在蜜芮儿火大起来,正打算挺身说教的时候—— “请等等。” 原本沉默不语的白百合骑士们,罕见地带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蜂涌而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休没有详细说明就抓人,是不是太过粗暴了?‘ 近乎半裸的肌肉男们脸上表情不同于往常的悠哉,光是他们的脸型就足以吓唬人了。虽然外表跟态度都跟穿着制服、一丝不苟的精锐部队——红蔷薇骑士们形成对比,不过魄力完全不输给对方。 也许是受到威胁让他们不爽,红蔷薇骑士们也摆出凶狠的青情,两方对峙让沙龙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 “大小姐跟大公的婚事……?无法理解耶。应该说是无法认同。” “不过是面包店的女儿怎么可能适任,不,是不会烘焙面包的面包店女儿。”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我们也不能为了那种事将大小姐交出去。” “她可是我们的大小姐,我们绝不放手。” “如果你们一定要带她走,就先撂倒我再说!” 肌肉男们开始卷袖子、冲动地脱下衬衫向精锐部队叫嚣。 过去可曾觉得他们如此可靠呢?蜜芮儿感动到泪眼婆娑。而被叫喊的一方当然也露出不爽的态度。 “放肆!这可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吉克轻轻举起手,制止红蔷薇骑士们反击。他瞄了眼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白百合骑士,转而望着仍独自坐在椅子上的佛瑞德。 “下命令的人不是我。看你们的团长如何指示吧。” 沙龙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佛瑞德上。他轻叹了口气说: “全员待命,不淮动手。” “什么——佛瑞德?” “真的要这样吗?喂!” 听到上司的指示,骑士们开始紧张起来。然而佛瑞德无视他们的骚动,凝着着吉克说:“我想知道一件事。是谁来提这件事?” “吉克以从容的表情应付佛瑞德锐利的目光,轻松地回答:‘华特伯爵。’” 李察抽气,而佛瑞德则是恨恨地说:“那个黑心的家伙……” “把公爵的千金带走,注意礼貌。” 听到主子的命令,抓住蜜芮儿的禁卫们便开始拖着她走。被佛瑞德的态度吓呆而不发一语的蜜芮儿终于回过神来。 “你们在干什么!皇宫的骑士可以做这种事吗?再不放开我,可别怪我踢人了吗!听到了没!” 就算蜜芮儿使尽全力挣扎,抓住她的手臂仍旧为所动。这下蜜芮儿真的急了。拼命推着脖子回头看。 “李察……”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只有这个名字。她还来不及求救,身体已经被拉出沙龙外头,有一瞬间与他对望,但他的身影也立刻因为门关上而看不见了。 叫嚷声离开吵龙,随着门的关上而听不见了。 不知所措的李察追着被带走的蜜芮儿,冲出沙龙。 “——这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殿下。” 沙龙里忽然安静下来,佛瑞德严肃地开口说:“你再怎么使唤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因为是继承公爵家的条件,可是我不记得我答应过连我的家人都随你利用。” “是啊,不过情势变了。” 就算面对佛瑞德的责问。吉克仍旧保持悠哉的态度。 “违反约定我也很不愿意,可是我们必须把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利益摆在第一,身为伯爵的你过去也为了这个目的做了很多事,不是吗?” “我去调查国外局势全都是为了李察,并不是为了把家妹嫁给他的敌人。” “那么会发生这种事当然也在你的预料范围内才对。” 听到吉克的指责,佛瑞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如果你真那么重视令妹,就不该带她来亚德马利斯。你判断错误了。现在这种情况就是那么回事。” 吉克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从容的笑容缓缓转身离去。 回廊上,一行人伴随着叫骂声远离。 看到仍旧挣扎的少女被带走,李察带着焦虑的表情冲出来——不过他立刻停下脚步。 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说到底是谁造成的?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法追上去。就算追上去把人抢回来,也无法同时获得自己想要的两样东西。 “不追上去吗?” 后来才从沙龙走出来的吉克,不知不觉已经站在李察身旁。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喜欢就趁早行动。” 李察缓缓回头。他终于明白某天吉克这么对他说的意思。他发出呻吟声道:“吉克……” “下定决心想夺回她就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吉克看也不看他地这么说后,便留下愣在原地的李察,从回廊离开了。 第二章 秘密公诸于世 “怎么办啊,佛瑞德?” 等得不耐烦的骑士们纷纷靠近凝视着虚空,一动也不动得佛瑞德。 “大小姐被带走了耶,不管吗?” “怎么回事啊,这是在演什么?我完全看不懂耶。” “佛瑞德你知道吗?跟西亚兰联姻的事情。” 看着怎么问也不回答的队长,骑士们的口吻开始带点斥责。 “……噗!” 讲什么似乎都听不进去,陷入自我沉思的佛瑞德突然用力吐了一口气。 “噗、噗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看到佛瑞德突然爆笑,骑士们面面相觑。 “糟了,坏掉了。” “我第一次看到佛瑞德跳针……” “怎么办?有点恐怖,我不敢跟他说话……” “喂、喂!佛瑞德……”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无视看着他的模样在旁边窃窃私语的骑士们,佛瑞德站起来往沙龙角落走去,然后砰的一声拉开仓库门。 爆笑着步入仓库的他推出一个可以照全身的大镜子。镜子下方两边有小轮子,搬运很轻松,是佛瑞德特别订制给自己专用的镜子。 可能是为了静下心来,打算暂时沉侵在自己的模样里吧。从他的日常言行举止中可以想像他的做法,因此心怀恐惧的骑士们决定先静观其变。可是没想到拿掉遮灰尘的布,凝视镜子的佛瑞德居然直接跟镜子滑动了起来,骑士们全都瞪目结舌。 “你、你在做什么啊,佛瑞德?” “你振作点啊,喂……” 完全不理会脸色越来越苍白地呼喊着他的部属们,佛瑞德一边着迷地望向装着车轮的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轻盈地在沙龙里摇来华去 “呵呵呵……那么就在这里跳一曲华尔滋?” “佛瑞德……!” 看着一面微笑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话,一面推着车轮开始跳舞的队长,骑士们的眼里都浮现着男儿泪。是妹妹突来的婚事给他太大的打击吧。虽然知道对他而言照镜子跟呼吸一样,而且还是稳定情绪的最佳良方,然而队长的行为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他们担心不快把队长拉回现实,他会就这么逃避到另一个世界不回来了。 不停转动着跟着镜子里的对象跳舞,佛瑞德愉快到无法忍住笑意。 “哇哈哈,的确没错,是我的误判。我没想到那个黑心的家伙会出这一招,是我太小看他了,呵呵呵……哇哈哈哈哈哈!” 轻盈地舞出最后一个旋转后,他笑着对镜中的自己宣言道: “……我一定会报复。”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他的眼眸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察觉这一点的骑士们打起冷颤。 “情况不妙,那简直是要去红蔷薇宫殿洒毒药的眼神。” “嗯,就像要亲自护送华特伯爵七次到地狱门口,接着一脚踢他下地狱在笑着回来的眼神。” “我一头雾水,不过就是觉得恐怖!” 跟镜子跳完华尔滋得佛瑞德走回大桌子前,拿来墨水瓶跟笔,接着又从怀里取出爱用的信纸,一边抖动肩膀狂笑,一边开始振笔疾书。 “……他该不会是……!” 骑士们倒抽一口气。 “因为最爱的妹妹被夺走而感到厌世……!” “写遗书?” “不、不行、不可以!赶快把毒药藏起来!” “应该是要先藏绳子跟剑吧!” 写完信的佛瑞德抬头望着自顾自地陷入妄想之中,搞得慌张不已的骑士们。 “抱歉,谁可以帮我把这个送回家吗?这件事要是传回家哩,父亲大人一定会杀进宫里来,请顺便帮我带话给家里的人,要他们绝对不能让父亲大人出门,麻烦了” 彷佛附身的东西走掉了似地,佛瑞德以截然不同的表情单方面托付了之后,便站了起来。 “我去镜房,我要想点事情。” 四周都是镜子的‘镜房’是佛瑞德专用的小房间,每当他觉得压力太大或是感到疲惫,很思念自己的美貌时就会去那间密室。他会去那间密室,表示他正在策划些什么,同时也意味着一面镜子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自我陶醉了吧。 知道他并不是写遗书,骑士们都放下一颗心围了上来。 “不去救大小姐吗?” “要先想好作战计画才行,在我没有指示之前,大家都别轻举妄动。” 这么说之后就要离开得佛瑞德,发现有到人影从敞开的门走进来,于是停下脚步。 “……抱歉,都是因为我。” “不,其实是我的错。” 佛瑞德耸耸肩的否定,并轻轻拍拍好友的手,然后不发一语地离开了白百合沙龙。 & 伯恩哈德伯爵的信立刻被送到父亲公爵手上。 那个时候父亲正跟茱莉亚、丹尼尔喝茶中。 看得出来茱利亚对圣诞祭过后仍想出各种藉口挽留他们的爱德亚德非常不满,然而爱德亚德并不放弃,依然接受儿子的鬼点子——原本应该是建议,每天都费尽心思要抓住茱莉亚的心。 “我说茱莉亚,这个看起来很好喝吧?这可是我为了你特地从萨维亚买来的苹果酒喔,来,多喝点。” 桌上摆满她最喜欢的酒,爱德亚德也拼命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当事人茱莉亚却一脸兴趣缺缺。 “很抱歉让你大费周章专程买来,我想回去再喝,能不能让我打包带回去?” “别、别这样,在多待几天也无妨呀,何必这么急着回去……” 一旁的丹尼尔微笑望着畏畏缩缩想要留人的爱德亚德,以及听都不听他说的茱莉亚。还是少男少女时认识到现在也十几年了,这两人的关系至今依然没变。了解这一点的人,大概只有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丹尼尔吧。 这时管家鲁道夫静静地靠近这个该说是气氛紧张,还是该说是令人会心一笑的现场。 “——很抱歉打扰了,主人,少主派人送来了紧急信函。” “佛瑞德?” 爱德亚德很意外地接过管家递来的信。平常是有跟分居两地的儿子通信,只是不知道儿子是已经成年还是怎样,最近信件的内容都很敷衍,这点让爱德亚德很苦恼。 “有什么事呢?他写信给我,我很高兴,可是我们早上才刚见过面不是吗……” 爱德亚德带着半诧异半兴奋的心情拆信。他打开儿子爱用的蓝色信纸,,开始看了起来……没多久突然翻白眼晕倒了。 “爱德?” 突发的状况吓到茱莉亚。扶起主人的管家顺道将翩翩落地的信纸捡起来,快速过目后,面不改色地将信递给茱莉亚。 “这到底是……” 搞不清楚状况地摊开信纸后,茱莉亚怀疑自己眼花了,儿子熟悉的笔迹写着她无法想像的事情。 “蜜芮儿被王太子殿下带走,据说西亚兰大公像蜜芮儿求婚。” 愣了一会儿的她回神后,立刻转头问管家: “皇宫在哪个方向?” “西边。” “谢谢!” 茱莉亚听到答案后随即打算出门。旁边的丹尼尔一惊,连忙制止她。 “茱莉亚,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把蜜芮儿带回来啊!” 听到决心冲进皇宫的茱莉亚这么回答,爱德亚德惊醒,现在可没有时间悠哉地失神。 “茱莉亚,等等!” “罗嗦,没用的东西滚到一边去!我的女儿我自己去救!” “我懂,我也一起去!” 爱德亚德发出比茱莉亚的怒吼声还要高亢的声音,抓住她的手说: “蜜芮儿也是我的女儿呀!这次我一定要保护我的家人,你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苦撑了。” “……爱德……” 茱莉亚很意外地睁大了双眸。大少爷出身的乖乖牌露出不曾见过的紧绷表情,完全不像前一刻还晕倒的男人,说出口的话也让人觉得可靠。 “可是啊,你们两个,这里写着‘绝对不要离开家’。” 丹尼尔捡起茱丽亚扔掉的信,无动于衷地插嘴说: “看来佛瑞德应该有什么对策,你们要行动也等问过佛瑞德再说吧。老实说我觉得你们两个出去只会让事情更棘手咦?” 看来晚了一步,那两个人已经争先恐后冲出房门,外头传来他们两个跟在走廊上等待的骑士使者起争执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把蜜芮儿交给任何人……!” 公爵要震破人血管的恐怖叫声响彻整座别馆。 & 这件事也传到白百合宫殿。 当时宫殿主人瑟西莉亚公主正跟一早就来找她的威福利德王子两人窝在书房里。 王子每天都参考公主收集的古今中外恋爱小说,致力于学习如何写情书。瑟西莉亚也不知不觉每天陪着兄长做这种引人发笑的努力。 “……对女性必须如此赞美她的外表吗?” 他手上的这本小说,正描写年轻的男主角遇见命定的恋爱对象时的场景。就在对女主角的赞美进入第十四页时,王子有点不耐烦地抬头这么问。 “如果喜欢对方,我觉得赞美她比较好。” “可是这也太长了吧。” “但是哥哥你也说想到对方时,脑海中只浮现赞美的话,不是吗?把当时脑海中浮现的话写下来不就好了吗?” 没想到瑟西莉亚能讲出这样的建议,然而她并不知道威福利德喜欢的人是谁。其实她至今仍无法相信这个哥哥会跟一般人一样,喜欢上人类女性。 “是没错但是要赞美她的外表其实有些不情愿,也不知道是无法坦率赞美她,还是不想承认她的美。” “为什么?” “因为她跟一个很讨厌的家伙长得很像。” 他不悦地合上书。察觉似乎有点爱恨交加的内情,瑟西莉亚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打扰了,两位殿下!” 就在他们打算稍做休息,回到房里正要坐下时,青蔷薇骑士冲了进来。 “干什么,莽莽撞撞的。” 对属下投以严厉的目光后,威福利德拿起葡萄酒啜了一口。 “这里是公主的宫殿,有事要报告就安静说。” “是,请容我报告。” 也许是太过慌张,骑士并没有降低音量,还是直接到告说:“” “听说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要跟西亚兰大公殿下结婚。” 噗!王子喷出葡萄酒。 “结婚?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双目圆睁的瑟西莉亚,青蔷薇骑士继续恭敬地说: “听说她现在已经住进王太子殿下的宫殿,开始新娘修业。” “什么……新娘修业?” 威福利德惊讶又错愕地大叫。现在可不是练习写情书的时候,出大事了。 他抓起一叠练习好的情书,也不顾妹妹的叫喊声,头也不回地冲出白百合宫殿。 这个时候,被关在红蔷薇官殿某房间里的蜜芮儿正跟红蔷薇骑士们决一死战中。 “公爵千金,不要冲动!” 负责监督软禁房的红蔷薇骑士团副团长从屏风的阴暗处冲出来大叫。 “那是前几天国库存才购买的超一级品!市价可是超过三百万克朗啊!” 监视为了政策联姻而被抓来的可怜千金已经快一小时了,跟不断挣扎的她激烈对峙,弄得房间里凌乱不堪。因为她不停拿房间里的饰品当武器攻击,部下已经有许多人跌伤、挫伤、被抓伤,剩下的人则是挡在门前,死守出口。 她真的是贵族千金吗?心中怀着这样的疑问,为了逃避对方攻击而躲到屏风后的他,只听到怒吼的回答声:“我管他什么三百万克朗!觉得可惜就赶快从那让开啊!” 蜜芇儿抱着图案鲜艳的花瓶,喘着气地瞪着他。原本戴得漂漂亮亮的假发也快掉了,或许是要逃跑时被拉住,袖子跟装饰用的蝴蝶结都破了,还有最早被拿来当武器的鞋子也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虽然不是普通的狼狈,她的斗志也没有因此萎缩,反而更加高涨。 “把王太子殿下的房间搞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这罪可不轻唷。” “关我什么事,砸烂坏人的东西不会遭天谴啦! “啊,坏人?” “联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把她监禁起来的家伙毋庸置疑当然是坏人啊!” 蜜芮儿这么叫。随即“喝”地发出有力的声音,丢出手中的花瓶。 这哪里弱了啊!在心中呐喊的副团长急忙向部下们下指令:“西侧三名快保护那个高级花瓶!” “”西侧三名,收到。” 潜伏在另一个屏风后面的三骑士滑也似地冲出去拯救花瓶。看到他们总算赶上了,在花瓶落地前一秒接住,副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在发现芮儿这次要对一面大镜子出手时,他的脸都僵住了。 “公、公爵千金,那个不行!那是拜托国内数一数二的镜子师傅特制的高级镜子!包括镶在镜框上的各种宝石,市价不下一千万克朗啊!” “哼!” 专程做的说明一点也没有用,看到镜子被用力丢出来,副团长惨叫地呐喊:“东、东侧三名,绝对不能让它落地!” “东侧三名,收到!” 接到指示的三人冲了出去,拼死命接住镜子。看到部下挺身保护镜子,副团长抚着胸口暂且安心了,只是看到蜜芮儿接着下手的东西,他吓得发抖了。 “那、那个不行,真的不可以!你右手拿的这么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金茶壶,堪称来自天上的无价之宝!而你左手拿的那个小盒子是皇官的特级金银手工艺品师傅全用珍珠制作的宝石盒,是国宝级的艺术品——” “耶——!” 蜜芮儿根本不理会副团长拼命说服,使尽全力挥动双手。躲在屏风后头的副团长这次真的哀呜了起来。 “本团所有人都上,一定不能让那些东西落地!” “是!” 从背后冲出去的部下们兵分两路冲向宝物被扔出去的方向。然而副团长还来不及确认那些东西是不完好无缺,蜜芮儿已经采取下一波攻势。发现她手上拿的东西,副团长的脸一下子刷白。 “那是仿造殿下的爱驹,闻名天下的卢布兰克制陶瓷!不、不可以,那个不可以丢,还有你左手那个第一任国王的胸像也不……啊啊——!” 如果掉坏了,那可不是人头落地就能解决的事。副团长顾不得向部属下指令,亲自飞奔出去准备接下。 也许是想开了,或者是她想释出善意,扔出来的两个物体都朝着同一方向下。冲向那个地点的副团长牢牢抓住那些东西,安心与疲劳同时袭上心头。 “副团长!公爵千金她——” 听到背后传来喀嚓一声开门声,副团长吃惊地回头。 “不会吧?” 看到洋装背影一股脑地往外冲,他惊讶不已。以为她只是发起疯来乱丢东西而已,没想到她是算计好分散战力,趁机逃跑吗?还是只是偶然呢? 不论如何,拥有光荣头衔的王太子禁骑士团居然会让一 名少女突破重围,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紧、紧急状况发生——!全部出动追捕公爵千金——!” 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宝物的副团长发出最大的音量嘶吼。 企图逃脱的蜜芮儿才刚跑出庭院就遇到别的部队,被迫交战。 “公爵千金!你躲也没用!还是乖乖出来吧!” 红蔷薇骑士团第三分队的队长朝着躲在树丛后的蜜芮儿扯开喉咙大叫着。他的阶级比刚才负责软禁房的副团长低,但态度却强势好几倍。 “你已经是宫廷中人,不是可以随便外出走动的身份。身为贵族子女,结婚是义务,你居然因为讨厌而逃走,你家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这么任性可是会让你父亲叹气的!” “很烦耶,罗哩罗嗦!那关我什么事,你快让开!” 蜜芮儿在树丛后迅速做着小雪球,一边怒吼反驳。突然被命令结婚,又被任意抓来这哩,还得被这个根本没见过面的男人多管闲事地说叫,难怪她想怒吼。 然而这样的反击却让对方更提高声量: “真难以置信,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你从小远离首都成长,像你这种家事的小姐居然会做出这么没有品性的言行举止,简直就是亚德马利斯的耻辱!好了,你现在马上回房,重新在学习符合你身份地位的教养与智慧!在这么下去,你成为大公妃的路就会越来越远……唉哟!” 飞来的雪球砸中他的脸,阻止他唠叨不停的斥责。 “队长!你还好……呃啊!” “你、你在做什……哇啊!” 企图冲上来抓人的骑士团一个个被雪球砸中,速度超快又超硬的雪球,简直就是一种兵器。 在树丛后堆起如山的小雪球,然后拿起小雪球一颗颗扔掷的蜜芮儿下了最后通牒: “想活命就快让开!我可是还没使出绝招喔!” 被打中脸而晕头转向,因为惊讶而呈现恍惚状态的队长颤抖着对部属下命令: “绝对不能屈服于一名妇人,我们要以王太子的名誉起誓,快应战!” “是!” ——就这样,不知何故开始打起雪战来了。 刚开始蜜芮儿骁勇善战,然而过了一阵子以后,以数量取胜的红蔷薇骑士们开始扭转劣势了。 蜜芮儿来不及做雪球,骑士们趁机逼近。 这样下去不妙,会输。就在蜜芮儿躲在树丛后面快速做着小雪球,心里很不甘心的时候。 “啊,在这哩,找到了。喂,大小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蜜芮儿讶异地环顾四周。 几张熟悉的脸庞从背后的树丛间探了出来。全都是白百合骑士团的人。 他们匍匐前进来到蜜芮儿的面前,立刻塞了一个布包到目瞪口呆的蜜芮儿怀里。随即接手制作雪球。 “你们为什么……” “佛瑞德要我们别出手,但是我们猜想你应该不会乖乖就范,有点担心。” “这是佛瑞德放在沙龙仓库里的衣服,你穿那样应该也不好逃吧?”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从后面那栋建筑物可以逃出去,虽然有点绕远路。” 听他们这么说,蜜芮儿回头看。死路的那个地方是通往红蔷薇宫殿里面的建筑物墙壁。蜜芮儿只想着要前进,根本没察觉那也试一条退路。 “墙壁你爬得上去吗?踩着我上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蜜芮儿抱着装有替换衣服的布包,半蹲着后退。然后从红蔷薇骑士看不到的角度跳上比自己还要高的墙壁开始攀爬,完全不在乎洋装的裙摆。 “各位,谢谢你们!我走了!” 最后蜜芮儿朝着白百合骑士们轻轻举手道别,便往另一头跳下。 “……那个野样子,我看短时间是嫁不了人的……” 勇猛的模样让骑士们感触良多,然而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为了不让红蔷薇骑士们察觉公爵千金已经逃走,他们转换心情开始打雪战。 另一方面,也不知道骑士们说了失礼的话,蜜芮儿一跳下另一头便找了间空房换装,然后小心翼翼地窥探四方,试图穿越宫殿。 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带路,因此她也搞不清楚往哪个方向才能走出宫外。她想藉由太阳的位置来分辨方位,于是从窗户往外看。 窗户外是中庭,她看到小小的凉亭、没有水的喷水池,冬天树叶掉光的枯树孤伶伶地相依偎着。 蜜芮儿从群树间看到李察正走在中庭另一头的建筑物回廊上,十分惊讶。 她急忙要走出庭园,却找不到出口,后来觉得麻烦,于是打开旁边的窗户跳出去。 “李察,等等!” 蜜芮儿的呼喊声似乎没有传到他耳里。 看到一脸严肃的李察就这么转弯走了,蜜芮儿赶紧穿过积雪的中庭追上去。 & “……逃了?” 吉克停下办公的手,抬起头。 前来报告的骑士团团长严肃地点头。 “现在正在与第三分队交战中,他们马上会抓到她,另一个房间也准备好了。” “原本那间房间不好戒备吗?” “并不是那样,而是房间目前已遭受到破坏,我认为不适合软禁,因此决定换一个房间。” “破坏啊……” 那样的情景浮现在脑海,吉克忍不住抖动着肩膀笑了出来。就算没人来拯救,还是能自己逃脱,真像她的风格。只是这么简单就让她逃走,戏可唱不下去。 “真希望她能像个被关起来的公主,要是好不容易勇者来救她了,那个样子可是会让对方败兴而归。而且对我而言,对手是那么有活力的公主也不好办事。” 团长瞄了眼主子的脸。正当他实在看不出主子的真意,只能沉默不语时,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的声音。 “……报告。殿下,睡莲宫殿的主人派人送信来了。” “丽蒂吗?” 走进来的年轻禁卫骑士恭敬地递出信件。一旁的团长接了过来,呈给吉克。 吉克展信阅读后,直接下命令道: “立刻封锁睡莲宫殿,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团长带着紧张的表情这么问。吉克面不改色地将信件放回桌上,回答说: “是丽蒂的威胁状,她说要是我打算强迫蜜芮儿,她就要跟我解除婚约回娘家。” 吉克的回答让骑士团长一时惊讶不已,不过身为忠实骑士的他还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对下属发布封锁令。 目送部属走出房间后,团长对着吉克问: “……您真的打算强迫她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后,吉克望向手边的文件。他打算继续办公,不过又有人敲门。 “殿下,白百合骑士团的李察·瑞福卿要求拜见您,说是有急事。” 听到负责传令的骑士这么说,吉克正色后站了起来。 & 只有王太子一个人走进来,他似乎屏退了其他人。 “你来这里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听到吉克悠哉地切入正题,李察一脸僵硬地回答说: “是的——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好好说明一下今天这件事?在不知道细节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采取行动。” “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啊,蜜芮尔的存在曝光了。不过仅限于被西亚兰知道,然后西亚兰大公提出联姻,亚德马利斯接受了。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为什么要接受?” 看到李察掩饰不住焦躁这么问,吉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西亚兰在大陆上位居要地,亚德马利斯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恢复邦交,这点从克罗迪娜公主出嫁以来一直没有改变。” “……” “达拉斯提亚的皇帝驾崩后,正在我国觉得运势终于要转向我方时,西亚兰提出这个要求,我国怎么可能放弃对方自己奉送过来的好机会呢!” 吉克的话让李察蹙眉低下头。 隔着海峡位于青大陆南方的达拉斯提亚帝国,自古就展现对西大陆的企图心,因此过去曾跟大陆上历代强国战争过。虽然近年来不再展现好战的姿态,以拥有广大国土跟武力为傲的这个国家,至今仍充分带给西大陆各国威胁。 七年前,达拉斯提亚与西亚兰结盟,那时正值西亚兰前大公去世,王太子流放,新大公即位,周边各国也吹起政变风潮之时。面对亚德马利斯国王的姐姐,亦即西亚兰前大公妃克罗迪娜遭到暗杀、王太子艾沙尔伯特与妹妹玛莉露夏被暗杀未遂后遭流放等,亚德马利斯承受这些屈辱,却无法挺身弹劾西亚兰,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当年的亚德马利斯国力衰弱,难以正面对抗与达拉斯提亚结盟的西亚兰。 局势开始出现变化是在进入今年后的事情。与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感情好到甚至结拜的达拉斯提亚皇帝驾崩,由他的儿子继位。 年轻的新皇帝只跟西亚兰缔结友好关系,与企图侵略西大陆的父亲作法不同,他希望能跟整个西大陆和睦相处,也就是说政策大幅变动,从亲西亚兰转为亲亚德马利斯。 “——基尔福德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失去了后盾,在大陆上处于孤立状态的现状似乎让他快要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居然遗忘自己国家所做过的愚蠢行径,事到如今才想要缔结同盟。” 吉克带着嘲讽的笑容继续说: “听说他要立有王族血统的女性为正妃,并且立她生的孩子为下一任大公。” 李察不自觉握紧拳头。 有多久不曾感到如此愤怒了呢? “你要接受他的要求?你刚才也说了,基尔福德对亚德马利斯做了那么可恨之事——” 他可以理解亚德马利斯想要跟西亚兰恢复邦交的态度,那同时也是他的期盼,然而他还是觉得无法忍受,声音也自然而然粗暴了起来。 “为什么是蜜芮尔?如果要王族女性,应该还有其它适任人选。” “身体健康而且能立刻孕育下一代的未婚女孩只有她——这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基尔福德的意思。” 别一脸凶狠的样子,吉克轻声说道。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蜜芮尔的存在?是谁透露情报?” “我的订婚宴上你不是跟随她在一起吗?好像有人注意到她,调查她之后发现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于是向大公进言。” 听到吉克这么说,他立刻愤怒不已——然而随即无力的说: “……是华特伯爵吧。” 吉克不用回答李察也很清楚,因为订婚宴会上以西亚兰非正式特使身份来的人就是他,被他看到自己跟蜜芮尔在一起了。 他原本只觉得蜜芮尔很像他妹妹而已,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说李察对蜜芮尔很执着。 “那个人恨我,所以才会打蜜芮尔的主意。” “你是说他在报复你?” “如果不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应该跟我一样痛恨基尔福德,却偏偏向他建议这件婚事,而且他还料准亚德马利斯无法拒绝——” “谁说要把她嫁给基尔福德?” 听到冷淡的声音这么打断他的话,李察困惑地抬头问: “刚才你……” “我不会把亚德马利斯的女儿交给那个男人,要跟她结婚的人是你。” 吉克以不容反驳的冷淡眼神凝视着李察继续说: “娶了蜜芮尔之后回西亚兰去吧,王位原本就是你的——艾沙尔伯特。” 这句话站在房门口旁的蜜芮尔也听到了。 追着李察跑的她不知不觉迷了路,只好四处徘徊,最后来到了以前来拜访吉克时曾被带进来过的那间挂着西亚兰大公一家人肖像的房间。她在这里找到李察,却发现他以过去她不曾听过的激动声音与吉克争辩,不寻常的气氛让她吃惊,也不敢走出去。 就在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在意地探出身子,结果眼神跟吉克对上了。才正想糟糕了,没想到不知是否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吉克依旧继续说着——接着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艾沙尔伯特……?”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细语让李察迅速回头。 看到蜜芮尔后,他的表情明显动摇。那样的表情使蜜芮尔愈来愈困惑。 “咦……?艾沙尔伯特不是西亚兰的王太子殿下的名字……” “没错。” 现场唯一没有动摇也没有困惑的吉克面不改色的回答。 “七年前被西亚兰驱逐的艾沙尔伯特王太子换了一个名字藏身在亚德马利斯,也是你很熟悉的男人。” “吉克!” 仿佛没有听到制止声,吉克淡淡地继续说: “他就站在你面前,现在化名李察·瑞福的人就是他。” “别说了!” “现在再隐瞒有什么意义?事已至此,她迟早也会知道。在这里一次说清也省得麻烦。” 不顾掩饰不了狼狈而抗议的李察,吉克转头望着愣在原地的蜜芮尔说: “你看看,真可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不说话是因为努力在整理思绪。刚才听到的事情很难重整成自己能够理解的形式,只是更加混乱。 (李察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可是……那希力尔……?) 墙壁上挂着西亚兰大公一家的肖像画。从第一次看到后,蜜芮尔认定的“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就是另一个人,就是好几年前在圣杰尔威遇见的那个拉着小提琴的流浪少年。 那个叫做希力尔的少年跟附近从小就认识的少年不一样,他很安静,有点脱离尘世的感觉。除了家人之外,他是第一个替自己庆生的人,因此对他的印象深刻,当然长相也记得一清二楚。他跟肖像中的王太子真的很像,像到无法用一句“只是长得很像的陌生人”来解释。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扯上李察。因为一直把另一个人当成王太子,所以无法在脑海中把事实整理出来。 “为什么……?” 愣在原地的蜜芮尔终于挤出声音来。 “地幅肖像画……跟李察一点也不像。” 跟李察的共通点只有发色。画中的栗发少年给人的印象比黑发的希力尔要柔和一些。除此之外跟李察根本判若两人。 “大概是吃了太多苦,面容完全改变了吧。虽然还留有一些影子。” 面对蜜芮尔的疑问,吉克三言两语地下了结论。这样的说话蜜芮尔当然无法认同。 “但是……李察不是瑞福男爵的外孙吗?双亲身亡,跟妹妹一起被带到亚德马利斯来……” “那是为了演出‘李察·瑞福’这个人而捏造的,不过事实也相差不远。他离开西亚兰是七年前的事情,双亲一同身亡,跟妹妹一起在男爵的保护下来到亚德马利斯。没有说谎吧?” “……” 的确没错。除了男爵的女儿不是他们的母亲之外,其余都符合实情。 “可是,如果是这样, 那么李察不就是瑟西莉亚公主的兄长……” 他们一点也不像单纯的公主与骑士的关系。蜜芮尔突然想起自己看到他们相拥时的感觉。李察会那么在乎瑟西莉亚,不是因为她是情人,而是因为她是妹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有一个被送到别人家当养女,年龄差很多的妹妹;前西亚兰大公妃的肖像画,画中人戴着跟圣诞祭他送给自己的礼物相似的耳环……他的经历及各种言行举止,在脑海中跟听到的事实开始重叠。 最重要的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他,表情更是如实地诉说着这个事实。蜜芮尔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动摇。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就会危及性命,因此对外他扮演来自男爵家的骑士。不要责怪他。” “说什么责怪……我到现在还完全搞不懂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的事情由我来说明吧!看来他现在没有向你说明的余力。” 瞄了一眼李察后,吉克再度将视线转回蜜芮尔身上,开口说: “你知道七年前的事件吧?我跟你也说过几次。” 听到吉克这么问,蜜芮尔乖乖地点头。 七年前,西亚兰前任大公去世后,他的子嗣间发生王位争夺站,将王太子驱逐出国的长兄继位为新大公。他追杀自己的弟妹,一个个流放到国外。逃过一劫的其中一个就是最小的妹妹玛莉露夏公主——也就是瑟西莉亚。 “艾沙尔伯特逃过追杀来到了亚德马利斯。那个时候西亚兰已经来了使者,他们的说法完全不同。艾沙尔伯特说自己的母亲克罗迪娜殿下遭到暗杀,自己也遭到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使者却说大公妃染上流行病,在大公逝世后也跟着病逝,而王太子趁着混乱之际逃亡了。” 眼神仍旧冷漠的吉克笑了。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刚继位的新大公为何要说谎?还是王太子的说词是假的?当时我们无法立即分辨真伪。那时亚德马利斯邻近国家到处都发生叛变,我们也没有余力去调查实情。” “……但是最终你们相信艾沙尔伯特殿下,对吗?” 蜜芮尔这么问之后,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这个不熟悉的名字是在讲谁的事情。 “对,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然而当时的情况危急到他必须更改名字、伪造身份,扮演别人才能生存下去,因为西亚兰的说词已经早一步散布出去了。基尔福德是一个狡猾的男人,他设下陷阱,要让艾沙尔伯特就算平安抵达母亲的亲戚所在的国家亚德马利斯,也得不到援助,反而会被交出来制裁。” “陷阱……?” 从刚才起蜜芮尔就觉得吉克所说的内容有些奇怪的地方。什么趁着混乱之际逃亡、什么被交出来制裁,好像在讲犯人的感觉。 吉克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肖像画。 “你还记得之前我告诉过你,这幅画是为了相亲而送来的事情吗?” 他并没有等待蜜芮尔的回答,举起手指向最右边说: “她就是原本要跟我相亲的人,前大公的侄女、艾沙尔伯特的堂姐——莎拉·华特伯爵千金。” 画在那里的是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栗发少女,感觉就像天生的公主,有一股贤淑的风范,眼眸里透露出知性的光辉与爽朗。蜜芮尔直觉她很漂亮,随即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嗯?莎拉……) “大公夫妻与两名孩子,还有周围的少年少女们是跟大公家血缘相近的人。为了不让旁人察觉这是相亲用的画,于是将莎拉混进大伙里,以大公一家人肖像画的名目送过来。因为当时西亚兰正为了送谁来当我的新娘而发生争执。” 淡淡地继续说明的吉克停顿了一下子,再度开口说: “——艾沙尔伯特是以杀害莎拉·华特的嫌疑被驱逐到国外。” 蜜芮尔蜜芮尔视线的余光发现李察握紧拳头。 “在洗刷这个嫌疑之前,他就算回到西亚兰也无法成为大公。” 对着转头迎向自己视线的蜜芮尔,吉克投以淡淡的微笑说: “只是嫌疑哦!当事人否认,当然陛下跟我都相信他,才会藏匿他到今天。问题是外界的官方说法仍是那样。” 也许是为了让蜜芮尔安心,吉克难得地以温柔的口吻这么说,然而现在的她并没有余力感谢吉克的体贴。接二连三听到的事情让她震惊到无法消化,呆呆地反问: “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亚德马利斯无法公开庇护杀害我新娘人选的王太子。邻近各国也因为七年前的那起事件吃了很多亏,因此对大部分的肇因——艾沙尔伯特并没有好感。当时刚好在现场的人都四处逃散,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这样下去他很难登上大公的位置——不过,你的存在也许能实现这件事。” 听到吉克的发言,李察惊讶的抬头。蜜芮尔则是杏眸圆睁地凝视着吉克。 “为什么是我?更何况,李察要当大公吗?” “没错。你虽然是叔父大人的庶子,但是不会改变你是国王陛下侄女的事实,因为这次的事情,西亚兰国内也知道你的存在了。如果你以亚德马利斯皇室女儿的身份跟李察结婚,陛下就有理由成为他的临护人,那么他就可以获得强而有力的后盾回归母国。这么一来,他应该就能轻而易举从基尔福德手中夺回王位——” “吉克!” 一道僵硬的声音阻止吉克继续说下去。 始终沉默无言的李察目不转睛凝视着他。 “够了,别再说了。” 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吉克似乎很满意地转头望着他说: “是啊,我还没问你的决心对吧?” 李察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拒绝。” “……什么。” “我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我要一个人回西亚兰。原本我就有此打算,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也许是没想到李察会拒绝,吉克哑口无言地沉默了。然而似乎感受到他说的话有多沉重,随即表情严肃地说: “只要娶了亚德马利斯的女儿,你就能得到强而有力的后盾,现在的西亚兰宫廷一定会非常欢迎你回去,你有没有搞清楚这一点?” “……” “清楚还拒绝命令吗?” “——我怎么能带她走?怎么能带她去那种地方……” 听到吉克严厉的追问,李察也自暴自弃地回答: “她是在一个跟政治无关的环境长大耶!要是带她去西亚兰,一定会害她卷入纷争。不管对象是谁,我绝对不能让她为了政治策略嫁人。” 接着他以更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请看看她的头发。在西亚兰,女性剪短发可是一种屈辱的惩罚,要是被发现了,我不知道她会遭遇到何种凄惨的待遇……我绝对不能让她去西亚兰。” 被激动的口吻吓到,蜜芮尔愣住了。 她知道每个国家的文化不同是理所当然,也知道西亚兰以剪去头发作为对女性的刑罚。然而对住在别国的蜜芮尔而言,那跟自己根本毫不相关,甚至家乡的朋友还称赞很适合她,因此生长在西亚兰的李察所说的话让她有些恐惧。 面对坚持已见的李察,吉克改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正题: “你不是将‘月亮的泪珠’交给蜜芮尔了?那不是有那个打算才送她的吗?你想要让她成为大公妃,成为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听到意料外的事被搬上台面,蜜芮尔惊讶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李察有点胆怯地沉默了一瞬间,随即以压抑的声音回答道: “……并不是。” “那你是怎么打算?把成为妻子的证明送给她,现在才装出不知情的模样,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太儿戏了吗?” “是——我觉得。” 吉克斥责的话语让他痛苦地低下头。 “是我太浮躁,忘了这里只是临时寄居的地方。她就是因为跟我扯上关系,今天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我很后悔自己做了逾越本分的事情。” 李察蹙着眉,眼神一直凝视着地面。他的表情时明显如同他所说的,充满了悔恨。 “改改你那种悲观的想法!想要就老实承认自己的欲望,你现在的立场允许你这么做。” 严厉却也试图开导的话让李察抬眸。然而他并没有受到诱惑,只是真诚地回答: “请不要为了我的立场利用他。” “……就算是国王命令你也不从?” “亚德马利斯王国希望与西亚兰恢复邦交吧。如果我能平安回国,在位中我保证两国关系友好。所以——就当没提过这件事吧。” 感受到李察不容转圜的语气,吉克沉默了。 用讲的已经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了吧。他知道李察这一点真的很顽固。 “——要拒绝基尔福德的要求需要相当的理由才行,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我看需要她即将成为王太子亚弗列德的王妃这样的借口……让蜜芮尔进我后宫你也无所谓?” 一旁屏息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蜜芮尔一惊,抬眸望向吉克。看到蜜芮尔的反应,李察的心似乎有点动摇,然而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却一脸苦涩地给予肯定的答案: “……总比被那个男人糟蹋好。” “你……” 预料外的答案让蜜芮尔秀眸大张。他在淡话中不是一直为自己着想吗?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接受吉克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 正当她想要反击时,突然被往后拉。金色的头发出现在视野里,蜜芮尔发现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是谁的,不禁发火了。 “你要做什么?” “真的无所谓?我对蜜芮尔这样、那样调情你也不在乎?” 从背后抱住想要挣扎的身体,吉克故意触碰蜜芮尔的脸颊这么说。看到蜜芮尔吓得脸色发白,李察的表情也紧绷了起来。 “不后悔吗?如果不马上收回你的话,她可是会变成我的哦。” “哇啊……” 手指滑向嘴唇。蜜芮尔僵着脸发出哀呜,就在那一瞬间,手指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一看,李察目露凶光地抓着吉克的手。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不管你再怎么煸动,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 “殿下说一切都是为了亚德马利斯王国,我相信殿下的良心。过去藏匿我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也请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蜜芮尔。” 听到他以真诚却也充满气魄的眼神这么诉说,吉克沉默地放开蜜芮尔。不好玩——他的脸上写着这几个字。 李察望着完全无法跟上对话内容的蜜芮尔。跟面对吉克时完全相反,他的眼眸里浮现踌躇的神色。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的责任,我最不想卷进来的人就是你,应该早点跟你保持距离才对。” “嘎……?” “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会尽快让你获得自由。” 最后李察恢复往日稳重的表情,抬头望着蜜芮尔身后说: “过去承蒙照顾了,家妹的事情今后也请你多费心了。” 对方没有回应。李察并不在乎,再度望向蜜芮尔。仅只如此,随即不发一语转头离开。 “李察……等等!” 完全没有要带她离开的样子。 听到蜜芮尔的呼喊李察也没有回头,直接步出房间。 & “……倔强的男人。” 门关上的同时,吉克叹息道。 看到他生气的时候,以为稍微煽动一下他就会推翻自己所说的话,然而似乎是错估了。 虽然能理解他的决心,可是就他的立场而言,这等于是拒绝亚德马利斯国王的援助。就算西亚兰国内还有拥护派在,现在这种情况仍无法推翻大公吧。 话虽如此,亚德马利斯在过去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对外表示什么都不知情,如今也不能突然毫无理由就拥立艾沙尔伯特。 当年政变时,一些王族同样遭受迫害的同盟国,对亚德马利斯指责连连,质疑他们为何不纠弹西亚兰。他们对成为政变理由的艾沙尔伯特一定有复杂的想法,那又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亚德马利斯藏匿了他呢!这件事不论是对艾沙尔伯特本人或是对亚德马利斯而言,都是一个会招来杀机的秘密。 然而如今局势不同,基尔福德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拥有亚德马利斯血统的王太子回国即位,也能让西亚兰稳定下来。因为可以不用再担心“危险分子”,周边各国表面上也不会表示不满。跟王族女子结婚,洗刷“嫌疑”后回国,这是最安全的捷径。 (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顽固的家伙……) 他大概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亚德马利斯的一颗棋子吧。 他从以前就是一个认命、毫无私欲的男人。他大概不知道有人就是看不过去他的这种个性吧。 叹了口气,吉克望向就站在身旁的蜜芮尔。也许是冲击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整理好心情,也没有冲出去追李察,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要动摇完全听不进人话的李察,看来只能动之以情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她了。要煽动这个直性子比那个倔强鬼简单多了。 “——你知道莎拉吗?” 之前提到这个名字时蜜芮尔一脸异样的表情。吉克想起这件事,于是出声这么问,结果只见蜜芮尔吓得回头,立刻跟他保持距离。 “……不知道,我只是稍微听李察说过而已。” “是吗?他一直认为你们很像。” 蜜芮尔很惊讶,望向肖像中的莎拉。她轻蹙眉头,一脸沉思的表情。 “我觉得完全不像……” “我的意见跟你一样,不过认识她的人大概感觉不一样吧。李察跟她在西亚兰时感情就很好,所以才会异常重视你吧。” “……没那回事……” “不,就是那样。跟皇家女性结婚后回归西亚兰这件事是以前就决定好的,然而一知道对象是你,他马上就放弃原定计划。因为不想把你卷进来,于是故意选择危险的路走。这不是因为太重视你的缘故吗?” 蜜芮尔惊讶的凝视着吉克。原本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有点茫然的表情顿时笼罩着紧张。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这个人不说谎。” 虽然蜜芮尔有点怀疑这句话,不过似乎大致上信了吉克所说的话。沉思的表情慢慢开始钻牛角尖。 看到蜜芮尔这么容易就上钩,她的单纯让吉克有些良心不安,仿佛自己在欺骗稚气的孩子。 “……看来又要被怨恨了。” 吉克不自觉这么喃喃自语时,就看到蜜芮尔一脸诧异。他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着肖像画。 “我在说李察。他的母亲被杀,亚德马利斯也无法向西亚兰追究,只能保持距离,他心里一定五味陈杂吧,也许怨恨着亚德马利斯。” 这并不是为了让她上钩的说词,是吉克的真心话。李察应该也对害原本要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莎拉丧命感到自责,这一点从他的言行 举止就能得知。过了七年的现在,这些事情也成为对彼此愈来愈深沉的愧疚。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里。 “——他拒绝这起婚事,也就代表他不需要亚德马利斯的援助吧。他既然下定这样的决心,亚德马利斯也没有理由强出头。” 听到吉克冷漠地这么说,蜜芮尔惊讶地瞪大双眸凝视着他说: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要见死不救?你不打算帮李察的忙了?” 吉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随即他发现蜜芮尔的眼眸倏地燃起愤怒的火花。 “没关系,你不救,我自己去救李察!” “救他?你吗?” 吉克笑得连肩膀都在震动。他拿起桌上的摇铃摇了摇,没多久出现四名禁卫骑士。 “不可能,因为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你要直接住进我的后宫,没办法去救李察。” “什……!” 看着被四名骑士抓住,瞪大眼晴的蜜芮尔,吉克优雅地笑着说: “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第二夫人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过她也不需要人救,自己就能逃出去吧。转身离开的吉克当然期待它发生。 不问手段。只要她能改变李察的心意,再怎么暴走他也不会追究。 & 李察离开红蔷薇宫殿往白百合沙龙走去,一面思考着今后的事情。 既然华特伯爵向大公建议迎娶蜜芮尔,而亚德马利斯也同意的话,西亚兰国内应该已经有什么动静了。自己必须尽快动身离开亚午马利斯,采取行动才行。 他确信蜜芮尔会是安全的。国王即使想跟西亚兰联姻,也决不会将蜜芮尔嫁给基尔福德。 所以,这件婚事可以说是国王与王太子的厚爱,自己既然拒绝了,一定要在两国的关系因此产生龟裂之前回国夺回王位才行。 为了达到长年的愿望,过去什么都干过,原本打算今后也继续这么活下去,然而现在出现怎么也无法退让的底线,就绝对不能接受这件婚事。 步入回廊时,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头发。随风吹来的雪打上脸庞,李察因而瞄了一眼前方。他发现一片雪景,不禁停下脚步。 冰冷的触感在手掌心复苏。想起做到一半的雪人,悔恨在心底隐隐作痛。 (……早知道该让她做完。) 虽然不会把她交给西亚兰,可是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她应该会待在国王或王太子身旁吧。虽说是为了安全起见,然而这么一来可能就无法自由外出,更别说玩雪之类的了。 原本希望她能过得随心所欲,如今她却成了笼中鸟,而现在的自己却连释放她的力量都没有,实在觉得焦躁又心急。 “——李察,我听说了!” 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看,露蒂正往这边冲过来,慌忙到一头金发都乱了。 “那个洗衣板要跟基尔福德结婚?” 李察苦笑着回答说: “你的消息真灵通。” “怎、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们结婚,我打算立刻回西亚兰。” 简洁的回答让露蒂惊讶到嘴巴都忘了合上。他的思绪跟不上突来的话题,愣愣地随着李察的视线往庭园眺望,他讶异地蹙眉问: “那是什么?雪人?哪个闲人做的啊?” 好几个雪人屹立在一片雪景中。李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精细如雕像一般的雪人,开口回答: “……是蜜芮尔。” 露蒂瞠目结舌。他转头望着李察的侧脸,然而李察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 & 走进四方都是镜子的小房间,好几个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随即映入眼廉。 坐在沙发上,轻轻撑着脸颊的那张脸庞罕见地笼罩着忧愁。自己一踏进房里,他应该就已经察觉,然而他没有看向自己的打算。 从还算是小孩子的年纪时,他就总是笑脸常开地穿梭在大人之间。他与国王交涉,以封锁被疏远的祖母黛芬妮与全族的势力作条件,换取自己愿望的实现。这件事他做到了。之后为了获得国王及王太子的信赖,拼命奔走执行任务,包括潜入还在冷战状态中的西亚兰这种危险工作。 自己也靠他获得各种情报,在各方面他都帮助自己很多。虽说是国王的命令,让他为了自己执行那么危险的工作,有一段时间真的对他很愧疚。然而他却只是笑着说:“我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而做”,完全不提自己的辛劳。 全都是为了某个目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做什么都在所不惜的态度这一点,也许两人很像。所以才有办法互相帮助,同时也因为理解对方想要保护重视之物的心意,因此也打定主意要保护对方重视的东西——至少自己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希望他再继续为这件事烦恼了。 “——佛瑞德,我跟吉克淡过了。今后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嗯。佛瑞德仍旧一脸沉思的表情回答道: “所以我在考虑优先顺序。” “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当然有。” 看着凝视虚空的好友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李察笑了。可以被妹妹至上主义的他摆在同等地位上,真是无上光荣。 “那么,请优先考虑蜜芮尔,这样我也安心。” “……” 仍旧好一阵子沉默不动的佛瑞德,最后似乎放弃地叹了口气后起身。 “好吧,就那么办。” 他走到李察面前,对他伸出手。 “我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人,这你知道吧?” “嗯——会回敬对方十倍,对吧?” 认识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信条。递出的手被握住后,佛瑞德点头说: “就在我想着该如何报复时,想着想着我愈来愈兴奋了。居然联手陷害我,那些黑心的家伙太过分了。” 佛瑞德夸张地感叹后,突然又说: “蜜芮尔被抓走时,她叫了你的名字,对吧?我有点嫉妒呢。” “……” “……赌注是我输了吗?” 李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虽然有点犹豫,然而最后还是无掩饰,扬起嘴角说: “是不分胜负。” 佛瑞德轻轻笑了,喃喃地说:“是吗?” & 看到出现在白百合宫殿里的青年装扮,瑟西莉亚一脸诧异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副打扮?” 一直无法取得联络,害得她好担心。好不容易现身了,李察却身披斗篷,一副打算出远门的打扮。 “——请民间退身旁的人。” 这么要求的他跟平常一样带着稳重的微笑。明明听说大公要娶蜜芮尔,然而他却异常冷静。内心觉得奇怪而不解的瑟西莉亚要求一旁待命的侍女全都离开。 在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里,李察走到坐在长沙发上的瑟西莉亚跟前,单膝跪下说: “今天我是来跟殿下道别并且请求原谅。” “……你说什么?” “我现在要回西亚兰了。” 李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箭一般冰冷地刺中瑟西莉亚的心窝,让她不自觉紧紧握住扶手。 为什么这么突然?太快了,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以为自己已经在心里作好准备,总会有这一天到来。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才惊觉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否则自己怎么会如此动摇呢! “你是我的骑士,我不记得你向我请过假,也不记得我答应过让你休假。” “我刚才已经得到陛下的许可了。”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瑟西莉亚觉得自己全身力气快被抽光了。 他的主子应该是坐在这里的自己,然而所有事情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进行着。为了保护只有公主之名却如此软弱的自己,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自行决定回国。 “……你发誓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瑟西莉亚强忍着不让声音颤抖,开口这么说。可是李察只是静静地回答: “是的,所以我来请求你的原谅。” “……” 瑟西莉亚终于理解李察的意思,同时也被迫接受已经无法留住他的事实。 不能慌。自己是亚德马利斯的公主,他是公主的骑士。自己必须祝福他能够光荣回归祖国,这就是自己现在该有的态度。 要不然就失去自己一直以来扮演“公主”的意义了。 “今后要听禁卫跟侍女们的话,注意身体健康。还有,我已经拜托露蒂绝对不能忘记你的染发剂,请你要记得染发,我也会交代侍女们。” 李察一如往常地仔细提醒,然而她几乎听不进去。 看到瑟西莉亚不发一语的模样,李察面带犹豫,但是最后他还是保持下臣的态度。 “……那么,我先告退了。” 向默默不语的公主敬礼后,李察起身转头离开。瑟西莉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说: “等一下……等等!” 如果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让他为难。瑟西莉亚非常清楚这一点,只是她真的无法忍耐。 “……至少在离别前,请叫我的真名……哥哥。” 正打算开门的李察猛然回头。从他的表情中,瑟西莉亚无法判断他是否感到惊讶。 “你以为我没察觉吗?我还没那么幼稚。” 还是难忍地说出讨人厌的话。如果说是最后一面,那么至少要以贤淑的态度送他走才是啊。真是不讨好的个性。 李察微笑着。每当自己任性时,李察总会露出那种拿自己没办法的笑容。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让他为难了。 然而李察并没有拒绝。他用从以前起就不曾改变过的温暖眼神凝视着瑟西莉亚,开口道: “珍重……玛莉。” 他叫出小时候给她取的小名,最后一次展露无比温柔的微笑,转身离开瑟西莉亚的房间。 第三章 从后宫脱逃 被带回后宫的蜜芮儿抱着腿窝在角落。 “蜜芮儿,别这么闷闷不乐,我们一起吃点心好吗?” 丽蒂安娜不停安慰着,然而现在她温柔的笑容与看起来好好吃的点心,都无法安抚蜜芮儿。 丽蒂安娜会来看她当然也是因为担心,不过背后似乎有吉克刻意的安排。蜜芮儿听到红蔷薇骑士团的副团长大叫:“不能让她跟那种危险人物独处!”就猜到吉克的心思了。 不过吉克做对了,蜜芮儿现在无法暴动破坏房间,也无法企图逃走,因为要是不小心把丽蒂安娜卷进来,害她受伤可就不得了。再加上稳重华贵的她非常兴奋地邀请蜜芮儿,一下说“我们来开少女茶会吧”,一下又说“我帮你拿点心”,让蜜芮儿丧失了凶狠打架的气力。 最重要的是才听说了好几件让她震惊的事实,让她现在没有心情挑战红蔷薇骑士们。 看到蜜芮儿抱着膝盖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表情迷惘地沉思的模样,丽蒂安娜忧心忡忡地探头过来说: “你坐在那里会冷吧?我们过去暖炉旁好吗?” “谢谢你……但是寒冷的地方可以让我的思绪清楚一些。” 看到蜜芮儿想太多事,魂魄快出窍的模样,丽蒂安娜担心地触摸她的肩膀说: “蜜芮儿,殿下绝对不是坏心地把你关起来,当然我也是。要你待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绝对没有要顺便逼你进后宫的想法。” “是这样吗……” “是的。当然如果你愿意,就这么一直待下去也没关系哦。” “你也知道吗?李察的事。” “……知道,不过是来亚德马利斯之后才听说的……” “其它人也都知道吗?” “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国王陛下、王妃、王太后、瑟西莉亚公主……还有白百合骑士团的大家,虽然不是所有团员都知道,不过我想有些人是知情的。” “他们也知道?” 丽蒂安娜有点踌躇地点头说: “听说白百合骑士团的成立不光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李察大人。李察大人的剑术高明,应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是陛下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 蜜芮儿用力抱紧膝盖。 他们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李察的身份吧!身为团长的佛瑞德当然也一定知道。他们会在蜜芮儿不在的地方讨论这些事情吗? 来亚德马利斯,认识他们是今年春天的事情,自己跟他们交情尚浅,对他们而言应该只是个外人,难怪他们会瞒着着自己。蜜芮儿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打击好大。 (是啊,虽然这不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坦白的事情……但是一下子告诉我这么多,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虽然吉克说了西亚兰的局势与李察的个性,然而对蜜芮儿而言,终究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原谅他最后那个冷淡态度。 (什么嘛,那个态度!说什么让我进后宫,谁要嫁给那种家伙!) 一想起这件事,心底就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愤怒。 虽然觉得吉克总是游手好闲又爱恶作剧,可是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原以为他身为王太子是有一些辛苦之处,但要是发现有人有困难,还是有出手帮助他人的器量,没想到是自己太高估他了。 怎么会那样呢?只因为李察不听从命令就打算见死不救,他们不是感情好到旁人都看得出来吗?而且他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但是,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 听说他以前就决定要迎娶亚德马利斯的皇家女性,得到国王的后援回归西亚兰。可是现在他拒绝了,因为知道结婚对象是蜜芮儿。理由只是不想把她卷进来而已。 因此李察陷入了困境。 如果事情顺利进行,也许他能毫无阻碍回去故乡。然而就因为国王钦点的结婚对象刚好是民间长大的蜜芮儿,个性温柔的他觉得把蜜芮儿当政治工具利用太可怜了吗? 打乱他计划的人毋庸置疑就是自己。想到这一点,也许是觉得抱歉,也许是不知道对谁的愤怒,让她愈来愈懊恼。然而就在她抱膝沉思之下,脑海中浮现某种可能性。 (那么,如果我想办法做些什么,是不是就能帮助李察脱离困境……?) 就蜜芮儿所知,现在的阻碍就是李察的结婚对象是自己,他才拒绝。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大概只有自己。 察觉这点后,蜜芮儿开始坐立不安,她毅然决然地转头对身旁的丽蒂安娜说: “我要逃离这里。” “什么!” 无视于她的惊讶,蜜芮儿一站起来,立刻在屋内寻找武器。出入口的门只有一道:可是门外有十只手指头都数不完的红蔷薇骑士戒备着。至于窗户,每扇都封死了。只不过如果破窗而出,也不是没有办法逃走。 “但是蜜芮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李察。啊,危险,请让开一点。” 往楼下一看,窗户下面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只能祈祷死角没有人守卫,打破窗户下去。 丽蒂安娜似乎从蜜芮儿的样子察觉她想做什么。她看到蜜芮儿拉着一张椅子,一脸惊慌地阻止她说: “蜜芮儿,你该不会是要……” “没错,我要从这里下去。” “可是这里是三楼耶!” “没关系,我习惯了,以前爬树是我每天必做的事,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听到蜜芮儿轻轻地这么说,丽蒂安娜哑然地喃喃说道: “天啊……如此淘气……” 看她双颊绯红的模样,看来自己似乎给她的心带来了些许悸动,然而现在的蜜芮儿没有余力追问。她使尽全力挥动椅子,气势十足地敲上玻璃。 玻璃随着巨大声响破碎了一地。蜜芮儿探头出去看,果然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很好!那么我走了哦。” 蜜芮儿使劲扶上窗框……正当她注意不要被玻璃割伤,小心翼翼探出头的时候。 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蜜芮儿心下一惊,停下动作。 (被发现了?) 也许他们是听到玻璃敲碎的声音,正打算冲进来。蜜芮儿急忙放开脱下的鞋子,慌张地要踩上窗框。可是就在同时,门被粗暴地撞开来了。 蜜芮儿不自觉缩头。然而她回头一看却瞪大了双眸。 冲进来的并不是红蔷薇骑士,太令人意外的脸庞让蜜芮儿目瞪口呆,不过看来对方也同样惊讶。看到蜜芮儿正打算从窗户跳下去,对方慌张地大叫: “你要干什么,洗衣板!” “干、干什么……那你又为什么来?” 一头长长的金发搞得乱七八糟地冲进来的人是露蒂。他脸上的妆总是完美无瑕,再加上漂亮的外型,让蜜芮儿暗自钦羡。他今天的洋装却乱七八糟皱得不成体统,而且还抖动肩膀激烈喘息着。 不过,最让她傻眼的是—— “露、露蒂!你的胸部不见了?” 看到原本应该是非常丰满的白皙胸部变成一片平坦,蜜芮儿不自觉发出悲鸣声。露蒂倏地翻起白眼大叫说: “它们碍手碍脚的,我没带来啦!都是你害我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屈辱!” “嘎……那个是可以拿下来的吗?哪、哪里有卖?告诉我!” “你就只知道你的胸部吗?” 大声怒吼的露蒂焦躁地拨开长长的发卷。 “你该不会,打算赤脚从那里跳下去?你是猴子啊?” “喂……你这样太侮辱猴子了吗?不 是,我说谁是猴子?没礼貌!这种高度我沿着墙壁就能滑下去啦,别把人当笨蛋!” “好啊,那就省略一下叫你‘笨蛋猴’好了。喂,走了啦。” “谁是笨蛋猴……走?走去哪里?” 听到蜜芮儿愣愣地反问,露蒂简直快受不了了。 “当然是逃出这里啊!你真的很笨耶,而且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为什么会想要脱下鞋子从玻璃破掉的窗户逃走?脚底不会都是血吗?” “我有什么办法,门上锁了,而且外面还有人看守啊!” 蜜芮儿指着门口,不肯认输地反驳着。这时她突然瞄了眼自己手指的方向。 门开着,而眼前是一脸不高兴的露蒂,完全不见红蔷薇骑士们赶来。 “咦……?怎么会……” 蜜芮儿瞄向露蒂背后,发现红蔷薇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叠在敞开的大门另一头。 “你该不会是……来救我?” 意料之外的救世主登场让蜜芮儿傻在原地,接着她看到从露蒂后面冲进来的影子,简直快吓破胆了。 “蜜芮儿你没事吧。” 以含糊的声音呐喊着冲进来的是一头大熊。嘴巴的部分合起来了,看不到脸,然而不用确认也知道是谁。 “连威福利德王子也……为、为什么穿那样来……” “为了混淆视听所以变装来了,也成功突破防破线了哦。” 得意地这么说的他啪地拉开熊嘴。露出来的是王子英勇有脸庞。 “那走吧——大嫂,打扰了。” “好了,动作快!” 两人一左一右催促着,仍旧一头雾水的蜜芮儿乖乖点头。于是,留下捂着嘴角瞠目结舌的丽蒂安娜,奇妙的三人组就这么从后宫逃走了。 & “殿下!公爵千金逃走了!” 听到赶来的副团长报告,骑士团团长一脸难堪地说: “又被逃走了?只不过是一名妇人,实在是成何体统!真没用!” “不是一个人,这次外部出现袭击者。” 听到这话,吉克停下处理公务的手,抬头撑着下巴说; “——终于走了吗?” 虽然知道经过那样的煽动,她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不过有人来救她,可真是令人高兴的误判啊! 无法掩饰满足的笑容,吉克嘴角上扬地命令道: “不需要追捕,要是发现李察跟蜜芮儿,放他们走——不,还是表面上假装追捕他们好了,适可而止,替他们增加一点私奔的情绪就好。” “殿下,救走公爵千金的人并不是瑞福卿。” 听到副团长拭着额头的汗水这么开口说明,原本打算继续办公的吉克再度抬头。 “那是谁?佛瑞德列克?” “不是,是罗道夫·路提亚斯卿。” 那是谁的名字?吉克想了好一阵子才说: “……露蒂?” 没想到登场拯救公主的勇者居然是他,这让吉克哑然。其它无论是谁来救,他有自信绝不会吃惊,只有这个名字他完全没料想到。 “为什么是他?” “啊?我不知道,而且还跟着一头熊。” “……近来格林希德有熊出没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搞的鬼。副团长继续向蹙着眉头的主子报告: “负责监视的骑士们全都被撂倒了。” “哎呀呀。” 听到吉克喃喃自语着“没想到他那么强”,骑士团团长板着问: “一开始您就没打算收她进后宫吧?为什么要演这场戏呢?” “怎么这么说,我很久以前就说要娶他当第二夫人,不是吗?很遗憾我似乎被拒绝了。” “……也许殿下充分享受到当坏人的乐趣,但是骑士团里有许多我都受伤了。” 罕见地被抱怨了,吉克笑着说: “我会发特别津贴,能不能看在那个的份上饶了我呢?” 团长跟副团长一脸也只能这样的表情互看对方。看来似乎得到原谅了,吉克笑着将视线转回手上的文件。 & 从后宫逃出来的三人,一路往王城的南边跑。 目标是白百合骑士团的官舍。他们在太阳下山后昏暗的城内,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一路前往那边。 周边是王族专用的田地,相当恬静的地方。他们三人来到三层楼建筑的官舍,不顾门房的制止往里冲。 “这里禁止女人进入!” 不顾低阶级低骑士的制止声,他们穿过玄关,先往食堂跑去。蜜芮儿以前当佛瑞德的替身时曾来过这里,还稍微记得地理位置。 恰巧走过的骑士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在走廊上横冲直撞的三人组。 “殿下?” “殿下。” “威福利德王子殿下。” “不是!我只是恰巧经过的熊而已。” 王子的主张明显是强词压理。被充满好奇心的肌肉男没有恶意地团团围住,他在玩偶装里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 听到王子这么大叫,蜜芮儿点点头,急忙往前冲。 有几名见过面的骑士从食堂前方的沙龙谈笑着走出来。衣冠不整、随兴放松的他们发现禁止女人进入的地方有女人闯入,在发出悲鸣之前先赶紧拉拢衣服。 “啊——!” “闪开,我对臭男人没兴趣!” 露蒂拼命拼开这一群明明不好意思却又一直靠过来的肌肉男。蜜芮儿从他们身边溜过去,冲进食堂。 (——不在这里。) 可能还没到晚餐时间吧,食堂里没几个人。看不到李察的身影,蜜芮儿立刻回头。 “啊……喂!” 虽然听到厨房传来慌张的呼叫声,然而蜜芮儿并没有理会,继续往里面走。 她走进干部专用房的大楼,举手敲目标的那扇门。这里应该是团长的副官司李察的单人房。 “李察!” 叫也没反应。蜜芮儿于是转动门把,没想到门轻而易举就开了。 蜜芮儿走进房里,不过她随即停下脚步。 房间里并没有李察的身影。虽然原本房间就整理得很整齐,不过明显比之前来时更空荡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你要找李察,他已经走了。” 似乎专程追上来的赛欧拉斯拿着菜刀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想要叫住蜜芮儿的人似乎是他。 同样追上来的露蒂比蜜芮儿先瞪大眼睛。 “怎么会?我没听他说啊!” “什么时候?” 面对两人的逼问,赛欧拉斯畏缩地往后退。 “呃——两个小时前吧……” 一听到答案,蜜芮儿转头就走。她原本想冲出去,不过立刻被制止。 “大小姐你等等啦,李察是骑马走的,已经追不上了。” “什么……” 全力冲刺到这里的疲惫让蜜芮儿全身虚脱,跌坐在原地。 “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 无法相信李察已经不在这里。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一股不知所措的焦虑与混乱涌现。 “我说啊……你也别太难过。” 赛欧拉斯拍拍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眶泛泪的蜜芮儿说: “他会不发一语就离开也是为了你好,该说是他觉得因为他的缘故而把你卷进来,他应该要负责,所以才无法开口对你说,我猜。” “……” “听说是李察认识 的人把你的事情告诉西亚兰大公,所以今天才会发生这种事吧。他觉得你跟他在一起,连你也会被卷进不好的事情,因此才打算尽早离开。只要你待在亚德马利斯,大公也动不了你……他这么觉得才会独自一个人回去。”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为什么不留他!” 终于追上来的熊气愤地这么叫嚣。寒欧拉斯一脸为验地看着熊说: “我留不住他,李察也有李察自己的事要做。” “这种时候就要用身体阻止他啊!要不然要那些肌肉做什么!” “可是队长也要我们协助他。” “我管他那个混蛋说什么!” 熊气到受不了的样子,右前脚震动着。王子似乎在玩偶装里面紧握拳头。 最后他回头,走向跌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蜜芮儿 突然手被拉住,蜜芮儿不解地抬头。从熊的嘴里看到王子的表情非常愤怒。 威福利德王子笔直望着前方,毅然决然地说: “来我身边吧,那些不诚实的家伙一点也靠不住,我一定会保护你! & 接到蜜芮儿逃走的报告,吉克往原本囚禁的房间走去,就看到独自被遗留下来的丽蒂安娜一脸忧虑地叹着气说: “是好人才呢……那两个人……” 似乎在感叹人才的流失。她一看到吉克立刻上前抱怨: “殿下,你真的有心要建立后宫吗?你不认真一点努力,会造成我的困扰。蜜芮儿的事也是。” “是谁威胁我要是强迫蜜芮儿,她就要回娘家的啊?” “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 “真任性。” 吉克悠哉地带着笑容凝视着她一会儿后说: “——讨厌我了吗?” 她应该也听说这次的事情了吧,当然也知道自己为了李察,为了亚德马利斯王国,打算利用蜜芮儿的事情。 悄然不语的丽蒂安娜轻声叹了口气后,摇头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殿下这一边,就算你要打佛瑞德列克大人、打李察大人的坏主意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讨厌我了吗?”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殿下的支持者,虽然你欺负蜜芮儿,也不让她进后宫。” “丽蒂……能不能先给我否定答案?” 听到吉克的抱怨,丽蒂安娜捂着嘴角笑了出来。 “殿下!你真的很怕寂寞耶。” “……你最近愈来愈像佛瑞德列克了。”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缔结了最喜爱殿下同盟呢。” 终于——也算是——让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了,吉克的嘴角露出笑容。虽然他心里还是有话想说,譬如他们两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相处融洽之事,或者让佛瑞德加入那种同盟他也不会高兴等等。 正当他打算靠近自己未来的妻子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马蹄声,他讶异地回头看。 这地方原本不该有马奔驰着。这里是皇宫深苑,离马场、停马场相当远的王太子后宫。 然而有一头白马完全无视于这样的常识,动作轻盈地从回廊奔驰而来。看清楚骑马青年,吉克除了想摇头之外,也在内心认同。 “……会骑马进后宫的人,翻开漫长的历史应该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吧。” “哎呀,真不好意思,能成为留名青史的第一人,我感到无比光荣。” 没错,会这样胡来,还微笑着四两拨千斤的人,除了伯恩哈德伯爵之外别无他人。即使他的作风不同于常人,也应该知道做出这种事来可不是随便就能了事。话虽如此,看他毫不在乎的模样,应该是深信自己留下的功绩,不至于让自己受罚吧。再者,应该多少也有报复王太子所作所为的意思。 果然如此,一句谢罪也没有的他展露灿烂的笑容切入正题: “殿下,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喉咙出问题的事情似乎是我想太多了,也就是说今后我的声音还是会如此清澈明亮。” “那又如何?” “哎呀,殿下怎么会如此迟钝呢?我是说扮演新娘的障碍已经消失了。” 没什么兴趣地附和着的吉克听到佛瑞德这么说,轻蹙眉头。 “如果他那么想娶王族女性,那么就由我代替去吧。刚好,我也有很多要回敬……不是,是有很多话要跟大公殿下详谈,再者也需要安排对艾沙尔伯特的安全措施吧?” 大公时日无多,就算什么都不做,大公宝座也会落入应当继位的人选手中。然而在事情成定局之前需要接应,也就是在基尔福德过世到艾沙尔伯特平安即位为止的安全措施。如果要从亚德马利斯迎娶新娘,这期间至少会松懈——最起码也能让他们转移目标吧。 吉克叹口气,缓缓抬头望着马上少年说: “还想要我欠人情?” “呵呵呵,说白话一点就是那样没错。” “所以,”满脸笑容的佛瑞德继续说:“请立刻把蜜芮儿还给我。” “……我是很想还给你,但是……” “佛瑞德列克大人,对不起蜜芮儿刚才被抓走了。” 丽蒂安娜很愧疚地道歉。听到她这么说,佛瑞德心一惊,连忙下马问: “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掳人?我不相信除了殿下之外还有人敢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地方来的恶徒?” 假装没听到他的讽刺,吉克回答说: “据说是露蒂跟奇怪的大熊。” “熊……怎么会……” 佛瑞德瞠目结舌,最后非常失望地垂头丧气说: “亏我还帅气的前来救人……结果最重要的妹妹不见了,这里只有我美丽的好友,以及为了让我掉入陷阱,想了许多恶作剧的王太子殿下。太过分了……啊啊,是啊,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没关系,就算不是主角,我依旧耀眼。” 抱着爱马的脖子感叹后,也许是得到了安慰吧,他“嗯、嗯、嗯”地点头后,再度抬头说: “……殿下,请尽快准备我的花嫁队伍,当然请准备符合我风格的超豪华队伍。” 最后不忘仔细提出要求后,佛瑞德便牵着白马踢踢哒哒地离开房间。 & 被邀请到青蔷薇宫殿的正接受王子的礼遇。 坐在摆着简单餐点的桌前,蜜芮儿重新检视两人。脱下玩偶装的王子板着一张脸与露蒂面对面。蜜芮儿对突发状况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不过仔细一想,现在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那个……为什么来救我?” 听到蜜芮儿也没有指定谁就这么问,露蒂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地回答: “我才不是为了你,只因为李察拜托我,我才来的。” “李察?” “他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托付,我还能拒绝吗?虽然我非常讨厌你。” “……” 蜜芮儿至今仍不清楚李察与露蒂的关系,不过他们一定很信任彼此吧。不论是预知自己即将回国而委托的李察,还是信守承诺的露蒂,都让蜜芮儿很感动。 “喂……我说你啊,从刚才就太安静到让人卢鸡皮疙瘩啦!人家都说非常非常讨厌你了,你也回嘴啊!” 当露蒂有点害怕地这么说后,蜜芮儿用力抽了抽鼻子,点头说: “谢谢……对不起一直叫你人妖。” 露蒂的脸虽然有点抽搐,不过他还是老实地继续说明: “至于威福嘛,应该算是刚好吧……因为他冲进来说要我帮忙,所以就变成我们两个一起行 动了。” 当事人威福利德依旧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语。从骑士官舍出来后他就一直处于极处愤怒的状态中,看来他在官舍里大概遇到影响他心情的事。 “他去跟吉克抗议却没被当一回事,所以在闹别扭啦。” “你很吵耶,露蒂!” 他猛然回头,恨恨地握紧拳头颤抖着说: “他居然说现在很忙,要我去外面玩,就这么把我赶走耶,他当我是什么啊!” “当你是小孩吧。” “你说什么!” 王子非常愤怒,不过似乎也注意到在这里大发雷霆也没什么意义。看到正打算介入调停的蜜芮儿,他正色道: “他说随便我啊,那我就照我想做的去做了。我会帮你,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吧。”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把你排除在外,所以你很不爽,决定抢先在哥哥们之前出手。” “才不光是那样哩!瑞福卿明明知道有人向她提亲还默默离去,这是不诚实的行为,不可原谅!” 看来露蒂的解说猜对了一半,另一半似乎是威福利德很同情蜜芮儿的遭遇。也许是看到因为各种含意而眼眶泛泪的蜜芮儿,威福利德察觉光是愤怒无法继续谈下去,于是坐了下来,缓和情绪后才说: “总之先整理现在的情况吧,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情报,如果有欠缺就帮我补足。” 无视一旁“是、是”地回应他的露蒂,威福利德拿起手边的便条开始写了起来。 “第一点。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要求中蜜芮儿结婚——混帐东西!明明已经有妻子了。” 生气的威福利德在便条上写下名字。听到威福利德这么说,蜜芮儿惊讶地抬头问: “他已经结婚了?那为什么要娶我?” “西亚兰王室跟亚德马利斯一样是一夫多妻制,虽然基尔福德已经取了正妃,但是出身很低,而你父亲是公爵,所以婚后你会成为正妃吧。” 这么说明的露蒂这时皱起了眉头。 “不过基尔福德这个人品性很差,他现在的正妃以前是舞娘,还是一个生过小孩、比他年长的未亡人,而且她的前任丈夫是基尔福德的爷爷。” “呃……?也就是说……那么一回事?” 正在写东西的威福利德蹙眉呻吟。一旁探头过来的同样也攒起眉梢。 基尔福德的妻子大公妃的前夫是基尔福德的祖父,也就是说基尔福德娶的女性曾是自己祖父的夫人。 “这种事可能吗?” “怎么可能。依照西亚兰王室的规矩,嫁给大公的女性是无法再婚的。大公妃是他祖父不知道第七还是第八夫人,他把对方强娶回来,就是七年前大公去世后的事情。当时基尔福德的权力很大,女方也无法拒绝吧。那家伙很好色,他祖父还在世时就已经看上人家了吧。” “蛮横无礼的男人!” 威福利德非常气愤,在基尔福德的名字旁边加上了“蛮横无礼”四个字。 “他就是这样一个会掠夺女性的家伙,所以听说他想要你的时候,李察当然很愤怒,失去理智,就这么回去了。” “……嗯。” 剥夺许多人的生命,还陷害李察的大公。原本只是一个被划上这些记号的存在,然而听着听着,开始转为令人害怕的东西。 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望着露蒂问: “希望藉由这场婚事恢复与亚德马利斯的邦交——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因为与达拉斯提亚的同盟已经结束了吗?” “这点也有关系,不过听说基尔福德已经不久人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一年。” 正想着达拉斯提亚是什么的蜜芮儿听到露蒂这么说,双眸圆睁地问: “生病吗?” “是啊,所以西亚兰现在因为继承人问题局势动荡。基尔福德本身没肌子嗣,弟妹不是流放就是杀害了,只剩下第三个妹妹在,可是那个妹妹的身体状况跟哥哥一样差,而且跟哥哥的感情也不好,基尔福德不想立她为继承人。其他人选就只有大公妃跟前任丈夫生的儿子,不过那个孩子还不到十岁,而且族谱上处于复杂的位置,宫廷里的人似乎不是很赞同。” “……也就是说他年纪很小,但是以李察的角度来看算是叔叔?” 看着威福利德流畅地画着族谱,蜜芮儿不自觉呻吟了起来。西亚兰大公家似乎是关系很复杂的一族。 “虽然这不是我该插嘴的事情,不过作为继侠人选,这两方都太弱了。” 听到王子的喃喃自语,露蒂指着便条上蜜芮儿的名字说: “所以他打算娶新妻,生一个小孩来继承王位。应该是察觉自己离死期不远,想要留个命脉吧。他的权力也慢慢削弱中,但他还是对大公这个位置依依不舍,为了保护这个位置,才会提出这次的事情。” “什么啊……他也太自私了吧?” “没错,太自私了!” 同意蜜芮儿的气愤,威福利德在“蛮横无礼”下面又写了“非常自私”。 “但是我不明白,七年前那件事情不是吃了西亚兰的闷亏吗?那为何这次父亲大人会同意这种自私的建议呢?” “因为西亚兰地处大陆上的重要位置,跟他们保持良好关系不会吃亏。李察的母亲克罗迪娜公主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嫁去西亚兰。” “这我知道,但是何必对西亚兰这样低声下气呢?干嘛不迎战就好?” “笨耶,你。就是不想战争,你的父亲跟祖父才会这么煞费苦心啊。” “但是,”露蒂叹了口气继续说: “这次会答应这件事其实是为了李察——这是我从李察那里听来的,也许细节会有误差。国王根本不想把这个洗衣板送给基尔福德,表面上是答应了,不过实际上是要你跟李察结婚,然后自己成为监护人,拥立李察为新大公……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蜜芮儿无言地点头。这跟吉克说的一样。 “原本他身在国王的庇护下是不能违抗命令,所以这次他拒绝了国王,就再也无法接受国王的援助,情况相当危急。” 听到露蒂这么说,蜜芮儿的心情非常沉重。她很高兴李察不想把她卷入纷争的心意,但是如果因此而让他陷入困境,她一定会怨恨他的体贴。 “那李察打算怎么成为大公?现在也无法接受国王的援助,居然单枪匹马回去……而且他不是还没法脱掉杀害莎拉的嫌疑吗?” “没事的,父亲大人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我去跟父亲大人说。” 看到蜜芮儿泪眼汪汪,威福利德如此宣言,不过露蒂马上驳回这个提议。 “不用你去,我想你那个老狐狸父亲应该早有打算了,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能明做罢了。就算李察拒绝,还是无法改变他是亚德马利斯重要棋子的事实,不可能放弃不用的。” “老狐狸……?” 听到跟自己印象中的父亲形象南辕北辙的形容词,威福利德十分愕然。然而露蒂并不理会,继续说: “李察也不是没有打算就回去。策略大致可分为两项,第一是莎拉的事。就血统而言,李察才是正统,所以只要洗刷冤屈,要恢复原本的地位并不难。” 看着竖起指头的露蒂,蜜芮儿点点头,挺直身子仔细聆听。 “要洗刷冤屈有两名有力的证人。当时跟李察一起在现场的西亚兰神殿的神官,以及李察同父异母的弟弟。弟弟目前不知去向,不过已经掌握神官的所在地,要交涉应该会找他。” “可是我听说西亚兰的神殿是大陆上的霸王,对亚德马利斯没有好感 。” 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振笔直书。供奉古代神话之神的神殿、过去征服西大陆的兰斯洛特·亚斯利姆、两者之间发生问题、其子孙亚德马利斯王家——看着威福利德写的东西,蜜芮儿不解地问道: “可是不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吗?只要解释情况,对方应该会协助吧?” “就是还有家伙放不下几百年前的恩怨啊,真恐怖。反对李察继位的人就是举出这个理由。他们说王太子是压制西亚兰神殿的兰斯洛特·亚斯利姆的子孙,所以不能让他继任大公。根本没有压制的史实,完全只是被害妄想,不过就是有这么执迷固执的家伙。” 露蒂以冰冷的口吻这么说,随即拿起酒杯以葡萄酒润喉。 “那么李察要洗刷冤屈不就很困难了?” “先听我说完吧——你还记得之前希芙来的时候,不是跟国王用剑交换过誓约吗?跟那个相同的剑,西亚兰也有一把。” 邻国肯费尔德公国的希芙蕾亚公主继承公爵爵位时,举行过跟亚德马利斯同盟的仪式。双方手持镶着跟国色相同颜色宝石的剑,剑不出鞘地互相碰触,表示缔结同盟,并发誓不以武力侵略对方的仪式。 “第二个策略就是拿到那把国宝之剑与国王缔结同盟,公开自己的立场。只要这么做,不光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认可,连其他同盟国也会认同,西亚兰国内的家伙也不得不接受。基尔福德并没有跟国王举行过这个仪式,所以在大陆上被孤立,再者西亚兰国内也有许多人对于驱逐拥有亚德马利斯王太子这件事觉得心虚,因为感受到国王无言的压力。” “这样啊……就算莎拉的事情没有证人就无法洗刷冤屈,但只要有那把剑跟陛下缔结同盟,也能当上大公。” 从难易度的观点来看,李察应该会以那个选项为优先吧。看见希望,蜜芮儿急忙挺身问: “那,那把剑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宫殿里吧。只不过问题在于那把剑放在专用箱子里,需要打开两道还是三道锁才能取出。虽然李察手上有其中一把锁,可是不知道其他钥匙的下落。据希芙说,那好像是特殊的锁,用蛮力是打不开的,所以才没有被基尔福德打开来。” “钥匙……” 这么呢喃着,陷入沉思的蜜芮儿突然抬头问: “那该不会是一把古老的小钥匙吧?有很像花瓣的把手……” “详情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 “……” 是不是以前李察借自己看的那把呢?她还记得李察绑上绳子挂在脖子上,感觉很重要。当时李察的确说过那是藏宝箱的钥匙,也许就是放剑的箱子。 “既然东西在宫殿里,就不容易拿得到吧?” “所以他打算先找可以证明自己身份,又可以增加优势的东西。譬如克罗迪娜的首饰等分散各地的物品。” 听到这句话,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压住胸膛。李察送自己的耳环如果是真的,不就能成为有利的证明吗? “露蒂,耳环可以吗?上面有蓝宝石……我记得有个名字叫做‘月亮的泪珠’。” “那当然,如果有的话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吧。那是代代相传的大公妃证明,拥有那副耳环就代表这个人的身份值得大公妃交付此物,也就是说可以证明他是王太子。” “我有那副耳环!” 听到蜜芮儿这么叫,露蒂双目圆睁地问: “为什么在你手上?” “圣诞祭那天李察送我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露蒂跟威福利德惊讶地交换眼神。然而蜜芮儿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 现在懂了。那天夜里李察复杂表情的意思。 他说以前不喜欢,但还是无法讨厌。 那副耳环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不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一想到这点,蜜芮儿又坐立不安了。 “从这里走路到西亚兰要多久?” 听到蜜芮儿一脸认真地这么问,露蒂惊讶地反问; “你该不会想去追他吧?” “李察需要那副耳环,不是吗?我要拿去还给他!” “你……你有没有想过李察是以什么心情把那个交给你?” 听到露蒂有点生气地这么说,蜜芮儿的心底涌起一股不甘心的焦虑感。 “我哪会知道!李察总是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他是个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就独自回去西亚兰的人啦!”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心里只是充斥着“被他抛下”的心情。抹了抹即将溢出的泪水,稍做掩饰后,蜜芮儿继续说: “……但是,我知道那副耳环不能留在我手边,只要有那副耳环,至少能证明李察是王太子,不是吗?我要追上去还给他。” 看到会如此苦恼,露蒂叹了口气说: “你用走的怎么可能追得上他。你可知道要花多少天?李察是骑马走的,你再怎么赶也绝对追不上他。” “但是我还是要去!到西亚兰宫殿就见得到他吧?” 露蒂一副实在受不了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你啊,真是天生的笨蛋。宫殿里住着现任大公,李察怎么可能进去。天啊,为什么我要照顾这种笨到不行的洗衣板啊,真是倒霉透顶了。” “喂!又是笨蛋又是洗衣板的,没礼貌……咦?” 无视的发愣,露蒂有条有理地计划着说: “威福,你的马车借一辆吧,不要太显眼的比较好,还有帮忙准备两人份的旅行用品跟旅费。下次我有什么奇珍异宝会先拿来给你看。” 看到蜜芮儿困惑地盯着自己瞧,露蒂一脸无趣地哼了哼鼻子说: “没办法,我带你去啦,你一个人绝对到不了。” “真的吗……?” “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我不是为了你,这全是为了李察,你要是随便误妥的话,我会杀了你喔?” 蜜芮儿的眼眶里再度泛泪。 “谢谢……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叫你人妖了。” “你这样叫感谢我?” 蜜芮儿满是感动的凝视着因为受不了而翻白眼的露蒂。从第一次相逢以来,总是因为他满口粗话、带刺的态度,忍不住就跟他杠上,其实他没那么坏。虽然他总是洗衣板、洗衣板地叫,这个也不跟他计较了。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始终不发一语的威福利德,一脸深思熟虑过后的表情,开口问: “从刚才听下来,我就很想问……你喜欢瑞福卿?你为了他似乎很拼命。” 没想到威福利德会提出这种问题。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蜜芮儿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算了,不用回答我。” 不知为何,威福利德焦急地收回自己的问题。难得看他脸上出现吃惊的表情,不过他随即调整好心情,转头看着露蒂说: “旅行的准备就交给我,不过我也要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带着像你这种金光闪闪的家伙太招摇了。” 露蒂一口回绝,再度对着蜜芮儿说: “要是被吉克发现,一定会受到阻碍,所以我们要订定周详的计划才行。” 面对露蒂异于平常的认真口吻,蜜芮儿也严肃地点头。 过了好一阵子后,密谈的房间里来了访客。 “殿下,伯恩哈德伯爵求见。” 听到有点胆怯地走进来的禁卫这么报告,威福利德蹙眉回答; “我在忙,叫他滚。” “呃,可是……” 就在他吞吞吐 吐之际,佛瑞德从他的后方出现了。尚未得到进入的许可,他已经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看到兄长竟然知道自己在这里,蜜芮儿瞠目结舌。佛瑞德笑着对她说: “我一生下来身上就装有蜜芮儿侦探器,你怎么躲都没用哦。” 这么说之后,他又轻叹道: “我一身帅气的去救你,没想到你已经不在那里……抢在我前头实在太过分了,露蒂。” “什么已经不在!要抱怨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去救她?害得我这么惨,在这里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要坐马车远行。” 佛瑞德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蜜芮儿说: “你该不会打算去追李察吧?” “没错,我要去。” “不准。” 听到史长立即驳回,蜜芮儿有点胆怯,不过随即她便瞪着对方说: “就算你阻止我也一定要去。” “那么我会全力阻止你,因为你一妄动,计划就泡汤了。” “什么……计划?” 蜜芮儿讶异地问。一种又来了的心情随着愤怒爆发 “你又在计划什么?又是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李察才会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就跟我说清楚啊!你总是这样,总是彻底利用我,重要的事情却都不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也是,大家都知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不是吗?什么嘛!” 气得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蜜芮儿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没、没关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蜜芮儿生气的模样,威福利德急忙插嘴。一旁的露蒂则是拉住他,要他看一下状况。 面对佛瑞德不发一语,蜜芮儿愈来愈火大地说: “又要利用我?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就利用我?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我整个人都混乱了!如果要利用我就讲白啊。看到我被吉克抓走你也无动于衷,现在才出现说我碍事是什么意思啊!” 依国王命令行动的佛瑞德应该有蜜芮儿难以理解的苦处吧。蜜芮儿也知道他不能说,所以有一半是拿他来发脾气。眼前出现一个对象,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发泄过去不断累积的不安与悒愤,因此让她停不下来。 看到蜜芮儿垂着不甘心的泪水,威福利德愤然地指着佛瑞德说: “没错,把事情讲清楚!她也算是这起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有权利知道事情始末。” 佛瑞德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终于开口: “没错,我是利用了你,对不起。” “什……” 干脆承认的他不理会双目圆睁的威福利德,继续说: “——以前,我跟李察打过赌。” “打赌?” “对,他认为回西亚兰是他的使命,所以眼里只有这件事。除此之外,他唯一重视的只有妹妹。这点我无法理解。” 仿佛想起往事般眺望远方的佛瑞德,罕见地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说说看,他被信任的人们背叛,受了几乎致命的伤才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等在亚德马利斯至少不用再遭遇那种事。陛下跟殿下,还有父亲大人跟我都会一直保护他。明明已经赶他出来,有些人却因为讨厌基尔福德所以转而支持他回国,李察根本不需要为了那种人回去。” 蹙着眉头恨恨地这么说的佛瑞德一脸无计可施地叹息道: “然而,撇开那些,李察还有回国的理由。不管我怎么留他,他都听不进去,所以我才跟他打赌。我要求他若是心里有跟妹妹一样或是更胜于妹妹的人出现,那就么放弃回西亚兰,一直待在亚德马利斯生活。” “……你真的很喜欢赌耶。” “让他讲完,别插嘴!”露蒂再度制止半佩服半受不了的威福利德说话。 “李察笑着接受我的挑战。他很有自信,甚至对我说欢迎我使用任何手段,不过他完全没有输的打算,所以我也不顾一切放手去做,甚至打出你这张最后王牌。” “……我无法理解你的思考回路,为什么是我?” 看着妹妹一边拭泪,一边莫名其妙地这么问,佛瑞德直言不讳地告诉她答案: “因为要是你跟李察有好结果,你们两个都会在亚德马利斯住下,不是吗?那么我不就能随时见到你们吗?” 蜜芮儿哑口无言地望着兄长。听到他担心李察的安危,才正在内心对他有点改观,但终究他还是他。 “我看这全都是你一个人的任性吧!才不是为了李察吧?” 佛瑞德微微扬眉,耸肩笑着说: “我任性?你现在才发现?” “我早就知道啦……喂!你喔!” “没错,我全是为了自己。我喜欢蜜芮儿也喜欢李察,所以希望你们永远留在我身边。” 结果希望落空了。佛瑞德低头笑着说。 “但是,赌注我并没有赢,约定还是必须遵守。事到如今我会全面支持李察,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接照他的希望,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蜜芮儿察觉兄长已经下了结论,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他其实很顽固、诡计多端,而且还是任性的最佳代言人。在这里继续争辩下去也绝对赢不了他,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反正也必须回家拿耳环,就先假装乖乖听话好了。 迅速下定决心后,蜜芮儿严肃地开口说: “最后告诉我一件事。吉克要我进后宫,要是我拒绝,逃走的话,你跟爸爸会怎样?” “不会怎样啊,要是没有我,陛下跟殿下才会觉得困扰呢。” “不会被关进大牢或是判处死刑吧?” “哪会。” “……那就好。” 蜜芮儿这么喃喃自语后,便凝视着佛瑞德说: “好,我跟你回去。” “什么?喂,洗衣板……” 蜜芮儿瞄了一眼惊讶地大叫的露蒂。看到他微微瞪着眼,蜜芮儿给了他一个微笑,而他也就噤口不语了。 “很好,很好,乖孩子。” 佛瑞德很满意地笑了。蜜芮儿则是老老实实站在他身旁。 “我走了,露蒂……还有威福利德王子,谢谢你们。” 感谢的心意是真诚的。只有他们两个,闯进连兄长都无力救助的地方拯救自己。他们的大恩大德再怎么感谢都不够。 所以,自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小毛头。 自己一定会想办法瞒过这个诡计多端的兄长,离家出走。 蜜芮儿乖巧地低着头,内心燃烧着这样的决心。 & 有一道人影缓缓步下位于王城北方的地下监狱。 这里平常不会有人进出,到了夜晚那就更别说了,因此四周当然是寂静无声,除了锁着犯人们的锁链偶尔会发出声音外,听不到其它任何声响。 穿过这样的寂静步下楼梯的脚步声突然静止了。 “——谁?” 察觉异状的狱卒尖锐地发出讯问声。脚步声的主人轻叹,继续靠近。 “喂,是谁?快站住!” 发出稍有怒色的声音,这才终于得到带点讽刺的慰劳回应: “您辛苦了,官差大人。” “——?” 提起的灯光下照映出一张男人的笑脸。狱卒凝视着发出红光的眼眸,随即双脚一软,当场趴下。 “啊……抱歉,我没抓好分寸。” 单手轻轻举了举表示愧疚后,男人便从狱卒腰上取下长串的钥匙。黑暗中 响起令人不快的金属声。 “怎么这么多……是哪一支啊?” 男人叨唠着捡起狱卒的提灯。他一边仔细端详着,一边往里走。 监狱里寂静无声。事先已经焚烧了特制的安眠药,虽然对刚才的狱卒似乎没有起作用,不过其他囚犯全都沉睡了。 现在监狱里还醒着的,应该只有对这个药有抗药性的“兰斯洛特”的同伴而已。 “希斯吗……?” 听到从漆黑中传来的声音,希斯松了一口气。好久没听到的同伴声音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是凯文吗?好久不见了,看来你似乎过得还不错。” “别打招呼了,快放我出去,这里无聊到我快疯了。” “我也想啊,可是这串钥匙太多支了,我也搞不清楚是哪支。” “什么啊,用你的超能力快找啊!”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有那么方便的能力,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两人的对话仿佛餐桌上的闲聊,一点也感觉不到紧张,完全看不出来正打算劫狱。对他们而言,这种事很稀松平常。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打开牢门,凯文伸着腰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当这么久的替身,辛苦了。” “那倒没关系,只是……你会来劫狱是打算远走高飞了吗?我连陆费伦都还没去玩过耶。” 两人很稀松平常地走上楼梯。狱卒们全都昏倒了,没人有能力盘问他们 “你们去玩吧,我有别的事情要先回西亚兰,才想在离开之前还你们自由。” “好啊,神殿的工作吗?” 一走出地面,冰冷的空气袭来。将藏在树丛里的卫兵制服丢出来后,希斯看着同伴问: “审问时有问你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嗯……我想想,就是‘谁要求你来绑架公主’、‘绑走公主打算做什么’之类的,一直公主、公主问个不停。” “……是官差吗?” “应该不是,是一位年轻男子……不太像官差。穿着打份很整齐,态度举止也不太一样……身份地位应该比较高吧。看起来似乎很绅士,却很有压迫感,连我都有点害怕……反正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坦白这么跟他说而已。” 看着一边换衣服一边坦率地对自己报告的同伴,希斯带着感谢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说: “真的很抱歉,让你替我受苦,被那个可怕的少爷欺负。” “啊?什么啊,原来你们认识?” “没有,不是。” 三言两语敷衍后,希斯转头准备离开。 “那么我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何时能会合,保重罗。对了出去走西门,那里警备比较薄弱,而且离陆费伦也近。” “你这次的工作很危险?” 假扮成卫兵的凯文声音与其说是担心,反倒有点像是调侃。互相信赖,所以也不会做多余的打探,对于这个就算被迫执行神官这个特异的职业也不畏惧的坏朋友,希斯轻笑着回应道: “算吧,希望不会遭天谴,你也帮我祈祷吧。” 挥挥手当作道别后,希斯开始往下城的方向走去。 & 深夜里。万籁俱寂中,蜜芮尔蓦地起身。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好一阵子。确定毫无声响及说话声后,悄悄溜下床。 她找出藏在衣柜里的衣服。那是请马夫约翰帮忙准备的男装。如果穿着招摇的洋装离家出走,实在太醒目,但是佛瑞德严加监视中,也拿不到他的衣服。不过仔细想想,约翰准备的衣服比佛瑞德的衣服好行动,也比较适合自己。 蜜芮尔急忙换好衣服,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小盒子。打开盒子,以布包裹的蓝宝石耳环横躺在里面。确认后,蜜芮尔牢牢抓着拿子,打开房门。 向父亲借来的怀表即将指向深夜十二点,她跟露蒂他们计划好在这个时间离家出走。要是他们有注意到自己打的暗号,顺利的话也许他们会准备好马车也说不定。 刚回家时,父亲惊慌的模样非比寻常,母亲也很担心的样子。蜜芮尔看到家人之后也安心下来,然而关于离家出走之事她完全没有露出破绽。 听说要离开格林希德之前,李察来这里拜别过。老爱欺负他的父亲红着眼眶告知这件事时,蜜芮尔五味杂陈,胸口很难受。 要是知道自己离家出走,父亲一定又会掉泪了吧。虽然很在意,蜜芮尔还是没有打消主意。 (李察的计划被打乱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更不能待在家里接受父母的疼爱。) 她不敢光明正大走正门玄关,于是朝厨房旁的后门走。因为距离佣人房有些距离,一路上没有撞见人。 “你要去哪里?” “哇啊!” 就在摸上门把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蜜芮尔的肩膀,吓得她跳了起来。 “半夜要去散步?熬夜可是肌肤大敌哦。” 站在背后的佛瑞德以平常的口吻说着,不着痕迹地挡在蜜芮尔跟门之间。发现位置被换了,蜜芮尔瞪着他说: “你监视我?” “对” 看到兄长不掩饰地承认,蜜芮尔倏地握紧拳头。还以为成功骗过他了,没想到早就被看穿,果然自己敌不过他的诡计多端。 话虽如此,自己不能退步。蜜芮尔鼓起勇气,告诉自己不能输。 “让开。” “没办法。” “我是为了救李察才要去的耶,只要有这个就能证明他是王太子,这样你还是不让我去?” “那我帮你拿给他,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我想去!”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就先把你哥哥我撂倒。” 听到兄长敷衍地这么说,蜜芮尔接受挑战地盯着佛瑞德说: “你……你以为你的臂力能赢我?我话可说在前头,我拳头的威力可不比六岁的时候哦。” 佛瑞德呵呵笑得很从容。 “真期待啊……能被你揍可是幸福无比,我今晚大概会兴奋到睡不着吧。” “你在高兴个什么劲?你再不让开,我真的不留情了哦。” 佛瑞德对着因为自己的变态发言而愤怒的蜜芮尔摇头说: “我劝你别去见他比较好,他现在应该没有余力照顾你,见他也只会伤了自己。” “这个时候你才说这种认真的话,我听不进去啦。” “我算跟我断绝兄妹关系,你也要去?” 听到兄长的提问,蜜芮尔顿时学得胆怯,然而她却毫不迷惘。 “……对,我要去。” 佛瑞德轻叹一口气,凝视着妹妹说: “你这种心情是爱吗?还是只是同情李察?” 面对兄长一脸认真地询问,蜜芮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是后者,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他是为你着想才决心留下你,如果你带着那种感情去追他,只会造成他的困扰。” 劝说的口吻让蜜芮尔有点犹豫了。 自己手上有能够帮助李察的东西,所以想拿去给他。这样子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为这种心情找理由呢? 蜜芮尔握紧放着耳环的小盒子。我就是想去追他,这样的答案不行吗? 她现在不想承认有其他因素或答案。 “……因为李察把我留下,跟妈妈一样……” 嘎?佛瑞德一头雾水。 “我不想跟妈妈一样,爱人远走高飞,自己只能孤单留在原地……所以我绝对不会喜欢把我一个人留下独自离开的人!” 之前不知道父亲还活着,天马行空地幻想父亲的时候一定会连带想到妈妈。深爱的人突然离开,她不知道有多寂寞、多痛苦。想到妈妈当时的心境,就感同身受地悲伤起来,甚至无来由地恐惧到想逃。 原来就是这种心情吗?蜜芮尔一想到这里就一阵鼻酸,泪水紧接着涌现。 打算拭泪的手被轻轻握住,佛瑞德的手指代替自己拭去泪痕。 “是啊,妈妈很可怜。虽然她总是笑脸迎人,一个人终究很寂寞……但是你很体贴,你一定能明白吧?李察离开你不是为了伤害你。” “……” “你必须成熟点。如果你喜欢他,现在就别去找你。” 根本没想过那样的选择。如果为了对方好,就要追上去,与他并肩作战。自己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这是很幼稚的想法吗? 就在觉得迷惑而低头时。 “……让她去吧。” 突然从走廊后头的暗处传来声音。 步行而来的瘦小影子随着提灯的微弱光线渐渐现形。是外祖父丹尼尔。 “佛瑞德,你要负责。不管原因为何,当初把蜜芮尔卷进来的人是你,当然没有反对的我也有责任。事到如今你才要别管,当然她听不进去啊。” 蜜芮尔惊讶地望着以平静的声音这么说的外祖父。佛瑞德则是困扰地拨着头发反驳道: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外公,我也有保护蜜芮尔的责任啊,这次的状况不同以往,我又还有别的事要办,不能陪她去,白百合的骑士们也必须保护瑟西莉亚公主,不能拜托他们。我知道李察需要‘月亮的泪珠’,但是我不能让蜜芮尔只身前往。” “我才不是一个人去!露蒂会陪我,威福利德王子的骑士们也会一起去。” 意料外出现的支援给蜜芮尔打了强心针,她乘势这么说。如果这时不乘胜追击,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蜜芮尔这么觉得。 佛瑞德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不语,最终放弃地抬头说: “……答应我将耳环拿给他之后就立刻回来?” 蜜芮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对着从门前让开的佛瑞德用力点头说: “谢谢你,佛瑞德!也谢谢外公。” 急忙开门往外走,严冬冷冽的空气随即袭来。戴上防风帽,蜜芮尔回头说: “那我走了!” 最后再一次投以感谢的眼神后,蜜芮尔在漆黑的夜空中冲了出去。 目送带着喜悦,勇敢离开的妹妹,佛瑞德摇头叹息着说: “我太小看恋爱中少女的行动力了……原来她是那么固执的丫头吗?” 看着佛瑞德有点闹别扭的模样,丹尼尔看了就想笑。 “遗传母亲的吧。你也有固执的一面,不是吗?” “我比较会变通啦。” “是啊,结果你还是对妹妹心软了。” 无法否认这一点。佛瑞德轻轻耸耸肩,朝着走廊后头叫着说: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她走了哦,抱歉我拦不住她。” 这时传来猛烈抽鼻子的声音。 从暗处走出两个似乎在偷听的人。拧着手帕痛哭的爱德亚德,以及一旁有点不太高兴的茱莉亚。……什么?所以蜜芮尔会那么孩子气是我的错?那孩子交不到男朋友也是我的错?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看妈妈的。 “没那回事,茱莉亚,是我,都是我的错。” “是、是,那你们从现在开始感情好就好了啊,我们去喝一杯,祈祷蜜芮尔平安吧。” 催促痛哭失声的父亲与一脸苦恼的母亲后,佛瑞德率先转头离开。除了守护双亲——主要是父亲——以及担心暴走妹之外,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 从平常出入的侧门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黑暗中。 走近朝里面一看,马上就发现闪亮的金发在漆黑中摇动。对方似乎也看到自己,急忙推开门说道: “你出来了?拖这么久,我还在想你该不会被佛瑞德抓包了。” “嗯,是被他抓包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放行了……” 他会来接自己,表示他看懂那时的暗号。正当蜜芮尔松了一口气时,发现威福利德从另一辆马车走下来,吓得她秀眸大张。 “你怎么……” 他应该无法在这个时间轻易离开皇宫才对啊。看到蜜芮尔一脸讶异,他不悦地轻指着马车里头说: “我是想跟你一起离家出走,不过这次只是陪她来。” 蜜芮尔顺着手势往里看,发现车内还有一道人影。防风帽下露出的脸庞是瑟西莉亚公主。 “请带走这个……” 瑟西莉亚这么说,递出一个用光泽白布包裹的东西。 蜜芮尔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用三颗蓝宝石趾成的项链。由于曾在肖像画里看到大公妃戴着,她立刻明白是“大海的水滴”。 “以前他送我的,说是母亲的遗物……我听说你要拿‘月亮的泪珠’去给他……” 同样拥有大公妃秘宝的她听到蜜芮尔的行动,也想为史长出一份力吧。 “可是,你真的要还给他?” 她跟蜜芮尔的情况不同。听到蜜芮尔如此确认,瑟西莉亚低着头说: “是为了帮他,不是吗?那么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所以,麻烦你……” 脸上是从平常的她绝对想像不到的黯然表情。蜜芮尔紧握她的手对她说: “我一定交到他手上,你放心。” “……” 瑟西莉亚也无言地反握蜜芮尔的手。这时露蒂急忙插嘴说: “我们该走了,威福你们也快回去,要是传入吉克耳里那可就糟了。” 蜜芮尔点头离开马车,双手环胸的威福利德也急忙走过来。 “呃……真的很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虽然满脑子都是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她不会忘记这都是因为有王子的协助。真的是无以回报,他是一辈子的恩人。 看到蜜芮尔深深鞠躬,他异常不悦地开口说: “不用谢,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但是你不但替我准备旅费跟马车,还派人护送我……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不用在意那些事——我最痛恨让女性哭泣的男人!所以瑟西莉亚的份加上你那天的份,我一定要痛殴那个男人才能消气!” 下定决心这么说的他,以宣誓的眼神凝视着蜜芮尔。 “我随后一定会追上去……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哦。” “……是!” 乖乖点头后,蜜芮尔转头搭上马车。 目送着马车离去,威福利德仍旧脸严肃地呆立在原地。 问她是否喜欢李察时,她脸上的表情明显表达了内心的想法。看得出来她很困扰,所以决定帮她,但是—— (但是这……感觉好像给敌人雪中送炭耶……) 现在才察觉也已经来不及了。威福利德更加不悦地搭上自己的马车。 第四章 童话王国之夜 “公主,佛瑞德列克大人来了,他想求见您。” 头上传来侍女罗丝担心的声音。 瑟西莉亚躲在棉被里有气无力地说: “我想睡觉,你叫他回去。” “可是……” 罗丝很担心地想继续说下去,然而看到瑟西莉亚不再有反应,也许是放弃了,她就这么走出房间。 如果是往常的话,瑟西莉亚心想——如果是往常的话,知道自己关在寝室里,一定会来探望自己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就算伯爵听闻这种情况而前来探望,他也不会像李察那样如同亲人般地担心自己吧。 她并不是难过这件事。虽然他们都是公主专属骑士,然而对瑟西莉亚来说,有兄妹亲情的李察跟伯爵,之间的亲疏远近打从一开始就不同。瑟西莉亚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曾觉得不满。 她真正难过的是,绝对会爱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公主正在休息……” 旁边断断续续传达室来罗丝的声音。瑟西莉亚不想理会,继续躺在床上,接着听到那个熟悉的轻浮声音响起: “那我可以进去一下吗?” (——?) 瑟西莉亚一惊,不自觉睁开眼晴。 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门那边一看,发现外头开始起了争论。 “但是公主还没打扮……” “没关系,我的个性是看不见未满二十岁女性穿睡衣的模样。” “呃、那个、我知道佛瑞德列克大人喜欢年长的女性,但是……” “好啦,我说没关系。” 瑟西莉亚跳了起来。她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似乎伯爵企图闯进寝室。罗丝说不过伯爵,看样子应该会被得逞。 她忘却方才郁郁寡欢的情绪,慌张地爬出被窝。正当她焦急地东张西望,想着得换装才行时,就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打扰了,殿下。” 随即门被推了开来。虽然瑟西莉亚着急地想找衣服更换,然而她的努力全白费,穿着睡衣的模样就这么被看光了。 “啊!” 伯爵惊讶地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的瑟西莉亚顿时涨红了脸,冲进棉被里。活了快十四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速跳上床。 “看来比我想像中有活力多了。” 脚步声随着哈哈的笑声接近。原本想反驳“都是谁害的”,然而太过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抱歉我的无礼,但是有事一定要当面向殿下报告。” “……” 瑟西莉亚小心翼翼地从棉被里往外窥视,结果她大吃一惊。 站在远处的伯爵一看就是即将远行的打扮,一股不好的预感让她坐起身。看到她这个样子,伯爵微笑着说: “我即将远行一阵子,今天是来向殿下报告这件事情的。” 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笑容的确充满魅力。就在凝视的同时,她发现那张笑容渐渐模糊。 “……你也要走了?” 希望留在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她明白就算自己挽留,对方还是一定会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再也无法忍住泪水了。 靠近的脚步声就在身旁停住,对方似乎蹲下,还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好几年没看到殿下哭了泣了。” 主子在哭,伯爵居然也不安慰,还是悠哉地自言自语。 “近来殿下就只有生气的表情,身为骑士团长的我觉得责任重大,担心该不会殿下已经忘了怎么笑,怎么哭了吧?” 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一看到瑟西莉亚毫无反应,他改换上一张笑脸。 “前阵子那部舞台剧真好看,殿下写的故事由我主演。公然上演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有一种错乱的兴奋感。” “……” “呵呵呵,殿下不是应该抓狂了吗?” 一时“两人之间的秘密”让瑟西莉亚有点心跳加快,正要进入幻想世界时,听到轻浮的笑声让她双颊爆红。 她随手抓起枕边的书丢出去,可惜佛瑞德闪得很漂亮。他在闪避的同时缩短了跟瑟西莉亚的距离,并且漫不经心地执起瑟西莉亚的手说: “我很高兴殿下担心我,但是我一定要走。没有主角,戏就无法开演。” 无视瑟西莉亚瞠目结舌,伯爵如同对待贵妇人一般,恭敬地轻轻亲吻她的手。 “!” “为了保护殿下而离开的李察,这次由我来守护,请安心。” “……” 不可能的对待方式让瑟西莉亚愣愣地张站嘴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以对待成熟女性的方式对待自己。 他轻松地说出李察的名字,没有责备她把自己关在寝室里,让侍女们担心,也没有抑郁地同情自己,说她很可怜。听到他以自然且一如往常的口吻说出这些话,瑟西莉亚因为别的意思而脸红了。 李察今后的路充满荆棘。不论是伯爵或是其他人都努力想要帮助他,唯有自己宛若悲剧的女主角,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可以一直关在寝室里哭。既然他都把我当作淑女对待,我也必须同等的心理准备才行。 瑟西莉亚瞄了一眼伯爵,他的脸上带着令人快要火冒三丈的笑容——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这时瑟西莉亚才觉得被看到哭泣的模样很糗,红着脸撇开头。她哼了哼说: “我担心你?就算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你自恋也尽可能有个限度。” “哇哈哈,又来了——明明最喜欢我了。” 笑得很轻挑的伯爵一副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不小心被猜中心意,瑟西莉亚一时无法掩饰,涨红了脸。 “闭嘴!你给我消失,无礼的家伙!” “唉唷。” 伯爵一脸轻松地闪过高速飞来的枕头与药瓶后,站了起来。 “我会买礼物回来给你,在我回来之前你要乖乖的哦。” “我已经命令你消失了!” 虽然瑟西莉亚恨恨地嚷嚷,然而佛瑞德回敬地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公主殿下。” 他将手中的帽子轻轻往胸前一摆,随即一边戴上,一边精神抖擞地转身离开。蓝色的斗蓬轻盈地飘扬着。 看着仿佛专程来被扔东西的伯爵一脸满足地走出去,自己也托他的福恢复了活力,瑟西莉亚虽然有种恼羞成怒又难为情的心情,但内心也不得不承认。 不得不承认,瑟西莉亚的王子不单单在日记中,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个很棒的男人。 & 离开格林希德已经快八天了。 从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南部往肯费尔德、西亚兰延伸的道路一带是辽阔的森林地带,已经整整两天,马车的车窗外就只看到森林。 而且今天从一早就开始下雨,森林在灰色的天空下更显苍郁。 “唉唷,屁股好痛。所以我才讨厌回肯费尔德。” 露蒂一脸厌烦地抱怨,恨恨地眺望着窗外。蜜芮尔也因为漫长的马车之旅而疲惫,不过可能是紧张感略胜一筹吧,身体几乎不觉得沉重,真不可思议。 “今晚去住肯费尔德城吧。这一带已经没有村庄,我可不要睡在马车里。” “可以啊……只是,离这里很近吗?” “跨越国界后也走了很久了,我看看……应该快到了吧。” 是吗?蜜芮尔这么说,再度望向窗外。 越过肯费尔德公国就进入西亚兰 了。李察七年前来亚德马利斯所走的路,这次换他们为了追李察而循着相反的路径走。 年幼的李察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穿过这片阴暗的森林呢?忧郁地想着这些事时,露蒂突然开口了。 “我就是在这一带捡到李察的哦。” 听到跟自己正在想的事情有关的话题,蜜芮尔惊讶地回头。旅程中蜜芮尔听他说过他跟李察的关系。李察离开西亚兰,打算来投靠叔叔肯费尔德公爵,而最早发现他的人就是露蒂。 “当时是晚上,而且起雾了,他跟随从走散,连城堡过去了都没察觉,独自在森林里徘徊。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倒卧在地上快死了。” “……受伤?” 有某种不好的预感,蜜芮尔这么反问。就见露蒂一脸不愉快地说: “从西亚兰一起逃出来的禁卫里有人背叛,就是那家伙干的。李察从宫殿里逃出来之后好几次像那样被身边的人背叛,所以他才养成不相信别人,也不肯让人看见他内心的个性。吉克似乎很不满这一点,没事就找他碴,以逼他说出真心话为乐。” “……” “他的个性如此,没想到还能跟佛瑞德那种诡计多端的家伙当好朋友,老实说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我知道他肯对你敞开胸怀,是因为你是个表里如一的笨蛋,所以能安心跟你在一起。” “对我敞开胸怀……没那回事。” 虽然他对待自己一直是亲切又温柔,然而好几次都感觉到跟他之间的距离与隔阂,甚至如今也都怀疑他是不是一次也没让自己看过他的内心。 “我不是说别摆出那种表情了吗?李察已经那么悲观了,要是连你都这么消沉,那不是没救了?” “话是没错,但是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很烦耶,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虽然唠唠叨叨地斥责着,不过露蒂看起来并不如口吻般焦躁。 “你要是一直这个死样子,跟李察见面时不是会让他担心吗?我们专程过来,不就是为了把耳环交给他,说些开朗鼓励的话,然后潇洒回家的吗?你要振作点啦。” 蜜芮尔惊讶地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他。这该不会是在激励自己吧?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的忧郁让自己的情情有些低落,不过这可不行。 蜜芮尔重振精神,换了个话题。 “你似乎对李察跟西亚兰的来由很熟,很久以前的事情你也知道。” “这就叫姜是老的辣……” 就在露蒂正打算说自己也没那么厉害时,他发火了: “我是永远的十七岁!下次再提到年龄的事,我一定不饶你!” “干、干嘛啊,我什么也没说……不对,你说你十七岁,那不就跟我同年?怎么可能——” 就在蜜芮尔吞吞吐吐想问露蒂究竟几岁时…… 随着“砰!”的声音响起,马车大大倾斜,状况外的两人就这么用力撞上旁边的墙壁。 “好痛!” “怎、怎么了……?” 两人跳在倾斜的座位上,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同时,门被用力从外拉开来了。 探头进来查看的是以护卫身份同行的青蔷薇骑士。威福利德派来的两名骑士以“不符合护卫本分”为由,即使下雨也不肯坐进车内,一直坐在前座保持警戒。 “很抱歉,车轮陷入泥坑里了。” 如同一脸焦急来报告的他所说,一边车轮真的陷入泥坑,满是泥巴。驾马车的人不是专门的马夫,而是另一名骑士,听说他惯于驾驶马车,不过这并非他的正职,还是有不熟悉之处吧。 “出得来吗?要不要大家一起推推看?” 说大家,其实也只有马车里的蜜芮尔跟露蒂,以及坐在前座的两名骑士而已。听到蜜芮尔的建议,其他三人都面露难色。 “路很滑,还下着雨,而且太阳快下山了。” “那就这么办吧!我跟洗衣板先进城去找人来帮忙,你们就在马车里休息,如何?” “这样比较好。” 由于两名骑士赞成露蒂的提议,于是突然变成蜜芮尔要下马车。 说了道谢与慰劳的话之后请两名骑士坐进马车,而露蒂与蜜芮尔则是穿上代替雨具的斗蓬,戴上防风帽,走进开始昏暗的森林里。 “多久能走到呢?” “应该不远了,只不过……” 露蒂咪着眼睛远眺森林深处说: “偶尔呢,会有山贼、怪物之类的出没……” “……什么……” 一直没有停歇的雨声似乎突然大了起来。蜜芮尔吞了口口水,凝视着通往黑森林的道路。 & 沐浴在太阳渐渐西沉的薄暮中,李察凝视眼前并列的三座小坟墓好一阵子。 他想起还年幼的希芙蕾亚拿着假百合,妆点只是简单用木头削出来的墓碑。在绵绵细雨中,三座坟墓看起来非常孤单。 ——七年前的冬夜。 好不容易才抵达的那座城堡,并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迷宫。 睁开眼睛时,身旁是年轻男性与小公主,他们是母亲克罗迪娜的亲弟弟——前肯费尔德公爵马提斯与他的独生女。名叫希芙蕾亚的黑发公主当时也名列王太子妃人选之一。 他们父女俩曾多次来西亚兰宫殿玩。也许是两国紧邻往来很方便,也有可能是国王要他们去观察西亚兰宫廷的情况。前肯费尔德公爵跟母亲感情很好,也很疼爱自己这个外甥。 “太好了,你能逃出来真的是太好了,感谢上天。” 他红着眼反复这么说。后来才听说,原来那时他已经获知母亲死讯,以及当时住在离宫的妹妹遭到袭击而亡。连自己被冠上杀害伯爵千金的嫌疑也有所听闻。 “我们也很期待能用蓝宝石与剑交换誓约的那一天到来。” 慈祥地张开双臂藏匿被国家驱逐的软弱王太子,还拿出肯费尔德公爵家的国宝之剑与翠色宝石鼓励自己。离开的那一天还千叮咛万嘱咐带路的的瑞福男爵,一直目送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为止。 “只要能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回国,到时候我会尽全力协助你。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要好好学习并且严于律已——请保重身体。” 也许是自己看起来非常不安吧,还记得一直没把自己当孩童对待的他,那个时候第一次伸手抚摸自己的头。 得知他的死讯是在自己抵达爱德亚德的城堡时,因为自己从利杰兰德王国迂回进入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关系,情报先一步传到了。袭击肯费尔德的盗贼是亚德马利斯贵族的手下,不过很明白背后是谁主使。目标可能是狙击某个对象。 “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笑着送走自己的慈祥叔叔已经不在了。 从那之后,自己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影子。躲也躲不掉的可恨影子,总是夺走自己重视的人,每次都将自己推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就在这样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开始跟人了人保持距离。只要没有重视的人、特别的人存在,就不用再品尝失去的痛苦、遭背叛的苦涩。从孩童时代起,自己便如此整理自己的感情了吧。 接下来谁会因自己而死?这远比自己被害还令自己恐惧。毋庸置疑地,那样的情绪挑起了憎恨,挑起了不愿让任何人窥探的消极又激动的情感。 那样的情绪大概从七年前逃离西亚兰宫殿的那一晚,就已经存在于自己心里了吧。憎恨就等于执着,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这样的人不可能到得了那座迷宫。 “——原来你在这里。” 背后传来声音,李察这才回过神来。 一回头,发现希芙蕾蕾亚独自撑着伞站在雨中。大概是自己出来太久没回去,她担心地来找自己吧,发现她站在路面湿滑处,李察赶忙走向她。 “很抱歉,你还好吗?” 李察心想至少帮她撑伞,不过希芙蕾亚委婉拒绝,反倒是递了一张卡片给他。 是她用来占卜的卡片。高挂在深蓝色夜空里的星星以及鲜红太阳,中央下方还画着一头金色狮子。 “等候的人会出现。” “等候的人……来迎接我的人吗?” “不是,这张卡片的意思是……” 希芙蕾亚低头凝视着卡片说: “你希望见到的人会来。” 走出房间时看到她在桌上做些什么,原来是在占卜。李察苦笑着俯视卡片说: “抱歉,我已经决定不信占卜了,因为从来没准过。” “那是因为你遇到两光占卜师吧。今晚就请相信我。” 总是十分冷静的她不知为何非常固执,现在想想,建议他延期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原本现在应该早就进入西亚兰了,不过因为她一直不断劝说,才决定听取她的建议。 一脸疑惑地回望着她时,就见她突然别开眼神,催促着说: “请快回去吧,再下去你会着凉,太阳快下山了。” 的确,只戴着帽子没有撑伞,全身已经冰冷。李察点头,离开墓前。 从城堡后方这个小山丘可以俯瞰漆黑一团的森林,连白天都显得苍郁的森林,今天在绵绵雨雾中更增加了阴郁。 就在李察步下缓坡来到山脚时,突然从某处传来女孩子的惨叫声。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李察立即绷紧神经,不自觉伸手握剑,不过希芙蕾亚只是冷眼望着森林深处。 一个吵闹的争执声从只有雨声回荡的昏暗森林里往这边靠近。 “所以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嘛!你那么笨,跑起来一定会跌倒!不过你跌倒就好,干嘛还拉我垫背?随便拉着别人的斗蓬不放,你要跌倒就自己去跌啊!” “还不是你不好!都是你在这种漆黑森林里说那么恐怖的话啦!” “我哪有说什么,我只不过说这一带会有无头男的鬼魂出没而已啊。” “别再说了啦!” 快哭出来的声音很熟悉。在察觉那是谁的声音时,李察已经下意识转身住那边走去。 有两道人影从幽暗的森林走出来,一个死搂着另一个不放,而被抓住的那一个则不耐烦到了极点。 他们并没有携带类似雨具的东西,而且不知为何整件斗蓬沾满了泥巴。一方不停向另一方抗议,可是一发现赶过去的李察,招眸的她惊慌失措地大叫: “哇啊啊啊——!” 一见面就送他凄厉的惨叫声,李察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然而他惊讶的并非尖叫声的音量,而是不该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出来了,无头男!” “洗衣板!他有头啦,而且还戴着帽子哩!你睁开眼晴看一看啦!” 摇摇晃晃快晕倒的她,听到同伴的怒斥声才连忙转回视线。这时她才终于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谁,眼睛瞪得圆滚滚地说: “呃……李察?” “……” 她脸颊、鼻头都沾上了泥巴,李察不自觉伸出手,就看到蜜芮尔不好意思地摸着脸颊说: “啊,刚才在那边摔进泥坑里……” 原本打算帮她擦拭脸颊而伸出手,一回神已经握住她的手。接着另一手将戴着防风帽的头拉向自己。 “呃、等等……衣、衣服会弄脏啦!” 李察一点也不在乎地抱紧在怀里挥舞双手的人儿。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面而离开,然而一看到她的脸,一股再也不愿意放手的爱恋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这么问。已经放弃挣扎的蜜芮尔吞吞吐吐地回答: “为什么……我追着你来的啊。” “追我……?” “……嗯。” 一点头,突然变成生气的口吻。 “为了来骂你!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没想到你就这么不见了。” 听到出乎意料地发言,李察惊讶地低头俯视。对方正好用力抬头,明显是一张愤怒的表情。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把我留在吉克那边,自己一个人毫不迟疑走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留在那个轻浮男身边?你们不要擅自决定啦!要是不想把我卷进去,就别把我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 看到一边发怒却也眼眶泛红的蜜芮尔,紧抱着她的李察在内心呻吟着。 ——糟了。 她总是这样靠近自己,每次自己都深受她吸引而无法自拨。 那样的心情如果能深锁在内心,那也就算了。然而如今已经被知道了,那个异常危险又无情的男人不晓得会对她做出什么。 这次或许轮到她因为自己而被害。那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就算再也见不到面也没关系,就算她恨我也无所谓,只要能保护她,使出什么手段都在所不惜。所以才会忍住心中感情将她交给吉克。 没想到她不仅逃出皇宫,甚至还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追上来。 瞄了眼站在旁边的露蒂。很高兴他愿意替自己照顾她,可是自己也没拜托他带她来这里。 “啊——不关我的事,反而你还要感谢我呢。她说就算走也要走到西亚兰去,劝也劝不听,我才专程带她来的耶。” 也许以为会被骂吧,露蒂翻白眼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迈开大步往前走。一发现从城堡那边追上来的希芙蕾亚,直觉得救了,立刻出声喊: “喂,希芙,今晚收留我吧!坐马车坐了好几天才到这里,累死了。” 听到口吻傲慢到不像请求别人帮助的露蒂这么说,希芙蕾亚微微沉默后回答道: “很抱歉,师兄——师姐,今天客满了。” “客满……那么大一座城堡怎么可能客满!” “是真的,几乎所有房间都装上防盗装置,非常危险,不能让你住。对了,解除装置要花三天。” “你!” 看到露蒂快扑上去了,蜜芮尔急忙从李察的怀里挣脱出来,阻止着说: “那也没办法啊,露蒂,谁叫我们突然来访呢——好久不见了,希芙蕾亚公主。很抱歉我们突然来访,能不能让我们在屋檐下躲一躲?” “屋檐下?开什么玩笑!这么天寒地冻的……” 望着全身湿答答又沾满泥巴的两人争吵,希芙蕾亚缓缓转向李察说: “对了,李察大人的房里还有一间寝室,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借住呢?” 突然矛头转向自己,李察吓了一跳,望着她说: “好……我没关系。” “那么蜜芮尔小姐请到那里休息好吗?很抱歉让你跟别人同房。” “呃?好,没关系……” 突然被问,反射性作答的蜜芮尔也许是察觉话中含意,表情开始有点微妙。她的内心一定纠结着“少女跟男人同房合适吗?”的问题,然而都到这里了,明白不能要求太多,所以没有抗议。 “喂,你要我跟这个丫头睡同一个房间?” 听到露蒂不满地这么抱怨,希芙蕾亚瞄了他一眼说: “没办法,师兄——师姐就到我房里来吧。” “……干嘛?你那一脸露骨的厌恶是什么意思!” “总之先换衣服吧,之后我差人准备 热食。” 听到露蒂催促,蜜芮尔抱着行李迈开脚步。 在经过眼前的那一瞬间,原本强势的眼眸有点软弱地望向自己,眼眸里写满着“可否跟你同房”的疑问。 目送一身旅行装束的两人往城堡方向走去,希芙蕾亚站到李察旁边。 “很灵吧,我的占卜从没算错过。” 笔直望着前方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也走向城堡。 独自留在原地的李察彷徨失措。 明明一度已经放弃了,现在却涌现想要就这么带她走的冲动。他没有自信今晚能冷静自处。 & 换好衣服稍作休息后,蜜芮尔为了正式向希芙蕾亚打招呼,于是来到城主的房间。 包围在苍郁森林里的肯费尔德城四周一片昏沉,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因为天色灰蒙蒙的关系。这应该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会让人觉得昏沉,也许是经年累月的历史在四处留下痕迹吧。 但那不会令人不快,如同被喻为童话王国的评语一样,包围在森林里的这座城堡弥漫着一股离世的气氛,若是柱子的阴暗处突然有精灵冒出头来,身处此地也没什么好惊讶吧。幽暗中带着梦幻之美,这座城堡充满不可思议的气息。 “总之先吃点温暖的东西吧,身体都冻僵了。” 桌上摆着陶瓷碗盘、高级锅子,还有酒瓶。在希芙蕾亚的邀请下一入座,侍女马上端来冒着热气的汤与温热的葡萄酒。 “请用,别客气,刚好我也正想休息一下。” “是……我开动了。” 双手捧上汤碗,一股温热感随即传达过来,仿佛光这样就足以温暖身体。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这种雨天不可能外出散步吧?” 马上端起葡萄酒啜饮的露蒂突然想起这件事,望着希芙蕾亚问。 想起希芙蕾亚与李察出现在城外的事情,蜜芮尔也抬起了头。他们应该不知道蜜芮尔他们要来,更不可能专程出城迎接他们。 “李察去了城后山丘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去找他。就在我们要回来的路上,偶然发现你们两位。” “啊啊……去扫墓啊。” 领会地点头的露蒂似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扫墓……扫谁的墓?” 他跟希芙蕾亚交换眼神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 “李察的母亲——克罗迪娜,还有玛丽露夏跟莎拉的。” 本来打算喝葡萄酒的手愣住了。出现的全都是意料外的名字。正当她感到困惑时,这次换希芙蕾亚静静开口说: “那是李察大人还住在这座城堡时,跟我父亲一起做的。虽说是墓,可是里面并没有棺木,只是立了墓碑的简单坟墓而已。” “可是……玛莉露夏不是瑟西莉亚公主吗?为什么有她的墓……?” “当时听说在离宫静养的玛莉露夏公主遭到袭击。一开始这件事传到这里时,据说离宫被盗贼偷袭已经全毁——我父亲说无法确认玛莉露夏公主的安危,可能已经遇害了。” “不过实际上身边的侍从已经偷偷放她走,她早一步前往亚德马利斯了。” 露蒂一边转动着杯中的葡萄酒,一边接着说: “但是李察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妹妹已经死了,才会替她盖墓……后来他去了亚德马利斯,得知妹妹还在人世,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向国王请求隐瞒这个事实,所以他妹妹才会假扮别人成为国王的养女。” “原来是这样……” 蜜芮尔回想李察讲起妹妹跟公主时的温柔眼神。 李宗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扫墓呢?一想到站在小小坟墓前的李察身影,蜜芮尔就觉得心疼。 “你们讲到话了吗?” 面对露蒂的发问,蜜芮尔有点踌躇地摇头。虽然被带到房里去时有碰到李察,然而他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说。 虽说自己有话想说才追来,却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也许他在气我跑来……表情很恐怖,又不发一语。” “那是因为他快回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吧,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 蜜芮尔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事到如今她才开始迷惘,选这个时机来见他,是正确的决定吗? 也许是看透她内心的迷惘,希芙蕾亚缓缓开口对她说: “还没开始行动就畏惧,只会跟胜利失之交臂,蜜芮尔小姐。” “嘎……?” “我也被迫面对困难的挑战。我们分居遥远的两地,而且他还非常受欢迎……虽然我强硬夺下恋人的宝座,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知道我不能输给猫,必须专心一意对抗它们……” 希芙蕾亚突然转变话题,低头叹气,蜜芮尔顿时愣住了。什么恋人的,应该是要商量感情上的困扰,不过话题也转得太唐突了吧。 “什么受欢迎,那个猫男只会跟猫玩啦!” 听到露蒂一脸受不了地插嘴,希芙蕾亚摇头说: “不光是那样,听说他的感应能力很受到重视,常常受邀参加女官的怪谈大会。都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居然还跟其他女性约会。” “不是……他的兴趣应该不是人类女性,而是怪谈大会上聚集的幽灵吧。” 看来她的恋人是一个喜欢猫、有灵异体质的男性。蜜芮尔觉得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有这种特质的人,但是在她开口问之前,希芙蕾亚已经振作的抬起头来了。 “所以我会努力,蜜芮尔小姐也请不要放弃,这种事只要强势争取就能获得胜利。” “呃……我知道了。” 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应该是在鼓励自己。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旧一片冷淡,不过自我勉励的她,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不,我觉得好像不是那样。” 不理会想吐槽的露蒂,希芙蕾亚又叫来了酒。 “那么,为彼此加油打气,就干了吧!今天我也心烦意乱,来个不醉不归吧。” 听到公主嘴里吐出精神奕奕的话,蜜芮尔杏眸圆睁地凝视着她说: “心烦意乱……完全看不出来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她一脸认真的点头,说:“我今天收到他上司来信,信上说接下来会很忙碌,希望我能控制跟他幽会的次数,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婚礼也要延期——一定又要把他当牛马使唤吧。不只这样,信上还细数了一堆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多好。” “怎么这样……真过分的上司。” “没错,所以我现在需要解闷。” “说得也是,那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吧!” 就这样,完全无视愣在一旁的露蒂,彼此都有一堆怨气的两人开始了酒宴。 & 夜深了。被留宿在城主房里的露蒂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 “你有心事吗?师兄——师姐。” 结束每天都会写的情书,希芙蕾亚终于抬眸望向师姐。她想上床了,但是对方如此露骨地展现不安,她也无法视若无睹。 露蒂猛地转过来说: “就是那两个人啊。” 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希芙蕾亚实在不解。 “晚餐时的气氛也很凝重……害我面对一整桌的的佳肴都食之无味。你也不发一语就只顾着吃,干嘛都不讲话啊!” 也许是想起寂静无声的晚餐时间,露蒂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明明在酒宴上已经壮了胆,结果反而因此变得不肯先低头,整个晚餐时间都充斥着僵硬的气氛。 他有点不满地看着希芙蕾亚说: “让他们两个住同一个房间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你也看到了吧?在森林时,他们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他们当时的情绪一定很激动。李察大概是以决别的心情离开亚德马利斯,没想到那个丫头追了上来,心情激动万分……也许会不顾一切不是吗?” 看他讲到最后已经吞吞吐吐,愈讲愈小声,希芙蕾亚抬头望着他说: “你还真纯情耶。” “……罗嗦啦!” 被师妹调侃,露蒂有点脸红,倒是希芙蕾亚面不改色。 “又有什么关系?那两个人若是结婚,亚德马利斯跟西亚兰正式恢复邦交,我们肯费尔德也会安然无恙,这是我求之不得的结果。” “你……你该不会打着这种主意,故意让他们同房吧?” 听到露蒂这么追问,希芙蕾亚摇摇头。 “不是以国主的身份,我个人也很希望他们俩能有好结果。” 被过去囚禁,也被现状牢牢束缚的他,正需要那种开朗的人陪伴在身边。 从半年前初次见到那两人开始,这个想法就不曾改变过。 & 听到如同大地轰鸣的沉重声响,蜜芮尔吓醒了。 虽然做好睡觉的准备,但是她并不打算睡,没想到不知不觉还是败给了床的诱惑。她惊慌地路起来,环顾四周。 黑暗的房内只有一盏灯光。除此之外,房内偶尔有锐利的光线照射进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打雷……?) 窗外不论天地都是漆黑一片。然而她却看得到城墙与森林的轮廓,是因为厚重的云层间打出闪电的关系。 低沉的雷鸣之间,传来猛然撕裂大气的声响。吓得弹跳了一下的蜜芮尔连忙东张西望。她发现睡袍,于是将睡袍披在借来的睡衣上,拿着烛台走出房间。 一走出寝室就是起居室,正对面那道门是另一间寝室——李察的房间。蜜芮尔快步穿过起居室,窥探门里面。 “……” 本想出声叫唤,不过随即打消念头,握住门把。还是应该先敲门吗?然而握起拳头打算敲的瞬间,莫名感到踌躇起来。 “怎么了?” “哇啊!”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蜜芮尔跳了起来。 蜜芮尔连忙往后一看,漆黑的起居室窗户旁倚靠着一道人影。在闪电之下出现的是目瞪口呆的了察。 “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才正想问你呢。” 讶异地这么问之后,李察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烛台的光线下浮现的那张脸上,有着如同往常般担心自己的表情。蜜芮尔松了一口气,也缓和了表情,然而听李察一说,她才察觉这个不自然的状况,有点脸红地说: “呃、我不是要来偷袭你哦,因为打雷了……” “打雷?你怕吗?” “不是我,是你!” 大声辩解后,蜜芮尔小心翼翼地继续说: “以前你不是说过吗?你说你不喜欢打雷的晚上,会让你睡不着。所以我……” 李察一脸诧异地沉默下来,随即叹息说: “你还记得真清楚。” “当然记得啊,这还用说吗?我们约定好了呀,我说打雷的晚上我要牵你的手。” 半年前这样约定时,只是出自天真的好意。现在光是说出要实现承诺,不知为何就花了很多气力。 “啊,我只是想回你那时候的礼而已,可不准你说不愿意喔……” 才不过这几个字,心脏就开始怦怦乱跳。 他会拒绝吗?要是他说“不需要”那该怎么办? 在森林重逢时他虽然抱了自己,但是之后晚餐时间、进入寝室前,他什么也没说,也许自己追来的事情真的给他带来困扰了。 然而怯生生递出去的手立刻被一只大手握住。 “……真高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 主动握住手的李察微微低头,笑了出来。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问: “会冷吗?” 听到李察这么问,蜜芮尔才察觉自己因为太紧张而发抖着。 “嘎?冷……嗯、嗯,好冷!” 慌张地掩饰后,就听到对方为难的苦笑声。 “因为你穿那样。” 蜜芮尔一惊,低头就看到希芙蕾亚借她的公主风居家服。不知道这是她的兴趣,还是公主们都穿这种样式的居家服,薄到不能再薄的布料上用了许多蕾丝与蝴蝶结装饰,是一件非常招摇的衣服。虽然外面披着睡袍,却无法完全遮住大大敞开的胸口。如果被说又没有东西需要遮掩,她也无法反驳就是了。 “因、因为我刚才在睡觉,又不是故意的……你看到了?” “我没看。” 李察笑着这么回答后,便丢下一句“等我一下”,转身走回自己的寝室。 蜜芮尔重新检视自己的服装,这才后知后觉地双颊绯红。连在亚德马利斯时,也不曾穿睡衣见人。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正想趁这个时候回房换衣服时,李察回来了,手时还拿着毛毯。 “假如你要牵我的手,那就得请你用这个把自己包起来,要不然我都不晓得该看哪里了。” “你还说没看!” “真的没看。” 是还没看。李察又加了这句后,用毛毯将蜜芮尔从头包裹起来。看到李察往旁边的长沙发坐下,蜜芮尔也随后落座。 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次她主动握住李察的手。李察也反握,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如果怕打雷,干嘛一个人待在这么黑的房间里啊?为什么不点灯?” “我不是怕打雷,而是雷声会让我想起离开西亚兰那晚的事情,心情会变得很差而已。” 受不了沉默,本想先找安全的话题聊天,没想到一开口就逼近核心。然而这却是她最想从他嘴里直接得知的事情。 “你真的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吗?” 他顿时低头,不过没有隐瞒地回答“是”。蜜芮尔反复咀嚼他的答案,突然抬起头问: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算了,这也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事情嘛。不过一句再见也没说,一声不响就离开,这就太过分了。” 李察没有反驳地点头。 “是啊,太懦弱了……我有反省,自从跟你在森林里重逢,我就一直自我反省。” 本以为他在生气,原来这才是原因所在。蜜芮尔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当作累赘,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不喜欢逃出西亚兰以后的自己,而且……” 他目光黯淡地喃喃说道。望了眼蜜芮尔后,轻笑着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留我……所以我说不出口。” “……当然会留你啊,这还用问吗?” 蜜芮尔的声音有点颤抖,握着的手也不知不觉用力。 “你一定要回去吗?为什么不能就待在亚德马利斯?那里有朋友、有同伴……你妹妹也在那里不是吗?你跟瑟西莉亚公主是兄妹,对吧?佛瑞德也说了,你没必要专程回去那个龙潭虎穴,我也这么觉得……” 凝视着拼命劝说自己的蜜芮尔,李察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回答道: “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我母亲是为了与西亚兰缔结友好关系才嫁去西亚兰,生下了我。所以我一出生就注定成为 大公。我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生,也接受这样的教育,事到如今无法选择其他的路。一开始我就别无选择。” 桌上烛台的灯火在他的眼眸里摇曳着。他的双眼再平静不过。 “不论是国王陛下、爱德亚德大人或是瑞福男爵,他们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藏匿我到今日,西亚兰国内也有许多人等着我回去。况且,为了让我逃出西亚兰,好几人因此丧命,我无法抛弃那份重担。若是我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形同背叛他们。” “别这么说……可是……” 想反驳却挤不出句子。 他以护卫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她却不知道他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这打击实在太大。原以为彼此看到的东西一样,其实真正的他看的是别处。她深切感受到,李察背负了很多责任。 “可是,现在的大公是你的敌人啊!而且……你被诬陷了,根本无法随随便便回国……” 看到蜜芮尔欲言又止的神情,李察似乎察觉到她想说的事。虽然刚开始有点迟疑,最后他还是轻轻摇头说: “是啊,我是杀害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人选后逃亡的罪人。” “并不是你杀的啊。” “不——就跟我杀的没两样。” 他的视线摇晃着,眼眸里一瞬间闪过未曾看过的黯淡。蜜芮尔非常讶异。 “出事那天晚上,是莎拉冲进来警告我。她说大公妃遇害,要我快逃,刺客就要来了……当时我跟大弟一起上音乐课…………乍听之下只认为是不好笑的笑话,因此看到男人持剑从她身后闯进来的时候,我完全无法反应。” 李察的口吻依旧平静,完全不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内容影响,这反而更让人紧张。 “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我吧。最早察觉的莎拉挡在我前面,而禁卫们制伏了刺客。虽然我因此毫发无伤,然而代替我被砍的莎拉却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察觉握着的手加重了力道,蜜芮尔抬眸望着他。李察的侧脸依旧冷静,然而眼眸里却闪烁着痛苦。 “如果立刻送她就医,也许她就能得救,但是我没有。身旁的人把我推进密室,一直到下一批刺客离开之前,我都一直躲在里面……我就这么从密室里盯着莎拉慢慢死去。” 李察的视线突然转向窗户那边。 “正好就像今晚这样打雷的夜里……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在闪电照映下那张惨白的脸。” 李察就这么沉默了。难以想像的沉重过去让蜜芮尔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 虽然李察的口吻淡然,然而那起事件一定在他心里留下无法抹灭的伤痕,轻率的安慰也许只会为他带来多余的伤痛。虽然心里这么想,蜜芮尔却无法忍住不说。 “但是……那并不是你的错啊。” “一样的。从结果来看,我见死不救,这是事实。” “不对,因为……完全不是你的错。” 凝视着李察的眼眸,可以看出那是一段如何痛苦的回忆。那个叫做基尔福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东西,竟然派刺客去刺杀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还诬陷少年杀害替自己挡刀的女性,将少年流放国外。可恶!单纯的词汇都已经无法表达此刻激动的情绪与泪水,蜜芮尔用力握紧牵着的那只手。 低垂的头上传来不知如何是好的叹息声。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听了可能会害怕……实在不应该告诉你的。” 李察后悔地说,伸手想抬起蜜芮尔的脸。随着触摸到脸颊的手掌抬起头,蜜芮尔就看到李察由衷困扰的表情。 蜜芮尔突然想起露蒂的话。哭哭啼啼会让李察担心。没错,蜜芮尔心想,于是用决心与毅力止住了泪水。 以哭泣来哀悼过去这种事谁都做得到,自己应该做只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她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你恨亚德马利斯吗?” 听到蜜芮尔这么问,他很意外地眨着眼问: “恨?为什么?” “吉克说,亚德马利斯没有对你母亲的事情有所表示,所以你怨恨亚德马利斯。” “吉克这么说?” 惊讶地这么反问的他最后低头苦笑。 “那个人也真不老实。” “……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恨呢?亚德马利斯给我名字、身份、藏身之所,还一直保护我。我的兄弟里面应该也有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所以我很幸运。” “那你为什么拒绝结婚?” 嘎?李察一脸不解。 “只要跟我结婚,你就能接受陛下的援助,不是吗?这么一来,周边国家跟西亚兰的人都会承认你,你就能当上大公。为什么不选择最快的捷径呢?如果你不恨亚德马利斯,那就没问题了啊。” 也许是终于明白蜜芮尔的意思,李察的表情变的严肃。蜜芮尔差点被那样的表情吞噬了,但是她告诉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退缩,于是坚持着继续说: “你讨厌我?如果不讨厌,那就接受这个提议吧,不要怕把我卷进来。要是爸爸或者佛瑞德反对,我会设法说服他们。所以,带我一起……” 蜜芮尔的建议还没讲完就被阻止了。嘴巴被捂住,蜜芮尔惊讶地抬起头。 捂着蜜芮尔的嘴,李察好一阵子不发一语。虽然身体往这边探出一半,却不肯望向蜜芮尔,最后才终于叹息着说: “——如果我真是男爵家的人,是一介骑士,也许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带你逃得远远的。但是真正的我做不到……所以请别再说下去了。” 虽然口气平稳,握着的手却很用力。避开的眼眸里也浮现忍痛的神色,蜜芮尔目不转睛凝视着他。 “如果不是我对你的执着,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件事。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忍受,要是连你都出事,我一定会发狂,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现在的我除了把你推开,没有别的办法保护你。” 也许是察觉到抬眸凝视着自己的目光,这时他才终于肯迎向蜜芮尔的视线。他松开捂着蜜芮尔嘴巴的手,直接捧起蜜芮尔的脸颊。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就是因为重视你,才把你留在亚德马利斯。我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那么,告诉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事情,蜜芮尔焦急地挺身这么问,而回应她的是认真的眼神与平静的声音。 “请立刻回亚德马利斯,我只要你做这件事。” “……” 蜜芮尔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不发一语地垂下头。 他的眼神跟声音都很认真,可知他真的由衷担心自己,如果再说下去,似乎显得自己实在太任性。 “……西亚兰真的有人会帮助你?真的没有亚德马利斯的援助也没关系?” “是,有人会帮助我。” 蜜芮尔叹息着,在最后问出最想问的事情。 “还能再见面吧?” 李察仿佛被击中弱点似地顿时缄默,不过他立刻堆起笑容点头说: “当然。” 在短暂的沉默后,蜜芮尔低头答应了。 “好……我回去。” 虽然担心的心情没有改变,也会觉得寂寞,然而他都这么说了,再也无法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心意。 “谢谢。” 李察微笑着执起蜜芮尔的另一只手。还是这么冰,现在却觉得冰冰的很舒服,在心底暗自想着真希望能就此牵着不放。 在双手牵着的状态下,蜜芮尔缄默不语。 还有一件事 情很在意。起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然而听到他前不久说的话,蜜芮尔还是忍不住要问。 “李察喜欢莎拉小姐吗?” 突然改变话题,李察露出措手不及的表情。也许是听懂问题的意思,随即有点苦笑地回答: “她比我大四岁耶,我一直当她是姐姐,如此而已。” “可是……我在猜你之前说:‘绝对无法对她说喜欢的对象’,该不会就是莎拉小姐吧?” “……嘎?不是——” “你觉得我跟莎拉小姐很像,对吗?因为我跟她很像,所以你才对我好?” 也许一开始不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话题,李察本想笑着带过去,不过听到蜜芮尔这么问,他开始严肃了起来。 “不是。” “可是你会误以为我是她而抱我,刚才你还说对我执着……就是因为我很像莎拉小姐……” “不对。” 稍微有点强硬的口吻阻止蜜芮尔继续说下去。李察有点痛苦地叹息道: “你跟莎拉一点都不像,只是我擅自那么觉得而已。我也曾有过保护你来求得莎拉原谅——这种不明所以的奇怪想法,但是那件事跟我重视你的心意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带着仿佛陷入自我厌恶似的复杂表情,李察接着说:“我自小就被教育不能随便对女性产生爱意,所以我从来没爱过谁,当然包括莎拉。” 蜜芮尔目瞪口呆。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这真的是王族的教育方针吗?庶民无法理解。 “有这种规矩?真的假的?” “真的,小时候我很平常心的接受哦,去了亚德马利斯才发觉我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这不是重点吧,你不觉得困扰吗?居然不能爱人……要成为大公真辛苦。” “是啊,不过我不会特别觉得困扰。一直到最近为止。” “嘎?” 觉得不可思议地反问,然而李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他瞄了眼窗外,然后放开蜜芮尔的手,说道: “没打雷了,回房休息吧?” “呃、可是……再一下下。” “长途旅行很累了吧?你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困……” 虽然他说能再见面,但是谁晓得何时才能再见。也许好一阵子见不到面,至少今晚想要好好跟他聊聊。 “呃……对了,你等我一下!” 正在找籍口的蜜芮尔这时才终于想起重要的事情。 她急忙跑回寝室打开随身行李,找出瑟西莉亚托她转交的项链,以及自己打算拿来归还的耳环。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拿这个来还他的啊。 看着白色的布包跟蓝色的盒子,稍微犹豫之后,蜜芮尔只拿起项链。 李察也不会现在就走,耳环明天早上再正式还他好了。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拖没有意义,但是到了现在才突然涌起一股想要多放在身边一会儿的想法。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蜜芮尔走回起居室,递出布包。李察盯着布包看,然后才接过来打开。 “瑟西莉亚公主托我的,她要我交给你。” “……让她担心了。” 这么喃喃说着的他,侧脸看起来有点寂寞。蜜芮尔再度往他身旁坐下,李察诧异地望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拜托他说: “今天我想跟你一起待到早上嘛,如果你想睡就睡没关系,能不能留在这里陪我?” 刚开始李察有点动摇地左顾右盼,最后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笑了。 & 天快亮时,蜜芮尔包着毛毯从在长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累了吧,坐了好几天的马车,还在冰冷的雨中淋雨走到这里。虽然她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最后似乎还是敌不过睡魔。 李察一边感受着肩膀的重量,一边发呆。虽然就这么迎接早晨来临也不错,但还是希望她能在床上休息。只是真的不想离开,所以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传来轻微的呻吟声,蜜芮尔的头就这么垂了下去。感觉到肩膀重量消失,李察转头望着她。发现她脖子低垂的角度似乎不太舒服,这才让他下定决心。 他抱起蜜芮尔回到寝室,将她放在床上。就在替蜜芮尔盖好毛毯打算起身时,察觉手好像被拉住了。 一看,蜜芮尔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看她朦胧地张开眼睛,似乎是抱她上床的动作吵醒她了。她张嘴好像有话要说,于是李察靠近她的脸问: “什么?” “……” 蜜芮尔带着仿佛作梦的眼神呆滞地看着这边。李察等了好一会儿,到最后蜜芮尔还是没说话,直接闭上眼睛。 “蜜芮尔……?” 叫也没反应,看来只是睡迷糊而已。 就在望着她的睡脸的同时,罪恶感涌现。居然跟她说还能再见,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承诺。 她相信自己而回去亚德马利斯之后才发现被骗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是会非常愤怒?还是会哭泣呢? 衣袖被拉住的李察就保持那样的姿势好一阵子。 ——要是她在这种状况下醒来,自己还能压抑下去吗? 或许是被喜欢打赌的好友影响了,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李察试探性地缓缓靠近。床铺的嘎吱声、屈身靠近的气息、互相交缠的呼吸——要是她有点意识的话,应该会察觉。 如果她睁开眼,会惊讶得大叫吗?也许会不由分说地挥拳。 ——到时候自己会怎么做呢? 突然觉得被揍也无所谓。这种想法一旦浮现,就不能自己,仿佛磁铁般深受吸引,不断缩短距离。 吻上她的唇,她也没醒。虽然觉得不满足,李察还是抽身了。 仿佛责备自己最后想再看一次她的笑容太过奢求,抓着衣袖的手放开了。李察留恋地用手指抚摸着她的嘴唇,凝视着她有睡脸。 不得不承认,跟佛瑞德的赌注自己是一败涂地,第一次跟她见面时,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这么爱她。 她一定不知道当他看到幽暗森林里走出的身影时,自己的心情有多震憾。 “……谢谢你来。” 最后这么呢喃,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后,李察便悄然起身离开。 第五章 下定决心的另一段旅程 远处传来鸟鸣声。 雨停了,朝阳从窗外探了进来。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爽朗早晨。 然而门外却传来跟爽朗完全不搭调的吵杂声。 “要是他们两个还睡在一起怎么办?” “那就道歉说‘走错房间了’,然后走出来就好了啊。” “要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状态怎么办?说不定没穿衣服啊!” “师姐……妄想也要有个限度。” 非常慌张的声音与冷淡应对的声音——这两个耳熟的声音发自露蒂跟希芙蕾亚。 “干嘛——一大早吵什么……” 蜜芮尔揉着眼睛开门,迎接她的是“哇啊啊”的狂叫声。 “你……衣、衣服呢?有没有穿?” 露蒂慌张地别开脸,劈里啪啦的这么问。 蜜芮尔诧异地瞄了眼不知为何红着脸的他,回答道: “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李、李察也有穿吗?” “李察的房间在隔壁吧,怎么可能在我……”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打着哈欠这么回答的蜜芮尔倏地住口。迎上蜜芮尔视线的希芙蕾亚点头说: “没看到他,行李也全都不见了。” “……” 凝视着她的蜜芮尔突然冲出房间。起居室对面的寝室门开着。 里面空无一人。整整齐齐的床铺大概没睡过。 “房间里有留信……但是只有两封给我跟师姐的而已。” 蜜芮尔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看到蜜芮尔这个样子,露蒂难得体贴地安慰她说: “我猜他一定是怕留信给你,你会很难过,所以才没写吧。没什么好难过的,给我的信上写着要我照顾你。其实也只有写这个而已。” “不是,我不是难过那个……” 蜜芮尔茫然地摇头说: “我还没拿给他……耳环……” “什么?” 露蒂怒目以对。 “笨蛋!你以为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啊!时间那么充裕……你们昨晚聊过了吧?” “聊是聊过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突然,心想早上再拿给他就好了……” 早知如此,该先拿给他的。不该想着拖延相处的时间。 “他应该还没走远,也许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听到希芙蕾亚这么说,蜜芮尔猛然抬头。 “门房不确定地说,早上天未亮时好像有看到他,要是那个人真是他的话,快马加鞭也许追得上。” “我要去!” 蜜芮尔立即回答。看到她就这么要冲出去,露蒂急忙拦住她说: “你要穿着睡衣去?至少先换衣服吧!我也还没化妆。” “……你要陪我去?露蒂……” 看到不自觉落泪的蜜芮尔,露蒂发火了。 “你要我说几百遍!我不是为了你啦!有空在这里装小孩子哭,倒不如快给我去换衣服!” “嗯!” 蜜芮尔急忙揉揉眼睛后,便冲进寝室关上门。 她打开放在枕边的蓝布小盒子确认。看到蓝色宝石还在里面,她安心了,接着好像想到什么似地抬头。 (——对了。) 昨晚应该是坐在起居室的长沙发跟李察聊天才是啊。记忆从中途就没了,应该是自己睡着了,李察才抱自己进房的吧。 自己好像有握住李察的手想说什么。原本以为在作梦,那会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还记得李察把自己抱到床上后似乎就要走了,于是自己急忙拉住他,告诉他还没把耳环交给他。他有点惊讶地回头,然后微笑点头。所以自己也安心了。 (到底哪一部分是梦境呢?) 因为无法判断,蜜芮尔陷入沉思好一阵子。不过她终于想起自己没时间发呆,赶紧换衣服。 & 告别希芙蕾亚,离开肯费尔德城约半天,马车就穿越国境了。 窗外依旧是只看得见森林的相同风景,马车走了好一阵子,眼前风景才逐渐开阔。开始看得见稀疏民房,听得到家畜的鸣叫声。恬静地田园风景之后是街道景象,通往被城墙包围的城市。 “这里是罗贝立。” 嘈杂声似乎吵醒了打瞌睡的露蒂,他开口跟蜜芮尔解释。 “这里是进入西亚兰后的第一个城市,旅客一定会在这里停留。希芙说李察预定在这里跟西亚兰的部下会合,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在这里见到他。” 蜜芮尔紧张地点点头。要是没能在这里见到他,该怎么办?抱着一投无法言喻到快要爆炸的不安,蜜芮尔望向车外。 穿过城门进入市区后,看到的是活力幻化成颜色与声音,充斥四周。 马路沿途有许多旅馆,旅馆前面有只用帐蓬搭起来店面,形成露天市场。处处可见的广场上,似乎是流浪艺人的表演团正配合着音乐跳舞,另一边的广场则有艺人一边口述一边表演难得一见的才艺。虽然不是一座大城市,却浓缩了繁华与活力。 马车来到其中一个广场时,露蒂要求将马车停在广场角落。看到露蒂打算下车,蜜芮尔也跟着起身,不过马上被制止。 “你在这里等着,人这么多,要是你走失了可就麻烦了。” “但是两个人一起找比较快吧。” “会合地点我已经有眉目了,没关系。倒是你那种脸色在外面走来走去,反而引人注目啦!你这样会给我添麻烦,别跟来。” 一脸厌烦地这么说后,露蒂便独自走下马车。他对坐在前座的两名青蔷薇骑士吩咐几句,随即快步融入广场的人群中。 被留在马车上的蜜芮尔发现有一把手镜从露蒂的行李里露出来,便拿了起来。一照,果然脸色差到连自己都看得出来。 身体并没有不舒服啊。蜜芮尔不可思议地抚摸自己的脸,这时她才察觉原来露蒂在担心她的状况。 虽然他一直强调是为了李察,但仍旧陪她长途跋涉,带给他很多负担也是事实。蜜芮尔叮咛自己不能再让他操多余的心,于是急忙搓着脸颊。 (总之不把这个交给他,我不能放心回去。露蒂也念了,真搞不懂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蜜芮尔打开蓝色小盒子。周围以手工银饰点缀的深蓝色耳环,肖像画中大公妃戴着的那对耳环,正闪耀着无暇的光芒横躺在布上。 这是李察母亲的遗物,历代大公妃传承的秘宝“月亮的泪珠”。原本打算在还给他的时候,问他将这个交给自己的意思。昨晚其实也想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想问的事情太多,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真的只是他拿着耳环也不会戴,又正好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他才送给我的吗?但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他却那么干脆地送我,这点也很奇怪。可是这也不代表他要我成为大公妃……最重要的是,李察很不想带我回西亚兰,那送我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吧……) 一脸不解地凝视着耳环的蜜芮尔突然想到。 这是大公妃代代相传的宝物,不能放在蜜芮尔手边,所以她才拿来还他——可是还给他后,有一天李察应该会送给别人吧? 要是他能平安成为大公,当然就会娶妃,现在蜜芮尔手中的这对耳环,也许就会转到某个人——成为李察王妃的人手中。 过去从未曾想过,一旦察觉这点,内心便产生一股焦躁感。蜜芮尔捂着双颊,面色惨淡。 (突然不想还给他了……不行,不还李察会有麻烦,而且自己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一定要还给他。可是……啊啊!怎么办……) 正当蜜芮尔 抱着头难过的颤抖时,车门卡嚓一起开了。 有人上车了。正烦闷地苦恼不已的蜜芮尔不经意地瞄过去——看到坐下来的男人顿时双眸圆睁。 那明显不是露蒂,也不是应该坐在前座的青蔷薇骑士。 披着黑色斗蓬的那个男人取下帽子,呼地吐了口气。跟以前在皇宫里遇到时不一样,今天的他没有戴眼镜,头发也没有扎起来。蜜芮尔不懂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希斯?为什么你……”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叩叩地敲了敲马车的侧壁。 过了一会儿,马车动了。蜜芮尔惊讶地打开小窗。 “等等,露蒂还没回来……” 蜜芮尔急忙喊着,中途却把话吞了回去。 坐在前座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青蔷薇骑士们,是陌生男子。一头雾水地凝视着男人背影的蜜芮尔在流逝的风景中看到窗外的情况,吓得瞠目结舌。 骑士们倒卧在地上,而马车快速往前冲,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喂,停车!你是谁!” 蜜芮尔从小窗怒斥马夫,不过随即她便察觉异样,回望车内。 希斯非常自然地坐上马车。在这么不自然的状况下,还能冷静地坐在座位上,究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是怎么……等一下,那两个人……” “只是晕过去而已,不用担心。” 希斯理所当然地回答。这让蜜芮尔更加搞不清状况,她盯着他问: “嘎……?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辆马车……” 马车在陌生马夫的驾驶下疾驶而去。可是希斯的态度却丝毫不慌不乱,这让蜜芮尔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先坐下吧,太危险了。” 在希斯的催促下,蜜芮尔心惊胆跳地落坐。看到这种情况的希斯沉着地切入正题: “今天呢……我是来工作的。” “工作?” 对。希斯点头,淡淡地继续说: “来抓你。” “……啊?” “我现在要带你去见某个人。也就是说,你现在被我绑架了。听懂了吗?” 如同教晦的口吻让蜜芮尔哑然地抬眸望着他说: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魔术师做出绑票的事啊?” 好冷的笑话。希斯平淡的表情更让她笑不出来。 “魔术师只是我的临时副业……啊啊,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的正职。” 希斯突然想到似地睁大眼睛,嘴角浮现微笑。 “我平常在西亚兰神殿当神官,偶尔是站在平民这一方的义贼。今天的工作该说跟两边都有关吧!表面上是以兰斯洛特的身份接受委托,不过也是神官的重要工作——” “等、等一下!” 蜜芮尔吃惊地打断希斯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什么?义贼……兰斯洛特……” “就是说——” 希斯依旧一脸若无其事地重复说明: “我就是兰斯洛特。之前我们晚上在街上遇见过,你还记得吗?” 蜜芮尔秀眸大张。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希斯,在脑海中反复琢磨刚才听到的事实。 “你是兰斯洛特……?” “对。” “……兰斯洛特就是之前被抓的盗贼?” “是啊,不过我立刻逃走了,正确来说被关进牢里的是我的同伴。” “……你偷了我的披肩?” “啊——那件事抱歉。我本来想替你织完的,但那个我实在没办法。” “——我在陆费伦带着锁链要抓的人……” “对,没错,那还真痛耶。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别再做那种危险的事了。因为是我,你只被舔了脸颊,要是遇上真正的坏人,难保你会有什么遭遇……唉唷!” 蜜芮尔突然挥拳,希斯急忙躲避。原本应该击中鼻梁的拳头砰地打上背后的座椅。 蜜芮尔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地沉默不语。希斯招头望着她,安抚地说: “冷静点,那件事我道歉,我只不过想开个玩笑而已,并不是真心想对你做些什么。而且我也受伤了耶,原本想拿披肩去还你,结果是你哥哥出来,害我还以为我舔了男人的脸……” 突然胸口被一把抓住,希斯冷汗直流,说不下去了。抬起头来的蜜芮尔眼神发直地说: “哦——哦……也就是说你骗了我。践踏少女心,还若无其事顶着青梅竹马大哥哥的面具靠近我……” “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不过冷静点,好吗?”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你这个可恶的臭盗贼混蛋!” 那一夜虽然没看清对抗的那名盗贼的模样,不过现在想想,身高体型真的很像。而且他知道只有蜜芮尔跟兰斯洛特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希斯是兰斯洛特?这个疑问在满心愤怒当前已经无关紧要了。 “今天在这里遇到可真是冤家路窄,我一定要报当时的一箭之仇,你这个烂人!” 蜜芮尔心情转换得很快。带着完全不像花样少女的怒气,毫不留情地抓着希斯的胸前,一边摇晃一边勒紧他。 “等等!喂、冷、冷静点,什么烂、烂人啊,喂!” “不用狡辩!你不但偷了少女的东西,还随便舔人家的脸颊,这次居然还绑架我,这样的男人不是烂人是什么!” 蜜芮尔超乎想像的激烈愤怒令希斯快要招架不住。脖子不停被摇晃,眼冒金星,他甚至开始觉得人身安全有点受到威胁了。 “等、等一下啦,我也不知情啊,我根本没想过你会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还女扮男装追上来……而且还跟艾沙尔伯特殿下那么熟,这根本不在我的预料中。” 这句话让愤怒到忘我的蜜芮尔不自觉放松勒紧对方脖子的手。 他知道李察的本名,还加上了敬称,蜜芮尔觉得很奇怪。 她稍微冷静下来,再度带着警戒凝视希斯。他刚才讲得太不当一回事,之后自己又被他的兰斯洛特发言引开注意力,因此没有追究,不过他刚才说他在西亚兰当神官。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认得李察,也就是说,他也许是关系人之一。 关键在于他对李察而言是敌还是友。 “……为什么绑架我?” 蜜芮尔试探性地这么问时,终于得到释放的希斯摸着脖子回答: “因为他说只要我带你去,他就助我一臂之力。” “谁?” “这我不能说,反正是你不认识的人。” 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蜜芮尔瞪视着希斯轻蹙眉头,摸着刚才被自己勒住的脖子。 她握紧手中放着耳环的盒子,冲向门把。看到她正要打开门,希斯吓得目瞪口呆。 “傻瓜,住手!” 无视希斯慌张的制止,蜜芮尔摆好姿势准备跳下车。然而后头伸来的手却阻止了她。 “放开我!” 马车以相当快的速度奔驰着,要是真的跳下去,应该不会只是擦伤而已吧。但是只要能逃出去,蜜芮尔也丝毫不犹豫。 “喂!太危险了!” 希斯用力将她从门上扯开,拉回车内。希斯还从上压住因为冲力太大而跌坐在地的蜜芮尔,可是蜜芮尔当然不会就这么安静下来。 “我说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绑架魔!” “痛……!” 一拳从下方揍上心窝。这一击似乎很强烈,希斯轻声呻吟,蹒跚地瘫向座椅。 “唔……你的拳头还是这么硬……” 虽然扯着僵硬的笑容,他还是抓住蜜芮尔的手不让她逃。正打算站起来的蜜芮尔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什么嘛……你们全都一个样,一样那么自私!在唠叨之前是不是应该有话要先对我说?坏人!骗子!超级混蛋!” 一发飙起来发泄,泪水就止不住了。 多年后与一个幼时对自己很好、照顾有加的人重逢,自己只是单纯地高兴而已,没想到对方却是个引起社会骚动的怪盗——而且现在还来绑架自己。这叫她怎么能不哭?对蜜芮尔而言,兰斯洛特是敌人,但是她不讨厌希斯,正确来说还有点仰慕他,这样对她实在太过分了。 呻吟着抚摸肚子的希斯放开抓住的手。看着她痛哭失声,他似乎有点内疚。 “别哭,我那么说并没有恶意,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啊。” 听到对方释出善意,蜜芮尔抽着鼻子瞪着他问: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的雇主。” “……大公?” “不,不是他。” 听到随即回答的希斯声音里带着僵硬,蜜芮尔奇怪地抬头望着他。 “——我从你离开亚德马利斯后就一直尾随你。” 他扶起蜜芮尔坐下后,自己也在对面的座位落坐。 “你想想,要是我想抓你,多得是机会吧?你们只有四个人行走在那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为什么我没有在那里下手?” “……”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小径,中途连个休息的村落也没有,的确是没什么人烟。无庸置疑地,绝对比在罗贝立的街头绑架容易多了。 “你在亚德马利斯国内失踪会是亚德马利斯的责任,然而在进入西亚兰公国后失踪,大公就无法追究亚德马利斯的过失。许多人反对大公跟你结婚进而成为亚德马利斯的亲戚,那些人应该宁愿绑架你也要阻止大公的企图吧。大公也很清楚这点,甚至派遣大军迎接你。所以他要求我在你进入西亚兰公国后再动手——而且必须在军队发现你前下手。” 虽然希斯的表情多少认真了些,蜜芮尔一下子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说明。她在脑海里整理思绪后,严肃地开口问: “你的雇主不是站在大公那一边?” “我不知道。” “那么是敌人?” “……” 沉默不语的他并不是在敷衍蜜芮尔,而是真的无法判断。他一脸冷漠地眺望窗外,最后开口说了句“猜不到”。 “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敌人……我只能说,大公的敌人不一定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的朋友,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那你呢?你接受那个人的命令行动,那你是谁的朋友?又是谁的敌人?” “嗯,我呢……” 仿佛探索着答案似地沉思后,希斯面露微笑地说: “我是你的朋友,再进一步说,我不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的敌人。虽然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他。” “不是……敌人……?” 装腔作势的答案。看到蜜芮尔蹙眉不解自己的意思,希斯收起笑容说: “你知道多少?有听说过王太子杀人嫌疑的事情吗?” “有……不过那是欲加之罪,被大公陷害的……” “我知道,因为当时我也在场。” 听到预料外的告白,蜜芮尔瞠目结舌地凝视着他。 “真的?那只要你肯出面作证,不就能洗刷李察的冤屈?” “没办法,没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说的证词不被采纳。而且正确来说我不在那个房间里,而是在皇宫里。” 冷静地否定后,希斯继续说: “我的上司负责教导王太子宗教学,因此兼任护卫的我也跟着同行,在另一间房间待命。那一晚反王太子派叛乱——从那天起,我的上司一直被幽禁在神殿。” “幽禁?” “对,以王太子身上背负的杀害伯爵千金嫌疑的重要证人为由。他人在现场,亲眼看到王太子是无辜的,对大公而言,要是他把这件事散播出去,会对自己不利。” 蜜芮尔觉得内心涌起一股激动。 跟露蒂讲的吻合。那个人一定就是能证明李察无辜的人,只要他讲出事实,李察的名誉就能恢复,在西亚兰的立场也能稳固。 “为什么……当时如果他说出实情,李察就不用被驱逐了啊——” “他不能那么做,因为神殿的神官们全被抓起来当人质,他只能乖乖听命——虽然他觉得王太子很可怜,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所在部下都遭杀害吧?” 看到大公似乎布下天罗地网要撵走李察。这种奸诈又狡猾的作法让蜜芮尔由衷感到愤怒。 “那么如果人质没有被释放,他也不会替李察作证?” “极端来讲,是那样没错。” “可是,就算沦为人质,大家一起反抗也没办法吗?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神官被抓。” “就人数来说是不少,当时在外面的神官包括我在内只有几个,其他全在神殿里——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有人监视或是被关起来吗?” 假如从艾沙尔伯特王太子被驱逐后一直被幽禁的话,这种状态也已经持续七年了,再怎么说也太久了点,为什么他们会乖乖听话呢?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西亚兰的神官都是一些拥有超能力的人。” 希斯一脸严肃地这么说。现在的他仍穿着像当初在格林希德重逢时的轻便服装,然而表情截然不同。应该已经转换成神官的表情了。 “从各地聚集来的各种超能力者,这些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排斥、被迫害。这种能力是神所赐予,因此他们聚集在神殿接受保护。当然他们不是只在那里当食客,他们会使用本身的超能力为这个世界、为人民做事,还原神的力量。” 蜜芮尔也听说过西亚兰信奉古代神话中的神明,是一个多神教的国家。然而那只不过是别国的宗教情况,有超能力神官存在的这件事她还是今天才知道。虽然有值得探讨的地方,反过来说也很难相信。 “那你也是……?” “我有催眠能力。控制对方的意识……在当义贼时偶尔也能派上用场。” “无法看清兰斯洛特的模样该不会是因为那样吧?” 蜜芮尔想起追捕兰斯洛特的那一晚,当她近距离看对方时,突然有股激烈的晕眩袭来。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希斯只好苦笑着说“是啊”。 “先不说那个了。总之神官在进入神殿时会立誓,绝不使用自己的能力杀害他人、伤害他人。也就是说不能跟人类战斗,也无法突破大公的包围。他们原本就不是战斗人员,没接受训练,不使用超能力根本无法与军对抗,况且里面还有许多女子。” “立誓……就像约定之类的吧?虽然破坏约定不好,但是已经被关了那么多年,有必要这样遵守下去吗?” “嗯,在外界的人看来,也许是一个无法想像的世界,但是对活在里面的人而言,是攸关生死的问题。还有各种复杂的问题……大家都很担心神官长的安危。”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还隐瞒一些事情。但是从未见过的忧愁眼神却真实传达出他担心神官长与同伴的心情。恰巧逃过被幽禁命运的他一定试图从外面救援他们。 如今知道实情后,对蜜芮尔而言已非事不关已的事情了。如果他所言属实,若不突破大公的包围,能够证明李察无辜的那个人就无法走出神殿。这可不行。 “话虽如 此……七年也太长了吧?应该早点想想别的办法啊。” “别这么说,大人的世界没那么简单。” “什么啊,有什么现在才能做的理由吗?不过,要说有什么改变,也只有大公想跟亚德马利斯搞好关系吧……啊,跟李察也有关系吗?” 沉默突然降临。希斯茫然望向窗外,然后叹息道: “因为我一直以为王太子已经死了……会找希力尔也纯粹是基于人道面,不过今后大概不能再那样了吧。” “希力尔……?他、他不就是……” 突然听到出乎意料的名字,蜜芮尔惊讶地挺起身子。 那是她童年玩伴的名字,她曾怀疑他会不会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希斯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名字,表示他果然有关系。 希斯点点头,沉入回忆似地眺望远方。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的上司——神官长拜托我,要求我带着在现场的王太子之弟逃走,绝对不能让基尔福德找到。于是我就带着他一起逃出皇宫,藏身在朋友的剧团里——他是一个很会拉小提琴,很安静的孩子。” “……是希力尔,对吧?” 拉着小提琴的黑发少年是李察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他也是能证明李察无辜的证人之一。 “之前你不是问我希力尔的事情吗?太过突然,我吓了一大跳哩。” “我看到肖像画了,前西亚兰大公殿下一家人的肖像画。因为他跟艾沙尔伯特王太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 “啊——以前大概长得很像吧,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我没见过王太子几次,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的王太子跟希力尔一点都不像喔,跟基尔福德倒比较像,个性也变得凶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虽然希斯喃喃说着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不过蜜芮尔无视他的动作,更往前挺身问: “那希力尔现在人在哪里?” “我还想问你呢。他中途不见了,就这么失踪了,我一直找不到他。” “失踪?为什么?该、该不会……” 可怕地想像让蜜芮尔惨白了脸,不过希斯一口否定了。 “不,他是自己出走,并不是被大公的人发现而被带走。所以我才更找不到他,待在大公身边也找不到线索。” “怎么会这样……” 看来这已经不是单纯帮李察找证人的问题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希力尔也算是感情不错的童年玩伴,不管理由为何,还是会担心他的行踪。 “你有什么打算?要跟我走吗?” 希斯突然正经地问,蜜芮尔诧异地望着他。 “如果你说不愿意,我就在这里让你下车。你自己决定。” “什么啊,你这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做这种事啊!” 听到绑匪做出令人傻眼的释放宣言,蜜芮尔反而被吓到了。 “虽然他说带你去就协助我拯救神殿……但是我开始有点不相信他了。而且我也算是神的仆人,虽然是个烂人,还有点良心。也不知道那个人会对你做什么,在你被其他人抓住之前,我会试着保护你,但是……” 吞吞吐吐的他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对待蜜芮尔。为了神殿,应该带她去,但是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似乎让他很犹豫。再者他跟雇主之间似乎也没有互相信赖的关系。 蜜芮尔认识的希斯是一个开朗的人,虽然有点轻浮,但值得信赖。那是一条这样的他也会迷惘、踌躇的道路,应该相当危险吧。 然而现在的蜜芮尔没有时间害怕危险。 “跟你走就能见到神官长吗?你也会告诉我希力尔的事情?”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能不能见到神官长,老实说我不能保证。” “……能跟你的雇主说到话?” “可以……他倒是很想见你。” “……” 他的雇主不知道对李察而言是敌是友,但肯定对西亚兰宫廷非常清楚。顺利的话,也许还能找到对李察有利的情报。 而且或许还能藉由希斯与神官长接触,也有可能获得希力尔的消息。可以同时知道能够证明李察无辜的两位人士的事情,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怎么办……?) 许多人的脸庞在脑海里闪过。专程陪蜜芮尔外出旅行的露蒂发现她连同马车一起消失,一定会非常慌张,担心她的安危吧。被迷昏的两名青蔷薇骑士真的平安无事吗?派他们护卫自己的威福利德王子,以送完耳环就回家为条件才放她出门的佛瑞德,还有说服兄长的外公、父亲、母亲——一定有许多人会担心自己。 (一定会让大家操心,给大害添麻烦……我还答应要回亚德马利斯……) 最后脑海里浮现李察的脸。蜜芮尔直盯着掌中的小盒子瞧。 “我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我手中握有这么多情报,真的可以就这样回亚德马利斯吗? (——当然不可以。) 依对李察的立场有利与否来看,比较现在手里握着的这个耳环跟两名证人的重要性,当然两名证人的情报重要太多。而且只要知道他在哪里,随时都能把耳环交还给他,但是证人这边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自己抓了好几张王牌在手里,站在如此有利的位置上,如果放弃乖乖回家,铁定会后悔。反正都要回家,把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完成后再回去也不迟。她下定决心,要把线索调查得一清二楚! “——我决定了,我跟你走。” 希斯沉默了一下,探过头来确认地问: “真的要跟我走?” “要是我逃走,就太丢女人的脸了。别再罗嗦了,带我走啊。” 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不会改变心意。嚷嚷完不像人质会说的话,蜜芮尔握紧蓝色小盒子。 “李察由我来救……!” 希斯笔直凝视着充满信心,下定决心的那张脸,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后,叹了口气,敲敲车壁,给同伴打了暗号。 马车加快速度朝南转向。 一路往西亚兰公国的第二大城市——索尔都斯前进。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到了第五集才终于写出符合主题的内容……不过安心也只维持了一秒钟。这次的主角虽然逃亡了,可是没有成为替身,也没有当伯爵。抱歉,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应该不是“逃亡”,比较像是“打群架”。 这集开始进入新的冒险,“西亚兰篇”。这回我想说说跟这一篇的第一集有关的话题。 其实这本第五集原本应该是第四集,因为各种原因延期出版,才会突然插入少女歌剧团的故事。不过就故事的进展来看,原本第三集之后就是这本第五集的故事。 在这一集里面,可以说唯一背负沉重过去的重要成员,终于公开其底细了。关于这个,我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了不少线索,我想许多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想几乎所在读者都很喜欢这个故事热闹又轻松的气氛,所以当政治的话题、登场人物的过去开始浮上柜面时,或许会担心今后的发展。 但是,虽然在故事的发展上,那些部分一定会扮演愈来愈重要的关键,然而我不打算以此为主轴,这个故事的主轴一直都是王道爱情以及有趣的登场人物,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一直很留心这点。只要蜜芮尔还是女主角,我想故事就不会变得太沉重,请放心。之前的故事里只有蜜芮尔一个人始终没有接触到核心,但是这回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今后(也?)会不断往前冲,主动跑入麻烦事里搅和吧 所以,下一集会正式前进西亚兰国内。故事的感觉会跟过去一样热闹。 我想今后蜜芮尔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一直都当个超迟钝少女,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拼命冲的话,我很怕今后男女主角的角色要互换了,所以我希望快点替李察写一些让他展现男人本色,帅气活跃的场景。我期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那么,关于本集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是好消息。 首先,《替身伯爵的冒险》决定要出广播剧cd了! 预定于九月二十五日由mariertaii公司发行(注:日本于二oo八年已发行)。演出的声优阵容坚强,这个声音讲出这个台词……光想像似乎就要流下奇怪的汗水了。真的很棒喔。初回特典赠送全新创作的迷你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注意一下哦。 漫画版也开始连载了,现在还能欣赏到珍贵的长发时代的蜜芮尔,以及不输给李察的帅气蜜芮尔爸与超级美女蜜芮尔妈等等,值得一看的东西多到数不清,请务必翻阅已经发刊的《beansavol.14》。 七月二十五日发行的《thebeansvol.11》里有我写的短篇,内容还是恋爱故事,讲的是蜜芮尔跟威福利德的秘密约会,以及追踪他们约会的大家,热闹非凡。虽然让王子继续流鼻血,却阻止不了他的暴走。 另外,听说第五集与杂志联合举办活动,赠送读者广播剧cd与迷你小说,请大家吧踊跃购买喔(注:以上为日本地区的活动)。 最后,我要感谢帮助我的各位。 老师,能看到怀念的人、第一次出现的角色,我觉得很幸福。谢谢您。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责编大人,让您在休假中还要担心我的截稿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您总是鼓舞我,让我能够继续创作下去。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要将最诚挚的感谢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开始进入新冒险,正绞尽脑汁的我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基本上过去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到了第五集才终于写出符合主题的内容……不过安心也只维持了一秒钟。这次的主角虽然逃亡了,可是没有成为替身,也没有当伯爵。抱歉,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应该不是“逃亡”,比较像是“打群架”。 这集开始进入新的冒险,“西亚兰篇”。这回我想说说跟这一篇的第一集有关的话题。 其实这本第五集原本应该是第四集,因为各种原因延期出版,才会突然插入少女歌剧团的故事。不过就故事的进展来看,原本第三集之后就是这本第五集的故事。 在这一集里面,可以说唯一背负沉重过去的重要成员,终于公开其底细了。关于这个,我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了不少线索,我想许多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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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定于九月二十五日由mariertaii公司发行(注:日本于二oo八年已发行)。演出的声优阵容坚强,这个声音讲出这个台词……光想像似乎就要流下奇怪的汗水了。真的很棒喔。初回特典赠送全新创作的迷你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注意一下哦。 漫画版也开始连载了,现在还能欣赏到珍贵的长发时代的蜜芮尔,以及不输给李察的帅气蜜芮尔爸与超级美女蜜芮尔妈等等,值得一看的东西多到数不清,请务必翻阅已经发刊的《beansavol.14》。 七月二十五日发行的《thebeansvol.11》里有我写的短篇,内容还是恋爱故事,讲的是蜜芮尔跟威福利德的秘密约会,以及追踪他们约会的大家,热闹非凡。虽然让王子继续流鼻血,却阻止不了他的暴走。 另外,听说第五集与杂志联合举办活动,赠送读者广播剧cd与迷你小说,请大家吧踊跃购买喔(注:以上为日本地区的活动)。 最后,我要感谢帮助我的各位。 老师,能看到怀念的人、第一次出现的角色,我觉得很幸福。谢谢您。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责编大人,让您在休假中还要担心我的截稿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您总是鼓舞我,让我能够继续创作下去。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要将最诚挚的感谢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开始进入新冒险,正绞尽脑汁的我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基本上过去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到了第五集才终于写出符合主题的内容……不过安心也只维持了一秒钟。这次的主角虽然逃亡了,可是没有成为替身,也没有当伯爵。抱歉,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应该不是“逃亡”,比较像是“打群架”。 这集开始进入新的冒险,“西亚兰篇”。这回我想说说跟这一篇的第一集有关的话题。 其实这本第五集原本应该是第四集,因为各种原因延期出版,才会突然插入少女歌剧团的故事。不过就故事的进展来看,原本第三集之后就是这本第五集的故事。 在这一集里面,可以说唯一背负沉重过去的重要成员,终于公开其底细了。关于这个,我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了不少线索,我想许多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想几乎所在读者都很喜欢这个故事热闹又轻松的气氛,所以当政治的话题、登场人物的过去开始浮上柜面时,或许会担心今后的发展。 但是,虽然在故事的发展上,那些部分一定会扮演愈来愈重要的关键,然而我不打算以此为主轴,这个故事的主轴一直都是王道爱情以及有趣的登场人物,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一直很留心这点。只要蜜芮尔还是女主角,我想故事就不会变得太沉重,请放心。之前的故事里只有蜜芮尔一个人始终没有接触到核心,但是这回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今后(也?)会不断往前冲,主动跑入麻烦事里搅和吧 所以,下一集会正式前进西亚兰国内。故事的感觉会跟过去一样热闹。 我想今后蜜芮尔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一直都当个超迟钝少女,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拼命冲的话,我很怕今后男女主角的角色要互换了,所以我希望快点替李察写一些让他展现男人本色,帅气活跃的场景。我期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那么,关于本集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是好消息。 首先,《替身伯爵的冒险》决定要出广播剧cd了! 预定于九月二十五日由mariertaii公司发行(注:日本于二oo八年已发行)。演出的声优阵容坚强,这个声音讲出这个台词……光想像似乎就要流下奇怪的汗水了。真的很棒喔。初回特典赠送全新创作的迷你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注意一下哦。 漫画版也开始连载了,现在还能欣赏到珍贵的长发时代的蜜芮尔,以及不输给李察的帅气蜜芮尔爸与超级美女蜜芮尔妈等等,值得一看的东西多到数不清,请务必翻阅已经发刊的《beansavol.14》。 七月二十五日发行的《thebeansvol.11》里有我写的短篇,内容还是恋爱故事,讲的是蜜芮尔跟威福利德的秘密约会,以及追踪他们约会的大家,热闹非凡。虽然让王子继续流鼻血,却阻止不了他的暴走。 另外,听说第五集与杂志联合举办活动,赠送读者广播剧cd与迷你小说,请大家吧踊跃购买喔(注:以上为日本地区的活动)。 最后,我要感谢帮助我的各位。 老师,能看到怀念的人、第一次出现的角色,我觉得很幸福。谢谢您。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责编大人,让您在休假中还要担心我的截稿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您总是鼓舞我,让我能够继续创作下去。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要将最诚挚的感谢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开始进入新冒险,正绞尽脑汁的我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基本上过去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到了第五集才终于写出符合主题的内容……不过安心也只维持了一秒钟。这次的主角虽然逃亡了,可是没有成为替身,也没有当伯爵。抱歉,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应该不是“逃亡”,比较像是“打群架”。 这集开始进入新的冒险,“西亚兰篇”。这回我想说说跟这一篇的第一集有关的话题。 其实这本第五集原本应该是第四集,因为各种原因延期出版,才会突然插入少女歌剧团的故事。不过就故事的进展来看,原本第三集之后就是这本第五集的故事。 在这一集里面,可以说唯一背负沉重过去的重要成员,终于公开其底细了。关于这个,我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了不少线索,我想许多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想几乎所在读者都很喜欢这个故事热闹又轻松的气氛,所以当政治的话题、登场人物的过去开始浮上柜面时,或许会担心今后的发展。 但是,虽然在故事的发展上,那些部分一定会扮演愈来愈重要的关键,然而我不打算以此为主轴,这个故事的主轴一直都是王道爱情以及有趣的登场人物,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一直很留心这点。只要蜜芮尔还是女主角,我想故事就不会变得太沉重,请放心。之前的故事里只有蜜芮尔一个人始终没有接触到核心,但是这回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今后(也?)会不断往前冲,主动跑入麻烦事里搅和吧 所以,下一集会正式前进西亚兰国内。故事的感觉会跟过去一样热闹。 我想今后蜜芮尔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一直都当个超迟钝少女,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拼命冲的话,我很怕今后男女主角的角色要互换了,所以我希望快点替李察写一些让他展现男人本色,帅气活跃的场景。我期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那么,关于本集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是好消息。 首先,《替身伯爵的冒险》决定要出广播剧cd了! 预定于九月二十五日由mariertaii公司发行(注:日本于二oo八年已发行)。演出的声优阵容坚强,这个声音讲出这个台词……光想像似乎就要流下奇怪的汗水了。真的很棒喔。初回特典赠送全新创作的迷你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注意一下哦。 漫画版也开始连载了,现在还能欣赏到珍贵的长发时代的蜜芮尔,以及不输给李察的帅气蜜芮尔爸与超级美女蜜芮尔妈等等,值得一看的东西多到数不清,请务必翻阅已经发刊的《beansavol.14》。 七月二十五日发行的《thebeansvol.11》里有我写的短篇,内容还是恋爱故事,讲的是蜜芮尔跟威福利德的秘密约会,以及追踪他们约会的大家,热闹非凡。虽然让王子继续流鼻血,却阻止不了他的暴走。 另外,听说第五集与杂志联合举办活动,赠送读者广播剧cd与迷你小说,请大家吧踊跃购买喔(注:以上为日本地区的活动)。 最后,我要感谢帮助我的各位。 老师,能看到怀念的人、第一次出现的角色,我觉得很幸福。谢谢您。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责编大人,让您在休假中还要担心我的截稿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您总是鼓舞我,让我能够继续创作下去。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要将最诚挚的感谢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开始进入新冒险,正绞尽脑汁的我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基本上过去 序章 约定与赌注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网译版 翻译 凡草之森@百度贴吧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曾经和公主两个人在森林里迷了路。为什么会在那里迷路呢?因为公主离家出走了。离家出走的缘由是听到自己视为亲人的贵妇人在背地里讲自己的坏话。那个时候的公主还没有学会通过暴走来发泄愤怒,受到伤害的她因为实在不愿意回到王宫,便偷偷地溜出来,逃离了离宫。 被找到的时候,她正靠着树根蹲着睡着了。发现来找自己的不是李察而是坏心眼的伯爵, 她一睁开眼就一脸厌恶的表情,结果往森林的深处逃走了。居然能被讨厌到这地步,我一边佩服自己的手腕一边追上去,享受着追逐的乐趣。结果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真的迷路了。 “我想回去。” 在被找到的森林小屋里等到天明的时候,突然变得软弱的瑟西利亚在记事本上写下了这句话。这时候的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为了进行笔谈,随身都带着记事本。 “不是讨厌回去才离家出走的吗?” 被问到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公主满脸通红,又往记事本上写到,“我讨厌你,所以想早点回去。” 也就是想说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宁可回离宫去的意思。 “那么就一起祈祷吧,但愿李察能早点儿找到我们。” 于是,瑟西利亚一脸不安地低下了头。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变得坦率了。她应该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可是一看就明白,他是她最愿意,搞不好是唯一一个能令她敞开心房的存在。 “殿下喜欢李察吧?” 往这边白了我一眼,瑟西利亚不满地疾书。 “喜欢他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啦,只是参考起见,请告诉我你喜欢他哪里。” “和你不一样,温柔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呀。” 我表示了理解后,公主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后又开始写了些什么东西。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 “总觉得他不会永远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是谁泄露了什么吗,还是说她自己察觉到了呢?有温柔的骑士相伴的日子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看来她已经注意到了。 “那么,如果我能够说服他一直呆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也能得到你的垂青吗?”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那么提议的时候,公主那惊讶的神情和一边红了脸一边板起面孔转向旁边,故作强硬地回答我的情景。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和李察及瑟西利亚两兄妹相遇以来,我不知考虑了多少回。 明明一直呆在一起, 却不能以兄妹的身份相认。明明彼此的关系好到能够大声说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到底哪一边比较幸福哪一边比较不幸呢?(不过,我并不觉得李察不幸哦。 大概瑟西利亚也是。) 可是我自己却很不幸。不能和最爱的妹妹一起生活,痛苦得无法忍受。 所以,想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放在身边的思考结果,就是提出了打赌的事情。 一直以来总是阻挠家庭团圆之乐的祖母也过世了,西亚兰的的情势也开始有了变动,现在正是实行计划的绝无仅有的好时机。 “李察,你喜欢我吧?” 在他的宿舍准备好,等他一回来就这么说。李察还没有关上门,一脸疑惑地回答。 “喜欢是喜欢……,你那是什么打扮?” 交往已久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给他吃惊一下,不过看来到底还是对他穿着女装前去迎接他这件事有点不知所措。佛雷德对这个反应感到很满足。 “那么,和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孩子出现的话,你会爱上她吧?像我这样的——” 佛雷德站起来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裙角轻飘飘地飞扬,长长的假发飞舞。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的美少女,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很迟钝。 “不,我并不是喜欢你的脸……” “又来了!你总是这么冷淡。为了安慰被你抛弃的女孩子,你知道我每天晚上在陆倍伦有多辛苦吗?每天喝到宿醉啊,信奉者增加了啊,为了写情书没完没了啊,真是不得了。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补偿。” 李察笑了笑,重振精神,关上门后转过身来。 “我知道了。要怎么做好呢?” “来打赌吧!” “好吧。怎样的赌?” 佛雷德对着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表情的他微微竖起手指,宣布道。 “是我必胜的赌。” 世界上最喜欢的妹妹。 无可替代的好友。 还有那位好友所非常喜欢的公主殿下的贵重的笑容。 一定全部都弄到手。这个时候是这么坚信着,没有怀疑。 第一章 千钧一发的开幕 索鲁丢兹是位于西亚兰功过北部的都市。从其郊外广阔的田园地带和没有森林的明亮地带望去,可见城馆。 被希斯诱拐已经有整整一天了。总算看见要去的地方了,蜜芮儿把自己贴在马车的窗上一直望着那个目的地。比预想的还要大的那座建筑物与其说是宅子,不如说是一座城。门口有铁栅栏牢牢关闭,对面还安置有士兵模样的男人。 “这里就是希斯的雇主的宅邸吗?” “不是。这是别的贵族所有的房子。平时好像不怎么使用,为了不引人注目就借用了这里。话是这么说……” 同样眺望着的希斯诧异地住了口。 “尽管如此,人还真多呢。” “可能是为了小心起见把护卫也带来了吧。这里最近有点骚乱。为了迎接亚德马利斯的新娘,从西亚兰的首都那里派来了使节团。这边的贵族不得不为那个使节团提供宅邸吧。” 蜜芮儿已经听说了运送假新娘的队列已从亚德马利斯出发的新闻。“大概由身手好的年轻女骑士作为替身吧?”希斯这么说。 在圣诞节之夜,希斯暗地里向吉克为西亚兰大公提亲,之后在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后吉克也秘密地决定接受提亲。但事实上还没有决定要把蜜芮儿送去,还要等和国王商量过再看。 “感谢我吧。我找的是王太子,你和艾瑟鲁巴特殿下也总算平安无事。如果我直接找国王谈话的话,搞不好会对你们两个毫不留情地下判决。特别是对你,我想可就不是采取哪种温吞吞的软禁,而是确实地把你给抓起来了哦!王太子一手承担起责任来向国王说情,艾瑟鲁巴特殿下才能够把自己的主张贯彻到底。“ 说的好像吉克是功臣那样,蜜芮儿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国王好像倒成了坏人。蜜芮儿所知道的国王,是个温厚宽大的人。明知道佛雷德是个任意妄为的家伙还重用他,所以蜜芮儿想要相信自己所眼见的国王。 “也就是说吉克表面上对李察和佛雷德都装作不知情,实行了他的诡计吧?结果李察被逼到要回国的地步,不是吗?”蜜芮儿的声音不由得变得尖刻起来。希斯并没有打算劝解这样的蜜芮儿,发觉马车停住了便准备要下车。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察也是自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了绞索。如果是为了西亚兰而考虑的话,站在他的立场,就应该舍弃自己的私心,全盘接受国王的条件。为了和亚德马利斯的公主结婚这个打算,他和周围的人本来一直都在做准备,在最后关头竟然拒绝了,国王应该也很吃惊吧。哎,就那样昧着良心地进行下去的话,他大概也会有什么想法吧。“ “……李察说,如果是我以外的王族的公主的话,就会接受了。” “也是啦。好像也有别的提名的公主。我认为他本来是打算普通地接受下来的哟。“ 如果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会怎么样呢?他就可以不用选择危险的道路,接受大国的援助而回国了。——想到这里,自然地用力握住了拳头。 比起李察和自己不认识的人结婚,自己更讨厌他暴露在危险之中。可是他是因为自己而选择了那条道路的,所以所不能得到的亚德马利斯的援助的份,不能不由自己来帮他。 蜜芮儿下定了决心,边被催促着下来马车。突然想起了一个之前就挂心的问题,于是问问看。 “成为新娘替身的人,是不是会代替我和大公结婚啊?“ “只是争取时间而已吧。在那之前艾瑟鲁巴特殿下把吉鲁佛德赶下台就好了。” “……这样啊。” 对于对方是否因为自己离家出走而遭到过分的对待一直都感到在意,听到这个消息稍稍松了口气。希斯戴上帽子走在前面,蜜芮儿给自己打着气追了上去。 进入被森严的气氛包围的城馆,两人避开别人的眼目向里头走去。 外面各处都有零散分布着的士兵们在谈笑。躲开他们的眼睛来到一个房间里,里头谁也不在。 希斯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起来,嘴里嘟哝着什么。环视着房间的蜜芮儿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人太多了。从外面看还不清楚,这里头有这么多士兵,真不像是阁下的作风。” “希斯的雇主是怎样的人?是不怎么劳师动众的感觉吗?” 觉得还是事先收集一下情报比较好,蜜芮儿问道。希斯微微皱起了眉。 “要说怎么样的人——一句话说不清楚啊。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对人的态度很好哦,总是笑嘻嘻的。只是,总觉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年轻人?还是大叔啊?” “年纪比我稍微大一些吧。但是长相比我年轻。对那张娃娃脸总觉得有些在意。确实是和大公差不多岁数吧。” “诶,大公有那么年轻吗?还以为会更老呢!” “他可是艾瑟鲁巴特殿下的哥哥哟!还不到三十岁呢。” 说起来也是。因为听说他把祖父的夫人强占为自己的妻子,就擅自把他想象成是中年男子,但是既然是李察的哥哥的话,岁数总不会差太多。“ “可是那个人把你做为人质到底有什么目的啊?一边说不要被大公发现,可是一边又说不要让少主知道。” 希斯一脸不爽地嘟哝着。蜜芮儿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和不能信任的人联手啊?” “所以说大人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啊。” “……希斯。你还有事情隐瞒着我吧?” 面对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蜜芮儿,他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以后再好好跟你说。知道了多余的事情也只是平添危险而已。” “才不会呢,告诉我啦。只要是跟李察有关的事情我什么都想知道。” 于是希斯不笑了,神情认真起来。 “你啊,李察李察的,头脑里就没有别的啦。你明不明白啊?不管怎样那家伙已经不能像迄今为止那样跟你交往了。顺利的话就即位成为大公,失败的话就被捕杀。即使这样你也要追到他身边去吗?”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啦!所以我不就是为了使事情进行得顺利而去帮他的吗?” “如果成为了大公,他就和你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已经不能再见面了。” 面对希斯的提醒,蜜芮儿有些胆怯了。居住的世界是不同的——这种话李察也已经从口中说出了好几回。不同于以往,现在的蜜芮儿不知为什么无法回嘴。 “他说过还能再见面的。” “……真是作孽的男人。” 转回身的他说了声待在这里不要动就出了屋子。 变成了单独一人,蜜芮儿戴着斗篷的头巾来到窗边。 眼前所见的大概是内院的景色吧。几个士兵模样的年轻人成组地来回到处巡逻。望着那个情景,忽然就叹了口气。 (露蒂有没有见到李察呢……) 如果有把耳饰交给露蒂保管就好了。如果他在罗蓓丽的街头遇到李察的话,就可以帮忙转交了。虽然对此有点懊悔,可是想亲手直接还给李察的心情也很强烈。 和他两个人交谈的事想起来已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明明是两天前的事,却感到分别了相当久。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睡着了呢……) 她为那件事痛切地感到后悔。 还有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还想再多看看他的脸。想要体会手牵着手在一起的真实感。 要返还耳饰的事,要说服他接受自己的婚事的事,当然两件事都很重要,但其实可能只是想要见面而已才追过来的。现在头脑稍 稍冷静下来了,才想到这一点。 在森林里见面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一齐涌现,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好。不小心采取了不可爱的态度,随后的相处也因此变得很生硬,结果到最后竟然还做了奇怪的梦。 (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呢……最近我的妄想真是有点太激烈了) 头脑里满是那个早上他不见了的情形,重新回想起来脸就自然而然地发热。在挽留把自己搬到寝室的李察时,微笑着转过身来的他一直走回到自己身边,轻轻地把脸靠过来——。 (……我到底在回想些什么啊!!那不过就是个梦不是吗!) 害臊得受不了,蜜芮儿砰砰地狂敲着窗框。 大概是因为在现实中绝不可能发生所以才在梦中见到了吧,尽管如此近来的自己很怪异。肯定是因为李察回西亚兰这件事对自己造成了太大的打击,脑袋都发生故障了。一边用手冷却着发烫的脸颊,蜜芮儿一边这样说给自己听。 (冷静下来,现在不能不考虑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慌慌张张的时候。李察从今后会变得很辛苦,我也要好好地收集情报……) 就这样调整了一下气息,突然感觉到有视线。 向外看去,在来回走动的士兵中间,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 年龄大概比三十岁稍长。从比周围的士兵要华丽些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有相应地位的人。 奇怪的是,他一脸苍白地凝视着自己。脸上浮现的是惊愕的表情,就好像见到了幽灵一样—— (那个人在看着我……?) 自己的样子有什么奇怪的吗?往下看了看自己,才发觉自己还披着斗篷的头巾。就这身打扮站在窗边,被人看到果然会觉得很恐怖吧。也许真的会被认为是幽灵呢。(19页8列) 慌慌张张地从窗边离开,回到屋里,蜜芮儿坐在长椅上抱起了双臂。 (希斯的雇主是谁的同伴呢?为什么让他来诱拐我呢?) 是李察的敌人,还是自己人?自己能弄清楚吗? 就这样陷入思考的时候,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一看,有个男人进来了。想着难道这个人就是希斯的雇主吗,蜜芮儿站了起来,却发觉情况有异。 踉踉跄跄的走近身来的男人,是刚刚在窗外的那个男人。他脸色发青地凝视着蜜芮儿,脸上浮现出遇见了恐怖的事情的表情。 (什么呀,这个人……?) 感觉很差劲,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仿佛梦呓般地自言自语起来。 “莎拉……” (——诶?) 意想不到的称呼让蜜芮儿的思考一时间停止了。等到发现他的眼里闪烁着不寻常的光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自己的跟前了。 “莎拉……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 “哈……?那个,你在说什么?” “你应该已经死了,在那个时候就……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男人突然抓住了自己。还来不及躲避,脖子就被男人的手掐住,被气势汹汹地推倒在床上。 “你这个亡灵!” “呀……!” 蜜芮儿不可置信地看见一双充血的眼睛凑在自己的眼前。被大得恐怖的力气绞住脖子,惨叫声才叫到一半就被掐断,呼吸一下子被堵住,头脑也感觉充血了。 (要被杀了吗……?为什么……!?) 拼死的抵抗也是徒劳,掐住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头脑深处渐渐变得麻木,意识也渐渐远去了。 终于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间脖子上的力气放松了。脖子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头脑正模糊不清的时候,肩头被谁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蜜芮儿小姐,蜜芮儿小姐!你没事吧?” 一边喘着气,一边按着昏涨的头脑,蜜芮儿总算抬起了视线。一个带着圆圆的眼睛的年轻女性担心地看着自己,一边给自己抚摩着背部。 “已经不要紧了,我已经把恶人给打倒了。请放心吧。” 一阵激烈的咳嗽使得自己从胸腔里发出悲鸣。在女子的帮忙下背部被按摩了好一会儿,蜜芮儿一动不动地蹲了半天后总算能恢复正常的呼吸了,这才开口。 “你是……?” “啊,我吗?我是路过的女仆哦。” 她笑嘻嘻的回答。看起来比蜜芮儿年长一点,栗色的头发,有一张温柔和善的脸。眼镜后面的是一双暗绿色的眼睛。 她的身后散落着被砸碎的陶器的碎片,刚刚还掐着蜜芮儿脖子的男人倒在地上。大概是被相当大的力气打倒了吧,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死了吗?那个人……” 四处散落的碎片大概是原本装饰在屋里的壶的。一个人很难抱稳,能拿这个来砸人还真是了不起。小心翼翼地发问后,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只不过是头被砸了一下,色狼是死不了的。真是的,竟然妄图对弱女子施暴,这种行为不端的家伙用这个把他变成性无能都不算过分!” 愤愤不平的撂下这句话的她,看来是误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别的目的而袭击蜜芮儿的。 蜜芮儿严肃地俯视着那个男人。 (错了,才不是因为那个。因为这个人对着我叫了“莎拉”……) 冲着自己的是明明白白的杀意。喉咙还在发麻,足以证明这件事。 那个男人嘴里喊着莎拉的名字,还再三说她应该已经死掉了。搞不好是把蜜芮儿给误认了吧。跟七年前被杀害的莎拉.华特弄错。 (这是怎么回事……?) 仅仅看过肖像画,并不觉得自己与莎拉相像,李察也说过不像,但是事实上就如同吉克所说的,在认识莎拉本人的人眼中看来,可能会觉得很像吧。那样看来,袭击蜜芮儿的男人也认识莎拉——而且还知道一些与她的死有关的事情。要不然,没有理由做出刚才那样的行为。 “啊啊,不好!这可不是悠哉的时候。蜜芮儿小姐,请立刻离开这里。我来帮你。” 蜜芮儿正在沉思中,听到她的话才回过神来。 “诶……为什么?” “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没想到蜜芮儿小姐竟然在这个地方,我真的是下了一跳啊。一定是被恶人欺骗带来这里的。好可怜哦!” “那个,等一下!” 面对一脸同情的垂下眉头的她,蜜芮儿现在才想到要到惊讶。 “啊,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顺势就被连唤了几声,对自己的名字也未免叫得太自然了。仔细想想,果然很奇怪。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一付亲昵的态度,但蜜芮儿却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首先这里是在西亚兰的国内,竟然有人认识蜜芮儿,这本身就很奇怪。 用警戒的眼神看着对方,她的表情看来却有点开心。 “哎呀哎呀。看来是把我看成是可疑的女人了呢。哦呼呼……” “不是哦呼呼之类的事吧。” “也对呢。就这样被看做“在性命危在俄顷之时将你从绝境中救出来然后像风一样离去的谜样的女子”对我而言是满愉快的,但那样会让蜜芮儿小姐感到不安吧。那我就悄悄地告诉您吧……” 她饶有兴味地靠过脸来,小声的继续说道。 “我是你的兄长——佛雷德大人的朋友。” “佛雷德的……?” “是的。要说的话,嗯……应该说是观察日记的同伴吧。” 佛雷德的女性朋友多到像星星一样数不清 ,没可能一一去记得长相。但看这个劲头,感觉确实是和哥哥有相通之处。 (那么,就是自己人了?慢着,可是也有可能是在撒谎……) 虽说是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初次见面的人就知道自己的姓氏的样子,果然还是会在意。在陌生的异国自己只有单独一人,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是佛雷德的朋友?” 试探着问问看后,她歪着头稍稍想了一下。 “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不过蜜芮儿小姐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哦。佛雷德大人给我看了观察日记。” “……真的吗?” “真的。蜜芮儿小姐确实是在十三岁以前都和佛雷德大人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对吧。每次回家,每晚都可以被你带回卧室,佛雷德大人很得意哟。平时看起来很精神,但其实是怕寂寞的孩子呢。” “等……为什么知道那件事啊?” 应该只有一起生活过的家人才知道才对。因为被人知道自己兄妹一起睡的事的话会很丢脸很慌张,后来就不再这么做了。这段过去对谁也没有提过。 “还有,好像对自己的胸部非常在意,佛雷迪力克大人教你说如果每晚都抱着大龟的龟壳睡就会有效,结果尝试了一个星期都没有一点效果……” “不要————!已经够了,我明白了,别再说了!!” 比上一件事还更想要抹消的事情被讲了出来,蜜芮儿全身痉挛般的叫了出来。佛雷德带回那个大海龟的龟壳的时候说“这个可是治平胸的特效药哦”。但实际上完全没有那种效果,被他欺骗了以后整整一星期都抱着那个龟壳同床而眠,每晚都在佛雷德的观察之中。后来知道真相后怒气爆发的情景,至今仍记忆犹新。 微笑着望着因为羞耻而颤抖的蜜芮儿,她突然换了副表情继续说道。 “华特伯爵不在这里哟。现在居留在这里的是哥顿卿,大公的亲信中的亲信。因为他突然来到这里,华特伯爵已经离开了这里。” “华特伯爵?” 说得好像自己是为了见那个人而来的,不由诧异地反问。她吃惊地捂住了嘴。 “哎……难道说蜜芮儿小姐并没有听说被带来这里的目的吗?” “与其说是有什么目的,拐我的人说会让我见他的雇主所以我才跟来的。有很多事情想要调查……也就是说那个华特伯爵就是雇主咯?” “貌似是那样。我听说华特伯爵好像进入了这座城馆,就来打听一下情况……原本好像是决定以这里作为碰头的场所,但知道哥顿卿要来,就改变了地点了吧。也许是和通知的人错过了吧。” 蜜芮儿不由得向看来很了解情况的她探出身去。 “那个叫华特伯爵的人现在在哪里?我有话无论如何都想问问他。” “那个我就不清楚了。看来他的行动也很隐秘。” “在这里等的话,会不会回来呢?” “即使待在这里也得不到任何情报。不仅如此,待在这里只会遇到危险而已。刚刚不是才被袭击了吗?” 听到这里,蜜芮儿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想起缠在喉咙上的手指的触感,禁不住一阵恶寒。 “总之现在请先逃跑吧。哥顿卿又认得蜜芮儿小姐的长相,如果被发现的话立刻就会被带到宫殿去哦。” 看见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蜜芮儿也变得一脸老实。 “难道说你和佛雷德一起在调查些什么吗?像是和西亚兰大公家相关的事。” 怎么也不想说出李察的名字,尽可能暧昧地打听了以后,她嫣然一笑以对。感到那个笑容里有着肯定的意味,蜜芮儿下定了决心。恐怕他们现在正在进行什么工作,蜜芮儿在这里的话会造成不便吧。而且能给自己线索的人现在也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我知道了。我暂且离开这里吧。但是,我有同伴在的。如果我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他会担心的……” “哎呀,蜜芮儿小姐真是的,不用连诱拐犯也担心嘛。”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是很重要的线索啊,失去联络的话我会很为难的。” 慌慌张张地补充以后,她也理解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我来传话吧。来,赶紧换一下装吧。” 二人快步走出了房间。走进位于第一个拐角处的一间小房间,她递过来一套男装。这是良家子弟身份的人日常穿的衣服。 “因为你那身衣服配上你的头发,在西亚兰有点引入注目。” 跟希露菲蒂亚借的衣服是便于活动的料子,但毫无疑问是女性的服饰。一头短发虽然用头巾隐藏了起来,果然还是给人以不协调的印象。知道这一点的蜜芮儿老老实实地换了衣服。 “蜜芮儿小姐,请你听好了。在西亚兰女孩子剪短发是一种禁忌。如果短发的蜜芮儿小姐女性的身份暴露了的话,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请一定要小心。” 对着一脸严肃郑重地嘱咐的她,蜜芮儿也老实地点了点头。为自己操心到这地步,她果然不是敌人。 打扮完毕后,二人偷偷地出了房间,向城馆的地下走去。随着她们往地下走去,水声围绕着她们一刻也不停,空气也越来越凉。她说明道,这是为了搬运物资的水路。这里与外面的水路相通,沿着这条水路前进的话就能不被人见到而出到馆外去。水面宽度刚好够一只小划艇通过,两侧有铺着红砖的十分狭小的道路。船停泊的地方有照明,但在到达那里之前都是一片黑暗。 “从城馆出去走一小段路就有我的熟人在。请尽管依赖他吧。我会与你联络的。” 她利落地一边讲话一边吧油灯递过来。蜜芮儿郑重地望着她。 “非常感谢……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 突然发觉自己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她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乐呵呵地笑着。 “我是安杰丽卡。什么时候再见吧,蜜芮儿小姐。” 水流很平稳,但是可能是由于时不时飞溅起来的水花的缘故,红砖铺就的道路上有些地方结了冰,变得滑溜溜的。一边小心着不要滑倒,一边用油灯照着脚下的路前进。 周围都是一片漆黑。能够依赖的只有手中的灯火。水流的声音哗啦啦的在通道里引起巨大的回响,也可能有看不见前路的原因,突然变得不安起来。 (好冷……) 也许是因为在地下的缘故,身上冷得厉害,背上一阵阵地打冷战。尽管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仍然无法停止发抖。加上黑暗的作用,不由得想起了多余的事。 (想些快活的事情吧。——对了,刚才安杰丽卡所说的,是叫做华特伯爵吧……和莎拉同姓,应该是和她有关的人物吧。是不是家人呢?) 假定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雇用希斯来诱拐蜜芮儿呢?诱拐蜜芮儿的事好像对李察和大公都要保密,这又是一个谜。 (这次虽然见不到,不过果然还是想要什么时候能见见他,和他当面交谈。如果是莎拉的亲人的话,也就是和李察也彼此认识了。——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瞒着李察拐走我呢?难道不是自己人?) 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搞不清楚。 这里和有大家在保护自己的安全的亚德马利斯不同。自己不得不仔细考虑,慎重地行动。平时稀里糊涂的自己真的能做得到吗,一瞬间一阵不安流过全身。 (但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什么事都要给他做做看……) 就在用力握住拳头,喃喃自语的时候。 突然间,脚一歪,身体打了个趔趄。看来红砖有个地方是向外倾斜的。 一阵凉意直透背心。想着不会吧,脸都吓得僵掉了,可是一旦脚打滑,猛然间也无法重新站好。 “呜哇,诶,骗人的、咿呀啊——!!” 一边大声惨叫着一边往水路里栽进去。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全身被比想象的还要冷的寒意包围。斗篷吸水以后变得沉重起来,渐渐地剥夺了手脚的自由。 (不要开玩笑了。竟然在这种地方溺水……) 越是拼了命的挣扎,身体越是沉重,终于被平缓的水流带走了。水路意外的深,脚都踩不到水底。 (不要……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明明是因为想要帮助李察而打破了约定来到这里。难道要在这种地方死掉吗? (好冷——) 人原来是这么简单就会淹死的生物吗?恍惚中这么想着,蜜芮儿闭上了眼睛。 直到这样失去了意识,其实时间并没有过了那么久。 第二章 潜入搜查开始! “喂,菲利克斯。我现在要离家出走咯。又要请你陪我一起走了。” 这天真的要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尽管如此少女也并不在意,着手收拾喜欢的恋爱小说和日记本。 “兄长大人他啊,说要让我去亚德马利斯哦。你明白吗?说是要让我嫁过去啊。很吃惊吧?” “……” “你认为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了!喂,你也跟我一起来嘛。就算我和其他人结了婚,你也会陪在我身边的吧?” “……” “而且啊,兄长大人也要和亚德马利斯的公主结婚了,那个公主马上就要到西亚兰来了哦。不去见见她不行啊。因为不是很可怜吗?兄长大人完全没有王子殿下的感觉啊。又没有一头金发。” “……” “所以我要去跟公主殿下说这件事,请她回去。而且我也要跟着她一起到亚德马利斯去,给王子殿下做新娘。” 依然没有人回应自己一个人说得乐不可支的少女。她本来是在笑着做准备工作,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便不高兴地转过身去。 “菲利克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 被指责了的菲利克斯,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态度悠哉的走出房间去了。少女看着他离去,脸颊气鼓鼓的,但突然间想起什么又自言自语起来。 “对了。要和公主见面的话,必须要带点土产吧。送些什么会让她高兴呢……” 手指按着嘴唇,她环视四周。眺望窗户的对面一座座被湛蓝的湖水环抱的宏伟的宫殿建筑,视线最后停留在某个地方。 那是聚集了公国的至宝的藏宝殿。望着那蓝色的屋顶,她微微地笑了。 希斯回到房间,一打开门,一时间倒吸了一口气。 地上倒着一个男人。他的周围到处都是陶器的碎片,翻倒的长椅旁边蜜芮儿蜷成一团。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事。 “蜜芮儿,怎么了?” 急急忙忙关上门跑到蜜芮儿身边,她正偷眼瞄着那个男人,被吓了一大跳,肩头一震。希斯蹲下来跪在她的身边,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 “这家伙是……哥顿的心腹……” 听到他的低语,蜜芮儿的身体微微地侧过身来。察觉她的肩头正在微微颤抖,希斯吃惊地瞄向她的脸。 “你在哭吗?” “……” “让你落单是我不好。你很害怕吧。已经没事了。” 蜜芮儿点着头,倏地转过身来。就这样扑到希斯的胸前紧紧搂住了他。出乎意料地被抱住,希斯不由得一屁股向后摔坐了下去。 “喂,喂……” 几乎被撞倒,还被顺势用力推倒,希斯仰面摔倒在地上。被蜜芮儿压在她身下紧紧地抱住,不由得不知所措。 “都说别哭了。我们立刻就离开这里。这里有大公的亲信。我的雇主好像和我们错过了,已经出去了。” 解释了一番以后,抱住自己的力气却越来越大。这么大胆的行为还真不像她。 她大概是无意识地做出这种行为的吧。她的体重压在自己身上,感觉柔软,希斯虽比她年长,也不由得动摇了。 “喂,冷静一点。这个场面如果被你的母亲看见了,我会被打死的。” “——不用担心哟。在妈妈动手之前我就会痛扁你的。” 蜜芮儿突然起身开口。希斯抬头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她,终于发现了刺到跟前的一抹寒光,睁圆了眼睛。 目光相接的蜜芮儿脸上浮现起简直能把人冻僵的冷笑。那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表情。 “啊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兰斯洛特先生。在这种地方见面真是巧啊!” 希斯张大了口,结果因为太过惊愕,声音都变了。 “你是……哥哥!” 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对他感到心跳,希斯大受打击。蜜芮儿打扮的佛雷德才不同情他,虔诚地把空着的左手按在胸前。 “我向神致谢。今天是我人生第七等幸福的日子。玷污了我妹妹的脸颊的男人,我终于能用我这双手给予惩罚。” 一副感慨无限的样子祈祷完毕,佛雷德露出笑脸再次俯视着希斯。 “能见到你我真是高兴呀。我一直都很想见到你,想见得不得了。” “不,你那不是高兴的态度吧。这个……” 意识到自己的喉咙被一把小刀抵住了,希斯可笑不出来。佛雷德完全无视了他的抱怨。 “我还不晓得你被那个腹黑的伯爵饲养了呢。西亚兰神殿的中级神官,希斯克里斯.夏伍达卿。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诱拐我家的妹妹呢?” “……你不是知道了吗?连名字都调查到了。” 希斯讽刺用鼻子哼了一声。佛雷德盯着他看。 “神殿里聚集了很多异能者。身为那里的神官之一,你的能力好像是寄宿在你的眼睛里吧。能迷惑人心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对此很有兴趣哦。我很喜欢这种话题哦。譬如说,对了,你的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潜藏在哪里呢?把你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取出来的话,你会不会就失去力量呢?” 看着佛雷德重新拿好了小刀,就连希斯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你啊……是认真的吗?” “呜喔,最好不要乱动哦。我可不擅长使用刀具。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因为剑技不佳,还差点儿就留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错手噌的一下就刺下去了哦。” “喂——” “哎呀,奇怪了。右手不听我的话了。——啊对了,你是因为遇到在抹杀名单上排第三位的目标太高兴了吧。” 他一边笑着跟自己的右手说话,一边用小刀的刀身啪啪地拍着希斯的脸颊。看着这样的他,希斯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 “饶了我吧,伯爵。” 他痛切地感受到对手是在打从心里享受这种敲诈般的行为。只要一有空子就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刀子,可以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这样的杀意。被可怕的家伙抓到了,希斯不禁冷汗直流。虽然说如果使用自己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施以催眠的能力的话,至少可以从目前这个姿势逃脱,但在那之前就会先被那把刀子割断喉咙了吧。就算不使用能力徒手与对方一决胜负,一定也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为什么我非——得被这个小孩子压制不可啊……) 无视诅咒被美人计诱惑的自己的希斯,佛雷德不慌不忙地进入了正题。 “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想要取回‘星星’吧?” 希斯内心里吓了一跳,抬高了视线。 “你们这些神官是不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来攻击人类的。因为这是违反戒律的。一旦动手,自己立刻就会丧命。所以你们只能保持纯洁正直,只为了人世和别人使用力量。所谓神的使者,就是外表光鲜的跑腿吧。” “……你把我们当笨蛋吗?” “怎么会。我是在同情你们哦。神官们每个人都是那样认真的好人,却被小小的一颗石头握住了性命,任人宰割,这真是悲哀。不过把盗贼这个生计作为兼职的遭报应的人怎样都无所谓啦。” 呼,希斯叹了口气,把两臂绕到头部枕在脑后。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骗的了。 “要我怎么做?” “如果你向我宣誓你的忠诚,我就为你取回那些星星哟。” 希斯对着干脆地提出条件的佛雷德投以怀疑的眼神。 “有能够取回来的保证吗?” “有啊。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潜入宫殿的时候我看到过‘星星’。 只是因为那时不认为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就空手而回了。” 那份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啊。尽管觉得很可疑,希斯还是迅速地盘算着。想要的东西只有“星星”。如果能连那个也弄到手——不,哪怕是能知道所在地自己也能取回来给他看。 “要我和华特伯爵断绝关系吗?” “不断也可以啊。只要能作为我的跑腿探听情报就好了。还有,对了。你能给我告诉他蜜芮儿已经被别的什么人拐走了吗?如果他知道蜜芮儿平安无事的话,他大概又会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来。怎么说都是个阴险的家伙呢,那个人。” 这话轮不到你说吧。同时确实也无法否定。内心认同了他的说法,希斯松开了枕在脑后的手臂。 “真正的蜜芮儿在哪里,没事吧?” “这个你不用知道也可以的哟。下次再对那个孩子出手的话——” 一抹光芒划破空气飞了下来,擦过希斯的耳边插在了地上。 “……我真的会错手的哦。明白了没?” “……” (真是恐怖的小鬼……) 明明是深冬时节,鬓角却流下了汗水。不由得对他的母亲的教育方法产生怀疑。 “安杰丽卡。创作活动就到此为止,过来帮忙吧。” 随着佛雷德的呼唤,背后传来了吓了一跳地咽了一口气的声音。 “啊!实在抱歉!一个大男人被楚楚可怜的女装少年骑在身上欺负,看到这种状况不由得心跳不已……请务必让我运用于下次的作品中。” 开心地说着走过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栗色头发的年轻女性。匆匆忙忙地把写了些什么东西的记事本塞进怀里,取而代之掏出了拗细长的布条,莞尔一笑。 “那么失礼了。请让我为你蒙上眼睛。” “为什么呀?” “因为信不过你咯。” 佛雷德不客气地说道,把刀子从地上拔了出来。希斯愕然地抬头看着那把刀子。 “你总是做这种工作吗?妈妈会生气的哦。” “怎么会。我平时都是非常绅士的。只是因为对手是对妹妹出手的男人才会神经紧绷,做得有点过头哦。” “怎么可能真的对那种小鬼出手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见敏捷地把刀子换手的动作,希斯立刻就道歉了。 “听说你想追我妈妈所以才先跟蜜芮儿搞好关系……我家已经有一个爸爸了,所以不需要新爸爸哟。放弃吧。” “才没有追求呢。那个只不过是个谣言。蜜芮儿好像是误会了,不管我怎么跟她说弄错了,她都不肯相信我啊。” 愤愤不平地诉说着的同时,心里也嘟哝着,我才不要像你这么大而且又这么恐怖的儿子呢,于是发出无奈的叹息。 “——伯爵大人。那身女装不会是你的兴趣吧?难不成……” “不要多嘴。我想要让大公殿下大吃已经嘛。” “那么,从亚德马利斯来的新娘行列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谁?” “谁也不在……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一个志愿离家出走的少年,大概吧?” 轻轻地竖起手指,佛雷德笑容灿烂地回答。 进入西亚兰的李察在某个贵族的别墅里落了脚。 虽说国内也还有旧王太子派存在,在大公的权势之下很少有人能公开活动。如果在最后关头被倒戈了就麻烦了,为此在看清楚他们的立场之前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尽管如此,当然也有值得信赖的部下。他还有身为王太子时追随他的近卫队骑士。 当年还很年轻的他们如今也已添了年岁。那也难怪,当年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如今都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就在三天前,在归来的自己面前,那些大块头的男人们哭得抽抽嗒嗒的,看着他们,就决心一定要报答这些经过了如此长的年月仍坚持等待自己的人。 李察看着他们,想起了在亚德马利斯共同生活过的关系良好的同事们。但是每日都很忙碌,总不能一直都沉浸在这种伤感之中。 “——少主,请容我打扰一下。” 背后传来了硬邦邦的声音,李察转过身来。面前站着的是路多维克,是奶娘的儿子。他是一直潜伏在国内发展反大公派的关系网的功臣。他本来就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现在表情绷得更紧了。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华特伯爵那儿来了联络,说是有重要的话要跟少主说。” “伯爵吗……?” “当然了,他不知道这座宅邸的所在。他会在别的地方等您。” 路多维克的声音虽然冷淡,同时也蕴含着紧张感。昔日曾为王太子亲信的华特伯爵在王太子被流放后,变成了吉鲁佛德的亲信。知道他妹妹之死的内情的人,都以为伯爵由于对王太子的怨恨而背叛了。也就是说,对于聚集在这座宅邸中的人们而言,他是个叛徒。 才刚从和旧臣的密会归来的李察,把脱到一半的斗篷重新披好。 “我去见他。在哪里?” “少主!不行,如果是陷阱的话……!” “那个人不会加害咱本身的。而且我想问的事堆得像山那么高。” 大概是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严肃,路多维克没有再反对下去。 “——那么,请派身手好的人作为您的随从跟去。当然我也会和您一起去。如果对方有伤害您的意图,就下令杀了他。可以吧?” 为了以防万一而进言,他没有等待回答就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事少主。以前前去亚德马利斯拜访您时我也说过,您的用语太粗鲁了。对自己竟然用‘咱’来称呼,这不是身为王太子的人该用的说法。“ “知道了。——我,对吧。“ 面对自小就没有变过的啰嗦,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李察和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华特伯爵所待的地方是在街上一间非常普通的旅店。再怎么整洁,也不是大贵族会选来下榻的地方。看来是相当应急的停留场所。 “欢迎回来,李希特殿下。我一直在等您。” 前来迎接的伯爵满脸挂着和在亚德马利斯的王宫见面时毫无改变的微笑。称呼母亲给自己起的小名这一点也和过去一样。 “从那以后立刻就离开了亚德马利斯了呢。本来是在某间别墅歇脚的,发生了一些事变得很嘈杂,我只好从那里出来了。在这种地方招待您,万望见谅。” 房间里没有可以使唤的随从,一片安静。会面的两个人所在的角落里只有路多维克在待命。珍惜时间,李察注视着伯爵进入了正题。 “——你知道出现在王宫里的假冒大公之女的事件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伯爵并没有动摇。 “是的。是冒充玛丽露夏公主之名的妓女的事吧。我知道哦。” “命令兰斯洛特偷走那个公主的人是你把?” 一瞬间,伯爵注视着李察,笑容洋溢地点了点头。 “失礼了,我真是有点吃惊。没想到会被问到有没有向公主殿下派出刺客……正如您所说的,是我让兰斯洛特去的。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做那种事情?我想知道理由。你对兰斯洛特说的是不管真假都没关系,你想要的只是叫‘玛丽露夏公主’的人吧?” “那当然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我?”*[注] “如果是本尊的话,就不得不在她被恶人杀害之前保护她吧?因为你表面上是跟公主无关的人,我认为就算您打算保护她也会遇到障碍。反过来如果是冒充者,肯定是为了害你而出现的,也 就是说是不得不除掉的敌人。大公殿下恐怕不会连假公主的长相都知道吧?把抓到的假冒者说成是真人交出去也不错吧。这样做的话‘玛丽露夏公主’就会确实地被大公之手所杀,从这世界上消失。这样没有必要再派新的刺客,也就没有必要害怕刺客,公主殿下和您就都能够安心了。” “……” 他所说的话倒是有道理的。像是忠实的臣子会做的回答。但明明大公正是因为发现瑟西利亚是玛丽露夏所以才派来刺客,他却整个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语气在那装傻,李察无法压抑满腹的焦躁。是你大公进言了这件事吗,他明白这么问是不行的。 “——玛丽在七年前就死了。” 他压抑着声音说完,伯爵稍微陷入了沉默,最后垂下视线开了口。 “是啊。我的妹妹也在那个冬天死去了。等过了年,距那时就有八年了。你成长为出色的大人回到了祖国,但是莎拉却永远停留在十六岁不再长大。” “所以你才向吉鲁佛德进言,说了蜜芮儿的事吗?你告诉他这样就能让我痛苦?” 伯爵脸上又浮现出和平时一样的笑容,把脖子一歪。 “为什么我非要折磨你不可?你误解了。我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你的同伴啊。” “那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你回到西亚兰来啊。虽然我认为你不会忘记身为王太子的责任,毕竟你在亚德马利斯生活了那么久,应该多少也会有些动摇吧。那边有重要的公主殿下,亲戚们也全都在那儿呢。然后终于连特别的女性都出现了,而且还是拥有亚德马利斯王家血缘的小姐……” 李察的脸色一寒。对什么都不打算持有浓厚的兴趣,也不打算对什么执着,这样过来的生活中,要说有什么弱点的话,不是妹妹就是蜜芮儿了。这一点被戳破了。 “就算你不搞这些动作,我也不会忘记西亚兰的事.” “是这样的吗?你的好友可是用尽各种手段来把你留住啊。一边为了你而调查西亚兰的情势,一边为了动摇你的决心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利用——真是过分的人哪。你因此而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啊。” “我希望你不要讲他的坏话。有人会为了挽留我做到那个地步,我感到很高兴。而且说到利用她的话,你不也是吗?” 说话被坚决地打断,伯爵一下子盯住了他的脸,慢慢地开口。 “只要是为了西亚兰,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 感觉简直是在说“只要能让你痛苦的话”。本人可能没有别的意思。可是由于强烈的亏欠感,怎么都只能得出这种亏心的解释。 “——可是,事情变麻烦了。我本来打算让大公迎接替身的新娘,把蜜芮儿小姐寄放在我这里的……刚刚得到报告,说她途中去向不明了。” 到目前为止还一直努力维持冷静的李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什么……?” “本来的计划是带她到某个地点会合的,稍稍错开了。好像是在我从出门后才到达的,但是从那里就凭空消失了。城馆里有哥顿卿留在那里,难保不会被他抓走了。” 李察呆若木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猛然间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话。 “……蜜芮儿应该是从肯费尔德城那里回亚德马利斯去了。” “所以说,她出了那座城后,我的手下就把蜜芮儿小姐绑架走了哦。” 李察凝视着满不在乎的笑着补充的伯爵的脸。 “如果把蜜芮儿小姐当成人质,就连您也能够变得热心起来了吧。您是西亚兰公国所必需的人物。我不希望您被亚德马利斯夺走。如果能使您听话,区区一个蜜芮儿小姐的存在算不了什么——” “伯爵!” 因为过于愤怒而脸色发青,李察吼道。 口头说多少次自己会回来,伯爵还是无法信任自己。也许是担心王太子会变得对亚德马利斯惟命是从,为此而决定抓人质吧。还是说这只不过是场面话,其实是打算以私人形式把蜜芮儿带到吉鲁佛德那儿去呢?因为他应该知道,那样一来,自己就会尝到无比的痛苦。 (我本来应该一直送她到亚德马利斯的——) 现在才感到胸口被后悔填满。她是为了见自己而特意追过来的,本来应该负起责任为蜜芮儿的人身安全着想的。 他对哥顿这个名字有印象。七年前的事件中这个男人就跟随在吉鲁佛德左右,现在已经成为其亲信中的亲信。万一蜜芮儿被他抓到了,并没有办法保证她会被平安无事地带往大公的宫殿。完全可以料想到她一定不会乖乖听话,要是有什么情况发生,对方可能会加害于她。 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张被闪电照亮的苍白的脸。那张脸与蜜芮儿的脸重叠,一阵寒意流窜过背上,猛的打了个寒战。 如果她遭到了同样的事情的话。一考虑到此,恐怖的想象就在脑海里盘旋个不停。 “——如果蜜芮儿出了什么事……” 激动的眼神紧紧盯住伯爵。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刚才还一脸从容的伯爵第一次受到出其不意的攻击,睁大了眼睛。别过身背对就这样陷入沉默的伯爵,李察快步离开这个房间,把它甩在身后。 一边向出口走去一边毫不转身地向追上来的路多维克斩钉截铁地说。 “我去找她!” “不行!” 路多维克当场反对,并制止想要再次开口的李察继续说道。 “搜索的事请由我来安排。我立刻就派人去找。少主有自己的使命。今天接下来还有两次会谈——” “别开玩笑了。现在哪是做这个的时候。” “我才没有开玩笑。请您冷静下来。少主是为了什么才回到西亚兰来的。请好好想一想。” 路多维克的谏言没有错。忍不住焦躁的叹息,李察咬紧了牙,路多维克轻轻地把手按在他的肩上。 “那位小姐的话,脸皮够厚……不对是运气看来很好,一定会没事的。” 李察的手指倒插在刘海里,抱着额头叹息。事情不可能有那么乐观。他站在那里,满眼都是烦恼。 被一个人留下来的伯爵伫立在原地。 回想起李察斩钉截铁地说绝不放过时的眼神。他过去不是会用这么阴沉的眼睛看谁的人。至少在他还是西亚兰的王太子时不会。 是长年累月的屈辱与辛苦给了他那样的表情吗?还是说因为事关蜜芮儿这名少女呢?看来她的存在在他心目中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重要。 伯爵脸上完全收起了笑容,仔细地考虑起来。 睁开眼的时候,最先见到的是细绒的毛毯。 温暖的空气,温暖的被褥。听得到人们热闹的说话声和柴火劈啪的声音。还没有清醒的头脑茫然地想着,我到底是在哪里的房间里被裹在毛毯里的呢。旁边有了什么动静。 “啊,醒了吗?” 听到年轻男子的声音,吃惊地看过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探头看着自己。他戴着眼镜,有一张看起来头脑很好的脸,穿着深藏青色的立领的衣服。 “你可睡了整整一天了。因为体温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你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 “……” 蜜芮儿终于慢慢想起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从希斯带自己去的城馆逃出来的时候,脚一打滑掉到水里去了,到这里都还有印象。这以后就没有记忆了,大概是因为立刻就失去知觉了吧。然后,被谁救了起来。——是他吗? “啊……” 刚要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眼镜少年赶紧靠过来。 “起得来吗?罗迪恩,帮他抚摩一下背部。” 听了他的话正打算起来的蜜芮儿抬起视线,看见自己正上方有一张男人的脸,大吃一惊。 他一脸一本正经地坐着,而自己不知为什么把他的大腿当成枕头睡在上面。 “哇啊!” 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 “为、为什么是膝枕!?” 竟然和不认识的男人在熟睡中亲密接触。看她忐忑不已,那个男人慢慢的开口。 “因为你抱怨说没有枕头就睡不着,我只是提供自己的大腿给你睡而已。” “抱怨?”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提出这种要求的自己感到羞愧,蜜芮儿微微红了脸。 “对……对不起……” 名叫罗迪恩的男子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抽回了身体。黑色短发,面无表情,年龄大概是二十未过五。所着服装与眼镜少年相同。 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室内还有其他好几个男人。他们也都穿着一样的服装。房间里并排着大约有十张朴素的床,而蜜芮儿就睡在暖炉边堆着垫子和被褥的床上。 (难怪我刚才觉得非常暖和……多亏如此我才没有冻死啊。) 在温暖之中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可是突然低头看见自己的样子,立时倒吸了一口气。 大概是为了给在水里冻僵了的自己增添温暖,身上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毯子。不过,这也没什么。 问题在于,自己身上穿的是没有见过的衣服。从城馆逃出来的时候,应该是穿着跟安杰丽卡借的男装,可是现在很显然穿的不是那一件。也就是说有谁帮自己换掉了湿衣服。 “呀……、是、是谁、衣、衣服、我的!” 眼睛少年用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左右发问,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蜜芮儿。 “衣服?湿掉了所以给你烘干了。不是问这个?——啊啊,是罗迪恩哟,让他帮你换的。” “!!” 蜜芮儿转过脸注视着罗迪恩。帮自己换衣服也就是把自己身上穿的东西都脱掉,衣服脱掉后应该就会变成裸体,也就是应该被他看见了自己的胴体—— 脑袋里滴溜溜地直转着一个念头:这回才真的是嫁不出去了。头脑差点儿就变成一片空白之时。 “不是的,虽然我本来是想要给你换的,可是你说你自己来就行,就这样出了房间。” 听了罗迪恩一脸认真的说明,蜜芮儿这才回过神来。 “诶……我自己换的?真的吗?” “是的。一换完衣服,就又失去了意识。” 看起来没有说谎。看来无意识间少女的执着好歹是发动了,蜜芮儿舒了一口气。可是,脸色立刻又变青了。 一直贴身携带的蓝色小匣子——放着耳饰的那个匣子不见了。四下环视,连个影子也没有。 “不是吧……讨厌,在哪里?如果没有那个的话……!“ 难不成是在掉到水里时被水流冲到哪里去了吗? 都来到这里才把它给弄丢了,要怎么跟李察道歉才好?看见蜜芮儿慌了神,罗迪恩慢慢地从背后的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东西。 “是在找这个吗?“ 他边说边递过来的,正是蜜芮儿正在找的东西。被蓝布包裹着的匣子已经浸湿了,不过打开来后,内里的耳饰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太好了……“ 安心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双手紧紧抓着这个小匣子。 “很重要的东西吗?” 听到眼镜少年的询问,蜜芮儿轻轻地点了点头。李察的宝物安然地在自己手里。没有弄丢真是太好了,只是这样心情就被幸福笼罩着。 远远传来要沸腾起来一般的欢呼声,吃了一惊而回到现实里来。可能是由于安心下来头脑也稍微冷静下来了,总算有把握现状的余裕了。 “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伊尔泽恩的离宫唷。” “伊尔泽恩……?那个,你们是谁?” 眼睛少年惊讶地皱起眉头。 “你不认得这套制服吗?” “……没见过。” 点缀着紫色的深藏青色的制服,大概是军服吧。立领的衣服长度及腰,肩头装饰着金色的缨子,从那里垂下来的细小的银链描绘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系到左胸的口袋上。胸口的纹章是狮子和百合花的组合。腰系粗皮带,脚蹬长筒靴。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服饰,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于是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有这种事的。竟然不知道西亚兰的骑士团的制服……啊、难道说你……” 他满脸困惑地注视着迷芮儿,可是蜜芮儿比他更迷惑。她还在想骑士团到底是什么东西,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走了过来。每个人都很年轻,体格健硕,穿着同样的深青色制服。 “你总算活过来了哪——,小子。还以为你是不是死了呢。” “怎样了,亚力士。这家伙的身份,弄明白了吗?” “不,这个嘛……” 被称为亚力士的眼镜少年犹豫不决地看着蜜芮儿,放低了声音。 “他看起来好像是丧失记忆了。” (——哈?) 不理会眼都瞪圆了的蜜芮儿,男子们彼此交换着惊讶的视线。 “真的吗?连自己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吗?” “因为他说不知道我们的事啊!不认得西亚兰骑士团的制服这种事,不可能有的吧?整个人懵得厉害……一定是被河水冲走的时候脑袋被打到了,因为什么冲击而丧失了记忆了吧?” 对着热心地解说着的亚力士,蜜芮儿带着很不好的预感询问道。 “请问……骑士团是……?” “所以说是西亚兰骑士团了啊。直属大公殿下的西亚兰骑士团的第五师团。你真的不知道吗?” 看着脸色发白的蜜芮儿,亚力士带着同情的表情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果然是不记得了吧。真可怜。——向团长报告一下比较好吧。” 无法回答开始和周围的男子们交谈的他的话,蜜芮儿沉默了。她仔细咀嚼着刚刚听到的话,简直无法相信。 (直属大公的骑士团?那么,也就是说……我现在在敌阵的正中……!?) 本来都温暖起来的身体突然之间感觉失去了血气。明明本来应该是要沿着水路走出城馆外,去和安杰丽卡的熟人会合的,为什么会落到这里来啊。 (这下糟了……如果我的事情被大公知道了怎么办?肯定会被逼着马上结婚的,这样一来大公和亚德马利斯的政治联姻就成立了。那李察会变成怎样啊!而且还是什么骑士团,不是全都是男人的地方吗?啊,太危险了!) 找个空隙逃出去吧。可是伊尔泽恩的离宫到底是在哪里啊?逃出去以后应该往哪边走好啊? 无视陷入手足无措的蜜芮儿,亚力士他们还在说。 “副长他们不是说了嘛,从衣服上看,是打哪儿来的少爷不是吗?” “附近的别墅和住宅的派人去问过了,似乎都没有儿子失踪的。可能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啊?严重到失忆的地步!” “所以说由骑士团把他给藏起来不就好了吗。幸好这里有一堆和他同个年龄层的男人。不是说木隐于山林嘛。如果他有什么隐情的话,不是更不能把他赶出去了吗?” 蜜芮儿突然猛眨眼睛。从流入耳朵的他们的对话来解释,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是个 女人。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对待。 (对了,是这头头发的缘故……) 对西亚兰而言,女性是不可能留短发的。这件事她已经听说过好几次。所以对短发的蜜芮儿连是男是女的疑问都没有,从一开始就认为她是男的。再加上由于她不知道西亚兰的内情,就擅自误认为她丧失了记忆。 (这么说来,只要我自己也小心注意,女人的身份就不会暴露了呢。大概也不会被作为蜜芮儿带到大公那儿去了。——话说回来,在直属大公的骑士团做得好的话,搞不好能探听到敌人的情报……) 胸口怦怦地跳起来。她知道这是个危险的赌注。但是反过来想想,这不是天外飞来的好机会吗? “——那么我,暂且去向团长报告了。” 扶了扶眼镜,亚力士站了起来。蜜芮儿想也没想就就叫住了他。 “那个,请等一下好吗?“ 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蜜芮儿喉咙咕嘟一声,继续说道。 “我想道声谢,而且也有话想说……可以带我去见团长吗?” 在带领之下到达的房间里,面向桌子的那个男子,意外的年轻。 以被军队所任命的人而言,感觉有点过于纤弱,可是眼神果然伶俐,加上可能是浅浅的金发的缘故,看起来稍微有些冷漠。他大概就是这个骑士团的负责人,也就团长吧。蜜芮儿想着,向从正在读的文件里抬起眼的他打了招呼。 “……你就是,因溺水结果丧失记忆的少年吗?”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惊讶的神色。蜜芮儿坚定地回望着他。 “是的。承蒙保护,感激不尽。“ “……“ 对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在做更进一步的观察。沉默持续了有一会儿,蜜芮儿的额头浮出了冷汗。 果然很可疑吧?由于撒谎的内疚感,不知不觉胆怯了起来。 但是不可以在这里退却。这是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好机会。 根据听到的说法来推,蜜芮儿掉下水路后就随着水流漂到城馆外的尤诺河里去了,在河里被发现的。他们正在由于任务而前往伊尔泽恩的离宫途中,根据师团长的指示就把昏迷的蜜芮儿送到离宫来了。 在深冬的河里上下沉浮固然不同寻常,由于蜜芮儿身上穿着上等质料的衣服,似乎被认为是哪里的好人家儿子来河边游玩儿失足落水。派出使者到附近打听,却没有一点线索,所以一直在等她醒来。 最先发现蜜芮儿的亚力士因为过于担心她的病情而误会她失忆,这大概是件幸运的事。趁他就着误会向上司报告的机会,蜜芮儿决定利用这个状况。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无处可去。拜托您了,请让我留在这里!“ 胸怀坚定的决心发言,对方的表情却没有变化,沉默了片刻回答。 “那是入团申请吗?“ “是的。“ “……” 反应真慢。难得的好机会怎么能让它溜了,蜜芮儿情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 “我真的什么都做。虽然我做的面包好像是要命的糟糕所以对自己发誓决不再做了,但是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我做的话我也会每天早上都烤面包。还有,虽然不是很擅长但是我也会做饼干。如果借我木刀的话我也会冲在前锋挥刀战斗。所以,请不要把我赶走,拜托了!” 蜜芮儿拼命地诉说自己能回想起来的优点,他带着冷静的眼神问道。 “名字是?” “蜜……米歇尔。” 急忙间说出了一个合适的名字。当然不能够用本名来自称。因为“蜜芮儿”完全是女性的名字,不能在做纯男子的骑士团的入团申请时用。 不错,这里是男子的花园。这里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首先这一点一定要记在头脑里。 “——米歇尔。你的热情我也能感受得到,可是很遗憾,这件事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对这个冷淡的回答,蜜芮儿不打算罢休,还想要再开口。可是他毫不在意地站了起来,就这样走过来,从蜜芮儿身边走过后打开了门。 “总之先向其他人做个介绍吧。大家都在担心你。跟过来吧。” 看着他迅速地走了出去,蜜芮儿一时间愣了一下,赶紧向他身后追了过去。 位于伊尔泽恩离宫西边的宿舍是三层石造的建筑。这时候太阳早就下山了,晚饭也结束了,一登上向队员们的房间所在的二楼,立刻就听到到处都回响着嘈杂的声音。本来之前让蜜芮儿睡的也是这里头的一间,可是那时大概是由于睡迷糊了没有发觉这些噪音,现在觉得吵得耳朵都疼。每一间都充满了男子们粗大的嗓门大笑着或嚷嚷着的声音。 团长把面前的门一推开,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变大了。蜜芮儿向里头窥视,看见单手拿着酒瓶的满脸通红的男子集团,一下子堵住了呼吸。 (好……好邋遢……!) 情不自禁地板起了脸,团长确认了一下里头立刻就关上了门。隔壁的房间的门也一样一打开就立刻关上。看起来是在寻找某个人。 蜜芮儿诧异地想道,现在是在干嘛呢。正当此时。 “呜喔喔,伊泽尔斯~~” 从哪里传来了拉长了的声音。 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一个酒瓶,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明显是醉了。 他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单手环绕着团长的肩膀抱住了他。 “还在工作吗~~宴会早就已经开始了哦。呀哈哈哈哈哈” 团长用寒冷彻骨的锐利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个男人。虽然是事不关己,蜜芮儿也忍不住喉头咕嘟地响了一声。 (这、这个人,再怎么醉,对着身份高的人用这种态度不是糟了嘛……) 会不会立刻就被开除啊,搞不好会在这里就受到惩罚。咽下一口干唾液注视着他们,团长突然轻声地叹息起来。 “饮酒也要适可而止。明天还有任务哟,团长。” “——喝?” 蜜芮儿的眼睛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打量比较着。还以为团长一定就是眼前这位金发的人呢—— (这个醉鬼才是,师团长!?”) 重新目不转睛地看着团长,实在感觉不到那种威严。年龄和被称为伊泽尔斯的金发男子差不多年轻,深棕色的头发大概是睡相不好的缘故四处乱翘,一点儿也看不出像个上级军官的样子。从那张还流露出天真的面容来看,比起军人,他更像一个喜欢玩乐的青年贵族。 团长用依旧惺忪的睡眼看着注视着自己的蜜芮儿。 “嗯……?谁啊,这个少年” 面对着一脸“没有见过啊”的表情皱起眉头的长官,伊泽尔斯插了嘴。 “是之前在河里捡到的少年哟。” “哦哦!是那个水里的死尸啊。” “幸好没有变成死尸,但是因为打击而失去了记忆。因为没有可去的地方,说是想要留下来。您要怎么办?” 到底是公事公办的告知语气,师团长“呼唔”地哼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盯着蜜芮儿看。发愣着的蜜芮儿因为那句话而回过神来。 “拜托您了。请让我在这里工作!” 虽说只是顺水推舟,但偶然把自己拾起来的是西亚兰骑士团的这种幸运,不想让它溜走。 话尾自然就有种拼命的味道。 师团长盯得她更紧了。但突然间微微一笑。 “好吧。允许你入团。” “诶……谢、非常感谢!” 意外地干脆地被接受了,蜜芮儿脸颊兴奋得发红。接着,肩膀 就被师团长的手紧紧抓住猛摇。 “在我这个杰克.威伦斯将军的手下,为了征服世界的野心而工作到粉身碎骨吧,少年!” “是!……哈?” 受到热情的激励而劲头十足地回答了以后,才发觉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单词,愣住了。团长还抱着蜜芮儿的肩头不放,兴高采烈地凑近脸来望着她,突然间单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我是要成为世界霸主的男人,杰克.威伦斯。——就是这样!” 吐出神气的台词后,他啊哈哈地笑着猛拍蜜芮儿的背部。难得外貌长得像个贵公子,却被其言行给糟蹋了。 蜜芮儿呆若木鸡地目送和来时一样踉踉跄跄离去的他,伊泽尔斯则对她用冷静的表情解释说。 “不要在意。他就是那样的人。一喝醉就会说‘要去征服世界’,这是他的习惯。”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的视线变得有些缥缈。 “就算这样那个人明年也有三十岁了……” 晃悠悠地往前走的团长,突然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以后,他又大步地走了回来,再次将手用力地盘上蜜芮儿的肩膀。 “在做什么呢——喂,到这边来。不和我作为征服世界的尖兵的部下们一起喝个通宵吗?” “诶诶、那、那个” 肩头还被搭着,拖拖拉拉地被带着走,蜜芮儿内心直冒冷汗。 (什么嘛,看起来只不过是个醉汉而已……这个人真的是骑士团的团长吗?话说回来,没问题吗?骑士团的团长是这种样子……) 尽管是敌人,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潜入这种地方真的能够好好地打听到情报吗?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可是,已经冲到这里来了,现在才来犹豫也没用了。 (虽然搞不明白是要征服世界还是要干什么,总之先潜入彻底地搜查好了!) 一边走向醉汉们的酒宴,蜜芮儿重新为自己加油。 翌日早晨,蜜芮儿在团长室重新和师团长杰克.威伦斯会面。 “昨晚过的很开心哪,少年。你很能喝嘛,我喜欢。” 他用和昨晚完全不一样的清爽面容笑着,蜜芮儿回望着他,笑容有点僵硬。 “哈啊……谢谢您。” 昨天被醉酒的他带到队员们的房间里。被酒意正酣的他们围住,一直到早晨为止都被迫陪他们宴饮。虽说并不是不会喝酒,但头果然还是有点重。 “嗯、然后呢?想要进入我的部队是吗?年纪轻轻还真是好事。” 若无其事地断言的杰克,看来是和宿醉无缘的人种。队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拾掇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更有贵公子的模样。目光落在伊泽尔斯事先做好的听取调查书,他嗯嗯的点着头。 “因为在河里遇溺,以前的事情全部都不记得了呢……呼呣。还真麻烦啊。” “那个,拜托您了。我真的无处可去了。请让我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能被拒绝。怎么能放过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呢,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出了身子。 大概是这份气势传达到对方那里了吧,杰克仍垂眼看着调查书,哼了口气。 “叫做米歇尔是吧?” “是、是的!“ 顿了一顿,他笑吟吟地抬头。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面对理所当然的疑问,一瞬间有点胆怯了。可是也没道理现在再来改口。为了不显得可疑,她用尽可能堂堂正正的态度回答说。 “只有名字勉勉强强想得起来,可是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 点了点头,他翻着调查书。 “你不擅长用剑吗?” 蜜芮儿哑口无言。伊泽尔斯代替她回答道。 “让他持剑试过了,一点剑法也没有。连剑也没怎么碰过的样子。” “哼。哎,你这么看的话就是这样没错了吧……弓和枪也不会吗?” 蜜芮儿更是说不出话来了。伊泽尔斯一脸冷静地又回答了。 “不仅不懂用法,还差点儿害周围的人受伤。不要让他用比较好。” “……马呢?” “好像不是不能骑,可是有向自己人的阵地冲过来之虞,这一项也是不要让他做比较安全。” “……” “姑且为了慎重起见再说一下,也没有接受过大学之类的高等教育的迹象,既然说是记忆丧失,不管怎样都无法期待他那方面的表现。要做文官也很困难吧。” 啪地放下调查书,杰克愕然地望着蜜芮儿。 “也就是说,什么骑士的基础都办不到吗?这样亏你也敢提出入团申请哪。” 蜜芮儿无话可说,垂头丧气。是啊。重新想想,有骑士样的事情自己一件也做不来。 一大清早就被伊泽尔斯叫了出来,让自己拿一些普通的武器,可是首先就连用法也不晓得。好歹装模作样地挥舞了一通试试,看着来回挥剑的蜜芮儿伊泽尔斯好像愣住了。自己的剑技应该离骑士团的水平差得相当远吧。 说要让自己骑马试试就带自己去到马场,因为一次也没有骑过所以也没办法顺利地驾驭,好不容易才骑上去了却让马失控了,结果害他都陷入危险境地。 文化方面是最后一击。骑士团里有被称为书记官的文官,主要是做对军队的各种文件的保管和写作等工作,聚集了或修习有数种古代语言,或对在大学里学得的专业领域有所长等各种脑力派人才,只在街上的初等学校里学过读写计算和简单的历史的蜜芮儿是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的。 (这么一考虑的话,我岂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来吗?怎么办,要是就这样被赶出去的话……) “没用鬼”,这句话在脑袋里骨碌骨碌地打转。都来到了这里,却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门路被堵上了吗? 自初春的时候被叫到亚德马利斯去、成为佛雷德的替身以来,和有“骑士”之称的人接触的机会多到烦人,现在竟然连模仿他们都做不到。 用常识来考虑的话,在小市民当中培养大的庶民,就算装不来骑士也没什么气馁的必要吧。做不到是理所当然的,反而做得到才真叫奇了。尽管如此蜜芮儿还是很懊悔。身在线索伸手可及之地,却由于自身的不足把那么好的机会给白费了。 在二人的注视中,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思考。 (就算气馁也没有用哇。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得考虑自己能做什么……) 总之重要的是能继续留在这里。只要是为了那个目标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不会做的事情,我会努力到做得到为止。只要能派得上用场,我什么都做。所以请暂时让我留在这里吧。拜托了!” 她并没有低头。只愿自己满溢而出的干劲能被传达,她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 一动不动地回望过来的杰克脸色浮现出一抹大胆的笑容。 “——表情不错。” 他抓起手头的笔,在纸上麻利地写着。 “好吧。米歇尔,我任命你为我等第五师团的杂工!” 对于这得意洋洋地宣布出来的话,副长伊泽尔斯用吃惊地表情看着他的长官。蜜芮儿则两眼生辉,与他的反应形成对照。 “谢谢!” “但是,只是临时入团而已。” 喜滋滋地道了谢的蜜芮儿听到那句话,迷惑不解。 “诶……临时入团?” “再怎么说是为人手不足而烦恼,也没有富余到连没用的人也要养起来的地步。如果在入 团考试里合格了,我自会向大公殿下推荐你,正式授予你作为骑士的勋章。” “考试!?” 忍不住失声大叫了出来以后,杰克轻轻地一抬眉,点了点头,就好像在说“那是当然的”。 “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做才入团的哦。哎,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丧失记忆的少年冷不丁扔到深冬的天空下的哟。重点是考合格就好了。” 黑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亲切的神色,杰克爽朗地笑了。相对的蜜芮儿却在为意想不到的展开而焦急。 为了入团竟然还要考试,想都没有想过。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那也是应该的吧。尽管至今为止都在和白百合的骑士们交往,关于骑士团的规定却完全不知情,现在又重新认识到这一点。 (说得也是呢。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啊。我看得太简单了吧。) 如果连入团都可以办到的话就可以尽情地探听大公身边的情报了,本来是一直这么想的。不由对自己的不知世事感到很懊恼。 (可是,考试合格的话,说是会向大公推荐我……可能能够接近大公那个家伙也说不定。这不也是个好机会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考合格给他看看。下定了决心,抬起脸来。 “我知道了,我接受考试。但是,要做什么事好呢?” 一边鼓起干劲,一边试探着问道。凝视着这样的蜜芮儿,杰克微笑了。 “不用那么紧张也可以的。内容和时日随后会告诉你的。在那之前就作为实习生,学习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他说着把一张不知写了些什么的纸递了过来。看了一下,是一张时间被划分得很细的计划表之类的东西。 “我等第五师团最近稍微有点松懈哪。你作为我直属的杂用人员,希望你按我的命令把这个状况修正过来。” “我知道了!请交给我吧!” 蜜芮儿干劲十足地接过了那张表,目光落在上面。 “……那个,不好意思我有疑问。” “怎么了?” “这里写着‘夜晚八点,酒宴’,这怎么说……?” “因为要举办酒宴,所以你也要来陪,就是这个意思。” “每、每天吗?” “当然了。” 那才叫做松懈不是吗,蜜芮儿想着,但好不容易能够临时入团,也得到了工作,还是决定不要深入追究,就这样放在一边。 “那么重新打个招呼。我是西亚兰骑士团第五师团的师团长,杰克.威伦斯。这位看起来很冷血的金发是伊泽尔斯.霍华德副长。在你的指导官确定之前,你的监督就交由他来做。加油唷。” “是!请多多指教!” 自己也有做得到的事。在这里就能够为李察探听情报。这件事情多令人欣喜啊,蜜芮儿心头激动不已地点点头。 顺便问了一下一直很在意地事情。 “大家都是为了任务而来到离宫的吧。到底是什么任务啊?” 伊泽尔斯瞅了杰克一眼。感受到他的视线,团长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回答道。 “大扫除哟。给伊尔泽恩的大扫除。” “……扫除?” “没错。因为近日这里会有宴会,为此要预先做准备。你……对了,失忆了所以不知道吗。大公殿下就要迎接来自亚德马利斯的新娘子了。那个新娘子的欢迎典礼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蜜芮儿心里吓了一跳。为终于到来的自己的替身新娘举办的欢迎宴会就在这里进行。而自己则被为此做事前准备的人们捡到也来到这里,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这样啊。骑士团连大扫除也做啊。” 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吃惊,蜜芮儿改变了话题,团长浮现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的笑容。 “很快乐哦,大扫除。心灵会得到洗涤。呜呣。我最喜欢大扫除了。” 手肘垫在桌上,托着腮帮子,他饶有兴味地盯着蜜芮儿,看了又看。 因为队员的房间都住满了,蜜芮儿的睡铺只好仓促地安置在三楼的杂物房里。 尽管简朴,可是至少有床,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是间单人房,这点最令人高兴了。不管怎样小心,如果和其他队员同住一间房的话,总有一天绝对会瞒不下去的吧。 单独一人在房间里冷静下来后,蜜芮儿重新考虑了今后的事情。 这里不是亚德马利斯。不是在身边人都是同伴,一直受到他们保护的地方。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而已,换言之自己的安全只能靠自己来保护。不仅没有人会保护自己,连认识的人也没有。完完全全变成孤独一人了。想到这里,变得有点怯弱,她赶紧把那个念头赶走。 (总之,在这里要尽可能不引人注目,老老实实地度过。如果让人觉得可疑而被赶出去可不行,而且如果身为女性这件事暴露了的话也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不注意不行。) 为了潜入调查,要避免引人注目的行动。而且要舍弃自己身为女人的身份,作为男人生活。蜜芮儿把这两件事都铭记于心。 (要尽可能像个男人那样行动。对自己也用“俺”来称呼比较好呢。) “吭吭”一声清了清喉咙,暂且练习看看吧。 “阿……俺哪——” 笑嘻嘻地试着开口说说看,因为说不惯的说法脸都抽搐了。 (不行……我办不到……至、至少、要说得出‘咱’)【崩溃中,干脆把俺译成爷,把中文的俺留给仆好了】 勉强与自己体内身为少女的那一部分达成妥协,蜜芮儿注视着蓝色的小匣子。 在亚德马利斯的时候总是在身边守护自己的人,现在不在这里。 想到这点胸口就一紧,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生疼。但是这次要由自己来守护他了。想到自己是为此而来的,蜜芮儿把痛苦转化成干劲后,决定暂且先睡下了。 杂工的清晨来得特别早。 这一天蜜芮儿也在天色尚昏的时候就醒来了。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走出了房间。 首先要去的是户外的水井。骑士团在广大的伊尔泽恩离宫内部的西侧借用了一栋房子,有一口专用的水井。 汲起水来转移到专用的盆里,把它搬回宿舍楼放到大厅里,然后又往水井走去。这样往返了约有二十回以后,这回就该拿起水桶和棍棒上楼去了。 走廊的两侧并排着一扇扇的门。来到门前,蜜芮儿毫不留情地用棍棒敲打起水桶来。“起床了——!!” 一边喊着一边打开门来,锵锵地敲着水桶。在突如其来的响彻耳际的刺耳的噪音中,屋内有好几个睡着的队员都一跃而起。 “怎、怎么了。” “谁呀,吵死了。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身上的衬衫乱七八糟的,敞着胸,留着拉碴胡子的男人们用还残留着酒意的迟钝眼神怨恨地看过来。 (一大早就这么邋遢……!) 蜜芮儿想是这么想,当然没有宣之于口。今天也要忠实地执行作为团长直属的杂工的任务。“早上好!已经起床的人,请把还在睡的人叫起来。水在下面已经准备好了。” “你……是叫做米歇尔吧?为什么这么精神啊?” “总之大声地敲醒你们,这是团长说的。” “我说,你昨晚确实有和我们一起喝酒了吧。而且还留到最后。” “这样也不会宿醉吗?啊~年轻真是耀眼啊。” “喂喂,演习比团长迟到的人,要罚跑演习场一百圈哟!” 向着睡眼惺忪懒洋洋地起身的他们大喝一声,蜜芮儿就出了房 间。感觉到背后传来嘎吱嘎吱起床的动静,她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打开门,又是喊着“起床了!”走进去,果然仍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你一大早的未免太精神了点吧!” “啊、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工作。” “不需要——唷,起床员什么的。” “把我的安眠还回来!” “这是团长的命令!” 对着不肯死心的骑士前辈们,蜜芮儿堂堂地撂了话。哇啊啊,叹息声不断传来。 “那个老大不小的家伙,因为自己起的早就连我们也被强制起床,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而且还是不可置信的海量!他什么时候睡的啊!太霸道了!” 对于他们对团长的评价,蜜芮儿在心里悄悄地表示同意。明明每天晚上都举行酒宴喝到很晚,团长杰克却从早上开始就精力充沛,在早饭前的演习中比谁都要早出阵,还在空无一人的演习场一心一意地做准备体操。而且对于比自己晚出阵的人,二话不说就处罚他们绕演习场跑一百圈。他大概是队内最有活力的一个了吧。 “请用冷水洗洗脸,好好地清醒一下。团长已经起床了哟!” 只留下这些话就往下个房间走去的蜜芮儿一边打响了水桶一边掉转步伐。虽然同情他们,她可没有空闲总是听他们抱怨。自己身上也负有把第五师团的全员都敲醒这等重要的使命。 起床员的任务结束以后,蜜芮儿向食堂走去。 现在开始进入早晨的演习,在此期间要准备早饭。话虽这么说,队里有专属的炊事班,蜜芮儿没有必要做饭。只是,当配餐员与蜜芮儿轮换休息后,所留下来的空缺就由她帮忙补上。 打了招呼后进去,另一名叫莎夏的配餐员笑面相迎。 “早上好,米歇尔君。今天也好好干了呢。” 二人的年龄差距就像祖母和孙子一样,她似乎很同情蜜芮儿的境遇,事事都给予关照。现在也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昨天,有街上的商人来了吧。留下了很多东西哟。” “啊……‘杰弗里’的糖球!” 看见熟悉的包装纸,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这是在商业区生活的时候,经常去买的那家糖果店的商品。看来似乎在西亚兰国内也建起了分店。 “谢谢你,莎夏。” “哎呀,不用谢哟。不过要对大家保密哟。” 自己因为一两颗糖果就单纯地开心起来,反过来好像使她很高兴,莎夏笑嘻嘻的。蜜芮儿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拿近眼底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了脸。 “对了。那个商人有没有说什么?街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嗯,没什么特别的……” 莎夏歪着头,好像感觉不可思议地投回了视线。 “你啊,每次有商人出入你都会留意,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什么想调查的事我来帮你问问看吧?” “啊,嗯,不是那样的。——只是,我想哪怕只有一点,如果有能取回自己的记忆的线索的话……” 看着垂下眼睛的蜜芮儿,莎拉同情地点点头。 “是这样啊。啊啊,如果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我立刻就会告诉你的。” “嗯,谢谢。” 笑着回礼的同时,蜜芮儿在心中低喃着。 (如果有类似李察被大公逮捕的的事情发生的话,绝对会有流言传出来。但是没有那种流言的话就是说他还平安无事吧。而且,大公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 自被任命为杂工以来,一直在尽可能地和各种人接触,进行交谈。不管是怎样琐碎的事情都无所谓。总之目前想要的就是情报,骑士前辈们举办的酒宴如果有来邀请的话都一一应邀,直到最后都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和随队而行的炊事班呀佣人们等也尽可能地进行交流,对于队伍的事情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听过。 “那么很不好意思,今天也要快点来帮忙了。” 被莎夏一催促,蜜芮儿中断了思考,开始做配餐的准备。 首先要打开窗户,从给食堂的空气换气开始。用水擦拭长桌,把装着牛奶的瓶子和放着餐盘、叉子和勺子等的箱子放好。第五师团有大约一百人,和其他师团相比的话好像格外少,即使如此也要准备一百人份的配餐,还是很繁重。 好容易完成了准备工作,把用来盛烤好的面包和煮好的汤的餐具分门别类放好后,结束了演习的骑士们就一窝蜂地涌入食堂来了。室内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米歇尔,这边!” 盛完汤后累得忍不住“哎呀呀”地叹着转过肩,就看见亚力士在正中央的座位上对自己招手。被河水冲走时最先发现自己的就是他,大概也有这个缘故在内,他事事都为蜜芮儿操心。每次他都会在食堂都为蜜芮儿确保一个座位。 “辛苦了。每天都很累吧。有好好睡觉吗?” “嗯。怎么了?” “因为你每天晚上都会被邀请出席酒宴吧?拒绝了也没问题的。再怎么说是前辈,他们的行为也是违规的。” “违规是指熬夜的事吗?” “那个也算,我指的是酒啦。直属大公殿下的骑士团在执行殿下所命令的任务时饮酒作乐,真是不像话。” “诶,是这样吗?” 没想到团长每晚都带头一再违规,蜜芮儿吓了一跳。了解这一点的亚力士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是因为没有比现在更出人头地的希望,也胡闹得太过分了。如果传入了殿下的耳里,恐怕不是降职就能了事的。” “出人头地……团长已经够出人头地了的吧?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将军。” “又不是只要当上将军就好了。为了留在军队里连家庭都背叛了,被托付的却是一个新成立的累赘集团,团长还真是可怜。” 所谓第五师团,似乎是在西亚兰骑士团的五个师团中位列末席,被其他师团所轻蔑的一个团。在这里的数日间蜜芮儿也听到了这个说法。担任师团长的杰克.威伦斯出身名门,但由于被委任以第五师团而失去了发迹的机会,被这样谈论着的本人好像也没什么工作的热情。 “背叛家庭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好像有什么内情,蜜芮儿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亚力士飞快地往坐在远处的杰克看了一眼。任凭留长的深棕色头发因为睡乱了的缘故很有活力地往上翘,年轻的团长正和周围的骑士们谈笑风生。 “团长出身的家庭是代代侍奉大公殿下的名门。不仅是父亲和兄长们,连团长自身也是前大公殿下的忠实骑士。可是,在当今的大公即位的时候,父亲和兄长们都辞去了职务。于是只有团长留在了骑士团。当时好像受到了相当厉害的抨击,说是即使违背家里的方针也要做识时务之人,骑上优胜的马吗~之类的。” “哦……” 知道有即使违抗吉鲁佛德大公的即位也要贯彻对前任大公的忠义这等耿直之人的存在,蜜芮儿高兴起来。无论如何都想要这样出色的人来当李察的同伴。一边那么想着,一边偷偷地看着团长的背影。 (可是团长在父亲和兄长们都辞职以后,还独自一人跟随在吉鲁佛德身边。为什么呢?说什么因为想要出人头地,他看起来并不像那么会算计的人啊。) 听了亚力士的说明,蜜芮儿欹着脑袋。 “不是因为所侍奉的君主换代了,自己也不得不引退这个理由吧?” “不是那样的。也就是说……表明不想侍奉当今的大公殿下的意思。” 到底不是可以大声 说出来的事情,他轻声嘀咕着。 “这么做而离开的人有很多。当时的骑士团的师团长中,四个师团的将军都辞职了。现在的将军都是大公殿下即位后才任命的的人。而我们第五师团是新成立的,像这回这样的宴会,不是让我们做警卫而是让我们做扫除之类的,我们正是这种赘物师团啊。” 亚力士一脸郁闷地说。被那样看待,对于属于这个师团的人们来说果然很无奈吧。 “副长也一直都待在军队里吗?” “团长受命为第五师团的师团长的时候,亲自指名了副长。他们好像是自学生士官的时候就认识了,尽管性格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关系倒是很好哪,那个不拘小节的团长和有不会笑的冰霜男之称的副长。” 随声附和着亚力士的解说,蜜芮儿重新向食堂中放眼望去。这么说来有件事一直都很在意。 “这个师团里,年轻的人还真多啊?” “啊啊,因为有很多人刚从学校出来立刻就被分配过来啊。我也是去年才刚入团的。然后还有,哎,说起来难听,就是得罪了权贵被左迁到这里的人哪。” “呼嗯……” 所以才说是“赘物集团”啊。蜜芮儿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回转着视线,却因发现了一个异质的集团而瞠目。 (——嗯?奇怪,原本就有那些那般魁梧的人存在的吗……) “魁梧”,这类形容词恐怕还形容得不够准确。在本应是相当青春活力的年轻人聚集之所的第五师团里,他们那粗野的容貌很引人注目。更何况他们还形成了集团,更是格外惹眼。无论哪一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虽然很没礼貌,但是对他们的面貌只能用凶恶来形容。在那些面容之中,还有人脸上刻着粗大的伤痕,有的人则戴着意味深长的眼罩。故事里出现的山贼啊海贼等人物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想着想着蜜芮儿不由得看得入神。亚力士冷冷地出声。 “不用在意哟。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危害。只要不对那些家伙出手,他们什么也不会对你做。” 一边听一边继续仔细观察,便发现大块头的男人当中有个少年,仅此一个,还是十几岁模样。他有一头红棕色的头发,表情非常不爽。而包围着他的大男人们展现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极为良好的礼仪,连窃窃私语也没有,静静地吃着饭。 “他是我读书时的同级生,不良到极点。我一直都担任级长的职务,都是因为他害我遇到了很多的麻烦。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是他的父亲派来的保镖军团。他姑且也算是有钱人的儿子。” 亚力士干巴巴地说明了一番,心念一转,担心地看着蜜芮儿。 “米歇尔,小心一点唷。因为你是老实人,说不定会被那些不良的家伙盯上。” “诶……嗯,我知道了。” 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获得“老实”的评价,吓了一跳的同时,蜜芮儿也思考起来。 就算用“骑士团”一言以蔽之,里头也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啊。 吃过早餐以后,第五师团就进入离宫的清扫工作。在此期间,打杂工的蜜芮儿又有新的工作。 抱着堆积着小山一样的待洗衣物的水盆一经过走廊,到处都有手伸了出来。 “喂,新来的,洗衣服吗?我的也拜托了。” “我的也是!” 待洗衣物又重新堆出一座更高的山,蜜芮儿一边笑着,嘴角不由得有点抽搐。 “是是……小菜一碟。” “是吗?那我也要。” “哎呀——真是能干哪,这回的新人。佩服佩服!”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且用亲切的态度回应着,心里暗暗地叹着气。本来骑士团是应该有洗衣工随行的,但第五师团却没有,因此迄今为止好像都是自己动手、各洗各的衣服。蜜芮儿就在这种情况下偶然地入了团。他们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把衣服都硬塞给她洗,结果就变成了这么个情况。 之前豪爽地说什么都做的是自己,也不打算就这点程度的事情抱怨,但到底是接下了几十人份的活,笑容不由变得有点僵硬。不过也有好处,因为给骑士前辈留下了好印象,在酒席上这个事情那个事情他们都会痛快地跟自己说。所以她决定把这个境况也视为一种幸运。 伊尔泽恩的离宫水源丰富,有很多个供水点。走到宿舍的背后宽敞的洗衣场,蜜芮儿从井里打起了水。 “呜哇、好冷……” 脱光鞋袜进入水盆里,水冷得她脸都有点皱了。她用踩踏的方式来洗衣服。每天洗衣服的这个时候,都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在这里整理至今为止入手的情报,就成为她每日必备的功课。 (团长和副长都是侍奉前任西亚兰大公——也就是李察的父亲的骑士,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但是,事实上却作为吉鲁佛德大公的近卫骑士,接受了他的命令才来到这里……那两个人果然是敌人没错吧。) 尽管是直属大公的骑士团,第五师团和其他团相比,骑士的人数也好随行的佣人也好都不多。可以看得出他们被冷落了。而且,出身名门的团长杰克虽然悖逆了父兄也要侍奉大公,却被派来管理这种赘物集团。 (那也就是说,团长被大公讨厌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做到那种地步也要来侍奉自己的话,给予他信赖也没什么不可吧。尽管如此还是遭到冷淡对待,杰克就什么想法也没有吗? (要是,因为那样而对大公抱有不满的话……难道不能说服他站到李察这边来吗?) 她注视着身边堆积着的大量待洗衣物。第五师团只有百余来人。不过既然身为大公的骑士,在战斗力方面和情报方面应该都颇能助一臂之力。话是这么说,尚未知道被称为赘物集团的他们的实力,关于那一方面还不清楚会变成怎样。 (要不要把话挑明看看呢……) 忽然想到这个念头。不过立刻就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可以轻率地说出来的事。即使说是受到了冷遇,那些人在目前肯定还是敌方的人,不知道会在什么事情上拖李察的后腿。一定要谨慎行事。) 得出再在队里多观察一阵子看看的结论后,蜜芮儿停下正踩着所洗的衣服的脚,抬起了脸。 伊尔泽恩的离宫为茂盛的绿树和丰富的水所泽被。这个地方有着在遥远的过去因有名的魔法使而涌出温泉的传说,曾是大公家的温泉疗养场。之所以用过去时,是因为在这数年间完全没有被使用过。 昔日吉鲁佛德大公的幺妹玛丽露夏公主曾在这座广阔的宫殿里生活过。这件事是在昨晚的酒席间才听到的。 听说那时身体虚弱的玛丽露夏曾多次来这里疗养,对涌出温泉的这座离宫感到喜爱的前大公也经常来拜访。但是七年前——过了年就变成八年——在受到什么人袭击的离宫里,幼小的公主负了伤,就此变得行踪不明。“然后据说在离宫里,只有侍奉公主殿下的侍女们的尸体倒在那里——” 回想起告诉自己这件事的骑士前辈那因酒而变得口齿不清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想象起那个情景,蜜芮儿一阵发冷。 (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竟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明明身在明亮的太阳下,却觉得寒意急剧增加。 但是玛丽露夏还活着。名字改成了瑟西莉亚,在亚德马利斯的王宫中生活着。而且自己为了想要帮助她的哥哥爱瑟鲁巴特王太子——李察,而来到了这里。 (现在可不是畏畏缩缩的时候哇。吉鲁佛德那家伙是个如何无法无天之人,光靠听说是无法了解的。既然已经来到了那个恶人的身边,无论如何也要捕获有利的情报。) 第三章 做梦的公主 深蓝色在西亚兰公国被视为高贵的颜色。在与那种高贵颜色的水流溢之湖相拥的宫殿里,他坐在摇椅中向外眺望着。 对心腹大臣所朗读的报告书置若罔闻,而考虑着亚德马利斯来的新娘的事。应该就快要到达伊尔泽恩的离宫了。已决定在那里举行欢迎典礼后,一日也不耽误地迎入这个宫殿来。没有时间来进行慢腾腾的订婚仪式和公开的宴会等。新娘子恐怕会对这个急躁的日程发牢骚吧,但自己是打算一见面就立刻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的。随侍的宫廷占卜师也赞成说那样比较好。 突然间大臣的声音插了进来。对着亲信中的其中一人耳语了些什么后,带着难看得可怕的脸色走了过来。 “——公主殿下失踪了。” 对于这悄声的报告,他什么特别的感慨也没有地断言道。 “别管她。” “那个,其实是……” 听到用压得更低的声音继续说出来的话,就连他的眼睛里也现出了锋利的神色。还以为最近挺老实的,看来来到这里后就玩真的了。 他没有耽搁多久就下了命令。连一丝的踌躇都没有。 “既然对呆在这个宫殿不情愿到了这个地步,就让她再也回不来吧。” “可是,要给亚德马利斯的人质又要怎么说?” “用别的人来代替就好了。” 对这简洁明快的决策,大臣没有发出异议。 “那么,向第五师团团长发出通知吧。因为公主殿下好像是往伊尔泽恩的离宫去了,就让威伦斯将军动手。” 对于那个提案,他连反应也没有,又变成漠不关心的表情,只是眺望着湛蓝的湖水。 怒吼声响彻第五师团的书记官室。 “米歇尔、给第四师团的三级文书还没好吗!” 听到成为指导官的拉乌尔的声音,紧握着钢笔正书写着文件的蜜芮儿一边移笔一边回答道。 “还、还没有。” “太慢了!三秒内完成!” 强人所难的指示一飞到,果然不由得瞪起眼睛抬起了脸。 “不可能!话说回来,两分钟前才交给我做的哟!?” 反驳了以后才暗叫糟糕地闭上了嘴。“不可能”这句话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这个爱挑剔的前辈书记官面前。 “哦——。不可能吗?还没做就这么没干劲的家伙是不需要的。回去!” 一记落雷,周围工作中的其他书记官都缩起了脑袋。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被发火时的情形吧,集中过来的视线有着“这个新人也真可怜啊”的意味。但是蜜芮儿脸也不抬地回应道。 “刚才对不起!立刻就拿过去!” 交给蜜芮儿的主要是誊写给其他师团的书信的业务。并不是从头开始书写文件,只不过是将事先分项列举好要件的信函依照指示写成公文,所以和其他书记官的工作比起来要简单得多。因此不可能之类的话说出来真的是很丢脸的。 这次分配说是因为笔迹漂亮受到器重,所以特别留意要尽可能端正地书写后,这才把写好的东西拿着站了起来。 “拉乌尔前辈、做完了!” 得意地交出去,回应的却是冰冷的声音。 “太慢了!已经不用了。” “为、为什么啊?” “我自己写好了。在你磨磨蹭蹭的时候喔。三十秒也不用就能写好的东西,你到底做了几分钟?” 听到这充满挖苦的话吃惊地一看,确实他的手边有份和蜜芮儿所写的一样的文件。他应该一直在写其他的文件,然而不知何时连那份也写好了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写好的,你这样不是重复花费劳力吗!” “别只会口头应人!因为你无能我才没办法的吧!” 被吼成无能,头脑嗡地一声。如果是因为完成的文件差劲而被责骂的话也就算了,被人连看也不看就说那种话,真是蛮不讲理。 “我可是拼命地写了的!?” 忍无可忍地抗议后,就被狠狠地瞪了。 “笨蛋吗你。你的心情什么的是不必要的。要看的是你写的有多好看多快,还有能不能完成工作量。要求的就只有那份能力。做不到的家伙不要发牢骚。” 他无情地放弃了蜜芮儿,并且加以冷嘲。 “你还是适合敲响水桶制造噪音的工作哟。” “……!” 知道自己被愚弄了,蜜芮儿猛然间怒火中烧。如果是平常的话,此刻她就会乘着怒气把对方给打倒,但现在不可以那么做。使劲儿忍耐着开了口。 “那么,请给我下一份工作。从下次起我会尽量迅速地做完的!” “是吗是吗?” 拉乌尔从旁边堆积着的一捆捆文件中嘿哟一下抽出一捆来,塞给了蜜芮儿。 “五分钟做完。” “五……!?” 很明显有五六十张。正打算要抗议说没可能做得到吧,对方回了自己一个讽刺的笑容。 “做不到吗?我的话三分钟就可以了哦。” 被对方用昂然自得的表情一说,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丹田直冲上来。蜜芮儿紧紧地抓住了文件。 “知道了。我做!” 被用鼻子哼地嗤笑了一声。把那个甩在背后,蜜芮儿眼里翻腾着熊熊燃烧的干劲,冲回了自己的座位。 (嘁——、气死人了——!!) 是夜。回到自己房间的蜜芮儿砰砰地扁着枕头。 在那以后,结果还是无法用五分钟写完六十份文件,受到“也不过如此”之类的挖苦的洗礼。可是事前说要做事后却办不到,这是事实,所以一句话也回不了嘴。 (什么啊,什么呀啊那个只会挖苦人的家伙!火大——!!) 如果拉乌尔纯粹只是性格恶劣的前辈的话,自己大概也就不会火大到这个地步了吧。因为他是个不仅嘴皮子厉害工作也能干的男人,连能发句牢骚的破绽也没有,才叫人生这么大的气。 他做的工作别人做起来就像被卷进了严苛的训练。说他能干应该是没错的。所以没有工作能力的自己无法对他还击。可是就是会感到生气。 (要跟前辈堂堂正正地对抗,就要从努力到能够完美地完成所交代的工作做起) 一直趴在床上的蜜芮儿抬起脸来,一边“哈哈”地大口喘气一边思考道。 不可以被赶出书记官室。这是难得抓住的好机会。还没有掌握到任何秘密,玩笑不得。趁着书记官室无人的时候偷窥文件的话,应该就能够巧妙地打探得到情报。 为了这个目的,不惜任何代价也非得在书记官室里继续待下去不可。一定要让那个拉乌尔认可自己。 (好~……!) 匆匆起身走到桌子边。在书记官室里最简单的工作就是誊写员。为了能够完美地扮演那个角色,蜜芮儿一边念叨着“又快又好看”一边埋头于写作文件的练习中。 翌日早上。因为过于起劲地练习速记而导致睡眠不足的蜜芮儿,连早饭也不怎么咽得下去而在那儿发怔。 “早上要吃饭啊,米歇尔。虽然我明白你为了拉乌尔前辈的事而心情沉重。今天又是不得不和他相处一天。体力会撑不住的。” 坐在对面的亚力士担心地说道。他也是年纪轻轻就在书记官室工作的其中一人,所以连日来蜜芮儿被严加磨练的事他知道得很清楚。看来他以为蜜芮儿正为拉乌尔的严格指导而意气消沉。 “身体都弄坏了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要不要我帮你向团长说说看让你能够转部门?” 自己的脸色大概是相当 糟糕吧,他竟然亲切到说出那样的话。蜜芮儿吃了一惊,重新拿好了勺子。 “不用了,谢谢,没事的。我非常喜欢书记官室,所以想待在那里。” “这样吗……?但是,看着的人却捏了把汗呢。” “抱歉。今后我会注意不让你们担心的。” “……唉,你那么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他仍是一脸操心的表情继续吃饭。对于从最初相见时开始就经常给予自己诸多照顾的他,蜜芮儿感到不可思议地询问道。 “亚力士你,总是为我担心呢。为什么?” 刚问完,亚力士震了一震,停下了动作。 终于他的眼镜的反光一闪,放下了勺子。 “我总是在想总有一天要跟你说老实话……” “诶。什、什么?” 看他煞有介事地说话的样子,以为有什么事,自己也放下了勺子。亚力士好似钻了好一会儿牛角尖才开了口。 “我觉得你和我很像。因此我才擅自对你抱有亲切感。” “很像是指……哪里像?” 不仅身体特征上和黑发蓝眼的他不一样,一见就给人以善于学习的优等生的感觉这一点上也没有共通之处。感到奇怪地看着他,他便使劲儿扶了扶眼镜。 “希望你不要生气……因为你有一张非常像女孩子的脸。”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蜜芮儿一时间呆住了。身为女生当然有一张女孩子的脸。可是,难道自己是女生的事一直遭到怀疑吗,发觉到这一点,心里紧张了起来。 亚力士脸色有点阴暗,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我也是……正如你所见到的长得很像女孩子吧?因为这张脸的缘故,从小就总是遭到戏弄留下了讨厌的回忆……我想你一定也因为那张脸的缘故而曾留下同样的回忆,不由得产生了共鸣。所以没法放着你不管。” 大概是遭到过相当过分的对待,至今还显出一副难过得要死的神态。蜜芮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脸,拧了拧脖子。 “我是完全不这么想啦、女孩子长相什么的……倒不如说我觉得是普通的男子的长相哟。” 于是,亚力士很吃惊似的抬起了脸。眼睛在端详着自己的同时充满了感动的神色。 “果然,我就认为是你的话会理解我的!大胆地把实话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面对一反常态的兴奋地伸出手的他,蜜芮儿手足无措。 “我们来结成女颜同盟吧!如果有取笑这张脸的家伙在的话我们两个人一起把他给打趴下去!我们就是盟友,今后也多多指教!” 被他激动地握住手,嗖嗖抡起了胳膊。 (奇、奇怪……还以为是规规矩矩之人,怎么总觉得亚力士有点奇怪……?) 女颜同盟之类的听都没听说过。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如此能够刺激他的自卑感的事情吧,蜜芮儿一边向后缩一边点头。 好像因结成了同盟而感到满足的他,突然又回到了一贯的冷静的表情继续对话。 “有件事可以说是让人在意。你和罗迪恩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意想不到的名字被说了出来,蜜芮儿直眨眼睛。 “没有啊,为什么?” “啊……因为他看来对你很在意的样子。视线一直都追着你看。” “哈……?” 说到罗迪恩的话,他是最初把蜜芮儿从河里捞上来的黑色短发的那个人。给了自己携带耳饰用的小袋子,还帮自己洗过衣服。但是自从被特奥和小弟们纠缠上以来,就没有特别亲密地说过话。 “要小心哟。他可能对你抱有歪念头也不一定。” “歪念头是指?” “就是指你被盯上了呗。” “!?” 蜜芮儿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一边想着一边游移着视线,却正好和坐在远处的罗迪恩四目相对。慌忙掉转视线,情不自禁地冒出汗来。 (难道说,让罗迪恩察觉我是女人的事了?就算没有暴露,身为男人却被男人看上这种事……!) “别担心。因为他的指导官是我,如果他想对你伸出毒手的话我一定会阻止的。” 虽然听到了强有力的话,蜜芮儿还是一个劲儿地发僵。现在可不是悠哉地佩服说“这样啊,也有这种世界存在啊”的时候。 “你们说谁要伸出毒手?” 爽朗的声音落下的同时,肩膀突然被手用力地掰了过来。吓了一跳朝过脸去,团长杰克正笑嘻嘻地抱着肩膀。 “怎么了,少年。脸色很差喔。有什么烦恼吗?” “诶、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哼嗯。——对啦,我的肩膀给你骑怎么样?” 什么叫做“对啦”。杰克兴致勃勃地提议后,还对着她轻快地眨了眨一边眼睛。蜜芮儿不知应作如何反应,只能眨巴着眼睛。 “不、不用,不用麻烦了。” “不要客气啊!说起来我就像是你们的父亲的替身哪。只要有需要的话骑肩膀也好恋爱的咨询也好什么都为你们做哦。” 哇哈哈哈,他发出和那张脸不相称的豪迈的笑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回了视线。 “对了。今天有特别任务要给你。” “诶——是什么?” 听到这充满诱惑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挺起身体后,杰克因这气势而注视了蜜芮儿一小会儿,又变成笑脸继续说道。 “之前,不是给公主殿下写了回信吗。自那以后再三写信来说想要见你哪。说是今天下午想要和你两个人一起开茶会。你去陪她吧。” 意想不到的台词让蜜芮儿的心口突突地跳。从那以来什么都没有听说,所以已经半是放弃状态了,无意间好机会看来又降临了。 “啊啊,是那个失踪公主吗?” 亚力士兴致索然地自言自语道,蜜芮儿对着他脑袋一侧。 “那是什么?” “公主殿下的绰号。以离家出走为兴趣,很快就会不见哟。这次也是那样吧。” “喂喂。不行哟,那样子揶揄主君家的公主。所谓年轻之时就是会想要随便离家出走看看嘛。” 杰克得意洋洋地教训道,蜜芮儿的思绪则驰骋了起来——能早点去下午的茶会就好了。 说到潜入这里以后的事情,又被分配到属于重要部门的书记官室,又认识了公主,可谓时运正济。虽然也有那么点在意说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但毕竟是难得的好机会。而且也不想缩起身子灰溜溜地逃走。 自己说给自己听后,蜜芮儿重新取回了干劲咬起了面包。 艾尔米亚娜公主招待自己的地方是设在温室里的亭子。 “真遗憾。不能让你成为我的随从。但是米歇尔也有工作嘛,没办法呢。” 对着手托着脸颊、垂着眼帘叹着气的她,蜜芮儿小心翼翼地赔笑。 “真是非常抱歉。但是,只是偶尔来陪您说说话的话就无所谓,从团长那里也得到了谅解。” “诶诶!还要再像这样,我和你还有菲利克斯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喝茶哦!” 在喜滋滋地点头的她的隔壁座位上,名为菲利克斯的猫慵懒地坐着。苦笑着望了望那副光景,蜜芮儿的视线又重回到公主身上。 自从知道她的存在后,就若无其事地事先做了一些打听,大概的情报自认为应该都知道了。前任大公的第三公主艾尔米亚娜是现任大公吉鲁佛德唯一一个同母妹妹。年龄是十六岁,所以和超过二十五岁的大公就成为年岁相差很大的兄妹。 她的头发是偏灰色的罕见的 浅棕色。原本恐怕是直发,只有发梢打着圆圆的小卷儿。两侧的头发用发饰夹了上去,因此发梢很有弹性地落在肩头和背上,给人以可爱的印象。 实际上,她的容貌也很可爱。优美的鼻目的线条和大大的浅蓝色瞳眸都富有魅力,稳静的气质也让人实在无法想到是她是在深陷权谋的漩涡之中的西亚兰宫廷里养育大的,非常适合“深闺的公主”这个美称。也因为这点,有种比年龄要孩子气一点的感觉。 “——请问,公主殿下。” 借着她劝茶的机会,首先决定问问看从一开始就抱有疑问的事情。 “为什么指名我来陪您呢?明明才仅仅见过一面,我觉得这点很不可思议……” “那个呢。因为我想请你成为我的恋人嘛。” “哈哈啊,成为恋人……什么、诶!?” 不由自主地凝视着笑吟吟地立刻回答的公主。难道她也和丽蒂安娜一样喜欢男装的女性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的事。这么说是作为男生被喜欢了吗? “那个……那是为什么呢?” 战战兢兢地询问后,艾尔米亚娜两手交织于胸前,用陶醉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我的身体被闪电贯穿了。与命运的恋人相遇的喜悦,和同时莫名的苦闷一齐涌了上来啊。自那以后回到房间的我,无法忍耐胸中那份痛楚,哭了出来哦……” “呃呃、怎、怎么会” 见面的时间算起来还不足一分钟,甚至连不得了的话也没有交谈过,不知为何却好像害公主哭了。 “公主殿下,请好好的把事情对他说出来。米歇尔大人很困惑啊。” 在旁边服侍的侍女苦笑着插了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艾尔米亚娜才好像回过神来抬起了脸。 “啊啊,没错哇。对不起呢,米歇尔。正确地说呢,是想要你陪我玩恋人扮演。因为我是王公的女儿所以是公主,而你则是恋慕我的别国的王子。明白吗?” “……那个,也就是说,只是假装的恋人,要玩这种游戏对吧。” “嗯,就是那样。” 兴高采烈地点了点头,艾尔米亚娜继续说道。 “我呢,很快就要奉大公殿下的命令出嫁了。要去亚德马利斯哟。” “——诶” “啊啊,到底会是多么出色的人啊。真想早点见到哇……亚弗列德殿下。” 带着仿佛在做梦似的眼神说出了惊人的事情,蜜芮儿差点儿就把茶给喷了出来。 (什……艾尔米亚娜和吉克!?那是什么、没听说过啦!) 无视眼睛都快掉出来的蜜芮儿,艾尔米亚娜羞涩得脸颊飞红。 “他可是被咏为黄金的玫瑰啊。一定是令人目眩不已的美丽的人吧。而且听说是金色的头发,是我理想的王子殿下——” “稍、稍等一下!” 蜜芮儿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被灌输的,她看来是对吉克抱有相当大的错误的梦想。而且好像还对结婚一事兴致勃勃。不能不冷静地把事实告诉她。 “吉——不对、亚弗列德殿下已经有了来自利杰兰德王国的婚约者了哟。而且还是说要建立后宫的花花公子,不要嫁给他比较好!” 小声地诉说以后,她吃惊地眨着眼睛。 “嗯。所以,我听说的是迎娶我作为第二王妃哦。” “等……可以吗,这样的!和有其他妻子的人结婚什么的。” “哎呀,米歇尔……!” 艾尔米亚娜感动至极的样子眼睛都湿润了。 “你这个人,多么纯粹啊。为了要嫁往异国的我而担心着呢。选你做王子真是太好了。” “不是那样的,是为了第二王妃的事。” “哎呀,可是,我的兄长也是有四个妃子哟。王室的当权者娶多个妻子很普通吧?” “……不,可是” “而且兄长的话,下一个好像还要娶从亚德马利斯来的年轻的公主。为了得到那个公主,说是不得不也从西亚兰把谁给送过去。除了我没有别的公主了嘛。” 理所当然地那么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不行啊。用了这种好像在交换新娘的说法的话,会被责怪的呢。请帮我保密呢,米歇尔。” 虽然她悄悄地这么拜托,蜜芮儿在想的却完全不是那件事。 西亚兰大公不仅是向蜜芮儿求了婚,还打算让自己的妹妹嫁到亚德马利斯去。说是第二王妃,这其实不就是作为交换条件的人质吗?如果双重婚姻成立的话,两国的联系就会进一步加强吧。如果变成那样李察的立场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别开玩笑了呀,怎么可以让那种事发生!吉鲁佛德这个混蛋,要打坏主意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啊!话说回来竟然有四个妻子!?还有什么脸来向我求婚啊!) 因为太过愤怒身体都发热了,可是看到悠闲地逗弄着猫的艾尔米亚娜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 (艾尔米亚娜好像完全都没有在意……对生于王家的人来说,为了国家而牺牲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所以李察也明知道危险还是回来了吧……) 话说为了让孩提时的李察逃离西亚兰,很多的人失去了性命。而且如今也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为此,他舍弃了安全的栖身之所,回到了危险的故乡。对于说自己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大公的他的决心,蜜芮儿无法很好地理解。 (之所以不明白李察所说的话,是因为我是在悠闲的市井中长大的吗……?) 以前被他说过“居住的世界不一样”这句话。那时明明生气地要他不要说这么冷淡的话,现在那句话却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头脑里。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嘛,米歇尔。我在出嫁之前,想试试看恋爱这种东西。” 艾尔米亚娜又兴奋起来的声音把蜜芮儿拉回到现实中来。 “啊啊……所以才要扮演恋人呢。” “就是那样。想要谈像故事一样的恋爱啊。我想要白马王子来迎接我!” 对于天真无邪地执拗地说着的她,是要觉得这令人开颜好呢,还是要可怜她连自由恋爱也做不到好呢,蜜芮儿情绪复杂地微笑着。 “但是,这样的话演王子殿下的不是有其他合适的人吗……更高一点,更有大人样的稳重的人比较好不是吗?” “哎呀。那样的人我心里没有数哦。是在说谁的事啊?” “诶?嗯——,像是,我们的团长啊副团长啊。” 迫不得已举出了例子后,艾尔米亚娜吃惊地直眨眼。 “啊啦。在故事里出现的王子,总而言之当然都是金发的哟?瞳眸的颜色又鲜艳又美丽,容貌是中性的,体形也柔美,一眼看去就像女人般美丽。然而拥抱公主的手臂却是健壮有力的。全部条件你都符合哇。” “哈……这样吗。” 手臂健壮这一点骗得过人,蜜芮儿唔嗯地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洗衣服的工作中太过用力了吗? 不过关于其他方面大致都同意。蜜芮儿所知道的所谓“王子殿下”也是大体上都符合那些特征的。 (这么说的话,威福利德殿下还好吗。瑟西莉亚殿下也应该很寂寞哪……) 想起亚德马利斯的各位,心情变得感伤起来,不过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对了。瑟西莉亚殿下和艾尔米亚娜殿下是姐妹啊……) 想要谈故事般的恋爱的爱做梦的艾尔米亚娜和每日持续写着关于特定的“王子殿下”的少女日记的瑟西莉亚。一个把少女心的 愿望尽情地表露在外,一个暗自向往,这点虽有不同,但无论哪个都是充满少女情怀非常可爱这一点是相似的。年龄也相近,如果瑟西莉亚没有出什么事待在西亚兰的话,她们一定能成为意气极为相投的朋友和姐妹吧。 “哪,米歇尔。能当我的王子殿下吗?” 被毫无忧虑的眼睛率直地注视着,蜜芮儿回过神来微笑了。 “是。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很乐意。” “我好高兴!谢谢你,米歇尔。” 声音飞扬起来的艾尔米亚娜笑吟吟地看着侍女。侍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敏捷地取出了什么东西递给了公主。蜜芮儿侧着头望着那个看来是个薄薄的本子的东西。 “那么,请在明天以前把这个读了哦。” “诶。” “我呢,一次也好,想试试看在波浪拍打的岸边互相追逐这件事!” 公主嫣然一笑递出来的那个上面,封面上写着“和王子殿下的恋人扮演计划”。 ——果然艾尔米亚娜殿下和瑟西莉亚殿下很像,蜜芮儿再次认识到这点。 在伊尔泽恩离宫的宫殿后面,有着广大的原野和树林延伸出去。 在原野上流淌着从流动在离宫外的河水分过来的支流。在上流由于有降雨的缘故,水量比平时要稍微多一点,即使如此水深也只是连膝头都到达不了的程度。 在那条支流的最浅的浅滩处。在水花闪亮的反光中,少女快乐地奔跑着。 “哦呵呵呵呵……抓得到就试试看——” 撩起了裙角,赤足奔跑着哗啦哗啦地溅起水花的正是艾尔米亚娜。 虽然始终无法坚持去海边,不过现在正在满足“在水边互相追逐”的心愿。 “啊哈哈哈、等等我!” 同样赤足卷起裤脚的蜜芮儿也追着她在浅滩奔跑。这里重要的是,保持快要追到但又没有追到的速度和距离。雪化而成的水比预料的还要冷啊,之类的事情是不可以去考虑的。 “唔呼呼呼,看招——” 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艾尔米亚娜两手捧起水朝蜜芮儿泼过来。 “真行啊——你这家伙” 好冷!尽管心里这么叫着,蜜芮儿笑颜以对。王子殿下是即使被公主泼了水也不能反击的。 就这样享受了一阵子玩水之乐后,艾尔米亚娜终于提议要休息一会儿。 “呼——。真开心呢,米歇尔。” 对着满足似地叹息着的公主,蜜芮儿也边擦着额头边点了点头。 “是啊,非常开心。” “下次再玩吧。” 坐在铺设在河岸柔软的草地上的位子上,两个人并排坐着眺望着周围的景色。遥远处目所能及的山脊,稍微有点灰蒙蒙的冬季的天空。因为侍女们和负责监督蜜芮儿而随行的副长伊泽尔斯在远处等候,这么一来完全就是二人世界了。 真正的恋人之间,也会像这样肩靠着肩交谈吗。正这么思考着,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侧脸的艾尔米亚娜突然开了口。 “哪。米歇尔有没有除了我以外的恋人呢?” “诶?” 这样的对话有写在“恋人扮演计划”里吗?疑惑地看回去,便被催促道:“这不是扮演游戏哇。我想知道真实生活的事。” “不,没有。” “真的吗?那么,有喜欢的人吗?” 猛然间一个人浮现在脑海里,不小心松懈了一下的蜜芮儿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啊,那种人。” “不要害羞。告诉我真话嘛。你有喜欢的对象这件事,我早就调查到了哟?” “诶!” 什么时候的事?对着为此吃惊着的蜜芮儿,艾尔米亚娜带着有点难过的样子把手按在胸口。 “因为你啊,时不时会露出非常寂寞的表情陷入思考吧?男士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思念心爱之人的时候,这是全世界的常识没错的啊。” 她展开了独特的少女理论,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把视线避开辩解道。 “都、都说了不是那样的了。只不过,现在还好吗,平安无事吗,现在在做些什么之类的,只是在考虑这些事情……” “这么说,和那个人处于不怎么见得到面的状况是吗?” “嗯,哎……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从在希芙蕾亚的城内相见的最后那天起,到今天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了。李察当然也应该已经进入了西亚兰国内,不过是否已经得到了什么能够跟大公对抗的东西呢? (我也是,得早点掌握些什么东西才行。然后,非得和这个一起去交给他……) 隔着衣服轻轻地触碰着垂挂在脖子上的装着耳饰的袋子。 这是在圣诞节的夜晚,由他直接帮自己戴上的东西。从那以后既不让任何人碰,自己也没有直接触摸。简直就像李察的温度自那个夜晚就不变地残留下来那样,产生了这种良好的错觉。 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叹息,突然间艾尔米亚娜气势很强地紧紧的搂住了自己的双臂。 “可怜的米歇尔!正为了痛苦的恋情而烦恼呢。我来陪你商量,不要遮遮掩掩把恋爱对象的事都跟我说说看吧。” “不,所、所以说,不是那样的了。话说回来艾尔米亚娜殿下,明明和我正在扮演恋人,商量这种事也可以吗?” “哎呀,米歇尔真是的。这个和那个当然是不同的心情呀。恋爱是没有那种愚蠢的束缚存在的哟?” 对于公主看来坚持要想成“为恋爱而烦恼的米歇尔”的主张,蜜芮儿一脸困惑地沉默下来。被设定成和真正的自己相差悬殊的性格,到底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么害羞的话,我来猜猜看是怎样的人吧。这个嘛……那个人的头发一定是黑色或金色吧。眼睛的颜色是绿色或是蓝色。或者可能是紫色?呐,是这样的吧。” 手指点着嘴唇思考起来的她,终于抬起充满自信的眼睛看了过来。想起了明亮的棕色头发和褐色眼睛,蜜芮儿“呵呵”地笑了。 “错了。” “诶。奇怪了,故事里出场的王子所恋的公主,总体上固定是那样的外貌啊!我的推理怎么可能会错。” “不,所以说,并不是我所爱着的公主……公主……哎、总之,不是那种关系的人。” 不知不觉间认真地谈起了作为对象的公主的话题,艾尔米亚娜愉快地笑着。 “呵呵、我知道了。是秘密的恋爱的对象吧。我会为你向大家保密的。” 恶作剧似地看着自己的她,此时突然咳嗽了起来。仔细一看脸色有点差。 立刻就跑到身边来的侍女们,见到公主的脸色便进言道要暂停游戏。艾尔米亚娜看起来想要反对的样子,但是连那份体力也没有了。 “米歇尔,下次再玩哦。” 临去的时候,只微笑着说了那句话的她脸色苍白。看见她情况突然变差的样子蜜芮儿担心起来,负责监督的副长来到蜜芮儿身边。 “辛苦你了。回去吧。” “请问,艾尔米亚娜殿下难不成有些身体不好吗?” “她的身体不怎么健康。因此才来到伊尔泽恩这里疗养。” 听到这冷淡的话语,蜜芮儿有些慌了。连那件事也不知道而玩了水,她真的没事吗? 瞥了一眼她冷静不下来的样子,伊泽尔斯补充道。 “刚才有通知送来。好像有客人找你。” “……客人?” “好像是金发的华丽的美女。” “……” 思考了一下,想到 了那是谁的蜜芮儿睁大了眼睛。 久别的再会,由强烈的一击拉开序幕。 “这个笨蛋——!!” 才刚一照面就突然吃了一记拳头,蜜芮儿眼中含泪,发出了惨叫。 “好、痛——!!” “这个呆子,至今为止到底在哪里闲晃啊!” 带着恶鬼一般的神情挥舞着拳头的是在罗贝利的街头分别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的露蒂。在宿舍的食堂等待着的他不管别人的眼光就对蜜芮儿怒吼了起来。 “啊——喂喂。小姐是这个米歇尔的什么熟人?” 压住为了突然现身的迷人美女而兴趣盎然的骑士们,团长作为代表发问道。露蒂愤愤然地回答道。 “这个笨蛋是我的弟弟哟。承蒙你们照顾,真是辛苦了。” “米歇尔的姐姐……” 周围吵吵闹闹的。杰克轻轻地抱着手臂,浮现出笑容而侧着头。 “是姐姐吗?那真是太好了。他因为失去了记忆,说是连自己是哪里的谁都不知道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教一下你们的来历。” “我们是从亚德马利斯的北部为了投靠哥哥而来的。可是哥哥连目的地都没有说就搬了家,结果受了打击就往河里跳了下去了啊。他是个笨蛋吧。” 流利地说着谎话,露蒂掐住了蜜芮儿的脖颈。 “在说详细的情形之前,可不可以让我们二人独处?我想说他一顿。” 说完,丢下正目瞪口呆的骑士们就要离开食堂。在他前面,突然有人飞奔过来。 “请等一下!” 叫喊的人是特奥。他猛地就当场跪坐下去,两手扶地。 “向大哥的姐姐大人打招呼。我是头号弟子特奥巴尔德。请多多指教,姐姐大人!” 紧跟着聚集过来的小弟们也跪在了特奥的后面。被二十多个男人下跪,露蒂不由哑然,脸部痉挛起来。 “大哥啊小弟啊,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啦,真是的。” 在三楼的杂物房里二人独处后,露蒂才从震惊状态恢复过来,狠狠地说道。 “还在想连带马车一起消失掉是去了哪里啊……别给我在这种地方享乐啊。” 蜜芮儿坐在地上默默地低着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知道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吧。” “那可不行!” 猛地抬起脸,蜜芮儿叫道。虽然对露蒂来到这里找自己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但她不能就这样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我想要在这里调查的事多得跟山一样。我想再坚持一下下的话一定就能够抓到线索了。应该说,绝对要得手给你看。” 看着她热切地诉说着,露蒂叹了一口气。 “是跟李察有关的事情?” “是的。待在这个骑士团的话就能够打探西亚兰方面的情况。更何况现在我所在的部门可以看到从宫殿和其他军队等地方来的文件哟。虽然我刚入部门还不清楚状况,我打算在这期间偷偷地把屋子搜个遍。” 这是自被分配到书记官室以来就一直偷偷在制定的计划。在哪个时间段没有人的眼目啦,拿着钥匙的是谁啦——首先先从那里的环境观察起再完善对策。 “你啊,说得倒简单,不要忘了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以军人做对手是不可能敌得过的哟。败露的话可就完蛋了哟。现在看来是进行得很顺利的样子,但很快这里也要变得嘈杂起来了。为了新娘子一行人的欢迎典礼,既有其他很多的军人会来,西亚兰宫廷的高层人士也会来啊。” “说起那个典礼,你认为大公也会来吗?” “吉鲁佛德是不会从宫殿里出来的哟。虽然李察归来的风声大概还没有传进他的耳朵,不过那个家伙的心机很深啊。” 在意的两个人的名字被说了出来,蜜芮儿沉默了一会儿。 “……呐,在罗贝利街见到李察了吗?” 露蒂于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晚了一步没有见到哇。所以说大概,就算按原来的行程没有被诱拐,你也许还会追下去,但反正都可能会变成这个事态吧。因为我也不知道李察在哪里呢。” “……” “比起那个。佛雷德也来到西亚兰了哟。而且还是作为你的替身打算作为新娘进入宫殿哟。” 蜜芮儿瞪大了眼睛。希斯的话里不是说大概会由身手高明的女骑士之流来扮演新娘子一角的吗?进入宫殿后,他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啊? “顺便说一句,那家伙,知道你在这里哟。” 听到那句话更加吃惊。不过被这么一说来看,露蒂好像本就知道蜜芮儿掉进河里这个情况。 “我是从那家伙那里听说了才找到这里的。是叫做安杰丽卡的女人让你逃跑的吧?然后被那个女人的同伴隐藏了起来对吧。” “诶?错……” 那么说,安杰丽卡所说的可靠的熟人一定就是骑士团内部的人了。她既是佛雷德的朋友,又和骑士团中的人有联系吗? (奇怪……?安杰丽卡果然还是敌人吗?那为什么和佛雷德待在一起呢?话说回来,所谓的熟人是谁啊) 知道的新情报越多却变得越混乱。蜜芮儿带着严肃的表情陷入了思考。 一到过年,伊尔泽恩的离宫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露蒂从那时起就以“米歇尔的姐姐”的身份留在了宿舍。团长他们非但没有因为对他的来历感到可疑而把他赶回去,反而还欢迎他,似是曰之为“因为大扫除的工作而疲惫的心灵一见到美丽的女人也能被治愈”。如果知道他是男人的话要怎么办,蜜芮儿虽然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当事人露蒂却不怎么离开为他准备的客房,闭门不出,好像在制作些什么的样子。 加上欢迎典礼所招待的贵客们也开始渐渐到齐了。与此同时有名的厨师和喜宴局的长官等也开始碰头,看来是会成为相当大规模的宴会,晚饭的席间总可以听到这些闲话。 再加上来自西亚兰首都的大量剧团演员和艺人们等也终于来到了。他们是为了取悦来自亚德马利斯的新娘,奉西亚兰大公的命令由喜宴局派遣来的。 他们的到访对蜜芮儿来说也并非事不关己。因为他们为了在离宫居留许可证是必要的,而发放许可证就是第五师团的书记官室的任务。工作量增加,拉乌尔的地狱训练也仍是毫不留情。 “错字漏字太多了!重写!” “是!” “连那种基础都做不到的话就没有资格留在书记官室!另外四分钟前交给你的文件还没好吗!” “是!” 对接连不断掷过来的怒吼声好歹都接连回答了,蜜芮儿在自己和拉乌尔的桌子间来回往复奔跑。见她气喘得厉害起来,拉乌尔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你不是有姐姐来迎接了吗?早点辞职回去的话不好吗?” 对分明就是在说给我滚出去的这种说法,蜜芮儿心头火起,瞪了回去。可是尽管不停地说着挖苦话,而且边不仅指导蜜芮儿,还做其他的书记官的指导,他完成的工作量也比谁都多。看着他把堆积着的信封逐个拆开来处理,果然是无法就工作上的事情回嘴的。 “我不回去!这是文件。” 气势十足地提交后,回到自己的桌前着手下一份文件的誊写。无论如何都非要作为誊写员得到认同,努力让更重要的工作被交付给自己不可。 (可、恶恶恶——!) 心中发出了和少女不相称的大喝,为着奋笔疾书而奋斗之时,肩头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午休了哟。走吧。” 听到亚力士的声 音一下子抬起头,就看见前辈的书记官们边伸着懒腰边走了出去。拉乌尔好像早就出去了,没有他的身影。发觉到管理房间钥匙的室长的身影也不在,蜜芮儿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这是个好机会。 “啊、我再做一会儿就去哟。室长也不在,没有人留下来的话也不安全。” 她知道至今为止都是,室长在午休时间不在的时候前辈中的谁就会这么做留下来。若无其事地提议以后,亚力士瞅了一眼蜜芮儿桌上堆积的文件之山,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去跟前辈和室长他们这么讲了。不要太投入不知休息哟。” 蜜芮儿笑着目送干脆地离开了的他。门一关上,谁也不在了以后,赶紧站起来走到出入口处。倾听门的另一边的声音,稍稍打开来看看四周。确认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以后,又赶紧回到屋里。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哟!好了,从哪里开始看好呢。) 室长的桌子上没有放什么有价值的文件。果然引人注目的是文件堆积如山的拉乌尔的桌子。不浪费考虑的时间,蜜芮儿决定从一端开始看显眼的文件。 (写给第二师团长的问候信……对半夜在厨房偷吃东西的队员的处分书……从首都来的剧团之间的争地盘的仲裁申请……唉,没有不是这种无聊的东西,而是更重要的文件吗?) 嘟嘟哝哝地说着把文件的卷宗放下,把手伸到信件之山。把未开封的信件弄破来看始终是太危险了,这么想着便决定姑且看看已经开封了的东西。 可是无论哪个都净是和欢迎典礼相关联的内容,出席宴会的贵族的名字和有关会面的安排等等,感觉都是不怎么和大公有关系的事情。书记官室所处理的文件难道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吗,正感到扫兴的时候,眼睛停留在了一封信件上。 收信人是师团长杰克.威伦斯将军。寄信人是宫廷内务厅。 (这个是……?什么啊?) 在亚德马利斯老是作为佛雷德的替身而上班的那段时间,曾听李察讲解过关于宫廷的机构之类的。依稀记起来那时的所学之中就有所谓宫廷内务厅的机关。确实应该说是管理宫廷众大臣的就是宫廷内务大臣,是最接近国王的官。如果西亚兰也是与此同样的结构的话——。 (是来自大公的机密文件……有可能。) 猜想到这里的蜜芮儿赶紧审看信封里面。可是运气不好的是它还没有开封。怎么办呢,犹豫了一会儿后,结果下定了决心把手伸向开启信封专用的小刀。 到午休结束为止还有时间,应该没有谁会回来。关于打开信封的事,要不佯作不知来蒙混过去,就算被追究也装蒜到底——。 “——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蜜芮儿差一点儿跳了起来。陡地把小刀放手,心惊胆战地转过身来,入口处拉乌尔正带着严厉的表情站着,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了。 好死不死偏被最麻烦的人看见了。自然,脸上都没了血色。 “啊……因为文件写完了,来提交……” 好歹挤出了声音找了个借口,拉乌尔还是一脸不悦地关上门走了进来。 “已经是休息时间吧。想磨磨蹭蹭干到什么时候。” 看来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偷看文件的事。蜜芮儿安心之余拭了拭如注的冷汗。他会这么早回来真是预想不到。 “请问,前辈已经吃过午饭了吗?真够早的呢……” “吃个饭要花那么多时间吗?你也快点去。就算总是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作用,碍事。” “什——” “啊,顺便把这个带去。只是送个文件这点事的话你也做得到吧。” 结结实实地说了挖苦话,他把一座什么文件的小山递了过来。原来是各个剧团的居留许可证。 “五分钟分配完。晚了哪怕一秒也没有午饭吃。” “等……” “已经过了六秒了哦。快点去做。” (咿——!!) 依然无法对无理的要求还嘴,抱着文件之山的蜜芮儿愤然奔出了书记官室。 新娘行列到达伊尔泽恩的离宫,是在那两天后的下午。 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蜜芮儿在身为伯爵的哥哥的陪伴下进入了离宫东边的迎宾馆。为了亲眼一睹将成为新的大公妃的千金而造访离宫的西亚兰之众人倒是兴趣盎然,身为当事人的千金小姐却大概是由于长途旅行而疲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没有在众人之前现过身。 蜜芮儿和罗迪恩一起被叫到师团长室去,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 “潜入宴会……吗?” “没错。” 对着并排站的两个新进队员,师团长杰克用和平日不同的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新娘一行人已经到了,你们有听说了吧。为了招待该一行人的宴会在三天后举行。我要你们潜入那个宴会,和某个人物接触。” 蜜芮儿喉头不由自主地咕嘟一响。这个难不成是,终于是和军队中枢有关的事情了吗? “接触对象是梅斯佛德侯爵阁下。作为迎接亚德马利斯的公主的使者的一员,现在来到了这个离宫。” “——是大公殿下的亲近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迪恩难得地开了口。因为那句话蜜芮儿的心头一惊,怦怦跳了起来。 “没什么大阵仗的事情。你们只要帮忙把信交给阁下就好了。” 杰克这么说着轻轻地拿出了一封信件。蜜芮儿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封信。 近卫师团长之一给大公的亲信的信。毫无疑问应该是写着机密内容。如果能够担起传递它的任务,找到机会的话,就有可能看得到内容。 “像那样重大的任务,为什么交给新人的我们呢?” 对罗迪恩用冷静的声音提出的问题,杰克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很简单。因为引人注目的话就麻烦了,有必要使用没有露过面的的人。你们两个才刚入团,还没有为上层人士和其他师团的人所知吧?” “为什么,不能引人注目呢?” 罗迪恩顺势再深入追问看看,团长便看着蜜芮儿浮现出有些奇怪的笑容。 “当然就因为是机密文件啊。别担心,米歇尔。这份书信在接触阁下前都会寄放在伊泽尔斯那里。因为丢了的话就糟了哪。” “是……是的。” 蜜芮儿心中暗自失望。副长来保管的话,不把他的铁壁般的防守粉碎是很难偷读信件的。 (可是,团长为什么特意跟我说呢。因为我一直盯着看所以觉得奇怪了吗?) 讶异地注视回去,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但是那个眼神看来并不是在怀疑蜜芮儿的样子。 “可是,要再三注意比较好哪……” 喃喃低语着的杰克,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眼睛发亮。见他突然间开始笑嘻嘻的,蜜芮儿越发感到疑惑的盯了回去。 在当日的晚饭席间,从头到尾都在谈论从亚德马利斯来的新娘一行的话题。 只不过,首先挂上他们嘴边的,是新娘的哥哥伯恩哈德伯爵。 “听说了吗?公爵千金的哥哥的传言。似乎非常美型哦。” 突然从身边蹦出来的话题令蜜芮儿险些没哽到喉咙。 “大哥!?没事吧!” 旁边的特奥慌慌张张地递过来牛奶。接过那个喝了下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之后,重新注意倾听。 “真的吗~” “真的啊。因为是听见过的家伙说的。说是像天使一样兴奋着呢。” 因为那句台词这回差点 儿把牛奶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忍住了,捂住嘴混了过去。 (佛瑞德是,天使!?) 如果被本人听到了会更加得意忘形的赞美之词。虽然承认他在女性之间很有人气,可是再怎么说也不到那个地步。 “好像说是闪闪发亮,非常——耀眼呢。哥哥美丽到那种程度的话,妹妹千金方面多半也是相当的美人吧。” “嘿诶,真想看看哪,妹妹方面也是。呐、米歇尔。” “唔!嗯、对呢。” 毫无顾虑的意见飞来飞去,蜜芮儿假笑着点着头。如果知道当事人的公爵千金正在这里,他们会怎么样呢? 同样听说了的特奥却咒骂道。 “什么闪闪发亮呀。大哥才是百万倍的光芒闪耀哟。对吧,大哥。” (不对,倒是同样的脸……) 对着心中吐槽的蜜芮儿,特奥用认真的表情继续道。 “真的哟。真的是大哥比较帅气。因为我亲眼清清楚楚地看到的。” “……诶!?见、见到了?” 如果是真的话,看到和佛瑞德是孪生子的自己应该会发觉到些什么。蜜芮儿一下子脸色发青,但点着头的特奥嘲弄似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确实外表是很华丽,但没有身为男人的气概之类的东西。果然没有像大哥这样能面对猛兽那般的勇猛的话,脸再怎么好看也是没用的哟。态度也非常的了不起的样子,确确实实有贵族的感觉。像那样的我才不喜欢。” 无视用严肃的表情下了结论的特奥,蜜芮儿突然考虑到。 (态度非常了不起……?那个佛瑞德吗?) 从来都没有见过采取那种态度的佛瑞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不介意身份,和谁都能变得亲密起来的性格。还是说,在蜜芮儿不知道的地方,也有采取那种贵族的态度的时候吗? 再稍稍地做了一下对不上号的想象,唔嗯地边皱起了眉边侧了侧脑袋。 (我是以为佛瑞德是为了当我的替身而来的,作为伯爵而在人前出现的话,是打算一人分饰两角吗?还是说,由别的什么人来做我的替身呢?) 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佛瑞德到底是打算做什么而作为替身新娘而来的呢。国王和吉克尽管都想要和西亚兰结缘,但应该都讨厌吉鲁佛德。这么说来,特意装作同意亲事而把佛瑞德送进来,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不会吧。不是要闯入大公所在的地方,打算暗杀他吧?) 因为做了恐怖的想象而脸色发白后,附近坐着的骑士前辈向自己发话了。 “这么说的话,米歇尔,我听说了。要和罗迪恩一起潜入欢迎的宴会吗?” 人间的传言还真快,潜入任务的事已经被大家传遍了。即使如此传递信件的事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笑嘻嘻地取乐的是关于执行那个任务时的服装。 “而且团长还命令要穿女装吧?真可怜哪。” “这次的新人胆量测试,我想,搞不好是因为有你在哪。” “胆量测试?” 对着吃惊的蜜芮儿,对面正满脸不爽的亚力士开了口。 “每次有新的队员加入的时候,都会有有点像考试那样的东西。大家都把它叫做胆量测试,哎,可以说重点是,能够完成团长提出的要求平安回来的话就好。” “所谓要求,是怎样的?” “那个每次都不一样。顺带一提我那时是,穿上女装潜入女校一天……那个时候的屈辱一辈子都不会忘……” 因为亚力士的眼镜一晃闪出可以的光芒,蜜芮儿慌忙转移了话题。 “那么,特奥是?” “我吗?我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哟。进入亡灵屋解开谜团去,说的就这么回事。” “有那种事吗?” “一秒钟就把亡灵那家伙给打趴了哟。为什么让我参加那么没劲的胆量测试呢——?” 那是因为看到你怕猫的样子而以为你胆子很小吧……内心暗暗吐槽,蜜芮儿思考了起来。本来正想着要想个办法潜入宴会,哪怕只是打探西亚兰方面的出席者的名字和长相也好。获得了潜入的理由真是令人高兴。 “喂喂,别消沉啊。你啊,姐姐是美人,我觉得你也适合女装哦。” “个子又小脸又女孩子气哪。” 骑士前辈们逗弄着取笑沉默着的蜜芮儿。于是,对面座位上的亚力士忍无可忍似的咚地一拍餐桌站了起来。 “给我适可而止吧你们!也考虑一下米歇尔的心情!” 身处女颜同盟的他发挥出正义感而怒不可遏,在旁边的特奥也难得地赞同他的意见。 “就像书呆子说的!让像大哥那样的猛将穿女装什么的害他蒙羞……那种家伙不可原谅!” “米歇尔,你也说些什么啊!因为老实才被人有机可乘。讨厌的事情就说讨厌比较好。” 握着勺子陷入思考的蜜芮儿吓了一跳地抬起了脸。 “我不讨厌哟。只不过是女装……只要有任务的话什么都要做。” 听到充满决心的声音,亚力士和特奥都吃惊地眨了眨眼。好不容易袒护了他,当事者本人却充满干劲,真可谓令人扫兴。 “——用心良苦哪。” 无意间一个低温的声音插进了嘈杂的现场。往声音的方向投去视线,副长伊泽尔斯就站在那里。 “米歇尔。当天尽可能不让人起疑,彻底扮成女人行动,这是团长的命令。还有亚力士。请你也作为助手同行。” “诶。俺……我也去吗?” “你是被任命为罗迪恩的指导官吧。新进队员的特别考试里,该队员的指导官要陪同,这是原则。” “哈啊……了解了。” 听到冷静的说明,亚力士不情不愿地敬了个礼。因为唯一的同盟伙伴被要以女装挑战的任务粘上,表情总显得有些不安。 “还有团长来的传话,你的长相已经被人知道所以女装是必需的。” “什!!” 看着哑口无言的亚力士,特奥哈哈放声大笑。 “有好戏看了。平时品行恶劣所以才变成这样哟。大哥的护卫有我来做,所以你~一个人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 “特奥巴尔德。你和你的家人们都太引人注目,所以当天禁止从房间里出来。” “啥!!” 这回轮到特奥愕然了。无视了“你别开玩笑了这个混蛋”这个顶撞,伊泽尔斯看着蜜芮儿。 “提前一天好好地泡个澡把身体刷洗干净,尽可能不要被怀疑是男人,好好准备。我专用的浴室借给你,要用的时候请讲一声。” “……谢谢您。” 如果遭到怀疑的话,那还真是叫人悲伤。但是在这里被看出是个女人可不行,怀着复杂的心情蜜芮儿点了点头。 终于到了次日便是新娘的欢迎典礼的夜晚。 抱着整套替换的衣物,蜜芮儿战战兢兢地把脚踏入了浴场。 在受丰富的温泉所恩泽的伊尔泽恩,各幢楼内都建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浴场。骑士团的宿舍里也有大浴场,骑士们每晚都利用那里。可是蜜芮儿当然有着不能进去的情况。迄今都是在半夜偷偷地搬运热水,在杂物房里擦拭身体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所以进入浴场的事这回还是第一次。而且还不是骑士们使用的大浴场,而是给干部的个人浴场。因为不是一般的队员们可以进来的地方,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没问题吧?因为是那个副长,不会突然说要一起洗吧。) 如果是团长杰克的话就不清楚了,但副长的话大概可以 信任。这么想来想去的果然还是担心,就决定在入口的门前把搁板呀椅子之类的堆积起来,做成不能立刻进得来的机关以后才入浴。 大理石的浴盆满满地蓄着热水。温泉和冷水在两头引入,有点热的洗澡水无论何时都是一种享受。室内,除了连接着脱衣间的出入口以外,只有在接近天花板处的一扇小窗。多亏如此,滚滚的热水汽弥漫,相当暖和。 第一次泡进浴盆里,蜜芮儿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想起来自入团以来发生了很多事,都没有空闲放松一下心情。 (如果被叫去和大家用同个浴池刷洗身体的话也无可奈何哇。副长借这里给我真是得救了……) 唔嗯一声,边伸展身体边不自觉地想道。可是为什么伊泽尔斯会借出个人浴场呢?这样做简直就是特别待遇。预定要一起执行任务的罗迪恩也好亚力士也好,恐怕是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 (奇怪呢。为什么只有我……?) 如果要说能够想得出的事的话,就是被发现是女人这条思路。可是就算这么说,会成为受到这种待遇的理由吗?即使身为女人的事暴露了,伊泽尔斯一定也不痛不痒吧。他和蜜芮儿只不过是上司和部下的关系,而且他也不知道蜜芮儿的出身。 “如果说”,蜜芮儿倒吸了一口气。伊泽尔斯也实际上是喜欢少年吗? 自从被亚力士指出自己可能被罗迪恩看上以来,无论如何都变得在意起那个方面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是陷阱吗? (不,怎么会呢。只有那个副长,不会那样……) 正在为了强迫自己安下心来,一边发僵一边那么想的瞬间。 从脱衣间的方向可以听到咚咚的沉重的声响,蜜芮儿吃惊地抬起了脸。什么事啊,支起了耳朵以后,便有咣当一下什么大型物件倒下的声音,接着是门被撬开的声音。 “大哥!我来给你搓背来了!” 爽朗的声音响起,蜜芮儿大吃一惊。既非罗迪恩也非伊泽尔斯,排除掉障碍物也要进来的是特奥。 “哎呀——这里的门,真是顽固呢。让大哥入浴的浴场,竟然没有修理呢。——嗯?搞什么这个搁板,真碍事哪。” (什……什……!) 对于这过分的事故声音都发不出来,蜜芮儿瞪着眼睛转过身去。连着脱衣间的门猛地打开,看到特奥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慌慌张张地背对着他。 “啊,对不起大哥,我来的迟了。” “不、没有叫你呢、完全没有!” “怎么会,不要闹别扭嘛。来到这里以前稍微迷了一下路而已啊。” 就那样给我一直迷路下去的话多好。听到啪嗒啪嗒接近的脚步声,感觉全身的血气都被抽走了。 “够、够了、不需要、一个人也没问题。” “请不要客气嘛~。因为为大哥擦背是小弟的任务啊!” “都说不需要了吧、再接近的话就把你打飞哟!” 因为过于焦急不由得露出了真面目,可是特奥看来并没有感到怀疑。 “诶,那是什么,打架吗?我来帮忙哟,大哥!” “我说了把你给打飞哟!” 如果被看到的话。如果身为女人暴露了的话会变成怎样?边想象着脸就发白的蜜芮儿吼道。 在说暴露等等之前,一想到被男人看到裸体,只是那样身体就发起抖来。尽管说花费了细心的注意力,对像他那样凭蛮力把障碍物排除都要来,却毫无应付的方法。 “我做了什么妨碍您的事了吗?” “正在做!现在!!” “对不起、立刻就去帮您擦背!热水的温度怎么样呢?” 他一下子从蜜芮儿背后伸出手,往她泡着的浴盆里走进去。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缩成了一团的蜜芮儿陷入了恐慌的状态,发出几乎接近悲鸣的声音。 “真的不用了、拜托你别过来!” “大哥真是的,真见外哪,哎。我和大哥的交情不止如此吧……” 大概是以为蜜芮儿在害羞吧,特奥笑得很怪异。那句话中途截断了。 停了一拍以后,凄厉的哀鸣响彻四周。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紧地合起双手缩成一团的蜜芮儿,大吃一惊转了过来。 在水蒸气的对面,在紧靠着身后之处特奥正摔了个屁股着地。并且在他前面的是——。 “喵。” “唔呀啊啊啊、魔王出现啦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从哪里误闯进来的,艾尔米亚娜所养的猫菲利克斯还是一副不变的目中无人的态度与特奥对峙着。 “咿咿咿、救、救命……呀——!!” “特奥!?” 被猫扑了上来,特奥像装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一溜烟地从浴室里飞奔了出去。脱衣间的门也开着就这样不管。 目瞪口呆观看这个场面的蜜芮儿终于“哈啊——”地吐出一口气。 (得救了……) 真想现在立刻就拥抱猫咪菲利克斯。托它的福,说是捡回了一条命都不夸张。 正这么想着,从被打开的门的空隙那里忽地伸出了一条手臂。那只手毫不迟疑地把猫的脖颈猛地用力抓住,迅速地回收了。 “失礼了。迷路的猫好像引起了骚动。” 听到这低沉回响着的声音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凝固了。听起来一本正经的那个声音是罗迪恩的。 “外面谁也不在。——请注意不要让热水冷掉了。” 用平稳的声音说了这番话,恭恭敬敬地关上了外面的门。然后就已经只剩下骗人似的寂静。 “谢……谢谢……” 终于说得出谢词时,已经是在人的动静消失了很久以后了。 提心吊胆地从热水里出来,偷看了一眼脱衣间。正如罗迪恩所说的那里谁也不在,只有冬天的深夜的冰冷空气停滞着。 趁谁也没来的时候急急忙忙整理好装束,边离开浴室边突然想到。 (但是,菲利克斯为什么突然进到浴室里来呢。罗迪恩也是,在这种夜里做些什么呢。) 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为了从特奥那里救助自己而来似的。可是那么做的理由却不清楚,蜜芮儿歪着脑袋往房间走去。 第四章 假冒的新娘和绕着宝剑打转的人们 在迎宾馆的大厅里,为新娘而举行的欢迎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刻。 得到露蒂的帮助扮成女装的蜜芮儿和亚力士边被骑士前辈们尽情地嘲弄了个够,边离开了宿舍。 “真的是,气死人了!” 一边重重地踩着步伐在中庭里走着,亚力士暴跳如雷。无法违抗团长命令的他尽管成功变身成为黑发的知性美女,眼里却满是极为激烈的怨气。 “米歇尔,你也其实是在生气的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 走在他身边的蜜芮儿隔了一小会儿才抬起了脸。她刚刚正对以姐姐的身份逗留在宿舍里的露蒂只有今天一直都在忙活这件事感到在意。 “我说啊,亚力士。眼镜不摘下来吗?” “……你说什么?” “眼镜哟。为了彻底扮好角色,摘下来比较好不是吗?” 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凝视着这边的亚力士,眉毛倒竖。 “怎样都好吧、那种事情!你啊,我虽然觉得不可能,是在享受这个事态吗!?甚至还往胸口塞填充物!” “啊、这个?不错吧!这种像梦一样的触感……” 蜜芮儿的声音拔高了。多亏了向露蒂借的可附胸部,才有像别人那样丰满的触感。明明是变装进行潜入任务的紧急时刻,却不自觉地因为喜悦而松弛了脸颊。 “在高兴些什么呀!你、难不成、其实是极度的变态嗜好的拥有者吗!?” “喂,太慢了,你们!” 拉乌尔的叱责插了进来,二人往他那儿看了过去。在院子的尽头、迎宾馆的入口处,组成本日的任务小组的拉乌尔和罗迪恩、副长伊泽尔斯正穿着正装等待着。 “可、恶……为什么只有我们是女装啊。而且我还仅仅是个指导官。” 因为亚力士好不愤恨地发起牢骚,蜜芮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亚力士,我觉得你的脸并没有女性化到自己所在意的那种程度哟。虽然也觉得你长了张漂亮的脸。” “那么这种状况算什么哟!安慰就给我算了!” “在争些什么?快点过来。” 伊泽尔斯用冷淡的声音下了命令,二人便赶紧跑了过去。 取出怀表确认时间的伊泽尔斯,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蜜芮儿身上。 “……很相称哪。比起男人的打扮。” 被喃喃着的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蜜芮儿吓了一跳移开了视线。穿着副长提供的浅蓝色的连衣裙,耳侧别着同样颜色的花的饰品,戴上金色假发的现在,无论从哪里怎么看大概都只能看成女人吧。为了不想显得太过合适,还拜托露蒂帮自己稍微把妆化得浓了一些,但那也没有到能说不自然的程度。 “副长!我有话要说。” “你就不相称了哪。” 紧跟着就干脆地对原本打算抗议的亚力士充耳不闻,伊泽尔斯催促着全体到馆内去。 一边走向正在举行宴会的大厅,亚力士用一副仍然无法想通的神情追问蜜芮儿道。 “奇怪啊。男人的话被打扮成这样的话觉得屈辱是普通的吧。然而为什么你那么泰然自若啊?” “诶……” (所谓男孩子,是这样的吗?) 只因一直以来都看着有着喜洋洋地穿着女装的嗜好的哥哥,不知不觉间就以为那是普通的事,但确实被说了以后来看,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以外的其他享受女装的男性。发觉到异常的果然是佛瑞德这一方,慌乱中提高了声音。 “就是呢!叫人恼火啊、要穿上女性的装束什么的!对男人而言很没礼貌啊。” 见她突然态度一转,亚力士一时间看起来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变成终于得到赞同而高兴的表情。 “就是这样吧!什么啊,果然你也在生气不是吗?因为你太过平常地面对,还以为你说不定从平时就习惯了这种打扮呢。” “怎、怎么会有那种事!没穿过啦,像这种的。真的是够了,别开玩笑了啊,女装什么的!” “不可原谅啊!竟践踏男人心。” “把部下的心情当成什么了!” “让他们来世给我们长一张女孩子的脸出生,两人一起诅咒吧。” “吵死了,你们!” 拉乌尔的怒吼落在刚开始为说团长的坏话而情绪高涨的二人头上。对那些全部都置若罔闻,伊泽尔斯催促着他们。从这里开始就是分头行动了。 “是时候走了。按计划行事。” 对和平日无二的冷静指示,蜜芮儿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 渐渐听得到乐团演奏的轻快的音乐。欢迎宴所举行的大厅,很快就会到了. 在大厅里搭建的舞台上,为了欢迎来自亚德马利斯的新娘,在首都被评为数一数二的著名剧团正在上演恋爱喜剧。在舞台前所设置的座位上贵客们正坐着观赏戏剧,对戏剧没有兴趣的人们则在后头各各围成一圈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然后在上座的主宾席里,应该有这个宴会的主角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蜜芮儿和佛瑞德在。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他们的身影无法得到确认。新娘的座位在正面上被薄绢的幔帐装饰着,使得出席宴会的客人们无法看见里面。 (为了尽可能不要被人怀疑,而决定不让人看见脸吗?) 斜眼瞥来瞥去地观察着,蜜芮儿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地往前走。 现在,身边没有伊泽尔斯在。岂止如此,那个爱吹毛求疵的拉乌尔也不在。在一起的只有亚力士和罗迪恩。并且信是由伊泽尔斯拿着的。 (这样下去的话,就没有办法读到内容了哇。变成这样的话就只能在梅斯佛德侯爵这个人看信的时候从他身后偷看了……) 找到了目标的男人,蜜芮儿悄悄地靠近他。把事先应该有联系过的他用尽可能自然的方式带到外面来,这就是蜜芮儿的工作。 “啊、对不起。” 摇摇晃晃就要倒在人家身上之时,对方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给抱住了。是个蓄着漂亮的唇髭,五十岁上下的看来很温柔的绅士。 “哦呀,没事吧。小姐。” “是的,谢谢您。” 尽可能恭谨地垂下眼睛道谢后,对方男子关心地看着蜜芮儿的脸。 “脸色不好呢。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关系的。” “可是我会担心。到这边来,吹吹外面的风。我带你去吧。” 男子亲切地扶着蜜芮儿往阳台带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装成恋人关系的亚力士和罗迪恩跟了过来。 即使是阳台都相当的宽敞,可以稍微充当一个院子。角落里的花木丛间若隐若现的影子,大概是恋人们正在交谈吧。 横穿过他们走到尽头处,便连别的人影也没有。让蜜芮儿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哎呀呀。这个时候大厅里头,大概正流传着做出和年龄不相称的举止,与年轻的小姑娘一起去玩危险的游戏的不良父亲的谣言吧。” “我明白您的心情,侯爵阁下。” 提早在阳台的花木丛中藏身的伊泽尔斯在拉乌尔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传入妻子和孩子们的耳朵里的话,你们要好好地帮我辩护哟。女儿和儿子都处于难搞的年龄呢。” “那是当然的。——那么马上进入正题。也没有多少时间。” 带点连梅斯佛德侯爵也置若罔闻的感觉,伊泽尔斯取出了那封书信。看出那是什么的蜜芮儿趁机逐步绕到侯爵的背后。 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从背后尝试偷窥,侯爵收下那封信后打开了。在微 弱的月光下,蜜芮儿这才睁圆了眼睛注视着展开的信函。 “尽管有归返的风声秘密传来,也许是受到防范,还未露出动静。” 最先飞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句话。 (归返……难道是指李察的事!?) 由于是在这个时期写在机密文件里的事情,那个可能性很高。从大公的亲信处秘密捎来的信上写着他的事情,即是说大公也许已预料到艾瑟鲁巴特的归来。那不会因而在搜寻着他吗? 一下子高度紧张起来,一边心怦怦地跳一边打算进一步追寻后文之时,头上砰地一下受到了打击。 “好痛!” “笨蛋吗你!在转来转去干什么,不是给阁下添麻烦吗!” 对着握着拳头站着的拉乌尔,蜜芮儿眼里含泪地回嘴。 “就算这样也不用打我吧!” “吵死了!本来,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今天的工作也晚了吧!不要在这以上再增添我的工作了!” “喂,安静下来。” 伊泽尔斯赶紧用紧张的声音制止道。一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啊啊,不用担心。是我的部下。” 正如侯爵所言,那个男人直接朝向这边走来。看到待在周围的蜜芮儿他们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因为侯爵点了头便开口道。 “艾尔米亚娜公主殿下失踪了。” “——什么?” 当场的空气一瞬间就紧张起来。可是听了男人接下去的话,“又来了吗“,空气里流动着这种意味。 “因为据说是说想要看一眼宴会,或许有可能在这边。本来应该陪伴她的侍女因为公主殿下过了很久也没有出现,感到担心才来找我商量的。” “根据前例又玩失踪了吧。明明都那般叮咛,请她别离开房间的。” “可是据说,她说想要和亚德马利斯的公主见面……” “公主?是和叫做蜜芮儿的公爵千金吗?” 突然间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蜜芮儿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艾尔米亚娜殿下想见我?不是米歇尔而是蜜芮儿?) “根据侍女的话,公主有说是有事相求而去的,跟公爵千金接触后,希望她拒绝和大公殿下的亲事……据说出于作为赔礼而交付的打算,把身为国宝之剑从宫殿拿了出来。” “你说什么!?” 侯爵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其他的各人也都吃惊地瞪着眼睛。可是最吃惊不过的是蜜芮儿。 (国宝之剑,是那个吧,李察想要得到的东西……他说艾尔米亚娜殿下把那个拿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说是想要把它给我……为什么!?) 不明所以,蜜芮儿不知所措地摁住了额头。 为了请求自己放弃和大公结婚,她特意来到了这个离宫。而且还从宫殿里连西亚兰大公家的宝剑都拿了出来——。做到那个地步是说,她对身为哥哥的大公起了叛心吗? (这么说的话露蒂是不是有说过,皇妹和大公的关系不好……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人,竟然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 这么一来公主的失踪可能就不单纯是一个人走掉这种事了。产生了讨厌的预感,蜜芮儿环视了一下大家。 “说不定,把剑拿出来的事被知道了,被大公那边的人抓住了……!” 伊泽尔斯大概也考虑到同样的事,表情比平时都要严肃。于是,在他旁边的拉乌尔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的话,不久前看过那样的信哪。” 全体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说剑从宫殿里消失了,但有为公主拿走之虞。为了夺回剑会送去使者,在那以前要事先做调查。” “……也就是,大公殿下早就知道了吗。可能因为这边没有回复所以诉诸武力哪。前来夺回剑的使者如果只拿了剑乖乖回去的话就好了。” 听到伊泽尔斯的唧咕,蜜芮儿的血色从脸上褪去。 “可是没有上传到团长或我这里来哦。拉乌尔,为什么那个时候——”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说呢!?” 打算严厉追究的伊泽尔斯,正要说的话被抢先说了而闭上了嘴。 对着脸色变得铁青出言顶撞的蜜芮儿,拉乌尔瞪大了眼睛。 “前辈每天都处理一大堆工作,我觉得很厉害,但是,难得处在可以看到情报的立场上,却不能活用它,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呀!如果,艾尔米亚娜殿下有什么事的话……” 在书记官室里偶然看见的,来自宫廷内务厅的信。说不定那封就是这个内容吧,这么一想,变得很想诅咒在眼前把它放跑了的自己。 拉乌尔被攻了个措不及防似的盯着蜜芮儿。无论是被谁怒喝,还是被谁叱责,他几乎都没有体验过。不仅当事人呆若木鸡,平时就受到严格训练的亚力士也哑口无言。 “米歇尔,冷静一点。声音太大了。” 冷静下来的伊泽尔斯插了嘴。 “因为书记官室的人员不足给拉乌尔造成了负担,是我的责任。那件事事后再处置。比起那个现在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亚力士,回宿舍把这件事告诉团长。就说希望他极密地派出人员。” “是!” 回过神的亚力士掀起裙角跑掉了。伊泽尔斯环视了一下留下来的全体人员。 “余下的人去搜索公主殿下。阁下,能拜托您去艾尔米亚娜的住所转达吗?” “啊啊,知道了。” 在侯爵委托侍从捎口信的同时,伊泽尔斯把视线转移到蜜芮儿身上。 “米歇尔,你留下来。” “什……为什么呢?” “那身打扮不能尽情地活动吧。而且,剑和弓都不会用的家伙就算在也起不了作用。” 被冷淡地这么说,蜜芮儿不知如何作答。确实正是那样。尽管血气冲上头脑责备了拉乌尔,但自己却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到。一想到这里就因为羞耻与后悔而身体发热。 蜜芮儿迅速地回转脚跟,直冲进阳台的一隅,扑上庭院的树木把手边的枝条用力折断了。“啪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旁边正在热烈地幽会的恋人们发出低声的惊叫,但她毫不在意地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用这个来打。” “……那是什么?” “木刀。刚刚做的。这个的使用我很拿手。” “……” “拜托了!” 明知道危险还带出宝剑,为了见自己而来的艾尔米亚娜。连那件事也不知道,只一味悠哉地陪她扮演恋人的自己真令人懊悔。可是知道了情况的现在,身为当事者的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能不去,她因这个念头而冲动起来。 “——副长大人,我有事想问您。” 到那时为止都沉默着的罗迪恩缓缓地开了口。 “西亚兰骑士团应该是大公殿下的骑士。这个场合,应该抓捕的不是带走宝剑的公主殿下吗?而且貌似也有旨在如此的书信送到这里。” 听到目不转睛地盯着伊泽尔斯的罗迪恩的话,全员之间有一道紧张感窜过。 被这么一说来看,道理正是如此。任意拿走国宝,并且还计划着要和亚德马利斯接触、妨碍大公的婚事,站在西亚兰骑士团的立场,背叛了大公的艾尔米亚娜应该才是不得不逮捕的。 “等等罗迪恩,在这个非常时刻说些什么呢!?用常识来考虑的话可能是那样,可是那不是常识可以讲得通的人吧,大公那人!哪一个是坏人哪一个是好人不是立刻可以分辨吗!” 拉乌尔和侯爵大吃一惊似的看着情不自禁地说出 了真话的蜜芮儿。 “反正,大家都不去的话,我一个人也要去哟。侯爵殿下,请告诉我艾尔米亚娜殿下的房间是在哪里!” “说过让你冷静下来的吧。野猪吗你。” 抓住即刻就要跑出去的蜜芮儿的脖颈,伊泽尔斯用冷静的表情把视线投向罗迪恩。 “今天晚上打算加害于公主殿下的,是不知名的不逞之辈。我们作为侍奉西亚兰大公家的骑士要保护公主殿下。宝剑云云的书信,并没有从宫殿那里送达这里。——是这样吧,拉乌尔。” 突然间话锋一转,拉乌尔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没有听他的回答,伊泽尔斯干脆利落地转入了下一个指示。 “允许拔刀。不过要活捉。还有不要让出席宴会的人们发觉。要隐秘地处理。可以吧。” 回望着发号施令的副长那锐利的目光,蜜芮儿用力地点头。 “他真的是男人吗?那个,穿着贵妇人的装束的他。” 目送跑出去的三个人,梅斯佛德侯爵缓慢地低语着。正打算自己也跟着过去的伊泽尔斯听到那个声音而转过身来。 “为什么?” “不,碰到时的感觉,总觉得有点……” “……” “啊啊,没有奇怪的意思哟。不要告诉我的妻子啊。——另外,说话的方式也觉得女孩子一样。” 对着侧着头的侯爵,伊泽尔斯稀奇地在嘴边浮现出笑容。 “阁下多心了吧。——他是男人。” **** 时间回溯到不久之前。 艾尔米亚娜偷偷地从房间里溜出去,前往正在举办宴会的迎宾馆。 “呐,菲利克斯。从亚德马利斯来的公主,是怎样的人呢。” 伴着沙沙声响扒开花木丛在院子里前进,艾尔米亚娜一边嘟哝着。一半是被强迫来做她的随从的猫咪菲利克斯感觉为难地叫了一声。 “因为是美丽的亚弗列德殿下的堂妹,一定非常漂亮吧。会比王妃殿下还要漂亮吗?但是,公主要年轻得多吧。” “喵。” “突然不请自来的话,她会吓一跳吧。你觉得她会听我说话吗?” “喵——” “要说些什么来做开场白呢,一直都在考虑哟。我呢,不擅长说话吧。想要巧妙地说出来的事不知能不能说得出来,很担心啊。而且,她特意来到了西亚兰,如果对她说‘能不能请你放弃结婚回去呢’之类的话,肯定会害她心情不好吧。啊啊,如果更早一些先给她写信的话就好了啊。” “喵。” “总之,在见面以前先做练习吧。那个,咳咳。初次见面蜜芮儿殿下。自知唐突,奉上西亚兰的宝剑,请你放弃和大公殿下的婚事吧。——是这种感觉吗?” 她刚端正了姿势开始练习,此时陡地捂住了嘴巴。 “不好了!把最重要的宝剑给忘掉了啊。” “妙!!” “哎呀、菲利克斯真是的。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真是讨厌的孩子呢。” 为了斥责它而转过身来,艾尔米亚娜才第一次察觉那里有着不认识的男人。 左胸前嵌有红色百合的纹章的黑色上衣。黑色的帽子上有红色的羽毛装饰。常常暗暗认为品味恶劣的那套衣服,是哥哥,大公的秘密亲卫队的制服。对名字带有“秘密”二字,却反而光明正大地成为哥哥的手足而行动的他们的评价,连在宫殿深处闭门不出生活着的艾尔米亚娜都有所耳闻。 他们和西亚兰骑士团不同,完全是大公的私人兵团。因为深得大公的信赖,权限也很大。听说由于只要有命令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人们都畏惧他们而回避开来。也就是所谓的“臭名昭著之人”。而且艾尔米亚娜也知道,他们只干会传出那种传闻的事。——八年前,如实按大公的命令驱赶艾尔米亚娜的兄弟姐妹的,也是他们。 那帮人现在就在眼前。醒悟到他们的理由,公主叹了口气。 “真遗憾啊。被兄长大人发现了呢。” 男人们沉默着。仔细地环视四周,同样站着的人影有四个。其中一人迅速地走上前来。 要被杀了吗,艾尔米亚娜想着。至今为止都一直感觉到被哥哥疏远了,但也许是因为她是拥有同个母亲的妹妹这个情分,还没有被加害过。可是,到底是知道了她带着国宝之剑逃亡之事,已经愤怒到连那个情分也被刮跑了吧。 “公主殿下,请把宝剑交出来。这是大公殿下的命令。” 走上前来的男子低声告知道。 “交出来的话,就杀了我吗?” “就这么办吧,我们是被这么吩咐的。” “那么,嫁到亚德马利斯一事怎么办?” “让别的人作为公主殿下的替身嫁过去。” “你说什么?过分哇,亚弗列德殿下明明是我的王子殿下!” 对着为了离题的部分而愤愤不平的公主,男子在片刻的沉默后询问道。 “不是因为讨厌嫁到亚德马利斯去而起的叛心吗?还以为必定是盯上了大公的位子的行为。” “哎呀……我没有在想那种事啦。只是,担心今后的西亚兰的事而已。兄长大人就快要死了,却还没有王太子啊。我和杰拉尔德殿下以外也出现了很多候补者,大家如果发生了争夺的话,就可悲了哪。” 年幼的小叔杰拉尔德是个连未满十岁的孩子。是大公妃和前夫——即是艾尔米亚娜的祖父,上上代的大公之间生的孩子,从家谱看的话是前任大公岁数相差甚远的弟弟。八年前,前夫亡故以后,抱着还未断奶的孩子的大公妃,为了保护儿子的人身安全而接受了吉鲁佛德的求婚。可是那以后她就没有生下孩子,于是就变成了使西亚兰的继承人之争造成的混乱状况加速发展的结果。 “所以呢,为了不那样争吵也能够解决问题而考虑了哦。想说就像公主和王子结婚那样,国家和国家也结合的话就好了不是吗?” 听了这天真无邪的提议,男子慢了一拍才倒吸口气。 “您期望着让亚德马利斯吞并吗?” “用艰涩的语言来说的话,就会变成那种事吧。可是,西亚兰没有能成为优秀的大公的人嘛。请那边的国王陛下帮忙治理的话,在西亚兰也没有必要立王太子了吧?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想法……光看你们的表情,果然是反对的吧。” “当然了!开玩笑的吧。被那个野蛮的兰斯洛特.阿什林的后裔所统治的国家侵吞这等事。” “……这种说法,我很讨厌啊。” 说起来这种思想明明可以说是八年前的西亚兰政变的导火索。 男子锐利地盯着叹着气嘟哝着的艾尔米亚娜。 “殿下评价您为不可掉以轻心的人的理由,总算明白了哟。装作不知世事的样子,肚子里面竟然抱着那种念头。可是,您还真能说呢。” “哎呀,真没礼貌。我才不是那种坏女人啊。反正都是要被杀的,只是想要全部都说给你们听啊。” “原来如此。这种事是我思虑不周。这样我们就变得更加不能让您活命了哟。” 也没有对公主的敬意,男子专横地催促道。 “请带领我们到宝剑的所在地吧。” 艾尔米亚娜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看了一眼脚下。 “菲利克斯,你逃走吧。——哎呀?菲利克斯不在啊。” 平常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的伙伴不知何时就消失了影踪。在主人发话以前早就先逃走了的样子。 “呵。竟然给猫起了和最小的弟弟同样的名字。公主还真是多愁善感。” 被冷冷地嘲笑后,艾尔 米亚娜此时才首次抬头严厉地看着对方。可是立刻就变得悲伤起来垂下了眼睛。 “……可怜的菲利克斯。还只有七岁啊。” 喃喃低语着,她向和来时的路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点儿也不知道外面有慌乱的动静,宴会正华丽地举行着。 “公主,您觉得怎么样?这部歌剧是在首都最受欢迎的剧团的新作品。这是为了公主大公殿下特别下达命令而创作出来的。有没有让您觉得愉快呢?” 为了款待新娘子而从大公那里派遣来的喜宴局的长官,搓着手亲切地笑着。从宴会开始以来,他每逢有事就这样询问公主的心情,但从薄绢的幔帐的对面 “公主”的回答一次也没有传回来。 取而代之可闻的是随侍公主的侍女快活的声音。 “长官大人。公主由于这部戏剧实在太精彩了,泪水都要湿透了枕头,感动得震颤不已。对策划出这般舞台的长官大人的聪明和诚实,还有热情的性格,公主说她非常感谢。” “哈啊……那就好。” 长官声音弱下去一会儿后附和道。难道公主在这幔帐的另一边真的用枕头能为眼泪沾湿的姿势躺着观看戏剧么,突然掠过这个无聊的疑问。他已经习惯了侍女夸张地对自己一一极力赞赏的回答。 “不好意思,长官。因为我妹妹是过度怕生的人。” 这回是年轻的男子的声音响起,长官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 “特别是对是初次见面的人和不熟悉的人等对象,就算被问了些什么也连回答都说不出来。但是希望您理解这并不是由于心情受损的缘故。我来代替她道歉吧。“ “不、不会,哪儿的话。有这样娴静的妹妹,真令人欣慰哪。” 长官慌慌张张地打圆场。公主的哥哥伯恩哈德伯爵应该才十几岁,但那个堂堂正正的态度也好,说话的方式也好,他是个令人感受到某种魄力的少年。尽管说有国王的侄子和伯爵这两重身份,竟会散发出如此高贵的气息吗,他不由得佩服了起来。一想到那里,他理应正活跃其中的名为亚德马利斯之大国的宫廷,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不知为何也产生了一点恐怖的感觉。 “可是,我也在担心啊。像这样内向,在西亚兰宫殿作为大公妃能担当得起吗?’ “这一点请放心。因为大公殿下心怀宽大,一定会支持您的妹妹的吧。” “呵……宽大、吗……” 忽的伯爵的声音变低了。说了什么有损他心情的话了吗,长官正眨着眼之时,侍女的声音插了进来。 “长官大人,公主殿下说想要集中注意力给舞台。请稍后再来搭话。” 虽然看起来是被委婉地打发了,但差不多也为了讨好她而感到疲惫的长官,决定一颔首退下了。 “啊啊真是的。又被当成冷淡的家伙了哟。再多一点点,就算是骗人也好请用笑脸回答不行吗,殿下。” 伸长了身体横躺在长椅上,双脚甩在扶手外面晃荡着,扮成蜜芮儿的佛瑞德嘟起了嘴。正如长官的疑问那样,果真是躺着观看戏剧的。 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的,是作为“伯恩哈德伯爵”一角硬要跟来的威福利德。 “闭嘴。你才是,那个毫无紧张感的态度给我想法改改。既然打算做蜜芮儿的替身的话,就像她一样更娴静一点。” “是这样吗?但是,很像吧?” 视线滑过随便地俯卧着的王子,佛瑞德单眼轻抬,对他眨了眨另一边眼睛。威福利德脸部抽搐,边因愤怒而发抖边反驳道。 “不像,完全不像!!” “哎呀殿下,鼻血。” 想起了遗忘已久的感觉,威福利德慌慌张张地捂住了鼻子。 在被薄绢的幔帐所包围的主宾席上有四个人。佛瑞德和威福利德,侍女和骑士护卫。从幔帐的对面看不见这一边,但从这一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宴会的情况。 “安杰丽卡。不要顾着高兴,帮殿下擦擦鼻血好吗?” “啊、非常抱歉。看到两个美少年的嬉戏图不小心看得出神了。” 一个劲儿地在写些什么的安杰丽卡把记事本放在一旁,给威福利德递手帕。 “——露蒂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对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的佛瑞德,擦完了鼻血的威福利德投过来讶异的眼神。 “可是,引起那样的骚动要怎么办?宴会会变得乱七八糟哦。” “就是想要弄得乱七八糟哟。” 干脆地回答了,佛瑞德蓦地起了身。 “虽然对为我们做了策划的喜宴局的长官和聚集起来的演员们等等不好意思,一直都奉陪他们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个宴会不失败的话是不行的呢。就‘想把新娘赶回亚德马利斯的一派的妨害活动’来说。” 安杰丽卡把伸出去的手镜(即带柄的小镜子)拿住,他笑着探过头来看。 “哎呀简单说来,可称为对糟蹋我的人生设计的人们的报复的序曲。” “哎、佛瑞德大人还真是,干劲十足。” 一边把他因为随便乱躺的缘故乱掉了的头发梳起来,安杰丽卡也笑着喝彩。这俩家伙的唱和是怎么回事,尽管一边对此感到畏缩,威福利德还是皱起眉头追问道。 “比起那个,蜜芮儿真的没事吗?” “是的。我的哥哥应该在照顾着她。” “在哪里啊?” “意外地近哟。好像还是一样地精力旺盛地在奋斗着呢。小弟也有二十来人。” 对着拨弄着头发爽快地回答了的佛瑞德,威福利德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 “小弟……二十人?” “从以前就不知为什么很受肌肉系的人喜爱呢。不可思议哪。是像妈妈吗?” “骗人!对那么清秀而楚楚可怜的她,说什么有二十个浑身肌肉的小弟!?不可能的吧!” “不,是三十个人吗?话说殿下,从以前我就在想了,殿下看来对那个孩子抱有着太大的误会的样子……虽然我觉得破坏你的梦想很不好意思——” “比起那种事!你既然掌握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阻止她!?快点把她带来这里的话就好了!” “唉——都来到了这里,差不多该让她做到满意为止吧,我是这么想的。” 悠闲地笑着的佛瑞德笑容还挂着唇上就突然嘀咕道。 “反正也已经,不会回来了吧。” “什么……?” 是怎么回事,威福利德正打算逼问的时候。 薄绢的幔帐的另一边,在举行着宴会的大厅响起了惊叫声。 “——火灾啊!” 吓了一跳向那边转过身去,幔帐的另一边的动静慌乱不安。同时一股焦臭味直冲鼻腔。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有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公、公主,请快点去避难!发、发生了小火灾——” “看来烟幕很好地烧起来了呢。” 听到慌慌张张大喊大叫的长官的声音,佛瑞德喃喃道。就在此时,幔帐忽的分开了,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披风飘动,身材修长的男子一来到坐着的佛瑞德的跟前就吐出了死记硬背的台词。 “……我来掳走你了,小姐。” “啊哈哈。演艺之心不够呢。” 愉快起来笑话着那不怎么有干劲的样子,佛瑞德站了起来。 “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紧紧地握起拳头以示干劲的安杰丽卡带着笑容目送他们。 ——不久在大厅里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呀啊啊——公主殿下她——” “不得了了!蜜芮儿被兰斯洛特掳走了!” “什、你说什么!?” 听到安杰丽卡和威福利德矫揉造作的声音,长官的惊叫与之重叠在一起。听着身后的那些声音,佛瑞德和希斯两个人混进烟幕里离开了大厅。 抵达公主艾尔米亚娜所住的公馆的蜜芮儿等人,根据侍女们的证言追寻着她的行踪。 要去宴会正举行着的迎宾馆,就得绕过楼房,穿过好几个中庭。尽管预测了路线,让集合起来的第五师团的各位分散开来沿路寻找,时间过去了却还没有发现公主的消息传来过。 “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听到担任指挥的副长的话,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所持的树枝。难道说已经被带走了吗,还是说——。她赶紧把一掠而过的讨厌的预感甩开。 “人家再往前搜查一会儿看看!如果艾尔米亚娜殿下是一个人出去走走的话,可能是发觉到已经引起了骚动而呆着不出来。” “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曾经在宫殿后面的小河里玩过水,不过现在是夜晚……” 此外她没有说过什么事吗?想去的地方啊、回忆的地方——。 看着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的蜜芮儿,拉乌尔向伊泽尔斯小声地询问道。 “副长。那家伙从刚才开始,说话的方式很怪不是吗?好像女孩子一样……” “错觉吧。” “可是居然叫自己作‘人家’。” “不是因为是容易入戏的性情吗?” 受到带着不感兴趣的表情的否定,拉乌尔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仍歪着脖子。伊泽尔斯斜眼看着他。 “妙嗷”、动物的声音就在就在此时响起。 在场的全体人员吓了一跳,看了过去。从庭院的树木之间出来的是长着浓密的长毛的猫。那张目中无人的脸不可能会认不出来的。 “菲利克斯!” 视线集中到喊出来的蜜芮儿身上。 “怎么了,米歇尔?” “是艾尔米亚娜殿下的猫,总是在一起的……” 话还没说完,猫就倏地转过身。对因初次展示的敏捷的动作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儿,就好像在说“跟我过来”似的叫了一声,便奔了出去。 “副长,以防万一人家追过去看看!” 一边跑出去一边往身后喊道,蜜芮儿就追菲利克斯去了。 猫毫不迟疑地穿过夜晚的庭院,便进入了楼房里面。一边追着它在楼梯上往上爬,蜜芮儿皱起了眉头。这幢楼房刚才应该搜寻过,但并没有找到艾尔米亚娜的身影。 察觉到有追过来的脚步声而一转身,罗迪恩和拉乌尔正跑着跟过来。视线相交后拉乌尔焦躁不安地开了口。 “这里刚才就调查过了吧。那只猫真的是公主殿下的猫吗?” “嗯,我也这么想,可是菲利克斯变得那么拼命,还是第一次见。所以我想大概是有什么事吧。” “什么也没有的话不就只是感觉而已嘛。在你这么做的时候,因为你的缘故工作的时间也在不断减少——” “在那边。” 突然间罗迪恩发出尖锐的声音。追寻同时拔出剑来的他的视线所指之处,在走廊前头,可见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们正和艾尔米亚娜在一起。 “哎呀,奇怪呢。确实应该是藏在这里的哟。然而为什么找不到呢?” “你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啊!迟钝也要有个限度——” “艾尔米亚娜殿下!” 正在争执些什么的他们因蜜芮儿的叫喊吓了一跳看往这边。黑衣服的男人们立刻就拔剑摆出战斗姿势,挡在打算跑近他们身边的蜜芮儿等人面前。 “我等乃大公殿下的秘密亲卫队!收起武器立刻离开这里!” (秘密亲卫队?) 蜜芮儿对着蛮横地放了话的男子瞪了回去。对手有四人,己方有三人。而且蜜芮儿的武器是刚从树枝上折下来的临时木刀,至于拉乌尔则两手空空。大概是看穿了这一点,对方的其中一人把艾尔米亚娜像行李一样扛在肩上,从旁边的窗户往阳台跳了出去。 “啊、等等!” 喊出来后正要追赶过去的蜜芮儿被其中一个男子袭了过来。瞬时间挥起木刀,但是罗迪恩飞快地用背部挡在了她前面。 “请逃吧。这里由我来。” “诶、可是。” “拉乌尔卿,米歇尔大人就拜托您了!” 催促的同时,他挥舞着剑。剑与剑甫一相交,对手就发出叫喊仰面倒地。 看见鲜血飞落的样子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气。当然也有为有人被斩之事而吃惊,但也是因为一瞬间明白了罗迪恩拥有相当高的身手。因为是第一次看到平素都沉默寡言的他挥剑,尽管感到意外,蜜芮儿还是叫道。 “罗迪恩,还有两个人哟,真的没问题吗!?” “是。请快点!” “那么,交给你了哦!” 赶紧从窗户出到阳台。带走艾尔米亚娜的男人的身影不在那里。正要跑到栏杆旁去,追过来的拉乌尔出声道。 “会不会是跳到下面去了?” “嗯,大概是这样——” 一边回答一边向他转过身来,就发现拉乌尔的背后还有一个不知什么人在。黑衣服的男人除了那四人以外还有人在,在头脑理解这一点之前,蜜芮儿就先飞奔了出去。 “前辈,危——险!” “呜喔!” 冷不防身体被扑到,拉乌尔被撞飞了出去。乘着余势撞上了栏杆的柱子,他的眼里直冒金星。 一起摔倒的蜜芮儿迅速地爬起来,手里握着木刀站在他的身前。 “刚刚真险呢,前辈!” “你才危险啊!” 狠狠地撞到头的拉乌尔立刻嚷嚷道,但发现蜜芮儿正和黑衣服的男人对峙着,眼都瞪大了。 “难道说,打算用那个打吗?” “没有其他武器了吧。没问题,用这个往对方的胫骨咣一下打下去的话,无论怎样的成年男子也会立时晕厥的。” “笨蛋吗!?对手是真剑不是吗,好好睁开眼睛看看状况!” “啊啊够了,罗里啰嗦地吵死了啊、连木刀都没有拿的人不要净是发牢骚啦!” “什……你,对着前辈这样牙尖嘴利的算什么!” 黑衣服的男人用嘲弄似的目光看着争吵着的两个人。他就快要挥剑砍下去之时,却好像发觉到什么的样子往背后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说明他大意了,而且从阳台前来支援的其他骑士们正跑过来,蜜芮儿没有看漏这个机会。 “看招——!!” “咿呀啊!” 被注入全身的力气挥下去的木刀敲在了胫骨上,男人发出了惨叫打着滚。看见他把手里的剑都扔了出去,蜜芮儿气喘吁吁地转过脚跟。 “大概一时半会起不来了,趁现在请想个办法把他给绑起来!” “……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哪……” 吃惊似的喃喃说着,拉乌尔站了起来。捡起了被扔出去的剑,看见蜜芮儿脱掉鞋子便皱起了眉头。 “在做什么?” “请去把帮手也叫到下面来!” 变成光脚丫的蜜芮儿从栏杆探出身子。估摸着要沿着柱子滑下去看起来很花时间,心一横就决定往下跳。 “艾尔米亚娜殿下还被捉着不放呢!” “喂!” 不理会那惊愕的声音,蜜芮儿从栏杆那里纵身一跃。 幸运的是因为是二楼而没有那么高。 可是手里的木刀的尖端在途中不知被哪里勾住了,因此姿势就毁掉了。 “唔呀。” 着地的同时右脚窜过了一阵剧痛,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当场倒了下去。气力都好像被抽走了,好不容易才起了身。 “怎么了!?” “没……没问题!” 拉乌尔的声音落了下来,抬起脸回答后,就把眼睛转向院子的树林的深处。因为既没有灯火,月光也很弱,只能分辨得出在那边的树林的黑色的轮廓。但是后头应该有以副长伊泽尔斯为首的第五十团的各位在,而且带走艾尔米亚娜的男人也只能认为是往树林里面逃了进去。 用木刀代替拐杖站了起来,正打算跑起来而一迈出去,却因脚踝处窜过的疼痛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站住了。看来扭伤的情况好像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一阵阵的疼痛涌上来,蜜芮儿咬住了嘴唇。 (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才不可能放弃吧……!) 为了叱责自己而嘟哝后,一边尽可能不去在意疼痛的脚,这回才跑了起来。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背叛大公、甚至把国宝之剑都拿走而来拜托自己的人被交给大公方面的人。她把剑带出来的真正的理由没有向本人问问看的话是不会知道的,不过恐怕行动本身就表达了她的意思了吧。为了说自己希望拒绝和大公的亲事而来,也就是说她反对这门亲事。她不希望哥哥拥有比现在更高的权力。 而且如果有了她带出来的宝剑,李察就可以立刻大声通报自己的名字,返回亚德马利斯和国王结下誓约。要是这么做,他就可以战胜大公了。 (这么做了的话,李察就不用再遭遇危险的事了吧。隐瞒着大公而生活的事也成为过去。) 这么一想突然就发觉疼痛远去了。一边跑蜜芮儿一边尽情地吸了一口气。 “——艾尔米亚娜殿下!“ 声音被夜晚的树林吸收了进去。稍稍隔了一会儿,从哪里传来了沙沙的枝叶摩擦的声音。 “那里吗!” 表情严峻地转过脸的蜜芮儿,猛然往那边跑过去。发觉有好几个脚步声追了过来而转回身来,只见黑暗的树林里这儿那儿到处都有灯火在摇晃着。从暗处跑来的浅金色头发的人则是伊泽尔斯。 “副长,这前头有声响!” 听到蜜芮儿的报告,伊泽尔斯带着严肃的目光点了点头看往背后。 “分成四个分队。在他们穿过树林前无论如何也要搜出来!” “是!” 随着一声呼应,四散的灯火一下子凑成了四组,各自出动了。对这种统率有方的行动蜜芮儿边稍稍地感到吃惊,边追着越过自己走掉了的伊泽尔斯跑了上去。 不久,在黑暗的树林的某处发出了喊声。有怒吼声混了进去,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公主殿下已平安救出!绑架殿下的犯人捕获!” 听到回荡了好一会儿的伊泽尔斯的声音,蜜芮儿松了口气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真惨的脸哪 会合后的团长杰克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蜜芮儿吃惊地抬眼看他。 “给,看看吧。满是擦伤。” 他看来很愉快地递出了小巧的手镜,探脸一看,蜜芮儿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脸颊呀额头呀到处都出现了细小的刮痕。好像是在树林里奔走之时被树枝刮到了。 “没有发现吗?哎呀,男人才没有那么娇气哪!热血的年轻人我很喜欢。近来的年轻人过分在容貌上花心思了,对女性卖弄风情的人正在增加吧?真是可叹!在这一点上你很有希望喔,米歇尔。” “哈……谢谢您。” 尽管内心受到了打击蜜芮儿还是道了谢。本来就已经是欠缺魅力了,还变得如此满是伤痕,看起来走得离妙龄的少女越发远了。 团长自己明明也在可称为年轻人的年纪,所说的话却照旧带有微妙的老年人的味道。他一副戏弄的样子用手肘戳了戳蜜芮儿的手臂。 “心爱的公主殿下被抓走了,好像变得相当拼命哪?嗯?这个好色的男人。” “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只要有一步出差错艾尔米亚娜殿下就……” 因为那过于没有紧张感甚至是显得不谨慎的态度,蜜芮儿正要怒声叱责,但突然在意起公主的事而咽下了怒喝声。 “平安没事吧?公主殿下。” “啊啊,到刚才为止还跟着我们。稍微感到疲劳的样子,不过看来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这么说来总觉得,殿下的胆子好像很大的样子哪。似乎说是要告诉他们宝剑的处所,因为不想说出来就撒着谎拖拖拉拉地带着那些家伙兜圈子。” 就结果而言是争取了时间了吧,蜜芮儿点了点头。 “运气真好。普通以刺客为对手做了那种事的话,大概会使人勃然大怒而被杀吧。” “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人品的关系吧。这回似乎是因此而得救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伊泽尔斯带着冷静的表情回答。他把视线移到再次发出安心的叹息的蜜芮儿身上。 “今天就回到宿舍休息。我们还有任务所以不能够陪着你,一个人回得去吧?” “诶……还有什么事吗?” “公主殿下的公馆周围以防万一要严加警备。然后——” “真是的,今天到底怎么了?公主殿下被诱拐,再加上连亚德马利斯来的新娘居然也被掳走了。” 听到杰克的叹息,蜜芮儿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被掳走了!?” “啊啊。好像在正当宴会最高潮的时候有盗贼进来了。托他的福担当警卫的第二师团那些家伙手忙脚乱的。” “那个人,是刚刚打算抓走艾尔米亚娜殿下的家伙们的同伙之一吗!?” “不是。是怪盗兰斯洛特。” “什……兰斯洛特!?” 蜜芮儿又再次大吃一惊。进入西亚兰没多久,自在中途落脚的城馆分别以来就未再见过的希斯,以为嫁过来的新娘是蜜芮儿而再次诱拐了吗? 替身新娘应该是佛瑞德在做,所以那一方面应该不用担心。可是佛瑞德和希斯碰到一块儿会变成怎样呢,考虑起来的话它也有它的令人感觉有点恐怖之处。 (对了。本来想问希利尔和神官长大人的事的,结果却什么也没能问。如果能察觉到所诱拐的不是我就好了……) 蜜芮儿对团长和副长打了招呼后转过脚跟。像这样考虑看看,要做的事有堆得跟山一样。但是也可以说是仅是如此就有很多线索了。 (艾尔米亚娜殿下拿走宝剑的事也好,我和大公的亲事好像遭到反对一事也好,都知道了。而且,希斯在这个离宫的话,这回可是非要问问看希利尔他们的事。) 陷入了思考边在树林中走下去,就和似乎是前来支援的骑士前辈们碰上了。 “哟,米歇尔。据说你怒吼了那个拉乌尔?” “真是不知道害怕哪!” 听到看来感到有意思的他们的话,一下子想起了那件事。对啊,把那个拉乌尔怒斥了。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颊。 (虽然说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我不也是在艾尔米亚娜殿下的事情上什么作用也起不了。拉乌尔前辈,大概生气了吧……) 在沮丧之中一走出树林,该说说曹操曹操到吗,在追赶艾尔米亚娜而跳下来的那栋楼房前拉乌尔正照旧一脸不悦地站在那里。 在一起工作的话,就明白他所处理的量一直是别人的数倍。无论如何说是因为艾尔米亚娜的事而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因那件事而责备他是做错了。 “……那个 ……刚才说了狂妄的话,对不起了。” 对着低下头的蜜芮儿,拉乌尔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我也有做了种种方面的思考。我想正如你所说的,我并不是在做工作,而只是在做处理眼前的文件这种所谓的‘劳动’而已不是吗。凭这样不能称得上是有能力的书记官。真正有能力的书记官的话,应该会对像这次这样的事态防患于未然。这点值得反省。” “……前辈。” “就是这样,我决意从明天开始更上一层地严格地致力于工作。而且,对你的指导也决定要三倍地严格地去做。” 听他郑重其事地阐明了决心,蜜芮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人家也要!?” “那是当然的吧。我是你的指导官,严格对待你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怎么那样!” 对因为强词夺理的理由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儿毫不在意,他掉转了脚跟。 “明白了的话,就赶快回去进行伤势的治疗然后睡觉。脚扭伤了吧,刚刚。” “人、人家,因为鞋子脱了以后还扔在那儿,要去拿回来。请先走吧。” “啊啊……一个人可以吗?” “是的。” 拉乌尔鼻子哼地响了一下,用不悦的声音说道。 “还有你也适可而止,停止女人的伪装吧。感觉很差令人不愉快。” 因为这句话才第一次发觉到,当天自己狂露本来面目之事,蜜芮儿慌忙捂住了嘴。 第五章 黑暗中的再会 一边眺望着第二师团搜寻着被抓走的新娘而东奔西跑的样子,杰克听取了伊泽尔斯的报告。 “……呼呣。担心公主殿下的事看来不是在演戏哪,听说了那一连串的气魄十足的言行后。” 对抱着手臂倚在墙上,表情一反常态地一本正经喃喃自语的上司,伊泽尔斯点了点头。 “好像连对秘密亲卫队也毫不留情地做了攻击。如果是演技的话,真是相当高明的演员呢。可是那样就找不到平时那种马虎的样子的理由。哎,也许那也是在装傻就是了。“ “一怀疑起来的话就没完没了。——不过,那家伙正在调查什么东西这点是确信无疑的。到底是什么?” “说到潜入军队之事,可能是反大公派,但那样的话应该是去第一和第二师团等与大公亲近的地方打探。特意进入排尾的第五师团,不是对我等本身有兴趣吗?” “这么一来,果然是大公送进来的间谍吗?” 唔嗯,杰克表情严肃起来哼道。 “看来真正开始受到怀疑了哪……” “大概是演技不够吧?” 听到冷淡的部下的话语,杰克两手粗暴地往上扒拉着头发。 “愚蠢!我的演技水平应该是完美的……可是这下可不妙啊。在那位大人回来之前可不能从军队辞职啊。” 伊泽尔斯瞟了长官的脸一眼。 “那么,要尽早进行处理。米歇尔以外也有其他潜入者。非在这里抓获或是消灭不可。” “我知道。” 简短地回答后杰克陷入了思考。发现公主之事是米歇尔的功劳。公主的猫之类的事情本来谁也不知道。尽管承认那一点,但正因如此才一定要搞清楚他是何等人物。 “凭借让他和梅斯佛德侯爵见面这件事,会露出什么动静吗……稍微看看情况后,布置下一个诱饵吧。” 对着眼神里充满了锐利的光芒的团长,副长也维持着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把翻滚在阳台上的鞋子回收后,蜜芮儿就那样靠在扶手上。 最近像这样一人独处的机会也很少了。现在的话,大概可以不用被谁抱怨而专心致志于要思考的事情中。 (今晚的任务,收获很大呢……) 一重新回想起来,便因为情绪高涨而心怦怦地跳起来。 现在已经知道了艾尔米亚娜来到离宫的目的,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就是和她交涉请她把剑让给自己。把它交给李察的话,他就能够代替哥哥吉鲁佛德成为大公。据听露蒂说的话确实应该是那样的计划。 (但是,要怎么说出口呢?) 首先不得不说明自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和身为“蜜芮儿.伯恩哈德”之事。不能再当她的王子殿下是很抱歉,但因为她是为了见蜜芮儿本人而来的,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得到理解的。希望如此。 打听希利尔和神官长之事就等和希斯再会时才来考虑,其他想要先做的到底还是打探大公方面的动静一事。 今晚的任务中,副长伊泽尔斯把关于拿走宝剑的公主的文件一事当做不存在处理了。这大概是作为军人而言不可以做的事吧,连外行的蜜芮儿都知道。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服从大公的打算,即使万一变成被发觉而受到惩罚的事态也无所谓吗? (团长和副长等人是反大公派的吗?这么说的话今天收信的那个人……是叫梅斯佛德侯爵吧。是有说过是极端机密的信,如果团长是反大公派的人的话,那个侯爵大人就也是如此吗?但是确实说过是大公的亲信呢。那样的话就是在和敌方联络了……果然老老实实地把他当成大公派的比较保险吧。) 而且,那封密信里有一句似是关于李察的内容,令人在意。如果他们是反大公派的话还好,如果情况并非如此,就是告诉了敌人李察的事情。只有这点想要避免。 (在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要提李察的事比较好吧。再多观察一会儿看看来考虑吧。另外,今天有点松懈了,不妙哇。明天起得注意才行。) 对连连露出了真面目之事进行了反省,鼓起干劲后蜜芮儿转过了脚跟。脚很痛,实在是穿不了鞋子。就这样把鞋子拿在手里,决定打赤脚回去。 走出阳台往楼下走去。突然想到,这里是什么楼房啊。仅仅隐隐可闻远处传来的宴会的喧嚣声,这儿却完全没有人的气息,鸦雀无声。 因为是这样的场所,在刚刚弯过拐角处时见到有男人站着的时候,不由吓了一跳。大概是宴会的客人吧,是个穿着贵族的正装、三十五左右的男人。 他那边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还是亲切地搭了话。 “失礼了,我迷路了,想稍稍问个路。” “迎宾馆的话在那边哟。” “不是,是找不到出口。” “那样的话在这边。” 反正自己也要往那边走去,就在背过身正打算给他带路的时候。突然从背后被人倒剪双臂,耳边一个低而尖锐的声音扎了进来。 “公主的房间在哪里。带路!” “……你……!” 尽量扭过脖子来看到的脸,和黑衣服的男人们其中之一感觉很像。换过衣服还打算继续袭击公主吧。本应该是全员都遭到逮捕了的,但看来尚有同伙在。 “你是和第五师团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吧。公主的侍女吗?” “……不是呀。公主殿下什么的我不知道哇。” “不要撒谎!” 手臂被嘎吱一下扭了过去。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蜜芮儿热血冲上了头脑,瞬时间做出了反击。 “会痛啊不是吗!” 手一抡,拿着的鞋子就朝对方的脸直接打了下去。顺便用拳头把鼻梁骨给揍了,男人的手臂就一松。趁此机会蜜芮儿朝着出口跑了过去。 (要快点、不通知团长他们不行……!) 可是脚踝整个儿都在痛,没办法跑得很快。明明出口就在眼前感觉却是远得过分。很快喘粗气的声音就从背后迫近,手臂被粗暴地抓住了。 “你不说的话,我就去问别人直到问到为止。公主的侍女成为人质的话,一定有人会说。” “所以,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了吧!” “静一静!” 被粗暴地扯着胳膊,无法忍耐脚上的疼痛蜜芮儿当场跪了下去。大概是以为她被吓呆了吧,那男人咋了一下舌头在怀里摸索着。 见他拿出了细绳,蜜芮儿立刻往后退。因为说是人质,被绑住以后会被带到哪里去吧。既然是这样的话就不能不把艾尔米亚娜的危机告知别人。 “老实呆着!” “谁要这么做!” 蜜芮儿一边叫喊着一边做着即使是爬也要逃走的挣扎,男人毫不留情地拽住了她的头发。 “呀——很痛啊你这个笨蛋!” “都叫你安静点——” “把手放开,她是我的同伴。” 有个熟耳的声音插了进来。 往背后转回身的男人咕嘟一下发出了被闷住似的的呻吟,弯起了身体。太阳穴处又咣一下挨了第二发攻击,当场就瘫倒了。吃惊地观看着这一切的蜜芮儿发觉到来救自己的是谁,瞪大了眼睛。 他微微喘着气,脸色严峻地往下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就那样拖着那男人走进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后,就跪在蜜芮儿面前,吃了一惊似的触碰着她的脸。 “怎么了,这个伤?是被刚才那个男人打的吗?” 这么说着凑过脸来察看的原来是李察。注视着那张脸,蜜芮儿总算是摇了摇头。本来打算要说明情况的,却因为过于震惊而发 不出声音。 大概是以为她受到冲击了吧,李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总之先站起来。在这里会引人注目。” 李察抱住她把她的身体拉了起来。正为了站起来而用力的瞬间,剧痛袭来,蜜芮儿忍不住轻呼一声。李察发觉了,赶紧撑住她。 “哪里受伤了吗?” “唔嗯……什么事也没有。” 关切地看着好不容易压抑住声音的蜜芮儿,李察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他先进去,过来一会儿便回来了。 “没问题,谁也不在。” 大概是没有在被使用的房间吧。一盏灯火也没有,真的是漆黑一片。勉勉强强借举行着宴会的迎宾馆那边的灯火照着,门一关,连本应在眼前的李察的脸都看不见了。 能分辨的只有近在身边的气息和触手可及的他的衣服的触感。 想说的话和想问的事情太多了,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话都说不出来。正在犹豫该从什么事说起好,双肩就被紧紧地抓住了。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被谁带来的吗?现在和谁在一起啊?” 急促的连珠炮发似的提问飞来,蜜芮儿回过了神。因为遇到他实在是太突然了而吓了一跳,而且可以见到他的脸比预想中的还要高兴,自己也不知不觉间发起了呆。 “啊、啊嗯……来到这里应该说是顺其自然的结果吧,被河水冲走以后他们把我捞起来,就那样在那里受照顾了。” “你说被冲走——” 李察的声音里夹着紧张。蜜芮儿慌忙继续说道。 “那并不是被谁推落的,是我自己掉到水路里的啦。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出到河里去了……捞我起来的人们都是好人,他们照料了我,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就被搬到这座离宫里来了。” “……” 从黑暗之中,稍微安心似的长出一口气的声音传了回来。 “还以为到底哪里去了……自从听说你被抓走后途中就不见了以后,还以为你不会是被吉鲁佛德的人抓走了吧。” “为什么会知道呢,我被抓的事。向希斯打听的吗?” “听他的雇主说的哟。一直在找你,可是却没有线索……直到此刻为止,我都无法安心。” 好似泄了气的样子李察轻轻地弯下身子。把脸颊靠在蜜芮儿的头边,又一次发出了叹息。 “但是,没事就好了……蜜芮儿。” 手指边梳理着她的头发边用双手抱住她的头,轻轻地把她拉近自己。被抱在他的怀里,冰凉的衣料的触感紧紧地贴住整个脸颊。 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许久不曾被呼唤了。原来是让耳朵感到如此舒服的名字吗,一边回味着在身畔回响的声音蜜芮儿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可以更多更多地呼唤自己的名字吗,之所以会想到这类事情,是因为最近一直都作为米歇尔而过下来吗。 ——不,是因为处于像这样被拥抱在胸前的姿势,错不了的。突然察觉到这件事,蜜芮儿满面通红地退回了身体。 “呐、呐,那就是说,李察是因为找我才来到这里的?” “不是,今晚来到这里是因为和人定下了见面的约定……突然外面变得嘈杂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来看看情况,结果就看见你了哟。然后就追了过来。在这一带追丢了所以一直在找,就听到这里传来了声音。” “啊、可是,佛瑞德现在也在这里哟。而且还是扮女装。” “嗯。打算作为你的替身到宫殿去吧。” 佛瑞德的想法他好像早就知道了。在离开亚德马利斯前还是离开后就不清楚,但看来相互间有在联络的样子。 “那样的话你分辨得还真清楚呢。知道所看到的不是佛瑞德,而是我。” “我很清楚哟。”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你和佛瑞德虽然很相似,但是完全不同。你会做出佛瑞德绝对不会露出来的表情,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一次也没有看错过。” 用平静的声音肯定地说完,蜜芮儿就瞠目了。 “那可真是非常厉害啊。连妈妈都直到两三年前还有时会弄错。把头发全部都收到帽子里面去的话,意外地被我们骗到了呢。” “两个人一起做那种恶作剧?” “嗯,偶尔啦。” 扑哧一声,是李察发出了笑声。因这和以前一样安稳而又愉快的气氛蜜芮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脸,但发觉到这不是高兴的场合就挺起了身体。 “那个呢,李察。现在,这座离宫里有艾尔米亚娜殿下在哦。” 迫不及待地说出来后,李察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知道的吧,大公的妹妹……” “嗯,当然知道。说是为了疗养而来到这个地方——” “不是那样的,艾尔米亚娜殿下是把宝剑从宫殿里拿了出来为了见我而来的。” 仅凭那句话,看来李察就领会到她是在说什么事了。回答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 “把宝剑?怎么会?” “真的啦。啊不,倒还没有从本人那里听说过,但是她好像有对侍女说过哦。说是为了见到我以后,要拜托我放弃和大公的婚事而来的。还说作为赔礼打算把西亚兰的宝剑交给我。因为那个缘故差点儿就被大公的刺客抓走了哦。据说是叫秘密亲卫队啊。刚刚打算袭击我的家伙也是同伙来的,一定是。到刚才还追着那些家伙——” “稍等一下。” 沉默着的李察用好像有些疑惑的声音制止道。 “也就是说你是和艾尔米亚娜一起在行动吗?在河里救了你的是她?” “啊,不是,遇到艾尔米亚娜是在来到这里以后哟。李察,我呢,现在潜入了西亚兰骑士团里哦。” 过了有一小阵子时间。陷入混乱似的声音发问道。 “骑士团……?为什么在那种地方?” “话要说起来就长了,不过还是按顺序来说吧。首先,突然被希斯诱拐了哟。半路上虽然对我说要放我自由,但因为想知道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我就说要就那样跟他走。” “什——” “所谓想知道的事,呃,哎,因为很复杂以后再说吧。然后,被带到陌生的城馆里去,可是因为希斯的雇主不在那里,太危险了所以还是逃跑比较好,有个亲切的女仆是这么告诉我的。然后,想要通过秘密的地下水路逃走的时候,脚一滑掉了下去,被冲到河里去了哦。” 李察好像被压倒了似的沉默不语着,这时只开口说了一句。 “……那个女仆的名字,难道是安杰丽卡?” “诶,你认识吗?” “是熟人……这样啊,原来如此。是她让你逃走了呢。” 李察自言自语似地嘟哝着。一边听着他那紧张的声音,蜜芮儿想起了名叫安杰丽卡的女仆的事。因为说是佛瑞德的朋友,和李察见过面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可是,就算一口说是“熟人”,到底是有多亲密呢,明明是处于这种时候还突然在意这件事,心情变得奇怪起来。 “蜜芮儿?” 大概是对她突然间沉默下来感到奇怪吧,李察出声问道。蜜芮儿慌忙开了口。 “然、然后,一醒过来,就已经被西亚兰骑士团捡到了。因为既没有被发现是女人,又被误以为是丧失了记忆,想要就这样在这里探听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做了入团申请哟。所谓西亚兰骑士团,是大公的近卫军吧。一定能捕捉到什么情报的。” “……你做了怎样的事啊……” 146楼 愕然的声音伴着长长的叹 息。蜜芮儿压着打算说什么的他继续说道。 “听我说。我现在在骑士团的书记官室里哦。是可以看见军队的秘密文件的地方哟。啊、还有,既然你和安杰丽卡小姐认识的话,就让她帮忙调查在那座城馆里的西亚兰贵族是谁吧。可能是和莎拉小姐的事件有关连的家伙哦。虽然听说过名字可是不记得了。” “莎拉?——怎么回事?” “不过只是直觉而已。其实呢,我在那里险些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杀了哟。” 黑暗之中感觉到有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把我叫成莎拉,还说我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样子相当的奇怪哇。搞不好那家伙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而且又好像把我错认成了莎拉小姐。虽然你说不像,我果然还是和莎拉小姐很像不是吗?” “怎么粗心大意的……!有没有受伤!?” “啊、那倒没问题,因为安杰丽卡小姐来救我了。然后呢……” 好歹要把目前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他,压制着声音都变尖了的李察,蜜芮儿继续说下去。 “也许还能够见到就莎拉小姐一事可以证明李察的冤情的人哦。是希斯的上司哟。而且,当时说是和他在一起的李察的弟弟,好像是我的朋友、叫做希利尔的孩子哦。现在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一定会找出来,拜托他帮忙作证看看。” “……蜜芮儿。” “而且呢,大公打算让艾尔米亚娜殿下和吉克结婚哟。那件事要想办法阻止给他看哇。艾尔米亚娜说是为了见我而来的。虽然是以男人的身份但已经成为熟人了,找到机会,要试着谈谈看剑的事情之类的。一定会成为你的同伴的。剑一旦入手的话,李察就可以当上大公了吧?所以——” “蜜芮儿。” 冷不防肩膀被抓住,蜜芮儿噤了口。尽管看不见应该就在眼前的李察的脸,还是能明白包围着他的空气带着可怕的感觉。 “你这个人真是……自己正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明白的吗?” 声音比预想的还要严厉。本来就认为一定会被斥责的,果然被本人责备以后,到底还是会有点害怕。 “我知道啦。所以有好好地在注意着啊。而且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在做……” “你没有明白吧。现在立刻就罢手。这可不是游戏。” “我没有当成游戏什么的!” 冷静的声音落在突然怒气爆发而喊起来的蜜芮儿头上。 “之前,约定好了吧。我说了希望你回到亚德马利斯去以后,你说过你明白的。忘了那件事了吗?” 在这种时候,李察就会有种微妙的魄力。不服输地,蜜芮儿朝着他的脸若隐若现的方向看了上去。 “嗯,记得。但是,那个约定很不好意思让我打破它哦。” 被光明正大地做了废弃宣言,李察沉默了下来。 “明知道你正在危险的道路上前进,没道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回去。为此终于找到能够做的事情了哟。不能现在才来放弃啊。” “……我并不想要让你,做到那个地步来帮助我。” 倾吐的声音是苦涩的。蜜芮儿虽然打算要反驳,但抓着肩头的手加强了力道,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竟然装做男人的样子,一个人潜入男人的集团里面。至今为止还平安无事真是奇迹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你正在做着极不合理的危险的事情。比起我的事请首先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所以,都说有小心注意地在做了!” “才不是那种问题。” 被冷冷地驳了回来,一时间哑口无言。决定要潜入骑士团时的心情被唤起,不由回想起发现什么也做不到之时的自己。 “可是,除此之外要怎么做才好呢?政治上艰难的东西我又不懂,也没办法凭剑啊弓啊什么的来保护你。明明想要帮上忙,用其他的做法的话都起不了作用啊。” 是悔恨还是悲伤,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时候,眼泪就擅自涌了出来。大概是明白了那份心情,李察放松了抓着她肩膀的手。 “只要有那份心意,就充分地起到作用了。只要你平安无事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要!你总是这个样子。不要像这样,说这种要把我拒之门外的话。我没有想过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安全的地方什么的。你的这种地方,完全都不温柔啦!” 已经被李察这样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她卷入自己的事情里的这般为她着想的心情强烈地传达到可说是讨厌的地步。但是因此而比起高兴的心情,更先感受到寂寞,这是为什么呢? “对你而言完全有要回去的地方。不能把被家人所爱且重视的人从那里夺走。何况是要卷入危险的事情里之类的。” “可是,就算回去也没有你在不是吗!” 立时就被喊叫着顶了回来,李察措不及防似的住了口。 “爸爸和妈妈和爷爷,还有大家……就算他们都在等着我,你也不在了不是吗?那样的地方,我不想回去。” “……” “不是有李察在的地方的话我不要。我也想要跟你去呀!” 这是以前未曾有过的感情。为了做佛瑞德的替身而被叫去所以才与他相遇,他作为自己护卫的这层关系只在那期间存在。既不曾因为不能经常见面而感到不满之类的,偶尔见到面的话虽然高兴,但也没有期望过更进一步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竟会如此地讨厌分离。 黑暗之中可以感到对方身体动了一动。发出了一声深深的而又细细的、有些苦恼的叹息,李察说道。 “蜜芮儿……拜托你了,听话。” “不要,我不听。就算你说不行,我无论假扮成什么东西也要跟着去喔。” 说到这里已半是变得固执起来。面对坚持己见的蜜芮儿李察尽管毫无办法,他这一方也是不能让步。 “不管被怎么说,我都不愿意让你遭遇到危险的事情。和我在一起的话,必定会被卷入这种事态。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想要离开的。” “我都说了那种事情,不考虑也行吧。” “要考虑哟。——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这回轮到蜜芮儿住了口。 好像有什么无法忍耐了的样子他吐了口气。 “一直总是,净考虑着你的事情。现在也是,脑袋都要变得奇怪了。就因为刚决定要忘怀的时候你就出现了,还说着这么可爱的话。” 被他在责备似的地一说,蜜芮儿不由自主地眨起眼。声音分明很严厉的样子,就算突然被说可爱什么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所……以说,带上我也可以吧?” “不行。” 被他当场一答,蜜芮儿怒上心头瞪着他。 “什么呀,石头!” “石头也无所谓。你才是相当顽固的家伙。而且也搞不清楚状况。不仅险些被杀,就在刚刚还险些被袭击,非但没有产生危机感反而还对在毗邻危险的场所居住下来一事毫不感到有问题,只看得到前方。你的这一点不叫勇敢,是无谋。我才不打算接受这种人的帮助。” 被冷静地如此告知,蜜芮儿有些胆怯了。总觉得突然间气氛就变了。 “但是,李察——” “请不要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我已经不是李察了。” 听到这撇清的说法,不由得失去了言语。他是认真地要把自己赶回去。察觉到自己正为他所拒绝,心脏就像被揪住了一样痛得发紧。 这份心情是什么呢?不明缘由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 ……我就如此的,碍事?” 因为害怕遭到肯定而无法问出口的话,由于陷入混乱的缘故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一瞬间停顿了一下以后,得到了简洁的回答。 “碍事。” “……” 声音实在是过于冰冷,令人一时间无法置信。可是所听到的并非听错的结果,自己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头脑中有谁在阻止道“放弃的话不就好了吗”,把这个念头甩开,把更加不想问的事情问出了口。 “对我的事,讨厌吗?” 这回也是,得到回答并没有花费那么多时间。 “讨厌。” 毫不犹豫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蜜芮儿一时间连呼吸也忘记了,只是咀嚼着那个答案。 从未想过会有从他的口中听到那种话的一天到来。问出那个答案的是自己,却受到了如此的打击。即使如此,也无法不说。 “可是……就算被认为是碍事,无论被想成什么样……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本来打算要忍耐的,声音却颤抖了起来。为此感到有点懊悔。 “我会尽量不要成为阻碍的……就算讨厌也好,不要丢下我——” 沉默降临。在黑暗与寂静之中,隐约可闻的只有宴会的会场处应该还聚集在一起的人们的声音。彼此正露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现在,胸口苦闷得快要窒息似的。 打破这个令人难受的寂静的,是李察的吐息。 “你并没有明白。自己正打算要做多么危险的事情也好,自己的发言正让对方受到怎样的迷惑也好,都没有明白。” 被再度指责以后,蜜芮儿有一半是自暴自弃地反驳道。 “我知道的啦!” “听到那种值得嘉奖的话的男人会产生怎样的心情,你完全都不懂。” “我并没有说什么值得嘉奖的话吧!” “每次你像这样做出无自觉的行为的时候,是如何地扰乱了我的心啊——” 突然间双颊有手触摸了上来。 好像被包住了一样就这样被轻轻地拉过去,蜜芮儿踉跄着走出前去。 “你有多么的无知,让我来教给你。” 甜甜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确实这应该是李察平时都随身携带的解酒药的气味。回想起那个,终于发觉相互间正如此地靠近——他已朝自己弯下腰来。 “李察……?” 忘记了刚刚才被说过不要叫他的名字,不自觉地叫了出口,但是却没有听到回答。感到有些奇怪地集中起视线,头就被他像要抱住一样地往上抬。 就那样在紧贴着眼睑的旁边被嘴唇触碰了一下,反应慢了一瞬间以后心脏狂跳起来。 “呃……什、什么……” 到底还是醒悟过来被做了什么事,蜜芮儿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但是他的手却纹丝不动,这使得蜜芮儿焦急得越来越厉害。 “放、放开我。” “不放。” 声音紧靠着耳朵响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明知道近在眼前的就是李察,忽然间却陷入了像是面对别人一样的心情。 “李、李察,好奇怪。” “嗯。都是你的错。” 喃喃细语似地说着的他绵长的吐气呼在脸颊上。无意间,回想起了舞台剧之夜的事。那时候在水渠中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刚一回想起来,脸就忽然热了起来。 “为什么,我……” 李察触碰着脸颊的大拇指滑行自如。不一会儿就摸索到了嘴唇,便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巴。 “就是这种地方不好。” “是什么……” 那一夜,他立刻就说是开玩笑而放开了手——这次却没有那么做。 即使在呼吸扫过的同时为他的嘴唇所碰触,蜜芮儿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所谓头脑中一片空白,指的正是这种场合吧。覆盖了视野的黑色身影,贴在脸颊和耳朵上的冰凉的手,堵住嘴唇的柔软的触感——。像是要逐一确认那些事情一样知觉都苏醒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什……!?) 像是要把对方撞出去一样分开了脸。即使明白被做了些什么,立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才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很茫然,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似的,总觉得是在远处响起的。 “在做,什么……” 在她说完以前,肩膀就被抓住拉了回去。条件反射地要往后退,却被追过来的嘴唇顺势再次亲吻了。 “不……要。” 想要把李察推回去的手被抓住,身体就那样被推到背后的墙壁上。因这比第一次还要强硬的亲吻方式,从交叠的嘴唇的缝隙间泄露出了一声哀鸣。 (这是什么……怎么这样……!?) 嘴唇分开后,在彼此的刘海几乎可以相碰的距离互相凝视的时候,也由于净是震惊与混乱什么也无法考虑。简直是连发声的方法都忘记了似的凝固掉了。 彼此的呼吸混合在一起,感受着近在身边的事。在此时才初次发觉到,在此之前为黑暗所笼罩而看不见的他的表情,已看得见了。这是由于外面的宴会的灯火照射了进来。 李察迅速地垂下眼睛,把自己的额头抵在蜜芮儿的额头上,吐出了一口气。 “……就因为你不懂,才会被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嘶哑而又有点热切的声音冲击着耳朵。 蜜芮儿在口中重复着听到的话语。过分的事。——这是,过分的事,是吗? 从手腕处,忽然间李察的手指离开了。覆盖着视野的影子也消失了,于是发觉他的身体离开了。 “——直到亚德马利斯为止都会送你回去。我去把人带来,在这里呆着。“ 声音又恢复了冷静的语调。 空气振动,他的气息远去了。门扉开启的声音响起,射进来的走廊的灯光照着李察的身姿。可是很快门又被关上,留下了蜜芮儿,房间再次被黑暗所包围。 感觉自己好像独自伫立了相当长的时间,实际的时间却不清楚。 终于回过神来走出房间的时候,走廊里已哪儿也没有李察的身影。 一站在安静的走廊里,就产生刚才的事情也许不过是做了个梦的感觉。只有一开始在这里受到救助的少得可怜的一点时间里,才能够看到李察的脸。 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蜜芮儿死了心决定回宿舍去。 迈出去的脚上突突跳地发疼,这么说来跳下来的时候是扭伤了,现在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忘记了的疼痛突然间涌了上来。头脑中仍然混乱成一团,甚至连要从何考虑起好都搞不清楚。脚底下都站不稳,感觉摇摇晃晃的。 茫茫然地走了一段,就发觉走廊前头有谁站着。 简直就是在等待着蜜芮儿的三人组是露蒂、威福利德还有佛瑞德。在裙子的上面披上斗篷的头巾的佛瑞德,带着与平时并无二致的神态朝自己走来,但看到满是刮伤的妹妹的脸,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糟蹋了和我一模一样的美丽容颜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干的?哥哥会给你把他大卸八块的,说吧。”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着恐怖的话啦。” 跟在后面的露蒂皱着眉插嘴道。 一直缄口不语的蜜芮儿眨了眨两三下眼睛,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见到李察了……” 回想起了在走廊里前来搭救自己时,那担心地窥脸看着自己的眼眸。但是有种再也无法见到那样的李察了的感觉。这种事 情,就算对谁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可是实在太过悲伤了,嘴巴擅自动了起来。 “他说不要叫他李察……说我、碍事……讨厌。” 看她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一脸好像在为了说不听的孩子而烦恼的表情佛瑞德笑了起来。 “所以说了吧?不要相见比较好。” “……” 蜜芮儿低着头盯着地板看。离开亚德马利斯之时,确实哥哥有那么说过。把那句话当做耳边风而离开的是自己。但是想要帮上忙而追过来的心情,对李察来说只是在强迫他而已吗?想到这里胸口就像堵住了似的苦闷起来。 忽然间脸颊被触摸了,以为有什么事而抬起脸来,佛瑞德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轻轻地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蜜芮儿的嘴唇。 “口红……脱落了。” “!” 蜜芮儿情不自禁地用手擦了擦嘴边。因为拜托露蒂涂上了颜色最鲜艳的口红,颜色一旦剥落的话会相当地显眼吧。回想起造成这样的原因,心头波涛澎湃起来。 因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至少那是怎样的行为她是明白的。什么心理准备也没有的时候突然发生的事,冲击比预想的还要大。因为没有想过李察会做出那么胡来的事情就更严重了。 可是最先想起来的是,脸分开的时候,在黑暗之中那一瞬间所看到的他的表情。还有那个时候,在互相凝望的眼眸里,自己产生了怎样的心情。 (……明明说过讨厌的。) 这么一想的话,突然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地,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不明白到现在为什么眼泪还会流出来。被李察拒绝的时候也好,被强行亲吻的时候也好,尽管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但好歹还是忍住了。然而现在,就算再怎么擦拭眼泪也止不住。为了给涌上来的泪水找个理由,蜜芮儿一边哭一边嘟哝道。 “……痛……” “嗯?” “脚……疼……” “脚?” 佛瑞德猛地蹲下去,毫不犹豫地把蜜芮儿的服装的裙角卷了起来。 “呜哇……肿的通红起来了不是嘛。到底怎么个摔法弄的?” “……” “总之先冷却一下,做些治疗吧。露蒂,来帮忙。” 被点到名的露蒂一副真是麻烦的样子走了过来,看到抽抽搭搭地哭泣的蜜芮儿,非但没有安慰,还照旧骂了她个狗血淋头。 “真是的。不稳稳当当地走路才会摔一大跤的哟。真的是笨蛋呢,你啊。” “好啦好啦别那么说。我也是时候回宴会里去了,要让西亚兰的各位安心下来。不好意思帮我把她带回去好吗?” “啊——麻烦死了。” 用刻薄话代替回答,露蒂把蜜芮儿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正打算要扶着她走出去,突然转回身来。 “喂,你也该走哟。威尔。” 至此一直一言不发、满脸不悦地抱着手臂的威福利德,突然皱起眉头转过脚跟去。 “你先走吧。我忘了东西了。” “哈啊?空手而来的家伙在说什么呢?” “很快就会追上去。” “等一下!” 阻止了也不听,威福利德大步流星地顺着走廊走掉了。 “走吧,露蒂。” 就好像知道他的目的地一样佛瑞德催促着,露蒂无奈的说道。 “不要迷路了哟!” 毫不介意魔女的忠告,王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的深处。 独个儿离开房间后,把袭击蜜芮儿的男人重新绑起来后,李察往走廊走出去。 欢迎典礼所举行的离宫也有旧王太子派的诸侯来访。刚才是从和他们会谈的地点偷偷溜出来的,一边往回走,一边无法阻止涌上来的焦躁的感觉。 蜜芮儿都那么坦率地把心意投向了自己,自己非但没有接受,反而还伤害她、拒绝了她。尽管责难她说她不懂,但不懂才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自己总是没有传达真正的心意,敷衍着她。不可能凭那样就传达给原本就迟钝的蜜芮儿。 她的行动原理太过纯粹。那一点虽然炫目而惹人怜爱,反过来说则极为危险。没有期待任何回报,仅仅凭良心就横冲直撞。让她在此之上继续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性命会暴露在危险之中吧。现在也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净做乱来的事,还接连遭遇危险的经历。 即使伤害她也非要远离她,让她罢手不可。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在真正的意义上失去她。 (弄得那样浑身是伤……开什么玩笑) 对于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遭到危险的境遇这件事,最是火大。不是对蜜芮儿,而是对自己。忍不住想道,如果自己在她身边的话就可以保护她了。但是这个道理在西亚兰是行不通的,这也令人急躁。自己周围是最危险的,所以“待在我身边”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怀着暴躁的心绪走下去,便可看见去路上有个男子正等候着。 黑色短发的年轻人身上包裹的并非骑士团的军服而是贵族的正装。因为已经听说他出于任务要潜入宴会,对那副装扮并没有感到不协调,但是由他等候自己之事而联系到的事实,令声音自然变得严厉起来。 “是你吗?把她带来的。” “……” “为什么没有说?你以为我多么担心啊。” 黑发的骑士——罗迪恩,注视着地面回答道。 “非常抱歉。” 只说了这句话后又陷入沉默。大概是明白无法辩解吧。 捡到蜜芮儿的事是偶然还是有计划的,李察决定稍后再问。不管怎么说,潜入骑士团的他大概也无法在半路上把蜜芮儿抛下,而且正因为有他在留意着蜜芮儿才能呆在全是男人的地方也平安无事吧。这么一想也无法一概责备他,李察叹了口气。 “我立刻回亚德马利斯。你给我做骑士团方面的协调。” 给出指示后正要走出去,罗迪恩却沉默不语。感到诧异而注视过去,他终于开了口。 “对于那一位,因为希望她能留在少主身边才不做声的。” “……” “我不希望请那一位回去。” 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他说出自己的意见还真是稀奇。也有所说的内容的原因,李察被攻了个不备,陷入沉默,而罗迪恩却好像察觉到什么的样子吸了一口气踏出了一步。 “少主,受伤了吗?嘴边有血……” 如他所言的一伸手,指腹上沾上了红红的颜色。这么说的话,在明亮的地方看见她的脸时,蜜芮儿是涂着这种颜色的口红的,回想起来后李察情不自禁地凝视着沾在手指上的东西。 “……没关系。不是血。” 差点就要回想起拥抱时的温暖,为了甩开那个念头而走了出去。 “那边的房间里刚才的男人被我绑起来撂倒在地上。带回到骑士团去逮捕起来吧。” “可是——” 罗迪恩刚开口要说些什么,突然闭上了嘴。因为他视线投向了自己背后,以为有什么事而一转身,走过来的金发少年便进入了视线。 神情不爽得可怕的威福利德很快就来到近旁,一站住就用可怕的眼神瞪着这边。 “——竟敢又让她哭了哪。” “……” “不能把她交给像你小子这样的男人。蜜芮儿由我来带回去!” 原本就是平等地对待女性具有绅士风度的王子,不过这个果然还是出于其他理由的提议吧。王子会在这个异国的理由应该也是同一个。回到亚德马利斯的他安慰蜜芮儿 的情景倏地掠过脑海。 “谢谢您。就交给殿下了。可以的话,尽可能早一些。” 威福利德瞠目注视着李察。眼看着那张脸变成愤怒的神色。 “……你不是喜欢她吗!迄今为止都在我面前调情个够,到如今才来说什么梦话!” “不管您说什么,都不可以把她留在这里。” 因为这顽固的口吻,威福利德的脸颊涨得通红。 “别开玩笑了——!” 刚一吼出来,王子就冷不防挥出了拳头。他应该没有做过野蛮的打架之类的事,只不过情不自禁地由着感情出了手吧。因为没有防备的缘故下巴被一击打了个正着。 “尽量地在事后去后悔好了!胆小鬼!!” 吐出了愤恨难平的临别的狠话,他回转脚跟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少主。” 因为被制止而没能出手的罗迪恩急忙走近身来。李察擦拭过嘴边,注视着沾在手上的红色之物而痛苦地叹了口气。 那是鲜血的红色还是口红的红色呢,因为混合在了一起而无法区分。 在为了作为伯恩哈德伯爵而来到西亚兰的威福利德王子所而准备的公馆里,蜜芮儿借用了一间空房间,独自抱着膝盖。 佛瑞德他们既已回到宴会上去了,馆内变得阒寂无声。在那样的空间里,所思考的是李察的事,还有从今以后的事。 充作反大公派的妨害活动,佛瑞德似乎实行了假装诱拐新娘的计划。他在策划的是通过这么做使大公面对亚德马利斯的颜面尽失,要在西亚兰国内也推波助澜。 因为是佛瑞德,大概还有一大堆其他的计策吧。露蒂和威福利德也都在协助他,正扎扎实实地着手把大公赶下台。然而自己只有热情有比别人多一倍的自负,像这样有力的情报也抓不住。只会用不可靠的方法往前进,所以才被李察本人也拒绝了。 一重新回想起今夜的事的话,头脑里面就会骨碌骨碌地因为混乱而翻转起来。又帅气地前来救助自己,又温柔地关心自己,以为他生气了却又低声下气地安抚自己,说了碍事、讨厌之类的怨言,又抱紧自己亲吻自己——。 (什么呀,那个人。莫名其妙……) 在亚德马利斯的时候的李察,尽管也有天然的一面,但大体上总是稳重而又温柔的。那个他竟表现出那般多样化的面目,到最后还做出强硬地压着自己夺走自己的嘴唇的暴行。到现在还无法置信,然而却是事实。 回到西亚兰后,各种各样的问题堆积如山,应该没有富裕的精力。总觉得他平时的冷静都没有了。因为自己在那种时刻说了任性的话才生气了吧。 (不,可是,就算如此不用做出那种事情也可以的不是吗?冷不防的,不是吓人一大跳吗……) 一想起来就不知如何是好,蜜芮儿一面心神动摇一面把一半的脸埋进抱着的膝盖里。 (再怎么说因为我碍事……因为我惹人嫌什么的) 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嘴唇看看。突然间吐出的气息拂过的感觉复苏了,脸颊发热了。 如果是被其他的男人做了同样的事情,一定只会感觉到厌恶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脸第二次吧。根据情况可能甚至会产生杀意。就是被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有这种自觉。 然而,为什么呢?就算被做了那种事,仍然想要追着他而去,想得不得了。 想要再见一次。见了面,然后——。 (……我要尽情地,把他给揍飞哇。) 熊熊地,瞳眸中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那个男人……竟敢把我的嘴唇……把少女的梦想夺走了啊!但是又说过讨厌我,到底打算怎样!?不要开玩笑了呀,那个石头混蛋——!) 一边在内心激烈地破口大骂,蜜芮儿一边砰砰地痛扁手中的枕头。 就算环境再怎么改变失去了从容,就算因为蜜芮儿执拗地说了任性的话而感到焦躁,就算被自己弄得团团转、因为感到碍事而想要把自己赶回去——无论怎样,都构不成即使做那种事情也行的理由。 (就在那之前还在说“最重要”什么的。到底是哪一种啦!呜啊,莫名其妙!……什么呀,那双眼睛……) 那个时候——黑暗之中,在眼前互相注视之时。看着李察的瞳眸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他并不想要被自己讨厌这件事。 因为他自身也说是过分的事情,恐怕本来是打算让自己讨厌他的。可是现在稍微冷静下来后,试着考虑看看,自己既没有被粗暴地对待,非但如此,做了那件事的罪魁祸首反而露出了比较痛苦的表情。那样的话完全没法让自己感到厌恶。 他看来是希望被自己讨厌的样子,但是少女是没有可能被欺负了以后就撒手不干的。这下子已经只能进行复仇了。 (谁会变得讨厌你呀。做了那种事情,不要以为逃得掉哟。践踏了少女的纯洁的的话,要接受怎样的惩罚,给我好好看着吧!) 下了坚定的决心,蜜芮愤愤然地站了起来。 王子好像已先一步从宴会回来了。以防万一请人通报看看以后,好像还没有准备睡觉的样子,尽管已经夜深了,他还是准许了会面。 “今天受了您很多照顾。因为我想现在就回去,来打声招呼。” 王子不由眨起了眼,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你说,回去?” “是的。正确说来,是留下来吧……在西亚兰有事要做。我决定在那件事完成之前都不回亚德马利斯。” “呀,可是……留下来做什么?” “首先,向李察复仇去。” 听到这郑重其事的表白,威福利德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复、复仇?是指什么?” “各种各样的。” 对着不知不觉间眼神变得充满气魄的蜜芮儿,王子一瞬间感到畏缩。他暂且注视着那样的她,不久又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 “即是说,为了那家伙而回去吗?” 隔了一会儿,蜜芮儿才点了点头。虽然李察说要自己回去,但也有前来拜托蜜芮儿本身的艾尔米亚娜的事要考虑。没道理到现在还可以抛下她回去。 “……果然你,喜欢那家伙不是吗?” 听到这为了确认而发出的询问,便垂下了眼睛。以前也被他提过同样的问题。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只是想要追逐着他出发,而从来没有试着考虑过那是为什么。 然后现在,重新尝试去注视,胸中激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自己为何,如此地想要待在李察身边呢——。 “——是不是如此,我想要去弄清楚。” 听到蜜芮儿的回答,王子沉默了。他带着严肃的表情考虑了片刻后开了口。 “就算说要回去,有得住吗?” “有。我正潜伏在西亚兰骑士团。在那里的宿舍。” “什么……?所谓骑士团,是敌人吧。不是很危险吗?” “……就算危险,我也想去。” 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看了那张死心眼的脸,威福利德被压倒似的又闭上嘴,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 “明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佛瑞德里克就由我来跟他说。只是,不要胡来。” 对于这强有力的激励,蜜芮儿感到一股深切的感谢之情油然而生。 “谢谢您!” 发自心底地道了谢,深深地施了一礼后,蜜芮儿离开了王子的房间。 王子察觉到那件事,是在蜜芮儿离开房间后又过了一会儿的时间。 (哈!……我又,给敌人送了 个大人情……) 一次就算了居然还有两次。对于自己稀里糊涂的状态,他不由得灰心丧气地把胳膊肘儿往桌子上一支。 可是考虑看看吧。自己喜欢她的怎样的地方呢? 是温柔而又勇敢的地方。 一考虑到她是为了谁而发挥那个优点的就火大,但也没有办法。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她的眼里容不下李察以外的人。这点事情看了就知道。 (没办法。因为帮助烦恼的妇女,是绅士的义务哪……) 想是这么想,所谓绅士也是人类。也有想要诅咒情敌之时。 (……那个胆小鬼的臭男人。去死一次才清醒才好!) 只有今天就算考虑了那种不绅士的念头,也不会遭到报应吧。 王子一边恣意地自暴自弃,决定与葡萄酒为伴通宵不眠。 序章 宴会之夜的密议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我想那个时候,我脸上一定带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而且程度绝对超乎自己想像。 「你好,华特伯爵,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邀请。」 她梳得一头漂亮金发配上蔷薇色洋装,那耀眼夺目的模样,非常适合她。脱下黑色外套帽兜后,脸上还带着大胆无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纯朴的市井姑娘」。 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蜜芮儿,原本应该成为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的新娘。而下令要兰斯洛特在欢迎典礼进行时将她掳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然而,我却在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察觉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从预定会合的公馆失踪后,她寻求到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队伍的保护,可能是为了所爱的男人,决心潜入西亚兰皇宫与大公对决,于是答应扮演新娘——寻找她的下落的兰斯洛特这么向我报告,可是我真的那么想见她,想到居然全盘接受兰斯洛特的说法吗? 真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难道连你这么会算计的人,一遇到最大的弱点时也会失去冷静吗……?」 我这才明白,一脸愉悦地望着我的金发少女是「替身」,也不得不承认他变脸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跟前一秒钟扮演妹妹时判若两人。 「太让我吃惊了……兰斯洛特跟你也是朋友吗?伯恩哈德伯爵。」 「是啊,只要是神殿里的大人们的命令,他跟谁都能交好啊。」 四两拨千斤地避开问题后,他缓缓地往长沙发上坐下。 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本要兰斯洛特将蜜芮儿偷过来,没想到反而中了他们的计,让我得到错误的情报,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好死不死让这名少年开心到面露这种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替换,真令人意外。你这么喜欢蜜芮儿吗?对家妹这么紧追不舍,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哦。」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眸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他总是以潇洒的态度掩饰真性情,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可真罕见。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李希特王子的敌人,我想请令妹来也是为了他,而且说到底,你才是拆散他们两个人的当事者吧?你这么气愤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都不奇怪啊。我不管你跟李察是敌是友,只要你想抢夺蜜芮儿,就是我的敌人。」 「呵呵……你的标准可真严格啊。」 「不,这对我而言可是生死问题。我希望身为李察瑞福的他爱上蜜芮儿,但是,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家妹嫁给『西亚兰大公』,不论坐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不会让她进入那个根本就是魔窟的宫殿,所以对于打坏我计划的你,我是非常生气。」 他张开手解说他真的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查探什么。 如果真不想让她去宫殿,何不将她藏起来就好?他没有想要那么做的打算,就表示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如何反击?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 「不惜以假诱拐的骗局引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来威胁我吧?」 「我怎么会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协助我一下罢了,我现在非常想看大公伤脑筋的表情……」 他轻轻将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微笑说。我笑着回应他,点点头催促道: 「那就说来听听吧。」 「谢啦。那么,首先——」 满脸笑意的他说出来的计策,说意外还真令人意外。内容本身并不是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可是他居然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说给那个「共犯」听,这点倒让我很佩服他。到底单纯只是勇敢,还是有什么内幕呢? 「——我以为你跟我不一样,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叹息着这么说。可是他耸耸肩,轻轻摇头说: 「我当然不做那种事,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将我的立场告诉你,亮出我的底牌,对大公殿下我也会光明正大去暗算他。」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吗……」 当我不停重复沉吟这句话时,我发现我有个收获。我暗自庆幸今天被骗来这里是值得的,因为我确信了一件事。 (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 了解这一点,就像已经注定我会获胜一样。 经过了八年才终于拉开序幕的「王太子的归来」这一个曲目,有许多不同的剧本,今后将会照着谁写的剧本演呢? 是王太子本人?他的好友伯爵?国王?大公?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呢? (——当然是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为此必须尽快收集棋子。 八年前被隐瞒的另一个「秘密」,还有——王太子深爱的真正的蜜芮儿。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我想那个时候,我脸上一定带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而且程度绝对超乎自己想像。 「你好,华特伯爵,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邀请。」 她梳得一头漂亮金发配上蔷薇色洋装,那耀眼夺目的模样,非常适合她。脱下黑色外套帽兜后,脸上还带着大胆无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纯朴的市井姑娘」。 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蜜芮儿,原本应该成为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的新娘。而下令要兰斯洛特在欢迎典礼进行时将她掳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然而,我却在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察觉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从预定会合的公馆失踪后,她寻求到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队伍的保护,可能是为了所爱的男人,决心潜入西亚兰皇宫与大公对决,于是答应扮演新娘——寻找她的下落的兰斯洛特这么向我报告,可是我真的那么想见她,想到居然全盘接受兰斯洛特的说法吗? 真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难道连你这么会算计的人,一遇到最大的弱点时也会失去冷静吗……?」 我这才明白,一脸愉悦地望着我的金发少女是「替身」,也不得不承认他变脸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跟前一秒钟扮演妹妹时判若两人。 「太让我吃惊了……兰斯洛特跟你也是朋友吗?伯恩哈德伯爵。」 「是啊,只要是神殿里的大人们的命令,他跟谁都能交好啊。」 四两拨千斤地避开问题后,他缓缓地往长沙发上坐下。 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本要兰斯洛特将蜜芮儿偷过来,没想到反而中了他们的计,让我得到错误的情报,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好死不死让这名少年开心到面露这种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替换,真令人意外。你这么喜欢蜜芮儿吗?对家妹这么紧追不舍,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哦。」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眸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他总是以潇洒的态度掩饰真性情,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可真罕见。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李希特王子的敌人,我想请令妹来也是为了他,而且说到底,你才是拆散他们两个人的当事者吧?你这么气愤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都不奇怪啊。我不管你跟李察是敌是友,只要你想抢夺蜜芮儿,就是我的敌人。」 「呵呵……你的标准可真严格啊。」 「不,这对我而言可是生死问题。我希望身为李察瑞福的他爱上蜜芮儿,但是,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家妹嫁给『西亚兰大公』,不论坐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不会让她进入那个根本就是魔窟的宫殿,所以对于打坏我计划的你,我是非常生气。」 他张开手解说他真的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查探什么。 如果真不想让她去宫殿,何不将她藏起来就好?他没有想要那么做的打算,就表示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如何反击?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 「不惜以假诱拐的骗局引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来威胁我吧?」 「我怎么会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协助我一下罢了,我现在非常想看大公伤脑筋的表情……」 他轻轻将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微笑说。我笑着回应他,点点头催促道: 「那就说来听听吧。」 「谢啦。那么,首先——」 满脸笑意的他说出来的计策,说意外还真令人意外。内容本身并不是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可是他居然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说给那个「共犯」听,这点倒让我很佩服他。到底单纯只是勇敢,还是有什么内幕呢? 「——我以为你跟我不一样,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叹息着这么说。可是他耸耸肩,轻轻摇头说: 「我当然不做那种事,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将我的立场告诉你,亮出我的底牌,对大公殿下我也会光明正大去暗算他。」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吗……」 当我不停重复沉吟这句话时,我发现我有个收获。我暗自庆幸今天被骗来这里是值得的,因为我确信了一件事。 (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 了解这一点,就像已经注定我会获胜一样。 经过了八年才终于拉开序幕的「王太子的归来」这一个曲目,有许多不同的剧本,今后将会照着谁写的剧本演呢? 是王太子本人?他的好友伯爵?国王?大公?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呢? (——当然是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为此必须尽快收集棋子。 八年前被隐瞒的另一个「秘密」,还有——王太子深爱的真正的蜜芮儿。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我想那个时候,我脸上一定带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而且程度绝对超乎自己想像。 「你好,华特伯爵,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邀请。」 她梳得一头漂亮金发配上蔷薇色洋装,那耀眼夺目的模样,非常适合她。脱下黑色外套帽兜后,脸上还带着大胆无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纯朴的市井姑娘」。 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蜜芮儿,原本应该成为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的新娘。而下令要兰斯洛特在欢迎典礼进行时将她掳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然而,我却在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察觉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从预定会合的公馆失踪后,她寻求到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队伍的保护,可能是为了所爱的男人,决心潜入西亚兰皇宫与大公对决,于是答应扮演新娘——寻找她的下落的兰斯洛特这么向我报告,可是我真的那么想见她,想到居然全盘接受兰斯洛特的说法吗? 真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难道连你这么会算计的人,一遇到最大的弱点时也会失去冷静吗……?」 我这才明白,一脸愉悦地望着我的金发少女是「替身」,也不得不承认他变脸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跟前一秒钟扮演妹妹时判若两人。 「太让我吃惊了……兰斯洛特跟你也是朋友吗?伯恩哈德伯爵。」 「是啊,只要是神殿里的大人们的命令,他跟谁都能交好啊。」 四两拨千斤地避开问题后,他缓缓地往长沙发上坐下。 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本要兰斯洛特将蜜芮儿偷过来,没想到反而中了他们的计,让我得到错误的情报,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好死不死让这名少年开心到面露这种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替换,真令人意外。你这么喜欢蜜芮儿吗?对家妹这么紧追不舍,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哦。」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眸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他总是以潇洒的态度掩饰真性情,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可真罕见。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李希特王子的敌人,我想请令妹来也是为了他,而且说到底,你才是拆散他们两个人的当事者吧?你这么气愤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都不奇怪啊。我不管你跟李察是敌是友,只要你想抢夺蜜芮儿,就是我的敌人。」 「呵呵……你的标准可真严格啊。」 「不,这对我而言可是生死问题。我希望身为李察瑞福的他爱上蜜芮儿,但是,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家妹嫁给『西亚兰大公』,不论坐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不会让她进入那个根本就是魔窟的宫殿,所以对于打坏我计划的你,我是非常生气。」 他张开手解说他真的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查探什么。 如果真不想让她去宫殿,何不将她藏起来就好?他没有想要那么做的打算,就表示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如何反击?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 「不惜以假诱拐的骗局引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来威胁我吧?」 「我怎么会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协助我一下罢了,我现在非常想看大公伤脑筋的表情……」 他轻轻将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微笑说。我笑着回应他,点点头催促道: 「那就说来听听吧。」 「谢啦。那么,首先——」 满脸笑意的他说出来的计策,说意外还真令人意外。内容本身并不是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可是他居然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说给那个「共犯」听,这点倒让我很佩服他。到底单纯只是勇敢,还是有什么内幕呢? 「——我以为你跟我不一样,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叹息着这么说。可是他耸耸肩,轻轻摇头说: 「我当然不做那种事,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将我的立场告诉你,亮出我的底牌,对大公殿下我也会光明正大去暗算他。」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吗……」 当我不停重复沉吟这句话时,我发现我有个收获。我暗自庆幸今天被骗来这里是值得的,因为我确信了一件事。 (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 了解这一点,就像已经注定我会获胜一样。 经过了八年才终于拉开序幕的「王太子的归来」这一个曲目,有许多不同的剧本,今后将会照着谁写的剧本演呢? 是王太子本人?他的好友伯爵?国王?大公?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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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为此必须尽快收集棋子。 八年前被隐瞒的另一个「秘密」,还有——王太子深爱的真正的蜜芮儿。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我想那个时候,我脸上一定带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而且程度绝对超乎自己想像。 「你好,华特伯爵,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邀请。」 她梳得一头漂亮金发配上蔷薇色洋装,那耀眼夺目的模样,非常适合她。脱下黑色外套帽兜后,脸上还带着大胆无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纯朴的市井姑娘」。 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蜜芮儿,原本应该成为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的新娘。而下令要兰斯洛特在欢迎典礼进行时将她掳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然而,我却在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察觉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从预定会合的公馆失踪后,她寻求到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队伍的保护,可能是为了所爱的男人,决心潜入西亚兰皇宫与大公对决,于是答应扮演新娘——寻找她的下落的兰斯洛特这么向我报告,可是我真的那么想见她,想到居然全盘接受兰斯洛特的说法吗? 真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难道连你这么会算计的人,一遇到最大的弱点时也会失去冷静吗……?」 我这才明白,一脸愉悦地望着我的金发少女是「替身」,也不得不承认他变脸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跟前一秒钟扮演妹妹时判若两人。 「太让我吃惊了……兰斯洛特跟你也是朋友吗?伯恩哈德伯爵。」 「是啊,只要是神殿里的大人们的命令,他跟谁都能交好啊。」 四两拨千斤地避开问题后,他缓缓地往长沙发上坐下。 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本要兰斯洛特将蜜芮儿偷过来,没想到反而中了他们的计,让我得到错误的情报,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好死不死让这名少年开心到面露这种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替换,真令人意外。你这么喜欢蜜芮儿吗?对家妹这么紧追不舍,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哦。」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眸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他总是以潇洒的态度掩饰真性情,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可真罕见。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李希特王子的敌人,我想请令妹来也是为了他,而且说到底,你才是拆散他们两个人的当事者吧?你这么气愤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都不奇怪啊。我不管你跟李察是敌是友,只要你想抢夺蜜芮儿,就是我的敌人。」 「呵呵……你的标准可真严格啊。」 「不,这对我而言可是生死问题。我希望身为李察瑞福的他爱上蜜芮儿,但是,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家妹嫁给『西亚兰大公』,不论坐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不会让她进入那个根本就是魔窟的宫殿,所以对于打坏我计划的你,我是非常生气。」 他张开手解说他真的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查探什么。 如果真不想让她去宫殿,何不将她藏起来就好?他没有想要那么做的打算,就表示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如何反击?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 「不惜以假诱拐的骗局引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来威胁我吧?」 「我怎么会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协助我一下罢了,我现在非常想看大公伤脑筋的表情……」 他轻轻将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微笑说。我笑着回应他,点点头催促道: 「那就说来听听吧。」 「谢啦。那么,首先——」 满脸笑意的他说出来的计策,说意外还真令人意外。内容本身并不是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可是他居然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说给那个「共犯」听,这点倒让我很佩服他。到底单纯只是勇敢,还是有什么内幕呢? 「——我以为你跟我不一样,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叹息着这么说。可是他耸耸肩,轻轻摇头说: 「我当然不做那种事,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将我的立场告诉你,亮出我的底牌,对大公殿下我也会光明正大去暗算他。」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吗……」 当我不停重复沉吟这句话时,我发现我有个收获。我暗自庆幸今天被骗来这里是值得的,因为我确信了一件事。 (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 了解这一点,就像已经注定我会获胜一样。 经过了八年才终于拉开序幕的「王太子的归来」这一个曲目,有许多不同的剧本,今后将会照着谁写的剧本演呢? 是王太子本人?他的好友伯爵?国王?大公?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呢? (——当然是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为此必须尽快收集棋子。 八年前被隐瞒的另一个「秘密」,还有——王太子深爱的真正的蜜芮儿。 台版 转自 桜羽@轻之国度 ——我想那个时候,我脸上一定带着毫无防备的表情,而且程度绝对超乎自己想像。 「你好,华特伯爵,很高兴能获得你的邀请。」 她梳得一头漂亮金发配上蔷薇色洋装,那耀眼夺目的模样,非常适合她。脱下黑色外套帽兜后,脸上还带着大胆无畏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纯朴的市井姑娘」。 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千金蜜芮儿,原本应该成为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的新娘。而下令要兰斯洛特在欢迎典礼进行时将她掳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然而,我却在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时,察觉我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从预定会合的公馆失踪后,她寻求到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队伍的保护,可能是为了所爱的男人,决心潜入西亚兰皇宫与大公对决,于是答应扮演新娘——寻找她的下落的兰斯洛特这么向我报告,可是我真的那么想见她,想到居然全盘接受兰斯洛特的说法吗? 真不可置信!你真的不知道?难道连你这么会算计的人,一遇到最大的弱点时也会失去冷静吗……?」 我这才明白,一脸愉悦地望着我的金发少女是「替身」,也不得不承认他变脸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跟前一秒钟扮演妹妹时判若两人。 「太让我吃惊了……兰斯洛特跟你也是朋友吗?伯恩哈德伯爵。」 「是啊,只要是神殿里的大人们的命令,他跟谁都能交好啊。」 四两拨千斤地避开问题后,他缓缓地往长沙发上坐下。 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本要兰斯洛特将蜜芮儿偷过来,没想到反而中了他们的计,让我得到错误的情报,让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而且还好死不死让这名少年开心到面露这种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替换,真令人意外。你这么喜欢蜜芮儿吗?对家妹这么紧追不舍,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哦。」 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眸里却闪过冰冷的目光。他总是以潇洒的态度掩饰真性情,会露出这样的情绪可真罕见。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李希特王子的敌人,我想请令妹来也是为了他,而且说到底,你才是拆散他们两个人的当事者吧?你这么气愤也太奇怪了吧?」 「一点都不奇怪啊。我不管你跟李察是敌是友,只要你想抢夺蜜芮儿,就是我的敌人。」 「呵呵……你的标准可真严格啊。」 「不,这对我而言可是生死问题。我希望身为李察瑞福的他爱上蜜芮儿,但是,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将家妹嫁给『西亚兰大公』,不论坐在上面的人是谁,我不会让她进入那个根本就是魔窟的宫殿,所以对于打坏我计划的你,我是非常生气。」 他张开手解说他真的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查探什么。 如果真不想让她去宫殿,何不将她藏起来就好?他没有想要那么做的打算,就表示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阻止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又打算如何反击?实在太令人感兴趣了。 「不惜以假诱拐的骗局引我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来威胁我吧?」 「我怎么会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协助我一下罢了,我现在非常想看大公伤脑筋的表情……」 他轻轻将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歪着头微笑说。我笑着回应他,点点头催促道: 「那就说来听听吧。」 「谢啦。那么,首先——」 满脸笑意的他说出来的计策,说意外还真令人意外。内容本身并不是很特别,甚至可以说很普通,可是他居然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说给那个「共犯」听,这点倒让我很佩服他。到底单纯只是勇敢,还是有什么内幕呢? 「——我以为你跟我不一样,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情……」 听他说完后,我不禁叹息着这么说。可是他耸耸肩,轻轻摇头说: 「我当然不做那种事,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将我的立场告诉你,亮出我的底牌,对大公殿下我也会光明正大去暗算他。」 「原来如此,光明正大吗……」 当我不停重复沉吟这句话时,我发现我有个收获。我暗自庆幸今天被骗来这里是值得的,因为我确信了一件事。 (他似乎还不知道那件事……) 了解这一点,就像已经注定我会获胜一样。 经过了八年才终于拉开序幕的「王太子的归来」这一个曲目,有许多不同的剧本,今后将会照着谁写的剧本演呢? 是王太子本人?他的好友伯爵?国王?大公?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呢? (——当然是我。)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为此必须尽快收集棋子。 八年前被隐瞒的另一个「秘密」,还有——王太子深爱的真正的蜜芮儿。 第一章 烦恼的暴走少女 「——那么,他是有回来罗?」 在天色渐亮的师团长室里,杰克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满脸严肃地这么反问。 公主绑架事件及新娘绑架事件的一夜已经过去了。副团长在结束公主公馆的警备指示工作之后,以一脸完全不像刚执行彻夜勤务完的冷淡表情,进行针对监视对象的报告。 「是的,不过他似乎在夜深时分才回来,距离我最后在庭院见到他的时间已经过了相当久,那段时间他做了什么并不清楚,也无法确认他是否有跟谁接触过。很抱歉,是我疏忽监视了。」 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杰克轻声叹息,开口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其他有什么异状吗?」 「是米歇尔的『姊姊』,她似乎没有回宿舍,我在猜想也许米歇尔是障眼法,真正泄漏情报的人是他姊姊。」 「什么……?可恶!珍贵的美女居然……我重要的养眼美女!她该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啊啊,啊啊,我知道。」 察觉沉默的冷淡目光,杰克举手制止。现在不是可惜那种事情的时候,这点他最清楚。 「昨晚我已经看过指示暗杀公主殿下的那封信函,有可能会来第二批,我们必须保护殿下安全……昨晚的刺客全抓到了吧?」 「没有,只抓到两个人,其他的全被罗迪恩杀了,他说情况紧急一时下手太重。」 「罗迪恩……?」 最近才加入的沉默骑士,身家跟监护人都没有疑点,但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听说他很喜欢植物,曾看过他跟离宫的园艺师说话,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剑术有那么好。 「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什么——总之,抓到的家伙绝对不能放出去,还有书记官室的管理也要加强,我总觉得奇怪。」 「知道了。那么,米歇尔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是啊……用上次那封信来试试他吧,看他的反应再来决定怎么处置他。」 「那我就那么准备。」 伊赛尔斯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深究。他原本要直接离开师团长室,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调回视线问: 「为了慎重起见我想确认一下,万一确定米歇尔是敌人的卧底时,你打算怎么《一一一一 也许是意料外的问题,只见杰克倏地瞪大眼睛,接着一脸得意洋洋地点头说.. 「我也很喜欢那小子,可是如果他是敌人那就没办法了。为了殿下,你也死心吧,下次要恋 爱记得选女性。」 「要解决他吗?」 不知道是不是要安慰他,伊塞尔斯用轻快的口吻问着。只见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杰克撑着下 巴,露出无敌的笑容说..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下手。」 伊塞尔斯沉默的点点头,确认上司不会感情用事后他就打算离开,不过背后立刻传来追问的 声音: 「对了,米歇尔现在在哪里?已经回宿舍休息了吗?」 「没有,他……」 开口回答的伊塞尔斯看起来有些犹豫,思考了一会儿后,他决定实话实说.. 「他在厨房——一身都是面粉,闹得人心惶惶。」 从小她就常去剧场,因为她喜欢看戏。 她很喜欢浪漫爱情剧,然而每次一讲就会被耻笑、被嘲弄,所以她无法大声说出来。每次看到那种甜蜜的场景,她总会紧张得捏一把汗,梦想着自己也能有那么一天的到来。 可是当现实生活中真的出现这一天时,却跟梦想中的画面相距甚远…… 「喝啊啊啊——!」 因为准备早餐而繁忙的厨房一角,一名梦想破碎的少女正与面粉格斗中。她每甩打一次面粉团,就会发出碰、碰的嘈杂声,厨师们全都惊讶得远远眺望着她,她却浑然不知。 (居然……居然把我的梦想……不可原谅……!) 在蜜芮儿的计划中,她希望能在百花盛开的花园、夕阳西下的海边之类的地方发生,希望的时间、季节,以及届时想听到的话等,她都有规划——没想到实际发生的时候,却连一项吻合之处都没有。 不过那也许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理想跟现实原本就会有差距。 (这下我算是学到了,原来那种事也是会在毫无预警之下发生,我亲身体会到了。可是无论如何,那也跟我的理想相差太多了吧!为什么我就要在那种漆黑的地方,而且还是被强迫的情况下呢——!) 再加上对手偏偏是——她认为——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李察。只是这时候对方是谁已经不是大问题了,虽然其实应该要追究,但是就姑且不论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嘴里说着讨厌、碍手碍脚,却做出那种事情来。 (讨厌就别做出那种事啊!把我当作什么啊!如果讨厌我,干嘛不当场掉头就走啊!没必要故意夺走我的初吻吧!他脑筋有没有问题啊!就算想要被我讨厌,也不需要做出……) 蜜芮儿想起在漆黑中,他们俩近距离凝视时的事情。沉默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眸里充满着苦涩,让她觉得他在说谎,所以当时她认为他会做出「可恶的事情」是有原因的,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她发现不管理由为何,她遭受到不合理的对待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改变。 (没错,这是不合理的事情啦!想被我讨厌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啊!这下子我不但无法讨厌他,反而让我想起残留的触……触感……!) 轰地顿时双颊泛红。蜜芮儿回想起双唇接触时的感觉:心情惊慌地让她不停摇头嚷嚷着: 「啊——!讨厌、讨厌、讨厌!脑袋赶快放空——!」 她一边念着咒语,手不停地搓揉面粉。这样的混乱连她都无法承受,甚至让她明明以身为面包师傅的自尊发誓过了,却重新做起面包而不是饼干。 「米歇尔,你没事吧……?」 看到蜜芮儿总算闹到无力,瘫坐下去后,一位认识的厨师戒慎恐惧地开口问她。蜜芮儿缩存原地好一阵之后,终于无精打采地站起来说: 「谢谢你们分面粉给我……打扰了……」 「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去跑一跑……」 在拜托厨师将她揉好的面团放进烤箱烤后,蜜芮儿便为了寻求下一种烦恼消除法,动身前往练习场。 跑了一圈,心情终于稳定下来后,蜜芮儿往食堂走去。 (这样不行……才这么一点小事就让我这么慌张,太丢脸了,做错事的人是他,我不需要这样畏畏缩缩。好……要怎样报复他呢……) 昨晚跟威福利德道别回来后,她就已经想好复仇计划,连挑战书都写好了,就只剩把东西丢给他了。为此,她必须保持毅然的态度。 正当她一脸凶狠地走在路上时,艾力克斯从后面追上来问: 「米歇尔,听说昨天你出了大事,没事吧?」 开口第一句就这么问她,害得蜜芮儿刚才的决心全都不见了,顿时心慌地说: 「什、什什什么大事?没、没……你在说哪一桩?」 「我听说你从阳台跳下来,扭伤了脚,是不是还很痛?」 艾力克斯不解地看着蜜芮儿一脸惊慌的表情,这么回答。原来是讲这件事啊。蜜芮儿松了口气,擦着额头的冷汗回答说: 「这件事啊,没事了,睡一晚就康复了。」 「康复了吗?你还真强壮……」 艾力克斯半佩服半摇头地这么说后,讶异地蹙着眉头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虽然你平日就跟 别人不一样,不过今天早上特别奇怪喔。」 「是、是吗……没有啊。」 「不,真的很奇怪。眼神没有焦点,我从后面看你走路走得摇摇晃晃,但是眼神又很紧张——啊,你该不会还在意昨晚那件事吧?」 听到艾力克斯突然想起来似地这么说,蜜芮儿心惊胆跳地问: 「哪……哪件事……?」 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蜜芮儿却觉得他在讲李察的事情,双颊不禁泛红。气息吐上脸颊与双唇时的感觉、冰冷的手指抚上时的触感、被紧紧拥抱时的事情,全都如惊涛骇浪似地接二连三在脑海中复苏,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就是在昨天的宴会上,你怒骂劳尔前辈的事情……」 「啊啊啊——!」 「怎、怎么了?」 艾力克斯瞠目结舌地望着突然发出怪声的蜜芮儿。只见蜜芮儿满脸通红地抱着头猛喘,接着倏地转身说: 「我再去跑一圈!」 「什么?」 为什么?留下哑口无言的艾力克斯,蜜芮儿为了消除烦恼,再度冲往练习场。 「——米歇尔,有什么烦恼就跟我说吧,我们不是盟友吗?」 当蜜芮儿跑完第二圈回来时,等待着她的艾力克斯一脸严肃地这么对她说。蜜芮儿不经意地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笔记本,发现那是自己刚写好的复仇笔记本。似乎是不小心掉了。 「这个是你的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夜袭』又什么『陷阱』的……你已经被逼到想出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吗?」 「啊!那个不能看!我下了许多诅咒写的,看了会有危险啦!」 「诅咒?你啊,要做这种事之前先跟我商量嘛,随随便便就依赖那种东西太危险了。」 面对如此真诚地关心她的艾力克斯,蜜芮儿带着感谢的心情别开眼睛,那实在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事情——关于少女的心情。 「谢谢……但是,那个……那不是能够随便说出口的事情,呃……我会不好意思,所以不用了……」 听到蜜芮儿小小声地拒绝,艾力克斯用稍微严肃的表情说: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这种事情,不过……难不成是关于恋爱的烦恼?」 「……!」 「呃……昨晚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也试着自己做出假设……你那个……昨晚……」 听着艾力克斯有些吞吞吐吐的口吻,蜜芮儿的脸愈来愈红了,而且心跳加速到连她自己都感觉得到。 「你会那么不顾一切,是不是因为喜欢公主殿下,可是又碍于身分问题的关系?」 听到跟预料中完全不一样的答案,蜜芮儿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头晕目眩、脚步蹒跚,脸就这么使劲撞上墙壁,发出砰地沉重声响,吓得艾力克斯双目瞠大,急忙问道: 「哇啊!你还好吗?」 「啊……嗯,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流血了啦,你的额头!」 听到艾力克斯激动地这么说,带着虚弱的微笑回头的蜜芮儿伸手摸了摸额头。她这才想到这栋建筑物整体都已经老旧,因此墙壁表面都凹凸不平,似乎是因为那样才擦伤。 「咦?啊,真的耶,是红的,哈哈哈……」 「米歇尔,你要振作点!」 艾力克斯表情激动地摇晃着额头不断出血还面带微笑的盟友。 为了稍微冷静下来,蜜芮儿用力深呼吸说: 「艾力克斯……抱歉,你可以拿棒子或什么东西用力敲我的头吗?」 「为什么?太危险了吧!」 真想干脆真的丧失记忆。连这个时候脑袋里想的也是那时的事情,身心如此混乱,也许没多久真的会死了。 「那么,这附近有没有瀑布?」 「瀑布?应该没有……你到底要干什么啦!」 「嗯……我想把脑袋打开来洗一洗,看能不能把烦恼洗掉……」 「你振作点!好了,我帮你去准备早餐,你先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觉得蜜芮儿有问题,艾力克斯硬是要她坐下,然后拜托旁边的队友帮忙处理她的伤口后,便去准备早餐。 艾力克斯拿着餐盘走回来,餐盘上放着牛奶、一堆面包、起司、热汤。伤口已经处理好的蜜芮儿道谢后便开始吃早餐,可是明明肚子应该是饿的,她却完全没有食欲,而且一想到这都是谁害的,又开始一肚子火。 (居然让我没有食欲……那个男人绝对不能原谅……) 蜜芮儿想着赌气也要吃下去,便伸手舀汤。当她彷佛面对仇人似地开始喝汤时,蓦地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停下动作。 还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时候——每次当蜜芮儿恍神觉得肚子饿时,他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甜点的袋子,亲手喂她吃。蜜芮儿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肚子饿,而当他的手指轻轻触摸到她的唇时,虽然知道他不是有心的,却还是会让她心跳加速。有时候她还会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不当这种事情是一回事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没有其他意思,要自己只专注甜点的美味。 但是昨晚的事情可不光是手指触碰嘴唇这种程度的问题,而且不是意外,明显是故意那么 做。如果不是,不会让她回想起这么清楚的触感—— 「啊啊啊——噗!」 蜜芮儿喝着汤,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不自觉用力喷了出来。坐在她对面的艾力克斯急忙拿出手帕来说: 「你是不是真的有烦恼?连对盟友的我也不能说的事情吗?」 「呃……也不是不能说……」 「那就说来听听看啊,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当了十几年的班长,常常帮同学解决烦恼,我有自信能帮上你的忙。」 听到这么令人安心的话,蜜芮儿战战兢兢地抬头望着艾力克斯。的确,与其一个人烦恼不已地思考,不如听听别人的意见与经验谈,也许能找到另一条路,寻获身为女人的自己无法理解的答案。 换个角度这么想之后,蜜芮儿下定决心开口问: 「艾力克斯……你有接吻的经验吗?」 噗!换艾力克斯喷出牛奶。 他转动眼球,拭拭嘴角,然后轻咳着抬头回答: 「你、你突然问这个什么问题啊!害我都把牛奶喷出来了。」 「抱歉——答案呢?有吗?」 看着蜜芮儿一脸认真的表情,艾力克斯察觉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害得他脸颊有些泛红。 「……有是有,为什么问这个?」 「呃……为什么……为了参考吧。」 也不能老实说是为了调查男人心,蜜芮儿只好别开眼睛这么回答。艾力克斯摘下因为喷出来的牛奶而弄脏的眼镜,满脸诧异地开口说: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家姊的朋友半开玩笑地亲了我一下而已。」 「哦……被姊姊的朋友……」 「你在记录什么!」 看到蜜芮儿不知道何时拿出笔记本不停写着,艾力克斯瞠目结舌。可是蜜芮儿一点也不在意,倾身继续问: 「还有呢?你有没有主动亲过别人?」 听到蜜芮儿追问,他不高兴地蹙眉说: 「没有不行吗?我先说在前头,我从初等科开始就是念男子学校,也不喜欢去闹区玩,我的目标是当研究人员,从早到晚都在念书,没时间跟女性发展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念的是男校……」 正当蜜芮儿振笔疾书时,一股嘈杂的声音插进来说: 「你这小子,又一个人 霸着大哥吃饭!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再一个人偷偷来找大哥,我就要你好看吗!」 是拿着餐盘走过来的提欧跟其他小弟们。擦完污渍后,艾力克斯重新戴上眼镜,一脸郁闷地皱着眉头说: 「你很罗唆耶,能不能让我安静吃饭啊!」 「你说什么!待会来洗衣场后头,我要拿你当靶来练刀子……呃、什么事,大哥?」 拿着笔记本的蜜芮儿拍了拍提欧的肩膀,让他一脸不解地回头问。 「提欧,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不要,米歇尔——」 「好啊!什么问题?」 提欧推开企图制止的艾力克斯,一脸笑容地往前站。蜜芮儿吞了口口水开口问: 「你有接吻的经验吗?」 提欧瞪大眼睛反盯着蜜芮儿看,随即展露笑容回答: 「有啊!」 「呃……有吗?在哪里?跟谁?什么情况下?」 在蜜芮儿气势十足的追问下,提欧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说: 「没有啦,我比不上大哥,不过我也还满受欢迎的哦,我去我老爸开的店总是受到热情款待,亲个不停!」 「什么……亲个不停?」 「是啊。对了,我老爸在闹区之类的地方经营很多家店,不过并不是那种不正派的店就是了。我从小就爱待在那里,跟店里的大姊混得很熟,亲吻就跟打招呼差不多的意思啦。」 「混得很熟就能随便谁都能亲吗?」 觉得不可思议的蜜芮儿倾身这么问,就听到提欧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老爸说年轻的时候不能选对象,什么事情都要亲身经验!」 听到提欧毫不隐讳地阐述父亲的教育方针,蜜芮儿突然觉得晕眩: 「呃……哦……你真厉害……」 「没有啦,真不好意思,跟大哥比起来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啦!」 「我就说别问了,这家伙的糜烂生活无法提供你那种纯爱当参考。」 听到艾力克斯冷漠地说,蜜芮儿紧握着笔垂头丧气。 (好像不对……我想知道的不是那方面的事……) 当蜜芮儿因为完全无法当作参考的经验谈而灰心丧气时,小弟们呵呵地笑着插话说: 「恋爱方面的烦恼吗?大哥。」 「能让大哥这么勇猛的人烦恼,那位女性是不容小觑的强者吧!」 「呃……不是那回事……」 「什么?有恋爱方面的烦恼?没问题,交给我!」 传来一阵听似惊讶的爽朗声音,抬头一看,杰克团长不知道在何时也围了上来。虽然选是?头乱翘的头发,不过脸色看起来却是很有光泽兼具活力的样子。 「我来看你昨天受伤的情况……你看起来很有活力嘛。」 「也没有哦,他因为恋爱的事情,烦恼到快失常了。」 听到艾力克斯担心地这么说,杰克一脸沉思地盯着蜜芮儿,随即往她旁边坐下说: 「什么事情?我以团长的身分来替你解决问题,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蜜芮儿有些胆怯,不过她立刻修正想法,端坐了起来。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人生的前辈,一定能讲出一些有意义的话来。 「那个、就是啊……团长,你有没有突然被男人亲吻的经验……?」 杰克一脸呆滞地望着口吻严肃地这么问的蜜芮儿,倏地他也表情严肃地回答: 「我不愿想像那样的悲剧……」 「……!」 那种事情果然是悲剧。蜜芮儿大受打击,脸色发青。这时杰克拍拍她的肩膀,给她强而有力的建议说: 「你还年轻,想做那种事就别找男人,找女人吧,不要踏错脚步了。」 「大哥,如果你不好意思,可以先喝点酒壮胆再去告白哦,我也是用那种方法娶到我现在的老婆,一定会很顺利的!」 「没错,这个方法好!你就这么办吧,米歇尔。啊,不过你的酒量很好。」 「……酒?」 对了,那个时候李察身上带着甜甜的香气,是他预防喝醉酒用的药的味道。也就是说当时他喝了那个药,换句话说,他在见蜜芮儿之前喝过酒。 (该不会他是因为喝醉酒的关系……?把我当下酒菜……?) 这种事有可能吗?男人会因为那样就随便亲吻别人吗? 「没必要想得那么严肃吧?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 看到蜜芮儿苍白着一张脸,捂住双颊沉思,杰克得意洋洋地搭着她肩膀这么说。 「咦,团长也有经验吗?」 「算是血气方刚的幼稚吧!年轻人就是这样成长的。」 听到杰克哈哈哈地在耳边笑着,蜜芮儿一脸愕然。 (什么?血气方刚的幼稚……?什……什么!岂可用血气方刚来带过——!) 随着啪地一声传来,蜜芮儿手中的笔已经被折成两段。一群人全都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大、大哥……?」 蜜芮儿将折断的笔跟笔记本放在餐桌上,眼神凶狠地站起来说: 「我去跑一圈!」 「什么?还要跑?」 不理艾力克斯的呐喊声,蜜芮儿忿忿然地冲出食堂。 昨晚的主角——公爵千金暂居的公馆里,这时挤满了西亚兰使节团的人。今天的预定——也就是大公的命令,要立刻将公爵千金接到宫里去,因此他们来迎接她。 但是才刚经历过昨天的事情,迎接一事根本不可能顺利进行,现在馆里的轰天怒声正直击着他们。 「你们这些家伙——!别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把昨晚的事情一笔勾销!」 一直不见停歇的怒吼声更加响亮,男人们慌张安抚的声音也持续不断,但是伯爵还是非常生气。那也是无可厚非,因为他最重视的妹妹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怪盗绑走了。 「居然让我楚楚可怜、温柔美丽的妹妹遭遇到那种事……你们这些人已经做好人头落地的觉悟了吧!哼!」 碰、锵!不断传来东西被打坏的声音及悲鸣声。好像是伯爵大发脾气,拿东西来出气的样子。真正的伯恩哈德伯爵佛瑞德在隔壁房间听着一连串的声音,不自觉叹着气说: 「啊——啊,殿下真是的,那么认真干嘛,要是我被人家误以为是那种喜欢恐吓的人,就不妙了。」 虽然现在尽可能要避免评价变坏,但是他也无法去制止他,因为现在的他是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蜜芮儿,因为被怪盗抓走大受打击而卧床不起。 「面对一国的大臣们,用那种口吻不恰当吧?我在这里不过是一介微不足道的伯爵,不是吗?如果是我,我不会大发脾气,只会唠唠叨叨地责备,这样也比较有趣。」 昨晚他喝醉酒,抱着酒瓶睡着,还很干脆地让原本应该由他带回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蜜芮儿回骑士团去,难怪现在会有失控的情绪产生,这对西亚兰那边来说,应该是很大的压力,说是太热中于他的角色,倒不如说是他在找出气筒乱发脾气吧。 唉,真是的。佛瑞德摇摇头,以优雅的姿势将茶杯放回桌上。 「——安洁莉卡,对他的处罚就到此为止吧?」 在他背后专心一意地挥动画笔的安洁莉卡惊讶地抬起头说: 「啊,对不起,被抓住的神官大人疲惫的表情意外地打动我的心……我一想到很快就要跟他道别,就无法压抑我热切的心意,想要将他的一切全都记录下来,所以才会如此忘情。」 「你还真热中啊,那么我再加倍欺负他好吗?」 佛瑞德看似开玩笑又好像很认真地这么说,拿着小刀起身。安洁莉卡十分兴奋,圆圆的眼镜闪过一道光芒。 两人的视线前方是怪盗兰斯洛特,也就是希斯,他坐在地板上并且被反绑在柱子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自从他被抓到后,被迫当作小弟跑腿、协助当安洁莉卡创作活动的参考、不断因为神殿的事情而承受心理上的压力,他对自己发誓死也不要再当伯恩哈德伯爵的敌人。 「兰斯洛特……很可惜,我要在这里跟你道别了。」 佛瑞德割断捆绑希斯的绳子,以惋惜的口吻这么说。 「我知道你是奉神殿那些大人们的命令行动,我就姑且相信那些行为都是为了李察,饶你一命,你去完成你本来的目的吧。」 终于获得自由的希斯抚着被绑的手腕,抬头问: 「……我看你非常心甘情愿的样子,是奉艾沙尔伯特殿下的命令吗?」 「他不会命令我,只会温柔地拜托我而已,譬如,我想想……寻找『星星』之类的事。」 佛瑞德随口这么说,随即转头。王子快回来了,那么就必须换下他现在身上的衣服。就他个 人而言不换也无所谓,但是在西亚兰宫殿的那些高官显宦面前,他必须要假扮公爵千金。 也许是没有立刻站起来的气力吧,希斯仍旧坐在地上,意志消沉地开口说: 「伯爵大人——该是把『星星』的所在地告诉我的时候了吧——」 「不行,我还无法相信你,要是告诉你,你一定会出卖我吧?」 「……」 感觉到背后的沉默无言,佛瑞德笑脸盈盈地回头问: 「我来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吧——『该怎么收拾……这个可恶的美少年!』」 「呃……我才没想什么美少年哩……」 他到底要怎么赞美自己才够啊!当实在受不了的希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隔壁房间传来王子特别大的呐喊声: 「今后家妹要是再有什么事,我会请大公本人负责,你们回去告诉他!」 「呵,名言喔。」 佛瑞德喃喃自语。这时门被用力推开,扮演伯爵的威福利德气愤地走进来。失恋再加上宿醉 的双重折磨,让他脸上的表情恐怖到吓人。 「殿下,您辛苦了。」 「罗嗦,别跟我说话!」 像要咬人似地这么叫着说的他,一抬头看见佛瑞德便惊愕地双目圆瞠地说: 「佛瑞德列克!那是……!」 「呵呵呵……您发现了吗?」 「那是什么!我怎么没看过那件玩偶装……」 威福利德双眼闪闪发亮。佛瑞德微笑地张开两只前脚说: 「传说中的神兽白虎啊,很漂亮吧?」 佛瑞德偷偷订制的玩偶装有纯白的兽毛带着横向的黑色条纹,非常罕见,当初他在街上一间气氛可疑的书店里找到的图监上看见时:心情非常雀跃。看来威福利德的心情也一样,他双颊绯红的跑过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观察,手摸着下巴点头道: 「这件……真棒!兽毛也非常蓬松……太漂亮了……!」 「您谬赞了。对了,您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佛瑞德先让王子的心情恢复后又不着痕迹地追问,就听见王子蹙眉哼了哼说: 「还不是露蒂,一直对着我叫小鬼小鬼的,真是没有礼貌!」 「哦?」 因为蜜芮儿返回骑士团宿舍,因此佛瑞德要求露蒂留下来陪蜜芮儿,不过当然不旱忙,佛瑞德答应之后跟他签定珍品收集的新契约,因为是自己的兴趣,因此花这笔钱佛瑞德一点都不心疼。 「我问他为什么对瑞福那么赴汤蹈火。结果他居然告诉我是为了成为瑞福的情妇,捞取情妇费用,因为要追求永远的美貌需要大笔资金!还说什么不拿回报,帮起来就没有乐趣啦,没有人会只因为良心就对他人伸出援手啦,要是有这种人,反而可疑之类的……!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最讨厌大人了!」 「哈哈——嗯……所以叫您『小鬼』吗?」 「就是啊,还说什么反正瑞福在遣使对方时也知道对方的心思,因为没关系,说我连这种事情也不懂就不要乱嚷嚷!」 其实他在要出国之际,兄长也对他讲过同样的话,嘲笑过他。只见他忿忿然地触摸白虎的肉球,似乎想藉由抚摸可爱的东西安抚自己的怒气。 「所以我就跟他说,我不想成为那种大人,而且蜜芮儿也没有那种心思,她的行为都纯粹只是出于善意!」 「没错没错,然后呢?」 「他说他知道,所以瑞福才会爱上她吧。我说既然爱上她又为何要推开她,可恶的男人!没想到露蒂居然说我连这种事都不懂,更像个小鬼!那个臭魔女,我要把她赶出皇宫!」 看着狂怒的王子不停抚摸着肉球,佛瑞德只能苦笑。两方的讲法他都能理解,因此并没有要替哪一方讲话的意思,不过他实在很同情王子,因为他真的很可怜,虽然蜜芮儿跟王子的个性很像,应该会很合,但是大概无法发展出恋情。 听到有人讲自家主子的坏话,安洁莉卡一脸很热心的插嘴道: 「请容我插嘴一句,性格稳重却有些悲观的少主跟活泼到让人担心的蜜芮儿小姐,他们两人在性格上可以互补,我想没有比他们两人更适合对方的人了。我从少主出生就陪在他身旁,我说的话一定没有错。」 哼!威福利德哼了哼说: 「也就是说那家伙个性灰暗不是吗?那种胆小鬼不适合蜜芮儿!」 「就是那样才合啊!少主那种心情低落的时候会彻底沉沦的消极个性,一定得要蜜芮儿小姐那种不管如何都很开朗的个性,才有办法撬开少主封闭的心……发展出狂热的恋情!就像光伴随着影子,影子需要光一样,怎么样都会互相吸引啊!总归一句话,那两个人的爱情是命中注,定其他人无法介入!」 「呵呵呵,安洁莉卡,要让殿下死心也要手下留情啊。」 她的气势与其说是要保护主子,不如说是要为了自己的创作活动找新的主题,不过她的热诚似乎已经传达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威福利德突然瞪大双眼,双手开始用力蹂躏肉球。 「哇啊啊啊!可恶~~~!」 「殿下……我了解你的心情,那么我们两个同为被拒绝的人来做好朋友吧!」 「什么,我没有被拒绝啊!」 王子惊愕地双眸圆瞠地大叫,接着有点脸红、有点别扭地说: 「……我只要蜜芮儿能得到幸福就好,所以我只是不去打扰她而已。」 「……殿下……!」 看到过去无数次跟自己竞争玩偶装的劲敌如此勇敢地长大了,佛瑞德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好感动!我真想代替那丫头给你一个谢吻!」 威福利德一不注意就被抱个满怀,一头金发贴近他的脸颊。他大吃一惊,转头近距离看见那张脸,倏地瞪大眼睛。 「不过就只是那种心意……咦?殿下,您流鼻血了。」 被这么一说,王子急忙捣住鼻子,然而蜂拥而至的愤怒感无法平息,他鼻血直流地朝着佛瑞德发脾气说: 「你这家伙——!别以为有张跟蜜芮儿一模一样的脸就可以诓骗我……呃、&*※#!」 「哎呀,安洁莉卡,殿下噎到了,你能不能帮帮他?弄好了我们就要出发了。啊,我也得要换衣服了……殿下,这件玩偶装就送给您了,您要好好爱护它喔。穿着这件衣服,顺利的话也许有机会让蜜芮儿抱喔,请努力增添自己可爱的魅力吧。」 威福利德脸上出现三条线地看着急忙开始换衣服的佛瑞德,面对怎么看也像是在捉弄他的行为,王子尖叫了: 「你……别在这里脱衣服啦啊啊啊——!」 这下子不仅忧郁的心情依旧,而且鼻血还狂喷。 体力大大消耗的他后来躲在床上好一阵子,连扮演新娘的佛瑞德出发前往西亚兰皇宫时也无法出来送行。 为了大公新迎娶新娘所举办的欢迎仪式结束,第五师团离开伊尔塞恩离宫的日子也逼近了。 目前他们的工作是宴会后的整理工作,而书记官室为了将临时设立的部门再度搬回位于宫殿内的总部,因此也必须同时进行搬迁工作,真的是忙得人仰马翻。 在这样的情况下,劳尔发现某种异常变化,就是后生米歇尔的样子。 原本他总是很不满,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负责照顾那个任性又好强的小子。而且他知道就像早上很难起床的他把吵闹的起床叫唤人米歇尔当作敌人一样,米歇尔也对他抱着反抗的态度。 可是没多久他发现了。米歇尔常常练速记练到半夜,而且午休时间也努力做自己的工作。 当然这就证明米歇尔的实力很差,但是至少他不是光说不练的小鬼。自从知道米歇尔的努力之后,劳尔多少也对他另眼相看了,虽然他不喜欢米歇尔,但是他佩服懂得努力的人。 不管他讲话再怎么难听,米歇尔不但不沮丧,反而勇往直前,给他怎样的工作他都不会退缩,而且最近他在工作上犯的错也减少了。 (居然紧咬不放……!) 多少次看着米歇尔怒气冲冲做好吵架打算的模样,劳尔总会在心里这么喃喃自语。 他所谓的异常变化,就是米歇尔的那股霸气消失了。 事情开始在那个欢迎宴会的晚上,说要去找鞋子的米歇尔到了深夜才终于回到宿舍。 「我还以为你害怕我的严格训练,逃走了。」 隔天,他对出现在书记官室的米歇尔这么说。 「我不会逃走,今后还请你继续关照。」 米歇尔以异常充满干劲的表情乖乖地这么说之后,便踩着不稳的脚步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是不是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一开始劳尔也不是很在意,不过后来他听到一个八卦。 ——米歇尔好像单恋爱蜜安娜公主。 原本他并不相信。他知道公主的确喜欢他,所以找他陪伴,当他知道公主被抓的时候,也异常紧张——因为那个时候劳尔还被米歇尔怒骂,体验到非常特别的经验——但是说他单恋公主,那也太胡说八道了。 只是这么一想,好像也就能解释米歇尔的异常。 (……这小子真的很奇怪。) 在寂静无声的书记官室里,劳尔观察着米歇尔的背影。 原本以为他专心一意在整理文件,没想到他却一脸苦恼地直视着某一点,劳尔为了斥责他偷懒而靠近,却看到他虽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手依旧快速工作,而且效率还比以前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辈,我做好了。」 当米歇尔抱着整理好的文件走到他身旁来时,劳尔一边振笔疾书,一边开口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呃……」 「你没有用心工作,要是出事了会给我造成困扰,所以能解决就快点解决。告诉我究竟是什么问题?」 虽然不情愿——但是他名义上还是他的指导官,因此才会询问,没想到一开口就看到米歇尔一脸感动地说: 「前辈……能不能请教一件事……?」 「麻烦,浪费时间,要说快说!」 虽然劳尔不断催促,可是脸颊泛红的米歇尔却显得很犹豫。正当他讶异米歇尔在磨蹭什么时,就看到他彷佛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望着他说: 「前辈学识渊博又很认真,应该没有糜烂生活的经验……」 「讲话讲明白一点,还有别那么软弱的样子,恶心死了。」 「是!——那个,前辈,你曾经喝醉酒强吻过女孩子吗?」 劳尔脑中的时间瞬间停止了。 如此超乎预料的问题在他过去的人生里还不曾存在过。 (……什……什么……?) 他往后的五年应该不会忘记自己这时的反应,这大概算是——所谓的「惊吓过度」。 劳尔因为太过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诧异地望着米歇尔,这时米歇尔急忙解释说: 「不是,我自己也非常生气,下定决心要报复!可是,每次一回想起来脑袋就会充血,体力跟气力也跟着减弱,心跳加速,明明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却一直甩不开……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米歇尔带着期待的眼神,像是抓住浮木似地望着他,劳尔这才终于察觉。 (该不会是……恋爱问题?问我吗……?) 而且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把这么宝贵的工作时间分给他,担心他的样子很奇怪,没想到根本没什么,只是被恋爱这种事情影响思绪而已。 「……你这小子……」 不该一个心软想要帮他解决问题。劳尔觉得一股愤怒从心底涌起。 「一个还没长大的小鬼居然在想那种事!要为女人种魂颠倒你还不够格!看我怎么整治你那种堕落的本性!」 「前、前辈?」 米歇尔吃惊地后退。劳尔抓起一叠堆在他旁边那张无人用的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能够丢给米歇尔做的杂事多的是。 「你就是太闲了,才有时间烦恼那些有的没有的,我马上让你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时间这一种概念!」 「你、你生什么气啊!是你要我找你商量,不是吗!」 「你说的那种事不值得商量,不过是无聊的闲扯!去找狗、找猫讲吧!」 「什么……太过分了!我可是烦恼到晚上都睡不着耶!」 「罗嗦,你怎么可能那么纤细!」 「什么意思?真没有礼貌!」 也许是见怪不怪了,周围的书记官忍不住摇头地望着如同平常一样怒火冲天的他们。就在没有人想要去阻止,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时,书记官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 「米歇尔!」 看到呐喊着冲进来的人是谁,书记官室里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光是在全是男人的房间里出现一名少女就很引人注目了,更别说那名少女居然是爱蜜安娜公主。 她完全不看慌张地站起来向她敬礼的其他人,直接就冲向米歇尔抱住他说: 「快带我逃!」 「什么?」 「我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就会被关起来,米歇尔,我要你带我私奔!」 「什么!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被公主抱住,整个人慌慌张张的米歇尔,劳尔更生气了: 「你这个恋爱蠢蛋……少在这里打扰我工作,滚出去——!」 低吼的他抓住米歇尔的后颈项,不由分说地将米歇尔跟公主一起扔出办公室。 就这么被丢出书记官室的两人,暂且先躲在走廊的角落。 第五师团的骑士们全去帮忙宴会的整理工作,因此馆内十分安静,但要是被人发现公主出现在这种地方,一定会引起大骚动,蜜芮儿不能让可以跟公主单独谈话的好机会因为那种事情而溜掉。自从欢迎仪式那天晚上后,她被禁止跟爱蜜安娜见面,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今天她一定要跟公主提宝剑的事情。 (我要比李察先拿到那把剑,然 后大笑着对他说,想要这把剑就跪下来跟我道歉!呵呵呵……真期待看到他哭丧的表情……) 蜜芮儿想像着复仇计划完成时的事情,不禁浮现邪恶的笑容,这时爱蜜安娜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询问她说: 「米歇尔,这边的骑士团里有白马吗?」 「呃……白马吗?我不知道耶,不过我没见过……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王子骑的一定是白马,不是吗?你是我的王子,当然要骑白马掳走我才行啊。」 「掳走……你是不是想去什么地方?」 现在想想,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讲什么带她逃走啦,带她私奔啦之类的,蜜芮儿心想应该是「恋人游戏」的一环,不过她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爱蜜安娜很干脆地点头说: 「嗯,我想回宫,所以希望你骑白马送我回去。」 「回宫……你、你在讲什么啊!你才刚被狙杀而已,怎么可以回去!」 因为她私自将公国的宝剑携带出来,因此几天前大公的秘密亲卫队组成刺客前来抓她。当时她运气好,因此获救,但是现在居然说要回去敌人的地方,这未免太不正常了,现在待在宫殿里的可是派刺客来刺杀亲妹妹的男人耶。 没想到爱蜜安娜双颊绋红,十分欢喜地望着蜜芮儿说: 「我听说了,那个时候菲利克斯去找你,然后你就为我赶来了。真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托菲利克斯的福,不过真的幸好你没事。」 那天夜里,蜜芮儿觉得她饲养的猫菲利克斯的样子很奇怪,于是跟在它后面,这才发现了爱蜜安娜跟刺客。一想到要是没有那只猫,情况不知会变成怎样,因此最大的功臣要算是它吧。 当蜜芮儿正想着菲利克斯今天大概在某个地方午睡,所以没跟来时,爱蜜安娜突然红着脸开始吞吞吐吐地说: 「呃,还有啊,米歇尔,那个时候我有看到你穿着女装……抱歉,我觉得你穿女装非常好看。啊,可是当然是穿男装时比较帅,这是无庸置疑的!」 爱蜜安娜这么强调后,倏地以梦幻的眼神捣住胸口,接着低头说: 「我想要你穿女装,你一定很痛苦……当公主有危险时,王子不论用什么手段也一定会赶去救公主。我实际感受到被爱的感觉。」 「呃……」 穿女装跟去救她这两件事毫无关联,但是看到她这么感动,在这里泼她冷水也太不解风情了,想到这里,蜜芮儿决定不戳破这件事,而且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问。 「爱蜜安娜公主……我听说你带着宝剑来见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新娘,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蜜芮儿一直很想问这件事,因为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新娘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有些紧张,声音略显僵硬,但是爱蜜安娜似乎没察觉,点点头说: 「是啊,是真的,不过听说新娘已经前往大公宫殿了,所以我也要赶紧回宫去,趁现在快点说服她,请她放弃跟我哥哥结婚。」 蜜芮儿惊讶地盯着她看。她才心想很难相信她想回宫去,原来居然是打算去追新娘。 可是进宫去的新娘是佛瑞德,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大公结婚,因此没有去说服他的必要,再说她心心念念想见的「蜜芮儿」,现在正站在她面前,只要蜜芮儿跟她表明自己的身分,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因为没时间踌躇了,事关爱蜜安娜公主的性命,我要鼓起勇气把事实告诉她。) 蜜芮儿吞了口口水,急忙环顾四周。宿舍的走廊寂静无声,她确认一个人都没有后便带着爱蜜安娜往更里面走。楼梯下的小仓库有些昏暗,不是一个适合招待公主的地方,但却是一个绝佳的密谈场所。 「——爱蜜安娜公主,其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当蜜芮儿一脸正经地这么开口,就看到爱蜜安娜公主双眸圆瞠,一脸惊讶地捂着嘴巴说: 「米歇尔……接下来、你是不是、要亲我?」 「……什么?」 「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上写着,要是被男性带到昏暗的地方时就要有心理准备……好啊,如果你想,我不介意……」 蜜芮儿瞠目结舌,看到双手交握在胸前的爱蜜安娜轻轻闭上眼睛让她更加惊慌失措。爱蜜安娜的决心也下得太快了吧? 「呃……不、不是啦,请不要闭上眼睛!不是,真的是那样吗,被带到暗处就会被!」 蜜芮儿想起前几天在超漆黑的房间里跟男性独处的事情,惊讶得有些站不稳,不由得往墙壁靠去。她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法则,如果她早知道,就会把李察带到明亮的地方去。 「咦,不是吗?那你想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听到爱蜜安娜不解的声音,蜜芮儿擦拭额头的冷汗,调整气息。现在不是可以因为女孩子求爱而慌张的时候。 「你可以答应我替我保守秘密吗?不论是侍女们或是第五师团的人都不能说。」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没问题,我答应你。」 看到爱蜜安娜一脸高兴地点头,蜜芮儿带着抱歉的心情继续说: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你说谎,对不起。」 「对我说谎?」 「是的,我其实不叫米歇尔,还有……其实不是男人……是女人。」 听到低声的告白,公主杏眸圆瞠。蜜芮儿鼓起勇气接着说: 「我是蜜芮儿,爱蜜安娜公主。」 虽然蜜芮儿的声音很小,但是站在身旁的公主应该听到了。 也许是太过惊讶,听完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她愣愣地望着蜜芮儿,最后惊讶得倒抽气说: 「米歇尔……你该不会……!」 「是的……没错。所以我想请你把宝剑让给我——」 「原来你的神秘恋人是蜜芮儿小姐?」 看到爱蜜安娜彷佛大发现似地双眸闪闪发亮,蜜芮儿顿时惊慌失措。 「啊?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会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你一定很痛苦吧,米歇尔,居然爱上必须嫁给其他男人的女孩子……」 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眼眶甚至泛泪,蜜芮儿急忙搭上她的肩膀。「米歇尔」跟「蜜芮儿」都是站在这里的她,她一人分饰两角,不可能发生恋情,她又不是佛瑞德,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不是那样啦!我是说我不是米歇尔——」 「无法有结果的恋情让你焦虑,居然说出自己是女孩子这种话……真的好可怜!不过,你要振作点,你怎么看也都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要迷失了自己!」 「不是啦,我真的是蜜——」 「啊——!团长、副团长,公主殿下在这里!」 蓦地,一阵狂叫声插进来。 难道自己这么没有女人味吗?内心有些沮丧,又因为心底涌起的焦虑而想要尖叫的蜜芮儿惊讶地回头。她看到几名熟悉的骑士从走廊往这边走来,脸上顿时三条线。 (呃……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 因为那个人的叫声,人愈来愈多,蜜芮儿发现连团长、副团长都在里面,内心感觉绝望,看来已经不可能继续密谈下去了。 「啊啊……被发现了。米歇尔,我们又要被拆散了。」 爱蜜安娜悲伤地抓着蜜芮儿的袖子。看到团长跟副团长走过来,蜜芮儿不自觉立正站好。 「你这小子!居然偷懒跑到这里约会,成人以下的队员可是禁止在宿舍进行桃色关系!」 「成人一样禁止。」 看着 杰克握紧拳头面对紧靠在一起的他们大声嚷嚷,伊塞尔斯冷静地纠正他之后,转头望着爱蜜安娜继续说: 「公主殿下,请您换房间并不是为了要囚禁您,而是确保您的安全,请您立刻返回。」 「您突然不见踪影,我们很担心您,您一个人在外面走动,要是又遇见坏人该怎么办?这个伊塞尔斯虽然长得很恐怖,但是他不是坏人,请您安心。」 「要是您不满意我,我请别人来保护您。」 「不如由我杰克威廉斯在您身旁待命?」 不论是凡事公事公办冷静以待的伊塞尔斯,或是总是开朗的杰克,声音听起来似乎都在安抚公主。因为矛头没有对准蜜芮儿,因此她便悄悄观察他们两人。 (被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结果爱蜜安娜公主为了回宫而逃出来,团长他们正出来找她,是吗?不过的确没错,既然大公想要公主的命,这边就必须正式保护公主的安全。团长跟副团长会这么做,表示他们果真是反大公派?现在这种行为明显就是反抗大公……) 虽然还无法确信,但是也稍微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虽然知道公主有人身安全的问题,却没想到要让她搬到别的地方保护,可是有人迅速执行了这件事,这点让她很安心。 「那我要米歇尔,如果是他,我就随时可以跟他玩水滨戏水游戏,玩怪盗游戏的时候,还可以让他说『我来盗取你的心』。好不好,米歇尔?」 「啊?嗯嗯,如果我可以,我当然愿意!」 还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这真是求之不得的指名。蜜芮儿用力点头,不过却听到一阵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不行,他明显缺乏成为殿下的骑士所需要的能力。」 「呃……」 副团长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刺中她的心,但是仔细想想他说得也是事实,要是刺客出现了,连剑都拿不好的她真能保护公主吗?这是很大的疑问。为了公主的安全,这件事还是委托剑术好的人比较妥当。蜜芮儿这么改变主意后,回头对公主说: 「……爱蜜安娜公主,我现在无法陪在您身旁,但是您有事时,我一定会立刻赶过去,所以现在能不能请您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想着要去其他地方……」 蜜芮儿牢牢盯着对方的眼睛,暗示她「不要回宫」地这么说后,爱蜜安娜公主有点失望地点头说: 「好吧……既然米歇尔都这么说了。我会乖乖等你,你要来看我喔。」 看来想讲的意思她明白了,蜜芮儿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目送着被团长带走的她,蜜芮儿心想着要找机会跟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因此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副团长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殿下您似乎非常喜欢米歇尔。」 一边送好不容易找到的公主回房,杰克不着痕迹地试探着问。虽然是年轻又长得还算不错的骑士,可是这样就能得到公主的青睐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因为他是王子啊,我当然喜欢他。」 「哪一点让您那么喜欢他呢?」 天真无邪地回答的爱蜜安娜歪着头陷入沉思: 「嗯……因为他了解我的心情,大概是因为这一点吧。」 「哦?怎么说呢?」 「他二话不说就答应陪我玩恋人游戏,而且他自己也玩得很开心,一定是因为他了解少女的心情。明明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心思却如此细腻,我觉得他很棒。」 「这样啊,原来他有这样的一面吗?他在我的部下当中也算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一人,真令人意外。」 在宫殿里被迫跟公主玩王子游戏的年轻贵族都唯唯诺诺,但是米歇尔有耐心,还能牢牢抓住女人心,看来似乎不容忽视。 「那么刚才你们也是在玩游戏吗?你们在谈些什么呢?」 「听到杰克这么问,公主忽然沉默不语,手指放在嘴唇上彷佛在回想什么似地,后来她一脸烦恼地叹息着说: 「……我也听不懂,但是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 「这样啊,你们玩得可真认真啊,公主殿下。」 没想到公主如此守口如瓶,杰克也只能苦笑,思绪飘到米歇尔身上。 (那个小子!居然可以让公主殿下三缄其口,他到底有多会说话?) 因为这一点,杰克开始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了。 蜜芮儿跟副团长他们一同离开后。 暗自躲在远处看着事情发展的罗迪恩,这才放松握着剑柄的力道。 蜜芮儿突然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公主时,他很担心不知道情况会变成如何,不过看来是顺利模糊焦点了。就他所观察,在副团长他们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靠近那个地方,只要公主守口如瓶,应该就能保守秘密吧。 「——哎呀,那丫头居然在这里啊……」 上方突然传来声音,罗迪恩一惊,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在他摆好架式的同时,上面有人跳下来。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罗迪恩不由得再度握紧手上的剑柄。 从楼梯的扶手翻身过来,轻轻松松地从转角处跳下来的男人——一直缠着蜜芮儿的黑发神官露出冷笑开口说: 「收敛一下杀气吧,护卫官大人。」 「……我接到的命令是除去所有接近那个人的暴徒。」 罗迪恩拔着剑,敌意表露无遗地低声放话这么说。走廊的阴暗处微微响起金属摩擦的冰冷声音,然而对方不但不动如山,甚至还以目中无人的态度对他说: 「我要找的不是那丫头,是你们家的少爷。」 「……?」 「他不是想见神官长?我是来接他的,能不能替我引见你们家少爷?」 听到出乎意料的要求,罗迪恩蹙着眉头紧盯着对方。 第二章 惊险的密会 看完弟弟寄来的信,吉克无趣地发表自己的感想: 「还是写得这么……眼睛好累。」 宣称离家出走的威福利德离开皇宫已经过了一个月,当然身为王子的人是无法随意离开皇宫,更别说当别人的替身,踏入非同盟国,这实在是非常没有常识。但是他完全不顾后果,就是要离家出走,吉克只好替他想了一个「在自己的领地伊姆华尔特城疗养身体」这种明显说谎的离宫原因,因此阅读弟弟每天寄回来的信便成了吉克喝下午茶时必做的事情。 而瑟西莉亚今天也被邀请来参加兄长的下午茶会,此刻她坐在兄长正对面的座位,沉默地喝着茶。 由于一直待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李察回故乡西亚兰,而骑士团团长佛瑞德也紧跟在后离开皇宫,于是瑟西莉亚在吉克的好意下,搬到王太子宫——红蔷薇宫生活。他几乎每天都会邀请她喝下午茶,也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她吧,不过主要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未婚妻丽蒂安娜也会跟着来参加。在丽蒂安娜的陪伴下,瑟西莉亚的寂寞心情多少能冲淡些。 「大家都好吗?信上有提到什么进展吗?」 瑟西莉亚虽然在意却不敢开口,丽蒂安娜于是代替她询问。吉克将信抛回桌上说: 「李察似乎还没有得到蜜芮儿,真是个窝囊的男人,下次见到他我就送他一个『窝囊男』的称号。」 「别这么说……李察大人正忙于处理国家大事吧?」 「但是事情拖愈久,那个男人就会愈固执己见哦。」 总是悠然自得的吉克今天似乎有些不高兴,即使没有这个理由,瑟西莉亚平日就很害怕这个拥有王太子身分,年纪又跟她有一段距离的名义上的大哥,然而她决定鼓起勇气问: 「殿下您……讨厌那个人吗?」 现在想想,他们似乎常常起争执,她也曾看到李察因为王太子的召唤而一脸忧郁,她一直很在意他们的感情是否不好。 只见吉克一脸坏心地哼了一声说: 「你的哥哥太过认真又缺乏幽默感……但是你不觉得他跟蜜芮儿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开心吗?」 「……?」 听到似乎完全不是答案的答案,瑟西莉亚觉得困惑。这时丽蒂安娜面露微笑地说: 「瑟西莉亚公主,殿下是一个很害怕寂寞的人,其实他很喜欢李察,可是李察总是对他很冷淡,所以他才会赌气那么说。」 「真的吗……?」 原来背后有这一段缘由。瑟西莉亚惊讶地望着吉克,但是他不置可否,彷佛充耳不闻地继续喝着茶。 (我原本以为他是很冷漠的人呢……) 瑟西莉亚心中有些雀跃。虽然她怀疑他们两人不合,但是其实她很喜欢看吉克跟李察在一起——最好佛瑞德也在里面,不过关于他的理由不太一样,现在就先不说了。 「所以你才希望那两个人能够顺利交往,对吗?」 「啊啊,没错,他们不快点在一起我会很困扰,因为西亚兰的问题不解决,我们的婚礼就必须一直延下去,对吧,丽蒂?」 吉克握起坐在一旁丽蒂安娜的手,转头望着她,但是她却用另一手捂着脸颊,叹息着说: 「比起那件事,其实我更担心蜜芮儿小姐跟其他人的安危。」 「……」 「殿下,这样真的好吗?姑且不论李察大人跟佛瑞德大人,这对蜜芮儿小姐而言应该也是一场非常严苛的旅程。我听说蜜芮儿小姐的父亲大人已经因为担心蜜芮儿小姐而卧床不起,我还是觉得当初应该阻止她,就如同李察大人所希望的那样,把蜜芮儿小姐藏起来——」 「丽蒂……我还没放弃李察需要蜜芮儿这件事。」 吉克从被当作「那件事」的打击中站起来,取回自己的优雅,阻止丽蒂安娜继续说下去。 他面带微笑,充满自信的翠绿眼眸凝视着瑟西莉亚说: 「我虽然没有佛瑞德列克那么厉害,不过我的赌运也非常好哦。」 蜜芮儿被怀疑帮助公主离开,因此被罚出公差。 「……但是为什么有这种衣服?」 紧邻师团长室的小房间里,从衣柜里满出来的衣服脱得满地都是,除了睡衣、制服之外,还有男女贵族的正式服饰、连艺人都不敢穿的华丽衣服,各式各样都有。蜜芮儿现在正跟伊塞尔斯两个人一件件慢慢收拾中。 「是团长的兴趣,每次一有什么活动,他就喜欢换穿各式服装,他也要求你们在出任务的时候换装不是吗?欢迎仪式的时候。」 「是啊,那些也是团长的私人物品吗?可是为什么是副团长你来整理呢?」 伊塞尔斯毫不在意地摺着衣服,头也不抬地回答: 「因为团长不收拾。」 没错,那位团长吃完晚餐后便去参加酒宴了,不过就算没活动,那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喜欢整理的样子,反倒是副团长看起来就像对整理整顿很罗唆的人。 「对了,团长跟副团长从以前就是好朋友吗?」 从这方面来想,他们也算是很适合的组合吧。蜜芮儿想起以前艾力克斯说的话,有些感兴趣便这么问。伊塞尔斯稍微沉默了一下,仍旧低着头回答: 「你连那种事情都有兴趣吗?」 「啊……对不起,只是闲聊而已……」 伊塞尔斯好像生气了,蜜芮儿急忙道歉。他跟团长不一样,团长是不用邀请也会自动加入话题,而在他面前,蜜芮儿甚至觉得连闲聊这两个字本身都是罪过。 「——算是孽缘吧,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他是我士官学校的前辈。」 「哦,是这样啊。」 因为伊塞尔斯面无表情这么说,蜜芮儿有些惊讶地开口附和,她没想到伊塞尔斯会跟她闲聊。由于太过意外,蜜芮儿也不知道话题该怎么接下去,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这次换他开口提问了: 「前几天你在厨房乱什么?」 「呃!啊啊,那天我在厨房做面包,你看,就是这个。」 来这里之前,蜜芮儿顺道去了一趟厨房领取拜托厨师帮她烘焙的面包。对蜜芮儿而言这些是很好吃的普通面包,但是对其他人而言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必须在面包加害到其他人之前先拿回来放在身边。 「面包……?」 伊塞尔斯惊讶地这么喃喃自语,抬头看着蜜芮儿递出来的纸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兴趣,探头望向里面。 「……利杰兰德风味的面包?」 听到敏锐的这一句话,蜜芮儿在内心大吃一惊。虽然知道的人就是会知道,但是一般生活在西亚兰的人应该不会察觉。所以蜜芮儿才会大意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呢……?喜欢到处品尝面包吗?) 正当蜜芮儿冒着冷汗望着伊塞尔斯时,紧邻隔壁师团长室的房门被用力打开来。 「耶!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你了!」 突然闯进来的醉汉是杰克。他冲向正坐在椅子上摺衣服的副团长,揽着他的肩膀说: 「你还在工作吗!做事真没条理耶你。」 「因为这是团长你的杂事。」 伊塞尔斯的态度和往常一样冷淡,根本不把杰克放在眼里,这时提欧跟小弟们紧接着团长后面走进来。 「大哥,我们找你好久了。」 「我们想再一次好好聆听大哥前些日子的英勇事迹,而且大叔还带来上等好酒,我们想好好通宵畅饮一番!」 「喂!有人叫团长大叔的吗!呵呵呵。」 虽然出声抗议,但是杰克已经喝得差不多,一点气势也没有。 「 可是这里的整理工作还没结束。」 「算了,吵死了,把他们带走。」 看到蜜芮儿急忙想拒绝,伊塞尔斯轻叹口气制止她。接着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走到房间角落,从小柜子里取出一个纸袋。 「这个就当作报酬吧,你喜欢吃甜点,对吗?」 「呃……哇啊,谢谢!」 本来就是出公差,没想到不过是摺衣服的杂事就能拿到这么棒的礼物,而且对方还是那位副团长,他居然记得她喜欢的东西,真是惊奇连连。 仔细看包装纸,竟然是蜜芮儿还在家乡时常吃的饼干店的东西,一股怀念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笑了。 蓦地,她觉得有人在看她,一看,原来是伊塞尔斯直盯着她看。当他们视线相遇的那一刹那,伊塞尔斯立刻转头望向蜜芮儿身旁的纸袋说: 「别忘了你的面包,你费心做的,不是吗?」 「什么!大哥亲手做的面包?」 「啊——没什么,我们走吧。」 伊赛尔斯然提起这件事,吓得蜜芮儿连忙拿回身旁的面包。要是他们突然感兴趣拿起来吃,那可就不妙了。 离开房间时,蜜芮儿再度觉得有道视线盯着她,回头一看,伊塞尔斯却只是冷静的摺着衣服而已。 跟二楼不一样,三楼是昏暗的。 一踏进仓库,蜜芮儿转身关上门后将烛台放在桌上。她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倒映在墙壁上。 「唉……」 放下纸袋,蜜芮儿不禁叹息。在酒宴开始前,她说要把面包拿回房间,一个人离开。她马上就必须回去,但是在回去之前她想先吃一点副团长送她的饼干,休息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把放在腹部的复仇笔记本拿出来看。现在她的第一目标是比李察先找到重要情报,让他彻底明白女人的潜力。 (只要能让李察哑口无言,我做什么都在所不惜。要是他以为我跟以前一样,一定会倒大楣,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被怎样对待,我绝对不放弃!) 蜜芮儿热血沸腾地下定了决心,并随手将咬了一半的饼干塞进嘴里,只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可是,人现在在哪里呢……最重要的复仇对象不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蜜芮儿陷入沉思,不过她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烦恼也无济于事,她决定先去酒宴。正当她打算走出仓库时——她终于发现怪异之处。 仓库里现在只有床、书桌、椅子这些东西,再来就是放在墙壁边,原本用来收拾清扫用具的衣橱。因为地方很小,要是有什么变化应该马上就能发现。 然而蜜芮儿却一直到刚才都没有察觉。她没有察觉房间里——在她的背后有其他人在。 (是谁……?) 过去不曾有人来过她的房间,睡觉时她会上锁,并且用书桌跟椅子挡在门前,但是刚才的她却掉以轻心。 (敌人?还是察觉我真正身分的某人……?) 觉得冒冷汗的她正打算回头看时,房间里的那个人敏捷地移动了。察觉对方来到自己的正后方,蜜芮儿惊慌不已。 「哇啊……」 一只手捂住她正打算大叫的嘴巴,接着对方直接从背后抱住她,让她完全无法动弹。很精湛的手法一一看来是很熟练这种擒拿术的人。 虽然蜜芮儿的动作慢了一步,但是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只见她拚命扭动身体挣扎,想尽办法伸长脚,企图翻倒椅子制造出大声响。不过对方似乎也察觉她的意图,用力将她往后拉。 「——不要乱动。」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蜜芮儿蓦地停止动作。 「不要大声嚷嚷,要是有人来了就麻烦了。」 这个从容不迫的声音让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这里可是西亚兰骑士团的宿舍,他现在正处于跟骑士团敌对的立场。 (啊,幻听吗?) 实在很难令人相信是现实,蜜芮儿正打算以这种想法来说服自己时,又听到完全不像幻听的那个令人怀念的声音对她说: 「你答应我不会大叫,我就放开手,答应我好吗?」 「……」 彷佛被催眠似地,蜜芮儿呆滞地点头。 捂住她的手放开了,牢牢抱住她的手臂也松开了。看到自己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从一个变成 两个时,她才戒慎恐惧地回头。 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昏暗的仓库里,出现一名披着披风、身材高眺的青年——是李察。 当蜜芮儿确认来者是谁的同时:心跳加速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异常。脸颊轰地红了起来,心情也惊慌到脑筋一片空白。 李察往门的方向望去,似乎想要确认外头的情况,那冷静的侧脸正是如假包换的李察。才正想着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原来他就潜伏在这里。 倏地他的视线转了回来,对上蜜芮儿的眼睛。蜜芮儿一惊,不自觉往后退,可是李察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表情依旧地望着蜜芮儿,态度丝毫不为所动。 (呃……他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呢……?) 那天晚上的事情对她而言是人生一大事,但是该不会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一回事吧?当蜜芮儿茫然地这么想时,就听到他缓缓地开口问: 「你不是已经回佛瑞德他们那里了吗?威福利德殿下直接要回亚德马利斯了,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眼神却很锐利。如果在平常,蜜芮儿会觉得胆怯,可是现在的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一开口就是说教……?不是,之前的事情他居然当作没发生过……?) 不能怪蜜芮儿那么想。跟到了现在看到他的脸仍会紧张到无可救药的她相比,李察实在太平静了。该不会他早已习惯这种事情了吧? 「你问我为什么……?」 太离谱了——蜜芮儿在心底默念了上百次之后,她抬起头来。 说到底,在他对她说教,问她为什么还在这里之前,应该有更该说的话,不是吗? 「……当然是为了跟你抱怨啊—— 」 打击与动摇全都烟消云散,蜜芮儿非常生气,她恨恨地伸手探向衣服里面,抽出她一直塞在腹部随身携带的信封。 「哼!」 「……?」 看到蜜芮儿突然把那个丢过来,上面还写着「挑战书」,李察的脸上出现些许惊讶。不过蜜芮儿完全不在意,语气带刺地开口说: 「——之前你干的好事。」 啊?李察诧异地蹙眉。蜜芮儿以为他装傻,狠狠地瞪着他说: 「别告诉我说你忘了!忘了你强押着亲我!」 当蜜芮儿一针见血地追问,就看到对方露出些许胆怯的表情。接着蜜芮儿毫不手软地愈说火气愈大: 「而且你亲了之后转头就闪人,是什么意思?那就叫做畏罪潜逃啦!」 「畏罪……」 李察错愕得哑口无言。一脸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那么说他的表情,就那样僵住了。 「就算四周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你也不能未经我的许可就做出那种事,实在太过分了!而且你还做了两次,真是太离谱了!」 看到李察「呃」了一声,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时,蜜芮儿认为他终于想起自己的恶行恶状,于是乘胜追击继续说: 「那时我的头撞上墙壁,手腕也被压住痛得不得了,为什么我的第一次必须承受那种疼痛的感觉?我叫你住手你也不肯住手!如果一定要亲我,你至少放慢动作对我温柔一点嘛!可恶,讨厌啦!」 讲着讲着蜜芮儿又回想起当天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又脸红了,不过对方的表情也慢慢出现动摇。她认为她必须把该讲的话全都讲出来才行,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 「而且第二次还那么久!如果要亲那么久,你要在事前告诉我啊!嘴巴被捂住两分钟,一般人是会一命呜呼耶,你想要我的命吗?」 听到蜜芮儿这么说,原本一直乖乖被骂的李察终于反击了: 「两分钟太夸张了……顶多只有三十秒。」 「『只有』是什么意思?已经够长了啦!要是我窒息了怎么办?而且在那之后我是真的有轻微的呼吸困难,脑筋一片空白。你就是趁那个时候逃走的!身为骑士居然做出那种浪子会做的事情,这样对吗?我没想到你是那种人!」 没完没了地被责备那天的事情,李察原本的冷静已经全然消失,他一脸尴尬地错开眼神,轻轻握紧拳头压在眉间,开始为自己辩解: 「……我也没办法啊,当时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停不下来。」 「什么……没、没办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办法啊!」 「有人在那种情况下对你说那种话,任谁都会丧失理性嘛。」 「你那是什么意思?好像都是我的错!」 「你很会讲那种煽动人心的话啊,而且你自己完全没感觉,这种个性很糟糕。」 「你说什么!」 哪有什么煽动人心,她不过老实讲出自己的心情而已,为什么非要被他那么说不行?蜜芮儿更加生气了,双手的手指折得嘎嘎作响。 「雪丽阿姨说要对付这个时候会辩解的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撂倒他。」 「谁啊,雪丽阿姨?」 「妈咪的好朋友,我的恋爱导师啦!」 蜜芮儿现在回想起来,她从师父身上学到许多东西,但是在现实生活上却不怎么实用。不过现在那些都无关紧要,她用力握紧拳头说: 「我也是有许多梦想的人,我想在花田里或是夕阳西下的海边这些充满少女浪漫的地方做那种事,完全不想在那种漆黑看不到四周的地方做啦!」 这点让她很懊恼,但是最让她生气到不行的却是他完全不见反省的模样,彷佛只有她独自执着的样子,这点也让她火大。而且她如此生气,然而面对他,她的心跳却因为另一种意思而加速,这点也让她很愤怒。 正当蜜芮儿转动心思想着要怎么发脾气时,沉默的李察开口了: 「花田跟夕阳时分的海边吗……没法子按照你的期待,真抱歉。」 「现在道歉已经来不及了,失去的已经找不回来了。」 「不会的,可以重来啊,现在就可以。」 「呃……」 蜜芮儿困惑地拉回视线,因为李察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在她百般责备下,李察明明已经失去冷静,可是现在好像又重新戴上面具了。 「然后呢?在花田或海边你想要对方怎么做呢?」 叩。响起脚步声。蜜芮儿发现他逼近,缩短原本拉开的距离,让她不自觉往后退。李察突然摆出意料外的态度,动摇顿时席卷蜜芮儿全身。 「那、那又跟你没关系。」 「请告诉我,我很在意。」 「你干嘛在意!」 「我想做为参考,下次才能回应你的期待。」 「啥?没、没有下次啦,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只见蜜芮儿后退多少他就逼近多少,终于蜜芮儿的背抵住墙壁,已经无法再后退了。接着李察将双手撑在墙壁上,把蜜芮儿困在自己的怀里。 「我是认真的。」 隋势瞬间逆转,蜜芮儿心慌不已。这简直跟那天晚上一样。 近距离低头望着她的李察的脸跟那天不一样,今天的他照耀在灯光下,虽然看得到表情,蜜芮儿却依旧读不出他的心思。 是以恶作剧为乐吗?他不但不道歉之前的事情,还一脸平静地做出这种事来,蜜芮儿甚至突然觉得独自动摇不已的自己很悲惨。 (也许对李察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对我而言不一样……) 这么一想,蜜芮儿突然觉得打击很大,一个不小心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啊……」 看到蜜芮儿的眼眶泛泪,李察惊讶地往后退着说: 「对、对不起,抱歉!我的玩笑开太大了。」 (什么?玩笑!他也太过分了吧啊啊啊——!) 明明心里尖叫着,但是实际上蜜芮儿为了忍住眼泪已经费尽了全力,因此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原本想要报仇,却反而被他弄哭,一种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可悲的情绪让她愈想止住眼泪,眼泪反而愈是潸然滴落。 「蜜芮儿……别哭。」 「……罗嗦啦……我那有哭!」 听到李察有些慌张又有些困扰的声音安慰她,蜜芮儿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回嘴。怎么有这么令人生气的人啊!现在才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话,不是要害她哭得更惨吗! 李察满脸焦急地低头望着蜜芮儿,他自我厌恶地叹了口气,略带踌躇地伸手想碰蜜芮儿的肩膀。但是他马上好像反悔似地缩回手,吃惊地回头看。 砰砰砰!突然响起激烈的敲门声,蜜芮儿吓得拾起头来。 「喂~~米歇尔!太慢了啦,你在磨蹭什么啊!」 团长口齿不清的呼唤声传进蜜芮儿耳里,让她吓得全身僵硬。怎么偏偏选在李察来的这个时候——现在还不能让他发现李察。 「宴会已经开始罗!喂,你不在吗~~?」 看到李察一脸警戒地伸手握住剑柄,蜜芮儿惊讶地回过神来,这时候怎么可以让他们在这种地方交战。 「——那是谁?」 「我们团长。」 简短回答李察语气严厉的问题后,蜜芮儿急忙环顾仓库内部。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墙壁边的衣橱。 她对着李察使眼色,随即打开衣橱门。察觉蜜芮儿的暗号,李查无声地躲进衣橱,然后拉着蜜芮儿的手来到自己的身旁。这时的蜜芮儿没有余力询问「为什么连我也要躲」。 这里原本是收拾清扫用具的地方,被拿来当作临时衣橱。虽然并没有挂很多衣服,但是要拿来藏匿两个大人,空间并不算宽敞。 关上衣橱门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传来仓库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咦~~米歇尔,你不在吗?奇怪,到哪里去了呢……」 传来脚步走进来的声音。蜜芮儿屏息聆听,发现脚步声停在衣橱前。彷佛衣橱立刻就会被打开的感觉,让蜜芮儿的心跳快速到似乎就要蹦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另一个脚步靠近的声音。 「团长!你在这里闹什么啊?这里不是米歇尔的房间吗?连楼下都听得到你的声音耶。」 传来艾力克斯带着轻微责备的声音,蜜芮儿不禁握紧胜利的拳头。 「你有没有看见米歇尔?我来找他去喝酒。」 「又找他喝酒?请你不要再拖着他往歹路走了好吗?他个性太温顺,不懂拒绝啦。」 「什么歹路!我不过是找他交流男人之间的感情。」 「请用别的方法交流啦,这种事——」 艾力克斯似乎把醉汉带走了,脚步声跟谈话声逐渐远离,最后听不见。 确认完全恢复平静后,蜜芮儿才终于喘了一口大气。 (得救了……艾力克斯,谢谢你。) 「——米歇尔是什么?」 身旁传来僵硬的声音,让正在感谢盟友的蜜芮儿吓了一 大跳。两人挤在狭窄的衣橱里,会紧紧靠着也是理所当然,而蜜芮儿之所以仓皇失措,是因为到现在才察觉刚才因为着急而没有发现的事情。 「是我在这里的名字,怎么了?」 为了不让李察发现自己的狼狈,蜜芮儿故意口气强硬地回答,这时传来轻声叹息: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到哪里都能立刻融入环境……」 「又不能用本名,我也没办法啊。」 李察再度叹了一口气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 「他常常来这里吗?」 「团长吗?没有啊,怎么了?」 「刚才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感觉有点不自然……」 「呃……?不会吧……」 「他是很优秀的人,当然也会因为怀疑你而来监视你。」 蜜芮儿根本没想过这一点,现在听李察这么说,突然有些不安,而且他这么一说,蜜芮儿也觉得刚才团长的出现有些突兀。要是他躲起来偷听之前她跟李察的对话,事情可能就很不妙吧?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监视。 「你认识团长?」 「……他以前是我父亲的部下。」 李察在回答之前沉默了一会儿。以前是那样,现在却投靠了敌方,李察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正当蜜芮儿这么想时,他再度以强硬的口吻说: 「我想还是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其实你很累吧?你回来的时候深深叹了气……而且你也有可能已经被军方高层怀疑。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身处在男人可以随意进出的环境里,请保持高度危机感,好吗?你不觉得害怕吗?」 「不、不会啊,我不累也不觉得害怕,你别想吓唬我,企图赶我回去。」 虽然李察温柔的担心让她感动,但是最后还不是会送她一句「回去」。想到这里,蜜芮儿的反抗心再度高涨,板着一张脸顶嘴。而回应她的声音更加严厉了。 「你要是不肯听话,我用绑的也要绑你回去。」 「哼!你有那个能耐就来试试看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李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蜜芮儿察觉他的手放在她为了阻挡外面推开门而压着门的手上。顿时动摇不已的蜜芮儿急中生智,举起另一只手往上——也就是李察的脸挥过去。 「不要碰我!」 但是也随着啪地一声爽快的声音被他的手掌挡住,蜜芮儿的手就直接被握住,双手都无法自由挥动。在这么黑暗又狭窄的地方,而且紧贴着不能动的情况下,蜜芮儿非常激动地大叫: 「啊啊啊啊讨厌讨厌!放开我啦啊啊啊————!」 当蜜芮儿使尽全身力气挣扎时,李察也许是被尖叫声吓到了,稍微放松了手腕的力道。这时蜜芮儿立刻伸手抓他,接着揍他一拳,然后推开衣橱的门。 虽然背后传来轻微的呻吟声,但是蜜芮儿听而不闻,跌跌撞撞冲出去。她一边喘息,一边不服气地回头说: 「不准你碰我一根寒毛,而且一百公尺之内不准你靠近,要不然小心你被烫伤!」 听到蜜芮儿尖锐的警告,李察虽然压着被抓伤的脸颊,但是他还是惊讶地开口说: 「……那句话不是那么用吧……」 「你管太多了吧!醉鬼!野兽!少女公敌!」 「什么……醉鬼?」 「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当蜜芮儿瞪着从衣橱里走出来的李察这么宣言后,就看到他微微睁大眼睛。 「先是指着人家说碍手碍脚,说讨厌,到最后还强亲别人,我最讨厌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啦!」 李察吃惊地望着她。正当蜜芮儿心想他是不是发现她脸红时,就听到他缓缓开口问: 「你说……『再』?」 (……?…………啊!) 这种说法不就好像表示原本喜欢着他?蜜芮儿一急,口无遮拦地补救说: 「你不要臭美了!我从头到尾没有喜欢过你!」 「蜜芮——」 「我要跟你绝交,我不会再跟你说话了,你也绝对不要来找我说话!」 「等等,我的话还没——哇啊!」 一个枕头突然朝他脸上飞来,接着连椅子都砸过来,李察急忙接住那些东西。因为回想起某事的愤怒与焦虑而导致恼羞成怒的蜜芮儿趁机跑向房门。 「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毫不犹豫送你三段式旋转飞踢,要是你怕死就别再出现了!」 「等等——」 「哼——啦!」 尽全力放话后,蜜芮儿头也不回地冲出仓库。 蜜芮儿丢下谜样的宣言后就离开了,独留李察一个人在仓库里。 面对在鼻尖关上的门,李察仔细回想刚才的各种事情。 (她从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虽然在口头争执上他从没赢过,但是也不曾这么激烈过。无所适从就是这个意思吧。 (也难怪她会生气……) 被蜜芮儿说是畏罪潜逃时,李察的确大受打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会生气也是正常的吧。可是因为这件事,她似乎比以前更不肯听他说话了。 他很想追上去,继续还没讲完的话题,但是这里是敌人的阵营,当他说要来跟蜜芮儿谈话时,部下们已经阻止过他,认为他太意气用事了。现在为了这些替他着想的部下,他不能再这样冲动了。 他再度环顾仓库内部,很自然地就叹出气来。 在这种地方生活怎么会愉快呢?就算当事人不在意,他也无法原谅让她这么做的自己。 原本打算让她伤心从此远离,那样的想法太傲慢了吗?现在的确是伤害了她,然而她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更加三思孤行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说一意孤行,其实他也一样,他无法打破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矛盾,一边想着不愿意把她卷进来,一边却又希望她留在身边的这种任性的矛盾。 如果不想要她留在这里,那就如他自己所说的,绑也要把她绑回去,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无法冷酷地那么做,他知道是因为他内心不愿意她离开。然而虽然心里明白,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选择第三条路。 只要他保护她远离危险就好。可是要是她接受了,就等于是强制将大公妃的身分放在她身上,这么一来她必须承受多少压力呢?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当时她一脸忧郁地说着她不适合贵族世界的表情。所以他甚至认为只因为他喜欢的这个理由就要求她留在他身边,这样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再加上他现在的身分已经不像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那么安全,身处于还无法公开的模糊立场,他实在无法敞开双手迎接她。 叩叩。传来轻轻敲门声,李察回神了。是带他来这里的罗迪恩催促他的暗号。 「——我马上走。」 简单回答后,就在李察想将怀中的枕头放回床上时,他发现有一本笔记本掉在地上。 「……?」 他顺手捡起来,随意翻开一看。蓦地,他心想该不会是日记?看了不妙,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瞄到内容了。 还好那并不是日记,而是记录着她潜入骑士团调查到的事情、发现的事情,同时也详细记载着她进入西亚兰国内后的见闻。李察的眼底浮现蜜芮儿奋斗努力的模样。 虽然他不会告诉她,可是他从她在宴会之夜所说的事情里也曾发现新事实,就这层意思来说,她的确是对他有贡献,可是让她那样逼近核心就等于危险也会增加。 (一定要快点阻止她——)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是他也觉得要留下这么一心为他的人独自离开,真的非常没出息。 低头凝视着笔记本的李察最后叹了一口气,发现桌上有一支笔便拿了起来。 隔天早上。正在吃早餐的蜜芮儿想起昨晚的事情,恨恨地狂吃着。 (可恶……我是怎么了!) 明明讲完想讲的话,感觉自己获胜了,可是她却发现最后逃走的人是她自己,这下别说报仇了,连谢罪都没赢到,而且还被弄哭,她实在觉得很悲哀,差点要哀号了。 (我怎么会那么没出息呢!居然怕那个脾气硬得像石头的野蛮人!) 正当蜜芮儿忿忿地晈着面包时,刚好经过的杰克面带微笑地从她身旁探头过来问: 「嗨,米歇尔,恋爱的烦恼解决了吗?」 「哪、哪有什么恋爱的烦恼!」 蜜芮儿正好在想李察的事情,因此口气超乎平常地冲。哦~~杰克一脸不相信地眺望着蜜芮儿,然后直接从背后的餐桌拉来一张空椅子在蜜芮儿身旁坐下,一点也不在乎坐在旁边的提欧嚷嚷着「别插进来啦!」,彷佛突然想起来似地开口问: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昨晚谁在你房间里?」 「……啥?」 蜜芮儿以为听错了。因为杰克依旧一脸不变的笑容,让蜜芮儿以为自己幻听,直到笑容从杰克脸上消失,她才全身僵硬。 「不能说吗?」 「……」 看到团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表情,蜜芮儿努力隐藏起狼狈回望着,她彷佛被射中似地无法别开眼睛。 (果然如同李察所预料的被发现了吗……?) 「米歇尔……?」 坐在一起的艾力克斯跟提欧等小弟们全都担心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他们似乎察觉两人正在讲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是情势很不妙的危险话题。这样的气氛似乎也弥漫到四周,其他的骑士们也频频望向这边。 该如何收拾这个局面呢?要怎么讲才能顺利让他消除疑虑呢?有没有什么好的藉口——就在蜜芮儿脑筋转动到她都快头晕,心想还是先说些什么比较好的时候。 「是我。」 人墙的另一头传来低沉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讶地往那边看去。蜜芮儿发现出声的人是谁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的是一如往常一样一脸淡然的罗迪恩。 「什么?是你?」 也许是太过意外,杰克愣愣地反问。当他看到罗迪恩点头后,诧异地蹙起眉头说: 「是啊,那之后我是看到你从三楼走下来……可是你在米歇尔的房间里做什么?」 罗迪恩瞄向蜜芮儿。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秒钟后,罗迪恩立刻把视线转回杰克身上,很沉稳地回答: 「我向米歇尔示爱。」 一阵奇妙的寂静。 「————什么?」 下一秒钟,除了罗迪恩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蜜芮儿全都惊呼。 罗迪恩毫不在意,从呆若木鸡的骑士们中间走向前,抓住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蜜芮儿说: 「我原本不想说出来,可是团长都向你质问了,我也只好坦白,对不起。」 「啊……呃……」 他拉起困窘得不知所措的蜜芮儿,一脸认真地继续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昨天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实在无法压抑对你的感情,才会突然对你全盘托出,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 几名一边吃早餐一边听着的人不由得思地喷了出来,无法当成笑话听听就算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傻住了。 吓呆的杰克咕噜了一声,抬头望着蜜芮儿问: 「真的吗?米歇尔。他……他对你示爱了吗?」 (怎么可能啦——) 蜜芮儿在内心呐喊,可是她也不能说出实话。虽然她很混乱,不知道罗迪恩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谎话,但是她也想不出其他好的理由蒙混过去,因此决定顺水推舟,就先不去是「男人」。 「…………对……」 看到因为着急与惊讶而脸红的蜜芮儿,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点头回答时,杰克似乎更错愕了。他沉默不语地凝视着蜜芮儿好一阵子,最后一脸苦恼地捂着嘴角别过头说: 「抱歉……我害你们的秘密公诸于世……」 「团长,他还没给我答覆,我们可以先离席吗?」 「啊,啊啊,没问题……」 也许是太过惊讶,杰克看也不看一眼就答应。唯一态度镇定的罗迪恩拉着蜜芮儿离开骚动中的骑士们。 他们一走到三楼便直接回仓库。罗迪恩不发一语地推开门,拉着蜜芮儿走进去后,蜜芮儿才急忙出声说: 「等等,罗迪恩……」 以前艾力克斯就曾说过罗迪恩对她有意思,再加上刚才一连串的言行举止,让蜜芮儿有些乱了阵脚,但是她也最清楚他的那番发言全都是谎言,因为昨晚跟她一起在这里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李察。 他会在她因为不能说出口而不知所措时站出来说谎救她,就表示他大概知道实情。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有关系的人? 「罗迪恩,你该不会是——」 「很抱歉!」 「哇啊!」 他突然当场跪下去,害得蜜芮儿惊讶地往后退。罗迪恩低着头以僵硬的声音继续说: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知道昨晚少主夜访此地,才会突然说出那种话,因为刚才我实在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方法能敷衍过去——」 「……那么,你果然是为了掩护我?」 蜜芮儿为了确认而这么问,可是罗迪恩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他一直低着头的表情,很明显赫是那么回事。 「少主……是指李察?」 「——是。」 「你是李察的部下吗……?」 「我以前是少主的侍从,家母是少主的奶妈,因为这样我从小就跟着服侍少主。」 「侍从是随从的意思吗?」 罗迪恩轻轻点头继续说: 「我之前奉少主的命令在西亚兰国内进行内部调查,后来负责保护您的人身安全,过去都在暗中保护您。」 蜜芮儿终于了解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难怪他真如艾力克斯所言,一直盯着她看。 「原来如此……那么你就是安洁莉卡口中的朋友吧?」 「她是我妹妹。」 「什么!真的吗?」 「——原本我并没有留您在骑士团里的打算。」 真不像的兄妹。蜜芮儿在心底这么想。面对这样的蜜芮儿,罗迪恩淡淡地继续说明: 「接到家妹的联络,得知您的事情时,我正在第五师团里卧底,人正在要前往离宫途中,恰巧在那座公馆附近。我原本打算您从渠道走到外面时就与您碰面,把您托付给别人,送您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运气太差,最先发现你的艾力克斯早一步向高层报告,把事情闹大了,再加上您当时的情况也不太好,我认为当务之急要先让您康复,于是只好把您带进离宫,就这么一直到现在。」 由于艾力克斯的个性善良又满怀正义,所以他一定会率先发挥人道精神,为了蜜芮儿的事情四处奔走。可是对罗迪恩而言,那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蜜芮儿怯生生地往跪着的他面前蹲下,道歉说: 「罗迪恩……对不起,你也在执行潜入调查,可是我却出现了,害得你必须保护我对吗?我一直都是你工作上的障碍吧……」 「保护您的安全也是我的任务,请别那 么说。」 他立刻以往常低沉的声音这么回答。毫无犹豫的这句话一定是他的真心话吧。 蜜芮儿想起罗迪恩帮她洗衣服、送她放耳环的袋子、当提欧要冲进澡堂时挺身救她,他一定是随时随地在保护她,而她却完全不知情,还怀疑他是色狼,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这段期间真的很谢谢你,一直在我身旁保护我。」 「自从我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看到您跟少主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对我而言您就跟少主一样是我应该要服侍的对象,就算没有少主的指示,您还是我应该保护的对象。」 听到罗迪恩恭敬地回答,蜜芮儿倾身向前问: 「我们以前真的见过?我一直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你。」 「我们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见过几次面。」 「不会吧,什么时候?你在哪里?我没在白百合见过你啊……」 「我负责管理皇宫的蔷薇园。」 蜜芮儿瞠目结舌地凝视着他。给人沉默寡书的印象,严肃认真的表情。她在脑海中替他戴上宽边草帽,的确是跟见过的某个人形象重叠。 「啊——蔷薇园的管理员?」 蜜芮儿并没有跟他说过话,不过曾多次近距离看过他,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不讲一时还无法联想到。 「原来是你!咦,可是名字不一样啊,我记得叫……」 「亚德马利斯王国我用李奥德尔这个名字。」 「啊啊,对对,没错!那么你现在使用的是假名罗?」 「不是,两个都是我的本名,因为怕出现困扰,因此我才区分使用。」 「这样啊……不过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记得少女剧团那时你还帮忙布置会场不是吗?距离那个时候也还没多久啊。」 听到蜜芮儿不解地询问,罗迪恩的表情更严肃了。 「其实在那前后,华特伯爵曾在亚德马利斯皇宫与少主接触,我们这才察觉他比我们预料的 还要早采取行动,因此我提前回到西亚兰来。」 「……华特伯爵是怎样的一个人?」 命令希斯绑架蜜芮儿的人。蜜芮儿只知道他的名字,然而罗迪恩充满敌意的口气让蜜芮儿很好奇,他是那么危险的人物吗? 「少主年幼时期跟他很亲近,后来他因为妹妹莎拉小姐被杀之事而叛离,现在我认为他是少主的敌人。」 「……敌人……」 莎拉华特的哥哥,李察的敌人。这么一个人去亚德马利斯找李察。少女剧团公演前后——应该说是公演当天,李察有些反常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吗?那之后蜜芮儿曾问过他,他坦白因为遇见以前的朋友,想起不开心的事情。蜜芮儿还记得当时因为难得听到李察那么脆弱的声音,让她很担心。 (好,华特伯爵是敌人。现在知道这一点了,我也会照那样去做。) 蜜芮儿调整自己的表情,挺直身体坐在地板上说: 「你潜入第五师团要调查什么?是大公方面的动向吗?」 「如果能掌握基尔福德的动向当然是最好,不过也有其他人在宫里卧底,这件事他们会调查。我的对象是第五师团长杰克威廉斯。」 「团长吗?」 「对,我负责刺探威廉斯大人的真正心意,要是他现在真的仍是站在我们这方,就引导他加入我们。」 原来如此。蜜芮儿伴随着叹息点点头。他原本是李察的父亲,也就是前大公的部下,现在则是大公骑士团的一名将军,要是他能成为战友,的确是一大助力。 「对了,其他师团也有调查吗?」 「都有我们的人卧底,我们的任务是掌握军部,举旗推翻大公。」 「情况乐观吗?」 罗迪恩沉默地望着蜜芮儿,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困难,还是目前并未正式采取行动。无论如何,现阶段似乎不太乐观的样子。蜜芮儿感觉到这一点,一脸严肃地接着说: 「我觉得团长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你想想,之前不是发生过爱蜜安娜公主绑架事件吗?当时团长漠视大公的命令,出手拯救了爱蜜安娜公主,不是吗?我想李察的事情只要跟他说明原委,他一定会了解的。」 「他也许会那样,但是要跟他接触还是需要非常谨慎。」 「……什么意思?」 「第五师团里有大公派来的间谍,他应该会上报威廉斯大人的一举一动。我想威廉斯大人应该也不知道谁是卧底,因此不能随便接近他。」 「什么……你是说团长被监视吗?为什么?」 「可能是怕他倒戈叛变吧。」 听到他淡然的回答,蜜芮儿想起刚才在食堂被团长严厉地追问的事情,该不会以为她是间谍在刺探她吧? (所以是我本身被怀疑?他想套出我是不是间谍而已?) 蜜芮儿又一头雾水了,不过要是大公派卧底来监视团长,团长又想要找出谁是间谍,那么今后就必须小心那两方的注意才行。 然而这也是为了增加李察的势力。蜜芮儿严肃地倾身向前说: 「大公会防范团长叛变,也就是说有那个可能性吧?要是他肯站在我们这一方,对李察会有很大的帮助吧?请让我协助你的任务,我愿意做任何事。」 罗迪恩紧盯着蜜芮儿好一阵子,最后低着头回应她说: 「——遵命。我会替少主全力保护您。」 第三章 志愿当密使 湖泊里蔚蓝湖水荡漾着。耸立在湖畔的大公宫殿纯白优美,跟湖水形成对比。沿着半个湖畔 建立的各座宫殿以渡廊串起,同时都有跟湖水同样蔚蓝的屋檐。 「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蜜芮儿到!」 听到侍从的声音,在座的贵族们全往那边看去。 沉静地步入室内的公爵千金彷佛就要举行婚礼似地,脸上罩着像新娘一样的长长薄纱,每走一步薄纱就跟着飘扬,给人非常爱怜的感觉,贵族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好美——) 公爵千金步行的前方忙着铺上红地毯,随行的侍女们还要一边洒着手上提篮里各种色彩缤纷的花瓣,忙得手忙脚乱,而公爵千金当然就是优雅地步行于花瓣雨中。 她被安排坐在大公的正对面,一张豪华的沙发上。在催促下落坐的她不解地左右张望,最后才看向正面。 「——让你风尘仆仆地远道而来,辛苦了,蜜芮儿小姐。」 彷佛干燥的风,带点空虚感的声音传来。贵族们全都恭敬地低着头,只有眼珠子瞄向来源。 坐在宝座上的男人给人不可思议的印象。乍看像一头银发,其实是白发。不久之前还是茶褐色的头发因为病情加重而失去了颜色,可是就算如此,他的容貌还是非常俊俏,天空蓝的眼眸充满着生气,只要露出微笑,大部分的女性都会为之倾倒吧。只不过他最近几乎都没笑过。 公爵千金面露微笑地望着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您好,大公殿下,很高兴能见到您。」 「我也是,蜜芮儿小姐。」 他以很自然的声调应对,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也不是面无表情。 「还喜欢西亚兰宫殿吗?也许规模比不上亚德马利斯宫殿,但是我有自信在壮丽的程度上并不逊色。」 「是啊,这里很漂亮,我很喜欢,特别是那座湖真美丽。」 「那就太好了,我会将你的房间安排在风景优美的地方。」 「谢谢您。」 公爵千金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怱地她彷佛想起来似地提出疑问: 「对了,我刚才听说……我们的婚期已经订好了?」 「是啊,就在四天后。」 「天啊……不行的,太快了……」 看到新娘慌张地叹息连连,基尔福德使了个眼色。看到暗示挺身而出的是一名身上好像披着一捆绳子的年轻男子——宫廷占卜师。 「蜜芮儿小姐,在西亚兰所有的活动都由占卜术决定,在我们卜的卦中,四天后是最适合大公殿下与您结婚的日子——」 「什么!你说占卜吗?」 突来的巨大音量打断了他的话,让他惊讶地噤口。 「哇哇哇!太棒了!居然用占卜决定一切啊!啊,我失礼了。其实占卜也是我的兴趣,每天早上起床我一定要先算当天的运势。对了,我最近在研究大头菜占卜跟啤酒占卜哦!一早就畅饮啤酒,有微醺的感觉,是新时代的占卜法!对了,我可以请教你是那一派的吗?」 看到公爵千金突然满脸欢喜地滔滔不绝,西亚兰这边的人全都哑口无言。占卜师明显被认定为同伴,公爵千金对他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这让他感到胆怯,张口结舌。 「西亚兰宫廷的占卜是属于梅尔吉亚迪杰派还是英格勒萨派?对了,我个人是属于索尔皮克利芝佛特格拉尔派哦!」 公爵千金满脸笑容地一连说出好几个听也没听过的名词,搞得占卜师目瞪口呆。 「咦?你不知道吗?骗人,怎么可能!我以为那些传说中的占卜师的事情是世间的常识耶——啊啊,不过你们一直生活在地底王国,可能对地面上的世界不怎么了解吧……」 面对西亚兰一群人的瞠目结舌,公爵千金一脸严肃地回头向背后说: 「安,取出那个来。」 「是,小姐。」 随侍在后的侍女立刻取出一本厚重的书籍递过去。公爵千金边翻开边瞄了眼占卜师说: 「该从哪里开始说明起好呢?从索尔皮克利芝佛特格拉尔祖师乘坐飞翔天际的星辰降落此地开始讲起?还是从宿敌德拉利格尔残虐大王攻打他们,造成首席弟子阿雷利亚因此丧命,祖师号啕痛哭的画面说起呢?」 那些真的是跟占卜师有关的故事吗?就在大家心存怀疑时,传来一个回应的声音说: 「那么,就讲祖师跟随四大龙时的趣事吧,小姐。」 公爵千金望向声音来源。她盯着站在大公附近的该名中年男子好一会儿,最后发出非常高兴的声音说: 「你知道祖师啊?」 「是的,小姐的教养如此深厚,让我非常佩服,我还没遇过懂得像您这么多的人。」 「那么,你可以帮我说说吗?根据我索尔皮克利芝佛特格拉尔派的占卜结果,殿下跟我的婚礼定在二月十七日是最适合的,可是现在居然说四天后就要举行,这怎么行呢!如果不是那一天,我不结婚。」 听到公爵千金斩钉截铁的宣言,站在一旁的西亚兰贵族们开始骚动了起来。正当大家窃窃私语地说着大国的王族之女果然很任性时,基尔福德露出微笑说: 「二月十七日……是我占领这座城的日子。」 这一句话让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贵族们的脸上闪过紧张。也许是耐不住这样的气氛,最初的那名年轻占卜师以僵硬的表情开口说: 「您是要嫁到西亚兰来的人,就必须遵从西亚兰的占卜术。」 「什么——这样也太霸道了吧,好过分喔!」 唯一搞不清楚状况,还没神经地发出抗议的公爵千金突然低下头说: 「啊——啊……我看我还是回家好了。」 听到突来的这个发言,让好不容易将她送到这里的使节团团员们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早已被在离宫那个害羞的公爵千金模样骗倒的他们开始慌张了起来。 「您怎么这么说呢,小姐。」 「说什么回家呢,事到如今可是无法反悔了喔。」 「因为我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嘛——之前还被盗贼绑架,甚至连结婚的日子都不顾我的意愿自行决定,我看在这里根本没好事,亏我来之前国王陛下还告诉我大公殿下人很好,什么都会听我的耶。」 听到公爵千金开始碎碎念个不停,身旁的侍女拭拭眼角说: 「小姐好可怜啊!为什么要在这里受到这种对待呢?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 「……」 在场的贵族全都开始在内心猜测。 (这位小姐……是怪人?) 而且还是要加上「超」字的那一类,没想到是个让人受不了的任性女孩。讲话的口吻从中途开始变成不像是贵族千金的无礼态度,跟一开始的楚楚可怜模样彷佛判若两人。 她真的是皇族的千金吗?他们开始对要让这样的人成为下一任大公妃产生微妙的厌觉,然而看到坐在宝座上的大公倏地站起来,不禁屏息。 大公直接走下阶梯,来到公爵千金坐的沙发前,而公爵千金则是无言地抬头望着逼近眼前的大公。 「你……」 他无声地伸出手执起蜜芮儿的手,彷佛感受着手中的触感似地低着头开口问: 「——你真的是蜜芮儿小姐吗?」 「……!」 空气瞬间凝结。 如果说她的态度傲慢任性会受到责备,那么大公的问题同样也让一群西亚兰人吓得冷汗直流。现在的局势明显是西亚兰居劣势,要是国王知道大公怀有如此无礼的疑问,那会掀起多大的风 波啊!这可是为了和平的联姻,再说西亚兰的臣子对亚德马利斯王国还抱有内疚。 「天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如果我不是真的,那我是谁?」 公爵千金轻轻将手抽回来,好笑地回答。大公抬起头,透过面纱迎上公爵千金的目光,然后一罕见地面带微笑说: 「请原谅我的无礼,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如果你是假蜜芮儿,我想我会很难过。」 大公缓缓转身回到宝座后便大方宣布: 「那么,婚礼的日子就依照小姐所说去办,各位,请为了小姐尽心准备。」 「谢谢您,大公殿下!」 公爵千金扬起雀跃的声音。自己的要求得到回应,少女欢喜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充满喜悦。 结束大公与新娘的初次会面,打过招呼后便离开宝座厅的佛瑞德在为蜜芮儿准备的房间里陷入沉思。 那个男人陷害他的好朋友,又向他最爱的妹妹求婚,虽然外表看起来比想像中软弱,可是却带给人一种黑心又不舒服的感觉。 被问到是不是真的蜜芮儿时,他会下意识将手抽出来,并不是因为预料外的问题而觉得慌张,而是因为似乎在大公的眼眸里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光,感觉到些许怪异的缘故。 那究竟是什么呢?似乎是危险的暗示,他却摸不着头绪。 再者,那个黑心的华特伯爵也不见踪影,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队长大人,您刚才的举止是不是太过我行我素了?那样蜜芮儿小姐的品性不就会受到怀疑吗?」 听到从亚德马利斯带来的部下尤西斯担心地这么问,佛瑞德暂停思考,微笑地回答说: 「无所谓,在这里的『蜜芮儿』原本就设定是一位我行我素的任性千金,而且她也没必要让西亚兰的人喜欢。」 「……您的意思是真正的蜜芮儿小姐不会跟西亚兰宫廷有交集的意思吗?您真的要将蜜芮儿小姐带回去吗?」 「你不也看见了吗?西亚兰宫廷里的人都是一些看起来很坏心的人,我怎么可能让最心爱的妹妹住在这种地方呢?」 「可是,蜜芮儿小姐她……她不是为了追李察大人而来到西亚兰吗?」 察觉部下想说什么,佛瑞德微笑沉默。他望着茶杯里刚泡好的茶,喃喃地说: 「是没错……但是我不想把她交给现在的李察。」 如果他只是一名单纯的骑士,他一定毫不迟疑将妹妹交给他。蜜芮儿并不是一位向往大公妃身份的少女,他实在无法积极促成这件事。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妨碍李察成为大公。当然他现在还是不死心地希望李察能改变心意,回去亚德马利斯,然而成为大公是李察长年的梦想,从他们聊起彼此梦想的孩童时代起,这件事也成了佛瑞德的目标。 他心想,两个梦想无法融合原来是如此棘手的事情吗?不过他不会退缩,也许是因为事关他的好朋友,一个心里的纠葛比他还要深沉的好朋友。 但是,李察跟妹妹两个人的心互相受到吸引这件事也让他觉得嫉妒,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不再是妹妹的「第一」。 「美少年的烦恼可真多……」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重振心情拿起茶杯说: 「算了,总之困难的问题之后再说吧,无论如何摧毁大公是目前的第一要务,我得要让他知道企图掠夺我的蜜芮儿,这可是犯下比大海还要深的罪恶。」 「哇啊,佛瑞德大人您的笑容比平常更加灿烂呢!」 安洁莉卡一边摆放装满甜点的篮子,一边愉快地拍手叫好。看着明显很享受现在这种情况的两人,尤西斯的脸都绿了,他开口提醒他们说: 「这里可是敌营,两位!」 「我当然知道,尤西斯,所以才好玩不是吗?」 终于见到抹杀名单上第二名的猎物了,佛瑞德想像着即将忙碌起来的日子,同时微笑着啜饮一口茶。 某天晚上,西亚兰骑士团第五师团的某宿舍。 「喂,大伙!过来看看这个。」 在提欧身旁待命的保镳军团,全都不解地望着他兴高采烈地打开来的物体。 「少爷,那是什么东西?」 「哼……你们听清楚了……」 他得意地环视所有人之后,自豪地仰起头说: 「这个呢,是大哥亲手烘焙的超高级面包。」 哇啊!房间里的空气因为众人的喧哗声而摇晃。保镳们以夹杂着惊讶与憧憬的目光凝视着提欧手上的面包。 「大哥会做面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少爷?」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的夜里大哥不是在厨房里暴动吗?我想大哥一定是对那些居然叫他男扮女装的老头,累积了相当的郁闷与愤怒……」 看到提欧因为回想起那件事而愤怒地目光炯炯,保镳们咕噜地吞了口口水,点头说: 「所以大哥为了抒发心中的郁闷与愤怒,跑去做面包吗?」 「大哥分给少爷的吗?」 「呃、那个、我们的份……」 「冷静!你们这些家伙,这个面包可是我以必死的决心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拿来的耶。」 也就是说趁他不注意时摸来了一个。正因为背叛了大哥而感到内疚,提欧心惊胆跳地将面包藏到现在。 「不过,我并不打算独占这块面包,我会跟你们一起分享。」 「少爷……!」 「我想这样也能加深我们之间的团结力,最近那个混蛋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害我们很难跟大哥交流。」 他们的大哥前不久被那个叫做罗迪恩的男人爱的告白,成为队上的热门话题。他是一个不禁女人,连男人也会为他着迷的厉害之人。 「可是——那个叫做罗迪恩的混蛋要是正式跟大哥在一起……难不成我们就必须叫那个家伙大哥吗?」 大哥的情人要是女人,当然就是叫「大姊」,但如果是男人,那么就是要叫「大哥」吗?这是提欧近来的烦恼。看到提欧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保镳们急忙说话鼓励他: 「少爷,只要是大哥选上的,不论对象是谁,我们做小弟的都必须追随啊。」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追随少爷跟大哥。」 「……是啊,我只要相信大哥就可以了!」 重振精神后,提欧将自己手上的面包放在桌上,拿出刀子来说: 「好,那么我们来吃吧!」 「少爷,你要切好每一个等分喔!」 「我知道!」 现在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当提欧整齐地切好二十五等分后,他们满脸笑容地将小小一片面包送进嘴里。 下周就要撤离离宫了,就在撤离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大家忙于准备搬迁事宜之时,仍被委以日常业务的蜜芮儿跟平常一样正要到书记官室工作。 当她打过招呼走进去后,里面的书记官只有平常人数的一半。 「五分钟内整理好。」 她才刚坐下,劳尔马上走过来丢了一堆文件在她桌上。看到他依旧目中无人的态度,蜜芮儿很生气,不过随即被最上面的文件吸引目光。 「……『奉献艺术祭』?」 「那是参加的剧团、乐团、演员们的资料。你把需要招募的地方找出来,腾在另外的纸上,招募内容、人数、条件等也要写清楚。」 「离宫还要举办宴会吗?」 「不是,那是要在神殿举办,三年一次的奉献艺术祭。」 艾力克斯插嘴说。听到神殿,蜜芮儿的眼睛亮了。她看到劳尔似乎很忙碌地走 出书记官室,心里觉得很庆幸,决定抓紧时机问个仔细: 「神殿就是那个地方吧?听说有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人住在那里。」 「没错。神殿平常不能进去,只有这个时候特别,为了献给供奉在神殿里的众神,会邀请圣歌队、圣乐队,还有表演神话剧的剧团进去表演。虽然这几年神殿的戒备非常森严,不过只有这个艺术祭还是每次都会举办。」 「这样啊……」 戒备会变得森严,应该跟八年前的事件之后种官长及种官们被幽禁在里面有关吧。蜜芮儿凝视着那份文件心想。 (跟希斯分开,我以为已经见不到神官长了,不过如果我能潜入被招待到神殿去的剧团里,顺利的话也许能进去神殿……) 「什么,艺术祭,已经到了这个时节了吗?」 「我看看。」 看到劳尔出去了,其他书记官也接二连三靠过来。看大家深感兴趣地探头探脑,看来这在西亚兰是很有名的活动。 「咦……这个剧团不是才刚来离宫吗?」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呀,能来欢迎典礼上表演的都是都内一流的剧团与顶尖的演员,会跟艺术祭表演的剧团重叠也不奇怪。」 文件上有几道题目。「招募人员」这一项有「要」、「不要」两个选项,「要」被圈下面一栏写着「少女 几名」。 「这表示参加艺术祭的人数不足,所以要招募吗?」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蜜芮儿听着前辈书记官谈论,倏地蹙眉问: 「为什么书记官室要整理这些东西呢?骑士团跟艺术祭没关系吧?这不是神殿的活动吗?」 聚集在周围的前辈们全都沉默互视。 「……就是说啊。」 看艾力克斯一脸诧异地这么说,看来这次应该是特例。前辈书记官之一的杰罗姆盯着文件,不解地问: 「米歇尔,劳尔前辈说要你怎么整理这些文件?」 「啊,他刚才好像很急着出去了?」 另一个人彷佛突然想起似地这么说后,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说: 「最近他好像在调查私事,连工作结束后也留下来查到很晚。」 「就是之前那件事啊,宫廷因为公主殿下的事情而来信,他却漏看了,他的自尊心似乎受到很大的伤害,为了洗刷污名,因此很努力啊。」 蜜芮儿惊讶地竖起耳朵听着。现在想想,最近的劳尔的确除了职务上的工作以外也很忙碌。 「可是这件事也不是劳尔前辈的错吧?我听室长说过,那份文件的确是劳尔前辈处理的,不过听说却没有放在要送给团长的文件里。只不过后来仔细去找,却发现是有放进去的。」 「那么,是室长或团长误会了吗?」 「可是最近的确常常发现文件不见,后来又出现的事情喔,听说因为有管理不良的问题,近日可能会进入监察。」 「什么!怎么这样——我们可是有好好工作耶。」 (该不会……跟团里有大公的卧底潜入有关……?) 文件不可能自己消失又出现。书记官们大多只有在一定的时间才会来这里,出入的文件也全都有纪录,如果有人瞒过这些也要得知文件的内容,那么会是跟工作无关的外部人吗? 「那劳尔前辈要你整理这些吗?在这么忙碌的时候为什么要插手神殿的事情?」 听到杰罗姆讶异的这么问,蜜芮儿这才回神,歪着头回答说: 「不知道,我没有细——」 正当她要接着说「问」时,门被用力推开。 大伙往那边看去,发现劳尔站在那里,全都刷白了脸。 「你们在这里摸什么鱼……没事的人全给我去资料室打包!」 雷声大响,书记官们四处奔逃,蜜芮儿一回神发现只剩下自己跟艾力克斯留在原地,急得赶紧重新握笔。 「好了,工作工作……」 「少打哈哈!我不是说五分钟吗?还没完成吗!」 「还没,对不起!」 「劳尔,算了,用我们的人。」 副团长的声音插了进来,蜜芮儿惊讶地抬头。看到不单是副团长,连团长也一起来了,不禁盯着他们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来书记官室是很罕见的事情。 「剧团没办法,不过如果是乐团,我倒是知道可用的人。让提欧巴特参加圣乐队应该不会很奇怪吧?」 「可是他有办法胜任吗?被称为小提琴神童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的蜜芮儿听到这件事,双眸圆瞠地望向艾力克斯,只见他不感兴趣地点头说: 「是真的,虽然从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这样啊,真意外……」 听到第一小弟的特殊才艺,蜜芮儿在惊讶之余也有点受到打击,因为她怎么也无法想像提欧拉小提琴的模样。讲到小提琴手,在蜜芮儿心中的印象就应该像是希力尔那样带点忧愁,很安静的人。 (对了,现在找不到希力尔,那么能证明李察清白的人就只有神官长大人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潜入神殿呢……) 正当蜜芮儿闷头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见杰克叹息着说: 「问题是那个提欧巴特因为原因不明的怪病今天一早就病倒了,再不久就是艺术祭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甚至他能不能达成密使的工作也是一个疑问,再说他不是以团长代理的身分去的吗?要是对神官长大人有什么不敬……」 劳尔的声音传进耳里,蜜芮儿吞了口口水。如果没听错,她刚才好像听到密使两个字。 (不,没有听错,他还说是以团长代理的身分去,而且连神官长大人的名字也……也就是说,团长为了送密使到神官长大人那里去,正打算送队上的某人进入神殿吗?) 所以才会看上提欧的才艺,想让他潜入乐团吗?她被要求整理受邀来参加艺术季的剧团的临时人员招募情报一定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但是,团长为什么要送密使去见神官长呢?他们该不会是同伙吧……不,现在这一点完全不重要!) 蜜芮儿不经意地瞄见手边的文件,啪地瞪大眼睛站了起来说: 「团长!请让我去!」 三个人同时回头。劳尔看着插嘴的蜜芮儿,一脸即将雷声大作的模样冲到蜜芮儿跟前说: 「你看这个!这个剧团是要招募年轻女孩子。」 拿起最上面的剧团募集项目,蜜芮儿奋力力争: 「我认为我可以毫无破绽地潜入这个剧团,我想你也知道我长得很女孩子样,而且上次的欢迎仪式时我应该也做出成绩来了,我有自信扮演好『村姑甲』的角色。」 「笨蛋啊你!像你这种货色跑去搅乱,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可是到艺术祭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不是吗?提欧病倒了,我想尽快另外找人替代才是上策,而且是要当密使,最好是他人比较不熟悉的人选比较……呜啊!」 劳尔突然伸手抓住蜜芮儿的下颚,吓得她发出悲鸣声。 「我说了叫你不要自不量力……谁准你偷听的!我现在就把你这张嘴缝起来!」 「不要啊啊啊啊!」 「好了,这很好啊,他这么热心地自告奋勇,我喜欢努力的年轻人,人就是要趁年轻多多磨练。对吧,米歇尔!」 看到杰克笑着调停,仍然被抓住下颚的蜜芮儿眼睛发亮地望着他。 副团长轻蹙眉头望着团长,然而团长只是满脸笑容地回视着蜜芮儿。 蜜芮儿轻轻松松就实现当密使的愿望,满心雀跃地离开书记宫室前往小弟们的房间。 以前她曾经被怀疑过是间谍,因此她很担心自己的请求会不会被接受,不过她成功了,他们对她的怀疑应该也烟消云散了,只是还是不放心让她只身前往,因此派伊塞尔斯跟艾力克斯同行。那么之后只要想出可以避开他们两人的注意,单独跟神官长接触的办法即可。 目前最让她挂心的是小弟一群人,她现在才想起来吃早餐时没看到他们出现,虽然艾力克斯不以为然地说「大概是半夜吃到坏东西了吧」,不过只有他们吃坏肚子这件事,还是让蜜芮儿很在意。 「啊!大哥来了——!」 房门一开的同时就听到有人这么喊着,蜜芮儿赶紧收回思绪。 她还没有时间确认发生什么事,就看到房间里的人全从床上跳起来,争先恐后跑到门口的两侧排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一张脸看起来都很紧张的样子。 「听说你们病倒了,我来看看……啊,这是止腹痛的药。」 当她在惊讶这样的欢迎阵仗的同时递出纸袋后,发现所有人脸上都闪过恐惧。 下一瞬间,他们全都当场跪下,求饶地说: 「对不起!我们太小看大哥了!」 「没想到大哥的用毒能力这么强,我们甘拜下风!一辈子追随大哥左右!」 「生得一副可爱的脸庞,不过大哥果然是厉害角色,我们更加尊敬您了!」 听到大伙异口同声这么嚷嚷,蜜芮儿哑口无言,愣在原地。 (……干嘛啊?)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们平常的举止原本就异于常人,因此蜜芮儿决定不去深思,听听就算了。 她坐上刚才小弟们争先恐后为她拿来的椅子,重新审视一伙人,原本她很担心大家全病倒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比她想像中还要有活力,虽然他们看似有些惊恐的样子让她不解。 「大哥,我们不在的时候,那个混蛋罗迪恩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看到提欧担心地问,蜜芮儿摇头回答: 「没有,你不用担心。」 「这样啊。大哥你真的很受欢迎……所以我很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负荷。」 「……没有啊,我哪有受欢迎?」 他究竟是看哪里得到这样的结论?蜜芮儿不解。再说在全都是男人的骑士团里受欢迎其实也是一种困扰。 这时提欧突然吞吞吐吐地别开目光说: 「其实……我从之前就很在意……露蒂小姐……」 「露蒂怎么了?」 「那个……我听说露蒂小姐是你的姊姊……其实她并不是你姊姊吧?」 突然听到意料外的事情,蜜芮儿惊讶地双眸圆瞠。露蒂回到骑士团宿舍后还是关在房间里没出来,因此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蜜芮儿也因为其他事情并没有注意他,没想到这时却被怀疑不是姊弟。 「你……你在说什么?」 看到蜜芮儿非常笨拙的装傻方式,提欧一脸严肃地逼近她说: 「别再隐瞒了!我全都知道了,露蒂小姐……其实是大哥的女朋友吧?」 「咦——什么?」 「大哥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如果对象是大哥,会有女朋友追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一定会被赶出去,所以你们才会以姊弟相称对吧?那样的美女会迷上大哥,大哥果然厉害!」 「不是,你误——」 「大哥你不用说了!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把你塑造成这么有男子气概的上帝啦!」 听到提欧很认真地说出佛瑞德会讲的话,蜜芮儿哑口无言。这时提欧带着有点无趣的表情接着说: 「我听说大哥要去神殿是吗?华特那家伙最近是不是黏你黏太紧了?有机会我打算好好教训他一次。」 「咦?你为什么知道?这是刚才才决定的事情啊。」 「啊,我调查的,掌握大哥预定的行程是小弟的职责。大哥不用担心,都是这些家伙负责调查的,情报并没有泄漏出去!顺道一提,我们也随时保护大哥的人身安全!」 「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蜜芮儿愕然。也就是说随时都有人跟在她身边——换个方式说不就等于她被监视吗?她完全没有察觉…… 敌人不只团长及大公的间谍,居然连这里都有。她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被跟踪的,不过他们居然到现在都没发现她是女性。 (……等等。) 「你刚才说……华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不过她的确听到这个名字。见蜜芮儿困惑地反问,提欧不在意地回答: 「是啊,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书呆子。」 「……你是说艾力克斯?他姓华特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理会提欧的不解,蜜芮儿一脸严肃地陷入沉思,随即匆忙冲出房间。 (艾力克斯跟那个华特伯爵同姓……!是偶然吗?) 过去她不曾特意去调查他的姓氏与来历,在书记官室大家也是叫他的名字,因此这是她第一次听说。 蜜芮儿一边跑向书记官室,一边回想起过去跟他的往来。 现在想想,会跟他认识还真是奇妙的缘分。最先发现她飘浮在河面上的人是他,将这件事上报,成为蜜芮儿留在骑士团的原因的人也是他。之后他一直照顾着蜜芮儿,也帮了她很多忙——要是这些全都不是偶然呢? 的确,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太巧了,最近一次就是李察来仓库找她的时候。就在他们要被突然来的杰克发现之前,艾力克斯出现把杰克带走,仔细想想,他来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该不会……艾力克斯是大公派来的卧底……?) 虽然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如果是真的,他在蜜芮儿身旁监视也太奇怪了,因为他若真是间谍,潜入骑士团应该是为了监视团长杰克才是。 (那么,是奉华特伯爵的命令来监视我的吗?那个华特伯爵究竟要对我做什么?) 才刚开始思考,疑虑就一个个浮现,让蜜芮儿非常困扰。她为了先解决眼前的谜团,一路冲向书记官室。 她发现艾力克斯坐在房间角落的书桌前写东西,于是若无其事地靠近他问: 「艾力克斯,你现在很忙吗?」 「不会,你说,这并不是很急的工作.」 「啊,你不用停手,听我说就可以了,我只是想找你聊聊。」 听到蜜芮儿这么说,他也很顺从地听话,再度拿起笔写。蜜芮儿观察了他一阵子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 「艾力克斯……我听说你姓华特?」 「是啊。」 「那么……你跟华特伯爵有关系……?」 「是啊,是有点。」 他坦率地点头。由于太过率直,反而让蜜芮儿觉得困惑,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就承认。 「这、这样啊,你们是什么关系?」 蜜芮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就见他毫不怀疑地回答: 「远房亲戚,不过他是大贵族,我们家是旁系,完全没有来往。」 「这样啊……那你跟伯爵没见过面?」 「不,见过。两年……应该是三年前吧,他突然来找我,好像是听说亚泽尔雷特公子来找我,所以来查探。」 「……公子?」 「前大公殿下的第五个儿子,你知道他吗?八年前被流放,目前行踪不明。我们在初等科是同班同学。」 蜜芮儿不 由得倒抽一口气。她记得前大公有六个儿子,而和跟她是同年代的艾力克斯是同学的话,说不定那名公子是希力尔,希力尔跟蜜芮儿同年或是年长一岁。 「你说的那名公子小提琴很拿手……?」 「是啊,没错,所以那个不良分子把他视为同伴,老是缠着他,我看不下去,所以总是护着他。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没错了,蜜芮儿心想。没想到在这里能找到线索,这让她非常兴奋。她稳住心情,假装平静地继续说: 「原来身为公子也需要去学校。」 「除了王太子以外的公子都要啊,不过当然不住宿,而且课程也不是从早到晚就是了。」 蜜芮儿吞了口口水,继续假装不经意地问: 「你说他来找你,是什么意思?」 「那位第五公子突然来找我,他说因为来附近,所以顺道来找我。」 「什么……!」 看到蜜芮儿惊讶到哑口无言,艾力克斯轻笑着说: 「别那么惊讶,虽然他被大公流放还那么随心所欲也让我很无言。当然我顾虑到友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佣人还是家族的谁透露出风声吧,华特伯爵听到消息,所以来问话。他说是私人问话,他不会告诉大公或是其他任何人,要我告诉他公子人在哪里。」 至少希力尔在那个时候还是平安无事,而且还能自由到处行走。不过这样看来华特伯爵似乎在找他,这点让蜜芮儿有些在意。 「你告诉他了吗?」 「怎么可能。我根本没问他住在哪里,而且他是突然出现,没多久就走了。希望他现在还是像当时那样平安无事。」 「……」 蜜芮儿也有同感,不过她现在没有那个闲情去玩味这件事。华特伯爵企图跟与李察有关的重要人物——希力尔接触,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希力尔……根据希斯所书,他是突然失踪……该不会是被华特伯爵抓走了吧……? 希力尔也是能证明李察无辜的人证之一,对大公而言,他的存在也是障碍吗?要是伯爵奉大公的命令搜寻希力尔,而且找到他的行踪的话—— 蜜芮儿步出书记官室后,急忙抓着罗迪恩回到仓库。 她喘息着把刚才从艾力克斯那里听到的话全数告诉罗迪恩,她满心认为自己掌握到很重要的情报。 然而罗迪恩听完之后却一脸平静地告诉她: 「艾力克斯卿跟华特伯爵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咦,你知道?艾力克斯、提欧跟第五公子是同班同学的事情也知道吗?」 「是,在潜入这里之前我已经调查过所有团员的背景,也全都记在脑海里了。」 蜜芮儿很失望地垂头丧气,现在想想,罗迪恩被委以潜入第五师团的任务,这种程度的事前调查应该早就做好了。她很失落地喃喃念着自己居然为了获得这么基本的情报就沾沾自喜。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么第五位公子来找艾力克斯的事情你也知道……」 「不,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听到罗迪恩的声音变得僵硬,蜜芮儿不禁惊讶地抬头望向他,发现他眼中浮现不似往常的锐利目光。 「第五公子亚泽尔雷特殿下的行踪目前应该没有人知道,要是华特伯爵也插手这件事,那么事情就严重了,必须立刻通报少主才行。」 「然后必须比伯爵早一步找到他,对吗?」 罗迪恩对着倏地满脸喜色的蜜芮儿点点头,随即恭敬地低头说: 「可以掌握到这么重要的情报,果然不愧是米歇尔大人,我很佩服。」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怀疑艾力克斯可能是间谍,所以前去探探口风罢了。那么,艾力克斯就不可能是间谍罗?」 之后蜜芮儿听罗迪恩详细解释,这才知道原来艾力克斯一家人跟华特伯爵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艾力克斯的父亲原本是男爵,因为反对现任大公的即位而被降格,连领地也被剥夺,家道因此没落,逼得他也必须放弃成为研究者,对他而言,归顺现任大公,同时成为大公心腹的华特伯爵是「不忠不义之徒」。比起这样的人,他的父亲虽然不擅于人际往来,但是生活方式很清廉,颇受好评,就这点而言,她想他应该值得信任。 「对。我当初对他也抱有疑虑,不过什么都查不出来,他对你异常亲切的态度应该只是他的个性使然,请安心。」 「那么李察来找我的时候,他把团长带出去的事情只是单纯偶然吗?」 「那是因为我向艾力克斯卿放消息,他才赶紧跑去的,我想他应该不会放任米歇尔大人处于不利的状况下。」 「咦,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他会在那么刚好的时间出现。的确,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放任唯一盟友不顾,虽然他的这种性格被罗迪恩看穿拿来利用,让她心生同情。 「除了这件事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蜜芮儿重振心情,将自己潜入神殿的任务告诉罗迪恩,包括团长打算要送密函给神官长的事情、她自愿成为密使而后被认可的事情、要以女子的身分潜入剧团前往神殿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陪您一起去。」 罗迪恩听完之后,理所当然地这么说,完全没有因为蜜芮儿没跟他商量就自行决定而生气的样子。 「可是我要潜入的那个剧团只招募女孩子耶,要你扮成女孩子我想是不太可能……」 蜜芮儿光是想像他穿女装的怪异模样就感到很抱歉,没想到他却一脸认真地说: 「您不用担心,我很习惯变装任务。」 「呃——可是,女装哦?要打扮成女孩子喔。」 「我很乐意。」 看到罗迪恩纹风不动地这么回答,蜜芮儿这才察觉他是认真的,急忙接着说: 「可是如果我们一直黏在一起,不是反而会被团长怀疑吗?目前团长怀疑的人只有我,要是连你也被怀疑,那么就无法执行原本的任务了,所以我想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好。」 事先没告诉他也是因为这个想法。看到罗迪恩的目光变得锐利,蜜芮儿不禁有些胆怯地继续说道: 「其实我刚才才知道,我好像全天候被提欧跟那些小弟们监视着。我看他们并没有恶意,我也已经制止他们了,但是我想还是要小心点比较好。」 听到这个,罗迪恩的目光更加锐利,握着剑柄说: 「要让他们全部消失吗?」 「什么?不,不要动他们!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讲出这么恐怖的事啊!」 「只要是为了少主跟米歇尔大人您,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会收拾掉。」 「我说不行!没事的,那些人并不是坏人!」 蜜芮儿心惊胆跳地制止一脸严肃的罗迪恩,接着又说: 「你别担心,艾力克斯跟副团长也会一起去,我会找机会去找神官长大人。」 「不行,我还是要跟去,保护您的安全也是我的任务,我不能有所松懈。」 罗迪恩坚持,接着又表情不变地说: 「不过您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我不会跟上头报告,我会秘密潜入神殿。」 「你有办法吗?」 「有。我一定会跟在后面潜入,随时在您身旁,请安心。」 蜜芮儿不知道他究竟会用什么办法,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轻而易举,让蜜芮儿觉得很不可思议。感觉到他的可靠,蜜芮儿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那么,就拜托你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很挂心。」 她从衣服底下取出总是随身携带的潜入 笔记本,第一页夹着一封要给爱蜜安娜的信。自从错失向她坦白自己来历的那天后,她就没再见过她了。 「我想至少写封信给她也好……要是她一直不知道我是蜜芮儿,不就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吗?说到底她会被大公狙击,也是因为要见我而从宫殿里偷跑出来的关系。虽然她现在有团长的严密保护……」 也许是警戒团里有间谍吧,杰克不肯透露爱蜜安娜的新房间,蜜芮儿曾多次试探,但是每次都被杰克的笑脸带过。 她也曾想过干脆坦白所有的事情,拉拢第五师团,不过罗迪恩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李察的事情透露给大公那边知道,所以她才无法下定决心行动,毕竟团长也被大公的间谍监视着。 「少主也试着想要保护公主殿下,但是威廉斯卿的监视很周密,要带她走很困难。」 「是啊,别看团长那个样子,他还心思缜密到令人难以想像……等等,你该不会知道爱蜜安娜公主人在哪里吧?」 蜜芮儿趁势追问,只见罗迪恩沉稳地点头回答: 「是,我查出来了。」 「什……你早说嘛!既然知道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她,然后将她和宝剑一起带到李察那里去,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请等等,公主殿下在威廉斯卿身旁,要是跟她接触,可能会被间谍发现。这件事要是您去做会有危险,请交给我去办。」 「可是我——」 正想反驳的蜜芮儿突然回神,重新考虑后说: 「……你说的没错,让你去会比较好。」 看到蜜芮儿的态度突然变了,罗迪恩似乎很惊讶。蜜芮儿犹豫了些会儿后才继续说: 「要是我做出太引人注意的事情,李察会很担心对吗?其实之前也是,明明我人在骑士团里,他还冒险潜入我的房间来找我,这真的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吗?要是李察因为我而遇到危险,那么我来帮他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你一定能做得比我好。」 蜜芮儿并不是害怕也没有变得卑屈,她只是了解这个事实而已。虽然想到他的事情就会坐立不安,可是她不想让他认为她替他找麻烦,实际上也想避开可能会为他带来麻烦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跟潜入种殿的事不一样喔,我是一定要去见神官长大人,你阻止我也没用。还有,如果可能我也想见华特伯爵,我想知道他的目的。」 听到蜜芮儿再三重申,完全不记得自己曾阻止过她的罗迪恩盯着蜜芮儿说: 「不管您做出再怎么危险的事,我都一定会保护您,我想少主也是被您这种个性吸引。」 「……呃?」 「不论是上刀山下油锅还是闯入地狱,我都会陪在您身旁,您这么为少主着想,我为了您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呃,我不会去地狱那种危险的地方,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不是为了李察才这么做,你不用将命奉送给我啦!我是为了报复李察才这么做,我只是想抢在他前头而已。」 复仇之火还熊熊燃烧着的时候被这么说,让蜜芮儿有些动摇。听到她赌气这么宣言,罗迪恩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以慎重的口吻开口说: 「请您不要怨恨少主,他会变得那么顽固是有原因的,是时机不对。」 「时机……什么意思?」 「少主一回到西亚兰就有刺客潜入他的藏身之处。有内奸。虽然少主平安无事,但是身旁的人却没逃过。」 「……那个人怎么了?」 罗迪恩没有回答。蜜芮儿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觉握紧双拳。 「再加上当时您失踪了,少主变得相当神经质。在那样的情况下,少主对于将您带在身旁一事也会有所踌躇吧。」 「……」 「少主过去失去太多了,因此在处理您的事情上,那种不想失去的心情也会凌驾在看到您追随他而来的喜悦上,他并不是真心觉得您麻烦。」 罗迪恩淡淡的口吻让蜜芮儿突然觉得心情稳定了下来。 虽然李察说跟他在一起会有危险,然而蜜芮儿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只是没想到曾经发生过那种事情。她只是努力要主张自己的心情,完全没有试着去察觉背后是否有什么内情。 很久很久以前全家人一起来过的这座伊尔塞恩离宫里,有一间密室,这是父亲还没去世前曾告诉过他的。 只有大公家族才知道的密室,就位于如同迷宫般的密道尽头,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 李察整理着文件,脑海中朦胧想起他曾背着体弱多病的妹妹一起来这里探险过。 他正在整理与前王太子派的贵族以及曾跟随过父亲的部属之间往来的书信,因为他回来的事情还没公诸于世,因此这些书信还是必须秘密进行。将他回归的事情公诸于世后可以很容易进行的事情,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变得很困难。 表面上王太子是因为有杀害贵族千金的嫌疑而被流放到国外,因此如果不洗刷掉嫌疑,对正式复权也会有障碍吧。为了这件事,他一定要跟神官长联络上才行,而在那之前,他隐密住在这座离宫里。 如果恢复可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的身分,到时候的心情应该会有所转变吧。他望着没有跟其他文件放在一起的一封书信,心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那是去找蜜芮儿的那个晚上,她丢给他的「挑战书」,但是当他以为里面会写些什么恶言恶语而打开来看时,却发现那完全不是一封挑战书——他想应该是蜜芮儿放错了——那是一封要寄给家乡亲人的信。 (等我看到李察成为大公后就会回去,请不要为我担心。) 在对自己离家出走的行为道歉的文章之后,以这样的一句话做结尾。看到这个时,李察突然觉得懂了。 蜜芮儿是为了让他成为大公,一心想要帮助他而来到这里,但是她完全没想过当他成为大公后跟她之间的事情——该说是无法想像吧。当他们在肯费尔德城遇到的时候,她要求他接受跟她结婚的事情,也是发自内心所说的话,应该完全没想到若是他真的接受她的提议,到时候会是怎样的局面。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才不想将她卷入这场风暴。 想待在他身旁的心意与要回去家人身旁的打算,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她都想要,在她的心里应该有两股对立的心情吧。 可是实际上这两样他都无法帮她达成,要怎样才能帮她完成心愿呢?——每次这么想的同时,他都再度深刻体会到自己无法从蜜芮儿身上剥夺她所重视的东西。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他想起去向国王请求允许他离开的时候,国王对他说的话。李察低头望着信,陷入沉思。 「——少主。」 从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李察才发觉是罗迪恩前来做定期报告。他依旧沉思着,头也不回地开口问: 「蜜芮儿还好吗?」 「是,如往常一样一切平安。」 罗迪恩简洁地回答,随即报告他已经找到爱蜜安娜的藏身之地,以及第五师团团长杰克,威廉斯将要送密使进神殿的事情。终于可以将兄弟姊妹当中除了瑟西莉亚以外唯一掌握到行踪的妹妹带回身边,李察松了一口气,不过第五师团团长与神殿的事情仍让他挂心,他这边也有来自神殿的密使,这应该不是恰巧。 「关于潜伏在威廉斯卿身旁的间谍一事,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有,只知道有一名书记宫个人在查采。」 全都报告完毕后,罗迪恩似乎突然想起来似地追加说: 「还有一件事,少主,很抱歉,我比您先向米歇尔大人爱的告白了。」 李 察惊讶地抬起头来说: 「什么……?我可没要你跟她那么亲近。」 「这只是任务上的需要,不过虽然说是为了保护米歇尔大人,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您。」 「任务上……威廉斯卿有所怀疑吗?」 李察心想该不会有这种可能,于是开口问,就见到罗迪恩沉默地点头。察觉是因为自己突发的行为造成的后果,李察叹息着说: 「……我知道了,请你看着她,别让她做出危险的事情来。我明天就要进入神殿了,可是一想到蜜芮儿的事情就担心得坐立不安。」 「罗迪恩,不要提起那位小姐的名字,那只会成为少主头痛的来源。」 一直沉默不语的鲁道比克皱着眉头说。只见罗迪恩淡然地望着他说: 「但是她对少主很重要。」 「不,我懂少主的心情。少主,您还记得吗?以前您曾饲养过一只金茶色的小狗,蜜芮儿小姐就很像那只小狗,特别是停不下来的个性以及有点吵的地方……!所以您才会那么执着于她,对吧?」 再度动手整理文件的李察叹了口气说: 「狗……你在说什么啊。」 「那么,就是像同一时期饲养的松鼠吧。那只贪吃的动物,特别喜欢少主喂它——」 看到侍从讲得如此认真,李察蹙眉回头斥责说: 「够了,别再说这么失礼的事情了,你到底不满意她哪里?」 「那么请容我反问,您究竟喜欢那位小姐什么地方?」 看到侍从并没有恶意地反问,李察开始深思。是啊,他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纯情可爱的地方吧。」 听到李察说出他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优点,皱着眉头的鲁道比克顿时目瞪口呆。 「跟她说话我会得到安慰,心情也会稳定下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乐于沉溺其中……」 「少、少主?」 虽然鲁道比克惊讶到认为他发烧了,急着要找医生,但是李察丝毫不在意,他抬头突然望见窗外的夜空。 他被西亚兰流放是在八年前的二月,整年内积雪最深,他最讨厌的季节——而那个二月就快来临了。 凝视着细雪纷飞的漆黑窗外,他突然想要寻求温暖的灯火。然而每次想起那个他不愿意叫他一声哥哥的男人,以及对他很温柔的堂姊的白皙脸庞,他就觉得自己连这样的渴求都不被允许。 即将成为新大公妃的公爵千金来过大公宫殿的隔天。 大公基尔福德唤来迎接新娘的使节团代表及心腹大臣,他眺望着蔚蓝湖泊上倒映的冬季萧条风景开口问道: 「蜜芮儿小姐的兄长伯爵还在伊尔塞恩离宫吗?」 「是,他说要一起来这里,不过蜜芮儿小姐不让他来。」 「爱蜜安娜呢?」 「公主殿下也还在那里。」 「那么,派遣亲卫队去伊尔塞恩离宫。」 看到他面无表情地下命令,使节团代表觉得困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每次大公出动亲卫队总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代替他点头的大臣似乎很习惯大公的这类命令,他问: 「请问要做什么呢?」 「听说占卜出伊尔塞恩离宫出现不吉祥的影子,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大公叹息着说,顺手揉掉插在手边的百合花。 「为了消灭那道影子,必须要烧掉离宫——全烧了。」 第四章 西亚兰神殿 以苍绿的山脉为背景,一片翠绿倒映在一座湖泊上。 湖泊的中央有一座断崖孤岛,孤岛上耸立着一座白色古堡,那里就是供奉西亚兰二十一柱的守护神,被称为「神殿」的地方。 岛上唯一的联络道路是从岸边一直线延伸的栈桥。那是一座开关式的栈桥,每天只在早上八点与下午三点开放两次,其余的时间在湖岸边的三分之二会沉入水底,而在神殿这边的三分之一则是吊桥,会收起来。 桥的前端有大门,出入的人都要在那里登记。平常顶多是搬运食材的商人会进出,可是目前正逢奉献艺术祭期间,有几百个单位的人进出,因此负责记录的人显得非常忙碌,此外身旁还有一脸严肃的士兵用嘶哑的声音对他们喊,要是剧团的申报人数进出不同时,就会对他们严惩。 「……我知道这里是供奉神明的地方,不过这也管得太严厉了吧?」 成功以剧团成员的身分潜入神殿的蜜芮儿一边走向所属剧团的休息室,一边喃喃地说。 这是一座不论走廊、柱子、墙壁都是用纯白光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美丽神殿,不过到处都看得到一身黑服的男子态度傲慢地盯着人看。蜜芮儿对他们头上那顶插着红色羽毛的黑色帽子很眼熟,似乎是欢迎仪式那晚企图要抓爱蜜安娜的大公秘密亲卫队的制服。 「前大公殿下的时代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一天只开放两次桥是同样的,但是并没有这些杀风景的警备兵。」 艾力克斯小声地说,以防被他们听到。蜜芮儿假装不经意地望着秘密亲卫队点头。 (果然……大公会如此严密监视这里,一定是因为这里有不利于自己的人在的关系。) 奉献艺术祭共三天,今天是第一天,奉献的是神话剧,有个别的剧团要分别奉献戏剧给二十一柱的神明,可是因为舞台只有一个,所以上演时间有限。能够被艺术祭邀请来演出神的物语,对剧团而言是非常光荣的事情,因此每一个剧团都为了短时间的戏剧做出超出需要的装饰,并且召集人手来演出。也因此蜜芮儿他们才有机会潜入神殿。 奉献剧表演完回到休息室后,基本上就能自由活动,蜜芮儿打算利用那段时间跟伊塞尔斯会合,然后去见神官长。 「啊……真不想活了。」 艾力克斯以自暴自弃的眼神这么喃喃自语。因为蜜芮儿向团长建议穿女装混入剧团,被卷入的他当然也被迫穿上女装。看到他因为自卑感而自暴自弃的模样,蜜芮儿轻拍他的肩膀说: 「别这么说嘛,提起精神来,能够踏入一般人不能随便来的地方,这不是很幸运吗?」 今天蜜芮儿戴着一顶绑着长辫子的假发,穿着民女服饰,让她彷佛回到庶民生活那时。她最近一直穿男装,能换回女装时穿的多半是洋装,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做这种打扮了。 「你总是这么有活力……你不会怀疑自己身为男人存在的意义吗?」 听到看似充满无力感的艾力克斯这么说,蜜芮儿垂下头说: 「没那回事,我很丧气呢,露蒂她不肯借假胸部给我……」 「你是因为这样而丧气?你到底是怎样的完美主义者啊!」 不理会艾力克斯的哑口无言,蜜芮儿叹了一口气,她原以为可以再度体验到那么棒的触感,没想到露蒂却说「如果你以为我每次都会借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肯借她。 「副团长潜入另一个剧团了吧?」 「是啊,他倒好了,我也想当道具小弟就好。说到底这真的太奇怪了,居然要穿女装……」 听到他又开始抱怨,蜜芮儿连忙安抚他,同时往挤满人的走廊望去。 (罗迪恩不知道混进来了吗……) 这样看过去似乎没有像他的人,但是他说一定会待在她身旁,所以蜜芮儿相信他一定会想办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耶,如果是副团长要担任密使,根本不需要我们同行吧?刚开始提议那个不良少年的时候,副团长并没有要同行的样子啊。」 听到艾力克斯不解地这么说,蜜芮儿也陷入沉思。现在听他这么说,的确是那样。 虽然终于发现这一点,然而反正已经踏入神殿的事实占据蜜芮儿大部分的思绪,她无法思考也没有办法读解副团长行为背后的意图。 同剧团的女性来叫他们做奉献剧的最后练习,因此蜜芮儿虽然仍旧摸不着头绪,但是她还是跟艾力克斯一同走向她们。 老实说,伊塞尔斯觉得团长举棋不定。 当初采用米歇尔为潜入神殿任务的候选人时,伊塞尔斯是反对的,因为神殿是一座孤岛,要是米歇尔真是大公的间谍,那么不就有可能加害神官长吗? 「所以我才要你负责监视啊。我已经丢出饵了,这次他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所以你要好好盯着他。」 听到他毫不在乎地这么说,伊塞尔斯觉得自己那时候的问题非常正确。 「如果你怀疑他是间谍,把他抓起来拷问不是比较快吗?」 就算放长线在旁监视,米歇尔在紧要关头仍旧不会露出真面目。虽然他的行为很可疑,但是到最后他们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听到一针见血的指谪,团长才终于坦白。 「大公的间谍应该是某位书记官。」 听到团长这么说,依照事情的流向来看,首先浮现脑海的还是米歇尔。当初会安排他进书记官室也是为了让他把情报泄露出去,同时调查他泄漏情报的手段,然而他们不着痕迹地提示假情报,却不见米歇尔来刺探。伊塞尔斯想起当时团长说他很精明,应该是老手,斗志完全被挑起的模样。 「其实关于这件事,米歇尔以外的人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也不能排除是米歇尔干的好事,所以我两边都设下陷阱了。米歇尔去神殿期间若是这边出了什么事,就能判断他是不是卧底了。」 「但是,也有共犯的可能性,你想想米歇尔要争取当密使时的气势,他会这么做的理由我们完全猜不出来,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公开我们的底牌比较妥当。」 「就算逼问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实话,这点从他的眼睛就看得出来,既然如此我想等他不小心露出马脚会比较简单吧,反正你就好好监视他就对了。」 团长并不是没有办法让这种人吐实,可是他却不那么做,看来他真的举棋不定。 (应该是很喜欢他吧——) 伊塞尔斯悄悄回头看。自从进入神官长的私人房间后,米歇尔就很罕见地四处张望,展现出间谍会有的那种坐立不安的模样。也许他认为他做得不着痕迹,但是很明显地他是在观察室内的情况。 她今天戴着有两条长辫子的假发,身穿女装,怎么看都是一名少女。他常常怀疑她打算这么骗下去吗?不过实际上骑士团里没人怀疑她的身分,她的变装可以说是很成功。 (可是专程来到都是男人的地方却不以女人的身分为武器,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送她进来的呢?) 究竟她是谁?来自哪里?如果能查出这个,也就能解开她是否是间谍的谜团了。老实说,一介女流为什么来这里比大公的间谍之类的事情还要让他在意。 (该是时候了,继续假装没察觉也愈来愈觉得可笑了……) 神官长拨开后方的帘幕进入房间里。看到他走进来,伊塞尔斯微微向他鞠躬。 要是揭露她是女子的身分,在全都是男人的骑士团内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伊塞尔斯决定还是继续假装没察觉,专心准备与神官长的会面。 太阳已经西沉,处处都燃起篝火。 在如同严冬夜晚的冰 冷空气中,人们你来我往十分匆忙。光是今晚就有至少二十组剧团被邀请到神殿来,为了明天起的圣乐演奏,估计也有几组乐团来到这里,人数应该相当多。 就在这时候,蜜芮儿偷偷溜出剧团休息室。当然,她是为了去跟神官长说私人的事情。 她所属的剧团表演的奉献剧在傍晚就结束了,剧团成员们已经开始进行庆功宴。他们的休息室跟其他剧团共用,相当宽敞,一个人在中途溜走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休息室是男女分开,所以副团长不在,而艾力克斯无法忍受处于全都是女性的空间里,早早就先离开了。 (好,趁现在!) 蜜芮儿在脑海中回溯刚才走过的路径,从走廊跑过去。她已经牢牢记住到神官长私人房间的路径,问题是该如何避开巡逻的士兵。她从露蒂那里借来几种道具,也捡了一些小石头,她只能利用这些东西想办法了。 (不过还真令人意外……听说被幽禁,我以为会受到更严苛的对待,没想到住的地方很平常,神官长也没被绑起来。) 那是一位留着一脸白色胡须,看起来很温和的老人。看到他没有受到不人道的待遇,蜜芮儿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为什么甘于被幽禁呢?这点让蜜芮儿不解。 (见到他的时候要问问,说不定不解决这点,他也不会证明李察的清白……唉唷!) 当她东思西想地跑着时,肩膀突然撞上从转角走出来的女子。她完全忘记休息室附近的这个走廊是行人往来众多的区域。 「对不起!」 「没关系,我自己也不小心。」 对方拘谨地回应连忙道歉的蜜芮儿,随即快步离去。蜜芮儿也不在意地正打算迈开脚步,忽地她觉得有些不寻常,回头一看。 这时对方也正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望着一头美丽银发的少女,蜜芮儿不自觉拉高声量: 「夏洛?」 那是过去曾在亚德马利斯的皇宫里一起组成少女歌剧团的好朋友夏洛特。在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公演之夜,她跟青梅竹马的画家伊恩私奔了,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是在西亚兰。 相对于蜜芮儿的呐喊,夏洛特只是无言地瞪大眼睛望着她。接着她快步踅回来,蓦地一把抓住蜜芮儿的胸部。 「你做……啊—— !」 她不理会蜜芮儿双眸圆瞠地尖叫,只是一劲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说: 「虽然小,不过是真的……那么你真的是蜜芮儿?」 「我是啊,能不能不要以这个地方做判断?」 现在想想,每次见面她都做同样的事情。蜜芮儿泪眼控诉,然而夏洛特却不予理会地说: 「没想到会在这里地方遇见你啊,也难怪我会认为是佛瑞德嘛。你不是要跟西亚兰大公结婚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洛特压低声量,表情严肃了起来。蜜芮儿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熟面孔后才点头说: 「我怎么可能答应跟他结婚!先别说我,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要在西亚兰当演员吗?」 「是啊,那是当然,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啊。托你的福,那之后我马上就来到西亚兰,在伊恩的帮忙下加入剧团,我今天是受邀来表演神话剧啊。别说这个了,你的回答不是回答哦,你为什么在这里?」 「真棒,你已经实现成为演员的梦想了耶!我就知道夏洛你一定可以的。」 蜜芮儿双眼闪闪发亮。仔细一看,夏洛特穿着一身布料闪亮的美丽衣裳,银色的头发也盘在头上,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参与神话剧的演出。 「我很开心你这么真诚地替我高兴,不过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想结婚所以离家出走吧?佛瑞德跟瑞福卿为什么放任你不管?」 「呃……那个是因为……」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才好,目光游移不定,说话也吞吞吐吐。直盯着她观察的夏洛特忽地笑得很艳丽地说: 「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内情的样子哦?我也有一些内心话想跟你说,我看我们就换个地方好好说一说吧……」 「呃……!」 看到她从手上抱着的行李当中抽出布偶,蜜芮儿带着看似怀念又似恐惧的目光瞠圆了双眸。看来她来到西亚兰仍爱用故乡的转运布偶,而且还新买了一个,以前那个应该已经退休了。 看到蜜芮儿的反应,夏洛特似乎很满意,往布偶揍了一拳说: 「我想你应该会全部告诉我吧……?如果你不愿意,下次你的肚子就会像这样凹进去喔。」 (好恐怖!) 虽然她应该不是真心的,但是具体被这么恐吓,蜜芮儿还是觉得很害怕,看着那张像以前一样连威胁别人时都很大家闺秀的脸庞笑得很灿烂,蜜芮儿不禁苍白了脸。 明天可能会积雪。那位女神官这么说。 开口询问「这里有气象学的学者吗?」时,就见该名女神官好笑地说: 「殿下,这里可是神殿,有能够预知天气的神官在。」 「啊啊……这样啊。」 李察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他知道这里是异能者的聚集地,然而老实说真看到那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时反而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在兰斯洛特的带领下进入神殿已经半天了。明天晚上才要跟神官长见面,但是兰斯洛特说他只有今天才有空带他进神殿,因此他只好在这里消磨时间直到明天,跟他一起进来的部下们也一脸无所事事地在一旁候着。 「薛伍德卿去哪里了呢?」 「希斯应该是去找神官长大人了。殿下,请问您要喝茶吗?还是您想喝酒?」 「不用了,你也请退下吧。」 从被带进房间里后一直待在李察身旁的她微微脸红着说: 「如果不会打扰到您,今天请让我随侍左右,知道殿下您回来了,我非常开心。」 听到她羞怯地这么说,李察也报以微笑说: 「谢谢你,那你也不用太拘谨。」 「好的,谢谢您的贵言,殿下。」 听着欢天喜地的声音,李察再度望向窗外。当他俯瞰着燃烧着篝火的庭园时,女神官精神抖擞地开始说明: 「今晚是苍月。苍月一年只会出现三天,而奉献艺术祭正是配合苍月的日子举行。据说苍月有改变命运的力量,殿下会在这个时候回国一定也是西亚兰众神的安排吧。」 「命运……吗。」 就是有人被占卜、神话之类的东西要得团团转,连累他受到悲惨对待,因此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类故事。苍月的确罕见且美丽,然而他只有这样的感想。 看到环绕着庭园的回廊上有人影走动,李察随意地往那边望去。是剧团的女演员吗?一名穿着类似古装的少女与绑着长辫子的少女。 「…………?」 他对眼前的景象简直无法置信,不自觉探出头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看到幻影了,不过他还是蹙紧眉间再看一次,她真的在那里,另一名少女他也有印象,真的没认错。 自从欢迎仪式那天晚上在离宫见到她之后,他没再这么激动过,她到底要把自己的行动力发挥到多淋漓尽致呢!罗迪恩什么都没向他报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 「我马上回来!」 李察丢下这么一句话给惊讶的部下与女神官后就冲出房间。 在告诫「这是攸关李察性命安危的秘密,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之后,蜜芮儿全盘托出事情始末,而揍着布偶,信誓旦旦地「以萨维亚人的守护神发誓」的夏洛特在听完之后,则一脸严肃地点头说: 「原来 如此……是啊,他的确有令人费解之处。」 「嗯……」 「不过你也真大胆耶,居然会潜入骑士团,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要这么做,就算想到了也不会真的去做,一般人。」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别开眼。她也知道她做的事情太危险,但是她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打算,也许这表示她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 「这也难怪他会退缩,你不仅追着他来。最后还加入骑士团。我是不赞同他的退缩态度,不过你的行为也太……」 「喂,喂,你别再念了啦,你这样不是会让我有罪恶感吗?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该你说说你的事情了。」 「还不行,跟你和他的事情比起来,我跟伊恩结婚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为什么!你已经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回到离宫后你爱听多仔细我都说给你听,你潜入的骑士团不是派驻在伊尔塞恩离宫吗?我们剧团也会去那里。」 原来夏洛特所属的剧团也是受邀在欢迎仪式上表演的剧团之一,也许她们曾经不经密会场里擦肩而过。 「可是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啊。总之要不要先回去一趟?我看你穿得好单薄。」 「我没关系,我可是演员,冷与热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这么断言的夏洛特身上只裹了闪亮的布,但是她却一脸泰然。她的演员精神很令蜜芮儿佩服,不过彼此吐出来的气息是白色的,这点也是事实。她们已经待在外面很久了,身体也冰冷了起来。现在是正月的夜晚,气候还很严寒。 「然后呢?对他告白说想要待在他身边的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那不是告白啦!……没什么特别的啊,我会照我的计划继续报仇。」 「什么……」 夏洛特惊讶地杏眸圆瞠。 「你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承认吧?事到如今如果你还说你没有自觉,可是连我都会生气喔。」 「不,你已经生气了!」 看到她开始揍布偶,害怕地往后退的蜜芮儿踌躇着说: 「……因为他明白地告诉我他讨厌我啊,你叫我要怎么继续跟他做朋友?我想帮他,可是他却说我会带给他麻烦,所以不愿意……而且像那种连说都不说一声就亲我的人,你叫我要怎么面对他嘛!」 好不容易就快要赶出脑海了,这下又回想起来。蜜芮儿冰冷颤抖的身体一口气热了起来。 夏洛特的眼神带了点揶揄,来回盯着蜜芮儿说: 「唉唷……亲了?我以为没什么进展,原来还是有嘛。」 「别这样,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米歇尔?」 满脸通红地发出悲鸣声的蜜芮儿听到突来的声音,惊讶地回头。 从回廊快步走过来的人是艾力克斯,他似乎是发现蜜芮儿不在,因此出来找她。跟她在一起的夏洛特微笑对他打招呼,让他有些害羞。 「你在这里做什么?居然在钓女孩子……真没想到你会是搭讪派。」 「不是,这是……」 看到艾力克斯冰冷的眼神,蜜芮儿急忙要解释,没想到这时候她的手突然从后面被拉住。 她惊讶地回头,发现李察就站在那里,让她吓得目瞪口呆。可能是因为跑过来的关系,上气不接下气的他表情很恐怖地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我的台词吧!) 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碰上,运气真差,而且还正好在因为他的话题而让蜜芮儿有些动摇的时候。因为各种因素而非常焦虑的蜜芮儿企图想要打混过去: 「你……你认错人了。」 她转过身,变声这么回答。这时只听到李察「哦……」地低声沉吟着说: 「你跟我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 一阵沉默。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蒙混过去的蜜芮儿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紧张感,一把拨开李察的手,如同狡兔般逃走。 「对不起,夏洛,我们改天聊!艾力克斯,我去散步,你先回去吧!」 看到马上就冲向远方的庭园那边,还一边呐喊的蜜芮儿,李察愣在原地望着她,不过随即紧紧蹙起眉头,以不输蜜芮儿的气势直追过去。 「米歇尔……你怎么那么喜欢跑啊……不过那个人是谁?」 看到艾力克斯叹息着这么说,夏洛特带着微笑回答: 「我们别管那种很喜欢跑步的年轻人,好吗?」 进行着怒涛汹涌的你追我跑的两人避过警备兵的耳目,穿过森林来到岛的前端才终于停下脚步。正确来说是蜜芮儿被李察抓住了。 这里是神殿正后方,一处荒废的小原野,有一栋老朽的建筑物静静耸立着,看起来可能是过去的岗哨。 两人都有好一阵子无法开口,只是剧烈地喘息着,最后李察拨了拨浏海,开口点起战火: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连这种地方都敢来。」 看到蜜芮儿气息已经平稳却无法回嘴,李察接着继续说: 「你的行为实在太令人无法预料了,这次我一定要你听我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强制送你回亚德马利斯王国了。」 听到李察不容分说的高压态度,蜜芮儿气到都忘了疲惫地瞪着他说: 「又来了,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每次见到我就只会说教!像你这种说教大臣,连学校里都找不到!」 「是说教大臣或是什么都好,对于连护卫都不带就莽撞涉险的人,我也只能这么对待——你真是……」 李察叹息着,不过脸上却看不见愤怒,反倒是有些疲惫的样子。感觉应该不是因为全力追赶蜜芮儿的关系,这让蜜芮儿有点畏缩。 这也难怪他会退缩——她想起夏洛特说的话:心情有些微妙。然而话虽如此,现在的她却没有那个余力将那种心情表现在态度上。 「……我话可是说在前头,你要是敢靠近,我会咬舌头把你推开。」 要是他突然靠近,自己一旦害怕起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先画下界线,这时就看到李察有些哑然地说: 「推开我可以,可是请别咬舌头,太危险了,不是吗?」 「罗嗦,不要指使我!」 相对于蜜芮儿一个劲地采取反抗态度,李察的表情倒是已经缓和下来了,他抓住了逃走的蜜芮儿,这让他的心情稳定了下来。 「告诉我,为什么来神殿?你该不会是担任神官长的密使吧?」 「你还真清楚,是罗迪恩告诉你的吗?」 「……」 轻蹙眉头不语的他似乎在摇头叹气。蜜芮儿倒抽一口气,探头过去问: 「该不会你也是来见神官长大人的吗?李察你见到他了吗?啊……」 想起李察不愿意她叫他这个名字,蜜芮儿急忙改口说: 「不是,我是说,呃……艾沙尔伯特、大人……呃……殿下?」 看到蜜芮儿搞不太懂地喃喃自语,李察呵地笑了出来说: 「叫我李察就可以了。」 「……可是,你叫我不要那么叫你啊。」 顺道也记起他说讨厌她,蜜芮儿闷闷地回嘴。听到这里,李察沉默了。 他心不在焉地将视线投向分布在眼前的湖泊。蜜芮儿以为他在沉思,没想到就听到他缓缓地开口: 「那个名字是陛下恩赐的,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是我却对它没有感情。太过平凡又常见,我一直想那只是个假名,长 大之后就会舍弃。」 彷佛自言自语地这么剖白的他忽地抬起头,微笑着说: 「但是每次听你这么叫我,这名字就如同宝物般发光,不可思议吧?」 「……我?」 「对。每次都觉得快要被你拉走了,所以我才不希望你那么叫我,我没想过我是如此意志薄弱的人。」 听到他这么喃喃地说,蜜芮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说: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没看过像你这样的石头人。」 只不过在亚德马利斯时她不知道他是如此顽固的人,而来到西亚兰才知道的他,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他?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发现李察直盯着她看。 「干、干嘛?」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怕。」 「我有,你不是知道?」 「是啊,幽灵那方面的东西吧?那个时候的你动不动就尖叫,真可爱。」 听到李察怀念地这么说,蜜芮儿涨红了脸,她想起以前为了试胆大会的事前调查,他们两个人走在夜晚的皇宫里的事情。 「别以为你抓住我的弱点,说话就可以大声喔!我也知道你害怕的东西,就是打雷……」 因为尴尬而口不择书地想回嘴的蜜芮儿一惊,吞回差点出口的话。 那跟蜜芮儿害怕的东西不同类型,不能拿来当作吵架的话题,因为那攸关他过去的伤痛。正当她害怕自己不自然地噤口会让他狐疑时,李察静静地开口了: 「我最怕的是你不见了。」 「啊……?你在说什么啊,明明不见的人是你耶。」 蜜芮儿想起他突然不见时自己愕然的心情,开口这么抗议,就见他微笑着说: 「我不见你觉得寂寞吗?」 「啊?什、什么啊!」 「不是吗?我以为那天晚上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什……喂!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时候还真是过分啊!」 蜜芮儿用力跺脚,指着李察说。明明知道还说什么讨厌什么麻烦,怎么有这么过分的男人啊,这次一定要报仇,好好给他一些颜色看看。 「我的挑战书你看了吗?」 「……我不知道该算是看了?还是没看……」 李察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最后换上有些苦笑的表情,委婉地回答: 「内容物好像不对,里面是写给家人的信。」 「……什么?」 蜜芮儿听不懂李察说的话,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现在回想起来,她在写挑战书时的确也一起写了给家人及给希芙蕾亚等人的其他书信。 (不会吧,我放错了吗?那么那封挑战书寄给谁了?) 她原本放心地想,其他信早就寄出去了,只剩下把手边的挑战书送出去就好了,结果却犯了这么大意的错误,让她不由得脸红心惊。这时李察微笑地开口: 「想回家了吗?」 「才……才没有!完全不想!」 「是吗?我一直想回家,所以我很开心我能回到西亚兰来。」 听到李察异常诚恳地这么说,蜜芮儿不解地望着他,而迎上她的目光后,李察笑着说: 「我很憧憬你的家人,有温柔的父母与外公,还有把你捧在手心疼爱的佛瑞德,大家都守护着你。我非常喜欢看你跟家人相处的情景。」 「……把我捧在手心上疼爱,却每次都害我遇到很惨的事情……?」 「他的疼爱方式是有点不同。」 李察苦笑地回应恨恨地这么说的蜜芮儿后,眼神再度飘向湖面。 「佛瑞德一直为了全家人能够一起生活而努力,我也希望他能完成心愿,所以我才认为必须让你回家,那里是最能让你幸福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待在那里。」 望着李察在蓝色月光下的侧脸,蜜芮儿满心惊讶地想: 一直想回家的意思是想找回跟失去的家人之间的时间吗?也许他认为八年前孩童时期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可以做得到。 (想太多了吗?可是……) 要是真是那样,那么他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家人呢? 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找回来,如果自己能够做到这件事,就可以让他的眼底不再充满着寂寞。 「李察——你的父亲跟母亲是怎样的人呢?」 蜜芮儿思考了好一阵子却想不出什么点子,心想最重要的是要先了解,于是开口这么问。她对他的家人几乎完全不了解。 李察歪着头,似乎在回想,接着彷佛慎选语句似地缓缓开口: 「家父很认真——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人。祖父的个性比较奇怪,他早早就让位,因此家父很年轻就成为大公……他喜欢音乐,因此让孩子们都学习乐器,一起举办演奏会是他的乐趣。」 「啊,是啊,你以前说过这件事。那么你母亲呢?」 「她是一个稳重文静的人,也许是跟家父的年龄差距比较大,也稍微有点爱撒娇……我知道这样说家母很奇怪,不过,她算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这样啊……你母亲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嘛。」 而且是蜜芮儿的父亲爱德亚德的姊姊。也就是说,她是蜜芮儿的姑姑,而她的儿子李察则是蜜芮儿的表哥。 第一次察觉这点,蜜芮儿觉得有些混乱。李察,瑞福这个人应该是兄长的好朋友,担任自己护卫工作的骑士,可是真正的他跟她之间却有不可思议的缘分。 「那么你像爸爸也像妈妈罗,有爸爸的认真,也有妈妈的沉稳。」 「啊啊……也许也说不定。」 他现在是以怎样的心情谈论自己的双亲呢?蜜芮儿担心他的眼底是否藏着痛苦,于是凝视着他,幸好眼神交会时他回应她温和的微笑,这让蜜芮儿松了一口气。然而这之后沉默到访,又让蜜芮儿心情浮动。刚才才拚命跑给他追,而且在内心下定决心一定要报复,可是李察突然又恢复往常的李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蜜芮儿觉得很尴尬,下意识地东张西望。高挂在深蓝色夜空中的月亮照耀着神殿,耳边明明听得到神话剧的音效与人们的喧嚣声,然而四周却不可思议地宁静,宁静到彷佛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 (好奇怪的感觉……) 好想快点从这种尴尬的气氛中逃开,可是又觉得想一直待在这里。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错,让蜜芮儿因焦虑而脸红了起来。 (你在惊慌什么啊!你不是为了报复李察所以留在骑士团里吗?你忘了这个人对你做了什么吗?怎么能这样就心软呢……) 总算找回初心的蜜芮儿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转身说: 「我要走了。」 「——等等。」 李察突然发出锐利的声音,吓得蜜芮儿回头仰望他。不过他的视线并不在蜜芮儿身上,而是望着树林的方向。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的蜜芮儿倒抽了一口气。有两道火把的光往这边靠近,还能听到轻微的声音说: 「你真的看到有人往这边来吗?」 「是,我没有看错,有两道人影。」 「总之先找找看。」 知道有人看到他们走到这里来,蜜芮儿吓得愣在原地。李察伸手用力抱住她,往小屋的阴暗处躲,还差点跌倒。 「——没事的,不用担心。」 头上传来呢哺声,蜜芮儿这才回神。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情况危急。 听他们的对话,靠近的大概只有两人。蜜芮儿突然蹲下,抓住看到的石头又站了起 来。就人数而言这边也有两人,她不能成为负担。 「你拿石头做什么?」 「当作武器啊,如果夹击,我从后面进攻应该就能打倒他们,这个石头也还满大颗的。」 李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随即表情僵硬地说: 「你讲什么啊?你没必要出去吧?我知道你害怕,冷静点,躲到这边来。」 「你打算一个人去?他们可是有两个人耶。」 「我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寒毛的,放心。」 「我不是担心那种事啦!」 蜜芮儿拚命压抑高扬的音量,重新握紧拳头说: 「会发生这种事是因为我,我要负责。」 当时满脑子只想着要逃,根本没有余力注意周遭的目光。这里对李察而言是敌营,是她太漫不经心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轻率了,一看见你就不自觉冲出去.」 「那还是因为我啊。」 「不是你的错。」 采着泥土的纷乱脚步声愈来愈靠近。李察压低音量,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说: 「我……不管在哪里,目光总是不自觉追着你,总是随时注意你。就是因为我这么缺乏冷静,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是你的错。」 「……你这么说,原因不也还是我?」 「我就说不关你的事了——」 传来某人的声音。李察迅速抱着蜜芮儿蹲下去。 听到复数脚步声靠近,蜜芮儿下定决心说: 「李察,我没关系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怕。」 「别胡思乱想,你也稍微相信我一点吧。」 「……对不起,我不是想找你麻烦的。」 「别道歉……」 听到带点苦涩的吐气声,蜜芮儿抬起头说: 「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用那么难过,只要我们两个人同心协力一定能战胜。」 我必须要收拾残局。听到蜜芮儿握紧拳头这么宣言,李察呆若木鸡地凝视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突然,他们躲藏的小屋对面传来呻吟声。蜜芮儿发现靠近的脚步声消失了,正打算探头出去看,李察却阻止她。 「——少主。」 听到低沉的呼唤声,李察严肃地问: 「罗迪恩吗?你收拾他们了吗?」 「只是打晕他们而已,我现在要把他们移到不醒目的地方。」 「那就麻烦你了。」 就这样,外面不再有人的感觉。蜜芮儿很佩服罗迪恩真的如同他自己所说的潜进来了,不过她随即察觉李察很生气的看着她,于是眨眨眼睛问: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要是罗迪恩没赶来,你真的要跳出去打斗吗?这可跟你在街上和人打架不一样。」 「你干嘛那么生气?女孩子不能打架吗?」 「没错,你必须要习惯被保护的生活。」 听到李察斩钉截铁这么说,蜜芮儿气死了,他果然是一个石头混蛋! 「你把我误认为公主了吧!我不想变成那样,你不要把我想像成柔弱的女孩子!」 「你是公主啊,对我而言。」 李察立刻这么回答,眼中带着恳求般的目光说: 「所以我拜托你,答应我绝对不要再有刚才那种想法,想想要是你发生什么事,我会有怎样的心情好吗?」 从没看过李察露出这样的表情,蜜芮儿有些心惊地望着他。她在心里重复李察说的话,倏地陷入沉思,心想要是立场反过来呢? 要是李察发生什么事——从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后,她有哪一天没这么想过吗?光想像就让她坐立不安,她无法想像如今这么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如果有一天受伤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我怎么也不愿意看到你遇到痛苦、悲伤的事情。」 如果自己遇到那种事,他也会有相同的想法吗?想到这里,蜜芮儿突然眼眶泛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能认为是自己情绪不稳定。看到蜜芮儿突然抽泣了起来,李察也一脸惊讶。 「所以……不论你怎么想,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我想要把那些想对你做什么的家伙全都打跑啦!」 话一出口,蜜芮儿才终于察觉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她无法原谅那些要伤害他的人,所以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守护他。 「蜜芮儿……」 彷佛是受到喃喃声的吸引,蜜芮儿蹒跚地靠向他的胸膛。 困惑地握住她的手臂最后终于伸到她的背后安抚她,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以一股彷佛脱序的力道牢牢抱住她,用力到连她的泪水跟哽咽声都止住了。 「好了……我懂了,别哭了……」 无法呼吸的蜜芮儿耳边传来同样痛苦的声音。 「我也不可能忘了你,你为了我这样一路追过来,只会让我更喜欢你而已。」 也许是因为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听起来很痛苦吧。蜜芮儿本身也是,虽然被用力拥抱到疼痛,但是另一方面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混乱让她有些搞不清楚了吧。 (……咦?) 好一会儿保持原状的蜜芮儿倏地蹙起秀眉。刚才她因为无法呼吸而愣住了,不过如果她没听错,刚才李察的确说了—— (喜欢我……?) 蜜芮儿挣扎着抬起脸。眼前的李察脸上布满了忧郁,然而一迎上她的目光,他的表情便缓和了下来。 「我承认,我其实不想放开你。」 李察抱着蜜芮儿,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说: 「你是我的宝贝,我不可能放手。」 「……?」 突然被叫做宝贝,蜜芮儿更加混乱了。他的发言毫无连贯性,蜜芮儿根本跟不上,只能不停地眨眼,凝视着对方说: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讨厌我?」 长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庞。知道李察在擦拭她的眼泪,蜜芮儿只是茫然地望着眼前温柔的微笑。发生太多事情了,让她的思绪一时转不过来。 是在作梦吗?她想。如此近距离互相凝视,虽然让她觉得害羞,但是她却不想别开眼睛。不只这样,他终于肯拥抱她也让她觉得开心。她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你们两个,连来这种地方也在谈情说爱吗?」 背后传来瞠目结舌的声音,蜜芮儿这才倏地回神。 她一回头,小屋的角落里便出现一张男人的脸,在月光照耀下的那张脸是希斯。她慌张地脱离李察的怀抱,就看到希斯缓慢地走过来说: 「能不能请你不要突然不知去向?虽然跟我无关,不过你的部下们可是非常担心,现在是人仰马翻喔。」 看到希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要求李察,蜜芮儿来回望着两人说: 「希斯,该不会是你带李察来这里的吧?为了安排他跟神官长见面吗?」 「没错,就在明天晚上……你没听说?」 希斯轻蹙眉头这么说。刚才询问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不过这个确定的事实也让蜜芮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太好了,李察,这样就能请神官长证明你的清白了!」 「不,还不一定。明天的会面除了神官长之外,还有王太子派的贵族,不知道能不能谈到出面证明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神官长肯不肯帮忙啊。」 「呃……是这样吗?」 她一直以为李察是来拜托神官长证明他的清白,然而现在看李察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看来他也明白这一点。 「能够有机会见神官长就很好了,现在要请神官长当证人可能很难吧,就时机而言。」 凝视着李察平静地这么解释,蜜芮儿陷入沉思。情势似乎不妙,她想还是要去找神官长,稍微疏通一下才行。 「所以殿下现在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谈情说爱,走了。」 「什……我、我们没有谈情说爱啦!」 「抱在一起又互相凝视,在大人的世界里这样就叫谈情说爱。」 希斯轻轻丢下这一句,瞄了眼因为气愤而涨红了脸的蜜芮儿,突然一脸严肃地对她说: 「你别再搅和下去了,你要是继续这么跟着殿下,可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你懂吗?要跟冢人分开,一直住在西亚兰喔。」 没想到希斯会这么对她说,蜜芮儿顿时呆若木鸡,她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种话?而且表情这么严肃? 「如果想要待在大公身旁,就必须站在对等的位置上,你的家人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我想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对吗?你生在民间,长在民间,而殿下是真正的王族……」 「住口!」 李察开口制止,然而希斯却好像没听到似地继续说下去: 「想想你母亲吧。就算再怎么喜欢,身分不同是无法在一起的,也许你父亲是公爵,但是你是民间的面包店女儿,不是吗?如果忘了这一点,就算你再怎么伸手想抓住幸福,也无法得到幸福喔。」 「我叫你住口,这个时候不要故意说那些让她烦恼的话。」 听到李察以严厉的声音再度制止,希斯讥笑着说: 「我想你也该停止纵容她了,这丫头过去会这么横冲直撞完全是因为她的想法太孩子气了,不告诉她真正的现实,再怎么口头告诫她也没有用,如果你想要她过正常的生活就想办法送她回家比较好,不论看是要下药还是用蛮力都可以。」 「把她绑架到西亚兰来的人还好意思这么说?」 正在沉思中的蜜芮儿微微讶异地抬起头,因为总是温和的李察突然用尖锐的口吻说话。不过希斯似乎毫不以为意: 「你说的很对,不过很抱歉,我也无法违抗上头的命令。总之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希望这丫头变成那种身分的人。」 「别再说了,这件事以后再谈。」 话被打断,希斯耸耸肩,转身挥挥手便迈开脚步。 「该回去了,殿下,你现在要是发生什么事可就伤脑筋了。」 穿着暗色神官服的他立刻被黑暗吞噬,消失无踪。 在恢复宁静的陡岸边,蜜芮儿茫然地想着希斯对她说的话。 她对于将来总会回到亚德马利斯的家人身边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疑问,但是这么一来就必须离开李察。不惜离家出走也要追着他的脚步,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想跟他在一起,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想到这么矛盾的事情呢? (怎么办……我没想那么深入……!) 这是最先应该思考的事情,可是蜜芮儿却因为李察的事情占据脑海,没有思绪去想到其他麻烦、现实的事情。 当蜜芮儿因为悔不当初而焦虑时,她的一只手轻轻被握住了。一直凝视着她的李察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从神殿回去后,我会离开离宫。」 「什么!」 「到时候我会带你走。第五师团也差不多要回宫了,我不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还来不及问李察要去哪里就听到他这么说,蜜芮儿惊讶地望着他。 「再这么野放你不管,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呃……野放?把我说的跟猛兽一样。」 「总之你不能再继续卧底调查了。其实我不想就这么让你走,可是今天你要是在这里消失了,一定会引起骚动,所以回到离宫后就跟罗迪恩一起到我身边来,知道了吗?」 「呃……」 明明一样是说教口吻,但是内容却跟以前完全相反,察觉这一点的蜜芮儿愣住了,她无法立刻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时,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了。 「我很抱歉让你陷入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一定很迷惘吧?但是……」 她的双手被紧紧握住,光这样就让她的心跳动不已。 「……请选择我,蜜芮儿。」 听到李察真诚的声音,蜜芮儿杏眸圆瞠地回视着他。过去他只会跟她说「回家」,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可以跟他在一起——是这个意思吗? 「嗯……!」 如果是这样,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蜜芮儿趁着李察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点头,这时就看到李察带着苦笑说: 「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吗?」 李察有点无法置信地喃喃自语,不过随即瞄了眼林子那边,又将视线拉回来对蜜芮儿说: 「罗迪恩来了,我会让他暗中跟着你,你可以放心,不过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包在我身上!」 蜜芮儿很高兴地点点头,跟他道别后便快步冲出去。 回到神殿后的蜜芮儿,目的地还是跟当初的打算一样——神官长的房间。 (李察说他明天会跟贵族们一起见神官长,那么如果能让他立于比较有利的立场会比较好吧,所以我还是得今晚去拜托神官长才行。) 既然都来到神殿,而且连神官长的所在地都知道了,怎么能沉默下去呢?一定要在这里助李察一臂之力。 罗迪恩应该有跟来,可是蜜芮儿没看到他。就在她决定不理会他,一面自己给自己打气,一面要通过回廊的十字路口的时候。 「——是啊,的确是很像。」 她听到感叹的声音,于是回头看。 回廊前的交叉路口站着一名男子,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黑发年轻人。他的脸庞苍白,望着这边的目光一迎上蜜芮儿便浮现温柔的笑容对她说: 「有什么烦恼吗?我看你一脸困扰的样子。」 听到对方亲切地开口这么问,蜜芮儿困惑的回望着对方。认识穿女装的她的人有限,但是——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如果你有时间,我们聊聊好吗?这间房间正好空着。啊,对了……」 以一种遇见故人的态度邀请蜜芮儿的他,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走进旁边的房间。蜜芮儿可以想像他从那问房间走出来时,正好遇到从这里经过的她,可是她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这个只能说是偶然遇到的人对她这么亲切。 过了一会儿走出来的他微笑递出一个平坦的箱子,接着打开盖子说: 「你看,我这里有甜点喔。」 「…………」 为什么她要被陌生人用甜点诱惑呢?太过诡异了,蜜芮儿不禁节节往后退。放在箱子里的那些看起来很高级的甜点真的很好吃的样子,然而蜜芮儿还没笨到会就这样跟他走。 「我不是可疑人物喔,我们曾在亚德马利斯王国见过一次面。」 他摇摇头,对心生警戒的蜜芮儿微笑,接着将手放在胸前向她自我介绍说: 「不过我们没说过话,也难怪你不认得我。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安德鲁·华特伯爵——莎拉·华特的哥哥,这样说你应该就知道了吧?」 突然的见面与自我介绍让蜜芮儿惊讶地盯着他看。 (这个人是华特伯爵?叫希斯绑架我的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他脸上柔和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他给人的印象就是善良、温柔的贵族青年。 「站在这里说话也太杀风景了,不如到里面慢慢聊?」 从她的表 情看来,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吧。华特伯爵再次打开房门邀请她。 蜜芮儿犹豫了。想问他事情也是她来西亚兰的目的之一,可以的话她很想答应他的邀请,但是就这么跟他走,她也觉得太危险了。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温和,可是对方毕竟是曾经绑架过自己的人。 (希斯也说他无法信任……而且李察也要她不能做危险的事情……咦?) 就在她踌躇无法下决定时,忽然发现他的背后有影子在动。 有一名神殿的警备兵站在回廊柱子的后方,看起来不像是躲在那里,反倒像是在告诉蜜芮儿他的存在。蜜芮儿诧异地望着他,看见他快速拉高深戴的帽子,不禁瞠圆了双眸。 (罗迪恩……!原来他伪装成警备兵混进来了!) 知道他实现诺言地守护着自己,蜜芮儿突然觉得有胆量了。既然他在身边,那么就算冒点危险也可以跟情报源接触。蜜芮儿这么心想,答应了伯爵的邀请。 「我带某人来这里……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你,今天真是一个幸运的日子。」 坐在面对面的座位上,华特伯爵似乎很开心地这么说。 伯爵一个个打开放在桌上的甜点盒子,但是看到蜜芮儿的警戒心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于是轻轻摇摇头,展露笑容,接着十分感慨地说: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亚弗列德王太子的订婚宴上。」 「你那么早以前就见过我……?」 「是啊,不过话虽如此,我当时会在那里见到你完全是偶然。当时我看到你很开心地跟你的兄长在说话,很想过去跟你打招呼,可是你的兄长把你藏起来了,艾沙尔伯特殿下还把你带出去。你的兄长讨厌我,不肯把你介绍给我。」 也许是回想起来了,伯爵开心地笑了笑,凝视着蜜芮儿说: 「可是我现在居然能这样,跟那两位一直捧在手心上保护着的你单独说话,我有种赢了的感觉耶。」 「……」 乍看之下似乎人很好,总是带着笑容,彷佛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心——这一点跟佛瑞德有点相似,可是另一方面却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蜜芮儿不知道这样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困惑地开口问道: 「那个,令妹的事情,我很难过……还有那个……很多人都对我说过,不过,我真的很像莎拉小姐吗?」 蜜芮儿小心翼翼地说出那个名字。虽然她不认识她,不过她周围的人大概都知道她。被说神似一个不认识的人一直让她很在意。 「是啊,你很像她,偶尔露出的表情特别像……明明两张不同的脸孔,真不可思议,难怪殿下会喜欢你。」 「殿下指的是李察吧?」 「李察……」 他突然望着附近的烛台,这么喃喃自语。烛火倒映在他的眼眸里,脸上似乎闪过不同的表情,然而抬起头来的他再度浮现笑容说: 「殿下对你也很好吗?」 「呃……这个嘛……思,他对我很好。」 「是吗?的确,他会想对你好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对跟自己杀害的人很像的你。」 由于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蜜芮儿一时之间不懂他说的意思。等到她终于理解了之后,除了惊讶更有一股焦躁,让她不自觉站了起来说: 「那是栽赃,李察没有做那种事!」 面对蜜芮儿努力地想要辩解,华特伯爵只是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蜜芮儿直觉知道,这个人怨恨李察,是误解了还是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她不知道,不过对他而言,妹妹被夺走这件事是事实。 看到蜜芮儿呆愣在原地,他表情平静地开口: 「我的妹妹是艾沙尔伯特殿下的堂姊,同时也是青梅竹马,此外她也是呼声很高的王太子妃人选,殿下的初恋对象。」 「什么……可是我听说她跟吉克——亚弗列德王太子殿下有婚约……」 「后来的确变成那样,不过在那件事之前,她是艾沙尔伯特殿下的王太子妃人选喔。」 看到蜜芮儿沉默不语,伯爵微笑地望着她说: 「殿下并不喜欢你,他爱着家妹,所以想把长得像她的你当作替身,代替莎拉来爱。」 「……」 (跟李察说的不一样……) 她曾经向他本人间过同样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李察确实是否定了,只说把年长四岁的她看作姊姊而已。 从他们的感情很好,再加上她的死因来看,也许她对李察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也说不定,所以当时问他那个问题时就算他给了肯定的答案,蜜芮儿也不会责备他吧。 (……不,还是会觉得青天霹雳吧……) 她曾经向他说过她讨厌当作别人的替身,这可跟当佛瑞德的替身不一样。 蜜芮儿沉思了好一阵子,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不管莎拉是怎样的存在,她的心里都有不变的念头。于是抬起头说: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不管李察是以怎样的目光在看我,他对我好是事实,而我很开心也是无庸置疑的事。」 伯爵看起来有点意外,接着佩服地叹了口气,往椅背靠去。 「乐观的小姐……那你知道殿下跟国王订定密约,要娶亚德马利斯皇家的公主吗?」 「我是听说有这件事,不过如果那位公主是我,李察已经拒绝了。」 「我是讲那之后的事,在拒绝跟你的婚事之后又谈了跟别位公主的婚事。」 「……咦?」 「你以为国王陛下会那么轻易让他离开吗?是场交易喔,他请求援助让他可以当上大公。」 「……」 蜜芮儿再度无言。她其实也知道如果那样,对李察而言是最简单的方法,不过她并没有从李察口中听说这件事。察觉这一点,蜜芮儿有些动摇了。 (……不,就算有这种事,也还没决定啊,只要问李察本人就可以知道来龙去脉,我怎么可能相信这种素昧平生的人说的话……)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动摇,因此她一直保持沉默。这时一直凝视着她的伯爵开口向她提议道: 「只要你跟我走,我能够让你留在殿下的身边喔。」 忽然感觉到这句话的怪异,蜜芮儿抬起头来。 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悄悄占据她的心头。先对她说了那么一段话,就算她相信了,他以为她会就这么跟他走吗? 「……你为什么想带我走?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目的……我比谁都还要替殿下着想,所以才需要你的协助——你的答案呢?」 他缓缓伸出手来,而蜜芮儿只是沉默地望着。 明明怨恨着李察,居然还说出「我比谁都还要替殿下着想」这种话——? (……很抱歉,我听腻了……) 他应该是大公身边的人,对宫廷的事情也很清楚吧.如果跟他走,应该可以获得许多情报,但是至少现在她并没有从他说的话里感觉到他的真心。 「对不起,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走,我很忙。」 「是吗?真可惜。」 「如果伯爵真心站在李察这一边,我会愿意协助你。」 蜜芮儿开口试探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惜的他,不过对方立刻四两拨千斤地说: 「我是啊,由衷的哦,看不出来吗?」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强行带走我呢?之前你不是还叫希斯绑架我吗?」 听见蜜芮儿不断追问,伯爵摇摇头笑了,这似乎是他的习惯。 「我也有不用暴力的方法,譬如,可以在你喝的那杯茶里下即时 性的安眠药,然后只要叫人把睡着的你带走就可以罗。」 蜜芮儿一惊,连忙低头望着茶杯。她想起自己喝了很多,瞬间苍白了脸,这时门一把被用力推开。 伯爵并没有理会冲进来的罗迪恩,只是微笑对着蜜芮儿说: 「只是譬如而已,今天他在,我并不会那么做,不过陌生人给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吃喔。」 他似乎早就察觉房门外投射进来的杀气了。见罗迪恩打算拔剑,蜜芮儿急忙赶到他身旁说: 「等等!不可以,冷静一下!」 蜜芮儿一边冲过去制止,一边回头看着伯爵。要是有个闪失他可就会被杀掉,然而处于这样的状况下,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罗迪恩的存在、说什么他可能会冲进来、以及蜜芮儿大概会阻止他这些事,伯爵似乎都料到了。也许他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 「为什么明知道他在,你还要来找我?」 蜜芮儿谨慎地望着他问。这个吗?伯爵这么喃喃自语,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因为我想见你,我想近距离看看你的脸,听听你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这样吧。」 听到意料外的答案,蜜芮儿有些困惑。她觉得跟刚才不一样,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眸里似乎浮现单纯宠爱的感情,不过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让他宠爱的地方,心想大概是错觉吧。 「最后一件事,我想请你告诉我。你知道李察的弟弟,第五公子现在人在哪里吗?」 「第五公子……不,我不知道。」 伯爵轻轻摇头,微笑凝视着蜜芮儿说: 「很高兴今天能跟你说话,虽然很可惜你不能跟我走……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照我想的去做,蜜芮儿小姐。」 「——罗迪恩,抱歉,让你担心了。」 蜜芮儿走出房间后,轻声向躲在暗处的罗迪恩道歉。刚才华特伯爵是开玩笑的,所以才能平安无事,要是他真的下药了,事情可就严重了。早知道他是敌营的人,就应该多注意一点才对。 「不,是我太草率了,我认定他不会加害您,所以才没阻止您,我应该要更慎重才是。」 如同往常一样稳重地这么说的他,大概是记得蜜芮儿以前曾说过她想见华特伯爵的话吧,所以他才没有阻止。 「罗迪恩,你早知道李察也会来神殿吧?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蜜芮儿会想到神殿来,就是她以为李察无法靠近神殿。虽然就算她知道李察会来神殿,她的 心意也不会改变,只是罗迪恩知道却没有阻止她来,这点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少主不知道能不能跟神官长个别谈话,但的确是想要他当证人,因此我希望米歇尔大人您可以助少主一臂之力。」 罗迪恩淡淡地这么说后,递出一封信。收件人是米歇尔。 「公主殿下托我送回信给您。」 「什么!你见到她了吗?没被团长发现吗?」 蜜芮儿将自己叫做蜜芮儿,是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爵家的女儿,因为某种因素所以潜伏在骑士团里的事情慎重地写了一封信,要求罗迪恩帮忙送去,这不过是昨天的事情。她愈看自己写的文章愈觉得内容荒诞无稽,很担心爱蜜安娜公主是否会相信她,不过她将道谢后接过来的信件打开来看,愈看眼睛愈是发亮。 以「亲爱的米歇尔王子」一文开始的信上写着「我相信你说的话」,虽然看得出来她很可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王子,不过也接受蜜芮儿说等她从神殿回去后会去接她,请她带着宝剑跟她走的要求。 「她说愿意一起去李察那边耶!太棒了!」 保护她的事情跟宝剑让渡的事情都有着落了,只剩下跟神官长的交涉了。 (虽然不该这么说,不过那个可疑的人可是敌人,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神官长站在我们这一边才行……) 想起华特伯爵的脸,蜜芮儿不禁用力握紧拳头。 「……不过华特伯爵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倏地浮现这个疑问,可是罗迪恩只是轻蹙眉头,什么也没说。 奉献神话剧的活动进行了整夜。 种殿正殿前有喷水广场,人们都以各怀心思的姿势聆听着在里面上演的神话剧所传出来的声音。神话剧上演时除了演员以外,其他人不能进入正殿,理由是奉献剧是奉献给神明的戏剧。 表演完的剧团人员多半会回到休息室,但是几乎没有人休息,对他们而雷表演后的酒宴也等于是一种庆典。虽然已到了深夜,然而化身为宴会厅的休息室仍旧是喧嚣热闹。 就在这种情况下,蜜芮儿躲在暗处窥探着她想要去的那栋建筑物。 觉得酒宴太可笑的艾力克斯早就回寝室睡觉了,因此她要偷溜出来太简单了,然而接下来才是问题。 三层楼高的石造建筑周边光是随便数一下就有四道人影。要到神官长房间所在的三楼必须要从正面入口进去才行,但是已经是这个时间了,看起来很沉重的铁门早就牢牢紧闭。 (那也没关系,反正我要用那个进去。) 蜜芮儿眺望着耸立在建筑物旁的树木。她早就调查过了,树木的高度充分可以抵达三楼,而且树枝牢固,攀爬那个跳到三楼走廊对她而言易如反掌,只不过从那里到目的地为止可能免不了要跟警备兵交战。 蜜芮儿目测到树木为止的距离,然后对躲在另一个阴暗处的罗迪恩打暗号。罗迪恩一声不响地打晕警备兵们,蜜芮儿看到他对最后一名动手的同时,以猛然的速度冲了出去。 她冲到看中的那棵树,迅速攀爬上去。虽然穿着女装比较难爬,但是她仍全力以赴,因为要是被人看到就全完了。 她尽可能不摇晃地小心走上树枝,接着奋力朝着三楼的走廊跳过去。这时虽然发出了一点声音,不过她竖起耳朵聆听,没有人发现异状前来查看。 (很好……!) 朝下一看,罗迪恩正将晕倒的警备兵们拉到阴暗处,接下来他会化身为警备兵,负责在正面的铁门前把风。 蜜芮儿脱下鞋子跑在宁静的走廊上,她跑到转角前便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 她发现神宫长的房间前有一名警备兵,正一脸睡眼惺忪地站着。于是伸手探向口袋。她拿出先前捡的两颗石头,用力丢出去。 (——看我的!) 她朝着走廊尽头丢出去,成功丢中墙壁滚落地面,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警备兵闻声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以戒慎恐惧的脚步往那边走去。当他在转角转弯,完全看不到身影后,蜜芮儿便朝着房门一口气冲过去,接着迅速打开门闪进去。 (成……功……了) 她一边努力调整气息,一边环顾昏暗的房间。没错,跟傍晚来的时候是同一个地方,不过神官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休息了,并没有看见人。 「你是谁?」 突然传来声音,蜜芮儿吓得跳了起来。 她慌张地朝那边一看,看到后方幕帘的缝隙中探出一张脸。有着一双迷蒙眼睛的那个人正是神官长本人。察觉这一点后,蜜芮儿急忙走近。 「我很抱歉,没有经过通报就突然闯进来。呃、我不是可疑之人,我只是有事想拜托您,所以才来拜访。」 听到蜜芮儿压低声量这么说,神官长拨开幕帘走向她。神官长看来似乎在休息,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不问理由就要把蜜芮儿赶出去的样子。 「你是哪家的小姐呢?夜这么深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他说到一半,「咦」地眨眨眼说: 「你是刚才 跟第五师团的使者一起来的人吧?咦,可是……这样啊。」 「咦?」 「……你是女孩子吧,货真价实,虽然傍晚我看到你的时候他们说你是实习的骑士……」 被一语道破,蜜芮儿十分惊讶。她现在穿着女装,看起来像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自从潜入骑士团后,她的身分从没被看穿过,因此让她有些动摇。 「您为什么会知道?……啊,该不会是……用超能力……?」 「不不,你怎么看都是一位小姐啊,要是有人说你是男人,那一定是眼睛有问题。请坐,给你倒杯茶吧。」 看到神官长呵呵呵笑得很开心地望着自己,蜜芮儿困惑了。虽然她很清楚自己的造访非常不礼貌,但是从没想到神官长会是这样的反应。 「……呃——神官长,您似乎没有生气,为什么呢?我在这么深的夜里突然闯进来……」 被招待到里面,还倒茶给她喝。蜜芮儿不知道自己会被礼遇的理由,小心翼翼地这么问,就看到神官长喝了口茶,眯着眼睛说: 「半夜有年轻女孩子来私会,没有一个男人会生气的。」 「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 「呵呵,开玩笑的。」 神宫长轻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彷佛想到什么似地倾身向前问: 「对了,这位小姐,你究竟是哪里的谁呢?」 「啊啊,对不起——我是蜜芮儿,初次见面您好。」 「蜜芮儿。最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看到神官长不解地思考着,蜜芮儿有些犹豫,可是在这样的深夜突然闯进来,如果连来历都不愿说明,可能对方也不会愿意听她说话,于是她决定在可能的范围内向对方坦白: 「我是来嫁给西亚兰大公的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爵之女。」 「啊啊……没错没错,咦,那么进宫的人该不会是……」 「是的,那个人其实是替身,我才是真的。但是因为某种因素,我现在隐姓埋名待在第五师团里。」 「……假扮成男人?」 神官长一脸感兴趣地望着蜜芮儿,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看在一般人眼中,这果然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吧。 「嗯嗯。那么这位蜜芮儿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您——跟八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你是说西亚兰政变那件事吗?」 「对,是有关前王太子艾沙尔伯特殿下的事。」 神官长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这个名字对他而雷是熟悉的,但是他没想到会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公爵之女口中说出来,因此觉得诧异的样子。 「我听说他被栽赃杀了自己的堂姊,因此被流放到国外去。我希望您能出面证明他是无辜的,拜托您!」 蜜芮儿以必死的决心这么恳求。她想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能跟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证人之一这样见面了,因为一般人三年才有一次机会能够进入神殿,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神官长端着装有茶的杯子凝视着蜜芮儿,怱地严肃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对她说: 「……你刚才问过我吧?你说你突然闯进来,为什么我没有生气,对吗?」 「咦?对。」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你今晚会偷溜进这间房间,所以我才松懈房间周遭的警备好等你前来。」 听到意料外的这番话,蜜芮儿屏息凝视着对方。知道她今天会来这里的人明明只有她跟罗迪恩而已,不过现在想想,她的确是轻而易举就来到这里了。 「也许我这么说你无法立刻相信……这座神殿里聚集了一些能人异士,其中也有能够看到未来的人,那个人来跟我说过了。」 「……说我会来这里吗?」 「精准一点来说,他告诉我的是『苍月会闯进来』。」 「苍月……?」 没想到有如此神秘的预言,但是蜜芮儿完全听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她觉得困惑时,神宫长缓缓指向窗外说: 「今晚苍月高挂,对吧?在西亚兰的神话里,有个掌握命运的神明,它的象征就是苍月,一 年只高挂三天,算是吉祥物吧。他用这个比喻,很兴奋地向我报告说命运会在今晚出现。」 「呃……我完全没有头绪耶……是不是搞错人了?也许在我之后会有其他人来。」 「别担心,你冷静仔细想想,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蓝色的东西?」 听到神官长安抚地这么说,蜜芮儿双手环胸认真思考了起来。每天穿的制服是蓝色系,但是今天没穿,而她会随时携带的东西只有潜入笔记本,以及—— 「……啊啊!」 蜜芮儿突然将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拉出来,她打开从衣服底下出现的小布袋,从里面取出两个东西。 「这是……『月亮的泪珠』!」 为了还给李察,蜜芮儿总是随身携带着他母亲留给他的耳环。她打开包裹的布,美丽的蓝色石头在淡淡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蓝色的月亮是不是指这个?」 「这是……前大公妃殿下的东西,应该没错。为什么会在你那里呢?」 「李察……呃,艾沙尔伯特王太子殿下送我的,不过我必须还给他。」 正当蜜芮儿反省刚才见到他的那个时候应该还给他时,一脸惊讶地沉默不语的神官长缓缓开口说道: 「蜜芮儿小姐跟殿下是情人关系吗?」 被盯着这么问,蜜芮儿脸红了,眼神四处游离地回答: 「呃……不,不是……」 「哦~~哦……殿下也长大了。」 「不、不是啦!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 「这下解开预言的意思,太好了。命运的确是闯进来了。」 眺望着一脸绯红,仓皇失措的蜜芮儿,神官长看起来很满意地眯着眼微笑。蜜芮儿抚着发热的脸颊,试图想把话题转回来: 「那么,神官长大人,关于艾沙尔伯特王太子殿下的事情,您能够帮他作证吗?」 听到蜜芮儿这么说,神宫长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下来,他回答: 「很抱歉,我现在无法答应你,蜜芮儿小姐。」 「为什么?」 「这事关神殿的机密,我无法告诉你……不过,当时机成熟时我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而且我发誓在那之前我也会站在殿下这一边。」 神官长将手放在胸前,温和地微笑着说。不过几小时前,华特伯爵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不一样的是神官长的话让蜜芮儿感觉到诚实,她认为这个人说的话可以相信。虽然这点让密了一口气,但是她也无法立刻放弃。 「……神宫长大人,我听说您已经被幽禁在这里八年了,你又说有理由不能出面证明艾沙尔伯特王太子殿下的清白。我以为如果是这样,您一定受到很残酷的对待,可是就我所见却不是那样,这是怎么回事呢?」 蜜芮儿提出她一直以来的疑问,她并不是责备,而是单纯觉得不可思议。 神官长有些困扰地顺了顺胡须说: 「说被幽禁了八年,只是单纯被抓住了命脉,没有受到残酷的对待是因为西亚兰人很谨慎……吧。我们也算是神的使者,所以他们没有勇气实际伤害或是迫害我们,因为害怕报应,也因此我们能够安全地过日子。」 「被抓住了命脉是指被秘密亲卫队监视的意思吗?」 「不是……」 神官长依旧困扰地摇摇头,顺胡须的动作也加快了。 「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太详细对你比较 第五章 是敌是友? 回到宿舍换好衣服后,蜜芮儿便前往书记官室。 她在返回宿舍途中在走廊遇见书记官室的室长,室长交代她紧急的工作,要她将放在桌上的文件全都誊写,说是团长交代下来的,因此她只能把副团长交代的报告书先放在一旁。 其实比起这些事,神殿发生的事情更让她挂心。 (希力尔为什么那么说呢?我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吗?希望希斯能追上他……) 在神官长无法当证人的现在,能够拜托的人只有希力尔了。是不是自己应该要留下来找他才对呢? (不过还真是偶然,居然能刚好在神殿遇见他……偶然?如果不是偶然……华特伯爵也去了神殿,说是偶然似乎有些太恰巧了。该不会伯爵说他带去的人就是希力尔……?) 蜜芮儿再怎么埋头思考,还是得不到结果,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团长站在李察这一边,而且跟神官长似乎是朋友。光是知道这一点也是很大的收获,蜜芮儿重振精神,步入书记官室。 里面有劳尔等几名书记官在。蜜芮儿匆忙走到自己的座位,按照指示打开桌上的书信。好不容易才能看得懂的潦草字迹果然正是团长的。 蜜芮儿心想就先誊草稿,于是单手拿起笔开始解读,就在她终于理解内容的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 收件者是秘密亲卫队队长,而内容则是关于爱蜜安娜公主。 『前些日子因为这边的疏忽,没有看到那封书信,真的很抱歉,我已经重新确认内容,因此通知你。公主的暗杀我将依照指示在近日执行。我并没有告知队上,打算以盗贼所为做处理,请你报告大公殿下,万事顺利进行——』 蜜芮儿茫然地读到最后,又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次。 (这是什么啊!) 她无法置信这是那个杰克写的,那个虽然被大公的间谍监视着,仍然从刺客手中救下爱蜜安娜,而且把她藏在某个地方的他。 「——前辈!」 一定是搞错了。蜜芮儿带着这样的想法,颤抖着手跑向劳尔的办公桌。 「劳尔前辈!」 正在振笔直书的劳尔以努牙突嘴的气势抬起头来说: 「吵死了,你想被丢出去吗!」 「这个,你看看。」 看到蜜芮儿脸色大变地递出文件,他看起来很不耐烦地蹙着眉头对她说: 「什么东西?要是又是跟烦恼有关的事情,我会禁止你在这里出入!」 他似乎对于蜜芮儿问他是否有亲吻的经验一事依旧怀恨在心。他一把将东西抢过来看,随即变了脸色。 一脸冷静沉默的他看完之后将信丢回给蜜芮儿说: 「忘了它,要不然就当作没看到。」 「什么……!」 正当蜜芮儿想要抗议时,劳尔目光冷冽地对她说: 「书记官不能在意文件的内容,要是一看到机密事项就骚动,那要怎么工作?而且书记官这个部门也无法成立。不可以有私心。」 「所以看到这种内容的信也不要理会吗?」 「没错,那跟我们没关系,弹劾那个并不是我们的工作!」 直截了当的这段话让书记官室内一片寂静无声。从两人的争吵声中,其他书记官大概也能猜到文件的内容。也许是那样的意识已经浸透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在蜜芮儿这边。 书记宫的职责只是制作、管理文件而已,即使文件的内容背离人道也必须当作没看见。劳尔刚才所说就是这个意思吧。 (有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吗……!) 正因为是保守秘密的机关,所以大家才会对书记官这个职务感到骄傲,而且实际上也如此运作,所以这也许是正确的作法。然而蜜芮儿到底还是无法当作没看到,就算会被说不成熟,无法认同的事情就是无法认同。 蜜芮儿用力深呼吸,拿着信转头就走。 「我知道了——我直接问团长!」 「……米歇尔!」 门关上的时候背后传来劳尔焦躁的声音,但是蜜芮儿并不理会,直接冲出书记官室。 杰克有些惊讶地迎接突然怒吼冲进团长室的实习骑士。 「怎么了?表情那么凶狠的样子。」 看到团长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蜜芮儿更生气了。表面上是那副脸孔,背地里却想着要执行暗杀行动,蜜芮儿的心里涌起一股近似失望的情绪。现在回想起来,蜜芮儿其实是敬爱这位开朗又有些慵懒的团长。 「这份文件说的是真的吗?」 当蜜芮儿将他亲笔写的信丢在桌上时,杰克瞄了眼信,接着又看了看蜜芮儿,最后视线转向站在旁边的副官。 「喂,喂……这么容易就上钩。」 将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的他喃喃地这么说。以为他要装傻,蜜芮儿进一步逼问: 「团长,请回答我!」 「嗯,要是真的,你要怎样?对你有什么不利之处吗?」 「当然啊!请别暗杀!」 「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要被杀了,还问什么理由——」 「谁命令你这么说的?」 杰克往椅子后面深深靠去,笔直凝视着蜜芮儿,不曾看过他如此锐利的视线,让蜜芮儿有些胆怯。 (命令?究竟怎么回事……?) 蜜芮儿搞不懂,望向站在旁边的副团长。原本就冷静的他,今天的眼神看起来更犀利,而且她发现书记宫室的室长也站在房间后方蠢蠢欲动,更觉得奇怪。 这时,劳尔从敞开的大门外冲进来。他一看到蜜芮儿,马上咋了咋舌,随即向长宫敬礼. 「这个笨蛋……!对不起,我马上把他带走。」 「没关系,米歇尔有事找我,我也有事想问他。」 杰克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翘着脚说: 「米歇尔,你在神殿时单独见了华特伯爵阁下,还在半夜偷偷去见神宫长,而且似乎是神殿的警备兵偷渡你进去的……就一个偶然来到这里的失忆者而言,你的人面可真广。」 「……」 「为什么我会知道?很简单,我让伊塞尔斯和艾力克斯监视你,因为我想你可能会在神殿做出什么事情来。我是没告诉艾力克斯情况,只是拜托他看着你,不要让你犯错。」 蜜芮儿在脑海中反覆沉吟杰克说的话,突然觉得背脊冒冷汗。 现在想想,每次单独行动时,艾力克斯总会来找她,那并不是偶然也不是他的好意,而是安排好的,而伊塞尔斯也一直监视着她。 「你试探骑士及佣人们,接近公主殿下,还将说是你姊姊的女人带进来。你的做法算是大胆无畏?还是算愚蠢至极?我一直无法判断,十分烦恼啊。」 感叹地这么说后,杰克脸上的表情顿失。 「米歇尔——你究竟是谁?」 蜜芮儿哑口无言,呆在原地望着团长。 后来她回过神来了,还是只能愣在原地。原来好相处的年轻团长若无其事地接近她,一直监视着她。从他的说法来看,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怀疑着她,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还暗自窃喜成功混入骑士团。 「其实,刚才队上抓到了内奸,就是站在那里的劳尔抓到的。」 杰克轻声说着。 「那个人是大公送进来的,为了窃取第五师团的情报,因为这样,情况变得很棘手。我不能被革职,所以只要有丝毫卧底的疑虑,就必须排除,米歇尔,你也是。」 「什么……?您说米歇尔跟那个家伙是同伙?这个蠢蛋吗?」 劳尔僵硬地看着蜜芮儿,惊讶地大叫。 「不可能!这个笨蛋怎么会是奸细……绝对不可能!」 「没错,我不是大公派来的间谍!」 蜜芮儿苍白着脸往前踏进一步。排除也就是说要除去的意思吗? 「间谍都那么说。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说出你的来历与目的!」 听到杰克的追问,蜜芮儿一惊。如果真的老实坦白自己是应该要嫁给大公的真蜜芮儿,为了追回归西亚兰的王太子,也就是李察来到这里,那会怎样呢?杰克他们看起来跟大公是敌对的,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们是站在李察这一边,而且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打算答应暗杀公主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如果我说出来,你是不是肯放弃暗杀爱蜜安娜公主?」 「口风真紧。」 「因为我也不相信你!嘴里说着抓到大公派来的间谍,但是实际上却打算答应暗杀爱蜜安娜公主,你到底是敌是友,请讲清楚!那么我就愿意回应你。」 听到蜜芮儿突然开口抱怨,杰克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不会是真的想暗杀吧?这封信是为了引诱我的陷阱,对吗?」 蜜芮儿心想确认了这一点后,就要跟对方开诚布公,然而杰克却摇头了: 「有必要我还是会执行。很抱歉,我有比公主殿下优先的人在。」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蜜芮儿张口结舌地盯着他看。没想到他会如此理所当然,断然地宣告舍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直信赖着蜜芮儿的公主只能靠蜜芮儿自己保护了。 「如果你那么打算,那么我会保护爱蜜安娜公主,你想暗杀她,就得先打倒我!」 碰!蜜芮儿往桌上一拍,这么宣言。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劳尔与室长哑口无言地瞪大眼睛,而伊塞尔斯则像是在窥探什么似地直盯着蜜芮儿看。 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承受蜜芮儿视线的杰克,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你要跟我决斗吗,米歇尔?你这么喜欢公主殿下?」 「对,我非常喜欢她!」 呵。团长愉快地放松嘴角,站了起来说: 「我喜欢热情的男人,那么,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就来动一动吧——伊塞尔斯,把那个拿来。」 始终不发一语的副团长听到指示,沉默地走出房间。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团员们,诧异地望着身穿抢眼的服装步向练习场的两人组。 「那是在干嘛?化装舞会吗?」 「大白天就醉了吗?」 正当大家悠哉地这么说着时,获得情报的人插了进来说: 「喂,听说他们要决斗。」 「决斗?谁?」 「团长跟米歇尔!」 听到这句话,他们不解地面面相觎。 「真的?为什么?」 「总之去看看吧!这种事可是千载难逢!」 「我去通知其他人!」 和平且宁静的第五师团突然出了这种事,团员们全都兴奋地往那边跑去。 「——你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吗?」 穿着用金色饰品装饰的红色服装,杰克单手握着剑这么问。 严冬的寒风吹拂过午后的练习场。同样手持着剑,穿着明亮的紫色服装的蜜芮儿顽固地点头回答说: 「只要团长不收回想要暗杀的想法,我就绝对不说。」 他们两人穿着杰克私人的华丽决斗服装,在伊塞尔斯的见证下,面对面握着剑,将拳头放在胸前。不过他们拿的不是真剑,而是木剑。要是造成了致命伤,会影响到之后的拷问,看到团长露出灿烂的微笑这么说,蜜芮儿知道他是认真的,因此也有了觉悟。 戴着跟服装一套的鲜红帽子,杰克毫不隐讳地说: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是相当厉害喔。」 「是啊……似乎是很厉害。」 虽然没看过他挥剑,不过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浑身弥漫着很习惯战斗的气氛,有自信但不掉以轻心,完全无机可趁的样子。虽然都是用木刀对决,但是这可跟与商业区那些不良分子打架的情况不同。 蜜芮儿想起李察要求她不要做危险之事时的表情。然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无庸置疑是危险的吧,因为她现在正要跟成年男子,而且还是堂堂的骑士团团长决斗。 (难道要我明知道他打算暗杀,却一声不吭吗……!) 要是李察人在这里,应该会做相同的事吧,她现在只是代替他应战而已。蜜芮儿在心里这么对李察说,随即将心思转到决斗上。 「你决定了?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喔。」 「……当然。」 看到蜜芮儿点头,杰克满意地环顾四周,大声宣告: 「你们都不准出手!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赛!」 听到消息的团员们陆续聚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成了一道人墙。似乎也是听到消息而赶来的几道熟悉声音传了过来。 「米歇尔?那么疯狂的服装是怎么回事!」 听到艾力克斯哑口无言的声音,提欧则是兴奋地说: 「要比赛吗?大哥穿什么都适合!不愧是大哥!」 「你是蠢蛋啊?为什么米歇尔要穿比赛的衣服?究竟为了什么比赛……什么?决斗?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内情,两人只谈论着服装,不过好像终于从旁人口中得知情况。短暂的沉默后,惊讶地叫喊声不断传来。 「你发什么神经啊!为什么突然要决斗?我真的一点也无法理解你的行为模式!」 「大哥!要打架也说一声啊!我去叫他们过来!」 「那么,开始。」 无视周遭的喧哗,伊塞尔斯冷静地宣布开始。 杰克轻轻扯动右手,将木刀往前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将重心往下移。明明他只是站着而已,蜜芮儿却感觉找不到间隙可攻击,好一阵子蜜芮儿只是握着木刀望着杰克,在察觉对方不会主动攻击后,蜜芮儿决定先发制人。 「呀啊——!」 蜜芮儿大动作劈过去,可是杰克不费吹灰之力就挡住她的攻击。蜜芮儿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方却彷佛纹风不动,脸上还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说: 「那样的剑术是不可能打倒我的……」 他笑了笑,扭动手腕推回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力,可是蜜芮儿却被那力道轻而易举地打飞出去,跌落地面。 (……好强!) 蜜芮儿吐掉跌倒时吹进嘴里的沙子后,连忙重新面对他。他的腕力跟她的截然不同,老实说,她没想到他们相差这么多。 「怎么了?结束了吗?」 听到对方扫兴地这么说,蜜芮儿瞪着他站起来说: 「还没还没——!」 她一边呐喊,一边以比刚才更大的力道攻击。再次轻而易举地挡下攻击的杰克轻轻收回上半身,拨开交错的木刀。反动突然消失,蜜芮儿往前倒去。 「像你这么热情的年轻人,我个人是非常喜欢!」 杰克突然垂下剑,指着蜜芮儿的鼻子挑衅地继续说: 「不过,是我的错觉吗?你的气势似乎只在嘴上。你这样老是跌倒,可是永远无法守护公主殿下哦。」 「……」 被说只是嘴上谈兵,蜜芮儿气极了。打算要配合暗杀公主的人没资格那么说她。 「——大哥!我们来帮你了!」 传来勇猛的声音,蜜芮儿惊讶地往那边望去。带着小弟军团赶过来的 提欧一副马上要加入战局的模样。 「不可以!」 蜜芮儿脱口这么呐喊,就见他立刻停止了动作。在不稳定的气氛下脱着上衣的小弟们也一脸意外。 「男人间的决斗你们不要插手!否则就全部开除!」 「大哥……!」 「可是大哥……!」 小弟们害怕起蜜芮儿的严厉,看来大哥的开除宣言效果比想像中的好,每一双原本打算加入战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最后彷佛受不了似地将头抵在旁边的树木上说: 「我看不下去啦!可是我也不想被开除!」 「唉唷,大哥——!」 不理会努力压抑想要帮助她的他们,蜜芮儿站起来后便重新握好木刀,直盯着对方说: 「我是不是只有嘴上说说?待会你可别哭丧着脸!」 听到实习生不知天高地厚地这么说,杰克呵了一声,愉快地扬起嘴角。 当罗迪恩听说这件事,连忙赶到现场时,决斗已经进入佳境。 他并没有怠慢护卫的工作。因为少主说从神殿回来后就要把蜜芮儿接回去,为了这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他去寻找可以让蜜芮儿马上就能适应的秘密房间。 没想到一回到宿舍,居然就听说蜜芮儿正在跟团长决斗。他半信半疑地赶过去一看,穿着异常鲜艳的服装,全身沾满泥沙的她真的拿着木刀跟团长对峙着。平常并不会随便惊讶的他,对这件事有些——不,是相当惊讶。 他急忙拨开在旁边吆暍的团员们,挤到前面去。看着不知道是第几回果敢地攻击,又轻而易举被推倒在地的蜜芮儿,罗迪恩立即握住剑柄。 「——!」 正在他打算拔剑的瞬间,突然有人用力压住他的手。一看,伊塞尔斯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旁,视线仍望着决斗中的两人。 「别,现在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罗迪恩不理会伊塞尔斯冷静地制止,仍打算拔剑。大概是看穿他的焦躁,伊塞尔斯转头看着他说: 「你是第三人?」 「……?」 望着冰冷的视线,罗迪恩顿时用力握紧剑柄。他迷惑该不该在这时与他交战,虽然有战胜的自信,然而却是最下下之策,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有谁以间谍的身分在旁边看着。 好吧,是生是死,只能赌一赌了。 「——我是索拉利亚子爵家的人。」 听到罗迪恩压低声量这么说,伊塞尔斯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似乎是察觉那是王太子奶妈老家的爵位。 「……米歇尔也是相关的人?」 「对,我们不是敌人,请立刻住手。」 一时响起欢呼声,他们两人同时望向那边。 跌倒在地上的蜜芮儿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放弃了吗?米歇尔?」 看到她不仅没有想要站起来,甚至一直呆坐着不动,杰克开口这么问。望着丝毫没有反应的蜜芮儿,他放下剑:心想是到此为止了吧。他说: 「你的活力与男子气概是一等一,但是……修练不足。如果你真心想要保护自己喜爱的女孩,就必须先认清自己。」 语重心长地说出这段话的他,似乎已经忘了这是一场攸关间谍疑云与暗杀计划的决斗,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你的毅力我很佩服,但是……」 此时依旧低着头的蜜芮儿,眼角闪过一道光芒。她确认对方来到身旁,抓准时机,一回头便抬起手。 「看招!」 「哇啊!」 蜜芮儿撒去一把碎石子,逼得杰克蹒跚地往后退。这时蜜芮儿跳了起来,挥动木刀进攻。 「呀啊——!」 杰克惊讶地瞠大了双眼,但是总算也挡住了蜜芮儿的攻击,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跟之前不一样,已经不是从容不迫的防御。看到团长差一点被袭击,周围的骑士们开始喧嚷。 「你……这是骑士的决斗,你怎么可以使出卑鄙的手段!」 听到杰克愕然地这么叫,蜜芮儿哼了一声说: 「我现在没那个余力去想是不是卑鄙,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赢!我绝对不能输给要配合暗杀的人!」 这么勇敢的宣言让杰克的表情变了。参杂着嘲弄的眼神彷佛对蜜芮儿改了观,变成带有欣赏的目光。 观众方面也传来了欢呼声: 「大哥!我服了,太厉害了!」 「男人中的男人!我迷上你了!」 「太好了,给他好看!……对了,他们在比什么?」 应该是攸关性命的决斗,却因为杰克的放水与蜜芮儿自暴自弃的攻击状况,似乎缺少了紧张感,围观的骑士们也彷佛在看什么余兴节目似的心情。 认真的只有蜜芮儿一人。腕力与剑术她赢不了,如果不用沙子扔他的眼睛或是其他什么招数,她永远都无法获胜。这场比赛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赢。 「哼!」 当蜜芮儿接着使出第二个秘密绝招——扔石头时,就看到杰克嘴里喊着「好痛!」,并将手举起来挡在脸的前面说: 「小子!别扔石头,很痛耶!这可不是小孩子在吵架!」 「你看招吧——!」 蜜芮儿无视他的抱怨,奋力出击,然而就在惊险一瞬间被避过,太过用力的蜜芮儿因而跌向前方。 「啧……就差一点点!」 情势扭转,成为节节败退一方的杰克目瞪口呆地望着不甘心地咋舌的蜜芮儿。就算是攸关性命,她对这场胜负的执着也太不寻常了。 就在团长这么想的同时,蜜芮儿也正在思考该不该使出下一个秘密绝招。 「看来必须要使出最后绝招了……」 「……我怎么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胯下……」 「虽然妈妈说非到生死关头不能使用这一招……」 当蜜芮儿摇摇晃晃地起身,再度握好木刀时。发现她的剑梢指着什么地方,杰克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喂,可别这样,别冲动!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轻重吧?」 对手完全畏缩了。蜜芮儿在突袭途中再度握紧木刀。假装要攻击下半身,趁着对方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将目标改为攻击上半身。 「喝——!」 本以为这次会给予致命的一击,不过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就挡住她的攻势。缠斗着的双方互相牵引,牢牢地互瞪着。 就体力而雷,多次攻击又多次跌倒的人明显消耗掉许多,然而她虽然喘息着,眼神的力量却依旧强烈。杰克诧异地瞅着这样的蜜芮儿问: 「你为什么不肯放弃?你应该知道你绝对赢不了我吧?」 「那团长为什么不认真呢?你该不会在跟我玩吧?」 「哎呀,被你看穿了吗?唉唷,最近的年轻团员连这种格斗都不肯陪我——」 「请别愚弄我!」 听到蜜芮儿咬牙切齿地呐喊,杰克带着挑衅的笑容俯视蜜芮儿说: 「我并没有愚弄你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动机罢了。」 「动机?」 「没错。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热情——是谁让你鞠躬尽瘁的奉献。」 「热情……?」 这还用问吗?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以用这个名词来称呼,不过她的心情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短兵相接的手用力使劲,蜜芮儿瞪着杰克回答说: 「我只是想帮助某个人,所以我没空当大公的卧底,而且我死也不会成为伤害我最重要的人的走狗。」 「……」 杰克嘴角的 笑容突然消失,他用一种彷佛要看透她心里深处的冷冽眼神直盯着蜜芮儿。但蜜芮儿没有说谎,她的心意也是真诚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所以也堂而皇之地瞪回去。 杰克忽地一脸扫兴的模样。见对方的木刀突然失去力道,蜜芮儿诧异地抬起头。 「算了——不打了。」 「啊?」 「突然觉得……做这种事真无趣。」 他这么喃喃说着,放下手中的木刀。接着拿下帽子随手一丢,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伊塞尔——斯!」 他突然这么大叫,开始对着正在回收他随手扔出去的帽子的副团长抱怨: 「这小子明明这么可疑,可是眼神却完全没有说谎,而且这么单纯,大概也没有搞鬼的小聪 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子究竟是谁?」 「喂!你说谁单纯?」 制止打算回嘴的蜜芮儿,服从罗迪恩的伊塞尔斯一脸冷静地望着团长说: 「看来误会大了——你对他的误会。」 换好衣服、整理好仪容的两方重新在师团长室会谈—— 杰克断言不会回应公主的暗杀命令,这时蜜芮儿终于明白他是真正的反大公派,于是一脸悲怆地坦白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过去真的很抱歉……我说我失忆了,其实是骗你们的。」 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望着蜜芮儿的杰克很干脆地点点头回答: 「嗯,我知道啊。」 「什么?」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倒是你的迟钝实在让我太惊讶了。算了不说这个,还是快点说出你的事情吧。」 杰克叹息着催促,蜜芮儿虽然心里不解,但是还是点头,开始说明她从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来到这里的经过。 听完所有的事情后,杰克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开口说: 「……咦?那么你会来到这里完全是偶然?」 「对。」 「从亚德马利斯来?偶然被我们捡到,于是利用这个机会偷偷探查西亚兰方面的动向?而且是为了王太子殿下?」 杰克愣愣地一一确认。看着不知为何似乎大受打击的他,蜜芮儿虽然心中感到诧异,但也点头回应说道: 「是啊,没错。」 瞠目结舌地凝视着蜜芮儿的杰克突然砰地一声打在桌上,倏地站起来说: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讲——!害我还胡乱猜疑,不是很丢脸吗!」 「什……我怎么可能说!我以为你是敌人啊!」 突然被斥责,蜜芮儿气愤地回嘴。的确,当她知道他们不但不会暗杀爱蜜安娜,而且还在暗地里计划推翻大公时,她是有想过早知道应该要早点坦白自己的身分,但是——这全都是知道他们不是敌人的现在才有的想法。 呆站着的杰克摇摇晃晃地瘫坐在椅子上,最后双手捣住脸说: 「伊塞尔斯……我觉得好无地自容……我还自以为是地摆了那么多架子……」 「是啊。」 听刹部下冷漠的回应,杰克懊恼地拍桌怒吼: 「你那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是怀疑他!你还不是帮我监视米歇尔!至少安慰我一下吧!」 「谢了,米歇尔,你是亚德马利斯的那一方派来的?」 无视于上司的抗议,伊塞尔斯继续询问。蜜芮儿思考了一下,觉得目前公开自己的身份似乎还是不太妥当,于是决定还是稍微隐瞒。 「我是跟伯恩哈德伯爵有关的人。」 「伯恩哈德伯爵不就是——我记得他的父亲是国王的弟弟,所以这就表示,国王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这点我不清楚,因为我不是奉国王的命令行事。啊,不过吉克……王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这件事。」 「那么,你跟神官长及华特伯爵接触的原因是什么?」 跟因为推测错误而沮丧的团长不一样,副团长的追问虽然淡然,但是也无懈可击。 「会跟华特伯爵见面真的是偶然……他希望我投入他的阵营,我当然拒绝了。而去见神宫长是为了拜托他证明艾沙尔伯特殿下的无辜。」 伊塞尔斯冷静地继续发问: 「伯恩哈德伯爵目前还停留在离宫——我能去询问你的身分吗?」 「……当然。」 虽然对此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蜜芮儿还是点头答应了。他们也有生命安危上的顾虑,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原本以为是间谍的蜜芮儿,因此现在她只能祈祷威福利德的说词会跟她说的一致了。 当副团长立刻去安排使者的时候,蜜芮儿再度将注意力转回沮丧中的团长,问道: 「不过团长,为什么大公会派卧底来监视你呢?结果间谍到底是谁?」 「嗯,是劳尔独自找出来的,他上次因为那封关于公主殿下的文件一事被你怒斥,似乎让他很懊恼。那家伙也有很令人钦佩的骨气。」 「啊……劳尔前辈果然很在意……但是他能找出间谍来,真的很厉害耶!然后呢?到底谁是卧底?」 「是杰罗姆。」 听到书记官前辈的名字,蜜芮儿瞠圆了双眸。她不常跟他说话,不过他看起来是很普通的一个人。现在想想,当她针对潜入神殿的任务书写文件时,他不断地针对内容追问。 「因为我被大公盯上了。」 杰克撑着下巴,彷佛事不关己地继续说着。当蜜芮儿投以询问的目光时,就看到他微微抬起手说: 「因为我是艾沙尔伯特殿下离开西亚兰那天晚上最后见到的西亚兰人,或许他以为我知道殿下的去向,也或许他想问我为什么让殿下活着逃出去吧,总之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我,而且我是前大公殿下的骑士,他大概认为我跟殿下接触是有什么意义吧。」 「有吗?意义。」 「算吧,我从皇宫里拿出钥匙交给了殿下。希望钥匙至今仍在殿下手上就好……」 听到他回想起似地这么喃喃说着,蜜芮儿既惊又喜地倾身向前。他说的应该是有一天李察拿给她看的藏宝箱的钥匙吧? 「你说的是藏宝箱的钥匙吗?有个像花瓣的把柄,小小旧旧的钥匙!」 「没错……你知道?」 「他给我看过,他说是藏宝箱的钥匙,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听到这个,这次换杰克惊讶地倾身向前说: 「你见过殿下本人?」 「见过。」 「……你该不会其实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看到蜜芮儿反射性地点头,杰克目瞪口呆地开口确认。蜜芮儿摇摇头,接着问出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我听说你的父亲跟兄长都离开了军职,只有你一个人独自留下,这一切都是为了艾沙尔伯特殿下吗?」 刚开始听说这件事时,蜜芮儿就觉得有些奇怪。违背家族意愿留在现任大公身旁的团长当时似乎受到很大的抨击,可是他本人却没有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的样子,那么他又为了什么要留在军中呢?这点让蜜芮儿不解。不过现在了解情况了,也就大概能想像得到了。 果然没错,他一脸严肃地点头说: 「要反抗基尔福德抽身离开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一旦殿下回来后,要是宫廷跟军队全都被基尔福德握在手中,就必须花费很大的工夫,既然如此,那么就算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只要能留在内部,多少能对殿下有些帮助。因为这样,我表面上要装作服从大公才行。只是最近他似乎对我很不信任,还为了试探我下命令要我暗杀公主。」 「原来如此……你的立场也很为难。」 因为如此,所以才会下了好几封暗杀公主的文件给团长,可是团长并没有遵从,到现在还藏匿着公主,这对他而言应该是很危险的事。 「团长你说有比爱蜜安娜公主优先的人,指的就是艾沙尔伯特殿下吧?所以你才说有必要的话你会去暗杀……」 「我是说有必要的话。如果能保护爱蜜安娜公主,让她站到王太子殿下这一边来,会对殿下有利,我怎么可能主动回应暗杀命令呢!」 那么你为什么要说出那种欺骗我的话……蜜芮儿心想。看来就只是为了问出自己的来历,才丢出那样的理由来吧。她想起自己不停被推倒在地的那场决斗:心底就涌起微妙的感觉,不过还是很高兴他不是那种坏人。 「那么,团长真的是拥护艾沙尔伯特殿下的吧?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八年前的那个暴风雨的夜里,我在即将出国的殿下面前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等待殿下回国,希望那把钥匙能保护殿下,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哇啊……!」 看到蜜芮儿不自觉瞠目结舌,知道自己有点脸红的团长得意地笑着说: 「酷吗?」 「超酷!」 蜜芮儿握紧拳头点头。她想像杰克跪在年幼的王太子面前发誓的情景,内心十分感动。他从那个时候就如此效忠李察直到现在,实在是太值得钦佩了。 看着一脸满足的团长,以及以尊敬的眼神着迷的望着团长的蜜芮儿,冷静地站在旁边的副团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本就以为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如今再度确认,让他只能摇头。 「——那么,殿下现在人在哪里?」 听到伊塞尔斯的提问,原本站在墙边沉默等待的罗迪恩这才首次开口: 「殿下为了跟神官长大人的会谈,目前人在神殿里。」 「结束后会回到这里来吗?能不能安排我们见殿下?」 「我会安排。」 沉默寡言的两人的对话非常精简,就这么结束了。 尚因为年轻时的团长而感动中的蜜芮儿听到神官长几个字,倏地被拉回现实。她今天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 「团长你真的真的真的是拥护艾沙尔伯特殿下的吧?」 听到蜜芮儿执拗地确认,杰克不满地蹙眉道: 「真是个疑心病重的家伙,看到我这么清澈的眼眸你还不能相信吗?」 「不是,其实因为那件事,我跟公主约定好了,她会带着宝剑来我这边,我会带她去找艾沙尔伯特殿下。」 「原来是这样,那么动作要快一点比较好。需要我发出传令吗?」 「啊,不用了,会合的地点跟时间都已经说好了!」 因为发生跟团长决斗这种不在意料内的事情,因此时间有些紧迫。蜜芮儿慌张地告知此事后,便催促着罗迪恩冲出师团长室。 当两人心情振奋地离开后。凝视着紧闭的门扉,伊塞尔斯喃喃地说: 「但是,谜团是愈来愈多了,私人方面的。」 「怎么说?」 「伯恩哈德伯爵这种身分的人身边应该有许多人才,没必要送米歇尔这种人来才是。」 「大概正好只有那小子有空吧。」 团长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回应副团长的疑问。没想到米歇尔不但不是敌人,而且因为他的关系,也许能跟多年想望的王太子取得联络,这点让他觉得庆幸。只不过推理失准这件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居然剪掉头发来做这种事……不知道该称赞她有勇气,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你在说什么?——喂喂,干嘛用那种瞧不起的眼神看我?」 看到哑口无言的冰冷目光,感到讶异的杰克正打算问个清楚时,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敲门声,传令兵冲了进来说.. 「报告!伯恩哈德伯爵阁下说要见团长——」 「她绝对不是有问题的人!随便你们要确认身分或什么都可以,随便你们问。」 看到一边呐喊着走进来的物体,杰克瞠目结舌。上气不接下气的那个物体看起来像是有着白色毛发、双脚步行的老虎—— 「……您该不会是伯恩哈德伯爵阁下吧?」 「没错!蜜芮——不,她现在叫米歇尔吧,她人在哪里?」 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的他,似乎听了副团长派出去确认蜜芮儿身分的使者的话后,便专程赶来这里。看到他不安地寻找米歇尔的模样,杰克恭敬地回答说: 「米歇尔刚才因为另一件事情,我派他去找公主殿下了。」 「是……是吗?她不在啊……亏我还专程穿这个要来给她看……」 杰克兴趣盎然地望着一脸失望的伯爵说: 「阁下,您穿的这套衣服是您私底下的兴趣吗?」 「嗯?这个吗?这个是——」 正当伯爵得意地要开始说明之时,门再度被推开,另一名传令兵冲了进来。 今天还真忙碌。只不过传令兵说出口的却是麻烦的访客。 「报告!大公殿下的秘密亲卫队来了!」 听到传令兵一脸苍白地这么说,杰克一点也不掩饰内心觉得麻烦的念头,喃喃地说: 「唉,又没有找他们,为什么他们这么无孔不入呢?」 「他、他们说要抓团长大人。」 「……你说什么?」 传令兵面对蹙起眉头的团长,继续传达留言: 「还有——他们说要包围公主殿下的居所,要我们不能插手,如果我们妨碍他们,就要把第五师团的人全都关进监狱或是处死——他们说这是大公殿下的命令……!」 听到传令兵含泪的报告,杰克与伊塞尔斯迅速地互望。 「罗迪恩,这下我们又多了一个好消息可以带给李察了!」 离开师团长室后的蜜芮儿兴奋地抬头望着旁边的人说。 虽然相当危急,但是总算是达成了拉拢团长的目标,接下来就等李察平安从神殿回来了。 「是,不愧是米歇尔大人,我甘拜下风。」 「不过要是李察知道了,一定又要念我了,你要替我保密喔。」 「好的。」 听到罗迪恩的回答后,蜜芮儿将头转回正面说: 「好,接下来是爱蜜安娜公主!」 蜜芮儿雀跃地这么宣言后,两人便急忙往公主暂居的宅邸走去。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非常感谢您阅读《替身伯爵的求婚》。 过去几集也许是主角太勇猛了,连主题也不像是少女小说,而这回则罕见地出现了少女的感觉,真是无限感慨。 对了,本集的主题在决定是「求婚」之前的临时主题是「对决」,所以书中在许多地方出现了许多的对决。 而跟这个有关联的是过去只出现名字的人,在这集里面终于登场了。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他跟蜜芮儿放在一起,最后终于写出来了。 此外还有好久不见的人也出现了。西亚兰篇全都是男生,个性一如以前的她能够出现,我写起来也很开心,不过因为故事发展的缘故不能让她出现太久,这点让我觉得很可惜。 接下来有几点通知: 首先,系列的第二集《替身伯爵的结婚》已经要出广播剧cd了!在《冒险》中没有登场的第二王子这次也会出现喔。 第二,由柴田五十钤老师作画,连载在《beans a》的漫画版将在二月二十六发行漫画第一集!这是一本少女成分居多,非常可爱,而男性们有些很酷,有些让人觉得很闷热,感觉非常捧的漫画,请大家二疋要捧场阅读喔。(台湾角川目前已出版漫画版一至三集) 我在一月二十八日发行的《beans a》 vol.12里发表了一篇短篇,写到蜜芮儿在民间的日常生活,如果大家有兴趣也请踊跃阅读喔。(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ぎしきよつこ老师,封面的超有男子气概的团长跟副团长,还有太可爱的蜜芮儿我都保存下来了!感谢您在百忙之中的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我的情绪又很低落,很多事都麻烦你关照,真的很对不起。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我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我今年也会跟去年一样,不,我会比去年更努力,请大家继续支持我!那么,期待下次再见到大家了。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非常感谢您阅读《替身伯爵的求婚》。 过去几集也许是主角太勇猛了,连主题也不像是少女小说,而这回则罕见地出现了少女的感觉,真是无限感慨。 对了,本集的主题在决定是「求婚」之前的临时主题是「对决」,所以书中在许多地方出现了许多的对决。 而跟这个有关联的是过去只出现名字的人,在这集里面终于登场了。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他跟蜜芮儿放在一起,最后终于写出来了。 此外还有好久不见的人也出现了。西亚兰篇全都是男生,个性一如以前的她能够出现,我写起来也很开心,不过因为故事发展的缘故不能让她出现太久,这点让我觉得很可惜。 接下来有几点通知: 首先,系列的第二集《替身伯爵的结婚》已经要出广播剧cd了!在《冒险》中没有登场的第二王子这次也会出现喔。 第二,由柴田五十钤老师作画,连载在《beans a》的漫画版将在二月二十六发行漫画第一集!这是一本少女成分居多,非常可爱,而男性们有些很酷,有些让人觉得很闷热,感觉非常捧的漫画,请大家二疋要捧场阅读喔。(台湾角川目前已出版漫画版一至三集) 我在一月二十八日发行的《beans a》 vol.12里发表了一篇短篇,写到蜜芮儿在民间的日常生活,如果大家有兴趣也请踊跃阅读喔。(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ぎしきよつこ老师,封面的超有男子气概的团长跟副团长,还有太可爱的蜜芮儿我都保存下来了!感谢您在百忙之中的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我的情绪又很低落,很多事都麻烦你关照,真的很对不起。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我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我今年也会跟去年一样,不,我会比去年更努力,请大家继续支持我!那么,期待下次再见到大家了。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非常感谢您阅读《替身伯爵的求婚》。 过去几集也许是主角太勇猛了,连主题也不像是少女小说,而这回则罕见地出现了少女的感觉,真是无限感慨。 对了,本集的主题在决定是「求婚」之前的临时主题是「对决」,所以书中在许多地方出现了许多的对决。 而跟这个有关联的是过去只出现名字的人,在这集里面终于登场了。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他跟蜜芮儿放在一起,最后终于写出来了。 此外还有好久不见的人也出现了。西亚兰篇全都是男生,个性一如以前的她能够出现,我写起来也很开心,不过因为故事发展的缘故不能让她出现太久,这点让我觉得很可惜。 接下来有几点通知: 首先,系列的第二集《替身伯爵的结婚》已经要出广播剧cd了!在《冒险》中没有登场的第二王子这次也会出现喔。 第二,由柴田五十钤老师作画,连载在《beans a》的漫画版将在二月二十六发行漫画第一集!这是一本少女成分居多,非常可爱,而男性们有些很酷,有些让人觉得很闷热,感觉非常捧的漫画,请大家二疋要捧场阅读喔。(台湾角川目前已出版漫画版一至三集) 我在一月二十八日发行的《beans a》 vol.12里发表了一篇短篇,写到蜜芮儿在民间的日常生活,如果大家有兴趣也请踊跃阅读喔。(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ぎしきよつこ老师,封面的超有男子气概的团长跟副团长,还有太可爱的蜜芮儿我都保存下来了!感谢您在百忙之中的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我的情绪又很低落,很多事都麻烦你关照,真的很对不起。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我献上最诚挚的感谢。我今年也会跟去年一样,不,我会比去年更努力,请大家继续支持我!那么,期待下次再见到大家了。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非常感谢您阅读《替身伯爵的求婚》。 过去几集也许是主角太勇猛了,连主题也不像是少女小说,而这回则罕见地出现了少女的感觉,真是无限感慨。 对了,本集的主题在决定是「求婚」之前的临时主题是「对决」,所以书中在许多地方出现了许多的对决。 而跟这个有关联的是过去只出现名字的人,在这集里面终于登场了。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将他跟蜜芮儿放在一起,最后终于写出来了。 此外还有好久不见的人也出现了。西亚兰篇全都是男生,个性一如以前的她能够出现,我写起来也很开心,不过因为故事发展的缘故不能让她出现太久,这点让我觉得很可惜。 接下来有几点通知: 首先,系列的第二集《替身伯爵的结婚》已经要出广播剧cd了!在《冒险》中没有登场的第二王子这次也会出现喔。 第二,由柴田五十钤老师作画,连载在《beans a》的漫画版将在二月二十六发行漫画第一集!这是一本少女成分居多,非常可爱,而男性们有些很酷,有些让人觉得很闷热,感觉非常捧的漫画,请大家二疋要捧场阅读喔。(台湾角川目前已出版漫画版一至三集) 我在一月二十八日发行的《bean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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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男人,必须要强悍且崇高,如同山林之王——熊、猛兽之王——狮子,还有东大陆霸者——老虎……我想要像它们一样强悍,于是想先从外型开始朝着理想的男人形象前进,每天都在做尝试,这绝对不是游戏!」 「原来如此,那真是颇为用心。」 杰克一脸了解地附和着,一边悄悄地招来副团长。他仍旧带着笑容点头敷衍针对玩偶装讲个不停的伯爵,一边沉声对来到身旁的伊塞尔斯下指示: 「——马上把伯爵阁下带离这里,途中找个好藉口让他把衣服换掉,他穿那样太显眼了。」 瞄了眼团长拿在手上的信件——大公亲卫队寄来的联络事项,伊塞尔斯不发一语,眼神变得严厉。杰克微微点头说: 「这封信件上说伯爵阁下是冒牌的,他们要抓的对象不只我,还有阁下。」 「冒牌……?」 「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无论如何他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使者这一点无庸置疑,所以绝对不能把他交给亲卫队。平安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你要马上回来,听说他们要点名,拿第五师团的名册对照,只要少一个人就要处罚所有人。」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回来要求书记官室提出名册。」 没时间问明详情,必须要尽快采取行动,于是伊塞尔斯走向仍在喋喋不休的伯爵身旁。 「——喂,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穿着那么可耻的样子到处乱跑!」 突然,一名金发美女伴随着尖锐的声音走进来。是米歇尔的「姊姊」。她似乎跟伯爵也很熟识,讲话毫不留情面,让伯爵听了瞠圆双眸怒斥: 「什么可耻!这可是我的战斗装耶!」 「罗嗦!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行随便走动,害我还得一直出来找你,你能不能也替我想想!」 「啊,小姐来得正好,其实现在情况有些糟糕。」 杰克轻轻举起手,介入他们两人之间。没时间了,杰克简单说明现在的局势,并告知因为被当作目标,所以希望他们能离开这里。 两人都一脸惊讶地听着,最后伯爵严肃地自告奋勇说: 「要击退坏人吗?好,就交给我吧!」 「能交给你吗!」 一个拳头就这样挥过来,伯爵捂着头大叫: 「放肆!你做什么!」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要避难到哪里才安全呢?」 漠视伯爵的抗议,金发美女这么询问。杰克先说明会让伊塞尔斯负责带路,接着又带着爽朗的笑容保证说: 「不用担心,小姐,我不会让他们动到你或伯爵阁下一根汗毛的。」 「是吗?那就拜托了。对了,我那个蠢小弟呢?」 听到金发美女大喇喇地这么问,杰克想起她的「弟弟」、他的那个部下正往哪里而去,不禁与伊塞尔斯互看了一眼。 据说那间房间就在穿过只有大公家的人才知道的密道后方。蜜芮儿一面惊讶厚实的墙壁里居然是一条密道,一面跟罗迪恩结伴前往与爱蜜安娜约好的地点。 「因此爱蜜安娜公主也知道那间密室,才会指定那里做为秘密会面地点……」 据罗迪恩所雷,这座宅邸占地十分广大,而且为预防敌人来袭,还设置了许多机关。因此除了这条通道之外,还有无数条密道。此时为了避免迷路,两人在昏暗的通道里步步为营。 「哇啊……那是什么?」 路尽头的左右两侧还有通路,那里有十座以上约人两倍高的老爷钟,每一座都以等间距并排着。也许是没有上发条,指针都是静止的。四周感觉诡异,却也弥漫着庄严的气氛。 「那是少主曾祖父的收藏品,不过因为地点的关系,时钟功能被停掉了。少主小时候常常躲在里面玩捉迷藏。」 「那一定很好玩!我可以理解他想躲进去的心情。」 蜜芮儿眺望着老爷钟耸立的通道,点头这么说。 罗迪恩就在这样的气氛下,一边说着李察年幼时的事情一边往前走。虽然吊挂式的楼梯、墙壁上的密门等,一路上都是蜜芮儿以前没看过的东西让她觉得很惊奇,但是一想到李察小时候曾在这里玩过:心里便很不可思议地涌现一种怀念的心情。 「——这里就是跟公主殿下约好见面的地方。」 打开通道前方的门,里头似乎是一间起居室。空间并不大,有桌椅,墙壁上还悬挂着肖像画。但是还没看到公主。 「刚才跟团长决斗,我还以为会迟到……看来还来得及。」 话虽如此,她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吧。正当蜜芮儿想坐下来等待时,站在墙边的罗迪恩突然指着旁边说: 「这是少主小时候测量身高的记号。」 「真的吗?在哪里?这个吗?哇啊……」 看到墙壁上罗迪恩指出来的痕迹,蜜芮儿不禁感叹了一声。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只到自己肩膀附近的记号说: 「这么小啊……这个时候他几岁呢?」 「应该是十岁左右,大公一家人最后来这座离宫时测量的。」 「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罗。」 这十年来李察经历过的事情是蜜芮儿怎么也无法想像的吧。稚嫩的少年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走过来的呢?她只认识如今已长大成人、必须抬头仰望的他,然而这样的念头突然袭来,让她突然有些在意。 「这是少主的妹妹,玛莉露夏殿下的记号。」 听到罗迪恩的声音,蜜芮儿倏地回神。李察身高的记号旁边,比较低的位置上有几个记号。 看到在比李察的记号还要低很多的那些,蜜芮儿不自觉露出笑容说: 「好小……是啊,都说是十年前,那么瑟西莉亚公主也才四岁……可是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记号呢?」 旁边李察的记号只有三个,但是瑟西莉亚的却有将近十个。 「玛莉露夏殿下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常常来这座离宫静养。虽然少主会在忙碌之余抽空来看她,但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兄妹俩一起度过的时间并不多。公主殿下很珍惜跟少主一起测量身高的回忆,经常一个人来这里,每次来都会测量身高。」 「这样啊……」 那样年幼的小女孩怀抱着跟兄长的小小回忆,一个人在这里测量身高。想到这里,蜜芮儿觉得感同身受。 (我懂,因为我也跟佛瑞德测量过身高。虽然后来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测量而已……) 看着刻在房间柱子上的记号,想着佛瑞德现在应该有多高时,心里就觉得寂寞。回想至此,蜜芮儿突然很想见佛瑞德。 (那小子现在安全无恙吧?见到大公了吗?没发生什么事吧……) 虽然担心他,但是她怎么也无法想像佛瑞德那种个性会在敌人面前吃亏。她心想佛瑞德应该跟往常一样战斗力十足,于是放下心来了。 「李察一定也知道瑟西莉亚公主的心意,因此在亚德马利斯的时候才会那样呵护她……」 「是。这边是 刚才看到的大公殿下与大公妃殿下的记号。」 「什么!那不就是李察的父母吗?」 蜜芮儿瞠目结舌,诧异已经是大人了,有必要测量身高吗?只见罗迪恩一脸严肃地点头说: 「因为要当作一家人的纪念,所以他们两位也测量了身高。他们说只有小孩子才有那样的特权,实在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没想到他的父母这么风趣。」 蜜芮儿一边惊讶地喃喃自语,一边想像着大公夫妻模仿年幼的孩子们测量身高的情景,忽然觉得也开心了起来。 「罗迪恩,这个呢?」 旁边的记号有一个明显是大人的身高,另一个应该是比瑟西莉亚大一点的孩子的身高。蜜芮儿心想可能是父子的身高,便开口问。可是罗迪恩却表情僵硬地回答: 「……那是基尔福德跟爱蜜安娜殿下的记号。」 「呃……」 蜜芮儿惊讶地盯着那些痕迹。先不说爱蜜安娜,基尔福德可是陷害李察的敌人,没想到他们曾经要好到并排测量身高。看到蜜芮儿意外的表情,罗迪恩大概是知道她的心思,微微点头说: 「少主曾经很仰慕长兄基尔福德,他常常去请教功课,也曾经结伴骑马到这座离宫来探望妹妹,这个记号就是爱蜜安娜殿下也一起来这里静养时留下的。」 「……既然他们那么要好,为什么……」 「我不知道。某个时期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地,不再接近少主跟其他弟妹。」 蜜芮儿不禁伸手抚摸李察测量身高的痕迹。 「那么……被要好的兄长出卖,李察一定更痛苦……」 罗迪恩沉默地望着蜜芮儿,最后低下头去。待在李察身边的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深切感受到这一点。 「——对了,你的呢?」 蜜芮儿收回心思,开朗地这么问。就见到他一脸诧异地回过头来。 「没有吗?我以为连李察的双亲他们自己都测量了,应该也会叫你一起测量啊。你也一起跟来了吧?」 「……」 罗迪恩沉默地望着蜜芮儿好一会儿,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意外的模样,最后他恢复原来的表情,看向墙壁说: 「我的……是这一个。」 「让我看看。果然比现在小好多,当时你几岁呢?」 「十三。」 这样啊。蜜芮儿感叹地这么说,一边瞄向旁边。墙壁上还有其他几个人的身高记号,以前应该有很多人进出过这个房间,在这里开心地天南地北,测量身高。那些对李察而言一定都是很幸福的回忆。想到这里,蜜芮儿的心里有种开心又心疼的感觉。 「……我倒茶给您喝,我们到那边去吧。」 一脸沉思不发一语的罗迪恩开口这么催促,蜜芮儿点点头,走向桌子。 在蜜芮儿品尝着罗迪恩泡的茶跟点心过后一会儿,房间里面的一道门里走出一名男子。 蹙着眉头、三十来岁的男人示意罗迪恩过去,小小声地询问发生什么事,接着又毫不客气地打量蜜芮儿,最后才一脸不情愿地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他好像一直盯着我看……?) 正当蜜芮儿觉得怪异时,走回来的罗迪恩也许是察觉她的心思,愧疚地低头道歉: 「非常抱歉,我代替家兄的失礼向您致歉。」 「他是你哥哥吗?难怪有点像……不过你说失礼是什么意思?」 听到蜜芮儿诧异地这么问,罗迪恩沉默了一会儿才语带保留地回答: 「您的发型很特别,西亚兰几乎看不到短发的女性。」 「啊啊……你说这个啊。」 蜜芮儿抓起一把自己的头发说。自从当佛瑞德的替身之后,她的头发就没留长过。」 「你也觉得很稀奇吗?」 「我在亚德马利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并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对于西亚兰土生土长的人而言,女性不可能剪短头发是固有观念,因此会有人以好奇的眼光来看。」 这样啊。蜜芮儿喃喃地说。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固有观念,所以她才会轻易被相信是男人,成功混入骑士团,她觉得这很幸运。只是实际看到西亚兰人的反应后,感觉还是五味杂陈。 当蜜芮儿沉默喝着茶的时候,罗迪恩若无其事地问: 「……您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什么?」 「就是……剪头发的时候。」 听到出乎意料的问题,蜜芮儿双手环胸思忖着说: 「思……的确,我留了很久,所以剪的时候是有点难过,导师也曾对我说过,如果找不到别的女性魅力,至少要留一头长发,而且其实当时他们也帮我准备了假发,就算要剪好像也不需要剪这么短。我心想怎么不早说……」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蜜芮儿剪短头发出现在李察面前时,李察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用药迷昏她、绑架她的人居然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那么吃惊,这点让蜜芮儿有些意外,不过想到他也有西亚兰人的固有观念,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当时听说佛瑞德做的事情,我也很惊慌,原本一直以为那小子在养父家受虐待,因此嘴上虽然抱怨,但是基本上也无法拒绝……」 罗迪恩沉默地凝视着「唉」地叹了口气的蜜芮儿。 「嗯,所以我并不觉得痛苦,再加上那个时候李察总是陪在我身边……」 那一段日子有他陪在身边仿佛是理所当然;那时老是把气发在他身上、让他伤脑筋,但是他却完全不生气,还一味地包容她,让她完全依赖。而且明明受了很多气,然而留在心中的却是跟他一起散步在宫庭里看到的风景以及平凡的日常对话。 「……都是因为有李察在,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没有被打倒。」 话一说出口,心底彷佛涌现一股暖流。 脑海中浮现今天凌晨在昏暗的森林里见到的他。他还是跟往常一样爽朗,但是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觉得他看起来比以前凛然。想到这里,蜜芮儿不禁脸红了。 (都是因为李察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啦,那听起来彷佛是对我……) 早晨听到的台词一句句在脑海中复苏,让蜜芮儿差点恍了神,只是她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于是抬起头来。发现罗迪恩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蜜芮儿慌张了起来: 「干、干嘛?我没有在想奇怪的事哦,也完全没有在想也许李察喜欢我!」 「……」 「我就说我没有在胡思乱想奇怪的事嘛!我只是有点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帅了而已嘛。真的啦,只有这样!」 明明对方没说什么,蜜芮儿却自顾自地慌张,急忙想要辩解。罗迪恩原本一直盯着一边找藉口一边张嘴塞点心的蜜芮儿看,怱地往她旁边跪下。 「你干嘛?」 「请答应婚事。」 「……!呃!噗!」 听到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发言,蜜芮儿嘴里的点心都喷出来了。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瞪大眼睛望着罗迪恩。她心想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然而罗迪恩还是一脸严肃地继续说: 「我再度深切感受到非您不可,我会献上我的忠诚,一辈子侍奉您的。」 「呃、这……可以先等一下吗?」 「您不答应吗?」 「不、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你先等一下,冷静下来!」 「我一直觉得您就像空气一样,大方、温和、厚道,会被您这样的个性吸引,也许是因为下意识想要追寻家人的影子。如果您能成为夫人,那就——」 「我说等一下!」 听到他诚恳地这么说,蜜芮儿急忙打断他的话。这种情况原本应该是在甜蜜的气氛中进行的画面吧?可是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到那样的情绪,当然蜜芮儿也没心思想到那里去。 「我现在正面临生平第一次被求婚,心里的惊慌非比寻常,所以你先冷静点!再说我们之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吧?还是怎样,是我误会了吗?这种对话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发生在情侣之间吗……」 罗迪恩霎时意外地望着蜜芮儿,随即一脸严肃地说: 「不,不是跟我。」 「……啊?你在说什么……」 正当蜜芮儿觉得困惑,拧起眉心的同时,背后传来空咳的声音。一回头,一名穿着跟第五军团不同样式军服的男人尴尬地站在那里。 「很抱歉打断你的求婚……罗迪恩,方便打扰一下吗?」 微妙地别开眼神的男子似乎也是李察的部下,他好像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了。蜜芮儿冒着冷汗,心想又被误会了,不过只见他清清喉咙接着说: 「现在下面有一群穿着骑士装的肌肉男慌慌张张地在找他们的大哥……他们该不会是要找你们吧?」 听到他困惑的声音,回过种来的蜜芮儿惊讶地望着罗迪恩。 「——啊,大哥!出事了!」 走出房子外面,五、六名小弟立刻发现他们,往他们这边跑过来。发现其中还有一名女性,蜜芮儿十分惊讶,因为那名女性是爱蜜安娜的侍女。 「怎么了?该不会是爱蜜安娜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吧?」 「就是出事了啦!大哥,公主的宅第被亲卫队包围了。」 「什么!」 因为公主身体不好,本来以为是公主突然身体不适的蜜芮儿瞪大眼睛看着侍女。她苍白着一张脸,似乎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是之前那只地狱魔王跑来我们的地方袭击我们,因为事出突然,少爷避不开它的攻击就昏倒了……」 「魔王?啊啊,你是说菲利克斯?它来通知我们爱蜜安娜公主有危险了?你们说公主被亲卫队包围?这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爱蜜安娜被亲卫队抓走时,她养的猫菲利克斯帮了很大的忙。也许这次它又跑来求救,可是蜜芮儿不在,所以只好求助他人。 「详细情形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据说是奉大公的命令来抓公主的,这位小姐为了来通知我们公主有危险,冒死逃出来……」 被一群大老粗包围着的侍女双眼湿润、全身发抖,光是逃出来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吧。蜜芮儿探头看着她问: 「爱蜜安娜公主已经被抓了吗?」 「没有……我想应该还没。公主说要去取剑来见您,之后就没回来了。」 「什么?可是她没来我们约定的地点啊……她究竟去哪里了?」 没想到他们出来之后发生了这些事,蜜芮儿愣住了,不过她知道她没有时间发呆,于是打起精神看着小弟们问: 「团长怎么说?有没有下令援救爱蜜安娜公主?」 「没有,团长什么都没说。我们听说连团长也会被抓,亲卫队那些家伙召集师团的人,似乎企图要让大家没有办法去救公主殿下……」 「什么……?为什么会那样?」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蜜芮儿拜托小弟们将侍女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前往团长所在之处,想了解情况。 在中庭,开始聚集的第五师团骑士们跟一部分没有归入总队、无所事事的亲卫队,双方爆发轻微冲突。 「真可怜,明明出自那样的名门,却被委以管束这些流氓的闲差事,我想他的父亲一定也很感叹。」 亲卫队带头的是大公派的贵族子弟。听到他对杰克的嘲讽,第五师团的骑士们手拿抹布跟水桶,以狐疑的态度回应: 「啥——?你说谁是流氓?」 「这么说一名善良的骑士未免太失礼了吧——?」 「我们现在正在打扫,让开——」 「算了。」 杰克带着并不想制止的表情这么开口。亲卫队的男人则以像看见脏东西的态度瞄了骑士们一眼,随即带着冷笑回过头来说: 「这里面有资格拿贵族之剑的人只有你,不过照这情形看来,你连那样的骄傲都失去了,真是可悲啊。」 然而杰克并没有被激怒,他以一副不在乎的态度回应: 「贵族之剑啊……如果要讲骄傲.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以自私的打算或是利害关系,挑选自己要追随的君主这种事。我有的只是忠诚,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我想我跟你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什么……!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包袱团体居然敢侮辱直属大公殿下的我们?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 「我可不认为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唷,就说这座离宫吧,现在还不是因为我们努力打扫的关系,才能保持这么干净的环境啊。」 「闭嘴!」 那人从旁边的水桶里捞起泡在水中的抹布,随手就扔了出去。啪!抹布发出水声,正中杰克的脸。 「混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团长!」 第五师团的人倏地全身戒备,发生这种事,人人怒气冲天。然而亲卫队的人却嗤笑着说: 「你说什么?『混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这副模样不是很适合你们的长官吗?他很喜欢打扫嘛。」 「你这家伙!」 「可恶……很好啊,你以为我怕你吗!」 看到骑士们愤怒地正打算向对方出手时,团长制止了。 杰克缓缓地将贴在脸上的湿抹布拉下来,无言地走到部下前面。虽然受到天大的侮辱,他还是保持着异常冷静的态度说: 「这样不行……」 在场的所有人都诧异地注视着突然开口的他。 「水完全没沥乾,这样根本无法擦拭东西。扭乾抹布的方法呢……!」 这么说的他突然开始用力扭乾手上的湿抹布。水滴力道十足地往外飞散,抹布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变成碎片。 「……要这样。懂了吗?」 看着满脸笑容的杰克与变成碎片的抹布,亲卫队的人全都露出畏惧的神色。只是后来也许为了维持尊严,在一脸苍白、转身走人之际撂下一句: 「你继续虚张声势好了,反正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就要进监狱了。」 在他们丢下这句话离开后,站在四周的骑士全都靠到团长身边来。 「就这样放过他们吗?就这样让他们横行吗?」 「干掉他们,我们一定比他们强!」 「团长你心里一定很生气,不是吗?没必要继续放任他们啦!我认为应该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跟他们决一死战。」 「好了,冷静一点,别那么冲动。」 「这种情况谁还能冷静?团长在我的面前被人侮辱耶!」 周围响起「没错!没错!」的附和声。杰克似乎很感动,他捣着嘴角,声音充满着感情: 「你们……!虽然老抱怨说我是老家伙,其实你们很爱我!」 「喂,大叔!你这个家伙被人那么侮辱,还打算隐忍着服从吗?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正当杰克热情拥抱身旁的部下们时,随着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提欧出现了。原本被公主的猫袭击而昏倒的他在这场骚动中清醒了。他精神抖擞地瞪视着杰克,身旁还有保镳帮他拿冰枕冰镇着头。 「别担心,我已经提出申请保证你们所有人的人身安全,他们 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虽然你们可能无法再留在军队里了,不过生命是不会——」 「我不是在说这个!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束手就擒?为什么不打倒他们逃走呢?反正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对大公不满,不如我们连大公都一起收拾掉——」 「不可以。」 杰克擦了擦湿脸,阻止提欧继续说下去。原本瞪着他的提欧立刻面露些许畏惧。 看到团长的眼眸里露出跟刚才完全不同的锐利目光,骑士们全都惊讶到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不准反抗,他们说杀人就真的会杀人,忍下来。」 「……」 「都听清楚了吗?」 恢复往常的表情再度重申后,杰克便离开了。 原本分散在各地、在亲卫队的急召下赶回来的第五师团骑士们,此时都面露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还能保有这样的自由多久呢?正式被拘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也就是在亲卫队的负责人和总队抓到爱蜜安娜公主回到这里之前—— 「团长。」 听到有人从背后叫住他,于是杰克回过头来。到了这个时候仍看起来一派轻松的副团长,从后头快步追了上来。 「是你啊,你回来了。伯爵阁下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从书记官室那边取来名册了,请过目。」 打开递过来的名册,杰克快速扫视。虽然是只有上百人的小部队,但这些都是追随他的重要士兵,因此名字跟脸孔全都记在他的脑海里。 「咦……喂!」 他发现人数不够,抬起来头,伊塞尔斯似乎知道他的意思,若无其事的回答: 「这是从书记官室拿来的『最新版』名册。」 「……」 杰克抚着下巴,严肃的陷入沉思。 蜜芮儿来到第五师团聚集的北中庭,慎重地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窥视那边。 聚集了大概二十人吧。应该已经被抓的团长也在其中,看来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很幸运的是,几乎看不到亲卫队的人影。正当蜜芮儿窃喜自己运气太好时,却同时察觉异状,倒抽了一口气。 (他们不在这里就代表去找爱蜜安娜公主了,我可没时间在这里磨蹭!) 蜜芮儿下定决心后便冲过去找他们。正在跟其他骑士说话的团长似乎立刻就发现了她,面露些许惊讶地迎上前来说: 「……看你那个表情,应该是听说了吧?你也没成功跟公主见到面吧?」 「没有,她没来我们约好的地方。团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李……呃、艾沙尔伯特殿下的事情被发现了……?」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这个可能性一直盘旋在蜜芮儿的脑海中。就在团长即将跟李察联手的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感觉就像是算计好的时机。她心想也许是大公派到的卧底用某种手段掌握到情报。 「这点我不知道,不过的确有惩戒的意味在,对我跟公主殿下双方。」 「惩戒?」 看到蜜芮儿不解地蹙起眉头,杰克「嗯」地点头说: 「要是大公已经知道殿下的事情,那么这就是陷阱,他想要掌握殿下的行踪,因此大概在等着我行动吧。就算大公还不知道殿下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我是反大公派,所以迟早会拘捕我。那些人就是想看我绑手绑脚无法随心所欲的消沉模样,想以此为乐。」 「拘捕……他们会怎么对待你?该不会……!」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变成这样是我的失策,我不能连累其他人。」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你跟其他人都会被抓起来耶!」 看到团长脸上丝毫不见焦急,蜜芮儿不自觉怒斥,然而他的态度依旧不变。 「别邹么生气,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什么事?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你快说!」 「先冷静下来。米歇尔,我要你现在去找我父亲。」 出人意表的命令让蜜芮儿诧异地抬头仰望。虽然她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了,然而话题转换得太快了,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就像你看到的,第五师团的人全都会被限制自由,而我也即将被亲卫队捉拿,必须有人去通报这次的危机以及殿下归来的消息,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做。」 「去找你父亲吗?」 也许是看穿蜜芮儿的惊讶,杰克露出往常的阳光笑容,搭着她的肩膀说: 「我父亲可是很厉害的人哦,他曾经是前大公的禁卫骑士团总师团长,虽然在基尔福德即位时他辞去官职,从一线退了下来,但是还是拥有许多军方的关系。他已经超过六十岁了,却仍能徒手跟大熊格斗,是一个很骠悍的老头子哦。厉害吧?」 「跟大熊?那真的很厉害耶……不是啦!我想知道的是,你父亲现在依旧拥护着王太子殿下吗?」 「那是当然。他的部下里面有许多像他一样的猛将,跟那些稚嫩的贵族少爷集团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很粗鲁,不过是一群值得信赖的大叔军团。有点想去见见他们了吧?」 他揶揄地瞄了瞄负责监视的亲卫队后,随即拉回视线眨了眨眼。讶异于团长有这样的背景,蜜芮儿有些脸红。 「很好,如果下定决心去一趟就快去准备吧。我会让你带一份文件过去,千万不要让那些家伙发现。」 没想到有这么值得信赖的军团站在李察这一边,正在感动的蜜芮儿倏地回过神来说: 「可是不是所有团员都会被抓吗?我听说只要有一个人逃走了,所有人就得一起受罚……」 「那本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 听到杰克悄声这么说,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 「劳尔拿来了前一版的旧名册,上面没有纪录最新加入的两人——你跟罗迪恩的名字。」 「什么……新名册已经做好了啊,劳尔前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不可能。原本打算这么说的蜜芮儿霎时住嘴。她明白劳尔不可能犯下这种最基本的错误,那么只能说他是故意的,只是那个能力那么强的工作狂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大概是知道蜜芮儿正在思考,杰克愉悦地笑着说: 「谁知道。不过这下就好了,我才正绞尽脑汁思忖着该如何找人去联络呢——罗迪恩,你知道我老家吧?你跟米歇尔一起——」 「请等一下,团长,那爱蜜安娜公主的事情该怎么办?」 蜜芮儿追问着正要对跟她在一起的罗迪恩说话的团长。她原本就是要来问这件事的。 杰克倏地沉默了下来,随即严肃地看着蜜芮儿说: 「我之前应该对你说过了,最优先的对象是王太子殿下,为此如果需要牺牲公主殿下,我会舍弃她。」 「怎么可以!」 蜜芮儿立刻激动地抗议,然而一看到杰克的眼眸里浮现深沉的苦恼,她也无法说下去了。 (是啊,他怎么不在乎呢,他知道如果他轻举妄动李察就会有危险,所以他才忍着……) 因此他甚至不在乎自己会被「拘捕」,他的立场是就算牺牲自己也必须要把王太子的事情摆在第一位。察觉这一点,蜜芮儿也无法责备他了。 (这些人对李察而言是必要的,我怎能责备现在无法轻举妄动的他们。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弃爱蜜安娜公主于不顾……!) 蜜芮儿紧晈着下唇思忖着,最后她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来说: 「我去救她!」 「米歇尔大人!」 虽然罗迪恩出声制止,但是蜜芮儿仍旧一意孤行,她逼近杰克说 : 「爱蜜安娜公主现在一定独自在等待着救援,就算是为了艾沙尔伯特殿下,对一名脆弱的女子见死不救这太不像团长你的风格了!拜托你,救出公主之后我会去找你父亲!」 杰克凝视着拚命恳求他的蜜芮儿,忽地他望向旁边,又不着痕迹地改变身体的方向,仿佛在阻挡某人的视线。蜜芮儿觉得怪异,抬头一看,只见他一脸严肃地开口问: 「你有自信救她出来吗?」 蜜芮儿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说: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是就算牺牲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笨蛋,谁要你牺牲性命!你还必须回来替我办事。」 杰克失笑地敲了敲蜜芮儿的头,随即靠近她的耳边说: 「——我可是信任你是个男人,才派给你这个任务,你一定要把殿下带回来,而且你也要平安归来,一定要!」 越过他的肩膀,远远看到一身黑的亲卫队一团人往这边走来,他们一定是要来抓团长的。发现杰克原来是在保护她,不让亲卫队的人看到她,蜜芮儿用力点点头说: 「那我走了!」 蜜芮儿转头急忙要离开,但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我一个人去救公主殿下,我不能带你到危险的地方去。」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罗迪恩略显强硬地这么说。看到杰克开始跟其他骑士谈话,蜜芮儿严肃地望着罗迪恩说: 「这一去必须要拉着爱蜜安娜公主的手、拿着宝剑的箱子,也许还必须抵抗敌人,就算你再怎么厉害也很难一人分饰三角吧?如果我同行,至少能分担其中一件事啊。」 「可是!」 「我会努力不成为你的负担,也不会拿着木刀往前冲或是进攻,敌人来了我会躲,我会想办法往前走,想办法不让你为了保护我而必须多费心击退敌人。」 罗迪恩露出锐利的目光牢牢锁住蜜芮儿说: 「就算是您的命令,这一次我也无法遵从。」 「不是命令!那你的意思是要放我一个人自己去吗?」 「喂,别在这里吵架,会被发现。」 杰克有些慌张地走回来。也许是察觉他们争论的内容,他一边留意亲卫队的情况,一边对罗迪恩说: 「罗迪恩,如果你很在乎米歇尔就带他一起去,留在这里反而危险,知道吗?」 「……」 「如果被亲卫队发现,好一阵子可能都必须身陷牢笼,那样会造成我的困扰,总之你们先离开这里——亲卫队来这里的话,公主殿下那边的刺客人数应该会减少。」 第五师团的骑士渐渐聚集,亲卫队的人数也愈来愈多。事情正式恶化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现在没时间吵架,只有我们能自由行动!」 罗迪恩闻言不禁严肃地瞄了眼亲卫队那边,其实对他而言,真的要把蜜芮儿留在这里也让他感到犹豫。在第五师团的人被限制自由的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在无人可以仰赖的情况下,把蜜芮儿留在被亲卫队控制的这座离宫里。就算想去跟李察其他部下会合,恐怕还没找到他们之前就会先被发现。 短暂踌躇后,他彷佛下定决心似地回头过来说: 「——请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 听到罗迪恩以坚定的眼神这么说,蜜芮儿也严肃地点头。 就在被召集回来的第五师团骑士们一个一个被唱名,比照名册的时候,伊塞尔斯悄悄来到应该是最后一个才会被点到的团长身边听取指示。 「……我让他们两个人先去公主殿下那边了。」 发现副团长来到身边,杰克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量这么对他说。伊塞尔斯也若无事地回应: 「我就知道会变成那样。」 「我说啊,你觉得米歇尔那小子真的爱上公主殿下了吗?我觉得那小子太过热心了。」 当作没听到杰克的低沉喃喃声,伊塞尔斯将话题拉回来: 「罗迪恩似乎是奉王太子殿下的命令保护米歇尔,但是我很担心他对自己的任务太过忠实,导致眼里只看得到米歇尔,连上次在神殿时也没发现我尾随他,希望这一点不要成为他致命的弱点才好。」 这样啊。杰克点点头。虽然看起来沉稳,但是罗迪恩毕竟还年轻。想起他那张异常认真的脸孔,原来也有这样不经心的一面。不过杰克接着又倒抽一口气说: 「该不会那只是谎言吧?就是他向米歇尔爱的告白那件事。为的是让我们消除戒心……!」 「米歇尔的对象另有其人。」 听到伊塞尔斯这么回答,杰克蹙起眉头说: 「果然是公主殿下吗……那小子懂不懂对方是高不可攀的对象啊?就算是年轻人容易陷入破灭性的恋情里,这实在也……」 「不,不是她。」 「啊……对哦,你也对米歇尔有又爱又恨的感觉!不要太沮丧了,知道吗?」 「我说过没有那回事。」 虽然两人以平常的口吻对话,不过视线仍旧笔直望着前方,凝视带着彷佛嘲弄猎物的目光,一副盛气凌人的黑衣集团。 「——总之先忍耐到明天早上。到了早上,神殿的联络桥就会开启,这么一来我会带着我父亲的兵力想办法跟殿下接触。如果他打算起义,我们也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到时候由你来负责指挥。」 他双手微微环胸,彷佛自言自语地这么下令。伊塞尔斯「是」了一声后继续说: 「不过事情还真讽刺啊,好不容易跟期盼已久的王太子殿下取得了联系,没想到立刻就发生了这种事。」 「就是啊,最近的运气真背。可恶!早知道我应该要买护身符的。」 杰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地探向腰部的佩剑说: 「帮我收好,绝对不能落入那些家伙手里。」 八年来一直等待真正的君主,从不曾为了现在的主子挥过一次的这把剑,绝对不能在这里弄脏了。 副团长知道他的骄傲,无言地接住递过来的剑后便离开了。 第二章 第十一名 某处传来圣歌的回音。 祭祀神明的正殿后方的祭坛厅。穿过入口的那道门,纯白的花瓣突然从头顶翩翩飘落。 的确有这样的神话。进入神圣的殿堂时,只有被神祝福的人会有白色花瓣之雨从天而降以示证明。 就在李察想起这个神话而抬起头时,视野里出现拿着花篮眯眼望着他的白须老人。 「呵呵呵……吓到了吗?」 李察拨掉黏在头上的花瓣,微微苦笑地点头。对方爱胡闹的个性似乎一点也没变。 「欢迎您回来,殿下,这一路上您辛苦了。」 「好久不见了……老师。」 孩童时代,定期造访王宫教导李察各种知识的导师之一——神官长似乎跟八年前没什么两样,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自己长高了,视线的角度跟那个时候不同了。 「您都长这么大了……大家都很期待您的归来,我想他们一定会很兴奋。」 神官长开心地这么说,带着李察往里走。下一厅的小房间里面还有一道门,门后方就是今晚会谈的场所。 「请将剑交给我们保管。」 旁边的年轻神官恭敬地伸出双手。李察瞄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解开剑带: 「好,麻烦了。」 「殿下!」 跟随前来的部下发出抗议的声音,似乎很在意徒手进入可能会出什么状况的地方,然而主子毫不犹豫地接受,他们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照做。 看到交出武器一身轻松的王太子,神官长迫不及待地继续说: 「对了,殿下,昨晚来了一位可爱的客人哦,我们一起喝茶聊天,非常愉快。」 「客人?」 「呵呵……殿下您也真有一套啊。」 「……你在说什么?」 看到李察讶异的表情,神官长愉快地含笑催促: 「那件事待会再聊——我们走吧,殿下。」 站在里面那道门前的两名种官伸手拉开左右对开的门。看到在门后方等待的身影,李察也严阵以待。 来聊点往事吧。神官长温和地这么切入正题。 ——八年前,西亚兰宫廷里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场瘟疫。」 至今仍不知道正确病名。当时不断在都内扩散的那场瘟疫会因为高烧而出现幻视、幻听,被视为「绝症」。宫廷里最早因为那个疾病而暴毙的是前大公以及他的父亲,也就是李察的父亲及祖父。 「前大公殿下的兄弟、妻儿……许多人都罹患这个疾病,而且几乎都因此丧命。」 「……我跟母亲、妹妹却完全没事。」 李察彷佛自言自语地接着说。跟瘟疫初期的牺牲者,也就是前大公住在一起,接触的时间也很长的这三个人却平安无事。一种不是奇迹或是运气好这种话就能带过去的什么,弥漫在当时的宫廷里。 「人们会因为惧怕原因不明的疾病而求助占卜师,再加上西亚兰原本就是一个相当迷信的国家,人们是发自内心相信占卜的结果,更别说几位占卜师全都异口同声说出相同的结果——」 西亚兰的神明会愤怒,是因为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血统入侵了君主一族——这就是他们获得的「答案」。 据说数百年前,统一大陆的霸主兰斯洛特·亚斯利姆,在进攻当时的西亚兰地区时触怒了天神,之后霸主的血统便成为西亚兰的忌讳,而现在的亚德马利斯王族就是该霸主的血统之一,也就是李察母亲这边的血统。 「在平常的情况下也许可以当作单纯的谣传,然而对于惧怕疾病的人们而言,变成最具有说服力的说法广为流传——就在这种情况下,基尔福德殿下站出来了。他打着『排除亚德马利斯的污秽之血』的名目,开始肃清。」 最初的目标,不用说当然就是被嫁祸而被驱逐出境的王太子。 「我想基尔福德是想要找藉口好流放王太子,让他自己登上大公的宝座。那些占卜应该也是设计好的吧?」 听到李察冷静地指出问题点,列席者只是沉默低着头。神官长代表发言: 「我们察觉得太晚了。殿下被驱逐出境后大公开始将处罚的箭头转向其他兄弟姊妹,所有人都被冠上谋反的罪嫌驱逐出境,不服从的朝臣也毫不留情重罚,我听说藏匿他们的他国宫廷及贵族们也遭到池鱼之殃。」 于是从占卜的狂信派导演的王太子驱逐剧,发展成大公家的继承人争夺战,最后又延烧到大陆各国去。然而却因西亚兰跟军事强盛的南大陆帝国结盟,使得西大陆各国无法轻易出手。 「今天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当初都没有阻止大公殿下最初的政策,当然也包括我。」 听到神官长沉静地这么说,贵族们尴尬地交换视线,依旧保持沉默。 李察现在终于了解详细情况了,他叹了口气后开口说: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抱怨,只是想藉此确认一些事情。」 在场列席的有二十多位贵族,每一位都是父亲那一代的朝臣,有的已经离开宫廷,有的仍有现职,今天能聚集这么多人简直就是奇迹,他不想浪费时间。 「首先的疑问是,那些人真的是因为瘟疫而病死的吗?因为死者实在太集中了。该说是太巧合了吗?死的全都是跟大公家有血缘关系的人,不是吗?与其说是瘟疫,我觉得背后应该有什么意图在,这么想才比较合理。」 「当时谣传是因为霸主的血统入侵大公家血脉,因此才会受到报应……」 发言者发现自己的失言,慌张地闭起嘴巴。气氛再度尴尬起来,然而李察并没有理会,打开部下带来的文件说: 「我的个性并不相信那种非现实的说法——我针对当时死于瘟疫的人进行调查,从病状及被认为可能罹患疾病的原委等因素来分析,做了一个假设……不过因为光访查并无法让我确信,因此在徵得同意之下我去了墓地。」 正在看眼前文件的几个人惊讶地抬头问: 「去墓地?该不会开棺验尸吧?」 「是的,不过无法进入大公家直系的墓园,因此只看了取得联络的亲戚约十座墓而已。」 「……殿下您亲自去看的吗?」 「那是当然。」 听到某位绅士惶恐地这么问,李察严肃地点头回答。也许是想像到当时的情景,列席者惊讶地倒抽气。 「结果,每一具都有共同的特征——他们全都不是病死,而是被人谋杀。」 李察沉静地这么发言后,所有人全都紧张地注视着他。一名坐在他附近、年过半百的绅士颤抖地插嘴问: 「什么意思?」 「我想当时是有瘟疫,然而却不到致命的程度,我也找到许多现在已康复的人,我想你们之中也有不少人罹患过吧?如果是这样,应该可以察觉症状跟死者有很大的不同点。」 看着调查资料,列席者的目光开始游离不定,似乎在寻找这当中到底谁在当时曾得过病。就在这种气氛下,阅读着手边资料的贵族们最后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的确不同。高烧不断,伴随着脱水症状、幻视幻听这些症状是相同的,但是……我不记得有这个『蓝色斑点』、『眼球变红』。」 听到某人这么说,一同阅读文件的其他人也异口同声表示同意。 「但是如果出现这么明显的特征,应该会传出来啊……是因为死者都是大公家亲戚的关系吗?那么御医不可能不知道啊……」 有人提出最根本的疑问来,只见李察轻轻点头说: 「我无法跟当时的御医长取得联系——有人知道他的去 向吗?」 所有人都蹙眉对看。 「我记得当时因为瘟疫的蔓延,所以他引咎辞职了……」 「不,我听说他也得病了,所以在静养中。」 「我听到的是说他为了研究医学,所以到东方留学了……」 贵族们纷纷说出所知的传言,但是并没有明确的答案。觉得诧异的他们,脸上慢慢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 「或许御医长也跟这件事有关,也或许他察觉了真相被灭口,我无法确定……我想应该有人已经察觉了吧?牺牲者的真正死因是中毒。」 听到李察淡淡地这么说明,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觎。 「死者全都有大量摄取某种药草时会出现的症状,也就是刚才所说的『蓝色斑点』、『眼球变红』,以及骨灰上会出现『像是蓝色鳞粉之类的东西』。因为是瘟疫的关系,当时并没有人会想要端详遗体,这一点反而被拿来利用,所以才会出现情报的缺失。」 「也就是说,那是被伪装成疾病的谋杀……?」 李察点头回应倾身向前这么询问的绅士,他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 「那种植物微量是药物,过量便成毒。那是珍贵的古代植物,目前找不到野生种,在西大陆的栽培地共有十六处,其中西亚兰国内只有一处……就在这座神殿。」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沉默聆听的神官长。 「其他十五处我都亲自去调查过了。当然也有可能遗漏,但是我不觉得西亚兰国内唯一的栽培地在这座神殿这件事是恰巧,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神官长?」 「……」 「八年前的那一天,你为了替我上课而去了王宫,可是其实是不是有其他理由?原本那一天并不是你上课的日子。」 冷静的声音这么追问,但是神官长依旧只是沉默地听着。双方都丝毫不见激动的神色,场内却弥漫着沉重的紧张感。 「那种药并不是用吃的,而是利用焚烧吸人体内。因为很容易变色,因此没有人会用一般的香炉。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收到了一个全新的香炉,我听说是你送的礼物。根据我的调查,所有死者都收到神殿送的香炉,这是偶然吗?」 「神官长大人,该不会是你……!」 李察制止某人想要逼问而发出的惊恐声音,接着说: 「我不想怀疑你,所以我来跟你确认,请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他只是讲出自己调查到的事实,并不想因此就妄下结论,断定神官长就是幕后黑手。 打破漫长的沉默,神官长终于开口了: 「——太佩服了,殿下,没想到你能调查到这种地步。」 场内开始骚动。李察稍微凝视了神官长一会儿,最后叹息着说: 「告诉我那种药草的人就是你啊……我的导师。」 「神官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焦急的贵族发出斥责。为了召开旧王太子派会议而提供场所的神官长要是跟八年前的事件有关,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掉入陷阱的猎物。大家都露出害怕这点的表情。 「我会说出所有事情,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个人我必须先介绍给大家。」 神官长表情温和地这么说。收到暗号的神官轻轻敲门。 「我请华特伯爵去把他找出来,带来这里了。」 「伯爵……?」 就在大家警戒地这么喃喃自语时,房门缓缓打开了。 在神官的引导下,一名男子走了进来。焦茶色的头发加上蓝色的眼眸、耿直的表情、跟年轻的大公父亲神似的俊俏五官—— 在一阵无法言喻的惊愕声中,李察愕然地凝视着该名男子。 「——好久不见了,艾沙尔伯特。」 八年前把他推入地狱的男子就带着微笑站在那里。 「基尔福德殿下?」 「大公殿下……!」 在座的人群中响起混杂着恐惧的惊讶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居然打算出卖殿下……!」 愤怒与焦躁的声音发自随同王太子前来的近卫们。进房间时武器都被拿走了,所以现在的他们只剩徒手。 虽然遭受责难的声音与目光,神官长仍旧泰然自若。他表情不变地缓缓举起手来说: 「各位,请冷静——殿下也请将左手的东西收起来。」 近卫们一惊,转头望过去。在看到李察左手握着短剑后,一行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殿下,所有武器应该都要交出去保管不是吗?」 李察目光锐利地看着仍旧不动如山的神官长。他说: 「很抱歉,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孩子了,你应该很清楚我是在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的情况下答应你的邀请,请原谅我做这样的准备。」 「你不相信我们吗?」 「我不能简简单单丢掉性命。」 简短回应后,李察再度望向基尔福德。他认为的世仇就站在面前,可是却不可思议地并没有涌现想像中的激动,是因为接到神殿的邀请时就已经觉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各位,请冷静,这一位并不是大公殿下。」 「你在说什么?头发的颜色的确是不同,但是他怎么看也是大公殿下啊。」 听到众人的斥责,李察突然一惊。是啊,没错—— 「颜色不一样……」 李察的喃喃声令贵族们讶异地转头看他。 「眼眸的颜色。基尔福德是天空蓝,而他是很深的……蓝色。」 出自自己口中的事实却让他觉得不对劲。李察混乱地撑着头。 (不,不对……基尔福德的眼球颜色是……) 幼年时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教导他念书的哥哥的确有着蓝色的眼眸,跟西亚兰最珍贵的颜色一样,是深蓝色——他一直很羡慕。 当知道哥哥因罹患重病眼球颜色也因此淡下来时,他悲伤地彷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头发的颜色可以染,但是眼球没办法吧?也许生病会让眼球的颜色淡去,但是从来没听说过会变深。 「这一位是前大公殿下的第一公子基尔福德殿下没错,不过不是目前在王宫里的那一位。」 神官长温和的声音让房内一片寂静无声。 看到李察面露困惑,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神官长缓缓地接着说: 「坐在宝座上的那一位是将基尔福德殿下流放,取而代之的冒牌货——他是基尔福德殿下的孪生哥哥,你的第十一名兄弟,艾沙尔伯特。」 这事实简直是晴天霹雳。 「冒牌货……?」 李察凝视着对方,茫然地这么喃喃自语。应该是八年来憎恨的对象却是另一个人,这实在让他无法置信。 凝视着对方,真的相似到快要让他无法呼吸。也许是仇人的脸就在眼前,也许是知道冒牌的事情,他觉得额头似乎冒出了冷汗。 「这是怎么一回事?基尔福德殿下让自己的那个、呃、兄长进入王宫……不,你刚才说是流放。可、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双胞胎的事情啊。」 一名年过半百的绅士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慌张,开口这么追问,周围的人也点头表示同意。前大公的子嗣应该只有六名男子跟四名女子,西亚兰王室不会因为生母的出身低就否认子嗣,只要父亲是大公就会被视为是大公家的人,纳入族谱。 「并没有纪录。他一出生就被送到神殿来了,因此连前大公殿下都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子嗣是双胞胎 。」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大公殿下怎么会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我母亲比其他人还要迷信吧?」 「基尔福德」开口了。顿时场内安静下来。也许是发现注视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与异样,他苦笑着说: 「我突然出现,也难怪大家会惊讶,连我自己都无法置信了……我是在十八岁时得知兄长的存在。某天,我突然不舒服,昏迷了……后来听说那个时候的我曾经一度死亡,但是我自己并不知道……也就是假死状态。我就那么被下葬了。」 听到他讷涩地这么说,在座的人全都惊讶地呆若木鸡,表情微妙地凝视着他。他讲出来的内容非常有冲击性,但是说话的口吻却不像是在讲这种事情。 也许是看不下去,种官长插嘴了。他温和地望着瞠目结舌的李察说: 「刚才殿下所说的毒药的第一位受害者就是基尔福德殿下。奇迹似地,毒失效了,所以基尔福德殿下并没有真的死亡,可是他的兄长却利用这个机会潜入王宫代替他。」 基尔福德点点头,开口继续说: 「是母亲把我挖出来,救了我。虽然我运气很好复活了,但是母亲说我的处境很危险,要我逃走……之后母亲也被谋杀且伪装成病死。我虽然知道详情,但是我除了躲藏起来别无他法,只是没想到后来居然会演变成那样……对不起,艾沙尔,我救不了你。」 怜悯的目光投注在李察身上,让李察觉得有些晕眩,伸手压住眉间。没错,温和的口吻正是印象中的兄长,然而一想到同样一张脸带给他的痛苦,一时之间也无法跟以前一样感到没有隔阂的亲昵。 「……孪生哥哥无法纳入族谱是有什么理由吗,神官长?」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李察开口这么问,就见神官长缓缓地点头回答: 「基尔福德殿下的母亲大人在怀孕时常常做恶梦,她非常不安,于是求助占卜师。占卜出来的结果显示她会生出双胞胎,而先出生的那一个是会带来灾难的孩子。她害怕大公的责罚,因此隐瞒双胞胎的事实,将其中一人偷渡到王宫外,而那个孩子就来了这里。」 「等一下,会被神殿领养,他该不会是——」 「没错,哥哥有超能力。」 这句话让场内再度骚动,每一张脸上都出现紧张神色。如果只是冒牌货那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有超能力,这实在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他在神殿的药草园帮忙。神官长先说了这句开场白后才接着说: 「他有触摸手就能了解对方心思的超能力,不过他的能力的发现有瑕疵,这样的人会随着成长而丧失超能力,但是我无法看到他的结局,因为他十二岁的时候在旅行途中患病,就这么成为永远回不来的人了。」 「死了……?那么那位大公——」 「不,他没死。知道他来历的某个人告诉他那件事,伪装他已经死亡把他带走了——应该是这样吧。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在他再度出现在舞台前为止,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事。」 出现在舞台前指的是什么,不用明说李察也明白。就是暗杀双胞胎弟弟基尔福德,取代他身分的事情吧。 「是在那场大病时取而代之的吗?」 「对,没错。」 「……原来如此。」 李察低声自语。从那个时候起兄长就不再接近其他弟妹,他对之前常常来找他,教导他功课的兄长的态度转变觉得不解,不过最后也渐行渐远不再往来。反倒是兄长开始重用占卜师,而这件事也影响了现在的西亚兰体制。 就算是孪生子,被问到是否能成功互换身分,他也只能说是有可能。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兄长,他对周遭人对兄长——也许是生了一场大病的关系,他的人生观也改变了——的评价也深信不疑。 「……占卜真的好准。」 某人这么说。出生前被判断为「会带来灾难的孩子」的双胞胎哥哥,的确成为西亚兰公国最大的灾难。 「可是,这件事为什么会被拆穿呢?真正的……殿下不知去向,他们的母亲也去世了啊。是谁去调查的呢?」 犹豫着不想叫出他的名字也不想叫哥哥,李察最后选择那样称呼。关于这点神官长并没有苛责他,只是开口答道: 「最先发现调包的人是莎拉·华特伯爵千金。」 「莎拉吗……?」 没想到会听到她的名字,李察瞠目结舌。 「事到如今也无法知道她是如何察觉的,毕竟她已经去世了。后来详细调查的人是在莎拉小姐死后看到她的日记,因而得知这件事的华特伯爵。他一直在寻找基尔福德殿下,后来终于找到他,昨天带他来这里。」 「……」 「殿下,莎拉小姐会被杀害也许是因为她打算弹劾大公的秘密。八年前的那一天,莎拉小姐对我说有事想确认,她希望我在殿下的课程结束后跟她见面,虽然后来我们并没有谈到话……」 面对李察的愣怔,神官长面带微笑继续说: 「我并没有赠送您父亲或其他人香炉,八年前的那天我会突然去替您上课也是恰巧。也许该说是被安排好的偶然吧——其实我也被设计了,殿下。」 从那天之后一直被幽禁的他平静地这么陈述。 得知还有比自己想像中更大的谜团,李察无言地低下头去。身为长子的兄长为了自己的野心陷害拥有王太子身分的弟弟,夺取大公宝座——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那家伙是冒牌的吗……!) 那个冒牌货为了自己的野心,夺取全族人的性命,贬低了身为王太子的他与莎拉的名誉,到了今天还让全西亚兰的国民畏惧,伤害了国家的自尊。想到这里,李察的心底涌现新的愤怒。他努力压下那样的念头,抬起头来说: 「……很抱歉,我还无法整理我的心情,我们改天再详谈吧。」 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话,基尔福德带着些许开心些许复杂的表情笑着说: 「这样也好。」 十八岁的时候遭遇到那种事,到现在正好过了十年了,他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日子一定很辛苦,然而他的笑容看在李察眼里却似乎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挥别感伤,李察看着神官长继续往下说: 「你让希斯克里夫,薛伍德卿跟华特伯爵合作,理由也是这个吗?」 「没错。如您所知,几乎所有神宫都无法离开这座神殿,所以我让行动自由的希斯去找他。 我听说伯爵掌握了冒牌大公的事,正积极寻找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因此我让他去协助——」 「那么你也知道绑架伯恩哈德公爵千金一事?」 看到李察露出严厉的眼神,神官长一脸抱歉地说: 「作为提供情报的报酬,伯爵要求希斯将蜜芮儿小姐带来。我们真的需要情报,只要得到情报,就能促使殿下归来,我们也能从幽禁中解脱——不过希斯在中途察觉伯爵的异样,对捉拿蜜芮儿小姐一事产生了犹豫。」 虽然李察对于他亲切地直呼蜜芮儿的名字一事感到怀疑,但还是无言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当我接到他的报告时,我说服他为了神殿,现在先听从伯爵的话。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希斯的第六感也许是正确的。我让他继续协助伯爵,把蜜芮儿小姐带到西亚兰国内,这一点是我的过错。」 很抱歉。神官长说。李察满心苦涩地凝视着他,一想到那也是为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无法全然归咎他。结果,只是再度明白蜜芮儿会被卷进来都是因为自己。 「殿 下,公爵千金不是跟新娘队伍一起来了吗?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像是神官把她抓来一样……」 列席者的其中一人不解地插嘴问。只要是有看到华丽的新娘队伍进入王宫的人,任谁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吧。 「这件事必须保密……进宫去的那个人是替身,本人在别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解释,场内出现惊讶与理解两派。刚才发问的贵族再度提问: 「也就是说,在华特伯爵的要求下,真正的公爵千金被抓了?但是伯爵抓她做什么,神官长大人?」 「不知道,据说他曾说过要利用来当人质,详情我并不清楚。殿下您知道吗?」 问题转回自己身上,李察思索着回答: 「他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是我觉得似乎并不单纯是那样,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理由。」 有一件事让他很在意。中午联络桥开启时进入神殿的部下带来了佛瑞德的信。 有一项关于华特伯爵的黑色传闻——信上这么写着。并没有具体说明是因为还没有调查呢?还是因为慎重的关系,所以故意没写呢?猜不透这一点所以让他很在意。 「不过华特伯爵掌握到大公殿下是假冒的,还找出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带来这里。这是因为他是站在王太子殿下这一边,所以才有的作为吧?我想公爵千金这件事应该也是出于同样的出发点吧?」 「不……他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人。就算是那样,也一定有另外的盘算,虽然企图让大公失势这点应该是无庸置疑的……」 他真的如同他所说的,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会那么执着想要蜜芮儿?他执着的模样太不寻常了,拿「为了得到亚德马利斯王国庇护的人质」这一点当作行动的理由,似乎太过薄弱了些。 (黑色传闻究竟是什么?佛瑞德……!) 他觉得一切答案全都隐藏在那后面。一股沉重的不安涌现。 「伯爵也许有心结……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有那样的厌觉。他妹妹去世之后他也变了。」 「……是啊。」 跟基尔福德一样,伯爵过去也是开朗温柔的「哥哥」,不过他应该再也无法回复了吧。 「伯爵还在神殿里吗?」 「没有,中午开门时他就离开了。」 「跟信擦身而过啊。」 拧着眉心的李察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抬头问: 「他有说要顺道去离宫吗?」 「不知道,我没问那么多,就时间来看,也许他会去一趟。午后三点从这里搭乘马车出发的话,就必须在附近住宿,就这点而言,离宫是最适合的地方。」 「……」 李察不禁倒抽气。如果他去离宫,也许会遇到蜜芮儿。要是现在发生那种事—— 碰碰碰,突然传来激动的敲门声,李察惊讶地回过神来。立刻有一名部下慌张地冲进来说: 「报告!殿下,对岸传来暗号,有两种。」 敏捷地报告的他僵硬着一张脸继续说: 「南边的天空,伊尔塞恩离宫方向染红了一大片,猜测可能是火灾——」 「你说什么……!」 李察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在一片骚动的场内,一名神官打开了窗户。仔细一看,湛蓝天空的一角的确出现淡淡的红。同样走到窗边来的人看到了那样的景色也十分惊讶。 「对了,大公很在意公主殿下的失踪,该不会是肃清——」 「我离开王宫的时候看到大公打算出动亲卫队耶。」 「那么是为了要取公主殿下的性命,所以放火烧离宫……?」 听到从王宫来的人蹙眉这么悄声谈论,李察觉得毛骨悚然。 从离宫到这里再怎么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到这一点,光是想像现在的离宫变成什么样子就让他十分惊恐。李察苍白着一张脸凝视着划破绽蓝天际的那一抹红,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环视着列席者开口说.. 「……很抱歉,请容许我暂停我们的会谈,我要回离宫。」 听到这突来的要求,所有人都面露惊讶。 「殿下?为什么?」 「真正的蜜芮儿现在在那里,跟第五师团的人共同行动……我想她现在应该在爱蜜安娜的所在之处。」 「公爵千金吗?她借住在公主殿下那里吗?」 「不是……我拜托她去接爱蜜,是我……」 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如果是明天,他就能去接蜜芮儿跟爱蜜安娜了。 不好的预感冰冷地从脚底窜起。不过说是预感,其实他几乎是确信了。 「湖对岸的部下传来暗号。我准备了离宫出事与第五师团出事两种暗号,没想到刚才两种都傅来了。」 「可是有第五师团的人在保护她,不是吗?」 「不,包括师团长在内,没有人知道她的背景,而且她知道爱蜜安娜出事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以前离宫出现刺客时也是她率先前去救援。」 「什么……?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千金啊?」 李察没有多余的精神回答瞠目结舌的贵族们,他转头对神官说: 「把剑还给我,我现在立刻要回去!」 「您在说什么啊!居然要回去已经被亲卫队占领的地方,太危险了。」 「殿下您不需要亲自前往,让您的近卫去——」 「除了我没人认识她。」 话一出口,一股强烈的后悔随即袭来。 他不该顾虑到会引起骚动,昨晚就应该将她留在神殿,留在自己的身旁才对。不,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更早将她纳入保护——还是一开始就把一切告诉她,说服她留在亚德马利斯王国。 (冷静——) 自己的判断失误让他几乎晕眩,然而现在慌张也无济于事。他做了深呼吸,试图找回王太子的样子。 「……不光是蜜芮儿,那里还有爱蜜安娜跟她带出来的蓝色宝剑,我要得到亚德马利斯国王陛下的庇护一定需要的那把宝剑,没有其他人知道宝剑在哪里,所以我一定要去。」 抬出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名号,气氛倏地一变。大家都知道如果能接受大国的援助,王太子的回归也能成真。 「但是您就算回去了,有什么因应的对策吗?我想大公应该派了大批的亲卫队去离宫,殿下您只有一个人,能保证将公爵千金以及宝剑两样救出来,同时平安无事地归来吗?」 「不只两样,还有爱蜜安娜。」 李察纠正后接着说: 「我的随从跟马匹都等在湖的对岸,只要快马加鞭,到离宫并不需要多久时间。那里有第五师团派驻,我会要求他们的协助。」 「您这么说,打算怎么到对岸去?您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联络桥开启的时间,如果把桥放下来,立刻会被警备兵发现。」 「不用放下来,我游过去。」 「游过去……?」 追问的贵族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了。沉默地听着对话的神官长笑了出来说: 「是啊,我想如果是蜜芮儿小姐,为了救公主殿下她一定会冲进去。为了别人,那位小姐似乎会发挥堪称鲁莽的行动力。」 他眯着眼,微笑望着李察继续说: 「其实我说昨天夜里来了一位可爱的客人,说的就是那位蜜芮儿小姐。」 「蜜芮儿?——她来这里吗?」 李察不敢置信地反问,就看到神官长露出恶作剧的眼神点头说: 「她来跟我私会。」 「私会……」 「呵呵,开玩笑。其实是这样的,她为了想证明您的无辜,前来请求我出面当您的证人呢,殿下。」 她究竟来做什么?李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讲到她会来这里的原因,除了这个也不会有别的了。 他多次斥责蜜芮儿的鲁莽,然而她的手段虽然有勇无谋,但是目的全都是为了他。而他回报了这样的她什么呢? 「来请求证明殿下的无辜……」 有人以很意外的声音这么喃喃自语。就在贵族们以有些佩服也有些重新对她改观的表情面面相觎的时候,神官长静静地开口说: 「为了得到亚德马利斯王国当后盾,那把宝剑是绝对必要,必须拿回来。而且如果蜜芮儿小姐人在那里,西亚兰也不能不采取行动,要是有个万一,殿下也不好对国王陛下交代。」 察觉神官长的书下之意,李察抬起头来。他在声援李察的要求。 「的确,要是被认定对亚德马利斯的公主见死不救的话……」 「但是殿下回去实在太危险了,秘密亲卫队就在那里啊。」 「可是也不能放任那些家伙再那样为所欲为了吧?指使他们的可是那位假大公耶。」 场内响起直言不讳的议论。种官长委婉地制止他们,转头对着李察说: 「殿下现在已经不是您个人的存在了,聚集在这里的所有人也都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将希望放在殿下身上,这点您懂吧?」 「……当然。」 「这样您还是坚持要去吗?」 李察环视列席的贵族们,回应他视线的目光里参杂着期待与不安。他就是为了回应与消除那些,才回到这里来的。 「是,我要去。夺回西亚兰之前我绝对不会死,这点我保证。」 坚定的宣言让场内寂静无声。然而还是有一个人无法放弃,仍旧紧咬着问: 「殿下要回归西亚兰一定需要陛下的庇护,您有绝对会取得的保证吗?」 还年轻,而且还是带着亚德马利斯血统的王太子。有人会因此而不安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李察也清楚他们的妥协,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大国的援助要夺回王位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本身就是保证。陛下曾说过,他在等待可以用不流血不伤财的方法就能跟西亚兰结盟的好机会,为了这个目的,他不可能舍弃会是最方便的棋子的我,这点我能断言。」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有那个价值。他不在乎自己被利用为跟西亚兰结盟的棋子,不过这么一来他也会善用自己的立场到最大极限。 「我已经取得史百兹公国跟罗德尔兰王国的协助了,这点陛下并不知情,我打算当做预留的王牌使用。」 听到西亚兰两个邻国的国名,列席者骚动了起来。他们大概没想到李察已经做到这样,除了亚德马利斯王国之外还有别条线的策略这点让他们很意外。 「我终究是西亚兰人,我要以西亚兰人的身分守护我的国家,这份骄傲我从来没遗忘过,今后也不会。」 场内一片寂静。彷佛被他的决心所吞没似地,每个人都紧紧锁住他的身影。 「我们应该做什么好呢?」 「请你们待在这里就好,不要被大公方面发现,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就好。」 「但是……」 「既然已经知道大公是冒牌的篡位者,我就不打算再安于现状了,我会尽快夺回西亚兰,为此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我希望你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 「……我们可以相信您,在这里等候吗?」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们。」 已经没有人执拗地想要阻止他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取得大家的信赖,转头望向神官长。 「殿下,下次可以正式介绍蜜芮儿小姐给我吗?」 看着神官长满脸微笑地这么说,李察也轻笑着回应: 「当然——一定!」 在领取神官送来的剑后,李察便转身离开。为了奔向深爱的鲁莽少女,他从王太子变回一名骑士。 第三章 离宫大火 「确定她逃到这里来了吗?」 「对,上头要求我们把她挖出来。」 「真是的,不过是个小丫头,为什么这么难搞!」 几名黑衣男在玄关处大声说话。听到男人们不满的声音,躲在暗处窥视的蜜芮儿不禁气到脑充血。 (这些家伙……!为什么这么坏啊!) 她实在很想冲出去狠狠揍他们一顿,但是她还是忍下来了。如果这时在这里引起骚动,也许就无法达成目标了,这点绝对要避免。 「我们绕到后面去。」 听到罗迪恩轻声催促,蜜芮儿紧咬下唇点点头,快步走向他。 两人回到刚才才离开的地方,也就是约好跟公主见面之处。一开始他们前往公主的住所,但是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于是紧急跑到这边来寻找。由于第五师团的制服会引人注意,于是他们脱掉上衣改穿佣人服。 他们发现一处没有人的房门,从那里走进里面。走廊上似乎没有任何人,不过从楼上传来大声下令的声音。 「李察的部下们不是躲在密室里吗?他们不会救公主吗?」 「我猜他们早已经离开避难了,他们也是被人发现就有生命危险,因此就算想伸出援手也有难处吧。」 一边奔跑在走廊上一边这么回答的罗迪恩突然伸出手来。正当蜜芮儿惊讶于罗迪恩似乎想阻止她前进的动作时,发现前方有亲卫队走过来,吓得她倒抽气,快速躲到暗处等待他们离开,确定没有被察觉后才有余力擦拭额头的冷汗。 (被敌人发现会很麻烦,所以这也无可奈何……只是这样实在太费时间了,现在这种情况一定要快点找到公主才行啊……) 蜜芮儿压抑着焦虑的心,紧跟着罗迪恩跑。幸好几乎没遇到亲卫队,但是这么一来,也许人都到第五师团那边去了。 「罗廸恩,我们约定好的地点在那个楼梯那边吧?」 可以看到正面的挑高大楼梯。从那里上去,走进走廊转弯处的某间房间就可以看到通往密室的入口。要是爱蜜安娜正前往约定好的地点,那就有必要先去那里找看看。 「——找到了!」 前方,上头传来怒吼声及杂乱的脚步声。蜜芮儿惊讶地抬头一看,发现爱蜜安娜正从大楼梯冲下来,不自觉大叫: 「爱蜜安娜公主!」 她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往这边看来。顺利找到她让蜜芮儿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到亲卫队正从她的背后逼近,蜜芮儿的表情倏地僵硬起来。 「快点!快过来!」 蜜芮儿全力冲向她,可是距离太远了。究竟是他们先追上她还是亲卫队先抓住她,实在很难目测哪边比较快。 领先跑在前头的罗迪恩一边拔剑。从楼梯冲下来的爱蜜安娜拚命往这边跑来,没想到就在快要握到手的时候,她蓦地停下脚步。 「啊……!」 另外一名男子从旁边跑出来朝她挥剑。看到他毫不犹豫地直接砍向爱蜜安娜,蜜芮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已经抵达的罗迪恩迅速击败男子,而爱蜜安娜就在他身旁当场蹒跚地倒下。 「爱蜜安娜公主……!」 蜜芮儿完全不顾从楼梯下来的敌人就往这边过来,连忙冲向她说: 「振作点!啊啊……!」 看到瘫软在地的爱蜜安娜,蜜芮儿不自觉哽咽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差一步而来不及救她。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蜜芮儿慌慌张张地用手压住她的伤口。 「怎么办……振、振作点!我立刻带你去治疗。」 正当蜜芮儿想抱起爱蜜安娜的时候,她突然牢牢握住她的手。蜜芮儿惊讶地低头一看,就看到原本闭着眼睛的爱蜜安娜虚弱地抬头望着她说: 「米歇尔……你来了……你果然是我的王子……」 听到脆弱的声音,蜜芮儿眼泪盈眶地点点头。她果然在等待救援,可是自己却救不了她。 「太好了……你听我说——」 「对不起,我抱你走,请你忍耐一点哦。」 知道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蜜芮儿替自己打气。原本只有味道而已,但是现在已经开始飘来淡淡的烟雾,没时间拖拖拉拉的了。 没想到爱蜜安娜却以出人意表的蛮力抓住蜜芮儿的手说: 「拜托你,米歇尔,我没把剑带出来。如果没有那把剑,哥哥会很困扰。」 她立刻明白爱蜜安娜说的哥哥并不是指大公,需要大公家宝剑的人是李察,因此也是很想拿到手的东西。 「我知道,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剑的事情之后再——」 「不可以。米歇尔,我求求你,我想送给哥哥。」 「可是!」 「拜托你,米歇尔,我只有你可以依赖……」 蜜芮儿霎然吞下想要反驳的话。 (居然把国宝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重要……这是王族的骄傲吗?) 身为庶民的她无法理解,然而心底却涌起一个念头,想要回应她的心意。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看到在大楼梯下跟亲卫队对战的罗迪恩。虽然对方人数众多,可是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挥剑抵抗,没多久敌方的人几乎都倒下了。要打倒最后剩下的两个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吧。 (罗迪恩那边没问题,可是……烟雾愈来愈浓了。) 要在这种情况下回去拿宝剑,就算是蜜芮儿也会犹豫不决。这次跟过去那种下意识冲出去?结果导致自己身陷危险的经验不一样,她清楚感到「害怕」。 (……可是,爱蜜安娜公主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她都已经被砍伤,还这么拚命恳求……我不能辜负这样的她……!) 一这么想,这一路以来感受到却没有余力理会的感觉全都冒了出来。 (居然对付如此纤弱的公主……无法原谅!) 随着愤怒的涌现,蜜芮儿也稍微恢复了冷静。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说害怕。蜜芮儿下定决心,低头俯视着她说: 「好,请告诉我宝剑放在哪里,爱蜜安娜公主!」 看到蜜芮儿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这么说,爱蜜安娜露出安心的微笑。 当罗迪恩终于收拾完敌人回来时,蜜芮儿将爱蜜安娜托付给他后便站了起来。罗迪恩轻轻抱起全身瘫软的公主。 「罗迪恩,爱蜜安娜公主就拜托你了,我现在去把宝剑拿回来。」 原本冷静的罗迪恩惊讶得双目圆瞠。 「爱蜜安娜公主告诉我宝剑的藏匿地点了,就是有许多老爷钟并排的地方,刚才我们走过的那里。我必须趁火还没延烧到这里之前快点去拿回来,所以——」 「不可以!要拿由我去。」 罗迪恩强硬地打断她的话。原本就预料到会被阻止,蜜芮儿试着冷静地说服他: 「我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带爱蜜安娜公主走出去。我抱着她走很费时间,要是中途遇到敌人,我抱着她抗敌也有限度,可是如果是你就没问题。要尽快带爱蜜安娜公主出去疗伤,这是最好的办法,而我想取剑这种工作对我而言不成问题。」 「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我是您的护卫,不可以离开您身旁。」 「你冷静想一想。没有那把剑李察会很困扰,不是吗?如果我们就这么逃走,连剑也会被烧掉哦。再说爱蜜安娜公主是李察的妹妹,要是她出事了,李察不也会伤心吗?」 罗迪恩露出严肃的目光凝视着蜜芮儿说: 「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少主还有米歇尔大人。如果我无法达成任务,我就会把公主殿下留存这里。」 蜜芮儿顿时愣住了,随即瞠目结舌地 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下次再说出这种话来,我会揍你哦!」 「少主命令我保护您,对我而雷您比公主殿下重要,除此之外都不需要。」 「笨蛋!」 看到罗迪恩怎么也讲不通,火冒三丈的蜜芮儿对他挥出铁拳说: 「今天要是李察人在这里,他死也不会要求你对爱蜜安娜公主见死不救只救我!」 听到蜜芮儿的怒斥,罗迪恩彷佛被她的气势压倒似地沉默了下来。 「罗迪恩,我知道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李察,那么你就该让我去,因为我跟你一样呀!」 「……」 「你不用考虑要保护我,我们都是要守护李察的同志,不是吗?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宝剑拿回来。」 此时爱蜜安娜发出轻微的呻吟。蜜芮儿趁机把罗迪恩往外推,自己便朝着大楼梯那边跑。 「快走!你要是追上来我可不原谅你哦!」 「米歇尔大人!」 从来没听过罗迪恩这样的呐喊,然而蜜芮儿仍旧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冲。 一步入才刚走过的小路,就有一座螺旋状的阶梯。在陷入彷佛两旁的石壁不断逼近的错觉中走出那里,便看到了熟悉的场所。 分布在厚重墙壁中的通道已经弥漫淡淡的烟雾,蜜芮儿急忙穿过那里,来到了尽头处摆放老爷钟的走廊。 (我想想,记得是从右边——) 『我藏在从右边数来第四座老爷钟里面,只有那一座里面是中空的。』 爱蜜安娜虚弱地讲述藏剑地点的声音在蜜芮儿的耳边重现。 来到指定的老爷钟,蜜芮儿伸手握住木制的门。在嘎吱声中打开门,发现里面很深,感觉像一间小房间。 「好,就是这里吧。」 蜜芮儿弯曲膝盖爬进有点高的内部,发现里面虽然深,但是上面并没有那么高,如果要玩捉迷藏,大人躲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 『拿开后面的地板,下面还有空间,宝剑就放在那里。』 蜜芮儿照着往里面走,从旁边开始搬开地板。发现下面的漆黑空间终于出现开口时,蜜芮儿急忙往下钻。 「天啊,好窄……」 很适合个头小的爱蜜安娜躲藏,不过如果是让罗迪恩来取剑一定很困难,自己来拿果然是对的。蜜芮儿心里这么想,仔细往里面看,终于在昏暗中发现一个细长的盒子。虽然说细,但是还是宽到蜜芮儿必须用双手才勉强抱得起来的宽度,而长度大概比蜜芮儿的身高短一些而已吧。 「咦……?还真重耶。」 蜜芮儿把盒子拉过来自己身边,然后自己先爬上去后才把盒子拉上去。她没时间恢复地板原貌,只能踢开散落一地的地板,抱着盒子走出老爷钟。 金属制的盒子有两个大大的钥匙孔,盒子竖立起来时,高度已经到蜜芮儿的鼻尖了,而且沉重到如果没牢牢拿好很可能会掉落。 (爱蜜安娜公主自己把这么重的盒子拿来藏的吗?瑟西莉亚公主也是,也许公主的力气都很大吧……) 就在蜜芮儿又是佩服又是惊讶地关上老爷钟的门的时候。 察觉到原本被门的阴影遮住的地方有人站在那里,她吓得往那边看去,一发现是戴着黑色帽子、一身黑色装扮的亲卫队时,不禁倒抽气。 (被跟踪了?不,亲卫队是大公的部下,听说过这个密室也不足以为奇。)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采究这个的时候。看到男人的后面又有一个人跑过来,蜜芮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把那个盒子交出来。」 「……」 「只要你把盒子交给我,我就放你走,你还不想死吧,小子?」 男人以冰冷的口吻这么说,另一人则是拔出了剑。蜜芮儿把盒子重新抱牢,瞪着对方说: 「我拒绝!」 「——什么?」 「像你们主人那种……连亲生妹妹都想杀的罪大恶极的人,我绝对不会把这个交给他!」 过去因为他是李察的敌人,所以蜜芮儿觉得他是坏人,然而现在她却是自己本身对大公抱持着很大的愤怒,她死也不会将爱蜜安娜赌上生命与骄傲都要守护的东西交出去。 「不自量力!」 拿着剑的男子砍了过来。蜜芮儿拚命闪躲挥过来的剑,同时直接冲向另一个人,一脚将散落在脚下的地板踢过去。趁着地板击中对方的脸,无力回击之时,她拿着宝剑的盒子转向挥剑砍她的男子。 (大公家的祖先们,对不起!) 蜜芮儿在心里表示歉意后便用力挥动盒子。 「碰!」 「唉唷!」 似乎是命中了,传来击中东西的讨厌声音以及手感。看到同伴发出低沉的哀号声倒下去,被地板攻击的男人愤怒地说: 「你这小子,不要敬酒不吃——」 「你也看招!」 蜜芮儿同样朝着正打算拔剑的男人给予一击。再度传来沉重的声音,对方当场倒地不起。 蜜芮儿低头俯视敌人,双肩抽动地喘息着,然后以感动的眼神看着宝剑的盒子。 (祖先们,谢谢!) 她激动地道谢后便重新抱牢盒子,开始往来时路走回去。 这是个严寒的夜晚。 在夹带着细雪的寒风中,李察快马加鞭奔驰在森林里。虽然从湖里爬上来也过了好一阵子,但是湿淋淋的身体仍旧滴着水。 愈是接近离宫天空就愈红,还能闻到烟雾的味道。在终于穿过森林,开阔的视野中出现失火的离宫时,面对离宫的异样,李察不禁倒抽一口气。 「……!」 遥远的曾经,与家人共同度过的珍贵场所正在焚烧,彷佛连回忆都被夺走的感觉让李察重新涌起一阵激动。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一股不祥的预感催促着他激动的心,李察一口气冲到离宫里去。 后面的草地上挤满似乎是来避难的人们,应该是罗迪恩所说的剧团的演员们吧。李察心想也许蜜芮儿会在这里,于是瞄了一下,不过没看到疑似的身影。 (如果罗迪恩有阻止她的话……不,她应该不会听从任何人的阻止吧,她不是那种看到有女孩子被如此对待却视而不见的人……) 她老是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让人无法预料她的行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李察却很清楚这时候的她会采取什么行动?咒骂着老是只想到要跟她保持距离的自己,李察懊恼地策马前进。 他望向王宫那头,心想当务之急必须先跟第五师团取得联络。伊尔塞恩离宫占地辽阔,失火的地点在东边一带,夜晚的庭院笼罩在火花纷飞之中,四周还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一群男人团团围住。虽然也看得到零星几位穿着第五师团制服的人,但是他们似乎无法插手的样子。 (是那里吗……) 正当李察打算拉着马掉头时,忽然觉得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看。 「你不是魔女吗!快点使用法术变出豪雨来灭火啊!」 「你白痴啊!魔女不是超人!」 「那大雪或冰雹都可以啦!对了,用法术调来那边那条小河的水帮助灭火——」 「我哪有办法使出那么方便的法术!」 发现激动地争吵的那两个人,李察连忙拉住缰绳。映入眼帘的是完全恢复男性口吻的金发美女—— 「露蒂!」 李察从马上跳下来往那边跑去,就看到转过头来的露蒂瞪大了眼睛说: 「李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神殿了 吗?你怎么全身这么湿?」 「蜜芮儿呢?」 听到李察压抑地这么问,露蒂僵着脸回答: 「就是没看到她啊,你那个不苟言笑的黑发随从也不见人影。骑士团被限制行动,威福也被锁定目标,我们没办法靠近那边,听说公主有危险,我在猜想她是不是去救她了……」 事情果然如同他所预料,李察不禁脸色发白。 「所以我不是叫你早点干掉那些穿着毫无品味的家伙吗!为了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威信,身为王子的我下令——」 「你讲话不要那么大声!」 露蒂赶紧捣住大声喧哗的威福利德的嘴。李察连忙制止说: 「能不能帮我联络鲁道比克他们?告诉他们我要跟第五师团联手,叫他们快点准备。」 「你打算做什么?」 看到李察再度跨上马,露蒂跟威福利德惊讶地问。 「总之我先去找第五师团的人了解情况,确认蜜芮儿人在哪里!」 「太危险了!」 露蒂急忙想要制止,可是李察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了。 愣愣地目送李察骑马离开的露蒂蓦地回神说: 「没时间在这里发呆了,威福,你也一起来。」 「……」 「喂?发什么呆?」 威福利德不发一语地望着李察策马离开的方向,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开口问: 「露蒂,他去的那个叫什么种殿的地方我记得不是在湖中孤岛上,一天只有两次可以对外联系吗?」 「是啊,早上八点跟下午三点,听说除了这两个时间外,联络桥会收起来,门也会紧闭。」 「那他是怎么来这里的?」 露蒂蹙拢眉头,与威福利德面面相觎地说: 「……游过来的?」 以疑问句说出来的答案让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敢置信,但是想到李察赶到这里时的模样,不禁惊讶不已。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拚命,他平常都很冷静……」 「人到了紧急关头,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吧。好了,快点跟上来啦。」 看到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喃喃自语,露蒂抓着他的脖子快步离开。 傍晚被集中在北侧中庭的第五师团骑士们,在按照名册点名后,便被赶到旁边建筑的阳台。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也因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眼前那栋房子——公主暂居的地方被火焰吞噬 的模样。就像是故意要让第五师团的人亲眼目睹那幅景象似的,此刻被关在阳台这个「栅栏」 里,周围又被亲卫队包围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 「这座宫殿木造的地方很多,火势蔓延得也会很快吧。」 「啊——可恶!好不甘心——」 处处响起郁闷的喃喃声。他们的武器虽然被没收了,但是人身自由并没有被剥夺,所以只能袖手旁观让他们非常焦虑。 「团长被抓了……我们以后会怎样呢?」 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艾力克斯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旁边的劳尔这么问。 「不知道。」 「而且米歇尔跟罗迪恩到哪里去了呢?点名的时候似乎也没看到他们耶。」 「不清楚。」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可以吗?不是应该像之前欢迎典礼时一样去救援吗?这实在太没有天良了啦。」 「他们的暴行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不是吗?」 劳尔敷衍地重复回答,眼神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大火焚烧的屋子。艾力克斯偷觎着劳尔的侧脸,他脸上的表情跟在书记官室时严格训练后辈的表情截然不同。 (劳尔前辈真正生气时会面无表情,原来是真的……) 像他这种优秀的人才不可能被分配到这样的包袱集团来,只是因为他是移民,所以没有得到该得到的评价罢了。艾力克斯的父亲在现任大公即位后便被贬职,他其实对自己的际遇也半放弃地接受了,然而看到像劳尔、伊塞尔斯这样只因为不是西亚兰人就不被重用的人,虽然不干他的事,他还是会觉得很可惜。 (……咦?) 发现栏杆那一头负责监视的亲卫队队员——原本就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不见了,艾力克斯往那边望去。 阳台旁边是中庭的树丛,树丛的阴暗处,穿着亲卫队制服的男子就倒在地面上——正确来说是被撂倒在地后被拉到树丛后方消失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似乎除了他之外没人发现异状。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发现亲卫队队员从树丛后方走了出来,只是戴着帽子、披着披风的人明显跟先前站在那里的人长得不一样。 (……咦?这个人我记得是……) 曾看过的一张脸。正当他不解地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时,对方也察觉他的目光,望向这边。 四目交接的瞬间,一道锐利的眼神向他射过来,让他不自觉吓了一大跳。看到对方比出噤口的手势,艾力克斯心惊胆跳地点点头。 对方泰然自若地走过来,一在亲卫队队员原本驻守的地方站定后便压低声量说: 「不要骚动,我不是坏人。」 「好……你是在神殿时跟米歇尔跑走的那个人吧?」 昨晚才见过,他不可能认错。那时米歇尔的样子比以往还要奇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我来找米歇尔,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找过他,可是没找到……罗迪恩也不在,也许他们去了哪里,不知道点召的事……」 一听到他这么说,对方的脸色立刻变了。才心想怎么回事时,劳尔察觉他们的对话,以严肃的口吻插嘴道: 「喂,不准跟外人说我们的事情。」 「不是,这个人是米歇尔的朋友,我看到他们一起跑步。」 「米歇尔的朋友?」 劳尔不耐烦地望向青年。原本沉默的青年振奋起精神,继续低声地说: 「能不能帮我叫上面的人来?我有急事要说。」 「上面的人?团长被关在别的地方。」 「副团长也可以。」 感受到他的口吻与表情里散发出来的急迫感,艾力克斯虽然有些犹豫仍旧点头。艾力克斯也察觉到米歇尔不在,而看他的样子,似乎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幸好稍微移动并不会被斥责。艾力克斯慎重地环顾四周后便快步走向副团长。 「——副团长。」 他压低声量呼叫,伊塞尔斯立刻望向他。私底下被戏称「不笑的冰块男」的当事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仍旧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丝毫不见动摇。 「那边来了一个米歇尔的朋友——我昨晚不是报告过了吗?米歇尔在神殿遇见的人。那个人说要跟上头的人说话,在那边等着。」 去神殿前团长交代他「帮我盯着米歇尔别让他乱搞」,因此他尽可能盯着米歇尔。也因为担心看起来很老实,其实精力充沛的盟友——他居然精力过剩到刚才还找团长玩决斗的游戏——他每一件事都逐一报告给副团长,他想他这么说副团长应该就能明白了。 如同他所预料,伊塞尔斯马上反应过来说: 「在哪里?」 「那边,他伪装成亲卫队。」 悄悄一比后,副团长立刻不发一语往那边走去。似乎不用说明,他立刻就知道目标是谁。 「——米歇尔跟罗迪恩在哪里?」 眼睛看也不看他的陌生青年一开口就这么问,副团长也以相同的态度回答: 「他们去执行救援公主殿下 的任务,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自由行动。」 艾力克斯吞下惊讶声,才在想为什么没看到他们,没想到他们有那么重大的任务。站在隔壁的劳尔也呆若木鸡地看着副团长。 青年的表情更加僵硬了,他沉默了一下子,随即露出强硬的目光说: 「我要见团长,现在马上。」 不容拒绝的要求。为什么他那么想要跟团长接触?为什么副团长毫不犹豫就以尊敬的态度回应突然出现的他?艾力克斯的心底浮现疑问。 (这个人究竟是谁……?) 其他人似乎也同样好奇。虽然没有望向这边,但是他知道周遭的同僚们全都屏息聆听着。 伊塞尔斯冷静地凝视青年,随即点头说「我知道了」。接着他盯着距离最近的亲卫队队员,快步接近,一拳挥向对方的太阳穴。 「……?」 也许是突来的袭击太过惊讶,对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当场倒下。伊塞尔斯脱下那名男子的帽子跟披风,顺便取走他的剑,然后瞄了一眼周遭的部下们后将目光移回青年身上。 「——我带您去。」 若无其事地戴上帽子、披上披风后,副团长这么说。接收到目光下的命令,周围的骑士们不着痕迹且动作迅速地将被击倒的亲卫队队员藏匿起来。 「喂,你们在做什么?」 站在稍远处的另一名亲卫队队员发出讶异的声音问。骑士们以懒散的声音回答: 「抱——歉,他骂我们不要聊天啦。」 「我说啊,可以去方便吗?我快忍不住了。」 「我也要去,我的肛门快爆了。」 「你要大的啊,那可真难忍。抱歉,可以让他们去吗?要是在这里上出来那可不妙。」 听到骑士们完全松散的要求,亲卫队队员咋舌道: 「真是一群罗嗦的家伙,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啊?」 「啊——好啦,安静就是了。」 就在这样的对话中,伪装成一身黑的亲卫队队员的他们大摇大摆走出阳台,从树丛间往建筑物的方向走去。无法预料事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艾力克斯只能紧张地目送他们。 坐在长沙发上的杰克双脚翘在桌上,一脸严肃地望着窗外。 企图来捆绑他的监视者全都被他打晕,因此他的身体是自由的,只是他被故意软禁在这间最能清楚看见大火焚烧的房间里,第五师团的人又全部被集中在窗外的阳台,这让他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只要他轻举妄动,他们立刻就会遭到池鱼之殃。 「真是的……性格乖僻的一群家伙。」 他受不了地这么喃喃自语后便陷入沉思。现在最让他在意的是,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假设还有其他间谍,也就可以了解这场动作迅速的肃清剧。只是老实说,他真的不愿去想部下里面还有内奸。 —讲到内奸,那个谜样少年是否平安抵达公主身边了呢? (我就是这么心软才会被说成不了大事。) 最优先的应该是王太子的事情,然后是即将成为他的士兵的师团里的人。虽然内心这么下定决心,但是他也无法否认这种可能对公主见死不救的现状,让他感到焦虑。这种心软的个性将会成为致命伤,父亲跟伊塞尔斯都曾多次告诫他,而他们的告诫在此时即将成为现实。 (不想了,能跟殿下取得联系已经算是有很大的收获了——) 接下来只要能继续往下一步走就好了。自己大概是不可能了,其他同志会继续做下去。 唉。正当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往椅背靠去时,背后传来开门声。 一回头,两名亲卫队队员正走了进来。发现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心腹,在诧异的同时也打了个 寒颤。 「……你干嘛啊,穿成那个模样,一点都不像你会做的事啊。」 穿着亲卫队制服的黑色披肩、戴着黑色帽子的伊塞尔斯无言地递出一把剑。 「喂……?」 发现是刚才自己交给他保管的剑,杰克蹙起眉头不解。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那边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一名亲卫队队员从敞开的门冲进来说: 「你们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叛变——」 跟伊塞尔斯一起走进来的男子头也不回地拔剑挥去。一针见血的剑法让被砍的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地不起。 他回过头来,连剑也不收就摘下帽子。青年露出来的脸以及一连串的事情让杰克目瞪口呆。 不可能看错。那正是过去担任前大公的骑士团团长的父亲,教导年幼的艾沙尔伯特王太子的剑法。 「——杰克·威廉斯卿,你还记得八年前的誓约吗?」 听到对方静静开口说出来的话,杰克不自觉站了起来。眼前站的是谁已经无庸置疑。 「如果你没有忘记,我希望你能够立刻成为我的剑,跟你底下的人一起成为我的剑。」 彷佛被引导似地,杰克走到他的面前跪下说: 「我的剑只遵从君主您的命。请下令,殿下。」 身后的伊塞尔斯也跟随他的动作。看到这个,王太子松了一口气后继续说: 「详细情况以后再说,不过现在在王宫里的基尔福德是冒牌的。」 「什么……冒牌?」 「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仇恨公国的造反者,我以王太子艾沙尔伯特之名,命令你们捉拿造反者,你们已经不需要再继续潜伏了!」 这是多么期待听到的命令呀,全身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是!」 低着头这么回答后,杰克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他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单脚踏上窗框大声宣布: 「所有人听令!我们的殿下终于回来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举旗推翻大公!」 原本意气消沉地窝在一起的部下们全都抬起讶异的脸。 「……啊?」 「我的意思是那边那些全身乌漆麻黑的家伙,随便你们爱怎么揍都无所谓。」 「……」 似乎是终于理解团长仔细解说的指示,在瞬间的沉默之后,响起一片欢声雷动: 「太好啦~~~!」 阳台立刻充斥着欢呼。有人卷起袖子立刻痛打身旁的亲卫队队员,有人越过栏杆远征——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投入反击,其中提欧跟他的保镳们的气势更是锐不可挡。 「千万不要看不起海上男儿——!」 「你们这些家伙,我要把你们全都丢进海里喂鲨鱼!」 「我要让你们后悔莫及!」 看到他们吐出不知道谁才是坏人的台词,如同狂浪般席卷亲卫队,杰克很满意地点头说: 「招收力气大的人果然没错——对自己的武力有自信的人要掩护书记官杀敌——!」 杰克发出不输给骚动声的大声量下达指示后便转身回到房间,这时王太子正佩带好伊塞尔斯拿来让他替换的剑,似乎来到这里前的战斗已经让他之前的剑报废了。 「爱蜜安娜的房间在哪里?」 「一楼的东边。」 「罗迪恩他们确实去了那里吗?」 「不,约定见面的地方似乎在别处,罗迪恩只说是在无法透露的地方。」 「无法透露的地方……?」 讶异地喃喃自语的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倒抽了一口气后立刻露出锐利的目光。就在同时,敞开的大门涌进黑衣集团。 「你还真大胆啊,威廉斯卿!看来你是不要命了!」 率领一群人进来的是那个向杰克丢抹布的男人,因为愤怒而整张 脸涨红的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持剑的人。看到王太子伸手握剑,杰克在那之前站了出来。 「威廉斯卿,能交给你吗?」 「哇哈哈,当然没——」 「那就交给你了!」 「——殿下?」 看到他一这么说完立刻从窗户往外跳,杰克惊慌地大叫: 「太危险了——谁快点去阻止殿下!伊塞尔斯!」 「团长,现在要阻止殿下可能必须要有非比寻常的力量。」 「哎呀,总之你快点跟上去!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是!」 迅速抓起武器,伊塞尔斯随即追了上去。看到亲卫队打算跟上去,早已拔剑的杰克立刻将剑鞘往他们那边丢去,阻止他们离开。 「别急着走,你们的对手是我。」 握着剑背对窗户站着的他露出无敌的笑容宣言: 「今天我的心情很好,就让你们一起替我磨剑吧!」 蜜芮儿抱着宝剑的盒子,从螺旋梯冲下来,走出密室。一打开跟密道相通的门就发现房间里弥漫着烟雾。 (烟已经这么浓了……!) 动作必须要快。蜜芮儿重新抱好盒子,急忙冲出房间。 宝剑的盒子比预期中还要沉重,压在身上,再加上没有可以抓的地方,搬运起来相当辛苦。蜜芮儿的手指跟手腕都逐渐麻痹,然而可能是因为她豁出去了,因此并不怎么觉得痛,只不过另一方面她喘得很厉害,几乎到必须时常停下脚步调整呼吸的程度。 (不过就差一点了,就快可以跑到外面了……) 转个弯就是那个大楼梯了,从那里下去再穿过走廊就可以再从后面出去外面了。一心这么想的蜜芮儿牢牢抱着盒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走廊上跑着。 (咦……?楼梯不见了……?) 找不到挑高的那个大楼梯。应该可以往下走的路断了,只有那个地方空无一物,连扶手也没有,彷佛空了一个洞一样。 (为什么?我应该没有走错路啊?) 确实是曾看过的风景,只是那里没有楼梯。 蜜芮儿低头往下看,连曾经有过楼梯的痕迹都没有,她很困惑,怀疑自己是在作梦吗?这时她想起罗迪恩曾说过的话。 (对了,他说过这栋房子整体都设有机关,也曾提到有吊挂式的楼梯,或许这个地方也是吧……?) 「因为火灾的关系掉下去了吗……」 其实想要从这里跳下去,这样的高度也不是办不到,然而就在她思考抱着宝剑的盒子是否真能平安降落时,楼下突然出现人群。 「找到了!就在那里!」 一身黑制服——是亲卫队。看他们是从旁边过来,应该不是刚才罗迪恩打倒的那一队的人。 蜜芮儿急忙左右张望,该走哪一边好呢?她不知道别处是否还有出口,但是至少不能呆愣在这个地方。 「快追!别让她逃了!」 在从楼下传来的怒吼声中,蜜芮儿往烟雾较少的方向冲出去。 果然没错,亲卫队将那栋建筑物团团围住,跟公主住的那栋房子一样,这边也被放火了。 之前罗迪恩所说的「无法透露的地方」一定就是这里吧,只有大公家的人才知道的密室所在的屋子。 「你是谁?」 看到拿着剑的李察出现,亲卫队队员们都摆出应战姿势。他们还没从这里撤离,代表还没抓到爱蜜安娜吧,也就表示蜜芮儿他们也还在这里面。 「你是什么人?这里禁止进入!」 看到他们以蛮横的态度阻挡在前方,拿着剑的李察投以锐利的眼神说: 「让开,挡我者死。」 对方彷佛被李察的气势所压倒,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看到他并没有停下脚步,于是拔剑威胁着说: 「知道我们是大公殿下的秘密亲卫队还这么嚣张吗!违背命令的话——」 李察毫不留情地挥剑砍杀走上前的人。看到他话都还没讲完就被砍死,其他的人都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你这家伙,居然!」 大概察觉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他们一起扑上去。然而砍过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飞出去,倒在旁边。 「我说让开!」 与其说是用砍的,更像是用力横扫,朝着屋子打开一条活路。跟对手交锋的同时,后方又有另一人扑过来。李察一边应战,一边快速回头,试着反击。 「唔……!」 蓦地,背后的对手往前倒下。看到他的背后插了一把箭,李察打倒敌人后往那边望去。 在黑夜的另一头有个男人拿着弓箭跑过来,是带领李察去找团长的副团长。他一派轻松的模样,现在才想到要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第五师团副团长伊塞尔斯·霍华,请让我陪您一道去,殿下。」 「……好,麻烦了。」 李察喘了口气回答他,同时挥掉剑上的露水。 「——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宜,不过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 伊塞尔斯一边往里面跑一边问。李察不明所以,无言地点头示意,就看到他以想确认的眼神继续问: 「在神殿与米歇尔密会的人是殿下您吗?」 「对。」 「那么,他是奉殿下的命令来第五师团?」 李察满心苦涩地回答: 「不是命令,不过她确实是追着我而来的。」 「……原来如此,我懂了。」 就这样,伊塞尔斯并没有继续追问。 蜜芮儿离开后,罗迪恩立刻将公主放在地上确认伤势。 当然接下来他打算去追蜜芮儿,不管她说什么,即使被怨恨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任务,因为这是他的信念。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响起轰隆声,罗迪恩回头就看到无法置信的光景,令他目瞪口呆。通往楼上的大楼梯——刚才蜜芮儿冲上去的那座楼梯居然发出声响开始往地面下沉。 他不知道是有人启动楼梯的机关还是机关自动启动,总之失去了追上她的捷径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只能从别条路追了,但是这么一来就无法抱着公主去追。这么判断后的他带着苦涩的心思决定先把公主抱到外面去,然后立刻回头去追蜜芮儿,如果不这么做,找不到退路的蜜芮儿一定会很彷徨。 「——罗迪恩!」 正当他走在通往后门的走廊上,行进至途中之际,他听到一道此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的声音。 「少主……?」 他正惊讶李察跟副团长一起冲过来时,李察已经扑到他抱着的公主身旁,探头望向她。 「爱蜜……」 看到她瘫软的模样,李察愕然地喃喃呼唤,不过随即振作起来查探她的伤势。 「少主,米歇尔大人她……」 「她去哪里了?」 「在公主的要求下,她回密室去取宝剑——」 李察的表情瞬间布满了痛苦。 「很抱歉,我无法阻止她,是我的责任。」 「现在不说这个,冷静点。」 手被牢牢抓住,罗迪恩这才察觉自己的动摇。 李察一边解开领带压住爱蜜安娜的伤口,一边往后看。他看到拿回武器的第五师团骑士们追着副团长的脚步来,于是拉回视线说: 「霍华卿,爱蜜安娜就给交你了,她失去意识,不过几乎没受什么伤。你们有医生吧?」 「有——殿下您呢?」 「我随后就到,请你们组成救护小组待机——罗迪恩,跟我来!」 罗迪恩蓦地回神,追随在猛地冲出去的同时呼唤他的主子而去。 烟雾愈来愈浓,走廊前方漆黑朦胧,完全看不到路。 也许为了躲避剩余的亲卫队而暂时藏身阴暗处是错误的决定。敌人是成功逃过了,可是却似乎因为浓雾的关系失去了方向感。 (没事的,我记得是从那边过来的,虽然那边似乎没有可以逃出去的路,不过只要继续往前走,寻找别的出路就可以了。) 蜜芮儿一边替胆怯的自己打气,一边往前走。 长长的走廊上,在高处有采光用的窗户,但不是人类可以爬得出去的大小。偶尔出现的门有些有上锁,有些没有,只是就算没上锁,里面也是没窗户的仓库,根本看不到可以脱逃的出口。 (……真的逃得出去吗……) 这样的不安倏地涌现,不过她立刻摇头甩掉那样的念头。 (当然可以逃出去!出口不可能只有一处,一定还有像刚才那种可以下去的楼梯……!) 正当她这么鼓励自己时,前方突然一片开阔。两旁被墙壁包围的走廊中断,出现一处挑高的空间,跟刚才大楼梯所在的地方雷同的风景。 这里一定也有楼梯。蜜芮儿急忙往栅栏的方向跑,然而她的期待并没有实现,她非常沮丧。 (这里的楼梯也不见了……) 突然好想哭,蜜芮儿呆愣在原地。可是当她看到怀抱中宝剑的盒子,她急忙擦拭眼泪。如果在这里气馁了,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去取宝剑的呢?好不容易拿回来了,在送到李察手上之前绝对不能放弃。 他现在一定也在神殿努力。很不可思议地,这么想就让她感觉又有活力了。 「…………?」 忽然觉得有人在叫她,蜜芮儿回头。而且叫唤的名字还不是米歇尔,而是蜜芮儿—— (谁……?)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然而弥漫着淡淡烟雾的走廊上看不到任何身影。 就在她以为是幻听的同时,远处又传来声音: 「——蜜芮儿!」 蜜芮儿惊讶地回头。 「李察……?」 他不可能在这里,他还没从神殿里出来。可是烟雾的另一头不断传来呼唤她的声音,如果是幻听,那也未免太鲜明了。 「李察,我在这里!」 蜜芮儿半信半疑地叫着。就算是梦她也觉得开心,因为可以听到现在最想见到的人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蜜芮儿不禁面露微笑跑过去,但是当她看到出现在烟雾另一头的人影时,笑容僵住了。 红色羽毛点缀的黑色帽子、黑色披风。穿着秘密亲卫队制服的男子看着蜜芮儿,露出浅浅微笑说: 「——终于见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耶。」 看到男子亲切地开口对她说话,蜜芮儿瞪着他不断地往后退。 「我说过我不会把这把宝剑交给你们,真是死缠不休耶!」 蜜芮儿牢牢抱着盒子这么呐喊,不过男子不感兴趣地瞄了眼盒子说: 「我们并不是在找那个东西,我们是来迎接你的。」 「什么……?你是谁?」 亲卫队里不可能有熟人在。蜜芮儿狐疑地望着他,这时只见男子恭敬地将手放在胸前说: 「我是华特伯爵的使者,蜜芮儿小姐,请跟我一起去见伯爵。」 「……伯爵的……?」 听到出乎意料的自我介绍,蜜芮儿直勾勾地凝视着对方。为什么伯爵的使者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穿着亲卫队的制服?她完全摸不着头绪,再者这样的登场未免太突然了。 「其实我原本打算在情况变得这么糟糕之前就来迎接你,我拜托人拿信给你,不过似乎没送到你手上,没办法只好动了点小手脚到这里来接你。」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去见伯爵?我在神殿时已经拒绝了。」 虽然伯爵邀请她联手,但她觉得太诡异因此当场拒绝了,对方不是也很干脆地放弃了吗? 「当时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在,不是吗?你的保镳。当时他在,所以伯爵并没有讲到主题,他不想被打扰。」 「……」 (罗迪恩在,所以没有讲真话?) 蜜芮儿想起当时伯爵找她的确是知道罗迪恩的存在,于是静了下来。这时男子继续说: 「伯爵为了让王太子殿下能登上大公宝座,私底下运作着,他会为大公所用也是因为这样。为了他的计划,他希望你务必要加入。」 「计划?」 「没错,他希望你能成为大公的新娘,结婚后就在宫里丢掉性命,而大公会因为杀害了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而下台,这时候王太子殿下就能回来继承王位。」 蜜芮儿瞠目结舌地盯着男子说: 「你说什么……?要我去死的意思吗?要我协助你们杀害我自己?开什么玩笑!」 「当然不会让你真的死,虽然你说这是在开玩笑,不过最初提议这个点子的人却是你的兄长喔,是他向伯爵提议新娘假死,希望伯爵能够协助当犯人的角色。」 (是佛瑞德……?) 所以他才会自愿当替身扮演新娘的角色吗?蜜芮儿有些无法置信,仍旧防备地瞪着男子。虽然觉得这是荒诞无稽的请求,但是他知道现在在王宫里的新娘是佛瑞德,而在这里的人是真正的蜜芮儿,看起来也不像在胡诌。 「可是我什么都没听说啊,再者我也不认为佛瑞德会让我参与那种计划……应该不会。但是我也不是笨蛋,会全然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话,一定有什么内情吧?」 「大公知道新娘是假的。」 男子平静地说。看到蜜芮儿倒抽气,他面带微笑接着说: 「事情当然不能演变成跟男人结婚,这么一来就需要真正的新娘。要执行这个计划就一定需要你,这样你明白了吗?」 「等一下,他为什么会知道是假的?」 「伯爵告诉他的呀。」 听到男子直雷不讳地这么回答,蜜芮儿杏眸圆瞠地确认说: 「也就是说,伯爵出卖了佛瑞德……?」 「那也没办法啊,伯爵是真心想要帮助殿下登上大公宝座,为了这个目的,他有时候也必须做冷酷的选择。你不用担心,这种程度的危机你的兄长应该有办法自行脱困吧。」 「开什么玩笑!你把别人兄长的命看成什么了?我怎么可能相信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不过我想你不会拒绝,你同样想要殿下登上大公宝座,不是吗?」 一针见血的说词让蜜芮儿霎时语塞,不过随即便狠狠瞪着他说: 「是,没错,但是这样不是更奇怪吗?如果这么为李察着想,为什么不告诉李察这件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跟他联手,帮助他成为大公?」 「我刚才也说过了,伯爵是认真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再怎么肮脏的事情他也会做,即使是殿下得知后会很痛苦的事情,所以他才故意扮演可恶的角色,跟殿下保持距离。」 讲得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她还是无法这样就相信。看到蜜芮儿沉默不语,男子轻轻摇头说: 「你还是不懂吗?那么这么说你应该就会懂了吧。因为你的答案,伯爵也有可能成为殿下的敌人。」 蜜芮儿拧起眉心看着男子。 「就像出卖你的兄长一样的意思。」 「什么…………!」 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不听话,伯爵就会将李察悄悄回国的事情告诉大公吗? 「你讲的话很奇怪耶!应该说那个伯 爵讲的话很奇怪!如果他是站在李察这一方,为什么要那么做?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所以我说就看你的回答了,如果你肯跟我走,伯爵也不必被逼着要做出那种事。」 「什么逻辑啊……!」 太没有道理了。但是这个要求的确抓住了蜜芮儿的弱点,她不可能让李察遭遇那种危险,所以也只能听从伯爵的要求。 (还是无法相信他的话……可是,万一是真的呢?虽然疑点重重,但是伯爵的确知道我跟佛瑞德互换,也知道李察回到西亚兰,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大公的心腹,随时都可能把这些事告诉大公……) 她知道过去她一直被隔绝在重要的事情之外,没想到现在她的一个决定竟然会成为左右李察立场的关键。 蜜芮儿用力抱紧宝剑的盒子。如果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她应该要加入,可是那种会出卖佛瑞德的人,她真的能助他一臂之力吗?而且兄长还可能会因此在王宫里陷入危机。 「愿意跟我走了吧?」 听到男人理所当然地这么确认,蜜芮儿盯着他说: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有条件。」 「是什么呢?」 「把刚才的事情全部告诉李察,如果他说好,我就去伯爵那里。」 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尖锐地说: 「那可不行。虽然说是假装的,不过是真的要请你跟大公结婚,殿下如果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会放开你,这样会造成困扰。」 蜜芮儿缓缓往后退。也许是察觉到了,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探进怀里说: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不听话的人。那么我也必须使出强硬手段了。」 正打算转头往后跑的蜜芮儿发现他的后方还有一个人,倏地停下脚步。不过才两个人,一定很容易就能甩掉。蜜芮儿这么想,牢牢抱紧盒子冲了出去。 男人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样子。蜜芮儿抱着不解的念头从旁边穿过去,只是没跑几步她就察觉异样,停下了脚步。 (咦……怎么、这……好像……好奇怪……) 有种甜甜的香气。脑袋突然觉得朦胧,视线摇摇晃晃,怀抱盒子的力气松了,盒子随即落到地面。但是因为盒子很长,所以并没有整个倒下去,反倒是蜜芮儿无法停止晃动,撑着盒子好不容易才踩稳脚步。 「我听说是麻醉药……看来效果绝佳,你应该一步也走不动了。」 随着有点模糊的声音,有两道脚步声从后面靠近。 蜜芮儿咬紧牙根移动脚步。她蹒跚地往前走,但是被背后的两个人追上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怎么办,无法移动……) 意识开始朦胧,她只能紧抓着宝剑的盒子。就在她抬起头心想即使如此也要想办法逃走时,这次从前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被包抄了吗……?) 烟雾笼罩的走廊前方冲出两道黑影。不过他们掠过愣在原地的蜜芮儿往左右而去。 蜜芮儿惊讶地往后一看,两人正好打倒刚才跟她说话的男子们,之后其中一人回头,快步走回来说: 「蜜芮儿!」 男子一赶到她身边便用力抱紧她,随即放开,紧盯着她的脸问: 「蜜芮儿,你没事吧?」 肩膀被用力抓住,蜜芮儿不自觉踉舱了一下。男子抓住她,更用力地摇晃她说: 「振作点,回答我!」 蜜芮儿凝视着他,惊讶地说不出话,只是呆若木鸡。这其实是梦吗?还是什么幻术? 「……李察?」 蜜芮儿的目光没有焦点。正焦虑地想找人协助的他松了一口气,探头过来说: 「没错啊,就是我,睁开眼睛仔细看清楚。」 茫然地望着他时,视线里出现另一个人。就在察觉那个人是罗迪恩的瞬间,蜜芮儿醒了。 「对了,爱蜜安娜公主!」 「送到外面去了,现在应该正在接受治疗,伤口很浅,没什么大碍。」 「真的……?」 「是啊,你反而比她严重呢。」 李察一面这么说,一面脱下披风披在蜜芮儿身上。包围在冰凉的触感中,被拥在怀里的蜜芮儿就这么紧抓着他。李察温柔地接受蜜芮儿的依赖,让她慢慢涌起安心感。 「啊……对了,这个,是这个盒子吧?你确认一下。」 蜜芮儿突然想起来,指着盒子说。这时才察觉的李察伸手确认道: 「你居然拿着这么重的东西……」 他愣愣地这么说后,立刻回过神来看着后面说: 「罗迪恩,你拿得动吧?交给你了。」 是。罗迪恩回答后便抱起盒子。 「我们必须要跑一下,你撑得住吗?」 看到李察握着她的手担心地这么问,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蜜芮儿顺从地点头。 三人从走廊朝着密室跑。虽然会绕远路,但是从密道可以通往建筑的另一侧。下一楼的楼梯全都不见了,他们两个人是走密道来找蜜芮儿的。 「李察你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你人会在这里?」 为了保持清醒也为了收拾混乱的心情,蜜芮儿开口问。只见拉着她的手往前跑的李察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在下面叫你的名字听到你回应我,所以我就跟着声音来了,不过因为绕了一点路,所以来晚了。」 「我不是问这个,神殿呢?你不是跟贵族的人见面吗……」 「我命令部下如果你出事要通知我,因为暗号传来,所以我就来了啊。」 「可是桥不是过不来吗?」 「是啊,所以我游泳过来,我听说后方岸壁的警备比较松散。」 蜜芮儿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李察若无其事的侧脸。说游过来,那座湖应该相当大,而且绅殿建造的那座岛屿四周是悬崖,要下去并不是那么简单,更别说在这么寒冷的冬夜里——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这实在太不真实了,蜜芮儿宛如在梦中似地往前跑着。 第三次踏入密道,摆放老爷钟的走廊已一片热气蒸腾。火还没蔓延到这里来,但是隔着墙壁的另一头可能早已陷入火海了。没看到刚才晕倒的那些男子,看来他们应该清醒逃出去了。 就在这么想的同时,突然传来什么裂开的沉重声响,才刚狐疑是怎么了的瞬间,手蓦地被用力一拉,蜜芮儿踉呛了一下。 「危险!」 蜜芮儿被紧紧抱住,直接摔倒在地。她越过李察的肩膀看到倒落的老爷钟,老爷钟背面火势汹涌,火花四散。 原来是保护自己不被砸到。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吓得脸色苍白。 「李察,你还好吗?」 「我没事,不要探头出来,太危险了。」 「可是……李察,罗迪恩不见了!」 燃烧的老爷钟倒下,走廊被阻断了。看到老爷钟耸立的地方——空了一块的地方冒出火焰,蜜芮儿觉得不寒而栗。 「罗迪恩!」 听到李察的呼叫,倒落的老爷钟另一头传来沉着的声音回道: 「我没事,宝剑也没有异状。」 「我们也没事。」 微微松了口气这么回应后,李察来回打量阻挡在眼前的障碍物与走廊前方,接着说: 「你从那边走,我们从别的路出去。」 「……是。」 罗迪恩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是因为信任李察吧。那句话之后就不再有声音传来,看来是迅速执行命令了吧。 「我们走吧,从这里。」 听到催促声 ,蜜芮儿点点头,再度被拉着手往前跑。 蜜芮儿立刻知道当初没有考虑从这条路逃出去的原因。这里应该很靠近火已经燃烧起来的地方吧,到处都是烟,不过虽然视线很差,李察还是稳稳地往前走,看起来对密道很熟悉。 「你认识路吗?」 「认识,小时候都在这里玩。」 回答的侧脸很僵硬。想起现在所在的位置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蜜芮儿不禁哽咽地说: 「这里充满了你的回忆……」 那间保留着比身高痕迹的房间一定也陷入火海了吧。想到这里,蜜芮儿的眼眶红了。 「能在烧毁之前再看最后一眼已经很好了。」 「一点都不好啦!而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算收到暗号又如何呢?因为知道我出事了,所以从神殿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做?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不是吗?这么做要是事情变得对你不利,那该怎么办……」 连珠炮地质问途中,她突然觉得无法呼吸而猛咳。刚才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现在却为什么停不下来呢? 「别再说话了,会吸到烟——」 「烟我从刚才就开始吸了啦!」 蜜芮儿自暴自弃地这么叫着。明明一定很悲伤却用那种放弃的口吻说话,这样的李察让她觉得焦躁,而让他必须承受这种痛苦的那些家伙也让蜜芮儿愤怒到无法自己。此外,让他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的人居然是自己,这种想法也让她仓皇失措。 「什么叫做游泳过来?在这么寒冷的夜里万一冻僵了、溺水了,那可怎么办是好?还有刚才为什么掩护我?一个不小心你很有可能会受伤……你的身分不容许你遭遇这种危险!」 李察倏地停下脚步。他用力握紧牵着的那只手说: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听到他一回头就激动地这么说,蜜芮儿一时目瞪口呆。 深呼吸后稍微恢复冷静的他轻叹了一口气,搭着蜜芮儿的肩膀,探头过来看着她继续说: 「自己喜欢的人遇到危险,来救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懂了,就安静跟着我吧。」 「……」 不用李察说,她也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她连点头都没办法,就这么被拉着往前跑。 穿过走廊就在那里看到了螺旋楼梯。他们下楼打开门,同一时间热风蜂拥而至,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火……!」 与密道相通的房间已经陷入火海。想往外跑,门却已经被大火笼罩。看到这种情形,李察迅速走向窗边说: 「没办法了,跳窗吧——退后点。」 确定是镶死的,李察立刻拔剑用剑柄敲碎玻璃。巨大的声响传来,有些许冷空气窜进来。 「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你。这里是二楼,你不怕高吧?」 「不怕,可是这么做你太危险了,我可以自己下去。」 「不行,底下有碎玻璃,太危险了,而且我听说你之前从阳台跳下去伤到了脚。就这么决定了,相信我,听话。」 听到李察沉着的劝解口吻,原本慌乱的心情也稍微冷静下来了。大概是察觉到蜜芮儿的心情转变,李察一打完窗户的玻璃后就将剑往下丢,人也迅速踩上窗框往下跳。 蜜芮儿往下看时,成功着地的他已经迅速起身,回头看着她说: 「小心不要割伤手了。」 蜜芮儿点头,伸手扶上窗框。平常这种高度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觉得地面好远。早就忘记的晕眩再度袭来,让她不自觉抓紧窗框。 「快跳!」 李察催促她。看到李察对着她张开双臂,蜜芮儿一用力便放手跳下去。 也许是力道太大,接住她的李察蹬空倒退直接往后倒下。被抱着一起倒在他身上的蜜芮儿急忙起身问: 「你还好吗?」 垫在底下的李察露出有点苦恼的微笑,缓缓起身说: 「没事……虽然有点丢脸,不过幸好没事,你呢?」 「没事,可是……」 蜜芮儿转向才刚逃出来的建筑,从外面就能看得出来里面烧得有多严重。一想到自己刚才还身在其中就不禁汗毛直立,全身无力。 随着蜜芮儿的动作,李察也跟着抬头,彷佛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烧掉了。」 「……」 看着他的侧脸,蜜芮儿冲动地搂住他的脖子,丝毫没有察觉她还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好讨厌大公!」 不甘心的泪水布满她的脸庞,激动的愤怒与悲伤从心底涌现,她用尽全力抱住李察,彷佛想要向他传达这些感觉。也许是想把气发在他身上,也许是想要安慰他,说不定是两者都有。 「为什么……为什么连李察仅剩的回忆都要剥夺,为什么……」 抱着痛哭不已的蜜芮儿,李察反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说: 「接下来我会全部讨回来,你不需要哭,而且……至少我没有连你也失去,这就够了。」 听到李察温柔地这么说,泪水更加止不住了。她应该比她自己想像中还要恐惧,紧紧抱着李察不放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你还能走吗?」 担心的口吻让她自然而然地点头,其实她一步都走不动了。她全身无力,意识也逐渐模糊。 「……蜜芮儿?」 似乎是察觉异状,李察发出僵硬的声音,然而蜜芮儿无法回应,就这么失去意识。 第四章 敞开心房 西亚兰宫殿里,正在为了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举办欢迎宴会。 这天,以茶会着称的交流会场上聚集了许多绅士名媛,因为那名个性古怪的新娘原本多半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今天却很罕见地露脸了,因此所有人都想找机会跟她接触。 没想到,现在应该举办着华丽且优雅的宴会场上却充斥着惊呼与尖叫。 「公、公主!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某个人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代表出席者这么问。只见那位当事人,也就是公爵千金涌现灿烂笑容回答: 「咦?是我的朋友啊,有问题吗?」 她的身旁被接二连三搬运进来的东西团团围住。大型盆栽的植物发出嘎吱嘎吱,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还有好几具穿着衣服,真人大小的稻草人。最恐怖的是从一个有门的小栅栏里,露出只有脸像人类,身体却像狗的生物—— 公爵千金突然低下头,露出害羞的模样坦白说: 「我其实是很害怕寂寞的人,所以我从亚德马利斯王国带了许多朋友过来……有问题吗?」 「呃……这是朋友……」 该说是怪物吧。这句话他们似乎说不出口。 步伐缓慢地从栅栏里走出来的人面狗咋舌说: 『啊——酸,我的肩膀好酸,居然把我关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别拿我当狗!』 人面狗左右摇晃脖子。旁观者全都吓白了脸,只有公爵千金彷佛看见心爱的东西似地眯着眼睛说: 「唉唷,法兰索瓦你真是的,怎么学会讲这么粗俗的话呢?真是坏孩子。」 公主给明明是怪物的人面狗取那种名字,让所有人都吓破胆了。这时那只怪物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他们说: 『看什么!我不是来让你们观赏的!』 有约十个人发出「呀」地尖叫声,倒地不起。不行!公爵千金斥责地看着怪物说: 「唉唷,不可以喔,法兰索瓦。对不起,这孩子最近进入青春期了。」 『谁是法兰索瓦!我要诅咒你,呜呜呜——』 突然被捣住嘴巴,人面狗皱起了脸。这时公爵千金呵呵呵地开心笑了起来说: 「看,好可爱吧?我最爱他这种气呼呼的模样了。」 「公主?你的手被狠狠咬住了!」 刚才那位绅士瞠目结舌地指出这一点,可是她丝毫不惊慌,彷佛这才察觉似地垂下视线,一脸困扰地摇头说: 「哎呀呀,他长牙齿了,所以什么都咬。正值青春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公主!你流血了!」 「真是的,你真的很调皮,晚点我会处罚哦,法兰索瓦——安,那个拿来。」 「是,公主。」 身旁的侍女一从小袋子里取出某样东西放在公爵千金的手心上,她便将那个东西塞进人面狗的嘴里。看来那是人面狗爱吃的东西,人面狗立刻就安静下来,只是一看到人面狗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恐怖景象,又有十个人倒地不起。 「哎呀,这孩子这么稀奇吗?我听说西亚兰是神秘的国度,没想到这种程度就让大家惊讶,真是意想不到啊。」 公爵千金抚摸着膝上的人面狗,抬起头来这么说。今天她带着面纱,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从她的声音听来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是认为可以开始好好谈话了,有几个人回过神来坐下。之前为了被怪物袭击时可以立刻逃跑,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呵呵呵……再怎么神秘的国家,也很少看到那种人面……呃、朋友啊。」 「西亚兰算是比较新兴的国家,不过本地的历史悠久,还保留着古代众神的传说,因此会感觉有些神秘,这点我也同意……」 「可是西亚兰至今仍施行古代魔法不是吗?那好神秘喔。明明几百年前就已经禁止的东西,居然在这个文明的世界里还看得到。」 公爵千金天真的话语让原本想要强行将话题转向缓和气氛的绅士们感到胆怯,这似乎是出乎他们预料的话题。 「……公主似乎有错误的认知……如同您所说的,古代魔法在西大陆是被取缔的禁术,西亚兰也相同,因此没有人会那种魔法。」 听到绅士强装笑脸这么告诫,公爵千金不解地说: 「西亚兰最近不是才跟南大陆的达拉斯提亚结盟吗?我听说那边现在还会施魔法呢,所以那种东西如果引进西亚兰,也不是不可思议的呀。」 「不,那其实是……」 也许是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边,他有些吞吞吐吐。对他们而言,跟野蛮的南大陆国家结盟是他们想要抹灭的历史,谁也不想当众讨论这件事—— 「我很感兴趣呢……我听说有一群倾心古代魔法的集团,有没有人知道呢?我真的很想跟他们聊一聊。」 看到公爵千金充满好奇地望着他们,在座的人不禁骚动了起来。其中一名年长的绅士微怒地开口说: 「公主,你觉得西亚兰会有那种违法的人存在吗?不要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态说这种话。所谓古代魔法,就是那种为了让死者复活而献上活生生祭品的惊悚魔法,年轻小姐不可以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听到对方以有些严肃的口吻这么告诫,公爵千金面露笑容回应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感兴趣,因为要是真有那种人存在,我要赶紧通知亚德马利斯的国王陛下,不是吗?那些人太危险了,一定要抓起来……对不对?」 彷佛威胁的口吻让众人蹙着眉头面面相觑。不相干的人听在耳里,这样的发言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公主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是奉国王的命令吗?) 四方响起各种臆测,今晚的宴会已经变调了。 就在骚动中,一名黑发青年默默离开,除了面纱下的公爵千金外,没有人意识到他的离去。 「队长!这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尤西斯立刻出言劝诫。 「咦?你是指什么?」 「请把人面狗关起来!」 他苍白着脸,从彷佛抱着宠物似的长官身上撇开视线,接着又叹息着说: 「你那么说没关系吗?我知道你想要收集情报,但是如果做得太过火而被怀疑,假新娘的事情也许就会被大公察觉啊。」 佛瑞德脱下鞋子优雅地靠在躺椅上,手中拿着在茶会上不曾碰过的酒杯,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不在乎被拆穿,反正也没证据,只要能骗过西亚兰宫廷里的人就可以了。 「可是……」 「就算知道我是冒牌的也不能动我,被侮辱也不能反击……一定很不舒服吧,大公殿下。」 看到愉快地啜饮着的上司,尤西斯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非常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这是上司的反击,对想娶自己妹妹的男子所做的阴险行为的反击,不,应该有八成是肯定的。他再度开口: 「真的没问题吗?不,我当然信任队长的能力,只是那位大公殿下……我总觉得很诡异,他是可以正面围攻的人吗?」 「其实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不过我们要的结果只有一个……让他遭受到跟李察曾遭受过相同的待遇。」 佛瑞德面带微笑,以平常那种不知道是在讲真话还是开玩笑的口吻这么喃喃地说。看到他充满挑战的表情,尤西斯再度感到畏惧。 (势在必得的样子……) 为了贯彻目标绝不妥协的上司是很靠得住,但是他似乎太操之过急,这点让他有些担心, 也因此他察觉到上司会如此好战似乎还有其他原因。 「——队长,你是不是怨恨国王陛下?过去你对他那么忠心耿耿,没想到在蜜芮儿小姐这件事上似乎被出卖了……」 其实问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对国王的不敬,然而对尤西斯而言,比起连长得怎样都没有清楚看过的天外之人,对自己有恩的队长才更值得他尊敬。所以,这次佛瑞德该不会死了心,决定叛国——他的脑海里才会出现这种也许是他大惊小怪的念头,让他很担心。 「嗯……让我了解到这就是贵族与王室的思考模式,都已经彻底利用我了,还不放过我。就算我是心肠好的美少年,也会有我的限度啊。」 摇头叹息的佛瑞德忽然一脸认真地望着尤西斯说: 「但是,我要迎战!因为我喜欢战场上英姿焕发的自己!」 被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眸凝视,尤西斯不禁目瞪口呆。梦想成为勇者的队长似乎不会对自己勇往直前的生活方式感到迷惘。 「很抱歉,在你脸上正露出震撼人心的坚定表情之时进来打扰,佛瑞德列克大人,少主寄信来了。」 安洁莉卡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递出信件。接着她缓缓取出小小的笔记本说: 「坚持走自己的路的美少年长官,看着这样的长官,有常识的年长部下非常担心……尤西斯大人总是提供很有力的协助……托你的福,我的创作活动也很顺利,真的很感谢你。」 「不、不客气,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尤西斯不知道她为什么向他道谢,表情有些僵硬,不过看到正在看信的佛瑞德板起了脸,他也严肃了起来。 「真奇怪……上面写着『把蜜芮儿纳入保护了』,这不可能。」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尤西斯与安洁莉卡对看了一眼。 「的确,听说欢迎典礼的时候少主还拒绝了蜜芮儿小姐,不过也有可能他改变主意了啊。」 「不是那样的。他应该最清楚这个时期在西亚兰国内交换情报是有风险的,所以他不可能提到蜜芮儿的名字,假设他真的那么做了,不是更应该隐瞒吗?」 「可是也有可能因为找到蜜芮儿小姐的喜悦,一时松懈了……」 看到安洁莉卡托着下巴思索着这么说,佛瑞德耸耸肩回答她: 「你的少主是这么愚蠢的人吗?我的好朋友可不是哦。写这封假信来的人露出大马脚了。」 「那么,是谁会做这种事呢?」 「那当然是想陷害我们的人啊。我大概知道是谁,今晚我就去见他。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掌控了情报,我们派遣使者过去那边时也要小心才行。还有,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把他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安洁莉卡点点头,走出房间。内心佩服佛瑞德沉着迅速地下指示,尤西斯一脸严肃地说: 「我陪你去。」 「不用,我会请他陪我去——你会跟我去吧,法兰索瓦?」 看到佛瑞德眨着单眼这么要求,窝在专用床垫上的朋友——也就是人面狗,一脸厌烦地蹙着眉头说: 『吵死了……真麻烦。』 「真是的,真不诚实!你明明最喜欢我的啊!」 看着哇哈哈地把人面狗高高举起,很开心地摇晃着它的上司,尤西斯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不安。 可以在这里听到年轻女孩的声音实在很稀奇——这样的念头促使她睁开了眼睛。 「——你们记得喔,米歇尔其实是女生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喔,在这里看到的事情出了这间房间后也要全部忘记,听到了吗?」 有人用可爱的声音这么说,而其他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其实也很惊讶啊,可是我亲眼看到了啊,也只好接受事实了,我又要重新寻找我可以独占的王子了……」 蜜芮儿啪地睁大眼睛,一把抓住就坐在身旁的女孩的手。原本非常可惜地叹着气的女孩突然大叫一声,惊讶地探头过来说: 「你醒了,米歇尔。啊,不是,是蜜芮儿,对吗?不过他们说你的身分要保密,所以我还是叫你米歇尔好吗?」 「……爱蜜安娜公主?」 不辞辛劳地看顾自己的人居然是公主,这点让蜜芮儿惊讶不已。公主明明被亲卫队砍杀了,但是就她所见,公主似乎没有受伤。 「为什么……?你没事吗?你是真的公主吗?」 蜜芮儿因为太过混乱而问出失礼的话来,但是对方似乎不以为意,愣愣地点头回答: 「是啊,我是真的啊——啊啊,你看我毫发无伤所以很惊讶吧?这一点我自己也吓到了,其实都是托这个东西的福。」 爱蜜安娜这么说着一边递出一本书,这本封面上写着《恋人游戏计划书》的书蜜芮儿也曾看过,此时书的正中央有一道锐利的切痕。 「因为我带着这本书,几乎没被砍到,只有洋装稍微破损了。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没命了,就在我心想自己能在王子的怀抱中上天堂时,就失去了意识……真令人害怕。」 虽然她嘴里这么讲,但是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样子。蜜芮儿茫然地望着以悠哉的口吻这么说明的她,不久忽然开始掉眼泪。 「哎呀,米歇尔?对不起,你也很害怕吧,别再哭了。」 「不是……我很开心公主平安无事。」 蜜芮儿急忙擦拭因为安心而落下的眼泪,转而露出笑容。看到爱蜜安娜很平静的模样,她由衷松了一口气。 她一问,才知道这里是李察总部的其中一间房间。因为这里全都是男人,因此由爱蜜安娜及她的侍女们负责蜜芮儿的看护。 「米歇尔,我真的很感谢你去帮我把剑拿回来,哥哥以及其他人也很开心。那是国主的所有物,这下子我离家出走也有价值了。」 听到她开心地这么说,蜜芮儿也含笑点头。说到底,如果她没有把剑带出来,今天大家也无法享受这种快乐,该道谢的其实是蜜芮儿。 「可是我却忘了把重要的钥匙带出来,也忘了带宝石。这下就失去意义了,我真是笨蛋!」 蜜芮儿瞠目结舌地凝视着爱蜜安娜突然开始敲打自己的头。 (钥匙及宝石……那不就是露蒂提过的事情吗?李察有一把钥匙,其他的还在王宫里……) 要一次全部带出来很困难吧。公主似乎很自责。 「虽然哥哥说要我别在意……啊,对了,我见到哥哥了,他真的好帅气喔,而且跟你的感情还好好,我看得都心跳不已呢。」 爱蜜安娜双颊绯红,双手捣着胸口。似乎在蜜芮儿沉睡的时候,他们兄妹已经见过面了。看她一副开心的模样,蜜芮儿也自然而然地展露笑容说: 「太好了,爱蜜安娜公主,你跟你哥哥重逢了。」 「是啊,我们说了很多话,不过他似乎很忙,我们只有他来这里看你时有机会说话而已。米歇尔,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了哦,哥哥来看过你好几次,他非常担心你。」 「什么……睡了两天了?」 「哥哥逼问医生说你真的会醒吗?还握着你的手跟你道歉,说再也不会赶你回去,求你快点醒来呢。」 蜜芮儿凝视着爱蜜安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立刻就听懂爱蜜安娜在说什么,她昏睡了两天,他现在一定很自责吧。 「果然当公主陷入困境时,王子就一定会来拯救她。这件事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证明,我好感动哦。」 「呃……公主,我是女生,已经无法成为你的王子了,对不起……」 「哎呀,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哥哥呀,他赶来救你不是吗?好美喔……」 听着她向往地这么说,蜜芮儿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当时在烟雾弥漫的走廊,他冲过来抱住她,一想到那个时候他豁出去的表情,心里突然很难过。 他现在一定还很担心吧,真想快点见到他,告诉他自己已经没事了。 「啊啊,对了,这个,有人拜托我的侍女拿给你。」 爱蜜安娜突然想起似地递出一封信,这时蜜芮儿才回过神来说: 「信……?给我的吗?」 「是啊,对方说要快点交给你,很抱歉我现在才拿出来,听说是华特伯爵写给你的哦。」 「什么!」 听到爱蜜安娜这么说,蜜芮儿杏眸圆瞠。她急忙把信接过来拆开。 (伯爵的使者说的信就是这封吗?原来是真的……!) 小心翼翼地摊开信,蜜芮儿紧张地开始阅读。 爱蜜安娜跟侍女们离开后没多久,接着换威福利德来探望她。看到他穿着白色毛皮的虎装出现,蜜芮儿瞠目结舌地迎接他: 「威福利德王子,你怎么有这件玩偶装?」 「这件吗?佛瑞德列克送我的,很棒吧?」 看到他插着腰得意洋洋地这么说,蜜芮儿笑着点头回答: 「很适合你。」 嗯。他很开心地笑着,然后把带来的一堆箱子放在床旁边的桌子说: 「瑞福男爵来过,他留了很多东西,这些说是要给你的。」 「男爵吗?」 瑞福男爵是李察的乾爷爷,他的本业是商人,据说是走遍世界的船王,因此会出现在航运业发达的西亚兰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他说是在率领商队要回国的途中顺道来的,会停留到明天。」 「原来是这样……」 就在她努力在脑海中整理思绪时,威福利德从成堆的箱子中取来一件对她说: 「他说这是从外国买来的甜点,你尽情吃吧。」 「好,威福利德王子你也一起吃吧。」 一打开箱子,里面塞满一个个用薄薄的包装纸包裹起来的西点,是看起来很高级的点心。 两人各自伸手要拿,这时才察觉王子穿着玩偶装。虎手不但无法剥开包装纸吃东西,甚至连想拿都拿不到。 「嗯……真扫兴。算了,你自己吃吧,反正我肚子也不是很饿。」 突然,王子的肚子咕噜叫。看到他不开心地蹙眉,蜜芮儿拿起一个点心说: 「啊,那么我喂你吃吧,请等一下。」 蜜芮儿快速剥开包装纸,可是威福利德却惊讶地瞪大眼睛说: 「不,不行!怎么能让你亲手喂我,这样太不知廉耻了。」 看到他满脸赤红激动拒绝,蜜芮儿目瞪口呆,随即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住手。以前李察总是这么对她,让她一不小心也差点做出跟李察一样的事情,这样的行为对王子而言是太失礼了吧。 「是、是啊,对不起,这样真的很失礼,我这个人真是的……」 「呃……不是……」 看到她立刻退缩的模样,他有点沮丧地这么喃喃自语,在沉默了一阵子后,他撇开了脸,开口说: 「……我还是想吃,喂……喂我吃。」 「真的吗?那么……」 只有她一个人吃让她有些不自在,所以听到王子这么说,的确让她松了一口气。蜜芮儿拿出包装纸里面的点心送进他嘴里。 「……」 安静地张开嘴巴吃掉点心的王子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抱着头跳开说: 「唉唷~~!不对啦!我不是来这里做这种事的!」 「怎、怎么了?」 仔细一看,王子整张脸红通通的。那么害羞吗?就在蜜芮儿觉得是自己强迫他,内心感到自责时,呼呼地用力喘息的他终于说话了: 「……其实呢,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真的吗?」 蜜芮儿惊讶地倾身向前问。就看到王子点头继续说: 「每年总是会在城堡里举办盛大的生日派对,但是今年没有,对吧?我突然想起这件事,反正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也不该再为了那种宴会而开心,但是……至少……你那个……」 今年没有办生日派对是因为他来西亚兰帮助她的关系。察觉这一点,蜜芮儿突然觉得很抱歉,然而王子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他清了清喉咙后接着说: 「能不能……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王子似乎是想要说这个而坐立不安的样子。蜜芮儿展露笑容说: 「生日快乐,威福利德王子!」 嗯!王子一脸开心。他似乎这样就满足了,继续说道: 「对了,瑞福生日的时候你帮他庆祝了吗?」 突然提到李察,蜜芮儿有些措手不及,随即惊讶地捣住嘴巴说: 「没有耶……其实……我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吗?」 看到威福利德很意外的表情,蜜芮儿点点头。李察曾帮她庆祝过生日,所以她也想回报他,可是生日之后的日子十分慌忙,结果她也忘记去问李察了。正当她回想起这件事,内心深受打击时,威福利德在短暂思考后又开口问: 「那么,你跟他有单独出去过吗,就像以前跟我一起上街去一样?」 「没有……应该没有。」 他们曾经独处,但是她不记得他们曾经为了私人因素外出过,虽然偶尔也上街,但是每次都会卷入某些骚动,最后不了了之。 「嗯……这样啊,那家伙在王宫里也是个工作狂。」 王子双手拿起斟满葡萄酒的杯子啜饮,一脸严肃喃喃自语地说,那样的人就叫做木头。 想起生日的话题,蜜芮儿决定慎重地问一次: 「威福利德王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般王子不是不可以离开城堡的吗?为什么为了我冒险来这里……」 正确来说是跟佛瑞德一起行动,不过追根究柢是为了蜜芮儿,而且她也没忘记王子替她准备了来西亚兰的马车与旅费的事情。 「因为我喜……」 威福利德说了一半连忙噤口。他一脸严肃地陷入沉思,最后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说: 「……没错。因为你是我的英雄。」 「什么?」 听到意料外的回答,蜜芮儿目瞪口呆,而王子仍旧一脸认真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呢?当我被叛变者拿刀抵住的时候,你不是挡在我前面吗?从那个时候起,我想应该是……就是这样。」 那是在王宫举办试胆大会时的事情。那时候是直觉反应,所以她并不觉得那是什么足以被崇拜成英雄的事情。 「那是因为有人在我面前有难,我当然要那么做……而且你是王子殿下,就算不是我,其他人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哦。」 「我的臣下的确会那么做吧,可是你不是。」 「嗯……是那样吗?」 看到蜜芮儿不解地歪着头,威福利德点头说「对」: 「我跟你……那个……算是朋友吧!嗯,所以我才会陪你来这种地方,你不用放在心上。」 蜜芮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勉强挤出这样的答案后,又再度啜饮葡萄酒的威福利德,心想这位王子果然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喝口酒、喘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后,王子又再度开口: 「我会站在你这边……怎么说呢……说实话,也有想要赢过兄长跟佛瑞德列克的意思在,对瑞福的行为也很生气,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你那么努力,我就很想帮助你,所以才会来到 这里——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这里太危险了,你离开这里会比较好。」 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这么说之后,最后彷佛下定决心地接着说: 「蜜芮儿,跟我一起回亚德马利斯吧?」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邀请,蜜芮儿惊讶地凝视着略显紧张的威福利德。 「——少主,米歇尔大人醒了。」 听到走进来的罗迪恩这么说,正在公务室写信给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李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她的情况如何?」 「公主殿下及王子殿下来探病,他们畅谈得很愉快。」 「那么应该是恢复精神了吧,我写完这个就去看她。」 是。罗迪恩恭敬地低头回应,不过他似乎没有要离开,仍旧站在原地,看来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 「我有事要跟少主道歉。」 「道歉?」 「是——其实是我先少主一步向米歇尔大人求婚了。」 李察诧异地凝视着他问: 「你说什么?」 「真的很抱歉,我还没想到您尚未向她求婚。」 听到他并非恶意或是嘲讽地,而是真心抱歉,李察叹息着说: 「——罗迪恩,我说你……」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们的感情果然已经超乎需要地亲密了吗?就在李察正想要开口问端详的同时。 啪!公务室的门毫无前兆地被推开来。一看,无视近卫们的阻挡,大摇大摆地板进来的原来是一脸生气的威福利德,而且还穿着白虎装。 威福利德瞪视着李察指示近卫退下,可是却不像往常一样大吼大叫,反倒是很平静地开口切入正题说: 「我去看过蜜芮儿了。」 「我知道,我刚收到报告。」 他很不高兴地瞪着李察,倏地撇开视线接着说: 「……我知道她深陷火海却无计可施,只能要求别人……而你却毫不犹豫地冲进去。」 他似乎很在意这一点,李察也很清楚那不是单单因为不服输的关系。王子很不甘心地拉回自己的视线,心情不佳地宣布: 「只会动嘴巴的男人要退场了。」 「殿下……」 「但是!我跟你不一样,她替我庆祝生日了,而且还是单独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突然这么炫耀,李察瞠目结舌。听他一说,李察才想起今天是王子的生日。 「她亲手喂我吃甜点,以前我们还曾开心地上街约会。我听说这些经验你都没有过,就这点来说,我赢你了。如何?羡慕吧!真是开心!哇哈哈哈!」 「……」 威福利德得意地开怀大笑,他看到李察哑口无言的模样,似乎气消了,哼了一声说: 「今天就饶了你,下次你再让她哭,到时候我一定会用力修理你,给我记住!」 他伸出前脚指着李察,凶狠地撂下话后,便跟来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 再度醒来时,房间内有些昏暗,只有墙角点着一盏小灯。 威福利德离开后她又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呢?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墙边有人。那个人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看出那个人是谁,蜜芮儿一惊。 (……李察?) 她悄悄下床靠近,又轻轻倾身窥探,他果然睡着了。 从那起火灾之后就没再见到他,感觉好像很久没见面,她不自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睡着的模样。 (连睡着都这么帅气……) 醒着的时候蜜芮儿根本无法这样观察他,她不禁想要更靠近一点看他,于是歪着头倾身向前,在察觉自己在下意识之中太过靠近,又慌张地想要退开。 (……咦?那是什么?) 李察的后脑杓有一部分的头发是短的。蜜芮儿觉得不太自然,探头过去一看,结果让她惊讶地倒抽气,因为她看到那附近有卷曲的头发。 (这该不会是那个时候……) 她想起在他们逃亡途中燃烧的老爷钟倒落,李察掩护她的时候。当时火花四散,一定是那个烧到头发了。察觉这一点,蜜芮儿知道自己刷白了脸。 虽然爱蜜安娜说很浪漫,可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无法挽救的结果。不,也许已经是那样了—— 「对不起……」 蜜芮儿不禁这么喃喃自语,伸手想要触摸李察的头发。就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着的李察缓缓抬起头,吓了蜜芮儿一跳。 「你、你醒了?」 「……」 李察无言地伸出手,将正要退开的蜜芮儿拉了回来。 「怎么……李察?」 「……」 「……?还没清醒吗……?」 他抱着蜜芮儿,再度低头。蜜芮儿被当作抱枕,全身僵硬,脸颊绯红。 (这是什么迷糊的睡觉方法啊?) 他曾说过他刚睡醒时会很迷糊,这个样子的确很迷糊。蜜芮儿想到他根本不知道眼前是谁就做出这种事情,全身都僵住了,这时李察突然抬起头来,他察觉现况,不禁惊讶地瞪大眼睛说: 「……你做什么?」 「不是我,是你啦,那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啊啊,对不起,我睡晕了。」 他有些尴尬地捏捏眉间,随即带着微笑抬头说: 「终于见到你了,你已经可以起床了吗?」 被坐着的他抱在怀里,视线的高度跟往常不一样,蜜芮儿有些不自在,不过她还是乖乖点头。有种被紧紧勒住却带点甜密的疼痛闪过心底,是因为好久不见这个笑容的关系吗? 她想起在烟雾弥漫中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只是当时有那种想法的她如今却有些仓皇失措,觉得坐立不安,连忙抽开身子说: 「我……出去一下。」 李察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不过随即收拾心情看着房门说: 「要帮你叫女性过来吗?叫爱蜜安娜的侍女……」 「不用了,没关系,我想一个人去。」 连忙拒绝后,蜜芮儿抓起放在床上的睡袍。那是爱蜜安娜来看她的时候留下的,她的侍女们替她换过衣服,所以她身上是穿着干净的衣服,不过没穿外套出门看起来会很冷。 「好,那你小心点。」 看到李察并没有追问,只是温柔地目送她,蜜芮儿点点头,慌忙走出房间。 人是逃出来了,但却无处可去。这里不是第五师团的宿舍,一路上也没遇到熟面孔,蜜芮儿只能在冰冷寂静的走廊上踱步前进。 『当公主有危险时,王子不论用什么手段也一定会赶去救公主——』 以前爱蜜安娜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复苏。她想起李察的头发,心情更加沉重了。 (的确,李察无论何时都会来救我,这次也是……) 然而他是真正的「王子」,她却不是「公主」,所以其实那样的说法是错误的。他一再重复「你待在我身边会遇到危险」,实际上搞不好是相反的? 因为待在蜜芮儿身旁,所以连他也被卷入危机之中—— 并不是拿着「为了李察」这个理由就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自己所做的事情说不定不但没有帮助到他,反而妨碍了他?想到这里,蜜芮儿突然觉得害怕。 (甚至到了现在我还是掌握了李察的命运,伯爵说如果我不协助他的计划,他就要向大公出卖李察……) 伯爵也许只是吓唬她,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一想到这里,蜜芮儿就无法置之不理,更别说伯爵真的出没在李察身边。说寄信给她的人的确是伯爵的随从,也就是说,伯爵此刻也在这座离宫里。 而且事情还关系到佛瑞德。这让她心里更加焦急到无法自己。 咳咳!一阵故意的干咳声闯进蜜芮儿的思绪,让她抬起了头。 站在那里的人是罗迪恩的哥哥。他一脸严肃地靠近,闷着一张脸对蜜芮儿行注目礼说: 「——听说你醒来了,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他会来安慰蜜芮儿,只是在蜜芮儿回应之前,他却接着说出冷酷的话: 「那么,可以请你直接回国吗?你再继续留在少主身边,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听到他的嘴里讲出自己才剐想到的事情,蜜芮儿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他终于以无法压抑的口吻开口继续说: 「少主是将来要登上大公宝座的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教导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慌张,可是这样的少主却因为你而失去冷静,居然中断重要的会议,回到敌人占领的离宫来,还冲进大火之中……如果是过去的少主,他明白自己的立场,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听到他以强硬的口吻这么说,蜜芮儿的心好痛,这些话的确打中了她的痛处。 「只要没有你,少主一定能够顺利走上为他准备好的路,在国王陛下的庇护下迎娶名门千金为妃,完全不用像现在一样辛苦就能坐上大公的位置。所以突然出现的你对少主的人生而言只是障碍。」 一口气爆发的他这时突然回过种来似地清了清嗓说: 「请你不要误会,我很高兴你能平安无事,可是这是两回事,你导致少主的立场危急,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如果你是真心为了少主好就请退出……少主是我们的希望,请你不要剥夺我们的希望。」 最后他平静地这么说,可是这更让蜜芮儿揪心。 「……好。」 蜜芮儿坚强地开口这么回答。不用他说,其实她也已经考虑到了,因此并没有回嘴。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我听说李察在谈婚事,是真的吗?」 刚才他的口吻让她想起在神殿时华特伯爵说的话。他蹙眉犹豫了一下子,最后点头说: 「——是真的。拿回西亚兰大公家的蓝色宝剑,迎娶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为正妃,这就是国王陛下给少主的条件……少主要跟拉撒罗斯公爵家的拉提莎小姐结婚,这是幼年时所订下的婚约,理应迎娶。」 听到不曾听闻的名字,蜜芮儿当场愣住,似乎在向她说:这里完全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此人是李察身边的人,不会说谎,原来华特伯爵说的是真的,这个事实慢慢渗入她的心中。 (现在想起来……在神殿跟伯爵谈到这件事的时候,罗迪恩也听到了,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难道罗迪恩也知道这件事?知情却沉默不说……?) 难道是担心如果蜜芮儿得知会大受打击?察觉这一点让她更加茫然若失了。 她到底在原地呆立了多久呢?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突然感觉有些动静,回头一看,希斯就站在那里。 那微妙的表情似乎表示他全听到了,他像要安慰被斥责的孩子般地说: 「——你还真忍得住没回嘴,都被说成那样了。」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实话啊……」 蜜芮儿挤出声音这么回答。希斯叹了口气走向她说: 「别在意,那位大哥有一半是拿你出气,殿下就像是他的命。别听他那么说,神官长跟贵族那些大官不会弃殿下不顾的,放心吧。」 「真的吗?」 「真的。」 希斯瞄着漆黑走廊的前方这么说,看他穿着神官服的样子看来,应该是以神殿的使者身分来的吧。他将视线拉回沉默不语的蜜芮儿身上,敲了敲她的头说: 「所以我不是叫你别搅和进来吗?」 「……」 在神殿见到他的那个夜里,蜜芮儿还很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说,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就是因为他了解以平民身分长大的蜜芮儿才会这么担心。现在想想,除了他之外没人对她说过相同的话。 「你也知道吗?李察婚约的事情。」 「具体内容不清楚,不过大概也能猜得到。藏匿了八年的虎子,国王不可能轻易就放手。」 「……可是,如果你那么担心我,为什么还要绑架我过来?」 这时希斯轻蹙眉头,抓了抓头说: 「神殿高层告诉我说华特伯爵在查某个秘密,要我帮忙,可是阁下却威胁我如果要拿到他手中的情报就必须协助他,也就是把你带来。」 「我是交换条件?」 这么重视蜜芮儿,看来伯爵对他的计划势在必得。 (咦?可是那是佛瑞德提议的没错吧?是什么时候提议的呢……) 正当蜜芮儿狐疑时,希斯用力叹了口气后继续说: 「唉,虽然是被威胁,但是答应绑架你是事实,这一点我不会为自己辩解,而且一直到中途为止我真的是想利用你……如果揍我能让你气消,你就揍吧。」 看到希斯异常认真地这么说,蜜芮儿叹息着摇头说: 「我不气……那时候我在闹脾气,才会想干脆掉到臭水沟去算了。」 「……那是什么想法啊。」 「不过我也因此见到了李察,这件事就算了。」 「那么想见到的人,你真的舍得离开吗?」 听到希斯再一次这么问,蜜芮儿不禁蹙眉抬头望着他说: 「干嘛啊……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吗?又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没有,只是很意外你会乖乖答应离开,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轻言放弃。」 希斯一开始用有些探究的眼神凝视着蜜芮儿,后来则收起怀疑面带微笑说: 「不过这是很聪明的判断,早点回去让你母亲跟外公安心吧,而西亚兰的事情……还是尽快忘了吧。」 听到希斯异于往常的温柔声音,蜜芮儿沉默地点头。 「我有空会去利杰兰德安慰你啦。」 希斯揉揉她的头,带着笑容探过头来说。蜜芮儿后退几步逞强着: 「我不需要……」 「孩子,该坦率接受大人的关爱。」 这算什么关爱?当蜜芮儿这么心想,抬头望着他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倾身向前问: 「对了,希力尔呢?你有找到他吗?」 希斯收起笑容,停顿了一下后回答「没有」。蜜芮儿沮丧地说: 「我啊,似乎被希力尔讨厌了,可是我完全没头绪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你不是每天来学小提琴?那小子不是喜欢你吗?」 「没有,他说不想见到我,而且是用很恐怖的表情说呢。还说我背叛他。」 希斯很讶异,嗯地喃喃说道: 「小鬼说的话真难懂——啊,我想到了,是不是因为你给他吃臭掉的面包?」 「哪有臭掉!我一烤好就送去给他了耶……啊——当时希力尔生气了吗?我没有恶意,不过好像烤了很不得了的面包给他吃……」 「没有呀……我看他很开心啊,虽然后来肚子痛。不过那是你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事情吧?后来你们的感情也很好不是吗?」 「是啊……他离开时还写信给我,说有机会会来看我……」 蜜芮儿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到原因。她会这么在乎不光因为希力尔能够证明李 察的无辜,而且还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有这种奇迹似的机会让他们重逢却不欢而散,今后是否再也见不到了呢? 只是现在不是思索这种事情的时候,她还有更优先的事要做。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帮我联络夏洛?她是我朋友。」 夏洛特的剧团离开神殿后应该还留在离宫。因为卧病在床的关系,蜜芮儿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你在打算什么?」 「没、没啊,什么都没有。」 看到蜜芮儿急忙撇开视线,希斯拢紧眉心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 「你知道西亚兰第十三位守护神的故事吗?」 「啊?不,我不知道。」 蜜芮儿摇头不解为何希斯突然提到那个,就见他压低声量说: 「祂是死神。」 「死神……?」 「他会用镰刀砍下说谎者的脖子。拖着长长的披风……从窗户进来喔,就像这样拖在地上。在西雅兰的时候我劝你不要说谎比较好哦。」 看到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蜜芮儿表情僵硬地说: 「你拿那种鬼故事来威胁我也没用!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要做坏事!」 「都吓到眼眶泛红了不是吗?」 希斯笑着轻敲蜜芮儿的头说。 希斯说要帮忙想回去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方法,不过蜜芮儿拒绝了,表明会自己想办法后便回房间了。她出来已经好一段时间,太久没回去李察可能会觉得奇怪。 回到房门前时,她发现罗迪恩站在门口。出去时并没有跟他说话,所以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好开口,然而现在的蜜芮儿却顾不得这些了,如果她开口询问刚才听到的李察婚约之事,他会诚实回答吗? 「罗迪恩……」 罗迪恩沉默地望向她,蓦地又回头转向门那边。 房门突然打开,李察慌忙地从里面走出来。他一看到蜜芮儿,明显松了一口气说: 「你在这里太好了,我不小心打瞌睡了……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正打算去找你。」 「嗯……」 蜜芮儿目光游离,有些慌张。罗迪恩兄长说的话、据说是未婚妻的名字,这些占据着她的心思让她不自觉转身就跑。 「我去散步!」 「等等……外面下雪了!」 后面传来惊呼声,蜜芮儿听而不闻就冲了出去,只是还没离开多远,手就从后面被拉住。 「想散步我陪你去,别一个人去。」 看到李察立刻追上来,蜜芮儿不安地别开目光,她彷佛求助似地望着走廊那边的人影说: 「不用,请罗迪恩跟着我就行了。」 李察瞬间瞠大眼眸,随即不太开心地蹙着眉头催促说: 「不,我陪你去,好了,走吧。」 看到他突然不高兴又以强硬的态度拉着她的手,蜜芮儿知道自己这次逃不掉了,这才只好放弃跟着他走。 外头一片白茫茫,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庭院里不见人影,只有细雪静静纷飞。 他们顺着情势发展真的散起步来,蜜芮儿内心很紧张。 「真的不冷吗?」 「真的,我不冷。」 李察担心地问,但蜜芮儿只在意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根本管不了冷不冷。要是罗迪恩也跟着,两人不是独处,她应该还不至于会如此紧张。 「你在意罗迪恩吗?」 李察彷佛看穿似地这么问,蜜芮儿一惊,诚实地点头说: 「啊……嗯,我觉得他从刚才起就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想他是气我揍他吧。」 「你揍他吗?」 「是啊……而且用拳头。」 李察苦笑,往房间那头瞄了一眼说: 「火灾那天让你一个人行动他很自责,罗迪恩的角色是你的护卫,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怎么会……是我要求他不要跟着我的。」 「但那是罗迪恩的工作,虽然那个时候也别无他法……如果真要追究,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带你去那里,他也了解这一点,所以很自责。」 「……」 那个时候只有她跟罗迪恩可以自由行动,所以关于去救爱蜜安娜、去取剑之事她并不后悔,然而却让罗迪恩必须在这些事与他的任务之间左右为难,最后导致他如此自责,这点让蜜芮儿觉得很抱歉。 「我去跟他道歉……」 「不,道歉只会让他更难过,所以现在请让他独处。」 李察留住正打算回头的蜜芮儿,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 「对了,我听说罗迪恩跟你求婚,是真的吗?」 突然换了个话题,蜜芮儿愣了愣,在看到李察有些不是滋味的表情之后她突然想起来: 「啊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来不及问清楚呢。」 「那件事就这么作罢吧,那是个误会。」 「是吗?」 但是看起来他讲得很诚恳啊……正当蜜芮儿这么想时,李察叹息着说: 「我觉得最近罗迪恩似乎听你的话比听我的话的时候还多……」 「啊……是吗?」 「你在第五师团的事情,一开始他也瞒着我,去神殿之事也没向我报告,还有你也是,最近似乎乎依赖罗迪恩比依赖我多……」 听到李察不满地这么说,蜜芮儿瞠大了杏眸回答: 「我没那个意思啊……不过那也没办法,就算我想依赖你,你也不在我身边——」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不能依赖他,他必须应付更重要的对手,她不想多给他添麻烦,甚至反倒觉得必须给他支持。 「说的也是,那么从今以后请依赖我,什么都对我说,我也不想再对你说谎了。」 听到李察一本正经地这么说,蜜芮儿虽然有些犹豫但仍旧点头。 「……那么我问你,华特伯爵真的是朋友吗?还是他是敌人?」 她最在意的事情还是这个。就算伯爵真的是为了李察而行动,也有必要确认当事人李察本身的认知。 「这个嘛……老实说我无法判断,我一直以为他憎恨我……但是现在我搞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了,不过他想要拉大公下台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窥探着陷入思索,说话不确定的侧脸,蜜芮儿再问: 「那是不是就是……跟佛瑞德联手,打算在大公婚后以谋杀新娘的罪名逮捕大公的计划?」 李察惊讶地回头凝视着她,目光有些严厉地问: 「你为什么知道?」 「……伯爵本人告诉我的,之前在神殿时……」 蜜芮儿下意识说谎蒙混。从李察的反应来看,伯爵使者说的话似乎是真的了。明白这一点,焦急的心情让她冒出一身冷汗。 (那个计划是真的,等于是真的需要我。也就是说我拒绝就向大公告密这种话并不是单纯的威胁……) 「伯爵告诉你的?真的吗?」 听到李察锐利的口吻这么问,蜜芮儿不自觉撇开眼神。必须要避免这么被追问下去,否则可能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蜜芮儿小心隐藏心思地继续说: 「真的啊,我想如果你不知情就不好了,所以才来跟你确认的呀。对了,佛瑞德应该平安无事吧?你有听说什么吗?」 要是真如伯爵所说,他的身分已经曝光,那么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这点让她很担心,也许她必须将佛瑞德的安全也纳入条件跟伯爵谈判才行。 「我们定期有联络,他过得很好,听 说他现在正针对华特伯爵进行调查。」 「……这样啊。」 也就是说目前他还平安无事吗?不过他一定不知道伯爵已经出卖他了,必须在出事之前通知他才行。 正当蜜芮儿陷入烦恼时,握着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一看,李察以严肃的表情凝视着她。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呃……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目光闪烁……而且似乎不太有活力。」 蜜芮儿一惊,肩膀抖了起来。为了不让李察察觉,她突然冲了出去说: 「没那回事!我很好,跟平常一样!你看,我这么——」 「蜜芮儿,前面!」 听到李察这么说,蜜芮儿连忙转向前面。就在那一瞬间,碰!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非比寻常的撞击让蜜芮儿当场跌坐在地。同时间,雪从上方轰地落下,淹没了蜜芮儿。她似乎是撞上了庭院里的树木。 「有没有受伤?」 头上传来慌张的声音把她从雪堆里救出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蜜芮儿全身是雪地猛咳。 「果然很诡异,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想问什么就问,我一定会回答你。」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隐瞒啦!我只是……」 「只是什么?」 李察的逼问让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未婚妻的事情、华特伯爵所说的初恋的事情,这些都让她在意,还有是否他真的喜欢莎拉,会对蜜芮儿好也是因为她像莎拉的缘故?虽然他曾经否认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至今仍让蜜芮儿耿耿于怀。 蜜芮儿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在察觉这次怎么也不放过她的视线后,便鼓起勇气提出比较容易开口的问题: 「我、我想知道李察的初恋!」 唐突的问题让李察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好像文不对题,蜜芮儿脸红了。 「初恋吗……你这么一本正经地问我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耶。」 李察思忖似地别开目光这么说。就在他正要开口说「我会回答」时,蜜芮儿以为他很困扰,于是急忙抢着说: 「好啦,我先说,只问你不说自己太不公平了。」 「……啊?你有吗,初恋的人?」 「有啊。」 不知道李察为何那么惊讶,总之蜜芮儿讲出了她的回忆: 「是初等学校的老师。他总是很冷淡,但是却在我跟同年级的男同学以一对八打架获胜时专程来我家做家庭访问,他说『很担心贵府千金的将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就是这个人,于是向他求婚。」 李察一脸不可置信地凝视着蜜芮儿,嘴里喃喃自语: 「没听说过……有那样一件事。」 「可是他拒绝我了,他说对小孩子没兴趣,要我十年后再来,我当时可是希望能结婚呢。」 那时候她真的很失望,母亲看到她那个模样还频频摇头—— 「真嫉妒被你求婚的那个人,原来你以前那么积极啊……」 听到李察很感慨地这么说,蜜芮儿急忙挥手说: 「啊,不是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希望他跟妈妈结婚,也就是让他当我爸爸啦,不过老师刚开始似乎也会错意了。」 「……这能算是初恋吗?」 「算啦,又有什么关系,他是我第一个想要他成为我家人的男人啊。」 因为她无法加入朋友们谈论恋爱话题,因此想尽办法也要拗出一个初恋故事,她想这个应该也算是对题的故事才对。 「那接下来换你了,我开诚布公告诉你了,你也要一样。」 「哦……开诚布公啊。」 蜜芮儿心跳加速地这么要求,就看到李察彷佛陷入回忆似地微微仰头说: 「该怎么说呢……一开始只是认为她是朋友的妹妹,所以要好好保护她,她跟朋友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并不觉得他们像,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就这点来说,我对她很感兴趣。」 「嗯……这样啊。」 看着李察怀念的表情,蜜芮儿胸口抽痛着。她小心不让他察觉,若无其事地附和着。 「我是一个感情没什么起伏的人,所以看到她可以为了一些事情愤怒、欢笑、哭泣,我觉得很新鲜。她看起来很强悍,其实也有很纤细的地方,而且她很为家人着想,对谁都不会筑起隔离的围墙,是一个很美好的人。我想那时候的我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在下意识之中其实我可能一开始就喜欢上她了……」 也许是回想起当时,他说话时的眼神非常温柔。这让蜜芮儿看了很不是滋味,很想说一些恶意的话。 (什么嘛!明明说她对他而言不过像是个姊姊一样的存在……) 「听起来你好像很迷恋她。」 蜜芮儿说得酸溜溜的,没想到李察居然害羞地点头回答: 「现在想起来似乎是那样,虽然我原本并不想要喜欢上她……她并没有担任过那种任务,原本我还很替她担心。光是假扮男人进宫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大家还觉得有趣,故意捉弄她,让情况更加混乱……我真的被打败了。」 「…………?」 「而且她本人还半夜在厨房里暴动、为了捉拿盗贼在夜里跑上街、赤脚奔跑在皇宫的走廊上……她实在太有活力,有时候我还无法跟上她的脚步呢。她偶尔还会突然脱口而出一些惊心动魄的台词,跟她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聊,就是对心脏的负担很大——」 「等、等一下。」 蜜芮儿仓皇地打断他说: 「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样……莎拉是那样的人吗?」 岂止跟印象不同,他说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而且彷佛是—— 看到蜜芮儿愣愣地望着他,李察觉得很有趣,笑着说: 「不是莎拉,我的初恋是你。」 「…………咦?呃、你懂初恋的意思吗?」 「至少应该比你懂。」 蜜芮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微笑点头的他,忽地转身说: 「——我回去了!」 但是手被拉住了。 「我不会让你走。」 身后传来声音,而且是跟刚才不同的语调,让蜜芮儿红了脸。 「可、可是…………啊……我的脚很冰……」 蜜芮儿好不容易想出可以脱逃的藉口。她脚上穿着布制的室内鞋,刚才被雪掩埋都弄湿了,这是实话。 李察似乎也察觉这一点,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说: 「你这么有活力,我都忘了你大病初愈,下次你再找我出来玩雪我也不会让你下床了。」 「嗯,我知……哇啊!」 突然被打横抱起,蜜芮儿惊慌地说: 「哇啊……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可是你的脚很冰不是吗?」 看到李察若无其事地就要踏出脚步,蜜芮儿慌了手脚。她思索着该如何从这样的状况中脱身,最后她拉高音量说: 「不是啦,我喜欢用背的啦!」 没想到蜜芮儿会这么说,李察沉默了。不过后来他喷笑了出来,将蜜芮儿放下,当场弯下腰来说: 「好,上来吧——我的背后有没有湿?先把雪拨掉再上来。」 「……嗯。」 自己的害羞似乎被看穿了,这让蜜芮儿脸红,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无法退缩,只好将手环上李察的脖子。比起近距离看着他的脸的姿势,这样的姿势好多了。 当蜜芮儿一环抱上宽阔的肩膀,李察便缓缓地站起身。 「你喜欢被 背吗?我记得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没有……没那回事。」 听到李察含笑这么问,蜜芮儿呐呐地回答,不过还真是没有说服力的答案。 李察每前进一步就会传来踏雪的声音。火灾那天夜里,听说是他送在中途晕倒的她回去的,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送她回去的吧。 蜜芮儿不自觉用力抓紧,就见他恻过脸来说: 「会冷吗?」 「嗯……」 已经多少次,被这个宽阔的肩膀保护了,但是这个肩膀并不是只属于自己,他已经不是自己的护卫了。 刚才决定的心意不能不说,那是自己仅能为他做的事情。 (这无可奈何啊,总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遭遇危险……) 蜜芮儿悄悄叹息,但当她察觉自己刚才的念头,不禁瞠圆了双眸。 (……啊?什、什什什么喜欢的人?我刚才是在想什么啊!) 「怎么了?突然乱动?」 就在她满心惊慌,不断摇头的时候,李察转头看她,害得她满脸赤红地尖叫: 「哇啊啊——!」 「啊?怎么——」 「没事!什么都没有!」 蜜芮儿以大到不自然的音调否认,又将想要回头看她的李察的头强制转向前。也许是已经习惯蜜芮儿奇怪的行为,李察并没有继续追究。 (我怎么很自然就这么想呢?虽然对他说喜欢也算是喜欢……) 过去对他的好印象就是爱,这一点蜜芮儿怎么也无法承认。一起去看戏,一起谈论朋友,她对恋爱的憧憬虽然比别人多一倍,但是她总觉得那种事情似乎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 (就是啊……我都追到这里来了,我一定是喜欢他的嘛……) 会对他的言行举止心动是因为他实在太帅了,蜜芮儿认真地这么想。过去她身边没有出现过这种人,而且听到那样的甜言蜜语,又舍命保护她,不光是她,任何女孩子都会觉得心动吧,不过她知道现在的她不光是因为这些因素而受到他吸引。 (我可以认为李察说的「喜欢」也跟我的意思一样吗……?) 「——怎么了?突然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李察突然转过头来,吓得蜜芮儿再度脸红地尖叫: 「哇啊啊!对不起,我在想不自量力的事情!」 「啊?是什么?」 为了逃避李察不解的目光,蜜芮儿将脸窝在他的背后回答: 「没……没什么……」 怎么办?不敢看他的脸。现在这种状态都这样了,要是像刚才被抱着的姿势,她一下害羞一下激动的,一定会造成更可怕的情况。 蜜芮儿沉默地将染红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盾上降温,然而一看到眼前的东西又让她猛然想起。他后脑杓上因为被火烧到而卷曲的头发。想起火灾当时的情景以及罗迪恩兄长说的话,蜜芮儿整张脸紧绷了起来。 「——李察,我呢……决定回亚德马利斯王国了。」 想起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蜜芮儿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只见李察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我让你有多担心……对不起……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回去」的时候,她如果没有意气用事乖乖回去就好了,这么一来也就不会知道拉提莎这个名字的公爵千金的存在了。 正当蜜芮儿陷入回忆时,沉默的李察静静地开口了: 「不要走,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可是……」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麻烦,真的……如果当初我说的麻烦跟讨厌让你很在意,我只能道歉,但是我不是真心那么说,我内心的想法是相反的。」 「……」 其实蜜芮儿对他真诚的话语丝毫没有怀疑。「自己喜欢的人遇到危险,来救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想起在大火燃烧的屋子里他这么对她说,而且过去他也多次出现拯救她。 可是他被当作国家希望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人不可以再为了她而遭遇危险。 (我想守护他……但是并不是待在他身边帮他做些什么才算「守护」,现在我留在他身边只会带来反效果……) 如果面对她的困境他不能视而不见,那么她就不能再留在他身边。她一定要找个藉口,就算说谎也要离开他,这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守护他的方法。 「……可是,我还是想回去——要是又遇到像之前一样的火灾,那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待在危险的地方了……」 讲出言不由衷的话,蜜芮儿知道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就是为了对方着想,所以必须离开。她居然会如此选择,这是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时,她想也没想过的结果。 (李察离开的时候,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 如果是,那么她不但追着他的脚步而来,还责备他丢下她不管,这样的她是不是让他非常痛苦?如今立场互换,蜜芮儿这才了解,因为如果现在他留她,她的心里一定会很痛苦。 「……是啊,让你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 郁闷的声音回应她。他是一个认真的人,所以又感到责任了吧。 蜜芮儿下意识紧紧抱住他。隔了一会儿,环抱在前的手轻轻被握住。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与柔和的触感。温柔亲吻的触感让蜜芮儿更加深深感受到他对她有多在乎。 「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嗯。」 蜜芮儿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她拚命忍住泪水,心想改让他背真的太正确了。 李察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在终于说了声「好吧」之后,再度迈开脚步。蜜芮儿着实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元气,开口说: 「那么,我想明天就回去。」 「明天?」 看到他慌张地回过头来,蜜芮儿用力点头说: 「这种事我觉得愈快愈好。」 「不,别那么急。到亚德马利斯太远了,而且现在这个季节路上也太危险了,我会派遣使者去请求希芙蕾亚公主暂时照顾你。」 「去希芙蕾亚公主那里?」 「在那座城堡里我也安心,请你在那里等我。」 「可是……」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会让你走。」 望着他微笑的侧脸,蜜芮儿十分踌躇。她内心很开心,无法在这种时候再跟他争辩了。 看到蜜芮儿被背着回来,罗迪恩依旧面不改色。 「去端热水来,她的脚很冰。」 听到李察的指示,蜜芮儿这才想起这个藉口,连忙慌张地说: 「啊,不用了,我换双袜子就没事了。」 「我立刻去准备。」 罗迪恩如同往常一样严肃地回答,随即转头离开。 蜜芮儿走进房间里脱下弄湿的鞋子,想要找袜子来换却找不到干净的袜子。正当她心想赤脚也无所谓,因此也不在意时,李察拉了一条毛毯过来对她说: 「那么,就用这个代替吧。」 李察用毛毯将坐在床上的蜜芮儿的脚掌包裹起来,之后直接跪坐在床边,将脚跟毛毯一起放在他的膝上。 「这样就不会冷了。」 「呃,那样太不好意思了,我真的没关系。」 蜜芮儿急忙要离开,但是李察却面带笑意地制止她。手被拉住,蜜芮儿全身僵硬地说: 「李察……放手,说不定罗迪恩就回来了。」 「他不会这么快 回来,因为我是故意支开他的。」 「啊……」 蜜芮儿惊讶地抬起头。他们之间没有那样的对话啊,她一直以为罗迪恩会马上拿热水回来,所以她才能忍耐跟李察两个人独处。 也许是察觉蜜芮儿的坐立不安,李察微笑地仰头望着她。看到跟以往同样温柔又温和的笑容,四目交接的蜜芮儿胆怯地开口说: 「……你今天没生气耶,最近你见到我总是摆出很凶的表情。」 是吗?李察抚着下巴这么喃喃自语。 「我并不是生气,我只是很担心你的安危。」 「……说的也是,对不起。」 到了现在,她才终于有自觉了,知道自己做了多少危险的事情,还有他身处的环境已经很危险了,自己还让他更加劳心劳力。 「——你也是,还在生气吗?」 「啊?」 「就是之前……欢迎典礼那天夜里的事情。」 看到李察突然露出尴尬的表情,蜜芮儿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不过随即她察觉李察在说什么,双颊瞬间涨红说: 「当……当然啊!喝醉就对我做那种事,实在太过分了!万死不足以辞其咎啦。」 「……这话,你上次也说过,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喝醉?」 「你那个时候不是有喝酒吗?我闻到止吐药的味道了。所以那是你一时冲动做的事吧?」 「没有,我没有喝醉。」 李察毫不迟疑的回答让蜜芮儿惊讶地转回头来。 「的确,那时我正在与人会面,也顺势喝了酒……可是就如同你所说的,我喝了药,因此不会喝醉。只要喝了那个药我就绝对不会醉。」 「……啊。那为什么没喝醉还对我做那种事!」 「为什么……因为我无法忍耐了。」 「什、忍耐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你怎样才肯原谅我?」 听到李察认真地这么问,蜜芮儿目光游离不定地说: 「怎样……如果你发誓再也不做那种事,我可以原谅你。」 李察看似思考的模样,不过他似乎立刻有了答案: 「这点我可能无法承诺。」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能遵守的自信。」 「什……!」 「请说别的事情。」 看到李察认真地要求,蜜芮儿仓皇地说不出话来。察觉她的退缩,李察苦笑着说: 「今天我不会做那种事,别担心,能看到恢复健康的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真……真的吗?」 「真的,所以不要离我那么远。」 李察一边安抚蜜芮儿慢慢后退的动作,一边轻轻将手往自己这边拉。他微笑地望着因为自己说的话而安心回到原来位置的蜜芮儿,倏地低下了头。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我很害怕。」 他轻声这么说,双眼忧愁地凝视着他们交握着的手。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蜜芮儿觉得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大声。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醒来了,我头一句话要跟你说什么。道歉的话、感谢的话、斥责的话,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是那些全都以后再说。」 抬起紧握着的手,他轻轻靠近。看到他的唇在她的眼前亲吻上她的手腕,蜜芮儿脸红了。 过了一会儿,轻轻传来唇瓣离开的声音。他彷佛祈祷般地轻声说: 「……蜜芮儿,请你喜欢我。」 「呃……」 「也许你觉得我像是你的保护者……请承认我不是,我已经不想要你再以朋友或是护卫的眼光看我。」 李察抬头凝望她的眼神里饱含着浓浓的情意,蜜芮儿觉得快要被那双深情的眼眸吞没了。然而在悸动之余她也觉得困惑,好不容易才开口问: 「可是……这样你不是会有困扰吗……?」 「困扰?什么困扰?」 「我是说……你不是跟国王约定好了吗?我听罗迪恩的哥哥说了,刚才我们在走廊上偶然遇到……呃……还有拉提莎公主的事。」 终于把那个名字说出口了。李察一脸惊讶,蜜芮儿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看着他,只好移开视线。这时李察发出终于搞懂的叹息,开口对她说: 「他连这种事都跟你说了吗,鲁道比克?难不成你就是在意这件事,所以样子才会这么奇怪对吗?」 「才、才没有呢,我只是在想,她是怎样的人而已啦。」 他承认确有其人,这让蜜芮儿心慌了,但是她还是嘴硬地这么说。原本她也曾怀疑过这件事是罗迪恩的哥哥编造出来的,不过看来是真的了。 「是啊,这件事早应该跟你说清楚的,我完全忘了,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全都听说了,也明白了,我只是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位公主而已。」 蜜芮儿看着别处快速地这么说明后,只见李察带着些许困扰地表情说: 「我没有见过她,所以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也无从说明起。」 「什么……一次也没见过?那你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 蜜芮儿开口这么问,心想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结婚时,就见到李察点头回答: 「那是我被教导的常识,所以以前我并不觉得奇怪啊。」 「……」 「所以,我并不会困扰,可以请你喜欢我吗?」 听到李察强行将话题转回来,蜜芮儿有些仓皇。因为被要求这样的政治联姻,所以他才变得这么奇怪吗? 「呃,我说过那会有困扰,不是吗?对你对其他人都会。」 「……不会有人困扰,只有我会开心而已。」 李察诧异地这么说,随即忽然恍然大悟似地倾身向前问: 「蜜芮儿,该不会是……我没告诉你拉提莎公主的事情,所以你生气了?我跟她已经——」 「不是,不是那样的。」 蜜芮儿急忙摇头,然而在李察的凝视下,她还是脸红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移转视线开口问: 「那个……也不是我在意啦,不过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好啊,什么事?」 「……之前在神殿遇到之后,我就在想……」 蜜芮儿欲言又止,后来还是决定作罢,低着头说: 「……还是算了,可能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可是……如果是我误会了,我会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尽管问,只有我而已啊。」 「……就算我会错意你也不会笑我?」 「当然不会。」 望着这么说却已经面带笑容的他,蜜芮儿踌躇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丢出问题: 「李察你……是不是喜欢我?」 蜜芮儿小心翼翼地这么问,就见到李察十分意外地瞪大了双眸。他就这么目瞠口哆,让蜜芮儿的脸更红了。 「呃……啊,果然是我想太多了?误会了吗?」 当蜜芮儿心想不该问这种多余的事情,脸红到想挖个洞躲起来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察悄然开口说: 「……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这么表示.不是吗?」 「是……是吗?」 抬头凝视着她的李察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对她说: 「是啊,我喜欢你。」 「……」 「当然是指爱情那方面的喜欢。」 「……」 第五章 错综复杂的谎言 「——可以告诉大家吗?」 在天亮前的师团长室。杰克跟往常一样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在听完话之后以沉稳的口吻这么问。 穿着贵族简装的蜜芮儿战战兢兢地点头。身上的衣服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安洁莉卡借她的,既然要离开第五师团了,就不能再穿骑士团的制服了。 「我也想去跟大家打声招呼,可是大家都还没起床,我也没有自信能讲得清楚,所以……不过瞒着所有人消失,我怕会让大家担心,所以才想至少向团长你说一声……」 「反正我都很早起嘛。」 杰克笑着接下去说。开朗的表情里看得到些许惋惜。 「结果你还是没来得及接受骑士团的入团考试。」 「啊……是啊。」 提出入团申请好像不过是昨天的事情,蜜芮儿曾经战斗力十足,有信心不管是怎样的考试都一定会克服,没想到那一天还没到她就要先离开了。 「不过看在你的骨气上,我可以特别推荐你喔,而且不用说,一定是担任艾沙尔伯特殿下的骑士。」 听到倚在椅背上,双臂环胸地团长这么说,蜜芮儿不禁眨了眨眼睛。 (我成为李察的骑士……?) 过去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棒的提案。这让她精神都来了,红着脸倾身向前说: 「这个点子很棒耶!」 「是啊,到时候我会收你当部下。」 笑着这么回应的杰克倏地板起脸对她说: 「我跟伊塞尔斯也聊过,我们都认为你要懂得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才行,特别是卧底调查时就更需要慎重。我们其实都是朋友,所以并没有抓拿你,对你不利,然而真正的敌人对间谍可不会留情。过去你运气好,今后可就不一定了,这点你一定要牢记。」 「……是。」 「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真的很可悲。我看像你这么正直的热血少年还无法理解吧……」 他带着严肃的表情闭上眼睛,思地沉吟着,随即收拾起心情站了起来,伸出右手说: 「我对你有男人间的友情,希望你今后继续奋斗。」 蜜芮儿瞠目结舌地回望着他。 (到现在还认为我是男人……?) 她很难置信他居然到最后都没有看穿她是女人。是她其实是演技派?还是他特别迟钝?她不知道答案,不过既然没被识破,那也没必要专程提出来讲,她决定保持沉默。 「是,这段期间承蒙您照顾了。」 交握的手掌宽大且有力。有他在李察身旁,蜜芮儿觉得很安心,于是带着笑容跟他道别了。 已经好久没躺在床上睡觉了。现在虽然不是真正睡觉,只是到上午与神殿的使者会面之前的休息,不过想到过去只能坐在桌前打瞌睡的忙碌,这已经是很棒的享受了。 他会觉得如此安详,也许是因为清醒后的蜜芮儿比他想像中还要有精神的缘故吧。 「——少主。」 朦朦胧胧的意识里,突然闯进熟悉的随从的声音。时间到了吗?李察心想,愣愣地问… 「……什么事?」 「米歇尔大人不见了。」 听不懂什么意思,眉头微拢。他原本起床时就比较难清醒,重要的事情希望能说得更简单明了一点—— 「没看到她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 李察跳了起来。 他用力甩动还保持作梦状态的脑袋时,一脸僵硬表情站在旁边的罗迪恩递给他一些东西。是一封信跟一个蓝布包裹的小盒子。李察不用打开盖子也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是母亲的遗物,一对耳环。 「很抱歉,我一直有派警卫在她的房门前守候,不过她似乎是夜里从窗户出去的,下方的地面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从窗户……那里可是三楼啊。」 李察不知所措地这么喃喃自语,随即匆忙地打开信,只不过李察信都还没看到最后,人就已经冲出去了。 李察不愿意承认,但是那封信很明显是道别信。 上面写着要跟启程回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瑞福男爵同行,虽然很突然,但是她决定要回去了;对过去给他添了许多麻烦的歉意;还有收到时非常开心,可是「月亮的泪珠」她还是不能收下等等—— 「殿……殿下?」 途中一名好像是杰克的人叫住他,可是李察完全不理会地继续往外冲。 南门前马车的队伍大排长龙,而且正开始要出发了。李察越过好几台装满行李的带篷马车,搜寻前方的大型马车。 车里面做了区分,座位分为前后席的特制马车就是瑞福男爵的马车,所以蜜芮儿应该也在上面才对。 「等等!停下来!」 李察追上要找的马车,伸手制止马夫。驾驶座上的男子惊讶地说: 「李察孙少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熟识的男爵家家仆。惊喜地迎接他的马夫急忙停下马车。 「男爵坐在里面?」 「啊,那个……」 在听他回答之前,李察从马车的窗户发现一颗金发的头,立刻探向马车的门用力打开说: 「蜜芮——」 哇啊!里面响起尖叫声。瞠目结舌地俯视着他的少女虽然是金发,却是跟蜜芮儿完全不像的别人。其他的乘客只有年过半百的妇女跟年幼的小男孩。所有人的脸上全都布满了惊恐,一动也不敢动。 「孙少爷,老爷已经先出发了,我们是后发队伍。」 听到从驾驶座走下来的家仆战战兢兢这么说,李察突然回神了,他问: 「他有没有带走她?金发……年约十六、七岁左右。」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做少年打扮,李察问得很含糊,不过对方似乎听懂了,回答他说: 「有,有跟着老爷。」 「什么时候出发的?」 「好像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六点半左右吧。」 李察急忙打开怀表——八点多。快马加鞭应该追得上。 他强忍住想要亲自带她回来的冲动,他现在已经不允许离开这个地方了。 「罗迪恩,派小队去追瑞福男爵一行人,要是在国境前追上就直接把她单独带回来。」 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在背后待命的罗迪恩严肃地点头。 「万一已经越过国境要怎么处理?」 「……将她送到伯恩哈德公爵身边,在收到我的联络之前保护她。」 「领命。」 这么回答的同时,罗迪恩已经转身离开。目送着他的背影,李察将视线移向从门延伸出去的雪道。也许这是他回到西亚兰来后,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无法自由行动。 不久,像跟罗迪恩换手似地,杰克跑着追了上来说: 「殿下,米歇尔托我留言给您——」 他一开口就这么说,李察很意外地望着他。 「今天一大早他来跟我道别,说突然决定要回亚德马利斯王国。殿下似乎还在休息,于是他留了信给您,又要我通知大家不要担心,最后他还说如果殿下要追回他,要我阻止您。」 「……」 (也就是说……不要我追过去的意思吗……?) 多次重覆要她回去亚德马利斯的人是他,然而一旦她真的要回去了,他的心里又因为焦躁而混乱不堪,或许是从信件及留言的内容里感觉到拒绝的关系也说不定。 「米歇尔究竟是什么身分?以单纯的密探来看,又似乎跟殿下特别亲近。」 听到杰克怀 疑地问,李察凝视着下雪的街道,如喃喃自语般地回答: 「她是我喜欢的人。」 「…………什么?」 到了她真的离开自己,他的心里才首次真切感受到她有多受伤,因为至少她还留了封信给他,而他却多次偷偷地将她留下独自离开。 李察并没有察觉随着奇妙的沉默而僵在原地的杰克,只是呆站在原地。 一早,威福利德醒来时,随侍在旁的人便送上一张纸。 他一打开对折的纸张便发现那似乎是信。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图,同时还写了一句话:「请在太阳还没高升前去看。」寄信人是—— (……蜜芮儿?) 威福利德惊讶地眨了眨眼。据说夹在房门上的这张画了地图的信,还有谜样的一句话。这究竟是一份有什么意图的信呢? 歪着头陷入沉思的威福利德最后得到了一个结论,内心松了一口气。 (寻宝吗……?邀我玩这种有品味的游戏,蜜芮儿真不愧是贵妇人的楷模!) 威福利德不仅膨胀自己的理想,对于蜜芮儿的看法也还是没有导正,不过现在没人会纠正他。王子好兴奋,忘了换睡衣,连睡帽都没拿下就走出房间。 他照着地图穿过走廊往楼下走去。这里是李察设置总部的地方,走廊上他的近卫及新加入成为他部下的西亚兰骑士团团员们来来往往。看到穿着睡衣的「伯爵」一脸认真地看着地图走在走廊上,大家似乎都很惊讶,然而威福利德并不在乎,继续往前走。 「咦?要走去外面吗……」 他喃喃自语地说着,一边往大门外走。门外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冷空气向穿着睡衣的他袭来,但是仍不敌他的好奇心。他沿着地图的箭头往后院走,漫不经心地绕过建筑往庭院过去,这时他发现那里有个东西而停下脚步。 「——喂,你在做什么穿这样跑出来!大家都被你吓到,纷纷跑来问我『伯爵是不是有梦游症?』,你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蠢蛋一个身体还那么虚弱……威福?」 露蒂怒气冲冲地跟着追上来,却看到原本愣在原地的王子突然红着脸冲出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他也随着移动目光。 银白色的庭院里,耸立着一座仿照穿着白虎装的威福利德堆成的雪人,堆得跟本人很像,而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真人温柔,不远处还有像是露蒂的雪人,这尊的脸部还算可以,不过似乎相当费心在丰满的胸部上。 「这是……太完美的艺术品了!宝物就是这个吗?」 因寒冷而鼻头红通通的王子这么赞叹,他发现雪人的肩膀上插着一张卡片,于是伸手取下。上面的笔迹跟刚才那封信是同一个笔迹。 『生日快乐』 开头这么写着。威福利德这才终于明白这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专程为我做的吗……?) 昨晚才向她坦诚生日之事,因此要做出这样的成品,至少也要做到半夜吧。在这种积雪的寒冷天气里—— 「这是什么——喂?那块洗衣板说她要先回亚德马利斯耶!怎么会这样?」 从旁探头过来看卡片的露蒂瞪大眼睛惊呼。一看,上面的确那么写着。对于过去添麻烦的歉意、感谢的话,还激动的写着承受的恩惠一辈子不会忘记。 「真是的,要回去干嘛不说一声再回去呢?到底懂不懂我千里迢迢陪她走这一趟的辛劳,就是这样我才讨厌女人——」 露蒂虽然蹙着眉头这么抱怨,不过从她的口吻听来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终于可以卸下责任,觉得很轻松的样子。然而威福利德却一脸严肃地思忖了起来。 (奇怪,昨晚她明明说要留在西亚兰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他邀蜜芮儿一起回亚德马利斯时,她说得很明白,她要留在西亚兰,还有必须确认的事情,是只有她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为何要为了那种个性晦暗又没用的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他很想要这么对她说,但是——当听说那男人一知道出事了就立刻冲出神殿返回离宫,果决地取得第五师团的帮助击退敌人,又冲入大火燃烧的房子里救出蜜芮儿的过程后,什么都做不到的他就根本没有立场找麻烦。 他知道那男人的心里有蜜芮儿才会做出那种事,因此他不认为事到如今那男人选会再拒绝蜜芮儿。这么一来,就找不到蜜芮儿会回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理由啊—— 「你不是找她一起回去吗?她先拒绝你又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去,她心里在想什么啊——真是的,所以我说女人——」 「不,不是的。」 威福利德打断露蒂的抱怨说: 「她不是那种不诚实的人,一定有什么……」 她是不是假装回国,暗地里打算做什么呢?为此她才说谎离开这里——如果他是她,一定会那么做。 他觉得自己的推理无误,这么一想他更忌讳在这个时候说出口,于是不发一语。 「……威福,你该不会对那个洗衣板有意思……」 王子一惊,狠狠地瞪了露蒂一眼,不过因为睡帽的装饰品在后脑杓的地方摇来晃去,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快点叫画家过来!」 「……啊?叫来做什么?」 威福利德双眼发亮地指着自己的雪人说: 「当然是要画纪念肖像画啊!快点去叫,等到太阳高升后雪人可就要融掉了啦!对了,我也要赶紧去换上我最宝贝的衣服来才行!」 「啊——……真罗嗦耶,笨蛋王子……」 目送急忙回房的威福利德,露蒂打了个呵欠,这么喃喃自语。 ——十几分钟后,王子回来的时候穿的当然是他最宝贝的白虎装。 实习骑士米歇尔退团回去故乡的情报,在早餐的时候通知了第五师团的团员们。听到副团长说是因为在拯救爱蜜安娜公主的时候受伤,必须回去疗养后,食堂开始骚动了起来。 「大哥——!大哥不在了,我到底要以什么为目标成为男子汉啊啊啊!」 最大的骚动——最悲叹的当然就是提欧带头的小弟们。看着中途放弃吃早餐,跪倒在地上含泪敲打着地板的第一大弟子,保镳们在旁拚命安抚: 「少爷,你振作点,就算分开了,大哥还是我们的大哥,这点是不会变的!」 「没错,这样就颓废可是会被大哥斥责耶!我想大哥一定会在远方的天空下守护着少爷你的成长。」 「跨越这样的苦难与哀伤,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才足以报答已成天边星辰的大哥!」 「可恶啊……居然留下我成为星星……可恨的天神——!」 「人又没死……」 艾力克斯冷眼看着痛苦悲伤的他们,随即扭头拉回目光说: 「不过真的好突然,他的伤势原来那么严重。」 原本他也想去探病,但是没拿到许可,谣传他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很担心—— 罕见地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的劳尔还是顶着那张不爽的表情喝着汤,蓦地他抛出一句: 「那小子也许不是你们所想像的那种人。」 「啊?什么意思?」 「……装作蠢蛋的样子,其实是个大骗子的意思。」 丢下这句话后,他就低头默默用餐了。在米歇尔闯入团长室时他也跟着追过去,似乎在那个时候知道了什么秘密,但是再怎么问他也不肯透露,听闻他口风紧,果然没有夸大其词。 劳尔不再发言后,其他骑士跟站起身来的米歇尔的小弟们加入谈话: 「听他这么一讲,我也觉得他不是简单 的人物,他连王太子殿下都认识。」 「上次火灾的时候,那位王子还抱着大哥回来呢。」 「啊——我记得王子表情还非常紧张……昨晚还看到他背大哥,对吧?」 在雪花纷飞的外头聊天的一群人偶然目击到那两个人,最后王太子背着米歇尔回到房子里去,两人之间弥漫着甜蜜的气氛,让他们觉得很奇怪,不过接着米歇尔的美女朋友来访,他们忙着招待她,一直到刚才都没记起这件重要的事情。 「他跟那个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什么伯爵也认识对吧?」 「就是那个因为太喜欢白虎,决定从外型开始模仿的那个人?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 众人讶异地面面相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亚德马利斯的贵族是怪人。 就在第五师团的骑士们接受米歇尔的离去,打算在王太子的麾下往新生活迈进之时,团长杰克一早就很苦恼的样子。 他原本只是关在师团长室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没想到来到王太子的公务室前还是一脸苦恼地来回踱步,还一边发出「嘘……可是」、「不行,绝对不行」等奇怪的声音。伊塞尔斯原本并不以为然,但是愈来愈多人注意到他,没办法只好出声: 「团长,请停止奇怪的行为,这样无法当部属的表率。都已经跟期盼已久的王太子会合了,为什么还那么一脸苦恼的样子呢?」 杰克抚着下巴沉默不语,最后用力叹了口气说: 「伊塞尔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年长者的我是不是该修正殿下的行为模式呢?」 「啊?」 「那样不好吧,而且还有继承人的问题……真没想到他喜欢男人……」 「……?」 「真可怜,长年过着亡命生活,连谈个恋爱都没办法,就这么长大成人吗……」 伊塞尔斯诧异地看着团长捂着嘴角,似乎在忍受什么悲伤的样子,他完全摸不着头绪,再这么继续奇怪的言行举止只会浪费时间,于是他再追问下去。杰克在百般踌躇下,严肃地坦白: 「殿下他……好像喜欢米歇尔。」 伊塞尔斯双眉微拢。他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烦恼,没想到是这种事情—— 「……在我看来那两位是情侣啊。」 「什么!」 「我看到他们在神殿约会,不过那时我没想到那一位就是殿下……晚上,还有早上他们避人耳目单独约会,两人牵着手互相凝视,殿下亲了米歇尔的手背,她还脸红了——」 「哇啊啊啊!别说得那么具体!」 惨白着脸的杰克抱头大叫。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以像是看到什么可怕东西的眼神凝视着伊塞尔斯,最后他呼了口气说: 「原来如此,他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原来是为了殿下,纵使知道男男恋是无法开花结果的悲恋……那小子真勇敢。」 眺望着远方这么喃喃自语的团长实在太迟钝,伊塞尔斯无法忍受地叹息。别的地方那么精明,为什么对这件事会这样呢? 「团长,我的第六感——不,应该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米歇尔……」 「副团长大人。」 低沉的声音蓦地插话。一回头,罗迪恩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那一件事请保密。」 「……」 「什么?你们两个有秘密?」 杰克狐疑地来回审视带着不容拒绝口吻的罗迪恩与噤口不语的伊塞尔斯。罗迪恩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后,恭敬地说: 「——殿下召见,请进。」 获得谒见许可,杰克带着伊塞尔斯走进室内,报告父亲即将前来会合一事。王太子带着放心的表情聆听了报告后说: 「真的吗?将军愿意前来真是太好了,他身体健朗吗?」 「还是那样啊,精力充沛,每天早上用乾布摩擦身体的习惯也没改,呵呵呵……」 杰克笑着这么回答后,倏地陷入沉默,最后终于忍不住,决定导入正题: 「那个,殿下,呃……米、米歇尔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话题突然转到这里,王太子轻眨了下眼,不发一语地陷入沉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米歇尔,然而看到他带着忧郁的眼神轻声叹息,杰克慌张地高声说: 「殿下!要不要去娼……娼馆?我可以陪您去!」 王太子诧异地蹙眉道: 「娼馆?……去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转换心情啊!在这个世界上米歇尔不是全部!」 凝视着杰克拚命这么主张,他「啊啊」了一声后说: 「让你担心了,抱歉,不过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可、可是……」 目光移向窗外,王太子彷佛自言自语地说: 「对我而言,她就是全部……」 「…………!」 看到王太子的状况比自己想像中还严重,杰克的脸再度刷白了。 一从房间退到走廊,他充血的双眼立刻朝着副团长说: 「——刚才听到的话绝对不能向任何人说。」 「……我不会说。」 杰克乱了步调,他逼近在心底喃喃说着「因为你很可笑」的伊塞尔斯问: 「那小子究竟是什么角色啊!让公主殿下对他言听计从,王太子殿下对他神魂颠倒……!他是有魔力吗,那小子!可恶!怎么不传授我几招啊!」 「团长,请冷静。」 这个时候能在这里骚动,算是和平的象征吗?叹了口气,伊塞尔斯接着说: 「罗迪恩说的没错,米歇尔的事保密下来比较妥当。我本来以为这只是西亚兰人有强烈的先入为主观念的特性所导致,不过我们师团的人,包括你,对女性的免疫力实在太差,昨晚米歇尔的女性朋友来访时,每个人也是对她百依百顺……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 带领的部下全都那么幼稚,身为他们的长官,对于不知道何时会成为骚动原因的米歇尔离开骑士团这件事,是应该要觉得安心。伊塞尔斯最后以这么一段话,总结他对那个活力十足的少年——不,是少女离开后的宁静的想法。 第五师团团长及副团长离开后,李察再度回到文件上。神殿使者送来的那份文件是关于药草园的资料。 自从他怀疑父母及其他被认为死于瘟疫的亲族们其实是被毒杀以来,为了掌握证据,她一直想办法调查。他阅读了各种文献,后来才想起来有一种魔药可以入侵人类的神经系统,操纵人类。他正在调查古往今来有没有这种魔药的栽培纪录。 他会在意这个是听说大公过去曾待过神殿的药草园。 据说大公是可以读取人心的超能力者,李察不太相信。他没有想要否定超能力者的存在,但是总觉得怪怪的,使用药物掌控人心这个说法他还觉得可信度比较高。 (只是,如果真是那样,那一定是很高明的药师,是不是还握有其他厉害的手段呢?) 李察边思索边翻动纸张。当他看到上面写着「睡眠作用」的文字,脑海中怱地浮现蜜芮儿的脸。想到当初刚见到她的时候,他也是不由分说地就对她下药,他厌恶那样的自己。 (用药控制人这一点我也一样……) 那之后,当清醒过来的蜜芮儿给他剧烈一击时,他瞠目结舌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明明处于被下药绑架的立场,她非但不害怕,更是出人意料地全力反击。他原本非常同情被迫要接受那个角色的她,可是到最后仍是无法反对吉克 及佛瑞德的决定,轻而易举就使用药物这个手段。后来他终于知道这样的自己其实是自傲的。 因为认识了蜜芮儿,他了解了很多事。他不希望她因为卷进他的麻烦里而痛苦,却又有如果能一直把她留在身边,那该会有多幸福的想法。这一年他就是一直在这两个想法之间摇摆不定。 「——罗迪恩。」 「是。」 「……我被甩了吗?」 离开前讲的那么明白,也就是那个意思吧。他知道他的心意有传达到,所以她会拒绝的理由除了「对贵族生活的不安」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了。还是他说的「人质」两个字吓到她了呢?不,说不定她早就讨厌他了。 (有必要讨厌到半夜跳窗离开吗……) 虽然说这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忧郁不已。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罗迪恩一脸认真地开口回答: 「很抱歉,我无法判断。」 「……那也是。」 在派去追瑞福男爵的部下回来之前,他再怎么烦恼也无济于事,而且不管原因为何,他都再也不放手了。 「保护她很累吧,你也辛苦了。」 「不,这个任务我执行得很愉快。」 「你没有被她牵着走吗?」 「很开心。」 看着罗迪恩异常认真地强调,李察苦笑了。 「我很清楚。」 他是很有能力的近卫,但是总被她牵着鼻子走。蜜芮儿离开后觉得仓皇失措的心情,他也一样吧,因为他比谁都还要为他们两个人着想。 「——少主。」 门一开,鲁道比克走进来。他笔直走到公务桌前,双手撑着桌子倾身向前说: 「这下子没有顾虑了,请马上派遣使者到亚德马利斯的国王陛下那里,请接受与拉提莎公主的婚事,现在陛下一定会同意。」 「……拉提莎?」 「没错,拉撒罗斯公爵千金,陛下赐给少主的未婚妻。」 唐突的话题让李察拢起浓眉,抬头望着他说: 「你在说什么……这次的事情一次也没有提到拉提莎公主的名字,陛下提出来的人选从头到尾都只有蜜芮儿一个人,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 前去请求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许可时,他早就觉悟可能会被要求跟拉提莎结婚,然而国王自始至终都只有提到「蜜芮儿」的名字。 国王是一个很重亲情的人,但是如果为了巩固国家,他会不择手段。衡量三大公爵家的伯恩哈德公爵、拉撒罗斯公爵,以及终将会成为大公的西亚兰王太子三方的重量,结果他采用了亚德马利斯王国最不会吃亏的方法,选择了蜜芮儿。 他立于有力的立场,但是已经被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的蜜芮儿则不然。当李察要求不要把蜜芮儿当棋子使用时,国王也提出条件,就是「如果你能在春天来临之前靠你自己的能力夺回西亚兰,那么今后就不会再将蜜芮儿当作可利用的王室公主。」国王在测试拒绝婚事的自己——李察虽然隐约察觉这一点,但他也只能接受。 「那位小姐无法胜任大公妃,就血统而言她的确跟王室有关,但是教养就跟个村姑没两样不是吗?只要没有她,您就可以按照预定迎娶拉提莎公主,然而陛下知道了那位小姐的存在……陛下一定是可惜拉提莎公主嫁到西亚兰来当人质,拉提莎公主是高贵的公主——」 「鲁道比克!」 李察语气严厉地打断他。以为是跟往常一样的抱怨,但似乎情况不对。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着他,李察不自觉站了起来。他问: 「你……你对蜜芮儿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少主要跟其他公主结婚,请她回国,请她放弃少主,主动退出。她答应我了。」 李察茫然地看着随从很干脆地这么回答。他知道他不满意蜜芮儿,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自作主张。 「您跟陛下的密约明显是不合理的条件,陛下正等着您低头道歉。只要您跟拉提莎小姐结婚就能得到陛下的庇护,事情就能完美解决。」 「陛下想要疏远拉撒罗斯公爵,所以跟拉提莎公主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完美解决。」 李察一边反驳一边回想昨晚的事情。现在知道背后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各种异样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我没有将国家放在不利的天秤上,我没有那么意气用事,我有胜算才会答应陛下的条件,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那么您真的打算跟蜜芮儿小姐结婚吗?那位小姐不适合您。」 「适不适合不是由你决定!」 听到李察以激烈的口吻这么断言,鲁道比克惧怕了,不再讲下去,但是他还是不断强调那件事很重要: 「这是为了少主您好,要成为大公的人是不可以被那样的私人感情左右——」 「如果是为了我好,就别说谎让情况更加混乱!」 李察严厉地打断他的话,转身说: 「罗迪恩,你亲自跑一趟,就算她已经越过国境也要把她带回来。」 「少主!」 不理会鲁道比克的阻挡,李察跟罗迪恩一起走出公务室。目送不发一语赶往马厩的罗迪恩,李察用力深呼吸想要平息怒气。 他以为蜜芮儿只是听说过去最有可能的结婚对象的事罢了,虽然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但是她还是在意对方的存在,无法开口问吧——纵使是国王决定的对象,然而那个人的确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所以她生气他没提过这件事——原本以为只是这样而已。 嘴里说喜欢她,背地里却跟别的女性谈论婚事。如果她真的那么认为,那会有多伤心啊,她一定认为他是最不诚实的男人。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无法相信我吗……) 只要问一句马上就能解开误会不是吗?李察郁闷地叹了口气,这时他突然察觉一点。 他多次因为他自身的情况而改口,每一次蜜芮儿都只能随之起舞,她怎么可能再相信他,他过去没有做过一件让她认为可以相信他的事情。 (结果还是自作自受吗……) 他很气愤那样的自己,同时也再度坚定决心。 只要她肯回到他身边来,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也绝对不再松开她的手—— 带篷马车大大地晃动着,蜜芮儿不经意地眺望着外头。 一望无际的雪景往后退去。外头是绵延不绝的悠然田园风景,因为是第一次经过,蜜芮儿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她茫然地望着外面的风景,试着回想今天凌晨的事情。 (李察看到信了吗……) 偷偷从房里溜出来是昨晚的事情。她趁着请罗迪恩送夏洛特回去,警备较松散的时候从窗户跳出来,在庭院里做好威福利德跟露蒂的雪人,然后前往夏洛特的剧团暂居的地方跟她会合。晚上她已经先请夏洛特跟瑞福男爵联络,当她去找男爵请求他协助当她的「藉口」时,男爵很爽快地答应了,因此她才能真正行动。 接着今天早晨她去骑士团的宿舍拜访师团长室,在那里听到的事情也都让她很震惊。 (大公其实是冒牌的,而且还是一位超能力者……) 底细不明让她不寒而栗,直觉对方应该是强敌。她想起在种殿见到神官长时,他也说过大公很危险,不可以接近—— 「不过真好玩,追的人跟被追的人的立场完全反过来了耶。」 坐在隔壁的夏洛特边打呵欠边说。昨晚因为时间的关系,蜜芮儿这才剐跟她说完情况。蜜芮儿借搭她剧团的马车一起回首都,不过这台带篷马车似乎是行李专用,车上只有 她们两个人。 「都被随从讲成那样了,的确是很难再待下去。」 「……」 「如果不希望他娶别人,直说不就好了?」 仿佛看穿蜜芮儿的心思,夏洛特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么说,这让她霎时说不出话来。 「那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李察答应她不再说谎,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实话实说吧,也因此她没有问当事人的勇气。 「原来总是精力充沛到让人摇头的人,一碰上爱情就会变成这么温驯啊。」 听到夏洛特以无法置信的口吻这么说,蜜芮儿顿时涨红了脸。其实她自己也有自觉,因此故意摆出有活力的样子,没想到早就被看穿了。 「我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喔,你说他有在跟别人谈结婚之事,我想应该已经吹了吧?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拒绝,选择你才对。」 听夏洛特这么说,蜜芮儿低头不语。李察都不顾一切冲进火场里救她了,她不怀疑李察的心意,只是她的心告诉她,绝对不能再让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因此她无法不顾一切地向他飞奔。 「可是为了选择我,他一定又要费很多心力……我不想再成为他的负担了。」 看到蜜芮儿窝在双膝上这么回答,夏洛特无奈地叹息,换了个话题: 「不过你现在去王宫不会出事吗?佛瑞德不是假扮你进去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大事耶。」 「我不跟佛瑞德会合,出现两张同样的面孔很不自然,而且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她的怀里收着一封信,是团长寄给在王宫里的梅斯福特侯爵的密函。欢迎典礼时她在离宫见过侯爵一面,团长在密函中也有提到她,这封信送过去后她再看情况决定要在侯爵底下工作还是另外采取行动——而且她也还有其他几件事要做。 「听说那把剑没有镶上宝石就不具任何意义,所以我想把宝石拿回来,偷偷送到李察那边就离开。」 「那种像是怪盗的行为不需要你去做吧?你有时候真的很像男人耶,如果你能多像个女孩子一点,大家都会保护你吧?」 「与其保护我,我更希望大家把保护我的心力拿去保护李察。」 「这样就叫做像男孩子啊,你还真能为了别人做到那种地步啊。」 「……他不是别人。」 听到蜜芮儿喃喃地这么回答,夏洛特审视般地盯着蜜芮儿说: 「你看起来很像喜欢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被逼急了所以自暴自弃的样子耶。」 「胡、胡说,我完全没那个意思。」 「是吗……」 「是!我对他已经没有感觉,早就已经放弃他了!」 看到蜜芮儿生气地这么主张,夏洛特瞄了她一眼,自言自语: 「让女朋友这样赌气的男人真糟糕啊……」 「喂,不准说他糟糕,李察又没有错……」 「是是,我错了,我不会再故意说他坏话,你别哭,不过你也别再跟我逞强了,我看了都心疼了。」 夏洛特巧妙地点破蜜芮儿,她似乎早就看穿蜜芮儿的内心,轻叹了口气后继续说: 「也就是说骑虎难下了,对吧?你喜欢他,所以想暗地里帮助他,没错吧?」 「……嗯,对。」 「那么就别再那么忧忧郁郁的,振作点如何?我欠你一份情所以才这样帮着你去首都,可是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那么消极的模样,我会想把你送回离宫去喔。」 一语敲醒梦中人!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再这么无法下定决心也无济于事。夏洛特说的一点也没错。 「难得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回国之前不如观光一下,好好玩一玩。我来带路,只要你答应我振作起来。」 锐利的指责之后,夏洛特带着微笑这么说。很有夏洛特风格的激励术让蜜芮儿也不自觉展露了笑容说: 「嗯……谢谢你,夏洛。」 人生不能没有朋友。蜜芮儿这么想,总算恢复了点活力。是啊,现在可没空沮丧,接下来还有一件重要的工作——跟华特伯爵对决,在等着她呢。 华特伯爵邀请她,虽然打着要求协助的名目,结果还不是想要利用她。这点她也想得到,所以她才更不愿输给他。 (谁要让你利用,我才不会让你们这种人称心如意,你们等着瞧吧……!) 过去当作心灵凭藉的耳环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因此现在只有对李察的心意是她所有气力的原动力。 在没有光线的那间房间里,佛瑞德低头看着手上的盒子。 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天鹅绒的盒子露出了面貌。四周摆满了其他国宝级的宝物,然而佛瑞德看也不看,只是缓缓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塞满小小的球体。可以用手指捏起来的大小,微微发着光。看起来像玻璃般透明,但是并不硬,摸起来有些弹性。 「做得可真好啊,这个……」 抓起一个拿到自己的眼前,佛瑞德着迷地这么说。 摆满西亚兰神殿最大的禁忌,也就是(星星)的盒子看起来就像塞满闪亮宝石的众宝盆。这个小小球体,每一颗都代表着一名神官的性命,这种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事情谁会相信呢?当然最爱世界上不可思议之事的佛瑞德立刻就相信了。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摸起来软软的,很不可思议的触感,材质是什么呢?而且要如何才能将人命收进去呢?真让人感兴趣啊。」 房间里只有佛瑞德一个人,但是他却彷佛跟人对话一般,愉悦地说着。 「真想让教授也看一看,他应该会切开来研究吧……」 想起大学时代的恩师,佛瑞德感叹地喃喃自语。只是很可惜的是,神殿的禁忌不容随便透露,身为热爱世界珍品奇物的人,这点分寸他还有。 佛瑞德拿起各种颜色的(星星)仔细端详,这时背后传来轻微的声音。佛瑞德并不理会,仍旧埋头观察,等到右手边的门发出嘎吱响他才终于抬起头来。 「——这样不行喔,这里可是禁止进入的唷,伯恩哈德伯爵。」 随着沉稳的声音一同步入的人影将手上的油灯放在旁边。看到浮现在灯光下的微笑,佛瑞德也报以同样的笑容说: 「晚安,华特伯爵,能在这里偶过还真巧啊。」 不可能是偶然,不过那并不重要,并不能改变专程来找他的事实。 「你在做什么呢?你散步中似乎会脱掉洋装哦?」 「是啊,有时候会需要跳一跳、跑一跑,穿洋装不太方便呀,这样就很方便。」 佛瑞德轻轻张开手,展露身穿骑士装的自己。再戴上放在旁边的羽毛帽就更完美了。 一脸舍不得地瞄了眼绽放淡淡光芒的(星星)后,佛瑞德阖上盒盖。原本只露出些许光亮的房内如今更暗了。 「对了,能不能请你别再骚扰家妹了?你别看蜜芮儿那个样子,她可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不管你再怎么花言巧语,她也没那么容易被你骗走。」 「掌上明珠……原来如此。不过把令妹握在掌上不放的人似乎是你?」 「没错啊,我可不会把她交给坏男人。」 佛瑞德带着笑容直言不讳——没想到他辛苦守护,到最后偏偏被这种诡计多端的人看上。因为不在算计内更让他一肚子火。 「你还不是一样?听说你最近迷上古代魔法,那在西大陆是被取缔的禁术,要是被发现会有被驱逐出境的危险,可是你却选择那条路,是为了让最爱的妹妹……死而复生吗?」 伯爵什么也没说。佛瑞德还以为他会 假装从容地反驳又没有证据之类的,因此颇感意外地凝视着他。 八年前驱逐李察的狂信派,伯爵总跟他们隔着距离交往,成为大公心腹后仍没有改变。这样的他却在最近急违接近狂信派,还特别与其中研究古代魔法的人深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伯恩哈德伯爵,我非常喜欢蜜芮儿小姐,简直到憎恨的地步了。」 「哦?就各种意思来说,我无法充耳不闻。请问为什么呢?」 伯爵带着彷佛望着远方某处的眼神这么回答: 「她很像莎拉,而且李希特殿下爱她,原本应该跟李希特殿下结成良缘的人应该是莎拉……她后来出现却能坐上那个位置,这点我很难原谅。」 以李希特称呼李察的他口吻依旧平和,完全跟内容不合。李察还是王太子时,他是李察的亲信,也很溺爱妹妹莎拉,所以会有这种复杂的想法可能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啊啊,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可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请别误会,我是真的喜欢蜜芮儿小姐,因为她让我回忆起李希特殿下与莎拉结婚的梦想,能认识她是我最大的幸福,只要有她,莎拉就能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佛瑞德不自觉望向伯爵。都讲到这里了,再怎么不愿意也猜想得到他的目的,只是佛瑞德不太想承认罢了。 「……莎拉小姐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永远不会有跟李察结婚的那一天吧。」 「当然会有,只要蜜芮儿小姐肯协助。幸运的是令妹很像家妹……一切一定会很顺利。」 「伯爵!」 听到佛瑞德发出严厉的声音,伯爵温和地笑着说: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站在李希特殿下这一边,为了他我会不择手段。也就是说,只要是为了能让李希特殿下顺利回归西亚兰登上大公宝座,迎娶最爱的莎拉为妻的意思。」 声音跟表情都不见异常,因此才更显疯狂吗? 他从头到尾都带着温柔的表情,静静地描述今后的展望,也就是为了让死去的妹妹复活,决定拿跟妹妹很像的少女当祭品。他开始接近狂信派与知道蜜芮儿存在的时间吻合,原来为的就是这个。 佛瑞德早知道他在策划着些什么,从他二话不说就答应参与佛瑞德提出的计划时,佛瑞德就知道暗地里一定有鬼——没想到他居然病得这么严重。 「看来你似乎被令妹的亡灵附身了……身为同样深爱妹妹的哥哥而言,我无法认同你的这种爱法。」 他对伯爵的看法太天真了。了解这一点后,佛瑞德叹息着这么说。伯爵仍旧微笑地回应: 「爱法?把自己的妹妹当东西来爱的人,可没资格这么说我哦。」 「不,我可是很喜欢蜜芮儿困扰、慌张、生气的表情,就是想要看她的那些表情,我才会不自觉溺爱她,因为那种时候蜜芮儿会全心全意应付我做的一切。」 「蜜芮儿小姐真可怜……」 「——可是我死也不会做出贬低那丫头的存在的事情,那就是我对她的爱。」 听到佛瑞德静静地这么宣誓,伯爵的笑容顿时消失。 「你不觉得你的做法亵渎了令妹?」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让他再度面露笑容地回答: 「不觉得,因为莎拉一定也期待着。」 「……讲不下去了。」 佛瑞德拿起放在旁边的帽子,仔细调整形状后戴上去,然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后宣布: 「没办法,只好改变策略,先解决这边再解决大公,反正也好像不容我悠哉地进行作战的样子。」 佛瑞德左手放上剑鞘,右手握住剑柄,这个动作不小心让左袖口的袖扣脱落,掉在地上,不过佛瑞德并不在意,依旧拔剑。 「想杀我?真不像你的复仇方法耶。」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这么恐怖的解决法,可是既然知道你是超乎想像的危险人物……我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反射在剑上闪耀着光芒。佛瑞德笔直面对伯爵摆好姿势,双眼锁定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的气息行动了。 传来「砰!」地一声沉重声响。头顶突然遭到袭击,佛瑞德蹒跚地当场膝盖着地。 他转头望向背后,看到后方站着一名手持棍棒的男子。 「……伯爵……」 佛瑞德如呻吟般地嘀咕后便朝前倒下。月光下,伯爵冷漠地望着鲜血慢慢地从对方帽子里渗透出来。 「蜜芮儿小姐的事情我原本不想让大公知道……但是你老是妨碍我,让我很想给你点颜色瞧瞧。我这边的表演看起来也会非常热闹……」 把令妹逼入绝境的人是你呀——佛瑞德最后只听到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接着,站在背后的男子迅速将晕倒的佛瑞德扛在肩上。目送他沉默地将佛瑞德带走,伯爵叹了口气说: 「也没那么厉害嘛……」 温柔地、有些扫兴的声音飘散在漆黑中。 最后他提起油灯,看了看塞满(星星)的盒子。为了将东西放回大公的密室,他拿起了盒子转身离开。 门再度紧紧关上。 只留下滚落在地板上的蓝色袖扣——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这回的《替身伯爵的失恋》您还满意吗? 上回是「求婚」,这回却是「失恋」,光是主题就感觉落差很大,即使有不少人觉得「这样算失恋吗?」然而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这次终于能将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插曲写出来,我很感慨,好不容易也写到这里了。再者本篇也写出了某个怪物,我很满足了。其实从《逃亡》的时候我就虎视眈眈想让它露脸,但是总没机会,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少根筋的少女、疲于奔命的男子,还有其它登场人物。本集在每个人的状况及心态出现变化的时候结束了,不过本系列今后仍将不负「超王道!」这个煽情的字眼继续写下去,还会加入许多承诺过的话题,让故事内容更加紧凑有趣。 接下来是通知。首先,我在七月二十八日发刊的杂志《the beans》vol.13里发表了一则短篇故事,主角是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故事内容也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希望大家也能看那个故事。 再者是七月一日《替身伯爵》的专属网站要开幕了,网址是.kadokawa.co.jp/migawari上面有各种企划,敬请期待。 短篇集「传说の勇者」跟这本《失恋》举办联合活动,幸运儿将可得到故事主角写的信,截止日是八月十日,写信来参加抽奖时可以写一点小感想,有可能会刊载在网站或是文库本的书腰上,不介意的人敬请将感想寄过来,我很期待哦。 主角之歌的迷你专辑「身代わり伯爵の危险な飨宴」将于八月二十六日发售。除了每一首歌都很好听之外,没唱的角色也会以来宾身分在连续剧部分出场,还有非常可爱又华丽的外套插图等,内容十分丰富,请大家多多捧场。(注: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您替西亚兰兄弟画了彩色版,而且还摆在封面……真的很感激,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的开头也有点不太顺利(好像每次都这样),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西亚兰篇已经进入第四本了,这回也很感谢您的阅读。西亚兰 篇将渐入佳境,我衷心期盼大家能继续关注这个故事。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这回的《替身伯爵的失恋》您还满意吗? 上回是「求婚」,这回却是「失恋」,光是主题就感觉落差很大,即使有不少人觉得「这样算失恋吗?」然而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这次终于能将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插曲写出来,我很感慨,好不容易也写到这里了。再者本篇也写出了某个怪物,我很满足了。其实从《逃亡》的时候我就虎视眈眈想让它露脸,但是总没机会,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少根筋的少女、疲于奔命的男子,还有其它登场人物。本集在每个人的状况及心态出现变化的时候结束了,不过本系列今后仍将不负「超王道!」这个煽情的字眼继续写下去,还会加入许多承诺过的话题,让故事内容更加紧凑有趣。 接下来是通知。首先,我在七月二十八日发刊的杂志《the beans》vol.13里发表了一则短篇故事,主角是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故事内容也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希望大家也能看那个故事。 再者是七月一日《替身伯爵》的专属网站要开幕了,网址是.kadokawa.co.jp/migawari上面有各种企划,敬请期待。 短篇集「传说の勇者」跟这本《失恋》举办联合活动,幸运儿将可得到故事主角写的信,截止日是八月十日,写信来参加抽奖时可以写一点小感想,有可能会刊载在网站或是文库本的书腰上,不介意的人敬请将感想寄过来,我很期待哦。 主角之歌的迷你专辑「身代わり伯爵の危险な飨宴」将于八月二十六日发售。除了每一首歌都很好听之外,没唱的角色也会以来宾身分在连续剧部分出场,还有非常可爱又华丽的外套插图等,内容十分丰富,请大家多多捧场。(注: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您替西亚兰兄弟画了彩色版,而且还摆在封面……真的很感激,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的开头也有点不太顺利(好像每次都这样),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西亚兰篇已经进入第四本了,这回也很感谢您的阅读。西亚兰 篇将渐入佳境,我衷心期盼大家能继续关注这个故事。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这回的《替身伯爵的失恋》您还满意吗? 上回是「求婚」,这回却是「失恋」,光是主题就感觉落差很大,即使有不少人觉得「这样算失恋吗?」然而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这次终于能将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插曲写出来,我很感慨,好不容易也写到这里了。再者本篇也写出了某个怪物,我很满足了。其实从《逃亡》的时候我就虎视眈眈想让它露脸,但是总没机会,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少根筋的少女、疲于奔命的男子,还有其它登场人物。本集在每个人的状况及心态出现变化的时候结束了,不过本系列今后仍将不负「超王道!」这个煽情的字眼继续写下去,还会加入许多承诺过的话题,让故事内容更加紧凑有趣。 接下来是通知。首先,我在七月二十八日发刊的杂志《the beans》vol.13里发表了一则短篇故事,主角是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故事内容也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希望大家也能看那个故事。 再者是七月一日《替身伯爵》的专属网站要开幕了,网址是.kadokawa.co.jp/migawari上面有各种企划,敬请期待。 短篇集「传说の勇者」跟这本《失恋》举办联合活动,幸运儿将可得到故事主角写的信,截止日是八月十日,写信来参加抽奖时可以写一点小感想,有可能会刊载在网站或是文库本的书腰上,不介意的人敬请将感想寄过来,我很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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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ns》vol.13里发表了一则短篇故事,主角是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故事内容也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希望大家也能看那个故事。 再者是七月一日《替身伯爵》的专属网站要开幕了,网址是.kadokawa.co.jp/migawari上面有各种企划,敬请期待。 短篇集「传说の勇者」跟这本《失恋》举办联合活动,幸运儿将可得到故事主角写的信,截止日是八月十日,写信来参加抽奖时可以写一点小感想,有可能会刊载在网站或是文库本的书腰上,不介意的人敬请将感想寄过来,我很期待哦。 主角之歌的迷你专辑「身代わり伯爵の危险な飨宴」将于八月二十六日发售。除了每一首歌都很好听之外,没唱的角色也会以来宾身分在连续剧部分出场,还有非常可爱又华丽的外套插图等,内容十分丰富,请大家多多捧场。(注: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您替西亚兰兄弟画了彩色版,而且还摆在封面……真的很感激,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的开头也有点不太顺利(好像每次都这样),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西亚兰篇已经进入第四本了,这回也很感谢您的阅读。西亚兰 篇将渐入佳境,我衷心期盼大家能继续关注这个故事。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这回的《替身伯爵的失恋》您还满意吗? 上回是「求婚」,这回却是「失恋」,光是主题就感觉落差很大,即使有不少人觉得「这样算失恋吗?」然而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这次终于能将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插曲写出来,我很感慨,好不容易也写到这里了。再者本篇也写出了某个怪物,我很满足了。其实从《逃亡》的时候我就虎视眈眈想让它露脸,但是总没机会,我真的觉得很可惜。 少根筋的少女、疲于奔命的男子,还有其它登场人物。本集在每个人的状况及心态出现变化的时候结束了,不过本系列今后仍将不负「超王道!」这个煽情的字眼继续写下去,还会加入许多承诺过的话题,让故事内容更加紧凑有趣。 接下来是通知。首先,我在七月二十八日发刊的杂志《the beans》vol.13里发表了一则短篇故事,主角是好久不见的瑟西莉亚,故事内容也充满了怀念的感觉,希望大家也能看那个故事。 再者是七月一日《替身伯爵》的专属网站要开幕了,网址是.kadokawa.co.jp/migawari上面有各种企划,敬请期待。 短篇集「传说の勇者」跟这本《失恋》举办联合活动,幸运儿将可得到故事主角写的信,截止日是八月十日,写信来参加抽奖时可以写一点小感想,有可能会刊载在网站或是文库本的书腰上,不介意的人敬请将感想寄过来,我很期待哦。 主角之歌的迷你专辑「身代わり伯爵の危险な飨宴」将于八月二十六日发售。除了每一首歌都很好听之外,没唱的角色也会以来宾身分在连续剧部分出场,还有非常可爱又华丽的外套插图等,内容十分丰富,请大家多多捧场。(注:以上为日本的出版情报)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您替西亚兰兄弟画了彩色版,而且还摆在封面……真的很感激,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帮忙。 责编大人,这次的开头也有点不太顺利(好像每次都这样),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阅读本书的读者朋友们,西亚兰篇已经进入第四本了,这回也很感谢您的阅读。西亚兰 篇将渐入佳境,我衷心期盼大家能继续关注这个故事。 清家未森 序章 遥远的天空下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makeinunovels) 自从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一直视他为亲生儿子,疼爱有加。 原本他总是带着毫无霸气的眼神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后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地那股尖锐的氛围消失了,让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做什么事都无懈可击且清心寡欲到不曾有过任何抱怨的态度,又让我觉得担心—— 虽然中途加入了「爱慕宝贝女儿,不能不提防的好色男」这个元素,但是除去这一点,他真的是一个跟我非常合得来又很可爱的好外甥。 ——我保证绝对不会把蜜芮儿牵扯进来。 他在离开亚德马利斯之前来别馆跟我道别,眼神毫不闪躲地这么对我说,让我不禁泪流满面。看着他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为了那个使命即将展翅高飞,而我却什么也无法为他做,这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甚至连一句「别管那些事情了,就留在我身边吧」都讲不出来,这件事让我一直后悔至今。 然而另一方面,我的确也很感激他放弃了我的女儿。我深知跟心爱的女性离别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因此我也非常同情他,可是一想到现实,我实在无法松口要他带着蜜芮儿一起走。 不过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将来情况如何演变,就算到最后国王也放弃他,只有我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 不过这些都是昨天以前的想法。 「————可恶的小子!李察啊啊啊!」 格林希德的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吼叫声是从主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茱莉亚跟管家急忙赶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大早就穿着正式的服饰,手拿着剑不断挥砍的爱德亚德。他的双眼赤红,回头以坚决的口吻说: 「我要去一趟西亚兰!」 「……什么?」 茱莉亚跟管家茫然地面面相䝼。那可不是一个随口说想去散步就能轻易去的地方呀。 「是我瞎了眼!是我错看了他!我没想到他、他居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我绝对饶不了他啊啊啊!」 爱德亚德握紧拳头激动地这么自言自语后,也许是太过愤怒了,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说: 「总之我进宫一趟,然后再去杀了那个李察!」 他气势凌人,用力踩着脚步离开房间,似乎早就忘了曾半哭着说因为答应了佛瑞德,所以不能离开别馆这件事。 茱莉亚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怱地发现桌上丢着一张纸。从旁边还有信封这点看来,那似乎是一封信。 她随手拿起来看,最后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 「……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原来那是爱德亚德期盼已久的、来自爱女的信——不过信封的收件人却是他。 『李察: 前几天的夜里你居然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你以暴力践踏了少女的纯洁,下地狱去吧!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亲自告诉你什么是地狱! 我要向你报复! 今后你走夜路时可要小心一点,等我给你好看吧! 蜜芮儿上』 第一章 崭新的生活 在奉献艺术祭的庆功音乐会结束后,正在等待离开神殿的早晨。 「殿下向我问起你的事情哦。」 站在神殿的回廊上,背倚着柱子眺望湖水的希力尔蓦地蹙眉回头。 希斯从旁边走进庭院,一身装扮就像寻常的平民百姓,听说自称变装达人的他常常这样进出神殿。 「蜜芮儿告诉殿下她在神殿遇见你,殿下问我为何只字未提,不过我没说出你的事情,不用担心。你那个哥哥真是难懂,之前他居然冷不防揍我耶。」 「那个多嘴的丫头……所以我讨厌她。」 希力尔恨恨地这么喃喃自语,怱地他察觉异样,拉回视线。 为什么兄长会从蜜芮儿嘴里听说这件事?他们应该没有交集才是啊。 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希力尔的疑问,希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那丫头很担心哦,你跟她之间出了什么事吗?」 「……不关你的事。」 「你正值青春期吗?讲话这么冲,你以前不会这样啊。」 希力尔紧蹙眉头不发一语。他也不想要这样焦躁,可是一听到那个名字就自然而然出现那种反应。 「——蜜芮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果然还是会担心嘛。希斯喃喃地说,但是希力尔却假装没听见。希斯有些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最后叹了口气,再度开口: 「他们家不是没有父亲吗?前不久找到了,而且还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大贵族公爵大人。」 「也就是说……她是贵族的私生子?」 「是啊,是跟国王家有亲戚关系的公主,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竟演变成要跟基尔福德政治联姻。」 「政治联姻?」 希力尔不自觉拉高音量,因为太过惊讶,故意伪装的冷淡也从脸上剥落。 「那么蜜芮儿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政治联姻,所以逃出来吗?但是,那不会是来神殿的理由啊……怎么一回事?她现在人在哪里?」 希力尔连假装都忘了,一股脑儿地追问时,对上了希斯探究的目光。他察觉自己瞬间的动摇——而且知道对方有感觉到自己的动摇,于是噤口不语,幸好希斯并没有追问下去。 「她不是逃出来的,是被我绑架来的——不过这点并不重要,她会来到神殿是为了帮助你的兄长。」 再度出现兄长的话题,这让希力尔拢起双层,有些许不好的预感。 「我告诉过你殿下之前潜伏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的事情吧?他就是在那里认识蜜芮儿的。殿下回西亚兰时,那丫头也追过来了,后来也顺势来了神殿,似乎是去请求神官长当证人,证明殿下的无辜。」 「什么……那不就……」 彷佛追着恋人而来的感觉吗? 他差点脱口而出。然而即使他没说,对方也听懂他的含意。 「——嗯,就是那么一回事。你没希望了。」希斯轻耸着肩说。 「搞什么啊……」希力尔双拳紧握,呆愣着。 ★ 「这样啊,你想进王宫啊……」 该名年龄不详的男子来回望着手上的纸张以及将纸交给他的对象,这么喃喃说着。 除了他们之外,店里面的桌子旁还有几名男子。依照日正当中的现在,这家看似居酒屋的店外挂着「准备中」的牌子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客人,而是「同伙」吧。 抵达西亚兰的公都后,蜜芮儿首先按照团长杰克的指点,造访了这家店。虽然心想他是团长的朋友,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她还是一边瞄着店内一边对眼前的男人解释: 「团长要我来这里拜托店主你,请你帮帮忙。」 「团长……你个头这么小也加入骑士团?而且还是在杰克那里,那个穷师团付不出什么薪水吧?」 他同情地这么说,似乎也没看出蜜芮儿是女性。就算她身穿男装,这么轻易就被认错,让她也很想发出疑问,不过现在这样却对她有利。 「那家伙现在还是每晚喝酒吗?再不收敛点,身体就要搞坏了,他也不年轻了。这张介绍信上说你是他的酒伴,他还是一喝醉酒就说要去征服世界吗?」 「那个,我现在就想进宫去,我很急!」 察觉对方似乎要开始聊天的气氛,蜜芮儿焦急地倾身向前。男子举起手说「好、好」,接着对坐在店内的那群人下指令: 「喂,去准备,我要把这小子送进宫里去。」 那些人接到指令后动作迅速地站起来,拉开后方的门走出去。蜜芮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谢后抬头望着他说: 「你总是像这样帮助想去宫殿的人吗?」 「偶尔。近来王宫的警备变得森严,没那么简单进得去了。我用的是很老套的方法,就是让人躲在我们店里的业务用马车上,跟酒一起。」 的确,如果用这个方法,顺利的话就能轻而易举进入王宫。蜜芮儿在心里谨记警备森严这个情报。 「大叔……你是团长的朋友吗?」 民间也有这样的人在让蜜芮儿感到意外,不禁这么问。 「嗯?我?大叔我是杰克的前上司。」脱掉围裙,他带着笑意这么回答。 这个人外表虽然看起来有些恐怖,其实人很好。正当蜜芮儿这么心想时,就见他倏地顺着这个话题,表情严肃地倾身向前对蜜芮儿说: 「你听好。到了王宫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别骚动,要是你轻举妄动毁了大好机会,那我可不负责喔。」 他紧迫的表情与声音让蜜芮儿顿时一惊,随即严肃地点点头。 来到公都后的第一个感觉是天空很蓝。 跟她一起来的夏洛特说「是不是因为很靠海?」,但是这里距离西大陆最大的港湾都市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她不知道夏洛特这样说是否正确。 蜜芮儿坐在摆满酒桶的带篷马车上,思考着今后的事情。 她跟夏洛特今天早上才来到公都,马车抵达夏洛特所属的剧团总部后,两人便在那里道别。 『你真的只是把我当作代步工具而已?』 原以为蜜芮儿理应会去家里坐坐,结果听到她急着离去,夏洛特不满地颦着秀眉殴打布偶。 当然蜜芮儿也有很多话想跟夏洛特说,伊恩成为她的丈夫后也好久没见到,然而一抵达公都,看到耸立在远方的纯白宫殿时,她随即想起自己为了什么来到这里,雀跃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我并不是来玩的,而且就算要玩也得等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在这之后我一定去夏洛特家多玩几天。) 蜜芮儿这么道歉后,夏洛特并没有挽留她,只是罕见地面露担忧跟她话别。 『你自己小心点,接下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一个人吗……) 再次这么意识到,老实说她也会觉得有些胆怯,然而她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到这里,如今又怎么能说寂寞呢。 (都已经请团长介绍朋友,而且也已经准备好要进宫去了,我必须要振作!) 决定出离宫的那天早上,她去跟杰克道别时,顺道向他询问如何能顺利进入王宫。她最大的目的是找华特伯爵以及阻止伯爵的诡计,因此无论如何要先进到王宫里去才行。连来西亚兰公都这件事本身对蜜芮儿而言都是初次经验,更别说在王宫里没有任何帮手的她,是绝对无法只靠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件事。 (不过,太好了,据团长所说,王宫里也是有我方的人在,民间还有像刚才的大叔一样的人潜伏着,如果他们知道李察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吧。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平安将这封信送达。) 蜜芮儿这么对自己说,抱紧手中的布包。里面有来到公都前穿的衣服,也就是以前向安洁莉卡借的一套贵族简式服装。因为居酒屋的店主告诉她穿那样在商人专用的出入口太过醒目,于是她现在穿着店主借给她的衣服。 除了那个之外还有另一套,为了进入王宫而准备的工作道具也放在里面—— 她从带篷马车的布帘间悄悄窥视外头的风景。宽敞的马路可以让马车轻轻松松的来来往往,道路两旁商店栉比鳞次,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美食之都吧,很多似乎都是跟饮食相关的商店。看到站在小甜点店前开心地挑选商品的年轻男女,蜜芮儿蓦地扬起微笑。 (以前跟李察好像也曾那样站在甜点店前过……) 那是第二次被叫来当替身时的事情。父亲拿她当换装娃娃一样装扮,她很生气的甩门离开,就在前往亚德马利斯的王都途中,经过的某条街道,恰巧让她跟李察有机会独处。 『想吃哪一种呢?』 在她独自看着商品陈列柜时,李察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旁,她吓了一跳,同时记起自己正在发脾气,于是板着脸回答说不想,什么都不想吃。 李察思忖了一会儿后再度开口: 『那么,请告诉我哪一种好吃,我不太懂这些,想了解一下。』 那个时候她随意指了几种自己爱吃的甜点简单向他说明,后来因为父亲追来了而打断了他们。之后知道他买了那些甜点,而且说全部要给她吃,让她非常感动,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 『别弄脏手了,我喂你就好,来,张开嘴巴。』 每当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会变出一袋甜点来,用这种方式安抚她。虽然她每次都认为他把她当小孩子对待,可是实际上她也每次都因此眉开眼笑,这表示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吗? (好怀念啊。不过李察明明说他不吃甜食却总是带着甜点,而且全都是我爱吃的,真不可思议……) 蜜芮儿一点一滴的回忆往事,忽地她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捣起双颊。 (该不会……是专程为我买的?全都挑选我喜欢的甜点,然后若无其事地拿给我吃?) 他怎么可能为了我做这么麻烦的事情。正当蜜芮儿想打消这个念头时,忽然想起李察说喜欢她时的事情。终于察觉这一点的蜜芮儿脸红了。 (我很少对他说起自己的喜好,然而他却……记住我不经意讲的话,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很在乎我了……) 可是她却只热中于甜点。真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他总是那么温柔地照顾她,而她又为这样的他做了什么呢? (……啊啊,不能再想了!这样只会让我更想见他而已。) 蜜芮儿不断摇头,将那些回忆驱赶出脑海中。现在没有时间感伤。 现在的她要做的事就是平安潜入王宫,将团长交给她的信送到梅斯福特侯爵手上,这封信上可是有王太子艾沙尔伯特已经回来的重要消息。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保护李察免于华特伯爵的魔掌—— 不久,马车停下来了,外头传来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从内容研判,马车似乎已经抵达宫殿的门口。 就在蜜芮儿心惊胆跳地等待马车再次出发的时候,布帘外传来很靠近的声音: 「我要检查。」 (——什么?) 蜜芮儿一惊,慌张地左右张望想躲起来,只是马车上摆满了酒桶,除了现在她所在的位置之外没有能移动的地方。 (不妙,会被发现!) 光线随着布帘被掀开的声音照射进来。蜜芮儿急忙想要躲到酒桶的阴暗处,可是她发现登上 马车的脚步声就停在她的附近,于是戒慎恐惧地抬起头。 「——喂,这小子是谁!」 她的目光一对上似乎是门房卫兵的男人,立刻就被怒斥。对方一把抓住她的颈子,吓得她苍白了脸。 (三两下就被发现了——!) 她打听到可以潜入王宫的方法时,还以为很简单就能进去。大叔他们过去曾多次利用这种手段偷渡人进去,不可能不知道门口设有马车的检查站,只是他们完全没提醒她这一点,这才让她掉以轻心。 「出来!」 不分青红皂白蜜芮儿就被拖出来,石造的城门与白色城墙,一群围绕着她、看似门房卫兵的男人们一一映入眼帘。 (怎么办,那位大叔也会因此遭殃……!) 颈子被勒住的蜜芮儿瘫坐在地上环顾四周。有一群人站在远处围观,大叔站在前方跟门房卫兵讲话。 「哎呀——我完全不知情,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爬上去的,还真的丝毫不能放松啊。」 看到他蹙眉这么说,蜜芮儿呆若木鸡。 (什么……大叔?) 他的确是说过不负责任,不过这急忙撇清的态度也太过分了吧? 「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大概只是个小贼吧。不过我还真的吓到了,没想到他躲在我们的载货马车上。」 无视于蜜芮儿的目光,他偷偷地从怀中取出钱包,胡乱地从里面抓了东西就塞进旁边门房卫兵的手里,而正在问话的门房卫兵则是瞄了瞄他的动作。蜜芮儿立刻了解他打算用钱让门房卫兵放他们一马。 果然,门房卫兵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举起的矛也放下了。 「你要多注意一点,最近王宫也不太平静,要是出事了,倒霉的可是我们。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你们辛苦了!」 盘问一下子就结束了,大叔动作迅速地坐回驾驶座,而坐在地上的蜜芮儿只能茫然地望着马车离去。 (怎么这样……) 这不就等于专程来被抓的吗?她咬牙自责,以为简简单单就能混进王宫实在太天真了。这时有人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 「好痛!」 「这小子要怎么处理?」 「先关进牢里去。」 奉命的男子牢牢抓住蜜芮儿的手臂拖着她走,蜜芮儿慌张地想要逃,可是男子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往这边,快走!」 「啊……!」 蜜芮儿被拉扯着往里面走,逐渐远离城门口的喧哗,穿过商人们的载货马车络绎不绝的一带,周遭往来的人愈来愈少。 这么下去一定会被关进牢里。远远看到老旧、很像监狱的建筑物,蜜芮儿决定放手一搏。 (我没理由乖乖让他带着走,都已经穿过城门了,只要打倒这家伙就算成功潜入了!) ——这么打定主意,她立刻用另一手抓住对方紧抓自己手臂的手,接着迅速转换身体的方向,使出浑身的力量想从背后拉倒对方。 「看招!」 「噢哦!」 出其不意的突击让男子踉呛了一下,不过他立刻站稳了身子,回头笑着说: 「——不错嘛,小子。」 「……!」 蜜芮儿立刻展开第二波攻击。她打算咬对方的手,不过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轻而易举就避开她的攻击。就在她不死心想接着咬过去的时候,对方急忙压住她的头。 「哇啊,你、你冷静点,他没交代你不要骚动吗?」 「罗嗦!不要我骚动就乖乖让我揍!」 「你这是什么话啊……痛痛痛,拜托你冷静点,别乱来啦,你怎么讲话变得这么女孩子气了?」 男人有点不解地说,随即将另一手拿着的东西塞给蜜芮儿。 蜜芮儿顺手接过来,一发现那是自己装着换洗衣物的行囊,顿时瞠大了双眸,她还以为自己 被抓的同时,行李也被拿走了。 「随便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下来,你穿这样在宫里走动太醒目了。」 「……你是朋友?」蜜芮儿惊讶地问。 男子耸耸肩说: 「你如果继续待在马车上,顶多只能到粮仓,想跟贵族接触就得进到更里面去才行啊。你继续往前走,沿着庭园就能抵达艺术楼。」 男子手指夹着一张纸片,出示给蜜芮儿看。蜜芮儿不自觉捣住嘴巴。原来居酒屋的店主不是塞钱给他,而是告诉他蜜芮儿的事情。 的确,在城门前抓到的「小贼」就这么被带走没有回来,一般人都会以为被关进牢里去了,从刚才其他门房卫兵的模样来看,他们似乎没有怀疑。 「好好干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好,谢谢你!」 看到对方笑着举起手道别,蜜芮儿也展露笑容点头。只不过就在她举步打算离开时,她突然发现一件事,倏地停下脚步。 「啊!」 「怎么了?」 「呃,没有,没什么事。」 蜜芮儿急忙摇头,这次真的举步离开了。她的脚步虽然轻松,但是脑袋里却充斥着「失约了」的念头。 (才刚跟李察约定好不跟男人打斗,结果这就打破誓言了。) 身体的动作总比脑袋快一步,这种个性没那么容易就改得掉。蜜芮儿一边叹气反省,一边寻找能让她换衣服的空房间。 ★ 梅斯福特侯爵的休息室就在仪典厅里,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来访的蜜芮儿。 「你是……杰克卿的使者?第五师团里有你这个人吗?」 蜜芮儿曾在离宫举办的新娘欢迎仪式上见过侯爵,不过当时她穿着女装,因此侯爵一时之间没认出她来。 「爱蜜安娜公主在伊尔塞恩离宫被抓时,我也在现场,跟副团长他们一起。」 「……啊啊!那时候穿着女装的那个人吗?的确,仔细一看真的是你。」 也许是因为回想起来的缘故,侯爵很开心地点点头。侯爵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绅士,气派的髭须是他的特征,散发出来的温和气息跟当时一模一样。 「对了,这个。这是团长给侯爵大人您的信。」 「辛苦了……对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听到侯爵诧异地这么问,拚命调整气息的蜜芮儿敷衍地笑着说: 「我来这里途中迷路,走了一大段冤枉路。」 带着杰克亲手画的地图潜入王宫是有帮助,但是因为他难懂的文字跟图,让她在同样的地方绕了好几个小时。 (忘了团长的字是罕见的难看懂……) 蜜芮儿在书记官室时,为了读解他亲手写的草稿已经花了好大的功夫,只是没想到连地图也一个样。 侯爵似乎不知道是因为杰克的字迹难以辨识,只简单地说了句「那可真辛苦」后,忽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不过你今天来得真是时候,今晚有歌剧监赏会,这栋仪典厅里的人几乎都去那边准备了,要是平常,也许你一迷路就被人发现了。」 窗外已经日落西山,灯火辉煌的建筑在昏暗的风景中显得格外耀眼。那里应该就是今晚的宴会场所吧。 「这样啊。」蜜芮儿点点头,随意地眺望着风景。这时正在看信的侯爵突然吸了吸鼻子,蜜芮儿惊讶地看着他说: 「侯爵大人,您怎么了?」 「不是,这个……我隐约知道上面写着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他的字迹太独特,我看不懂……」 「啊,我念给您听。」 蜜芮儿急忙将信接过来。也许是没时间誊写吧,里面也是杰克亲笔书写。 蜜芮儿一边读解一边念出来,就见到侯爵用手帕压着眼角,语带哽咽地说: 「太好了,殿下回来了……真的太好了。」 看到比自己的父亲年长的男性如此激动,蜜芮儿也很感动。这里有这么期待李察回来的人在,光是知道这一点她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殿下成长为怎样的青年呢?你拜见过他吧?」 面对感动过后,擦拭眼角笑着这么问的侯爵,蜜芮儿思忖着。 最后见到他是几天前的事情,接着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另一个城市,然而牵手时他温暖的手、让她心情稳定的甜蜜声音,至今仍清晰浮现脑海,还有他说喜欢她的时候,彷佛要将她吸进去的真诚眼神也仍历历在目。 「嗯……他很帅气而且很温柔,剑术很好、很强……虽然不太会喝酒,不过几乎什么都会,头脑也很聪明……」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脸红,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被不解的眼神凝视,蜜芮儿蓦地回神,笑着打哈哈:「呃、今天天气真热耶!我的脸都晒红了,哈哈哈。」 「……外头正在下雪……」讶异地蹙起眉头的侯爵忽地盯着蜜芮儿:「我想你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吧?」 「呃!」 没一会儿就被识破,蜜芮儿双眸圆瞠,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惊讶。 「在离宫见到你时我就这么觉得,而且你现在比之前更有女人味,谈恋爱了吗?」 「哪、哪有……」 蜜芮儿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她生平第一次知道被人这么说是一件如此不好意思的事情。 侯爵似乎只是开玩笑,不过看到蜜芮儿的反应,这让他更不解了。他仔细地将信折好说: 「不过太谢谢你了,如果你没送这封信来,我跟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殿下已经回来的消息,离宫发生的那件事跟殿下的事情在王宫里都还没流传开来。」 「但是来了很多亲卫队的人啊,团长也说应该有几个人逃回王宫里来了呀。」 「嗯,我猜大公应该知道离宫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声张罢了。现在的西亚兰王宫是处于大公用权力压制反对派的局势,不过要是殿下回来的消息流传开来,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变。」 「侯爵大人,那么……!」蜜芮儿猛地倾身向前。 侯爵则是表情严肃地点头:「我跟同志们一起在王宫里把这个情报放出去,杰克卿在离宫迎接殿下,那么在这里的我们也要做好迎接殿下回宫的准备。」 「我也帮忙!」 蜜芮儿立刻这么说。老实说,她一直对自己瞒着李察来这里的事情觉得不安,如今她感觉到因为自己来这里而让事情出现好的转机,她也不能再意志消沉下去了。 看到她跃跃欲试的态度,侯爵思地点头:「这该怎么办好呢?没有任何理由就把年轻女孩子留在身边,这太引人注目了……」 「如果能留在您身边,我继续穿男装也没关系,我在第五师团时也是一直穿男装。」 「那可不行,要一个女孩子假扮男性,就算是任务那也太辛苦了——要是小女也来公都的话我就能以侍女的身分留你下来,很可惜她现在人在我的领地……」 侯爵一脸烦恼地沉思。蜜芮儿原本以为说不定事情办完后就会被赶回去,她很意外地凝视着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侯爵。 (侯爵大人真是个好人……) 他们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而已啊,因为是杰克派来的,所以他已经把蜜芮儿当同志了吗? 「……就这么办吧!这样放你一个人行动我也不放心,就留在我身边吧,让你穿男装也没办法了。」 听到他下定决心抬起头这么说,蜜芮儿好激动。 「最近王宫里也不安宁,相继发生幽灵事件及连续失踪事件。」 「幽灵?」 听到侯爵说不安宁,蜜芮儿原以为 是跟大公派之间的争执之类的事情,没想到却是这么让她意外的事情。侯爵的表情暗了下来,他压低声量说: 「是关于莎拉华特伯爵千金的亡灵的传闻。听说有很多人都看过她的亡灵,不过失踪的人都是八年前发生的那起事件里被认为是实际下手杀害莎拉小姐的那群人……啊,你知道莎拉小姐那件事吗?」 讲完之后侯爵才察觉这一点,连忙询问,不过蜜芮儿惊讶到无暇理会,直接问道: 「王太子殿下不是被认为是杀害莎拉小姐的犯人吗?难道大家都知道王太子殿下是被嫁祸的吗?」 「是啊……当时是有人听信谗言,但是我想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王太子殿下的清白了。十二岁的少年因为感情纠纷而下手杀害堂姐,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侯爵讲得很复杂,不过换句话说就是当时是有人相信的。之后他又追加一句:「虽然还有很多说法」。 蜜芮儿追着问: 「那么,大家都相信殿下的清白,他可以立刻回来吧?」 「不行,很可惜的是那已经变成公认的事实,如果没有召开正式的法庭,是无法洗刷王太子殿下的冤屈,只是现在的法庭也在大公的掌控下。」 「怎么会这样……」 蜜芮儿很失望,侯爵连忙安慰她说: 「既然殿下已经回来了,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迎接他回宫。好不容易希望出现了,你没必要那么沮丧。」 蜜芮儿沉默地点点头。罗迪恩的哥哥说的没错,对西亚兰人而雷,李察是他们的希望,她不能继续悲观下去。 「你在王宫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吧?就在我的别馆住下吧,现在那里没有人住。」 「可以吗?」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同时也让蜜芮儿有些不安。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她很怕之后会有难以预料的反扑。 「可是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虽然我说我是团长的使者,可是那也是我自己说的,您居然愿意让我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住在您家里。」 听到蜜芮儿这么说,侯爵慌张地挥动双手,「啊,我对你没有其他企图,你别误会哦。」 「呃……」蜜芮儿并没有那么想,侯爵这么说反而让她吓到了。 侯爵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我刚才也说过,我也有女儿,年纪比你大一些吧……所以我才无法放心啊。」 「这样啊,您有女儿啊。」 「这不是我当人家父亲该说的话,不过小女可真是个大美人,以前还是殿下的王妃候选人呢。」 突来的爆炸性发言让蜜芮儿瞠大了杏眸。也许是想起女儿吧,侯爵满脸笑意地接着说: 「跟其他小姐们不同,殿下跟小女还满亲近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吧,殿下擅长弹钢琴,他们两个人还曾在前任大公的要求下合奏过。」 (哇啊……怎么有这么美好的回忆!) 想像当时的情景,蜜芮儿羡慕到几乎快起鸡皮疙瘩了。跟只用甜点就能安抚的自己,文化交流实在差太大了。 不过,侯爵所说的「其他的小姐们」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那个意思吧?蜜芮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那个……王妃候选人该不会有很多人吧?」 「就我所知——大概是十四、五人吧。」 「十……」 「不过那些只是名字有被提起的人选而已,实际上也许更多,刚才所说的莎拉小姐在决定嫁到亚德马利斯王国去之后,小女跟肯费尔德公国的希芙蕾亚公主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的人选。啊啊,真怀念呐。」 侯爵目光迷蒙地微笑着说,然而蜜芮儿连附和的余力都没有。 (莎拉小姐是王妃候选人,原来是真的,而且连希芙蕾亚公主也是……?) 光是名字有被提起的人选就有十四、五人,那规模之大一定难以言喻。不过想想,在西亚兰时的李察是正式的大公继承人,选妃之类的活动一定会举办得很盛大吧。 「那么殿下回来后,您的千金也会成为王妃吗……?」 听侯爵所言,她似乎比其他候选人们占优势,因此是有这个可能性。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难以回答,侯爵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扰。 「呃,这件事……在询问过殿下的意见之前我很难回答,不过殿下之后再娶其他夫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怎、怎么了?」 侯爵惊讶地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呆站着的蜜芮儿,看到她愣住的表情,侯爵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可是蜜芮儿无暇理会。 (还会娶其他夫人……也就是说后宫?那个李察左拥右抱……) 脑海中浮现李察满脸笑容地被陌生女子们包围的情景。虽然并没有实际看到那样的画面,但是一股闷气就这么涌现。 (干嘛啊……什么嘛,那么咯呵呵哇哈哈很愉快的气氛……!) 蜜芮儿正打算对着脑海中幻想出来的李察发脾气,蓦地放松了拳头。 她是自己离开的,有资格吃醋吗?而且他是王太子,所以她应该早就设想过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有可能必须迎娶三妻四妾,不是吗? 想起他曾说过「居住的世界相差太多」,蜜芮儿不禁叹气。 (……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自己要喜欢他的。) 「你还好吧?」 侯爵目瞪口呆地望着蜜芮儿一会儿愣住,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又垂头丧气,表情变化多端。蜜芮儿这才突然回神,慌慌张张地点头。 ★ 从那天起,蜜芮儿开始了往返梅斯福特侯爵的别馆跟王宫之间的生活。 侯爵立刻就派人不着痕迹地在王宫里散布蜜芮儿带来的情报,而蜜芮儿也一边帮忙这项工作,一边以侍童的身分在侯爵的休息室工作。侯爵问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待在第五师团,蜜芮儿便对他说:「我想为王太子做点事情,因此离家出走投靠第五师团。」 这一天,客人离开后,她收拾好环境便开始阅读从图书室借来的大公家详细族谱。这时,办完事回来的侯爵随意晃到她身旁。 「——咦,这是王宫的构造图嘛。对了,你几乎每天都上图书室去,是想要调查什么吗?」 看着他不解地望着堆在旁边桌上的大批文件,蜜芮儿有些犹豫,最后因为害怕万一出事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于是决定坦白: 「我想把王宫的地理环境记起来……特别是宝物殿周边。」 「宝物殿?」 侯爵将目光移向窗外。王宫的建筑物沿着湖畔建造成半圆状,就位置上而言,从这里看不到,不过依照地图所画,宝物殿应该在右手边。 「蓝色宝石收藏在那里,对吗?」 「宝石?啊啊,你是说仪式用的宝剑上的那个吗?我不太清楚,不知道到底会放在哪里,可是毕竟是国宝,应该是收藏在那里吧。」 「谁都可以进去里面吗?」 「不,怎么可能,那里可是收藏公国至宝的地方耶,警备森严跟大公殿下的住居一样……」 讲到一半,侯爵惊讶地回头。 「你该不会是想把宝石拿出来吧?杰克卿交代你这么危险的任务?」 「不是,团长什么都没交代!是我自己在想是否有办法偷拿出来。」 侯爵柔和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不可以,太危险了,过去不是没有跟你有同样企图的人,但是全都失败了。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我一定会全力阻止你。」 「可是——」 蜜芮儿正要反驳「没有那个宝石不行」时又噤口不语。这番以严厉口吻所说的话是出自熟 知现状的人口中,因此颇具说服力。 「我知道你想为王太子殿下做事的心意,可是如果你是为了殿下,那么保持冷静是很重要的事情。人要量力而为,你只要做你能力所及的事情就够了。」 听到对方以真诚的口吻苦口婆心地这么说,蜜芮儿不禁低下了头。人要量力而为,等于在说蜜芮儿办不到那件事。 「其他人也试图拿到,表示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听到蜜芮儿黯然这么问,侯爵稍微恢复冷静地点点头说: 在各种国家仪式上要使用,当然很重要,也是必要的东西,跟其他国家之间的外交、王族的名誉、维持宫廷里的向心力等所有事情都有关联。也有人说就算是国宝,终究也只是一把剑罢了,但是王位及宫廷都很重视那样的形式,现实上大公就是没有跟其他国家完成剑的誓约,才会在西大陆被孤立。」 所以李察才要拿到那把剑,抢在大公之前跟国王交换仪式吧。蜜芮儿点点头,陷入沉思。 (爱蜜安娜公主已经把宝剑带出来,算是已经拿回来了,但是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过去有很多人试图偷拿出来却失败了,代表宝物殿附近受到严密的监视……) 与其让对王宫情势不熟悉的她冒险去偷,还是交给成功率较高的人去办比较妥当,而且也不能给这么照顾她的侯爵惹麻烦。 「我懂了,不过我还是可以借地图来记王宫里的地形吗?也许以后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蜜芮儿的放弃让侯爵安心了,他松了口气,「那没关系,不过你真的很拚命耶,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殿下吧?」 「——讨、讨厌,请别、别寻我开心了!」 「啊?真的吗?」 侯爵目瞪口呆地望着蜜芮儿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的模样。蜜芮儿知道自己对于侯爵随口说说的话反应过度,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我去还王宫的构造图!」她抱起堆在桌上的地图,语音刚落,人已经冲出休息室了。 侯爵的休息室到图书室在同一条回廊上。蜜芮儿快步走在行色匆匆的仪典厅官员们之中。 (如果不能拿回宝石跟钥匙……其他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呢?如果没有,我是不是该去找伯爵了呢?) 华特伯爵威胁她如果不协助他,就要把李察的事情、佛瑞德是假新娘的事情告诉大公,但是蜜芮儿都来到王宫了,这个做尽坏事的人却没有试图跟她联系,自己这边早就做好备战准备了,真是扫兴。 (有事还不快点来找我,真是的……) 蜜芮儿暗自抱怨着,随意往外面望去。眼前辽阔的湖泊在湖边枯树的映照下更显翠绿,湖中央有往来用的大桥,再加上似乎要飘雪的灰暗天色,风景优美却弥漫着冰冷的寂寥。 (这里就是李察成长的地方啊……) 小时候他也眺望过这样的风景吗?他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是否曾记起这片风景,想到什么回忆呢? 希望他光明正大回到这里的那一天早点到来,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 正当陷入感伤的蜜芮儿要再度迈开脚步时,收回目光的她差点尖叫。 在伸手可及的前方,站着一名黑发青年。目光交会的瞬间,对方带着微笑说: 「你好,工作顺利吗?」 「……华特伯爵……」 这个人怎么如此神出鬼没!压抑着噗通噗通差点要跳出来的心脏,蜜芮儿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回应: 「你说什么工作?」 「你不是每天都在梅斯福特侯爵的休息室工作吗?而且还从图书室借王宫的构造图来看。」 看来他早就知道蜜芮儿进宫的事情,而且对她平日的行为了若指掌,似乎监视着她。 (既然知道干嘛不早点跟我联络!) 蜜芮儿在内心里咒骂,敛起了脸上的表情。她不想让这种心怀鬼胎的人看到她慌张的模样。 「——如你所愿,我来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蜜芮儿盯着伯爵这么说,就见他开心地笑着说: 「谢谢你,我等你很久了,很高兴能够再度见到你。」 「快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也需要准备。」 「好的,那么首先我可以邀请你去喝下午茶吗?」 「下午茶?我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虽然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她的态度还是不自觉尖锐,是因为他那张看起来很温和却总有些虚伪的笑脸的关系吗? 「我觉得你讲的话乱七八糟,你为什么要出卖佛瑞德?你真的出卖了他吗?」 蜜芮儿压低声量这么追问,就见到伯爵有些困扰地回答: 「你似乎把我当作坏人了,但是我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什么逼不得已!如果一句道歉就能解决,我不会这么生气!你真的把佛瑞德——」 「米歇尔?」 背后传来梅斯福特侯爵的声音,正在追问的蜜芮儿惊讶地回头。侯爵手中拿着一叠很厚的纸,吃惊地看着她说: 「你忘了这本构造图——」 「啊,谢谢您。」 蜜芮儿急忙跑过去将图接过来。侯爵不可思议地瞄着蜜芮儿背后,「原来你认识华特伯爵,所以你才会那么起劲吗?」 「什么?」 「他是宝物殿的负责人,管理宝物殿的钥匙啊,你不知道吗?」 蜜芮儿瞠目结舌,下意识回头,只是伯爵已经不在了。 第二章 替身新娘的替身生活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不过返回离宫的罗迪恩还果真一无所获,看他僵硬着一张脸,李察就知道他没有完成任务。 「没追上吗?」 「不是,其实是——」罗迪恩连披风都还没脱下来,脸上的表情严肃。「公道前方,国界附近封锁起来了,详细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是骑士团的某一个师团负责封锁的。」 「封锁国界?」 听到下意识反问的声音,站在一旁待命的杰克也脸色很难看地站向前说: 「我们在途中并没有遇到男爵阁下一行人,原本想强行冲过去,不过还是想先将这件事向您报告,因此先行回来。我们向邻近的民家询问,疑似男爵阁下的一行人队伍先我们一步跨越国界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 李察慰劳罗迪恩的辛劳,让他退下后,随即望向窗外。 (希望他们能平安抵达亚德马利斯就好……) 派去追男爵一行人的小队是否跟他们会合了呢?如果同行了,队员们的剑术都很高明,护卫上不需要担心。不过罗迪恩的报告中有可疑之处让人在意。 「——为什么舍弃离宫而封锁国界呢?」杰克对这点不解,诧异地问。 就地理位置上来说,如果要从位于公都的王宫派兵,应该先派兵到国界前面的这座离宫来才对啊。 「我们背叛大公效忠殿下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到王宫里去了,那个夜里有亲卫队逃回去。」 「是啊,我以为理应会再派遣别的部队过来。」 然而实际上,截至目前为止是被大公方面漠视,再加上国界被封锁了,也许他想先斩断退路再包围离宫。有必要确认是否有其他街道也被封锁了。 正当李察望着窗外沉思时,背后突然传来不安的声音问: 「米歇尔平安无事吗?哥哥。」原来是在谈话中途被晾在一旁的爱蜜安娜。 因为罗迪恩的覆命而被拉走所有心思的李察这才回神,把思绪拉回她身上。 「不用担心,她没事。」 关于那个火灾之夜有两个疑点。其一就是馆内的机关启动之事。不过用不着去调查点火烧毁的建筑,启动机关的当事人爱蜜安娜已经垂头丧气地坦白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启动了机关,所以米歇尔才会被留在那里,如今也才会因为受伤而离开译里,对吗?都是我的错。」 她坦舌说当时启动机关企图分散追兵的注意力,打算趁机取回剑,只是她没抓准时机,反而被敌人打倒了。之后运气又很差,在那里遇到她的蜜芮儿代替她去取剑没多久机关就启动了,阻断了蜜芮儿的退路。 看着她抚摸着以么弟为名的猫咪,一脸难过的样子,李察轻拍她的肩膀,「她离开不是因为那个缘故,是因为我。」 鲁道比克的谎雷无可原谅,然而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可靠才让鲁道比克说出那种话。李察察觉这点,他不知道该如何生气,反倒是觉得很难过。 虽然对她说那个人是国王擅自决定的对象,如果不是因为被提起,他甚至连对方的存在都忘了,可是听到蜜芮儿耳里大概只是藉口吧。不过被认为是藉口也罢,他是真心想要解开误会。 希望蜜芮儿不肯接受求婚的原因只是因为这点,如果是因为讨厌成为大公妃这件事本身而让她决定离开,强要她留下也太可怜了,老实说到现在他还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想要选择「放弃蜜芮儿」这一个选项。也就是说,其实不管有多纠葛,他也只能暗自下定决心,想办法说服她了。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扛下所有因此伴随而来的杂事与责难。 (而且也还有其他疑点……) 第二个疑点是她之后昏睡好久。关于这一点,李察跟医生讨论的结果,做出了「可能被下药了」的假设。但问题是在那场火灾中,她是在哪里、被谁、为了什么被下药呢? 「哥哥,你很沮丧吗?」 听到爱蜜安娜同情地这么问,李察苦笑着说: 「是啊,我很沮丧。」 「说的也是,求婚被拒绝了嘛,我能了解你失望的心情。」 「……」 「米歇尔不喜欢哥哥你了吗?所以才会离开你吗?」 天真无邪的声音说着让李察心惊的话。他都已经要自己别多想了……但他还是不小心说出幼稚的念头: 「……就算被讨厌我会也追上去,我已经这么跟她宣告了。我一定会去接她,再次跟她详谈。」 「哇啊,你这么迷恋米歇尔啊?她有什么地方让你这么喜欢呢?」 听到爱蜜安娜开心地倾身向前问,李察怱地将视线移往窗外,思忖着说: 「这个嘛……我独自一个人太安静了,她在旁边很热闹,会让我放松,让我想要紧紧拥抱她,谢谢她待在我身边。」 「哇啊,好热情!那么她是你在这世界上第一喜欢的人罗?」 「我的眼里看不到其他人,所以该怎么说呢,我没有想过什么顺序。」 「就算她甩了你,你还是喜欢她吗?没有想过找下一个恋人吗?」 「不可能,她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恋人,我只要她。」 「哇啊……哥哥你好专情喔。」爱蜜安娜感动地点头。 想着蜜芮儿,李察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时他察觉爱蜜安娜备感兴趣的表情,眨了眨眼。 「哥哥你告诉我,你跟米歇尔交往的情形如何?牵手了吗?有没有通信?接吻了吗?」 爱蜜安娜接二连三丢出犀利的问题,李察这才想起自从跟她重逢后,她就对这种事情特别有兴趣。他轻声笑着回答: 「秘密。」 「哇,亲过了吧?天啊,进展真快——!哥哥,那是什么味道?人家说会有酸酸甜甜的水果味,是真的吗?」 「这也是秘密。」 「什么——!不公平,哥哥!米歇尔是我的王子耶,你怎么可以独占她。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想起跟米歇尔的回忆了吧!」 爱蜜安娜嘟着嘴,不过随即又振作了起来,脸颊微微红润地说: 「但是没关系,米歇尔就让给哥哥,虽然失恋让我沮丧,可是我找到了新的王子,已经重新站起来了。」 「是吗?对方是我认识的人吗?」 「秘密——呵呵,回报你刚才的小气。不过我还是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她开心地握起双拳抵在下颚,扭动着身体。似乎很想找人分享。 「呵呵,首先他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啊,这是最重要的,因为王子一定要是金发。虽然他年纪满大的,不过我想偶尔有这样的王子也不错。他一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冷漠,不过其实他人很温柔的。火灾的时候他不顾自身安危把我从房子里救出来,当我跟他道谢时,他居然回答我『公主您平安无事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哎呀!」 「——啊?」 面对独自欢欣喜悦的爱蜜安娜,李察回忆起火灾时的情况,正打算反问的时候。随着敲门的响起,杰克一打开门,伊塞尔斯便走进来。 「报告。殿下,将军阁下来了。」 他瞥了眼一旁发出轻微声音的公主,接着开始事务性报告。杰克的将军父亲率领部属来跟他们会合了。 「……我先去迎接他们,之后再请他们到这里来拜见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杰克的颜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听到他这么要求,李察便决定先把此事交给他负责。 (对了……他也在房间里。) 在杰克关上门离开后,李察这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忘情地跟妹妹聊天 。 杰克从房间告退后,一手捣着脸,一手撑着墙壁,快要站不住了。 「两兄妹居然为了争夺米歇尔起口角……」 「团长——」 「什么都别说,无论如何我都效忠殿下……我已经等了八年了,事到如今我怎么会因为一点男色就被打倒呢!」 伊塞尔斯察觉到他又误会了什么,冷静地盯着他,「我看你已经被打倒了。」 「没有,我没有被打倒!」 虽然坚决地这么说,但是杰克还是哭了。看到这个景象,伊塞尔斯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说: 「米歇尔应该混进王宫里去了吧?」 「啊……嗯,是啊。」 米歇尔来找他商量是否有办法让他混进宫去的那天早上,他提供了方法并托给他一封信。王宫里没有人认识米歇尔,加上他没有骑士特有的敏锐度,正适合潜入王宫,而且他也跟梅斯福特侯爵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他说有事要找伯恩哈德伯爵,因此要进宫,不过看他似乎因为王太子有政治联姻上的未婚妻一事而闷闷不乐,还要求他不要将这件事泄漏出去。副团长马上就察觉杰克有事隐瞒,杰克只好将前因后果全部坦白。 「看殿下的情况,果然米歇尔的事情还是瞒着他比较好吧,而且现在也不是让多余的挂念增加殿下负担的时候。」 「是啊,看样子殿下对他很着迷呢,要是知道他潜入王宫,一定会很担心吧……不过纵使是可爱的部下,他毕竟是男人,我无法声援他。当时我只是觉得他没什么活力,了解情况后我才知道……」 看着团长因为同情而眼眶泛红,伊塞尔斯只能随便的附和了句「是啊」,他已经决定不再因为这件事而一一摇头了。 ★ 这一天,蜜芮儿坐在休息室的角落,一边看书一边随意地听着来拜访侯爵的绅士们带点叹息的抱怨。 「唉~~今天是戏剧监赏会,每天都有花样还真不腻啊。」 窗外已经昏暗,今晚的什么戏剧监赏会早就已经开始了,他们似乎中途放弃看戏改来这里。 「明天是通宵舞会,后天晚上是音乐会,我真的受不了了。」 「就是啊,连日连夜来的宴会真是让人觉得厌烦,好怀念上一任大公时的朴实气氛。」 他们似乎对大公每天设宴,浪费国库很不满,原来庶民跟贵族想的事情都一样吗? 「不过为了取悦新嫁娘而这么做,看来并没有成功。」 「是啊,可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那个新娘是个怪人。」 蜜芮儿不自觉抬起头。他们说的新娘应该就是佛瑞德,不过被叫做怪人让她有些好奇。 「招待她参加宴会她似乎完全不出席,最近大公这边也积极了起来,但是那边就是坚持突然生病,拒绝出席。」 「完全不给面子啊——不过反正大公自己还不是也关在房间里吗?同样都是爱搞自闭的人,不是很配吗?」 「积极的是大公身旁的走狗们,他们认为这是一起为了友好的婚事,因此要多交往。现在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明目张胆改变政策,改投靠亚德马利斯王国是为了什么了。」 「大公的面子不需要我们担心,倒是如果公主继续顽固下去,我会担心她的处境。」 听着夹带着讽刺的对话,蜜芮儿陷入沉思。 (佛瑞德故意不跟大公见面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大公方面会积极邀请她参加宴会,该不会知道新娘是假的吧?蜜芮儿想起华特伯爵的使者说过的话,开始觉得不安。 「好了,中场休息时间快到了,我知道各位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是回去吧。」梅斯福特侯爵这么安抚地说。 当他带头站起来后,其他绅士们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出去。接着蜜芮儿就开始收拾了。 (侯爵大人是反大公派的代表吗?其他贵族们似乎对他也另眼相待……) 而且他还是个大好人。知道蜜芮儿是离家出走而来,还曾经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不会害你,立刻写封信回家吧。」虽然他说是在她身上看见自己女儿的影子,然而并不会改变他亲切待她的事实。来拜访他的绅士们几乎都很善良和气,推翻了蜜芮儿过去对贵族抱持的印象。 (也是啦,不是所有贵族都是令人讨厌啊,我是恰巧在亚德马利斯遇见坏心的贵族,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印象……) 就像地方上的人也不全都是好人一样,王公贵族当然也不会全都是讨厌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不懂,迳自对贵族这个阶级与生活抱持着负面的态度,结果造成李察因此而担心她。 蜜芮儿自我反省,叹着气收拾好茶具之类的东西后,便打算前往图书室返还资料。她向在门外待命的侯爵随从告诉自己的去向后,便离开了休息室。 寒风呼啸的回廊上弥漫着冬夜里的冰凉空气,冷到几乎快结冻了。虽然处处点上了灯,不过因为到了这个时间了,四周有些昏暗。眺望着湖对岸比邻而立的宫殿建筑物透露出来的光线,蜜芮儿停下了脚步。 (哪一栋是宝物殿呢……) 不知不觉找了起来,蜜芮儿一惊,连忙摇摇头。她才刚被告诫说要潜入宝物殿偷取宝石是有勇无谋的行为。 挥去脑海中的念头,蜜芮儿再度迈开脚步朝着图书室前进。因为回廊呈现和缓的弓状,因此站在侯爵休息室前的随从没多久就消失在视野里。四周杳无人迹,只看得到从前方图书室入口处透出的光线。 王宫里有各种官厅,各自都备有小型图书室,里面不仅有各厅的专门资料,也摆有关于大公家、西亚兰公国的简单资料。蜜芮儿心想也许会有用到的一天,因此阅读那些变成为了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再者,除了那天在走廊上恰巧碰到以外,华特伯爵根本就没出现过,蜜芮儿在心里闷闷地想着明明是他把自己叫来,现在到底是想怎样?老实说,她在跟他会合之前还真的已经无事可做了。 一阵强风吹拂而来,卷向回廊深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蜜芮儿突然想起侯爵所说的幽灵事件,顿时打了个寒颤,莎拉的亡灵真的存在吗? (对了,我以前好像也被误认为莎拉过……那个人看到我一脸好像看见幽灵的表情。 那是刚进入西亚兰时发生的事情。希斯把她带到一栋房子里,她在那里被一名陌生的男子突然勒住脖子,差点被一命呜呼。 呼~~!传来低沉的风声。因为太过唐突,让蜜芮儿吓了一大跳,急忙加快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 「——!谁、是谁……」 对方动作迅速地捣住蜜芮儿打算尖叫的嘴巴。原本似乎是躲藏在柱子的阴暗处。 因为正好发生在蜜芮儿思考着幽灵事件的时候,吓得她脸色苍白,心想该不会真的有亡灵吧?同一时间脑海中闪过连续失踪事件,察觉如果对方是人类,也许她还打得过对方,因此开始挥动手脚。 这时,耳边传来男子压抑的声音,「总算让我找到你了,队长大人!」 正打算抵抗的蜜芮儿眨了眨眼,停下动作。 (啊?这个声音好像听过……?而且他说「队长大人」。) 虽然双手从腋下伸过来勒住她脖子的力道很强,但是并不粗暴。正当蜜芮儿试图回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时,背后的男人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你是去哪里了?我跟安洁莉卡都担心死了!」 「……」 蜜芮儿蹙起眉头,暂且放弃抵抗,放松全身的力量。男人大概是察觉到这一点,他牢牢勒住她的脖子,开始拖行着她走 在回廊上。 在那间房间里等待的,是一位戴着圆形眼镜,面容柔和的女性。她看到被拖拉回来的蜜芮儿,「哎呀」地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随即倾身向前看了看蜜芮儿,然后诧异地歪头不解。 「我在仪典厅的回廊上找到他。」 背后的男人这么向她报告,就见她惊讶地回答: 「尤西斯大人……这一位不是佛瑞德列克大人。」 「什么?」 背后被称为尤西斯的男子发出惊愕的声音。 「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不是本人,这一位是他的妹妹——蜜芮儿小姐。」 「啊?你为、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的美少年侦测装置没有反应。」 男人目瞪口呆地放手。被转过身来的蜜芮儿直视着对方的脸。 看起来很老实,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是白百合骑士团的尤西斯。蜜芮儿并没有直接跟他说过话,不过她还记得他是白百合里罕见的非肌肉男派。 另外还有一位女性,是蜜芮儿刚踏入西亚兰时曾帮助过她的安洁莉卡。她从李察跟罗迪恩口中听说这两个人跟佛瑞德一起入宫,她在途中心里已经有底,才会乖乖让尤西斯抓来。 「为、怎、怎么……」 「蜜芮儿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看到尤西斯瞠目结舌,连话也讲不清楚,安洁莉卡于是代替他发问,不过这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好奇心。 「这说来话长……」 稍微整理了思绪后,蜜芮儿简单说明。李察已经跟第五师团会合,而她是受团长所托,来这里送信。 他们两人不知道假大公之说,因此很惊讶,然而在听说已经有各方人士逐渐抵达跟李察会合之后也放心了。 「那太好了……!我们一直得不到情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内心很不安呢。」 稍微冷静后,安洁莉卡记起自己的工作,连忙端茶出来。被招呼坐在长沙发上的蜜芮儿道谢后,随即环顾房内。 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因为在途中被盖了斗篷,因此完全看不到四周,不过她知道房门口站着几个人。听到尤西斯解释说「公主外出散步迷路了」,蜜芮儿猜想那些大概是西亚兰方面派来的卫兵吧。 宽敞的客厅里面摆了大型钢琴、竖琴,还有宽阔的窗户,如果是白天应该能尽情欣赏美景。崭新的家具统一为白色系,地毯与壁纸则采用淡淡的暖色系,而房间角落的大花瓶及桌上插着香气浓郁的百合花。 (在这样的寒冬里有百合……) 很美丽,却也让蜜芮儿感到有些不安。为了挥开那样的念头,蜜芮儿来回望着两人问: 「请问,佛瑞德呢?」 没想到两人顿时愁容满面,犹豫不决地沉默不语。 「发生什么事了吗?」 再度讯问后,安洁莉卡才叹口气点头说: 「几天前佛瑞德列克大人就失踪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两人轮流向慌张地倾身向前的蜜芮儿解释。佛瑞德认为李察寄来的信件是假的,表示要去见寄信人,结果却一去不复返。 「寄信人?」 「他说可能是华特伯爵。」 蜜芮儿倒抽气。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那么,他该不会被伯爵抓走了吧?不,我不认为佛瑞德会那么简单就被抓到。」 虽然这是她往好处想的推测,不过如果她不这么想,她会不安到无法自己。 「我听伯爵说过,佛瑞德跟伯爵联手了,对吗?新娘会在跟大公结婚后被杀,而大公会因此被逮捕。佛瑞德拜托伯爵担任杀害新娘的角色,对吗?」 「是的,没错。他给予的条件是事成之后会放伯爵一马——不过那只是做做样子,最终他还是打算逮捕伯爵。」 「那么这个计划有没有可能提前进行?」 尤西斯跟安洁莉卡互看一眼,同时摇头。 「我想应该不会,佛瑞德列克大人出门时身穿男装……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没有通知我们就迳自实行计划。」 「说的也是……」 的确,佛瑞德是有我行我素的一面,但是这个计划应该不可能独自完成。以前把蜜芮儿卷进来的时候,虽然他对「诱饵」蜜芮儿什么都没说,却很密切地跟其他相关人员联系。 「对了,我听说王宫里发生失踪事件,是吗?佛瑞德该不会也是……」 「不,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因为失踪事件的背后黑幕就是我们。」 蜜芮儿目瞪口呆地望着毫不掩饰就这么坦白的安洁莉卡。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们是绑架集团?」 「呵呵呵,说什么绑架呢,我们才不是那种坏人,那是要收集真犯人,在可以证明少主的无辜之前,把他们抓起来关在秘密的场所。」 「啊……是杀害莎拉小姐的真凶?」 跟侯爵说的传言一样。失踪的人全都是被认为杀害莎拉的凶手,这是计划性的绑票。的确,如果要证明李察的清白,除了证人之外也需要真凶,所以佛瑞德进宫来后同时也跟同伴们进行这项工作。 「扮演莎拉亡灵的人该不会是佛瑞德吧?」 「我们根本没提到什么莎拉的亡灵,不知道何时却出现那样的谣言,可能是失踪者都是实际上杀害莎拉的真凶那一群人,所以才会作贼心虚吧。你还记得吗,蜜芮儿小姐,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从一名打算对你不利的人手中救了你的事情?」 「当然,我还记得啊!那个男人也是其中一人吧?」 「对,那之后佛瑞德列克大人也到了,我们立刻抓住了他。他把你误认为莎拉小姐,非常惊恐,老老实实地招供出同伙的名字。」安洁莉卡笑着说明他们因此顺利执行失踪事件。 想到都是因为当初遇到的那名男子招供,蜜芮儿觉得自己被勒住脖子也算有价值了。 就在她努力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时,安洁莉卡的表情忽然暗了下来,把话题拉回来,「话说回来,我很担心佛瑞德列克大人,人面狗也没回来,我总觉得有问题。」 「人面狗是什么?」 听到蜜芮儿双眸圆瞠地发问,尤西斯连忙插嘴: 「总之现在情况不妙啊,队长大人不知去向,大公那边彷佛知道他不在,再三发出邀请,如果继续漠视下去,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吧,那么一来,假新娘的事情也许会被拆穿,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李察大人。」 蜜芮儿惊讶地抓着他,「那不是很糟糕!」 「所以我才说情况不妙啊!」 原来新娘宣称突然生病,拒绝大公邀请的原因是这样。佛瑞德去找华特伯爵,然后就没再回来。听他们这么说,看来连跟外界联系的方法都被断绝了。 「……也许大公是明知佛瑞德不见了,才故意发出邀请。」 两人诧异地盯着这么喃喃说着的蜜芮儿。 「我希望你们冷静听我说——假新娘的事情华特伯爵似乎已经向大公告密了,所以这件事应该已经被拆穿了。」 「你说什么?」 「蜜芮儿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听到对方一脸愕然地问,蜜芮儿苦恼地开口: 「是伯爵叫我来这里的,他说要实行那个计划不能用男性假扮的伪新娘,还威胁我如果不协助他,他会连李察的事情都向大公告密。」 「将少主的事情告诉大公……?」 「对,我本来以为他也许只是吓唬我,想藉此威胁我……但是如果佛瑞德已经被抓了,或许他真的会向大公告密李察的事情 ,我觉得他似乎豁出去了……」 他说为了让李察即位,再肮脏的事他也会做,他也有更冷酷的选择。那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不是已经以强硬的手段除去了会妨碍他的计划的佛瑞德——? 光想像就让蜜芮儿毛骨悚然,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我去跟伯爵说清楚!」 「等、请等一下!」尤西斯急急忙忙阻止打算往外冲的蜜芮儿。「如果真的是那样,你去伯爵那里太危险了,那才是正中下怀!也许马上就会被带去大公那里。」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才好!佛瑞德要是有个万一……」 兄长总是逍遥潇洒,蜜芮儿以为他是跟这种事情最八竿子打不到的人,然而他却为了帮助李察而来到这里,她没想到连佛瑞德都会陷入危险的困境。 沉重的沉默弥漫着。要是情况真的如他们所预料的,那么等于在这里的三个人也同样有生命安全的疑虑。 不久,安洁莉卡苦思后开口: 「我想蜜芮儿小姐还是快回去比较好,你现在待在谁那里呢?」 「梅斯福特侯爵那里……」蜜芮儿擦拭着眼泪,蓦地止住话, 『做你能力所及的事情。』侯爵告戒她的话不正是指现在这个情况吗?以侯爵侍童的身分留在休息室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待在这里以「新娘」的身分去行动就能做得到也说不定。 「……要是消失的『新娘』露脸了,抓住佛瑞德的人也许会露出什么破绽。」 听到蜜芮儿这么喃喃自语,尤西斯诧异地转头对她说: 「抓住佛瑞德的人?不是就是华特伯爵吗?蜜芮儿小姐,你该不会想——」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找伯爵把话讲清楚啊,我不能不管佛瑞德的事情,而且伯爵有宝物殿的钥匙,宝石不是放在那里吗?伯爵如果真的站在李察这一边,只要我按照计划进行,也许就能把宝石带出来。」 「太危险了!伯爵后头可是有大公在啊!」 「没错,我们所有人都被大公盯上了,你刚才不也说过吗?要是『新娘』继续漠视邀请,说不定大公会强势派使者来,如果『新娘』失踪一事因此曝光,一定会引起大骚动,连你们都可能因此被要求负责而银铛入狱。万一连李察的事情也被查出来——」 她的推理全都是「说不定」的假设,然而最后可能会牵涉到李察,那就不能不去理会那样的假设。 「李察也知道佛瑞德向伯爵提议的策略吧?」 「那是当然。少主把王宫这边的事情全部委托佛瑞德列克大人,因此或许他不清楚细节,不过已经讲好婚礼后新娘准备假死时会通知少主。」 「那么新娘这个角色必然不能或缺,我来当佛瑞德的替身。」 原本是佛瑞德当蜜芮儿的替身,现在变成她要来当那个替身的替身,听起来很好笑,但是既然有需要,那么她也只能去做了,而且要实行当初的计划,这样做或许反而有利。 「我不是为了当伯爵的傀儡才来这里的,我打算跟他会合,假装愿意配合,等到套出他的阴谋后便把他抓起来找个地方囚禁,这么一来他就无法向大公告密李察的事情,不是吗?原本我想我一个人可能力不从心,但是现在有三个人就一定能成功的。」 听到蜜芮儿讲出自己勇敢的计划,尤西斯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蜜芮儿,「把他抓起来?说得那么简单,要怎么做?」 「他不惜威胁我也要专程叫我来王宫,也就是说他很想跟我接触吧?所以只要我以新娘的身分露脸,我想他一定会来找我。这时可以设下陷阱啊,为此我还准备了七种道具,现在就放在侯爵大人的休息室里。」 「七、七种道具?是什么?」 「有绳子啦、铁棒啦、蜡烛啦,还有柴刀——」 呃!尤西斯深吸了口气。 「你怎么会想出这么奇特的计划?这可不是一般年轻女性会想的事情!」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啊,对方实在太聪明了,如果我不小心翼翼一定会输。我还打算用羽毛掸子搔他全身痒,或者在他耳边不断用指甲抓玻璃发出叽叽叫的声音来拷问他。」 「拷、拷问……」 看着蜜芮儿一脸认真地讲述着过于激烈的事情,尤西斯哑口无言。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洁莉卡蓦地喃喃自语: 「拷问……听起来真吸引人耶。」 「……安洁莉卡?」 「没错,我知道这是很危险的赌注,但是这么做看看对方的反应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不理会尤西斯的呆若木鸡,安洁莉卡露出笑容转向蜜芮儿,「蜜芮儿小姐,这位尤西斯大人的剑术非常好,最适合当保镳了。」 「你要我独自对抗所有宫廷势力保护你们?安洁莉卡,你的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 「没有带礼物我可不敢回到少主身边,如果对方企图陷害我们,那么我们至少要给一个反击后才能逃走啊,我可不容许自己白白被欺负。」 嘴角扬起的她露出挑战的表情这么宣言。她平常总是笑脸迎人,但是实际上是好战份子,这一点跟佛瑞德一样。 「没错,被打之前得要先反击!替佛瑞德报仇跟夺回李察的宝物,我们一次就能解决这两件事!」 「哎呀呀,蜜芮儿小姐,佛瑞德列克大人目前还是生死未明哦,你想太多了。」 「啊,是啊——对了,新娘要做什么?她的工作是什么?」 当诱饵看犯人的反应,这点跟当初她被要求当佛瑞德的替身时的情况一样,不过当时她身边有李察,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她必须连他的份一起加油才行。 「我记得今天也收到邀请函……找到了,就是这个。」 递过来的是音乐会的邀请函,就是在侯爵的休息室听到的,后天夜里要举办的那场吧。蜜芮儿点点头说: 「有明天一天,我应该可以做好心理准备。那么我现在开始扮演公主,可以纠正我吗?」 「待会先试穿衣服,我会帮你准备假发。」 看着两个人很起劲地开始计划,尤西斯的脸更绿了,不过最后他叹了口气,似乎看开了。对他而言,要是自己视为恩人的上司的消失是因为被人抓走了,那么他也不可能闷不吭声。 当天夜里的特训持续到深夜。因为佛瑞德一时兴起的特殊新娘形象,害得蜜芮儿连谜样的占卜派别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稻草人的事情都必须牢记。 ★ 两天后的音乐监赏会如期举行,歌剧场前面挤满盛装出席的绅士淑女,人们谈笑风生地前往会场。 这样的人群忽然靠向两旁。 他们的视线全看向从马车下来的少女。那并不是普通的马车,而是用南瓜装饰、异想天开的一辆马车,只不过车上载的如果是她,那大家也就能理解。 「那、那是什么啊?那辆彷佛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马车……」 「从公主的房间过来,走路还比专程搭马车快。」 「不愧是怪人。」 在窃窃私语的人们面前,公主的侍女正跟往常一样,用力将深红的地毯摊开。原本卷起的地毯不停滚动,滚到歌剧场的入口正好完全摊开,完成一条新娘大道。人们为了不踩到地毯连忙让路,不巧刚好形成迎接的态势,不得已他们只好出声问候: 「你好,蜜芮儿公主。」 「你好,你今天的马车及服装还是这么漂亮。」 「真的,好适合你。」 她头上戴着面纱,面纱下摆飘动,在侍女撒的花瓣雨中缓缓步行而来,一看到态度恭敬的绅士淑女们,立刻温柔地露出微笑,「大家好,今晚的月色真美。」 「呃!」 没想到她会异于往常,说出正常的问候语,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正当所有人面面相觎,不相信她会给予如此普通的回应时,她突然忧郁地望着天空说: 「各位知道吗?统治月世界的女王的故事。她下凡到了人间,开始一连串的大冒险,跟在人间认识的青年,一名很会煮南瓜汤的青年陷入悲恋的故事……我好感动,不知不觉就做出这样的马车,坐着它来这里。」 「……哦。」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地眺望着悲伤叹息的她。果然是拥有奇怪想法与行为的怪人,会感动的童话故事也太与众不同了。 「今晚的我被下了魔法,过了午夜,神奇的魔法就会消失,我就必须回到南瓜的国度……」 「南、南瓜的国度吗?」 应该是回到月世界吧?所有人都这么想,但是没人敢说出口。仔细一看,她头上面纱的装饰品也是南瓜的形状,整件洋装的颜色也全是橘色跟深绿色,难怪所有人都怀疑她只是单纯喜欢南瓜而已。 「所以我的时间不多,先失陪了。」 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她快步踏入会场,快速回收地毯的侍女跟随在后。 「月世界女王的故事到哪里去了……好像跟公爵千金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别想那么多了,她是个怪人,又何必继续追究呢?」 「是、是啊,想太多就输了!」 「怪物呢?今天没跟着来吗?」 「嘘!忘了那个东西!」 互相讨论无法理解的行为,互相勉励后,他们决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走进会场。 「啊~~好丢脸……」 在歌剧场内,蜜芮儿一抵达被带往的贵宾席后,便悄悄地擦拭额头的汗水。 每一个过见的人都以彷佛看到珍禽异兽的目光望着她。听说佛瑞德为了让王宫里的人对他留下印象,因此不断做出奇怪的举动,不过人们奇异的视线实在超乎蜜芮儿的想像。 随同她前来的安洁莉卡笑得很开心,「人们似乎没有怀疑,是很好的开始哦,这是特训的成果。」 「如果是就好。要是没有这个,我根本无法当佛瑞德的替身呢,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蜜芮儿说得有气无力,边说边取出夹在腰带里的小笔记本。那是失踪的兄长留下来的,为了扮演新娘用的小册子,里面并没有详细的台词及设定,只写了许多他感兴趣的传说及童话等。蜜芮儿听说有一些可以适时拿来当话题,于是连忙取来参考。 「如果是佛瑞德,一定能演得更加生动有趣,不过我也会继续努力,变成不输给那小子的完美怪人!」 看到蜜芮儿带着决心握紧拳头,安洁莉卡也用力点头,「就是那股气势,蜜芮儿小姐!」 蜜芮儿的座位并不在大公附近,而是在二楼的厢房,似乎是因为还没结婚,因此被当成一般宾客招待。其他厢房并没有人。 「今天大公也会来吗?」 「新娘第一次接受邀请,我想他一定会来。」 「是吗……」 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是基尔福德的孪生哥哥,换言之对李察而言也是同父异母的兄长——他们长得像吗? (我好紧张,有些坐立不安耶……可是至少要知道他的长相,要不然怎么跟他对抗呢?) 楼下的座位上,贵族的男男女女陆续聚集。看到这样的景象,蜜芮儿用力深呼吸。 两天前,决定跟安洁莉卡他们会合后,她立刻跟梅斯福特侯爵报告。听说她要去投靠「新娘」那边,侯爵似乎很惊讶,但是并没有详细追问。因为团长信上也写着李察在亚德马利斯时跟伯恩哈德公爵家有很深的渊源,也许他已经略有所察。 (不过他没料到我是真正的蜜芮儿吧……) 就算是一眼就看穿她是女性的侯爵,也无法看出在商业区长大的女孩就是公爵千金吧。她也很清楚自己跟坐在一楼的贵夫人们,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显不同。 (虽然化了漂亮的妆,梳好头发,身上还穿着豪华的洋装,但是这些不过是「装扮」出来的……早知道应该向丽蒂安娜小姐跟希芙蕾亚小姐请教如何当一位公主。) 然而毕竟成长环境不同,感叹也无济于事,总之她现在要尽力扮演,至少让外表看起来像个「公爵千金」。 「……怎么了?」 楼下出现骚动,原本坐着的人全都面带紧张地站起来。正当蜜芮儿心想「该不会是……」时,安洁莉卡悄声地说: 「大公来了,蜜芮儿小姐。」 出入口附近的贵族们开始依序敬礼,直到歌剧场内部,等到大公快要抵达专为他准备的座位时,蜜芮儿从所在的舞台正面二楼座位才看得到他的身影。 蜜芮儿屏息凝视着以沉稳的脚步出现在会场中央座位的男性。 (那个人就是大公?) 细长的身躯穿着下摆冗长的黑色外套,据说一头白发并非原本发色是银发,而是疾病导致,然而外表看起来不如想像中那样病弱。由于距离遥远,蜜芮儿无法看清楚他的五官。 带着三名女性前来的他在坐下之前,忽地回头。他望向二楼贵宾席,轻轻将手放在胸前行礼。看到他的动作,随同他前来的女性们及其他贵族也仿照。 (啊……?他向我打招呼吗?) 蜜芮儿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她朝上翻眼珠偷看,抬起头的大公正打算坐下。蜜芮儿觉得似乎有一瞬间和他的眼神交会,吓了一大跳。 「哇啊,蜜芮儿小姐,你看到了吗?他对着你笑耶,虽然只有一瞬间。」安洁莉卡惊讶地低声说。 「呃、有吗?」 「有,大公几乎是不笑的耶,有问题哦……」 嘈杂的会场内不知不觉寂静无声,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开演?还是因为大公现身了呢? 舞台的幕帘缓缓升起,乐团成员在舞台上待命着,蜜芮儿一边在意着大公的背影,一边凝视着指挥家面露紧张地敬礼。 出现异常变化是在开演后没多久的时候。 大公突然站起来离开座位。他在看似随从的人员们的陪同下走向出入口的方向,看也不看坐在二楼的蜜芮儿,就这么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是不是不舒服呢?) 正当蜜芮儿觉得讶异不过才开始演奏第二首曲子而已时,最初随同大公前来的三各女性也同样站起来,追随着他的脚步离去。周围的贵族们皱着眉头窃窃私语。会场如此喧闹,音乐监赏会也毁了。 「怎么了?」 「不知道……」 离席的大公一行人似乎没有要回来的迹象。虽然曲目继续进行着,但是会场内依旧喧哗。 (真没礼貌,圣杰尔威的剧场街的客人都比他们有品。) 蜜芮儿想起故乡,忍不住这么想。她听着楼下吵杂的声音愈来愈大,眉头也拢得更紧了。 「真是的,不能稍微安静点吗?他们以为他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啊啊啊!」 「咦?尖叫声?」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蜜芮儿从栏杆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一身黑的集团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闯进会场来。 (大公的秘密亲卫队?) 「——立刻停止演奏!」 戴着插有红色羽毛的帽子、披着黑色披风的一群人笔直走向舞台,将正在演奏的乐团成员们团团围住。 「今晚的音乐会中止了,大公殿下不满意你们的演奏,下令没收你们的乐器。」 其中一人这么大声宣布后,其他亲卫队队员们便从身 旁乐团成员们的手中夺走乐器。有人不敢吭声,也有人试图抵抗,舞台上处处可见小争执。 (什么……?那群人突然冲进来说什么啊?) 蜜芮儿无法理解状况,哑口无言。以门外汉的耳朵听来,他们的演奏很棒,更充满了真挚,那位大公的耳朵究竟有多崇高啊? 而且只因为自己不满意,就中止音乐会,还没收乐器,完全不像一位好的君主会做的事情。古今中外无法理解艺术的君主是愚蠢的,是庶民侮辱的对象。至少在西大陆上这是常识。 「住手!乐器被你们没收,我们就无法工作了!」 指挥家抓住亲卫队的手抗议,不过三两下就被拨开。一名似乎是亲卫队指挥者的男子拉高音量说: 「不服从大公的指使是不被允许的行为!所以你必须接受惩罚!」 接着响起剧烈的破坏声响。看到被没收的乐器被大型钝器敲破,蜜芮儿的背脊打起寒颤。 (那些家伙在做什么……) 乐团成员们茫然地看着眼前上演的破坏行为,其中还有人流下眼泪。看到这幅光景的那一瞬间,蜜芮儿立即转身。 「蜜芮儿小姐!」安洁莉卡以压抑的声音拉住蜜芮儿,一脸悲伤地摇头,「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忍耐,你现在站出去也于事无补。」 「可是实在太过分了。」 「我也那么认为,不过他们还算幸运的了,至少还有命在……」 蜜芮儿晈着唇,将视线拉回舞台上。 「但是,对那些人而言,乐器等于是他们的性命吧……」 她用力握紧椅背,强忍愤怒。安洁莉卡说得没错,她就算现在挺身而出也阻止不了吧,而且如果一时意气用事,在别的层面上反倒惹人注目,这时若无法吞忍,将会毁掉之后的计划。 一楼的贵族们内心或许同情他们,然而人人视若无睹,脸上带着希望风暴快点过去的表情。 「什么嘛这个地方……太奇怪了,为什么没有人生气呢!」 贵族们异常惧怕,大公亲卫队蛮横,还有面不改色地引起这种状况的大公——这就是西亚兰宫廷的真实现状。 「李察要是大公,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为什么那些人要把李察赶出去呢……?」 他曾语带怀念地告诉蜜芮儿有关热爱音乐的父亲的事情,也曾为了哄年幼的妹妹入睡而弹钢琴给她听,这样的他一定不会践踏以音乐维生的人。 「安洁莉卡。」 「是。」 「……为了早点打倒那些人让李察能够回来,我会尽全力加油的。」 听到她擦拭着渗出的泪水这么发誓,安洁莉卡面带微笑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 ★ 从隔天开始,大公的使者开始紧迫盯人地邀请她。 「大公殿下想招待公主您晚餐,不是形式上的宴会,是私人聚会,所以您不需要太拘束。」 早餐时出现的使者毕恭毕敬地这么说,然而面纱下的蜜芮儿却故意以抱歉的口吻回答: 「对不起,我很高兴受到邀请,但是我不能去。」 「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吗?」 「是啊,我今天从一大早就开始严重腹痛,无法参加晚宴,真的很抱歉。」 使者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边大口大口吃着面包,一边表示歉意的新娘。 「呃……我完全看不出来您有那方面的困扰……」 「我就是腹痛啊。」 看到新娘双手拿着吃到一半的面包,这么坚决地主张,使者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说服的说词,只能作罢离开。目送对方离开后,蜜芮儿松了一口气,放下面包,「马上就来跟我接触了……果然大公也知道我跟佛瑞德交换的事情。」 听到蜜芮儿这么喃喃地说,在她身旁的安洁莉卡跟尤西斯也一脸严肃地点头。 佛瑞德扮演新娘的那段期间,从来没有过大公的私人邀请,他们曾说过若是隔了一天大公就有所行动,那么那个疑惑就是真的,没想到还真的没错。 (华特伯爵真的出卖了佛瑞德,他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蜜芮儿心想,这么一来,佛瑞德的失踪可能也跟大公有关。她想起昨晚在音乐会上见识到大公的冷漠,身体猛地热了起来。 如果可以,她真想登门造访,抗议、质问他各种事情,不过现在必须集中火力对抗面前的敌人,而那个敌人并不是大公。 「——公主,大公有珍奇的画作,想邀请您去监赏。」没多久,第二位前来的使者笑容盈盈地这么说。 蜜芮儿故作悲伤地摇头,「对不起,我对水彩过敏,会一直打喷嚏……哈啾!」 「呃?这里没有水彩啊……」 「哈啾、哈啾!唉~~是吃亏的体质,哈——啾!」 听到新娘不由分说地喷嚏连连,一点都没有女孩子样,失去气势的第二名使者只好慌慌张张地告退。 第三名使者提出观剧的邀请:第四名使者送上一大把花束;第五名使者邀请她乘船游湖;第六名则是说有著名的服装师傅前来,要不要一起去欣赏服装;第七名邀请她前去贵妇人聚集的宝石监赏会——就这样,使者们络绎不绝地造访,察觉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呼……」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名使者,蜜芮儿用力深呼吸。 「一个接一个,他还真能不死心。你累了吧?」安洁莉卡受不了地这么说,端出饮料来。 蜜芮儿道谢后接了过来,随即再度叹息,「就算大公再怎么邀请也没用……因为我们想接触的人不是大公,是伯爵啊。」 为了问出佛瑞德的去向,然后假装要协助他,采出他的计划,最后让他不能向大公告密李察的事情——也就是要限制他的行动。这就是蜜芮儿他们的目的。大公是一定要扳倒的敌人,不过现在还不能与他为敌。 「蜜芮儿小姐,下一位使者来了。」站在门旁的尤西斯接到从外面来的报告,僵着一张脸走过来。 他悄悄在蜜芮儿耳旁说了什么,就见蜜芮儿咽了口口水,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 安洁莉卡摇动暗号铃声。一会儿,另一头的门开了,在侍女的带领下,下一位使者出现了。 黑发贵族青年一迎上蜜芮儿的目光,立刻微笑地解释说: 「——大公殿下很担心公主您在不习惯的宫殿里生活会很无聊,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不妨到沙龙去聊聊天?大公吩咐下人为您带路,我也会陪同您前往。」 蜜芮儿凝视着口若悬河的他,暗自握紧拳头。 「……是啊,那么,就一起去吧,麻烦你了——华特伯爵。」 「好的,这是我的荣幸。」 伯爵展露亲切的笑容,点头回应。 ★ 对宫廷贵族而言,日落西山后便是真正的社交时间。 那间沙龙里正举办私人音乐会,只不过并没有乐团,而是采会唱歌的贵夫人在会演奏乐器的绅士淑女的伴奏下展露歌喉的形式。休息时会提供酒,人们在沙发上、餐桌前、房间角落围成小圈子畅所欲言。 「那个……公主,您要不要吃点水果?我看您似乎不喝酒,会不会口渴呢?」 有三、四名绅士靠近端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的新娘,虽然传闻中她是一位怪人,但是到底是下一任大公妃。蜜芮儿对企图取悦她,然而表情却有些僵硬的他们展露笑容,「谢谢各位的关心,我没关系,我自己有带水果。」 「是吗?在哪里呢?」 「嗯,在这里。」 她从放在身旁,果实累累的盆栽植物上 摘取果实。那是一种会发出咯叽咯叽的奇怪声音,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植物,不过果实本身无害而且美味。只是身旁的绅士们当然不知道这一点,当新娘递出果实询问他们「要吃吗?」时,他们吓得脸色发白猛摇头。 「各位,我想请问一下,今天的这场音乐会是不是有补偿昨晚的意思在呢?」 当蜜芮儿一边大口吃着水果,一边询问时,他们似乎放弃窜逃,开口回应: 「您说的没错,公主。昨晚根本无法监赏音乐,因此今天才召集同好,安慰心情。」 真正需要安慰的是那些乐团的团员吧。蜜芮儿心想,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延续刚才的话题,「那种事情常有吗?」 「这个嘛……大公殿下鲜少出现在那种场所,不过亲卫队倒是常常出动,经常会发生让大家心情不愉快的情况……啊!」 看到绅士慌张地噤口,蜜芮儿带着笑容压低声量说: 「当然,我不会去跟大公殿下打小报告,请放心。既然要嫁到这座王宫里来,我就想多方面了解各种事情,但是身旁没有人能教我,我很困扰,所以才会来这里。」 蜜芮儿最后发出有点困扰的声音,就看到他们互相对望,眼神交会。接着他们又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对他们不利的情况。 「老实说,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说给公主您听,我们期盼能在您成为大公妃殿下之后,将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风气带进宫廷里来。」 「可是我听说西亚兰讨厌亚德马利斯人耶。」 想起八年前李察遭遇到的事情,蜜芮儿故意夸大其词,就看到他们动作一致地摇头,「怎么可能,我们原本跟亚德马利斯王国是友好国呢,虽然大公殿下即位后改变了方针,可是王宫里几乎没有人想疏远亚德马利斯王国,会这么做的只有大公殿下周边一部分人而已。」 「真的?」 「当然。」他们用力点头。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算因为跟亚德马利斯王国有血缘关系而被流放的李察回到宫廷来,应该也同样不会引起反弹吧。蜜芮儿稍微放心了,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发问: 「对了,要是我成为大公妃了,现在的大公妃该怎么办?她也住在王宫里吧?」 包括正妃的大公妃在内,大公总共有四位妃子。她听说昨天跟着大公来听音乐会的女性们就是,不过当时只有三人。 「其实……大公妃殿下现在被幽禁着。」对方吞吞吐吐地这么告知。 蜜芮儿瞠大了杏眸,抬头望着他,「为什么?」 「听说她被怀疑是私通亚德马利斯的间谍,可是那只不过是藉口,呃……」 「因为我即将成为新大公妃,她是阻碍,所以把她关起来吗?」 听到蜜芮儿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对方干咳了一声,无奈地点头。蜜芮儿不自觉紧咬下唇。 (太过分了……他把自己的妻子当作什么啊……!) 现在的大公妃,应该原本是他祖父的夫人,而他无视于大公家的惯例,强行娶对方为妃。没想到当初不惜做出那种事,到如今却如此对待她。 「大公妃殿下因为杰拉德殿下被抓去当人质,因此不得不从吧,不过即使不是如此,也没有人能忤逆大公殿下。我看只有公主您吧,能跟殿下站在对等立场的人。」 「杰拉德殿下是谁呢?」 蜜芮儿开口询问感觉像在辩解的这个男人,对方回答她「是大公妃殿下的儿子」。大公妃跟前夫之间生的公子应该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拿那么小的孩子当人质实在太卑鄙了。蜜芮儿的心里再度涌起愤怒。 「……其他的兄弟姊妹与亲戚都不在西亚兰吧?我听说几乎都过世了。」 「是啊,不过有传雷说太后殿下虽然亡命逃出国,但是至今仍健在。」 「太后殿下?」 「就是大公殿下的祖母啊。」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本觉得李察的家人及亲戚都过世,实在可怜,幸好他祖母遗健在,真的可喜可贺。 (……可是,这还是不能改变李察肩负其他族人的性命的事实,我想依他的个性,如果知道祖母平安无事,反而会更加苛责自己吧……) 怎么说都是八年啊,这期间他的内心里产生的各种情结是蜜芮儿无法计算的。 有一天能让他从那些情结里解放吗?如果能,她也想在这件事上尽一分心力。 「——等等。够了,谢谢你。」 陷入沉思的蜜芮儿蓦地回神,阻止还想继续说下去的绅士。 离开座位的华特伯爵往这边走回来了,他们也察觉这一点,不着痕迹地离开蜜芮儿身旁。 「我看你们聊得很愉快,在说些什么呢?」伯爵满脸笑容地开口问。 看得出来不只蜜芮儿,连站在身后的安洁莉卡也戒备着。 他们首先想要套出来的是佛瑞德的去向,不过在这里问有点不太方便。蜜芮儿隐忍下来,以表面上的话题回应道: 「没什么,不过是聊聊天罢了,我问了大公妃殿下的事情。让我成为新大公妃的准备似乎不断在进行中。」 「是啊,那个人的动作很快,昨晚你第一次回应邀请,他今天早上马上就派人来要求跟你约会。不过你这边拒绝他,让他心生焦急倒是一个好点子,我很佩服你哦。」伯爵似乎很愉快,雀跃地说。 蜜芮儿并不是想让大公焦急,因此有些惊慌,幸好她连忙若无其事地继续话题: 「讲讲你上次说的策略吧,具体是怎样的计划呢?」 「简单来说,就是让大公背上杀害新娘的罪名,弹劾他,将他拉下王位。要点就是这样。新娘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而且是为了与西亚兰的友好远嫁而来。如果他杀了这样一个人,西亚兰宫廷就必须交出大公的首级,当然我也预定好让亚德马利斯方面也施加强大压力。」 蜜芮儿点点头。事前她已经从安洁莉卡他们口中得知这个计划是佛瑞德想出来的,她是为了试探伯爵的态度,因此才会明知细节还故意让伯爵再说一次。 「何时要行动?我要做什么?」蜜芮儿依旧看着前方,只是压低声量这么问。 伯爵也面露微笑,依旧望着不同的方向回答: 「这一点我会再跟你说。」 「我要你早点告诉我,我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不急,你都已经来这座宫殿了,等于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了。」 伯爵原本别开视线说话,倏地他低头凝视着蜜芮儿,「一切都结束后,我会带你到李希特殿下身旁,让你们能够永远在一起,所以,请你不要摆出那种表情。」 「……」 「只要你顺利完成自己的角色,我将实现承诺,告诉你如何能以妃子的身分待在李希特殿下身旁,当作给你的报酬。」 蜜芮儿蹙眉仰望他。在神殿遇见他的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现在想起来还真矛盾。把现实情况摊在她面前,告诉她李察有别的婚约之后,现在又丢出甜美的诱饵要她听话? 「我不需要跟你做那样的交易,也不要你的报酬,我不是为了让你利用而来这里,只要是为了李察而必须做的事,我就会去做。」 她不愿意自己对李察的心意遭到利用,也不想让人以为李察是她的弱点。 蜜芮儿坚强地这么说。伯爵沉默地凝视着蜜芮儿,一会儿后,他微笑的说:「谢谢你,长年的梦想终于能实现,我也很开心哦,蜜芮儿小姐。」 第三章 交易与结婚契约书 在稍晚的早餐席上,国王一听到请求,马上一脸意外地停下动作。 「你要去西亚兰?」 餐桌前有五个人。国王与王妃、王太子及他的未婚妻,然后还有公主。国王一家人平常都是个别用餐,只有一周开始的第一天会聚集在一起用餐,这是他们的习惯。因为即将举行婚礼,因此近来王太子的未婚妻也以非正式的身分加入。这天不只国王,连其他四个人听到爱德亚德的发言也非常惊讶,面面相觎。 「是的,我前来请求您的允许。」爱德亚德一早就急着请求谒见,结果被邀请参加这个餐会,他有些不自在地点头。 「我听说西亚兰与肯费尔德的国界已经封锁了?」 「是的,我刚才在沙龙也听说了。」 「听说西亚兰方面已经武装戒备了。」 「是的,这点我也听说了。」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大家都很恐惧,不想当使者,你也要去?」 并不是讽刺,而是真的很惊讶,国王再三确认。 「我自愿前往让您如此意外吗?」 「很意外,我以为你并不是喜欢冒险的那一种人。」国王笑着举杯。 的确,对只知道王宫与别馆,以及莫里兹城堡与茱莉亚居住的商业区的爱德亚德而言,单单是前往异国已经算是冒险了,更别说要前往非同盟国,而且是有武装势力的地方。 「你想去找你儿子吗?还是去见李察?」 「……两者都有。」 不知道国王是否知道爱德亚德的女儿蜜芮儿也在西亚兰,他并没有提及。他轻轻擦拭嘴角,收拾起年轻时期以兄长的身分与胞弟接触时的态度。 「李察跟你真像,平常乖巧顺从,没想到某天却突然反抗,提出不像王族该有的主张,为了一个女人愿意吞下对自己不利的条件——虽然他不像某个人一样企图私奔。」 看到揶揄的目光往自己身上而来,爱德亚德困窘地笑着回答: 「他比较像男子汉,至少不会让我的女儿遭遇不幸……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吉克沉默不语地瞄了瞄国王。国王愉悦地笑了,虽然是出乎意料的揶揄,但是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我问他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子吗?他可是光明磊落地回答我说喜欢哦。」 「啊?」连身为父亲的他都没这么问过。 不理会大受打击而哑口无言的爱德亚德,国王遥想着说: 「我不知道他有那么不成熟的地方,我以为他是一个很理性的男人……我有点对他另眼相看……」 「呃……」 「不过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 国王表情严肃。 「必须让他明白忤逆我的命令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明白他无法摆脱身为王太子的命运,但是光那样还是太天真了。」 爱德亚德沉默着。他听说李察在离开之前,曾派遣使者前去拜访西亚兰的两个邻国的国王,国王没有提及这件事,表示他不知道吧。李察明白自己被认为不成熟,可是他虽然年轻,却很冷静地分析自己的立场,也有不容小觑的行动力,这点爱德亚德很清楚。 「——蜜芮儿与李察一事能不能交给我?我会跟他们两方详谈……把事情解决。」 听到爱德亚德恭敬地请求,国王单手摇晃着酒杯,陷入思忖。 「这个嘛……我想他大概也该认输了吧,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光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解决这件事的。给他的惩罚就到此结束吧。」 「好的,我会把您的话传达给他。」 太好了。爱德亚德在内心这么想着,低头道谢。就算一度置之不理,但是国王不是一个会舍弃亲属的人,更何况是亲生姊姊的儿子。 爱德亚德对打扰早餐会表示歉意,打算离开时,从他的背后传来声音。 「爱德亚德啊,我想你应该懂的——要做出身为王族该做的判断。」 爱德亚德一度停下脚步,回头向国王敬礼后,什么也没回答便离开了。 当气冲冲地要赶往西亚兰的爱德亚德急着要从别馆出发时,茱莉亚叫住他。 『你就老老实实地好好问问蜜芮儿的心意吧,那丫头如果清楚会遭遇各种麻烦事,也知道今后会很辛苦,还是坚持要跟米察君在一起的话,就成全她吧。可是万一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随之起舞,你绑也要把她绑回来。没搞清楚现实状况,就算真的能在一起,也只会是场悲剧罢了。』 她以异于往常的严肃表情笔直凝视着爱德亚德,这么对他说。 『我很喜欢米察君,但是我还没有同意他跟蜜芮儿交往哦。』 茱莉亚还是记错李察的名字,可是爱德亚德没空订正她,只是点点头把信接过来后,便离开了别馆。 「叔叔。」 爱德亚德听到呼叫声回头一看,吉克正独自一个人走来。似乎从早餐会中离席而来的他将爱德亚德带往附近无人使用的休息厅。 「——你是不是打算看情况要帮助那两个人逃走?」 听到吉克一开口就这么说,爱德亚德瞠目结舌,「你为什么知道?」 「……如果这么做,你也会遭殃哦,我想陛下大概也有所察觉,而且李察也不会答应。」 王太子明明年纪小他那么多,却能态度从容地给他忠告,这是纯粹的善意?还是有所图?爱德亚德看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天生就不擅于与人谈判。 「是啊,他不会答应的吧,这样勉强他也许反而会让他更痛苦……可是,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所有人都不允许他逃,那么至少我……」 他自己本人跟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就立场而言那是理所当然,然而李察对爱德亚德而言,他不仅是西亚兰王太子,更是他的外甥,他会积极阻止李察跟蜜芮儿亲近,也是因为他在这个和平的场所跟女儿交往的缘故。 「我不想让孩子们遭遇跟我一样的痛苦,我知道他们互相喜爱,要我拆散他们我万万做不到,但是身为一个父亲,我也很难答应让蜜芮儿成为大公妃,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就……」 「你要李察抛弃自己的责任逃离?」 「你可以骂我是愚蠢的父亲,我是一个不适任的王族。」 对于一出生就以王位继承人的身分教育长大的吉克而书,爱德亚德所说的话不过是懦弱的藉口吧,但是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看着爱德亚德悲伤地低下头,吉克以不经意的口吻喃喃地说着「不需要讲得那么悲观」,然后缓缓地将手伸进怀中。 「对了……这好像是蜜芮儿寄来的信,上面写着被李察袭击,打算复仇之类的。」 「——!怎么会在你那里?」 「很抱歉,我看过了。」 看到吉克举起从怀里拿出来的信,爱德亚德惊讶地捂住胸口。原本应该放在怀中的蜜芮儿来信不见了。 「什么时候掉了!」 「掉在休息厅附近的回廊,听说是凯因的猫捡到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我就帮他收起来了。」 虽然吉克说的一脸淡然,但是爱德亚德一定不知道,信是吉克眼尖看到凯因从猫那里拿到的那一瞬间,强抢豪夺过来的。爱德亚德回想起遗忘的愤怒,怒发冲冠。这件事跟无法拆散他们之类的话是两回事。 「那个不知廉耻的好色男……!居然对蜜芮儿做出如此不道德的事!」 「一旦摆脱了紧箍咒,我想李察在抵达最终目的地之前是无法自重的吧。」 「啊啊啊啊!」 吉克多余的一句话让爱德亚德的眼泪飘出眼眶。他必须尽 快赶往西亚兰,在让李察吃过他爱的铁拳之后再死命对他说教,如果想跟他的女儿在一起就必须从纯情的交往开始。 「带我的卫兵去吧,顺便替我传话可以吗?给李察、佛瑞德——还有告诉我那个笨弟弟,『离家出走也该玩够了,快点回家』。」吉克递出一封封的书信。 爱德亚德接过来后,随便应了几句后,这次真的踏上了前往西亚兰的旅程。 ★ 就在旧王太子派陆续前往伊尔塞恩离宫集合之际,这一天,召开了会议。 出席者有熟知现今宫廷情势的臣子们、第五师团团长杰克,还有已经离开宫廷的前臣子们、以杰克的父亲威廉斯将军为首的猛将们,神殿则派了希斯代表前来参加。外头下着雪,室内却热血奔腾。 「你说大公是假的?」 众人得知消息后都很惊讶,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觎。 「怎么可能?被假大公窃位,周围的人却八年也没发现吗?」 「身为军人,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侮辱了,居然效忠篡位者长达八年!」 看到猛将们激动愤怒,熟知宫廷情势的人连忙安抚: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当时似乎是跟周遭人一起被掉包的。双胞胎对调的时期,正好是基尔福德殿下的随从大幅更换的时期,对吧?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没发现冒充者,而是知道他是冒充者的人被换进宫里来担任随从,这样想才比较合理。」 「即位后他毫不留情地铲除反对政策的人,而且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大病之后,他就很少公开露面,特别是近来年几乎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不过若真是双胞胎,那么情况就很棘手了,即使他没有被记载在族谱上,也不能改变他是大公家血脉的事实,就算逮捕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 「不!」李察开口打断贵族们有些顾虑的话语。「我不承认他是大公家的人,我会以谋反者的身分逮捕他。」 听到李察毅然决然地宣布,室内陷入寂静。这一瞬间,因为方针的确定在人们的眼眸里注入一道强大的力量。 正当众人意气高扬地打算继续会议时,门的另一头突然发生骚动,在众人之间不禁弥漫着紧张气氛: 「发生什么事了?」 「该不会……?」 任谁的脑海中大概都扫过敌人来袭的念头吧。没想到实际上走进来的是完全不理会卫兵的制止,手上抱着什么东西的罗迪恩。 「很抱歉打扰您的会议,殿下,王宫里来了紧急的使者。」 「从王宫里来的?马上让他进来。」 「是,就在这里。」 罗迪恩一脸严肃地举高手上抱着的东西。在场者全都面露紧张地看着那个东西——两边腋下被撑着,被迫伸长身躯,板着一张脸的是一头有着人类脸孔、长得像是狗的生物。 『喂,很痛耶,不要把我当狗抓!』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以流畅的话抱怨的东西。不过现场立即掀起大骚动。 「你……你拿了什么东西进来?从哪里捡来的!」杰克惊愕地叫。 罗迪恩一脸冷静地说明,「我在玄关恰巧遇到它,它叫我带它来的。」 「蠢蛋,你干嘛对怪物那么好!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在斥责部下的杰克身后,猛将们动作一致地握剑。 「喝!这个是人面妖怪!」 「殿下,请退后!这里就交给老身来驱逐魔物。」 「这个可恶的大公,居然派出这种不按牌理的刺客来!」 突然出现的异样生物让众人慌了手脚。 当一大群男人们不断靠近,打算保护王太子之时,李察看到其他人拔剑对着罗迪恩及人面狗,目瞪口呆的他连忙站起来说: 「把剑收起来,是熟人。」 「熟人……它吗?」所有人都惊讶地回头。 看到众人诧异的模样,魔物很满意,脸部表情因得意而缓和了下来,有几名贵族无法忍受它无敌的笑容,纷纷晕倒。 从罗迪恩手上逃脱的人面狗跳上桌子,跑到李察面前才停了下来。 『嗨,瑞福卿,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跟佛瑞德一起来的吗?」 李察曾几次见过佛瑞德的朋友人面狗,它就住在佛瑞德的秘宝殿里,据说是佛瑞德外出进行成为勇者之旅时遇到的。佛瑞德常常会带回这类奇怪的东西。 「殿下……你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究竟过的是怎样的青春岁月啊……」 看到李察不为所动地跟魔物对话,杰克泪眼婆娑地捂住嘴角。而另一方,杰克的父亲威廉斯将军则是「能驯服那样的怪物,不愧是我们的君主!」给予正面的评价。 『他告诉我西亚兰是不可思议的国度,也许能找到让我变身回来的方法。我就知道果然被骗了,他一开始就打算使唤我跑腿!』 人面狗这么说,一脸不高兴地仰起头。 『伯爵托我来传话,那小子被一个叫做华特的黑头发伯爵抓走了。』 「……什么?」 一时之间不懂它的意思,李察直盯着人面狗,周遭依旧警戒着的列席者也因为听到熟悉的名字,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收到你的来信,说他妹妹在你这里受你保护,他怀疑那是假信,说要去见那位寄信人,还把我卷进来。』 李察下意识单手捂着嘴,「我没写那种信。」 『那么,伯爵猜对了。』 「你说抓走是什么意思?」 听到李察追问,身旁的人全都担心地望着他们。人面狗一边回想一边答说: 『华特那个伯爵不是锁定伯爵的……唉唷,两个都是伯爵真烦,总之,他不是锁定佛瑞德的妹妹吗?听说华特打算用佛瑞德的妹妹让自己的妹妹死而复生,然后当你的妃子。佛瑞德说华特迷上了古代魔法。』 「古代魔法……?」 一时之间不知道它在说什么,李察蹙起了浓眉,这时,站在同样一脸诧异的男人们后头的希斯插嘴说: 「应该是兰斯洛特·亚斯利姆王时代禁止的秘术吧,我听说现代也有人在研究。」 拥有神官身分的他因为职业的关系,多少对这方面有研究,因此简单做了说明: 在霸王兰斯洛特出现之前,大陆上有许多人使用被称为「魔法」的秘术,而自从他们的术法因为违背人之常理,被禁止之后,现代讲到「魔法」指的就是药学及占卜术。之后为了做区别,过去的魔法便被称为「古代魔法」。对了,童话故事里常出现的坏魔法师就是使用古代魔法的魔法师。 「——那不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吗?说研究也只是学术上的东西,我不相信真的有人试图施行。」杰克表示怀疑。 希斯也轻耸着盾表示同意,「很普通地生活在太阳底下的一般人不可能会知道这种东西,讲明白点,这些都是上一个时代的事情了——不过,西亚兰里面还是有人非常相信那种上一个时代的事情。」 过去驱逐李察的那一派人是西亚兰神明的狂信者,其中也有人反对霸王颁行的禁止法,所以就算真有人去研究那种魔法也不是不可思议之事。察觉这一点,众人开始紧张起来。 「等等,使用蜜芮儿让莎拉死而复生?什么意思?」 李察以前是有读过古代魔法的相关文献,只是他对这个范畴并不感兴趣,因此他回想不起细节。佛瑞德喜欢这种东西,他应该很了解吧?还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被华特伯爵抓走呢? 「等等,该不会是……」 希斯似乎发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气。在众人的注目 下,有些慌张的他继续开口: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要施行让死者的灵魂死而复生的法术就必须献上活生生的祭品,我觉得这也太原始了,只是华特伯爵所说的古代魔法,说不定就是这个——」 李察不自觉凝视着欲言又止的希斯。正当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周遭开始响起其他声音一: 「那是那个吗?就是类似用降灵术之类的东西把魂魄叫出来的那种法术吗?」 「我也不知道那么清楚,有可能拿蜜芮儿——公爵千金当作收容莎拉小姐魂魄的容器,不过如果是更野蛮的手段——」 「……你是说会杀害蜜芮儿小姐吗?」 听到列席者其中一人这么说,希斯严肃地摇头,「那只是假设,也许还有其他我们无法想像的法术。 「神官,没有办法探听吗?神殿里不是有拥有各种能力的人在吗?是否有人可以看见未来或是读取他人的心思?」另一名绅士焦急地插嘴。 希斯轻耸着肩,「别开玩笑了,神官并不是万能的,虽然我们被称为异能者,但也不是随时随地能够自由使用那种能力,如果真能,那这世界也不需要神明了。」 绅士「唔」地一声,不敢再说下去了。这时四方开始响起各种意见,而李察则只是茫然地呆愣在原地。 (为了让莎拉死而复生,要把蜜芮儿……?) 伯爵病得那么重了吗?不,现在的他也许真会做出那种事来。原来他对蜜芮儿那么执着的原因在此。 当李察苍白着脸陷入沉思时,人面狗喝完罗迪恩倒来给它的水后,再度开口说明: 『佛瑞德听说这件事时气疯了,说要去收拾华特,没想到房间里躲了另一个人,佛瑞德就这么被暗算了。我说他只会逞嘴上威风,还真的被我料中了。他要我把这个拿来给你,还要我把听到的事情全都转述给你知道……啊,这个帮我拿下来。』 李察顺势将绑在人面狗脖子上的布取下,一打开摺叠好的那块布,就有一颗蓝色的袖扣掉出来。据说是佛瑞德拔剑打算逮捕伯爵时,从袖口掉下来的。 李察一拿起来,发现是很熟悉的东西,确认后,李察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他知道伯爵的目的,为了刺探敌情故意被抓,然后留下这个东西。」 『啊?你为什么会知道?』 在人面狗跟周遭众人讶异地目光中,李察再度凝视着袖口。 「这个——是佛瑞德从某贵妇人手中拿到的,终生友情的证明,不是他会那么不小心遗留,也不是光拔剑就轻而易举会从袖口掉下来的东西。换句话说他是故意弄掉的,而堇星石象征的意思是『信赖』跟『好奇心』,从这里自然而然就能推测出他的意思。」 以石语、花语为暗号是常见的手法,特别是佛瑞德的个性很喜欢选择这种诙谐的语言。深入敌营探测军情,因此留下代表「好奇心」的石头,非常像他的做法。 「他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暗算的人,当时他是不是左右戴着不同颜色的袖扣?」 既然是要去见华特伯爵,就不可能莽撞行事,暗号他至少会准备两种。当李察这么思忖,开口询问,就见到人面狗严肃地点头说: 『听你这么说,也许是哦,他叫我把他留下来的袖扣送来给你。』 「他还说了什么吗?」 『……对了,他选用很大的声音说,「计划改变,在大公之前要先收拾这边」。』 听到这句话,李察确信了。佛瑞德自有办法,他们之间的信赖关系让他这么认为。 问题是蜜芮儿。她的处境远比以前更加危险,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她才行。 「地图!」 听到锐利的指示,罗迪恩迅速从角落的书柜取出地图。 在张开的地图上,前往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大道几乎都画上红色的x,那代表截止目前为止被封锁的地点,不过虽然不能走陆路,还是能绕道走水路入境。 李察拚命思考着追赶的方法与人员,脸上有着明显的后悔。 (那天夜里,要是我能察觉……) 不论是鲁道比克的谎言还是蜜芮儿的谎言,那么如今就不必品尝这股椎心的焦躁。 要是再也无法牵着她的手——事情要是演变成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李察紧握拳头,试图想压抑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 ★ 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就知道那里有着幸福的光景。 长沙发上坐着壮年男性与美丽的金发女性,小女孩在他们身旁撒娇着,周围还有许多脸部朦胧,看不太清楚的人。小女孩似乎是因为得不到他们的关注而在闹脾气。 这时,一名栗发少年走过来,年约十一、二岁吧,看起来很聪颖的眼眸似曾相识—— (——是李察。) 是在吉克的房间里见到的那张肖像画里,少年时代的李察。坐在沙发上的是他的双亲,而小女孩是瑟西莉亚。周围的人看不清楚面容,是因为记忆模糊的关系吧。蜜芮儿在梦中梦见了肖像画上的人。 李察一发现嘟着嘴的妹妹,立刻笑着跑过去。然而瑟西莉亚并没有看到他,而且还忽地消失了身影。 不单是她,他们的双亲跟其他人也陆续不见,最后只留下李察。看到他不解众人的消失而四处张望的模样,蜜芮儿的内心彷佛被重石压住一般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当时的他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孤独地被留下吗? 「没关系的!」 蜜芮儿下意识趋向前去抱住他。少年李察似乎看不见这样的蜜芮儿,仍旧不安地环顾四周。蜜芮儿察觉他在寻找,不自觉用力抱住他。 「看我!我在这里啊,你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蓦地,紧拥住的感觉消失了。蜜芮儿怀中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方站着青年李察。蜜芮儿一跑过去,他便一脸痛苦地别开眼眸。 『你不能留在这里,快回去你家人身边。』 冰冷的声音跟离宫举办欢迎典礼那晚,蜜芮儿在漆黑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才说要我跟你在一起吗?」 『我讨厌你,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骗人!你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在梦中,所以实际上李察讲过的话的时间是交错的。蜜芮儿虽然隐约察觉这点,但仍生气地抗议,结果李察倏地抱住蜜芮儿,对她说: 『就算我孤独一个人,还是必须去一个地方,就是那里。』 李察轻轻指着的前方是一片白蒙蒙,什么也看不见,却很奇妙的会让人感觉不安的光景。 『而你该回去的地方,是那里啊。』 他接着指的地方有她的双亲及外祖父,他们带着慈祥的笑容望着这边。正当蜜芮儿觉得好怀念,想要回以微笑时,李察的气息忽地消失了。 不知何时远离的他,微笑看着蜜芮儿说: 『这样很好,你选择那边才对。』 李察没对她说过这种话,所以这完全是梦中的世界,是虚构的。然而看到他的表情,蜜芮儿顿时坐立难安。 因为他的表情,跟在神殿时谈及家人时的表情相同。当时,蜜芮儿在心底决定—— 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找回来。 「等等!我……」 ——如果我能做到,那么他就不会再露出如此寂寞的神色了。 「……我当你的家人!」 追着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他,蜜芮儿终于察觉了—— 应该要早点对他说的,那么也许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最近老是梦见李察……」 早餐时,蜜芮儿一坐下就大大叹了口气,看得安洁莉卡跟尤西斯面面相觎。顺道一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每天的餐点都是吃安洁莉卡直接从食物仓库带回来的东西。 正在准备早餐的安洁莉卡呵呵呵地笑着说: 「我可是每天喔。」 「真的吗?都是些什么梦?」 「少主不停挥动亮晶晶的东西,做各种事情的梦。」 跟她梦见的不一样,感觉很愉快的梦。带着羡慕的心情,蜜芮儿开始嚼食面包。 「我了解,你因为在意殿下,所以下意识梦见殿下的心情我懂,尤西斯大人也常常会出现在我梦里,我也愈来愈在意他了。」 听到安洁莉卡同情地这么说,蜜芮儿惊讶地望着她,「你喜欢尤西斯吗?」 「哎唷,不是。」 她站在脸上三条线的尤西斯身旁,满脸笑意地立即否认。 「其实我只爱故事里的男性,我会对现实生活中的男性感到兴趣,都是因为男性们之间的关联……特别是关于紧密的牵绊。对我而雷,现实生活中的男性都只是观赏用,不会有私人的喜爱。啊,当然只限于美少年及美青年。其实我认为只要有我的想像力,把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也无所谓,现实生活中的男性有很恶心的腿毛,到了傍晚就会长出胡子来,对我而言是很刺眼的存在——」 「过分,太过分了,安洁莉卡!蜜芮儿小姐,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请你不要再怀疑我跟她之前有那种情愫!」也许平常被欺负得很惨吧,尤西斯苍白着脸这么主张。 蜜芮儿哑口无言地望着面带微笑自顾自地说着辛辣话语的安洁莉卡,后来她突然感兴趣了起来,倾身向前,「你该不会是讨厌男人吧?」 「讨厌,只有少主是例外。自从少主出生直到现在二十年,我总是在旁守护着他,少主观察日记也早就突破三百册了,没有比少主更值得观察的对象,不愧是我所敬爱的少主。」 「……跟某人的感觉很像耶。」 蜜芮儿拧起眉心这么喃喃自语,不过安洁莉卡似乎没听到,她带着些许感伤地捂着脸颊,呼地叹了口气说: 「只是,少主能了解我这份热烈的爱吗……?每次见到少主我都告诉他我喜欢他,可是少主完全不回应我……不过那种冷淡的气息也让我好着迷就是了。」 「呃……你喜欢他?」 「是,非常喜欢哦。」 她满脸笑意的回答让蜜芮儿杏眸圆瞠。 (这是……情敌宣言……?) 除了政治结婚的对象之外,这是蜜芮儿第一次遇见以个人的立场说喜欢李察的女性。她虽然有一瞬间觉得胆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随即告诉自己气势不能输给光明正大表态的对手,于是用力握紧拳头说: 「我……我也是!……我,我也喜欢他。姑且算……」 说不定接下来要决斗——虽然这么心想,但是蜜芮儿还是鼓起勇气表达,这时就看到安洁莉卡瞪大眼睛凝视着蜜芮儿,没多久,她开心地缓和了双颊,并从怀里取出笔记本。 「哎呀呀,今天的最爱少主日记的主题决定了,请容我失礼了——『蜜芮儿小姐激动表白热爱少主的心意,少主,恭喜您了,安洁莉卡实在太开心了,无法忍住盈眶的泪水,一路奔向草原与小鸟们共跳欢喜之舞——』」 「呃?你……那是什么?」蜜芮儿心惊胆跳地望着眼前露出清爽的笑容,低头写日记的安洁莉卡。 尤西斯一脸看透了的表情,告诉蜜芮儿: 「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别以常人的心态去看她比较好。」 「……也就是说,她说的喜欢不过只是下属喜欢主子的心态?」 这下蜜芮儿应该安心了,可是——难怪她会是佛瑞德的朋友,蜜芮儿这时总算了解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难怪他们和得来,个性很像嘛……) 「蜜芮儿小姐你真是的,好可爱哦,连我这种喝相同奶水长大的人的醋都吃。少主跟你两情相悦,你们也已经约定好将来,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不合身分的想法呢。」 写完日记后,安洁莉卡满足地走回来,把蜜芮儿拉回现实。 「呃……我们并没有什么将来的约定……」 「咦,不是吗?可是少主喜欢你,你也喜欢少主……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听到尤西斯不解地问,蜜芮儿红着脸喃喃地说: 「怎么会没问题,即使互相喜爱,如果已经有了结婚对象……」 「结婚对象?」 「嗯,就是……拉提莎公主啊……」 虽然不想提,但她还是把那个造成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说出口,却见两人讶异地面面相觎。 「拉提莎公主?哪一位啊?」 「……啊!你是说少主以前那位未婚妻吗?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咦……?很久以前?」 当蜜芮儿因为尤西斯出她意料的反应而目瞪口呆时,安洁莉卡歪着头回忆着说: 「的确……少主刚到亚德马利斯王国时,王家并没有公主,所以还是婴儿的拉提莎公主便被选中,可是几年前那个婚约就被取消了,似乎是政治上的因素……她是一位家世跟血统都无可挑剔的公主,因此也有人希望能恢复那起婚约,但实际上并没有下文,至少我没有听说。」 蜜芮儿愣住了。安洁莉卡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安慰她而说谎,连尤西斯也是一脸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的表情。 「蜜芮儿小姐,如果你连那么久远以前的未婚妻的醋都要吃,那可是会没完没了哦。那位小姐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胜利绝对是属于你的。真是的,好可爱!」 「呃、等……等一下。」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让蜜芮儿有些错愕。拉提莎不是李察的未婚妻? 的确,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是没从李察口中听过这件事—— 「但是有人很明白地对我说过啊,李察要跟公爵家的拉提莎公主结婚,得到国王的支持,因此希望我退出……是啊,你哥哥是这么对我说的啊。」 因为是李察的侍从,应该不会说谎——直觉这么想的她便全盘相信了。 「哪一个哥哥?爱抱怨的三十岁蠢男?还是老绷着脸的园艺男?」 对现实的男性批评很大的她,对自己的亲哥哥也毫不留情。 「呃,是上面的哥哥。」 「啊啊,你是说鲁道比克啊,的确是很像他会讲的话,他从以前开始就对少主过度保护,似乎想要照着自己的理想塑造少主,每一件事都要干涉。真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他是骗我的吗,未婚妻的事情?为、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谎?」 「那还用说,当然是没人爱的单身男的嫉妒啊,看到幸福的恋人他眼红啊,不过是喝相同的奶水长大的人,凭什么要求你退出?他为何如此不知本分呢?所以我才说男人的妒忌太丑陋了。」安洁莉卡摇头感叹地说「真受不了」。 蜜芮儿没有余力追究她辛辣的评语,整个人呆住了。 (那么,也就是说是我一个人误会了吗?当时李察说的话真真实实是……) 无庸置疑的求婚。当时因为先听说了拉提莎的事,内心介意,因此并没有接受他—— 「呃……怎、怎么办?」蜜芮儿因为各种冲击及动摇蜂拥而至,惊慌不已。 安洁莉卡笑着说: 「别理那个过度保护的说谎男,安心跟少主结婚吧,只要说是因为我哥哥的谎言才让你离家出走,少主不会生气的。」 「喂,安洁莉卡,我觉 得你不能那样不负责任地煽动她,跟李察大人结婚,代表的涵义就是要成为大公妃,蜜芮儿小姐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啊。」 听到尤西斯责备的话,安洁莉卡思忖着。最后她温柔地问: 「蜜芮儿小姐,你不愿意成为大公妃吗?」 「这……」 这一点她来公都时也想过。她怀抱着「要是」的心情,想着要是没有拉提莎,要是接受了李察的求婚,那么会变成怎样? 「这个嘛……我无法想像妃子的生活,说我会成为那样的人,真的很像梦话,老实说我完全没有真实感。可是——」 蜜芮儿慎选着词汇,慢慢开口。过去她有机会接触身分地位高的公主,因此她知道她们过着跟她截然不同的生活,也知道她们跟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不同,被各种制约及规矩束缚着。 「我想一定有很多辛苦的事,会遇到讨厌的事,还会给身旁的人带来许多麻烦。但是……我知道只要李察在我身旁,我就能撑下去,所以我想那也没关系……」 因此那个时候——当李察对她说,希望她留在身边时,她其实是想点头的,因为她想像中的那个画面应该是很温馨且幸福的。 「李察跟他的父母亲、妹妹,还有其他许多兄弟姊妹一起在这里生活过,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不在了……我知道这里还有许多值得信赖的部下在,只是……我一想到李察要独自回到那样的地方去,我就觉得好难过,所以我也想过要陪在他身旁……」 当然,跟自己的家人分开是寂寞的,然而现在不想放他孤独一人的念头更加强烈。不,不是现在才有这种想法,也许从在亚德马利斯的时候就下意识这么认为了,所以她才会一路追到西亚兰来。 是因为心里有这个念头,所以才会做那种梦吗?当蜜芮儿心想自己如果跟李察在一起,绝不会让他的脸上出现那种表情时,就听到安洁莉卡雀跃地说: 「真的啊,那就完全没问题啊。」 「可是,那大概是因为我太乐天,所以才会那么想吧,困难的问题全都抛到脑后就随口说出答案,也许反而会带给李察困扰。」 因为什么都不懂,因此也什么都不怕。她觉得现在的她正是如此。在亚德马利斯王宫的日子是在兄长及兄长的伙伴们保护下,而前方等待着她的,应该会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吧。 她想,乐天的她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轻而易举地答应求婚,是很对不起李察、对不起西亚兰人的事情,也很没有责任。 「你不用担心,你不懂的事情少主全都会教你,而且会做到一点一滴,钜细靡遗的程度喔。」 「也许是那样没错,只是……一想到他要为了我辛苦,为了我遭遇危险,我就不愿意,你哥哥也说过,只要我待在李察身旁他就会失去冷静。」 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李察说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对方遭遇危险的心情。会撒谎离开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拉提莎的事情,她也害怕自己继续待在李察身旁,会在各方面带给他困扰。 「为了蜜芮儿小姐遭遇危险,一定是少主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少主是骑士啊!」 崇拜主人的安洁莉卡说出来的话真是强而有力。蜜芮儿虽然依旧踌躇,但也微微动摇了。 「是……是、是吗……」 「就是的,伤脑筋的事情交给臣子就行了,所以才会有我们的存在啊,蜜芮儿小姐就尽情跟少主谈情说爱吧。」 「什、什么啊,你别那么说啦。」 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还不会这样,可是自从她有了自觉,知道自己喜欢他之后,那样一句取笑的话就会让她脸红。 「我又没有跟李察谈情说爱,我们完全没做过那种事啦!」 「……这是谁啊,简直就像个纯情少女……」 看到蜜芮儿害羞的模样,尤西斯很惊讶。他听说过蜜芮儿在亚德马利斯时曾把他的同僚当仆人差遣的传闻,因此看到蜜芮儿的改变,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 咳咳地清了清喉咙,他恭敬地继续说: 「对了,蜜芮儿小姐,我本来打算在早餐后才向你报告——」 他的报告让回过神来的蜜芮儿既惊讶又紧张地专心聆听着。 ★ 到访的客人迅速被请进「新娘」的私人房间。 他不着痕迹地确认人员的数量与配置。房子的周边有西亚兰方面派来的卫兵,她的房间门前有骑士,前厅有侍女们候命,跟前几天的配置相同。就「新娘」所居住的房间而言,似乎缺少了华丽感,是故意的吧。 再往后厅走,人更少了,宽敞的房间里只有随行的骑士跟侍女各一名,两者都是「新娘」的心腹。 「欢迎您大驾光临,阁下,蜜芮儿小姐在等您了。」 看着笑容满面的侍女这么说,他也报以微笑,只是没见到当事人蜜芮儿的身影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小姐请你到寝室去,因为不想让人听到,所以要以防万一。」 「让未婚小姐邀请进寝室,真令人紧张。」 「我也劝诫过小姐了,但是小姐很坚持……也许她等累了睡着了,我进去看看。」 「没关系,我直接进去吧。」 他制止侍女想回头的身影后,便在「那么请进」的恭敬声中打开房门。门的那头不可能有陷阱,她是一名个性冲动,不懂得注意细节的少女,跟她的兄长不一样,应该很好控制。 寂静的房内看不到人影,正当他心想人是不是躲起来时,便看到横躺在床上的身影。看来她真的睡着了。 他还是戒备着,悄声靠近。她穿着居家服,随意躺在床上,枕边还放着一本摊开着的书,是在看书消磨时间时不小心睡着了吗? (真是悠闲啊……) 王太子是喜欢这个少女的哪个地方呢?自从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舞会上看见王太子窥视她的眼神后,他一直很好奇。 的确,乍看下她是有些地方神似莎拉,然而她没有莎拉的气质与聪颖。那为什么会受到她的吸引呢? (一定只是一时迷惑……) 因为真正心爱的莎拉不在眼前—— 他低头紧盯着那张毫无防备、睡得安稳的面容,天真无邪到令人憎恨的表情。现在的她最像莎拉。 他下意识伸出手,手指缓缓覆盖上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他现在就能取走她的性命。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莎拉回来之前,还需要忍耐——) 就在这个时候。手臂被牢牢抓住,他惊讶地回神。 应该睡着的少女张开眼眸,当他迎上燃烧着怒火的眼眸的那一瞬间,一股异常强悍的力量拉扯他的手臂,他被用力拉往床上。 蜜芮儿坐在被压倒在床上的男人身上,抓着他的胸口问: 「佛瑞德在哪里?」 华特伯爵瞪大了双眼,他的黑发乱了,平常从容的微笑也消失了。想想,要在他脸上看到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还真稀奇,更别说是这种真的被吓到、毫无防备的表情。 「我问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然而那也只是一会儿而已,理解现状后,他愉快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有……太惊讶了,看来我看走眼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他自顾自地表示理解,止不住笑。 蜜芮儿十分愤怒,「回答我!」 「我对你的兄长做了什么吗?」 「少装傻了,佛瑞德发现是你寄出假信,所以去见你,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啊,这件事绝对跟你脱不了关系。」 之前在休息厅见到他时因为顾及周遭的眼光,因 此蜜芮儿并没有追问。当时的情绪一口气涌出,蜜芮儿凶狠地盯着他。 伯爵苦笑着,抬头仰望着她,「我看起来那么像坏人吗?我想你误会了,我可是李希特殿下的盟友,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一点绝对不假。」 「我不管你是李察的敌人还是盟友,如果你对佛瑞德做了什么,就是我的敌人!」 听到蜜芮儿这么怒吼,伯爵轻轻扬眉,再度微笑着说: 「你兄长也说过同样的话耶,他对你这么重要吗?」 「那选用说!虽然他随便、吊儿郎当、超级任性又一肚子坏水,但是他是我哥哥!」 虽然蜜芮儿曾因为他而遭遇各种惨事,但是她还是无法讨厌他,因为他们有很深的感情。若是有人企图加害兄长,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不允许,这是自从她懂事以来就已经决定的事。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说自己是站在李察这一边,但是你总是做一些让李察困扰的事情,不是吗?我听说建议大公跟我政治联姻的人也是你,是你设计让亚德马利斯和用我,逼得李察不得不回国。」 听说这件事是佛瑞德调查出来的,可想而知妹妹遭到利用,他一定愤怒发狂。过去都是李察跟佛瑞德保护她,这次一定要换她保护他们。这样的念头让蜜芮儿抓着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了。 「……就算你不相信,我是李希特殿下最忠实的仆人这件事依旧是事实。」相对于愤怒的蜜芮儿,笔直仰望着她的伯爵的眼眸却很平静。 蜜芮儿察觉太过激动而缺乏冷静无法赢过他,于是缓缓调整气息,再度开口: 「忠实的仆人就能对李察的好朋友下手吗?」 「你觉得你的兄长是会被我暗算的人吗?」 反过来被问,蜜芮儿一时有些愣住,不过随即瞪着他说: 「就是不觉得才让我担心啊,因为你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兄长人在哪里,我在王宫里没有跟他接触过。」 「可是你知道我来这里。我一来代替佛瑞德,你马上就跟『新娘』联络,不是因为你知道佛瑞德失踪的关系吗?」 伯爵用力叹了叹气,轻轻摇摇头说: 「比照各种事实,很容易就能发现你们替换的事,而且你想想看,我对你兄长下手有什么好处呢?我想接触的人只有你,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管你们有没有替换,你为了李希特殿下一定会来找我,因此我实在没有必要对你兄长做出什么事情啊。」 蜜芮儿沉默地凝视着如此分析的他,她没有反驳并不是因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是确信他说谎。 (看这个样子,我在这里再怎么逼问下去,这个人也不会说实话,他根本把我当小孩子看,随便敷衍我。我要想别的方法才行……) 佛瑞德能平安无事到那个时候吗?明明确信是犯人的对象在眼前,却没办法问出佛瑞德的下落,蜜芮儿的心里涌起更胜于焦躁的愤怒。 这时,伯爵突然伸出手触摸蜜芮儿的脸颊,「……你生气的脸一点都不像莎拉。」他双眼茫然地仰望着她。 蜜芮儿生气地拍掉他的手,「当然不像,我又不是你妹妹。」 「哎呀呀……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真难过。」 「因为你是骗子啊,还说什么李察的初恋是莎拉小姐,谎言一大堆。」 「谎言口?」 不解地眨着眼睛的他,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蜜芮儿愈来愈生气,终于爆发了: 「没错!我问过李察了,他说他的初恋不是莎拉小姐,是我,还说莎拉小姐对他而言就像姊姊一样。」 「……李希特殿下这么说?」 「对,我亲耳听到了——」 「那是骗你的。」伯爵一口就打断她的话。 俯视着他的蜜芮儿畏惧地吞下想说的话。 伯爵的脸上没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蜜芮儿,原本看似亲切的脸色荡然无存,这样的变化让蜜芮儿下意识觉得毛骨悚然。 「——李希特殿下爱的人只有莎拉。」 他静静地这么说之后,悄悄地恢复了表情——温柔又绅士的青年贵族的表情。 「你太让我惊讶了。你看似很容易被周遭人利用,但是其实上并不会任谁摆布,不论是李希特殿下、你的兄长,甚至于国王陛下、大公都无法让你照着他们写的剧本行动。是因为你乐天的程度远远超乎大家想像的关系吗?」 对于伯爵的转变,蜜芮儿有些困扰,不过听到他这么说,随即回神来反驳: 「我就是乐天怎么样。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会任你摆布的。」 「是啊,已经有失算了,你把李希特殿下回来的事情在王宫里散布开来了吧?我原本还想多隐瞒一阵子的……」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戏剧张力吗?苦于蛮横大公的宫廷,这时候年轻的王太子英气焕发地将来——这种剧码没有前兆会比较惊心动魄啊。」 蜜芮儿哑口无言地凝视着说得很愉快的他。这类的玩笑话跟诙谐语是佛瑞德最拿手的,因此她根本不觉为奇,只是现在的她亲眼看过实际上生活得很痛苦的人,听到这种话只觉得是恶劣的戏言。 「你以为这是一出戏吗?你真的有替李察着想吗?」 即使是真心为了李察这么做,如此盲目的做法会让他开心吗?依李察的个性,他一定会想要尽早解救宫廷里痛苦的人们,至少蜜芮儿认为这就是他想回来的原因。 伯爵根本不理会蜜芮儿的抗议,以平稳的口气说: 「给你一个忠告。大公已经怀疑散布王太子归来消息的人是你,因为在进出王宫受到限制的现在,可能得知外部消息的人只有你。」 蜜芮儿一动也不动地俯视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抓起放在旁边的铃。伯爵不解,仰望着蜜芮儿摇动呼叫侍女用的那个钤。 「谢谢你的忠告,有机会见到大公时我会小心——好了,伯爵,我不会放你离开这里,因为我没有自信能同时对付你跟大公。」 门开了,安洁莉卡跟尤西斯冲了进来。看到他们手上各拿着绳子与武器,伯爵有些愣住了,随即笑着抬起头对蜜芮儿说: 「原来如此,中陷阱的人是我啊。」 蜜芮儿不发一语地离开他身上,避开到旁边。尤西斯迅速扶起伯爵,跟安洁莉卡合力用绳子捆绑伯爵。在被捆绑途中,伯爵的表情文风不动。 「咦,那是?」 「不过是根没用的铁棒。」 看到蜜芮儿拿着护身用的武器站在旁边看,伯爵愉快地笑了,「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家妹也有调皮的一面,不过跟你的层次不同,真是开心啊。」 他的态度从容,从容到让人不舒服。蜜芮儿强忍住他每一件事都拿自己的妹妹来跟她比,继续原来的话题: 「关于你说的那个计划,只要我照你说的去做,你能不能替我打开宝物殿?蓝色宝石收藏在那里,对吧?我想送去给李察。」蜜芮儿口吻严肃地问。 伯爵似乎很意外地眨了眨眼,「啊啊……很可惜,那个没放在那里,是放在大公殿下个人的房间里,自从八年前他讨回一支钥匙后,也把宝石拿回去自己保管了。」 蜜芮儿紧咬下唇,忍住想要咋舌的念头,她不可能做出潜入大公房间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情,当然,如果能以不被怀疑的方式进去那就另当别论—— 「就算没有那种东西,我也一定会让李希特殿下坐上大公宝座,请放心。」 「但是没有那个,举行仪式时会很困扰啊,而且也必须跟国王陛下交换剑的誓约才行。 」 「跟亚德马利斯王国没关系,李希特殿下是西亚兰公国的大公,只要能站上这个国家的顶端就可以了。」 顿时他的微笑里浮现扫兴的神色,看来他不只是说说,而是真心那么认为。不知道理由为何,他似乎不在乎剑的事情,这件事可能无法要求他协助了。 「关于你的事还有另一个失算,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有意义,」被尤西斯撑着要带往隔壁房间时,伯爵彷佛突然想起来似地说,「原来李希特殿下的初恋是你,真是前所未闻。」 他回过头来,露出了笑容。可是当他的视线转向门的另一头时,笑容早已消失在他的侧脸上,而蜜芮儿并没有错过这一幕。 「我劝你不要小看大公比较好——他可能要有动作了哦。」 他背对着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被带往隔壁的监禁房了。 就在那之后,大臣以大公使者的身分来访。 「大公殿下吩咐我带来三名蜜芮儿小姐的贴身女官,这里的人手不足,请蜜芮儿小姐自由差遗她们。」 带来口喻的大臣背后,有三名侍女低头站着,还有七、八名卫兵在入口处站岗。如果只是送新侍女来,这样的气氛也未免太森严了。 而且不只这样,房间里的气氛似乎也很诡异。蜜芮儿心里不解,但是仍装模作样地道谢: 「谢谢,很感谢大公殿下的心意。」 表面上不能拒绝,必须接受。如果是佛瑞德,可能会对周遭人灌迷汤,顺道把人退回去,不过现在的蜜芮儿反而想要藉此刺探大公的想法。 「对了……公主,先遗使者华特伯爵应该早一步来这里了啊,怎么没看到他……?」 看到大臣不解地四处张望,面纱下的蜜芮儿故意发出担心的声音说: 「伯爵刚才闪到腰,正在客房里休息。」 「呃……闪到腰吗?」 「是啊,而且他还突然染上急性感冒,病倒不能动了。」 「那可不好,我马上叫人来搬运他——」 听到他惊讶地打算下指示,蜜芮儿大声打断他,「没关系的,闪到腰如果乱动,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占卜也出现吉,我完全不在意,呵呵呵。」 「可是……」 「呵呵呵,请别担心,呵呵呵。」 当蜜芮儿发出开朗的笑声,想办法敷衍过去时,大臣似乎也无法继续追问下去,便放弃了。蜜芮儿原本就被视为怪人,因此众人在面对她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气氛……) 感觉到比往常更奇妙的气氛,蜜芮儿不禁望向三名侍女。她们都年轻貌美,只是脸色看起来很差。 「那么,我就失陪了——好好做事。」 大臣冷淡地这么说后便转身离开。知道他很想快点回去不愿久留,蜜芮儿内心松了口气。 事情就发生在大臣跟士兵们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 三名侍女其中一名快步靠近。蜜芮儿不经意地望过去,发现对方手上拿着小刀,吃了一惊。 「——都是你害的!」她高举小刀,发出尖叫声。 坐在长沙发上的蜜芮儿反射性躲避,不过在那之前站在她身旁的尤西斯已经远迅抓住她的手,拍掉小刀。 「蜜芮儿小姐,你没事吧?」同样站向前要保护蜜芮儿的安洁莉卡紧张地问。 蜜芮儿惊讶地望着被尤西斯压制在地的侍女。 「为什么我要来当这种小丫头的侍女!如果你没来……!」 其余两名侍女抱在一起,满脸惊慌地看着尖声呐喊的她。正当蜜芮儿搞不清楚状况,呆愣在原地时,正要离开的大臣跟士兵们走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居然敢对大公妃殿下无礼!」 士兵们粗暴地拉起被尤西斯压住在地的她。虽然她发出哭泣般的悲鸣声,然而士兵们并没有手下留情。 「剪掉她的头发,看在她以前的身分就免她死罪。」 士兵在大臣的命令下拔出短剑,被压制住的侍女哭得愈来愈凄惨。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在干什么?) 蜜芮儿忍不住站了起来,不过身旁的安洁莉卡立刻制止她。 「可是,那些人……」 安洁莉卡脸色苍白地瞟了眼她们说: 「是大公殿下的妃子们,因为蜜芮儿小姐即将成为新大公妃,那三人的身分因此被废……」 「……什么?」 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来回望着安洁莉卡跟三名侍女。那么,被士兵压制着,正要被割断头发的那个她,是大公的妃子之一吗?那个被应该是臣下的大臣以蛮横的态度、粗暴的动作对待的她—— 「你是说他把自己的妃子们降为侍女,遗来服侍自己的新妃子……?」 蜜芮儿忆起音乐会那晚伴随在大公身旁的三名女性,盛装打扮的美丽妃子们。然而现在,她们却将被弄成在西亚兰是「不合常理」的短发。 「——住手!」 蜜芮儿忍不住出声制止。她终于了解房间里的气氛为什么那么奇妙,心中一股强烈的怒气随之涌起。 可能是没有听到蜜芮儿喊停的声音,士兵们正打算用短剑割断整束头发。一时情急,蜜芮儿脱下一脚的鞋子,用力扔过去。 扔出去的鞋子掠过正打算割断头发的士兵鼻尖,碰地猛烈撞上后方的墙壁。 「……没听到我说等一下吗?」 众人看到蜜芮儿凶恶地这么复诵,全都呆若木鸡。吓呆的大臣率先回神,正面回应道: 「难怪您会生气,公主,我立刻给这些人该有的惩罚——」 「立刻放了那个人。」 「……什么?」 「我叫你放手,那是对待大公妃子的态度吗?这座王宫的人真不懂规矩,真不知道受的是什么教育。」 大臣胆怯地猛眨眼,「可是,这是大公殿下的命令——」 「是吗?我知道了,那我就直接去找大公殿下理论。」 蜜芮儿迈开大步穿越人群,往门口走去。 「你们如果敢对她们做什么,我会用膝盖顶你们的脸,如果想活命就别碰她们一根寒毛,听到了没!——你,带我去见大公。」 看着蜜芮儿吐出不像贵族千金会说的台词后就要往门外走,所有人全都呆愣住了。 被点名的士兵戒慎恐惧地回答说: 「呃、可、可是您突然这么说也没办法,首先要先通报……」 「罗嗦,我叫你快点带我去!」 看到她大声怒斥,一边脱下另一只鞋子,大臣瞠大了眼睛,「您为什么要脱鞋?」 「穿这么细跟的鞋子怎么跑?」 「您要跑过去吗?」 「对,我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骂他!」 蜜芮儿露出本性,嗒嗒嗒地折着手指的关节。看到她这个样子,尤西斯跟安洁莉卡吓得连忙追上来说: 「不可以,忤逆大公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是啊,这样太冲动了!」 蜜芮儿凝视着走廊深处开口: 「……现在在这座王宫里,能指着大公当面骂他而不受罚的人,应该只有我吧?」 「这……也许没错,但是……」 「那么,我就代表替大家说吧,而且——我想他也有话想对我说。」 就是因为蜜芮儿不断拒绝他的各种邀请,他才会使出这种手段吧,也许是了解蜜芮儿容易冲动的个性,才故意这么做。虽然她内心明白,但是,音乐会之事、幽禁大公妃之事、抓杰拉德当人质 之事——这一路累积过来的愤怒已经无法再压抑了。 蜜芮儿要胁士兵带路,往大公的方向跑去。 ★ 蜜芮儿被带到一间拥有大窗户可眺望湖面的房间。 安洁莉卡跟尤西斯也跟着来了,不过他们不被允许入内,只有蜜芮儿独自在随从的带领下走进去。她的突然来访并没有受到阻挡,很明显地对方的确在等她上门。 房间里还有几名绅士,应该是大公的心腹大臣吧。他们沉默地迎接蜜芮儿的到来,而在他们后方的窗边,有一个人背对着坐在摇椅上,那个人缓缓地转头过来,蜜芮儿不禁屏息凝视。 (这个人就是大公——) 这是蜜芮儿第一次近距离看他,音乐会的时候因为一楼跟二楼的座位有一段距离,因此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及盾的白发,黑底金线刺绣的上衣。他的视线佣懒,似乎没什么活力,不过五官应该可以算得上端正。 (好像有点神似……跟李察……) 就五官来看,仔细观察应该有点像,可是散发出来的气氛太过迥异,让蜜芮儿一时之间无法承认。 四目忽然交接的瞬间,蜜芮儿彷佛看见他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禁窜过背脊。 「你不能接近大公,那个人太危险了」,她想起神官长的忠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神宫长会那么说,也许不单单只是因为大公拥有超能力的关系。 「——看来你似乎很满意我送去的侍女。」 听到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蜜芮儿猛地回神。她差点被周遭的气氛吞噬,这才忆起她来这里是为了抗议。这时她察觉大公果然明白她的来意,愤怒之情再度涌起。 她强忍住想要丢他鞋子,对他怒吼「别做那种恶心的事情」的心情,持续以千金小姐的演技回答: 「她们不是你的妃子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有必要故意让自己的妃子们做侍女的工作吗?我老实告诉你,我觉得很不舒服!」 蜜芮儿瞪着大公这么说,就听到对方一脸无趣地回答: 「随意处置自己的妃子有什么不行?」 「……你说什么?」 「妃了的工作就是服侍大公,我只是交代她们工作罢了,这么做有错吗?」 蜜芮儿惊讶地望着他。 (这个人怎么这样……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这不是傲慢,而是他真的觉得理所当然。似乎有些毛骨悚然,让蜜芮儿微微胆怯,但她还是勇敢地继续说: 「你把妃子们当成什么了?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今天却叫她们以侍女的身分服侍其他妃子,这有多伤人……」 「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对你,你是我从亚德马利斯王国准备迎娶的新娘,我不能不给你留面子。」 「……?我不是在讨论这个!」 蜜芮儿不自觉拉高音量,对话没有共识让她不舒服,也不知道大公是故意还是无心,让人摸不着头绪的面无表情更让她觉得不安。 「……你让她们三个人来当我的侍女,所以我可以随便处置她们吧?」蜜芮儿牢牢盯着大公这么确认。 大公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似乎这就是他的回答。 「那么,请答应我无论我怎么对待她们,你都不能有任何意见,到时候也不能要我把人还给你。」 「好,反正我对她们没兴趣。」 他为什么会如此没有气力呢?就算因为生病而虚弱,应该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吧? 总之,在大公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得要想办法安置那三名妃子,不过他的承诺能不能相信也还是个问题。 「你跟冒充的不一样,个性很率真。」大公忽而断然地说。 口吻与刚才截然不同,蜜芮儿惊讶地望向他,就见到原本毫无表情的他抿嘴微笑说: 「终于见到你了,你好,真正的蜜芮儿小姐。」 蜜芮儿一惊,眼神瞄向大臣们,不过他们并没有露出讶异的模样。 (真的跟假的,是哪里有破绽呢……) 「这是个好机会,我们聊聊吧。」 大公命令随从在他身旁准备座位。年轻的随从彷佛人偶般,面无表情地请蜜芮儿上坐。 一靠近,传来花朵的芬芳。仔细看,大公的脚下散落着大量的白色花瓣——是百合花吗? 「我想立刻跟你结婚。」 蜜芮儿一坐下便听到这句话,虽然太过唐突让她吓了一跳,不过她并不形于色,随口附和: 「是吗?」 「请在这里签署结婚契约书。」 听到这么心急的要求,这下蜜芮儿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诧异了。 「……现在?在这里吗?」 随从接到大公的指示,取来了薄薄的皮革册子。打开来后,里面夹着一张纸。 「我已经签好名了,之后再盖上手印交给宫廷议会,得到认可后婚姻就算成立了。不过那是婚礼后的事情。」 也许是察觉蜜芮儿的动摇,大公直视着她继续说: 「我想看看你的真心。冒牌的找了很多理由逃避,真正的你应该不会那么做,因为你是个会在乎妃子们的善良人。」 「……!」 他是在威胁如果不答应,将会影响到妃子们的处境吗?也许这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谁要跟你这种人结婚!蜜芮儿强忍想要撂倒他的念头,目光移向那份文件。 蜜芮儿没必要为了那三名妃子的安全答应结婚,她的人没好到那种地步,她今天会在这个地 方不是为了那些妃子,而是为了李察。 ——只是,若能反过来利用这个,是不是能制造出对自己这边有利的状况呢? 蜜芮儿绞尽脑汁忖度,最后她抬起头,下定决心说: 「……我有条件。」 「哦?」 「我还没有收到婚约的证物,怎么能先签名?我不想让人以为我不知廉耻,没有照程序走就结婚。」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送给你,不论是装满宝石的珠宝盒、一辈子也穿不完的华衣……甚至整座王宫都送给你也行。」 大公不感兴趣地这么说,蓦地拉回目光,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说: 「还是,你看哪个人不顺眼?我随时可以取他的首级来送你。」 一股颤栗闪过背脊。也许他只是开玩笑,然而听在蜜芮儿耳里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蜜芮儿强忍住内心的骇然,故作沉思,随即彷若想到似地抬眸说: 「那么——请送我大公家的宝石。」 大公微微挑眉。 蜜芮儿当然知道宝剑不在这里,因为它在李察手中。 只是剑还放在箱子里,而其中一支钥匙跟崁在剑柄上方的宝石在大公手中。如果剑上没有宝石,就无法在仪式上使用。 因此其实她想要的是钥匙跟宝石,可是如果直接那么指定,她知道宝剑不在王宫里的事情就会曝光,万一大公追问理由,最惨的情况也许会导致大公得知目前剑在李察手上。 「你为什么想要那种东西?」大公的眼眸里浮现警戒。 蜜芮儿假装没察觉,「是你说什么都可以送我啊。」 「我在问理由。」 「都要嫁人大公家了,所以我想看看大公家的宝物啊,宝石跟衣服亚德马利斯王国也有,我并没有特别想要的欲望,既然你肯送我,我当然要要求西亚兰特有的东西罗。」 虽说是为了李察,不过她还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讲出这一大串谎言。只见蜜芮儿直瞅着大公接着说: 「我也想看看大公殿下的真心,如果你真的重视我,重视亚德马利斯的女儿。」 现在她能使用的武器只有她的身分,虽然她从未曾那么认为过,不过在这里就像是一道能帮助她的咒文。就算她会被认为是一个骄纵的女人,她也只能把自己的立场利用到极限。 大公直盯着她瞧,最后轻叹了口气,「宝剑不在这里。」 「不在……什么意思?」 蜜芮儿故作惊讶地反问。这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若这时被怀疑,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因为管理的疏失而遗失了,不过我会立刻找回来,到时候我再奉送给你。」 「怎么会这样……」 蜜芮儿叹息着,假装觉得惋惜,内心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演技没有被怀疑。 「真的不在吗?不是不让我看所以藏起来了吧?」 「我看起来那么小气吗?」 「不,是不像,不过你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得回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能找得回来吧?如此不确定,怎么能当作订婚的证物呢?」 大公用鼻子「哼」了一声。看见他脸上浮现麻烦的表情,蜜芮儿抓紧时机切入正题。 「我看……送我钥匙好了,这样剑拿回来后我就可以第一个打开。」 「钥匙……?」 「对——你该不会要说连钥匙也弄丢了吧?」 这回她发出不高兴的声音,在这里应该要表现出「任性公主」的气焰比较有说服力吧,若是露出贪欲可能会被怀疑。 「……好吧,如果你答应我拿到后会签名的话。」 面对询问的眼神,蜜芮儿强忍住欢喜地点头,「我答应你。」 大公无言地对随从下指令。蜜芮儿看着随从走出房间的背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额头甚至冒出汗来了。 没多久随从回来了,他递出一块漂亮的布,上面放着一支小型钥匙,钥匙上有精致的雕刻,与其说是钥匙,反而更像是装饰品。 蜜芮儿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最后她抬起头来,「大公殿下,我想这起婚约还是作罢吧。」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支假钥匙。」 大公倏地敛目,但是蜜芮儿以不被骇住的坚强眼神瞅着他继续说: 「婚约的证物你居然拿假的东西来蒙混,这未免也太侮辱人了,你如果要采取这么不诚实的态度,那我也不签名。」 「你为何知道那个是假的?」 「我可是王族的女儿,是真是假一看就知道了。在亚德马利斯的时候陛下也让我看过,我听说其他国家的钥匙也是相同设计啊。」 这当然是虚张声势。蜜芮儿跟国王的关系根本是连面都很少见得到,如果国王知道蜜芮儿和用他来撒谎,不知道会如何惩罚她。 (可是我一定要让他信以为真啊,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看谁的骗术高明嘛!) 那把钥匙绝对是假的,李察让她看的另一把钥匙的设计跟这把明显不同。确信这一点,蜜芮儿继续摆出强势的态度。 「——原来如此,你果然是王族的公主,很抱歉我试探了你。」大公心平气和地说。 知道被试探,蜜芮儿觉得自己再度冒出冷汗。 接到大公的暗示,随从拿出另一把钥匙,跟刚才一样放在布上递给蜜芮儿。 「这次真的奉上婚约的证物。」 那是一把深灰色、有个像花瓣的把手的钥匙,跟在离宫时李察拿给她看的另一把钥匙一样。确认了这一点,蜜芮儿点点头,「谢谢你,大公殿下。」 「签名。」 在随即而来的催促声后,随从这回递出的是笔。蜜芮儿拿起蔷薇色的美丽的笔,低头看着结婚契约书。 原本这应该是满心幸福地拿起笔的画面吧,她没想过她这么快就跟这种文件有缘——而且更无法想像写在旁边的,会是她一点也不喜欢的男人的名字。 (可是不这么做,凭我一己之力应该是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拿到这把钥匙吧,所以没关系,这没什么……) 李察需要这把钥匙,而现在这把钥匙就在她眼前,她一定要拿到手。现在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只是一想到李察,她就很难下笔。 「——怎么了?」 大公无情的声音让蜜芮儿悄然轻叹,决绝地签下名字。 轻而易举到没有真实感。蜜芮儿签完名后,随从便把文件收走拿到某处保管,订婚的仪式也到这里结束。他们没有相视微笑也没有轻吻对方——有也会很困扰——连余韵都来不及回味,蜜芮儿就将笔放在桌子上。 「恭喜大公殿下,恭喜蜜芮儿公主。」 「恭喜两位。」 周围的重臣们异口同声地表示祝贺。原本沉默无语的他们唐突地发言,让蜜芮儿傻眼,不过她发现他们的眼眸里丝毫没有欢欣之意。 「我立刻命人准备婚纱,我很期待举行婚礼之日哦,蜜芮儿公主。」 正当蜜芮儿因为太过异样的感觉而愣住时,大公以带点威严的口吻这么重申。 ★ 「事情就是这样,我在结婚契约书上签名了。」 蜜芮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跟尤西斯、安洁莉卡报告事情经过,就见到他们两个人彷佛双胞胎似地露出相同的表情,两张嘴一样诧异地合不拢。 下一个瞬间,尤西斯啪地跌倒在地。 「尤西斯?你还好吗?」 「不、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尤西斯双手颤抖地将歪掉的眼镜戴好,踉舱地站起来。 「你怎么可以自己跳下圈套里?你这么做,会、会没有退路呀!」 听到他狼狈地斥责,蜜芮儿哼了一声说: 「我反而觉得轻松呢,在那群让人觉得恶心的人面前我再也演不下去了啦。」 「不是,蜜芮儿小姐,难道你真的打算跟大公结婚吗?就算是为了少主,我也不赞同你那么做。」 听到安洁莉卡以强硬的口吻这么说,蜜芮儿颦眉点头说: 「我当然不会真的跟他结婚,我只是假装同意,达到目的后我就会逃啊,下回我得要想办法拿到宝石才行。」 「逃?」 「就算真的结婚了,那之后我也会死,大公也会被当成犯人逮捕。而且那个大公是假冒的啊,也就是说那张结婚契约书也无效吧?因为签名的人不是真正的基尔福德啊。」 「那是指这件事被世人知道的情况下,若婚礼前这件事没有公诸于世,你跟大公结婚的纪录就会永远留下,而跟大公结过婚的女性是不被允许再婚的!」 蜜芮儿一时间陷入沉默。 她在签署文件时,那个问题也闪过她的脑海,事实上她也因此踌躇,然而当她想到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时,无论如何一定要达到目的的念头战胜了那个问题,她怎么也不想放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是为了能帮助李察而追着他的脚步来到这里,可是结果我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我再怎么懊恼,也无法像佛瑞德一样想出好办法……不过我现在有了『公爵千金』及『大公新娘』的头衔,我决定要利用这些取得必要的东西,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东西。」 无论是在这座王宫里亦或是李察身旁,一定都有许多贤能之士在帮助他,蜜芮儿觉得自己不必要勉强自己去模仿那些人,只不过那些人一定也有办不到的事情。纵使困难重重,现在能取得那些东西的人就只有「大公新娘」,在佛瑞德失踪的现在,能使用这个头衔的人就只有她,既然是为了能帮助李察而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她就不允许自己在这种关键时刻退缩 第四章 一步步收拢的包围网 那里是改建自古代遗迹的秘密基地。 石造建筑处处经过补强,也加建了装上铁窗与玻璃,看似牢房的房间。以冰冷干燥的石头铺成的通道一路延伸,一直到后方的山岳地带,途中有洞窟,听说从那里进去可以抵达祭坛。 会用不确定的讲法是有理由的,因为能走到那么里面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至少目前聚集在这个广场上的十几名男人并没有踏进去过。 「看来就快要开始忙碌了,搬迁之事也要着手准备了。」 「教主的西亚兰帝国传说终于要揭开序幕了吧!」 「蠢蛋,要叫大公殿下!」 他们的所在地就在通往那个洞窟的石头路前方——非常靠近遗迹入口的广场。广场有挑高的天花板,上方的石柱间距宽敞,因此阳光充足,只不过反过来说也很寒冷,所以此刻的他们正围绕着火堆而坐。 「要迎接来自亚德马利斯王国的新娘,然后把公主嫁过去吧?如此加强两方的关系好吗?难道不会触怒神吗?」 「只是单纯利用罢了,一旦我们的新帝国建立时,亚德马利斯这个国家已经从大陆地图上消失了。」 「真的啊,真期待耶,希望神降下旨意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正在整理绳子的男人们愉快地笑着。 「不过这年代不流行战争吧?帝国要如何建立呢?」 「那当然是要依赖南边的达拉斯提亚帝国的援助罗,虽然不成气候的新皇帝背叛了我们,不过先帝的心腹大臣还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需要的武器都会提供给我们。」 「啊~~原来如此,那边还没断掉啊,那么必须要立即封锁港湾都市,禁止武器的流入才行,看来要忙了。」 「啊?你在说什么——」 男人们蹙眉望过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一名少年坐在那里,吓得他们目瞪口呆。 「……这小子是谁?」 他很自然地加入他们的谈话,只是组织里有这样的少年吗? 少年披着深蓝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羽毛帽,异常轻松地翘着脚——坐在一叠讲述伟大的西亚兰之神起源的书上。 「啊……这小子是前不久被抓来的犯人!」 随着某个人的叫声,少年迅速起身。看到他动作敏捷的拔起插在腰间的剑,男人们也摆出戒备的姿态。 「你这小子……你是怎么从牢笼里逃出来的!」 少年哼地露出无敌的笑容说: 「把我关在那种栅栏里就以为抓住我了,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呃……可是你不是被绑住了?」 「用那种绳子就以为能束缚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不是捆了好几圈?」 「以那种程度的捆绑就以为——」 「你到底是谁!」 「别跟他废话了,抓住他!」 男人们惊讶不已,抓起武器便开始攻击少年。 「哎呀!——真糟糕,我的剑术很烂的呢!」 少年脸上完全看不出觉得糟糕的神色,甚至露出好战的眼神挡住挥过来的剑。他抵挡着攻击,转身往出口跑,接着用手指吹口哨后,边跑边将剑收起来。 「埃斯特雷亚!」 才刚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规律马蹄声,就见到一匹漂亮的白马从前方奔驰而来。少年迅速抓起缰绳,俐落地跳上减缓速度的马背上。男人们看到他直接回头朝着广场冲,吓得急忙往两旁避开。 少年一口气横越广场,在通往后方的通路前拉着马回头笔直朝着这边,他的手上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拉起弓箭。 「让我来预言吧。你们将从今天起沉睡三天,下次醒来之时已经深陷牢狱。」 啪啪!传来鸟类振翅的声音,抬头一看,这次是一只漂亮的白色猫头鹰在空中盘旋,当它抛下嘴上叼着的袋子时,弓箭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紧绷的弦上射出。 「那、那是什么?」 「……粉……?」 弓箭射穿落下中的袋子,顿时四处布满闪闪发亮的粉末,粉末随风飞散,迅速扩散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不久,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如同断线的人偶般瘫倒。少年很满意的凝视着,确认安眠药迷昏每一个人后,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好好睡吧。」 他再度拉起缰绳转头,潇洒地奔驰而去,朝着洞窟深处——西亚兰狂信派的总部。 ★ 蜜芮儿冲去找大公理论的传闻迅速在西亚兰宫廷里流传开来。 「怎么有这么不怕死的人……果然是个怪人。」 「听说她是因为妃子的那件事去抗议,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正常的一面,那件事说起来的确是很过分。」 「如果结婚后她也能像这样劝戒大公,大公应该会变好一点吧?」 「若是那样,那么我会大大支持那位怪胎公主。」 除了即位后反抗浪声汹涌的那段时间之外,这几年几乎没有人敢正面对着大公提出意见,官廷里的人虽然不满大公冷酷、粗暴的手段,但是大家为求自保都不敢吭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单是有人胆敢公然抗议就堪称是晴天霹雳的事情了。 更别说做出这件事的人居然是一名才十多岁的少女,这让大家更加惊讶,因此就算是对她敬而远之的人,也不少人因为这件事而对她改观,只是怪人这个头衔还是没那么轻易卸下。 蜜芮儿完全不知道这个宫廷里有这样的传闻,只是专心地调查逃亡路线与方法。 尤西斯带着三名妃子已经离开王宫了,她一直警戒着,怕大公会改变主意来找碴,不过至少在出城门前没有异状。当然,出了城门外的路程才是最危险的,可是安洁莉卡似乎毫不担心。 「你不知道吗?尤西斯大人可是白百合骑士团里数一数二的剑客哦,平常虽然看不出来,不过他的剑术可是出神入化哦。」 「真的吗?那个尤西斯那么厉害啊?」蜜芮儿张开在图书馆誊写回来的王宫地图,佩服地说。 安洁莉卡很兴奋地点头,「这样的落差就是尤西斯大人的魅力,就我个人而言在创作上也是很好利用的角色设定。」 「……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吧?」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我的灵感。」 她斩钉截铁地否认,将床铺周边的灯光点得更加明亮。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她们正在蜜芮儿的寝室商讨对策。 尤西斯离开王宫后,「新娘」的个人房间由大公派遗的禁卫兵驻守,大公的理由是「警备松散,你应该也会不安吧」,然而蜜芮儿也知道那是大公派来监视她的。 (怕我逃走所以派来监视我的吧……) 过去卫兵顶多进到会客厅外头,现在领着大公的命令,堂而皇之的进驻起居室,也因此她们根本无法密谈,只有像这样两人独处在寝室里时才能松一口气。 「希望他们能平安抵达……」 虽然尤西斯的剑术高明,可是一路上需要保护三名女性,万一追兵众多,也是会陷入苦战吧。蜜芮儿已经要求他尽可能低调地绕远路去离宫,现在的她也只能祈祷他们能平安抵达,并把钥匙交到李察手中。 「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为我们的以后打算也很重要,现在得要快点拿到宝石,从这里逃出去才行,大公那边似乎也开始正式着手进行婚礼的准备了。」 听到安洁莉卡安抚地这么说,蜜芮儿不自觉望向墙壁。 墙壁上正挂着大公赠送的新娘礼服,好几层绉褶交织而成的婚纱是去向大公抗议的那天夜里送来的,动作之快让蜜芮儿很诧异。 「那么,请早点休息,明天再继续努力吧,我送食物到隔壁去。」 「啊——等等,我也一起去.我想看看他的情况。」 与蜜芮儿的寝室只隔一道门的隔壁房间——原本是安洁莉卡的休息室里,现在正关着华特伯爵。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逃脱,乖乖地被捕。 蜜芮儿跟着手持餐盘的安洁莉卡一起步入隔壁房间。伯爵坐在房里的桌前发呆,一看到蜜芮儿走进来随即露出笑容。 「晚安,太好了,我还正在想今天就要结束了,可惜看不到你呢。」早已被松绑的伯爵开心地这么说。 虽说监禁,但是因为没有男人在,要照顾他生活起居会有问题,于是替他松了绑,改在他的脚上戴上安洁莉卡私有的金属制脚镍——似乎不能问她为何有那种东西。 「想告诉我佛瑞德的事了吗?」蜜芮儿告诉自己不要被那张笑脸骗了,严肃地这么问。 只见伯爵带着沉稳的微笑回答: 「不知道的事情恕我无从说起。」 还是一成不变的答案,蜜芮儿对他的顽强束手无策。 「你说你是站在李察这一边的吧?如果是,那么我们应该是有相同目的的盟友,不是吗?为什么要把佛瑞德藏起来?」 「蜜芮儿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认为我一定是坏人呢?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 其实她有,只是怎么想都觉得佛瑞德之事跟他有关,无法换个角度思考。 伯爵不动如山地开始用餐,怱地又彷佛突然想起来似地继续说: 「对了,我们的计划你似乎进行得很顺利,已经在结婚契约上签名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门那边传过来的,你讲话的声音很大。」 虽然被监禁,不过偷听等该做的事他还是有做,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我没听说要签结婚契约,所以吓了一大跳,不过我想计划进行到这里,你应该也会很开心吧。明天我要去参加茶会,也许还会有进展。」 蓦地,伯爵停下动作抬起头,带着蜜芮儿不曾预料过的真诚目光。 「也许你们会单独见面,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大公要碰你,你最好躲避,万一被摸到了,脑袋一定要放空。」 「……因为大公拥有超能力?」 「咦,原来你知道啊,那我就不用再多说了。」伯爵笑了笑,继续用餐。 蜜芮儿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算是亲切的忠告?还是担心她扯计划的后腿,所以提出警告? 「所以他才会被送到神殿去,不是吗?我听说因为占卜的预言,双胞胎的哥哥被送到宫外,而且不能登上族谱,连他父亲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没错,他在神殿生活到十二岁,后来在跟其他神官外出旅行途中罹患疾病,被人伪装为假死带走并告知身世。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似乎也去过海对岸的南大陆。然后在六年后回来了。」 「……他是回来报复被遗弃之恨吗?」 最有可能的原因应该是这个。蜜芮儿这么喃喃自语。 伯爵莞尔一笑,「他没有那么简单,是一个依你的常识想像不到的人,他并没有怨恨因占卜而决定的命运,反而更加以利用。他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很多人对他的命运感到神秘,非常崇拜他,甚至称呼他为教主哦。」 的确,他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印象,只是听了伯爵的说明后,蜜芮儿却愈来愈搞不懂。不过听伯爵的说明,他似乎对大公的秘密有深入的调查。 「我听说是你找到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你为什么会知道双胞胎的事情呢?」 这方面的详情蜜芮儿并没有听说,于是趁这个机会追问。 然而原本以为伯爵同样会很干脆地回答,没想到他却沉默不语,彷佛没有听到提问似的埋头用餐。 蜜芮儿觉得诧异,正打算开口再问一次时,伯爵终于开口了: 「我只是调查事实而已,最早提出疑问的人是莎拉。」 「莎拉小姐?」 「对……莎拉死后,我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日记,当然我可不是一个会偷窥妹妹日记的变态哥哥,那本日记是全新的,只是当我随意翻动时却发现里面有一页有写字。」 充满谜团的事实吸引了蜜芮儿注意,她不自觉倾身向前,「上面写着双胞胎的秘密……?」 「没有,莎拉并不确定。上面只写着……觉得奇怪,感到异样。」 蜜芮儿吞了吞口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伯爵。 伯爵停顿了一会儿,告诉蜜芮儿说: 「莎拉似乎爱上了基尔福德殿下,因此她才会察觉异常吧。」 「什么……!」 「就字面上看来,那丫头似乎从小就喜欢基尔福德殿下,纵使被列为李希特殿下的新娘候选人,最后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王国的王太子妃,她还是一心想着基尔福德殿下……你可以了解当我知道这件事时的心情吗?」 伯爵低头看着摆放餐点的托盘,彷若平静地诉说,没想到下一瞬间他却用力黏扁手中的面包。这突来的举动让蜜芮儿倒抽一口气。 「我觉得被背叛了。她被赋予那么有名誉的地位,却一心思慕着徒有头衔的第一公子——这是伯爵家的耻辱。」他面带微笑,眼神却森冷。 蜜芮儿全身僵硬地望着他。察觉蜜芮儿的目光,伯爵倏地眯起眼睛。 「没关系,人在年轻时都可能会犯错。所以我为了确认这个,才会探寻基尔福德殿下的去向。就结论来说,殿下丝毫没有察觉莎拉的心意,完全只是莎拉的暗恋,真是可怜、愚蠢的丫头。」伯爵静静地下结论,再度开始用餐。 蜜芮儿无法理解伯爵所言,一直保持沉默,最后她思绪混乱地开口: 「我不懂,为什么那样就是愚蠢?莎拉小姐是喜欢别人没错,可是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还顺从地接受政治联姻,不是吗?这样有什么错呢?」 「她背叛了我啊,而且也背叛华特家的名声。要背负着西亚兰之名嫁出去的女儿居然爱上毫无价值的男人,那就是罪恶。我想你是不会懂的。」 「我……我当然不可能懂!莎拉小姐实在太可怜了,被自己的亲哥哥这么说。」 她以为他深爱自己的妹妹,不,因为深爱,就能在发现妹妹有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面时,那样批评吗?不管事实如何,蜜芮儿真的无法理解。 「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因为控制不了妹妹而恼羞成怒。你不是因为深爱妹妹,所以想要替她报仇吗?」 蜜芮儿以为在神殿见到他时会感受到他对李察的恨意,是因为他想把莎拉之死迁怒到别人身上。实际上莎拉会遭到杀害,也是因为卷入大公家继承人之争的缘故,所以他是有权利憎恨李察,然而蜜芮儿从现在的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超越那种理由,一股阴森的毛骨悚然感。 「是啊……可怜的丫头,太过年轻而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她明明应该是喜欢李希特殿下而不是基尔福德殿下才是,只是她还来不及厘清自己的心意就死了……」 「……啊?」 伯爵茫然地望着窗外,这么喃喃自语。为什么突然会出现李察的名字?为什么最后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结论?蜜芮儿一头雾水。这时伯爵将目光移回,面带微笑说: 「所以我要完成那丫头的愿望,成就她真正的爱恋啊,这是身为兄长的我唯一能替她做的事情。莎拉真正爱的人是李希特殿下,她应该嫁的人是这个国家最崇高的对象。」 伯爵笑着对目瞪口呆的蜜芮儿这么说后便不再发言,只是安静地吃着 晚餐。 ★ 正当蜜芮儿在西亚兰一步步逼近阴谋时,伊尔塞恩离宫也发生了一点小事。 「喂——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就在为了执行某项计划而忙碌的气氛当中,劳尔正要将负责调查的报告送往团长室。这时,楼梯的阴暗处突然传出声音唤住他,回头一看,爱蜜安娜公主正面露微笑地对他招手。 劳尔想起她最近引发的骚动,内心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可是又不能对她置之不理,只好踱步靠近。 「……有什么事吗?」 「有啊,就是啊,这个,帮我交给那个人。」异常扭扭捏捏,但是又带点欢愉的她双颊绯红地递出一封信。 劳尔低头一看,接着无言地拉回视线四处张望,一发现刚才还一起在资料室的后辈们立即开口喊: 「艾力克斯!」 看到劳尔招手,艾力克斯快步走过来。跟他一起走近的书记官同僚们看到公主也在这里,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公主殿下有事需要帮忙。」 「啊?」 「就交给你了。」 被用力往前推的艾力克斯,瞠目大骇地问: 「为什么是我?」 「我很忙。」 一把人推出去,劳尔随即快步从走廊离去,艾力克斯被迫留下,无力地跟同事们面面相觎。 (居然逃走了,劳尔前辈……) 丝毫没察觉众人的心思,爱蜜安娜满脸笑容地递出信件重申: 「就是啊,这封信,帮我交给那个人。」 「那个人……您说的是……」 艾力克斯心惊胆跳地瞪着信封上写得一清二楚的名字,要是真的把这种东西拿给那个人,一定会被冰冷的眼神瞬间抹杀。 「……呃,殿下为什么那么喜欢副团长呢?」艾力克斯企图想办法迂回地拒绝,于是随意开口这么问。 看到周围的书记官们全都好奇地点头,爱蜜安娜目瞪口呆地捂着嘴巴。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喜欢伊塞尔斯?」 「呃……看您的行为举止就知道了。」 「唉唷——好丢脸!我们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公认的一对了啊——!」她满脸酡红,开心地哇哇大叫。 一群人哑口无言地望着她。他们都忘了,兴趣是离家出走的公主也非常喜欢玩白马王子的游戏,而且很容易喜欢上某个人。 离宫大火的那天夜里,她被大公的秘密亲卫队所伤,王太子将她托付给副团长,交代要将她平安送出弥漫烟雾的房子。事情就从这里开始,不知道是怎样的因果关系,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追着伊塞尔斯跑,也不忌讳地称呼他为「王子」。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能让人觉得可爱,可是考虑到主角的关系,在周遭观看的他们连取笑都不能笑,十分伤脑筋,因为公主的「攻陷白马王子行动」,可不是半吊子的程度:完全不顾虑是重要会议,带着相同的围巾闯进来,「你很冷吧?我帮你围上」,坚持照顾伊塞尔斯;送来诗集,要求「你要每天早上念一首诗送我」;闯进全都是男人的食堂,跟伊塞尔斯面对面吃晚餐—— 虽然伊塞尔斯面不改色地全部避开,不过旁观者可是捏了一把冷汗。 (米歇尔真是伟大……) 想起丝毫不抱怨,甚至还跟公主玩得很开心的友人,艾力克斯的眼神不禁朦胧了起来。 如果不是对女性如此宽容,就无法抓住对方的心吧。虽然身为女颜同盟的盟友,内心不免有些五味杂陈,不过也稍微理解为何他会那么受女性欢迎了。 「……呃,也许您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不过关于副团长的事情,我觉得您在人前还是不要有太引人注目的行动比较好。」 看到失踪公主快要变成暴走公主,艾力克斯爱管闲事的个性又冒出了头,他小心翼翼地这么建议。 公主讶异地眨了眨眼,「哦,为什么?」 「呃,这个是因为……」 如果你再这么搞下去,副团长发起飘来就恐怖了。这种话艾力克斯说不出口,就听见同僚开口声援: 「我是不知道您喜欢副团长哪一点,不过我也觉得您放弃比较好,毕竟截至目前为止副团长完全不予回应……呵呵呵。」 「您再继续下去一定会被白眼,老实说,我觉得您的希望渺……咳咳。」他差点讲出实话,连忙咳嗽掩饰。 爱蜜安娜看到这些人企图说服她,她惊讶地双眸圆瞠,没多久,她感动地点头说: 「能有这样的部下追随左右,伊塞尔斯果然是一个很棒的人。」 完全讲不通,看来不直截了当讲不行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觎不知道该如何时,外头传来马嘶声与马蹄声。为了准备作战,马匹从马厩被牵了出来。爱蜜安娜察觉走廊前端人来人往,不解地问: 「怎么感觉大家似乎很忙?」 「接下来要进行作战计划了,我们书记官会留下来,其余人都会外出。」 「真的吗?是危险的任务吗?」 「嗯,算是。」 倏地,爱蜜安娜的目光闪闪发亮。 「糟糕!我要快点送伊塞尔斯护身符才行,祈祷王子平安无事是公主的责任。」 (完全没在听别人说话呐,这位公主……) 就在艾利克斯叹息,无计可施时,头顶忽然出现阴影,一看,一名身材高跳的男性蓦地单手环住公主。 「啊……你干什么?」 「王太子殿下吩咐属下带您过去。」 一脸认真地这么回答的人是罗迪恩。他快步转身离去,彷佛在说「我没别的事了」。艾力克斯傻眼目送他们远去,忽地,被环住的公主转头对他挥手说: 「各位,谢谢你们当我的恋爱顾问——」 「……呃、我们没有……」 「呼,被带走了……」 身为兄长的王太子看不下去,所以才下那种命令吧。总之能避掉爱的信差这种苦差事,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啊,公主殿下的攻陷白马王子行动还真恐怖,她的少女情怀怎么会那么严重——」 「而且还恰好挑上副团长?要找金发男还很多吧,譬如那个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白虎伯爵啊,他年纪轻,人看起来也不错啊。」 「好像不是什么人都好哦,听说不是对她做出王子会做的事情的人不要。」 「真搞不懂少女的思考回路。」 众人「嗯嗯」地一同点头。这些人都是为了成为书记官而一路念书过来的人,会懂这种事情才怪。 「到底王子是什么样子?难道她要像当初跟米歇尔一样,也跟副团长在河里嬉戏吗?」 「要副团长也『咯咯咯呵呵呵』吗?……光想像就觉得恐怖。」 「别闹了,半夜会作恶梦耶……咦?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冷?」 众人感受到背后的寒气,讶异地回头,发现站在后方的就是副团长本人,全都刷白了脸。 「——现在可是勤务中,书记官室是那么清闲吗?」 「呃……对不——」 面对光是被瞄到就可能冻僵的视线,一群人全都吓得发抖。 「所有人明天早上提出悔过书,三十张。」 「是、是!」 他要求写怠慢职务的悔过书,还要写那么多张,看来一定气坏了,可是从他脸上找不到滔天怒意,这反而让众人更加恐惧,一群人泪眼回应后,便争先恐后飞奔回书记官室。 那条队伍乍看很平常、很悠闲。 午后时分。时值严冬,然而阳光温和 ,森林里鸟儿的呜叫声伴随着马车的咯吱声回荡着。露天的车斗上装满食物与日用品的马车及带棚马车各有十几台,排成长长的车队。 车斗上,杰克啃着苹果,嘴里不解地说: 「真搞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老是那小子受欢迎?」 坐在一旁的部下们听到这话,互相对望了望,回应起团长说: 「您是说副团长吗?」 「是啊,我从刚才就一直想,还回溯到过去,就是搞不懂。」 为了施行作战计划,几个小时前第五师团便离开离宫,出发前,一句「伊塞尔斯,加油——」的指名声援声划破紧绷的空气传来,当时公主的身影至今仍让人记忆犹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那小子就算不讲话也是那样,而我却不管怎么妙语如珠,就是没人喜欢我。」 「团长,问题就在这里,您太爱讲话不行啦。」 「对啊,一讲话就像老头子,如果装年轻可能还有点希望。」 「你说那什么话!男人三十才正有魅力吧!」 「看,您就是这种想法才会被看成老头子。」 在被部下打枪期间,马车仍不停前进。当周围的森林逐渐稀疏,马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即将迈进下午三点。察觉车轮行驶在地面的声音改变,众人视线交会。 不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对话的声音很自然地止住,恢复寂静的带棚马车里传来外头的嘈杂声。 「我们要确认入岛者的记录!还有,离开时人数跟记录不合时,商队全员都会受到严厉处罚!这点别忘了!」 「……行动了!」 听到团长低沉地下指示,同在马车上的部下们沉默地点头,跟随他行动。 从岗哨延伸出去的缓坡往上走,就是广场,从联络桥过来的马车在那里停车。邻近的卫兵看到里面走出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全都讶异不已。 「你们是什么人?」卫兵们惊觉情况不对,纷纷拿起武器围过来。 这时,杰克站上前说: 「我是前西亚兰骑士团第五师团团长杰克·威廉斯,奉我主艾沙尔伯特殿下之命前来座岛和神殿。」 「什么……」 「如果你们现在投降,我可以留你们一命——如何?」 杰克嘴里讲得落落大方,眼睛却眯起来,颇有挑衅之意。卫兵们似乎敏感地接收到话里的含意,纷纷拿起剑来。 「开什么玩笑!你居然大大方方抬出谋反首领,对大公殿下刀剑相向!」 「是谁谋反?看来你们需要受惩罚了!」杰克眼神冰冷地说。 其中一名卫兵语带嘲笑地回应,「神官被幽禁在这里,你们要是轻举妄动,人质可就没命罗,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哦。」 大概是听到骚动,另一支卫兵队从延伸到后方的道路那头走过来。杰克看到他们后立即拔剑,并向站在他背后的部下们下指令: 「大家都听到了吧!神殿解放计划按照预定进行!反抗者可以杀无赦,投降者立刻逮捕,不许放任何一个人离开这座岛!」 随即响起呐喊般的应和声。在部下跃跃欲试地想冲出去前,杰克又追加了一个指令: 「所有人都不准死!要是有人不小心受伤,罚跑练习场一百圈。」 唉唷——!回报他的是觉得很讨厌的声音,以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又是这个?能不能换点花样啊——」 「不想跑练习场就想办法避免受伤啊,你们可以的!」 「想要以赞美激发潜力的作法用错地方了啦,团长!」 「我相信你们有无限的潜力!」 「不要有口无心!」 正当这边上演着一点都不像打斗前会出现的对话时,后方传来沙哑的怒吼: 「喂!你们打算排挤我们吗!」 以杰克的父亲威廉斯将军为首的一群人,发出轰隆隆的低沉脚步声冲过来,他们搭乘后方的马车,因此晚一步抵达。 「你以为你们先到就能先报上名号吗?不要看轻年长者的战斗力!」 「父亲大人,这回的指挥官是我,你不要每件事都跟我呛声行吗?」儿子一脸受不了地听着抱怨。 将军毫不掩饰自己的竞争心,直盯着他,「哼,我可不会输给年轻人。」 「将军阁下,拿出实力让这些兔崽子瞧瞧吧!」 将军身边的猛将们还是很喜欢凑热闹,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聚集在一起的卫兵,让卫兵们不禁胆怯。 杰克带着苦笑觎了一眼老当益壮的他们,随即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副团长,「接下来的指挥就交给你了,按照计划去做。」 「是。」 「对了,小心我父亲他们闪到腰。」 最后为了缓和气氛说的玩笑话并没有被理会,不过杰克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身离开前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正当杰克等第五师团在岗哨前向卫兵们宣战时,李察趁机先一步潜入神殿内部。 李察对以前来这里的印象只有夜晚的景色,在篝火的照耀下,神殿弥漫着朦胧的气氛。这次是第一次在阳光下清楚看见神殿的外观——一栋耀眼夺目的纯白建筑物。 「神官们全都按照预定先行避难了」罗迪恩报告。 李察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他透过希斯要求神官们在下午三点联络桥开放之前,隐身到卫兵们看不见的地方,看来他们都顺利躲藏起来了。 一路来几乎看不到人,也许是收到有人进攻的消息,卫兵全都聚集过去了,无论如何这正好方便他行动。 前往目的地途中,建筑物旁一棵庞然巨木印入眼帘,看到树枝延伸到三楼的回廊,李察蓦地停下脚步,「就是那棵树吧,蜜芮儿攀爬潜入神官长房间的树?」 「是。」罗迪恩面不改色地回答。 李察不由自主地压着眉头,「拜托一下,这种时候请阻止她,你怎么可以跟她一起冒险呢?」 「很抱歉,我有告诉她很危险,试图阻止她。」 「你被她说服了吗?」 「不是,她说如果不让她爬树,她就要爬墙,我检查了墙壁,找不到凹凸的地方可以让她的手脚着力,因此我判断还是爬树比较安全——」 李察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罗迪恩的剑术好,收集情报的能力也强,李察一直很清楚他是一名很有能力的部下,只不过他偶尔也太不知变通了,最近李察终于察觉这也算是『少根筋』的一种。 (他好像愈来愈像蜜芮儿了,异常严肃地做出不合常理的事……) 所以他们才会意气相投吗?看在总是因为她出乎预料的言行举止而随着她起舞的他的眼中,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他还真的很羡慕他们。 只是一想到她会这么不顾一切的理由在于他,一股爱怜涌上,担心与嫉妒的心情似乎全都消失了。 「——殿下!」 正好走到那里时,杰克赶上来了。看到在途中因为打斗而弄乱头发的他,李察跟他说了「辛苦」后,三人随即走进建筑里。 他们一路走到三楼,沿途回廊上没有见到任何一名敌人,他们的目的地——幽禁神官长的房间前面也没看到原本应该站岗的卫兵。 杰克小心翼翼地开门,从门口查探昏暗的室内可以看到每一个角落。他仔细巡视,似乎没有敌人潜伏在里面。 「是王太子殿下吗?」 房间里掀起天盖的宝座上,神官长正端正地坐在上面。他似乎因为逆光看不清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边,不久后他终于确认了,连忙站起 来。 「殿下……!我就相信您一定会来救我~~!」他彷佛少女飞奔到心爱的恋人怀里一样地直冲过来。 李察面带微笑地接住他,「很抱歉我来晚了,这么长的时间让您受苦了,老师。」 「没关系,我不在意,只要您能平安回来,神官们也全都引颈企盼您的归来呢。」 神官长眯着眼睛回应,怱地他看到了守候在旁边的杰克。 「这一位是杰克,威廉斯卿吗?」 「是,八年不见了,我名列前大公殿下的禁卫骑士团末席,您还记得吗?」 「当然。已经变得这么有架式了啊,很感谢你之前传了很多情报进来。」 是。杰克行礼。神官长听说为了查采神殿的情况,也为了通报王宫的情报,他私底下跟神殿有联络。 「对了,殿下,你跟那一位名字有『蜜』的那一位的近况如何?感情很好吧?我很期待能再见到她。」 神官长唐突地换了话题,差点要以手肘推李察腹部的问法,让李察猛地回神。他想起那天夜里曾答应要正式介绍,有点尴尬地坦白说: 「呃、她……因为某种缘故,她回国了,我没能留住她。」 「哎呀呀。」 「目前这一带还是很危险,而且也要顾虑到她本人的意愿……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去接她。」 纵使没有拉提莎的误会,那时候的求婚似乎也太性急了。李察并不是后悔,只是觉得应该站在相反的立场替她想,那并不是单纯的求婚,而是邀请她跨入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有些问题并不是兴奋的心情就能解决。 「你们两个都还年轻,有很多问题要沟通吧,我这个老人家就静静看着,不插嘴了。」 「谢谢——对了,关于之前说的事情……」 李察向满脸笑意的神官长点点头,请他坐下,接着回头对着身旁的两个人说: 「抱歉,你们先出去一下——威廉斯卿?」 身旁全身僵硬的杰克吓了一跳,抖了抖。他似乎受到什么刺激,慌慌张张地跟着罗迪恩走出去。李察讶异地目送他的背影。 「唔……连神官长都公认了……!」 杰克走出房间后,双手紧握着回廊的扶手,一脸垂头丧气。 虽然没有明白讲出名字来,但是能让王太子有那种表情、名字有「米」的人,应该没有第二人吧。现在回想起来,一听说要来神殿,米歇尔就异常积极地自愿前来,任务结束后也听说他直接见到了神官长,从刚才的对话研判,神官长大概要全面声援他们。 「那样好吗……两个男人耶。虽然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革新……但是……」 老实说,他不想要这方面的革新,因此他无法举手赞同。 好一会儿杰克就只是双手抱头苦恼,这时站在不远处的罗迪恩瞟了他一眼。罗迤恩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前执行守卫的任务,一边凝视着耸立在一旁的巨木,那棵树的树枝茂密,甚至快延伸到三楼的这个回廊。 「对了,罗迪恩,前几天你跟你兄长在争论对吗?原因是米歇尔吗?」 杰克想起某天深夜在走廊角落目击到的情景,开口这么问,只见罗迪恩拉回目光,严肃地回答他「是的」。 「这样啊,我想我不用问也能想像你们吵架的原因跟内容,你兄长反对殿下跟米歇尔交往,可是你赞成对吗?」 「……」 「老实说,我也无法赞成,米歇尔是一个极有男子气概的人,我个人很喜欢他,我知道殿下把他摆在心上,只是……他们要在一起必须跨越高耸的障碍,你是在深思过这一点后仍然还赞成的吗?」 杰克用手指揠着脸颊,思忖着高耸的障碍。虽然他是值得尊敬的君主,但是男妃实在不太妙,就算百般退让——不,还是不妙。 罗迪恩别开视线,静静地开口: 「的确,米歇尔大人并没有接受过贵族子女的教育,这一点今后可能会很辛苦,少主也很担心。」 「呃……担心这个?应该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吧——」 「可是我觉得米歇尔大人并不是会因为那一点辛苦就放弃的人,反而是为了少主,她会勇敢面对。虽然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实际跟她相处过后,我再度确认她的个性就是如此。」 罗迪恩似乎没听到杰克打断他,淡淡地继续说着。 「教养跟知性等问题今后可以培养,随便也能掩饰过去,不过良心、真心、正义感是天生的,而米歇尔大人充分拥有的这些特质,正是现今的西亚兰所需要的,不是吗?」 「啊啊……嗯,也许是没错,但是——」 「更重要的是,她是少主选择的对象。过去少主总是把王太子的责任与任务摆在第一,舍弃了其他的所有向前迈进,即使痛苦也不能表现出来。可是我知道少主在米歇尔大人面前会敞开心胸,得到平静。少主对米歇尔大人无尽的爱语、宠溺的眼神,还有激烈的拥抱……我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也暗地里看过许多那样的场面,我很确定,绝对没有错。」 「为什么在暗地里?你这种行为只是单纯的偷窥者吧?不是,殿下跟米歇尔以前就那个样子了吗?喂喂……」 「比起只有身分崇高的千金大小姐,我觉得像米歇尔大人这种个性率真的人更适合少主与西亚兰。同样是拥有高贵血统,那么选择跟自己心灵相通的伴侣,这样有错吗?」罗迪恩表情严肃,非常热中地谈论着米歇尔。 杰克深切感受他的沉醉,无法插话,只能目瞪口呆地凝视着他口若悬河地谈论着。 「呃……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在这个问题之前应该有更需要跨越的障碍吧?」 杰克还来不及加上一句「特别是性别」,罗迪恩已经又开口了。 「只要他们心手相连,一定能跨越过去的,我们应该做的事并不是谈论这一点,而是在旁给予支持。我这一辈子都会追随那两个人左右。」罗迪恩口吻淡然地说。 杰克双眸圆瞠地瞪视着他,最后,那双眼睛里慢慢涌现泪水。 「罗迪恩……你这家伙……」 没想到你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你要跟正打算踏上荆棘路的主人同生共死吗? 「算了,我了解了,我尊敬你的忠诚之心!可是我无法赞同!原谅我!」 杰克猛地拥抱罗迪恩,又迅速放开他的身体。就心情上他也很想声援,只是一想到王太子的立场,就觉得应该要有人担负起劝导的责任,而他必须站在那一边。 「要是米歇尔是女人就好了……我就能不理会贵族子女的教育等微不足道的问题,放开心胸迎接他成为妃子……命运这种东西真是讽刺啊……」 听到杰克压着眼角,不断地喃喃自语,罗迪恩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只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移开视线。 ★ 大公的茶会并不在上次蜜芮儿闯进去的那一间房间举行,而是在另一间。 房间里的窗户用薄布盖住,房间角落还摆着形状很奇妙的烛台,而且房间的四方,靠近天花板附近的墙壁上还悬挂着模仿牛头的陌生生物铜像,由脖子往上突出。此外,房间里还飘着香甜的味道—— (是啊,上次见面时好像也闻到这个味道……) 当时她非常愤怒,没有余力注意到那么多,今天仔细一看,不远处的小茶几上放着香炉,纤细清淡的白烟袅袅升起。 「等你好久了。」 蜜芮儿看见笑脸迎人的大公,内心暗自惊讶。 (咦?感觉好像跟上次见到不一样……) 慵懒的气氛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而且上次 他给人很冷漠的印象,今天却连眼珠子的颜色都看起来很亲切。 「好香的味道哦~」蜜芮儿看见香炉,随口这么说。 坐在摇椅上的大公往那边瞄了一眼,「香是我的兴趣——不过老实说,现在点的是药。」 「药?」 「你也听说过我生病的事吧?我把特效药跟香混在一起点,每天吸。」 「这样啊。」 大公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蜜芮儿疑惑地随声附和。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只有随从在一旁待命,随从脸上的表情就跟上次见到的一样呆滞,如同人偶。房间里几乎听不到外部的喧哗,寂静无声。 「订婚的证物你有好好收着吧?」 正当蜜芮儿喝茶也不是,吃点心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大公忽然开口这么问。他似乎也没有想端起眼前的茶来喝的样子。 「当然,我收好了,很期待宝剑能早点找回来。」蜜芮儿内心一惊,嘴里仍不着痕迹地回答。 这时大公笑了。蜜芮儿听说他不常笑,可是就她的观察似乎不如传闻。 「那个拿回来后,我得要去亚德马利斯拜访才行,我们还没交换过同盟的仪式,就趁着这次跟你结婚的机会处理一下吧。」 「啊啊……我记得是双方用镶上宝石的宝剑交锋的仪式,对吧?去年肯费尔德公国的希芙蕾亚公主也跟陛下交换过仪式。」 蜜芮儿若无其事地搭着大公的话题,「亚德马利斯的宝石是红色的,而肯费尔德的是绿色的……那西亚兰是——」 「是蓝色的哦,蜜芮儿公主。」大公接话,目光转向窗外一览无遗的湖水,「就跟这座湖一样的深蓝色,我很想也拿给你看看。」 「嗯,我也很想看看。」 话题出人意料地转到这边来,蜜芮儿内心雀喜,她假装平静地应声附和。 大公拉回目光,「我听说有些国家会送给妃子当装饰品,我国的也送给你吧,颜色跟你的眼眸同色系,你戴起来一定很漂亮。」 「……哇啊……真的吗?我好开心。」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起,蜜芮儿强忍住兴奋不已的声音,乖巧地回答。 「想看吗?」 「嗯,当然。」 「那么新婚之夜的隔天早晨,我就送给你。」 「新婚——」 蜜芮儿面露笑容僵住了。突然出现那个字眼让她惊讶,大公的条件也让她恐惧,这样她就没办法使计在婚礼前拿到宝石逃走了。大公该不会知道她的打算,故意这么说吧?蜜芮儿觉得冷汗直流。 (新婚之夜,不就是那个……?开玩笑,我才不要跟这个人呢!) 她还没大胆到那么做,双颊不自觉发红,拳头也紧握了起来。 「哦……这样啊。」 得要快点回自己的房间思考对策才行。蜜芮儿心想。一直不说话会被怀疑,于是她先点头再说,这时她忽然扶住额头,因为有一刹那觉得头晕目眩,这才让她感觉似乎有些不舒服。是因为紧张吗?她下意识瞄了瞄旁边的香炉。 「怎么了?」 「没、没什么。」蜜芮儿回答。 蓦地,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触摸她放在桌上的手,惊讶地抬眸。 是坐在对面的大公的手。 「你似乎很紧张哦。」 对方居然讲出自己刚才心里想的事情,蜜芮儿一对上他的目光,反射性地就拨开他的手。 大公并没有斥责她的失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脸上带着平静到令人无由地心生畏惧的表情。 「你在害怕什么?我应该说过我不会加害你。」 蜜芮儿压抑住快要蹦出来的心脏,强忍住颤抖地挤出话来说: 「……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的?」 当手被握住时,蜜芮儿看见他水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红光。他有超能力,不能让他握到手。明明已经这么告诫自己,却还是一时大意了。 「是药的副作用,有时候因为灯光的关系会看起来像红色的,没想到这样就吓到你了。」 「药的……?」 「因为我长年摄取,已经出现末期症状了。」 大公不感兴趣地这么说,眼睛望着身旁花瓶里的某种花。他抽起一枝纯白色的百合花,拉回目光开口问: 「你知道我不是基尔福德吗?」 「…………」 蜜芮儿倒抽气,觎向房间的角落。待命的随从看似什么也没听到,丝毫不见动摇。 他们也知道吗?如果是,得知秘密的她今后会怎样呢? 「不需要那么恐慌,我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对自己好不容易迎娶来的新娘子怎么样,对吗?同样都是双胞胎,我们好好相处吧。」 「……」 「你知道多少?关于我杀害弟弟,杀害家族其他人成为大公之事?」 看到大公捏烂手中的百合花,做出彷佛比喻的行为来,蜜芮儿觉得背脊发寒,因为百合花是西亚兰的国花。 「看来你知道,不过是从哪里听说的呢……华特伯爵吗?」 蜜芮儿惊讶地回神。他好像不知道蜜芮儿曾待过第五师团,还跟李察有关系的事情。察觉这一点,终于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了。 「……我只知道你是假冒的大公,是双胞胎当中的哥哥而已。」 「说我是假冒的大公可真让人感到难过,我不是基尔福德,但是我是真正的大公啊,」 大概是知道蜜芮儿心生戒备地望着他,他意外地露出愉快的表情。 他为什么能表现出那种态度呢?话说得好像很自豪自己除掉了弟弟、双亲及全族人,而且还将自己应该背负的罪恶推到年幼的弟弟——李察身上。 「你因为自己大公家之子的身分不被承认,所以回来报仇,继而取代弟弟的身分嘛?你为了这个理由杀害了所有人吗?」蜜芮儿强忍怒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 大公拉扯着百合花瓣的手停了下来,他不动如山,只投射目光到蜜芮儿身上,眼眸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真令人遗憾,你居然把我看成那种不入流的男人。」话一说完,他抓起散落在桌上的百合花瓣扔向地面。 跟之前优雅的姿势截然不同的动作让蜜芮儿不禁大骇,紧接着,大公靠在椅子上,目光牢牢地锁住蜜芮儿。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再装模作样了……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误会我是卑鄙男子也让我很不开心——再说,一直演下去也很累。」蓦地,大公的语调变了。 蜜芮儿的瞠目结舌取悦了大公,只见他扬起嘴角,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到之前慵懒的氛围,眼眸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强烈,拨开脸颊旁的白发的动作也不复见缓慢。 蜜芮儿哑口无言地凝视着他,「你是说……演戏?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的你全都是演出来的吗……?」 「是啊,这才是我真正的个性。」他连讲话的风格都变了,只见他靠着椅背,很愉快地看着蜜芮儿的反应。 突来的坦白让蜜芮儿十分混乱,大公倍感有趣地皱着脸继续说: 「你之前看到的假基尔福德全都是由谎言堆积而成的假象——不,也许说全部有些言过于实,不过至少有八、九成吧。举例来说嘛……对了……这头白发也是伪装,为了看起来像重症病者,我故意把颜色弄掉的。」 他抓起耳朵旁的一撮头发,呼地吹了吹。 蜜芮儿愣住了,她瞅着他的动作问: 「可是,你不是生病吗?刚才你不也说药物的副作用……」 「我 现在不是在告诉你那些都是谎言吗?——不,副作用的事情是真的,我有时会用我自己来试我调配的新药,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他觎了一眼烟雾袅袅升起的香炉,随即将视线转到蜜芮儿身上,眯着眼有些得意地说: 「听说西亚兰大公重病,即将死亡的消息,其他国家的王也会因此松懈,对吗?事实上现在已经到处都有动作了,大家都企图在大公死后并吞西亚兰。」 「呃……那么,你是为了欺骗别的国家吗……?」 大公扬起嘴角,怱地瞄向蜜芮儿身后。蜜芮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庞大的绣帷,上面描绘的是西大陆的地图,连各国的国界及国名都用精细的刺绣绣上。 「所谓的君主,就是稀世的大骗子。互相欺骗,互相愚弄,最后胜者为王,然后只有最优秀的那一名才有资格望眼世界……」 咻地一声,一把小刀插上绣帷。蜜芮儿瞠目大骇地回头,一看,大公正要拿起第二把小刀。 「过去有兰斯洛特·亚斯利姆从西方崛起,进而东征,统治了这块大陆,他保留了各地的文化与风俗,但是为了方便性,他统一了语言——因为如此,他至今仍是英雄。他真的很聪明,知道如何伪装自己……赢了欺骗大赛。虽然有人痛恨他,视他为蛇蝎,不过我喜欢他,我觉得很浪漫。」 他从手边的小刀架上抽起一把把小刀,拔起刀鞘后便彷佛娱乐般地射出去,小刀一把把插在地图上,由西往东,如同追随着英雄的足迹。 蜜芮儿的脑海里十分混乱,但是她仍努力想要理出个头绪来。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该不会你在王宫里的各种过分的举动也是演技……?」 「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啊……要是这样就被国内外称为昏君,我也没办法,不过如果周遭各国因此看不起西亚兰,我反倒可以渔翁得利。」他投掷小刀玩得很开心,嘴里喃喃地这么说。 手握权力当然就能蛮横无理的高傲,或是为了欺骗各国故意那么做的狡诈,那一种才是他真面目,真正的目的呢?蜜芮儿觉得两种都是他的真实,怱地感到不寒而栗。 「那么……没有人知道大公殿下的真面目吗?」 「没有,只有你。」大公很干脆地承认。 为什么只对我说?蜜芮儿虽然心存疑惑,但这是个可以知道大公意图的绝佳机会,因此她不动声色屏息直盯着对方。 大公把玩着出鞘的小刀,分神觎了蜜芮儿一眼,随即靠向椅背。 「——我的本名叫做奥斯瓦尔德。」 大公眺望着刀刃发出的钝光,以沉稳的声音娓娓道来。 「我母亲出生于非常迷信的地区,她本人也比其他人更加迷信,光是听说肚子里怀着双胞胎就让她异常恐惧,因为自古就有双胞胎是不吉利的传说,王家的双胞胎其一被舍弃的事情一点也不足为奇。」 的确,神话及传说里常常出现这样的故事,只是对蜜芮儿而言,那就只是故事里的世界会出现的事情,如果不是,身为双胞胎的她一定会非常难过。 「所以当我知道自己的遭遇时,我并不怨恨母亲也不嫉妒弟弟,我只是对自己是大公家血脉的事情感兴趣,再加上当时我已经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想找有趣的事情来做,因此我才答应参与他们。」 「他们……是谁?」 「解开我身世之谜的人。他们是对西亚兰守护神深信不疑,十分崇拜的一派,还把我拱为被预言选中的人。」 蜜芮儿以前听说过那群人就叫做狂信派,独自将原住民的守护神神格化,并且信仰,是一群非常排斥外人且具有攻击性的人。大公十二岁时被人带走了,看来就是那群人把他带走的。 大公讲述他们的事情时似乎没什么兴趣,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在他们的教义里,西大陆上充满着污秽,所以必须净化。简单来说,就是必须毁灭整个大陆。」 「毁灭?……怎么做?」 「战争啊——以神为名,居然想出这种事,真是可怕的家伙,对吧?然而反过来说,只要善用他们的教义,我就可以跟过去的霸主一样,将这张地图握在手中。他们有这样的行动力。」 他将手上把玩的小刀射出去,正好插在绣帷地图上的西亚兰一带。 「这张地图……你是指西大陆……?」太过超现实了,蜜芮儿愣愣地问。 他扬起一抹笑,「谁能料想到在这个西大陆上,像西亚兰这样小国的君主居然会策划这种事?没有人吧。我刚才说过了,只有在互相欺骗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才有权利望眼世界。」 他将目光移回地图,灵巧地投射出小刀,小刀射中西大陆下方,隔着海峡南方的青大陆。 「先跟达拉斯提亚联手让各国警戒,接着解除同盟。周边各国一定会掉以轻心,认为不可能二次结盟,西亚兰已经是俎上肉。换言之,现在正是行动的好机会。」 「……」 「了解了吗?我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复仇而来,那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不值得我这种要做大事的人费心。」蜜芮儿刚才的发言似乎让他非常不高兴,他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森冷。 蜜芮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忽地觉得一股寒颤窜起。 在互相欺骗中获胜之人——完全没错。李察、佛瑞德、吉克,还有国王,全都被他骗了。就是相信大公重病,命在旦夕的谎言,才会想要趁虚而入,藉机让身为王太子的李察返回西亚兰。 (怎么办……要赶快通知李察才行!) 他利用狂信派的支持坐上大公的位置,接着用了八年的时间以完美的演技与情报战,让周边诸国掉以轻心,先让人以为他冷酷地统治西亚兰宫廷,然后虎视眈眈地等待时机。 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连华特伯爵都什么也没提到过。亲眼目睹他冷酷的强硬后,蜜芮儿甚至感觉到另一种层面的恐惧。 她要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信,然后想办法送去离宫,可是如果显露出那么明显的动摇。一定立刻会被这个人看穿。蜜芮儿为了打发不着痕迹地离开之前的时间,她努力装成好奇心旺盛的千金大小姐。 「……你因为想成为另一个兰斯洛特·亚斯利姆,所以才来这里的吗?」 「你可别告诉任何人哦,蜜芮儿公主,如果那些崇拜我的人知道了可是会错乱,我现在还需要他们帮我工作。」 他语带玩笑地这么说,看来连狂信派的那些支持者在他眼中也只是达成自己目的的棋子。蜜芮儿感觉到他的冷酷、狡猾——而且手段高明。 「那么,你暗杀并取代真正的基尔福德,目的就是这个吗?为此你连双亲和兄弟姊妹都不放过?」 「没错。」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蜜芮儿不用追问也知道他对此事毫无罪恶感,只是,她还是忍不住不说——装出来的表情顿时剥落。 「为什么……?这世上应该没有不惜杀害家人也要夺取的东西,你就那么想要当大陆上的王者,可以如此不择手段吗?」 蜜芮儿激动想要抗议,可是脑海中的混乱让她无法用言语好好表达,不过大公看来是理解了她的责备之意,一脸扫兴地说: 「真是不懂浪漫的人,也有人觉得这个太平盛世很无趣啊,我只是一个运气好,没错失良机的人罢了。」 「良机……?」 「双胞胎、被预言选中、出生在大公家。我有这么好的条件,当然得要善加利用罗。我告诉你,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所以我现在才会站在这里呀,财富、权力、名誉,这些都是我的最爱。」 看到蜜芮儿愣怔着不说话,大公 扬起一抹冷笑,「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很肤浅吗?古今中外,权力者热中于那些东西才能繁荣国家,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因此,即使我——」 他从刀架上抽出最后一把小刀,拔出刀鞘后蓦地往旁边射去。蜜芮儿在想起那个方向有随从在的同时发出了尖叫声。 「……做出这种事也是被允许的,只要我还坐在王位上。」 蜜芮儿战战兢兢地张开紧闭的双眼,只见小刀划过随从的脸旁,刺中背后的墙壁。看到他脸颊下方有一道血痕,蜜芮儿倒抽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她冲了过去,可是随从彷佛没听到她的声音,看也不看她一眼。 背后传来大公的笑声,「没用的,那是我的人偶,只听得到我的声音。」 「人偶……?」反问的声音颤抖着,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蜜芮儿自己也搞不清楚。 原以为被舍弃的公子回来是为了报仇,可是她现在知道大家的预测都太天真了。身为庶民的她无法明白说出什么样资质的人才有能力治理国家、什么样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方式,然而她确信这个人错了,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李察的敌人,而是这个人不适合坐上在位者的位子。 华特伯爵说的没错,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考回路。 「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别再生气了好吗?」 后面传来声音,蜜芮儿惊讶地回头。大公完全不理会受伤的随从,笑咪咪地看着她。她憎恨起自己,居然会觉得那张笑脸酷似李察。 大公拿着约莫一只手掌大的盒子,盒子一打开,里面摆满了闪闪发亮的球体,每一颗似乎都发光着,而且颜色有微妙的不同。 「这个就是〈星星〉,跟神殿有关的秘宝。」 「星星……」 话一出口的同时,蜜芮儿蓦地记起,那不就是去神殿拜访神官长的那晚,神官长告诉她的东西吗?神官长说,命握在大公手上,在取回〈星星〉之前无法出面证实李察的清白。 (那么,这就是……?) 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凝视着。球体是很罕见,可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感觉不过是一般的宝石。 「这每一颗都是神官的生命,看得出来吗?」他用手指捏起一颗。 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球体有弹性,似乎很柔软。 「效命神殿之人在决定之时必须起誓,因为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某种能力,这种能力能够威胁一般人,为了不让他们用这种能力逞私欲,必须在他们身上加上枷锁,也就是把他们的生命移转到这个物体上管理。只要有这个制约,他们就不能为了自己使用超能力。」 蜜芮儿不解地凝视着球体,虽然大公说明了,可是她还是一头雾水。 「移转生命?怎么做?」 「那是神殿禁忌的秘密,我也很想知道,只可惜那个老头口风太紧了——不过,只要掌握了这个,神殿就等于握在我的手里。」 他说的是神官长吧,蜜芮儿在神殿跟他见面时他也说过因为是禁忌,希望她能遗忘。 「如果你难以置信,那我就做给你看。」 他用力压挤手中的〈星星〉,〈星星〉变形,最后噗滋地破了。 「这一刹间,神殿里这个〈星星〉的主人也丧命了。」 里面流出浓稠的液体。蜜芮儿茫然地望着,这时,大公又从盒子里捏捡出另一颗〈星星〉。 「这样就能要人命,神做出来的这个东西还真令人愉快。」他喃喃自语着,一边在手指上施加压力。 看到〈星星〉的形状再度变形,蜜芮儿不禁大叫: 「住手!」 大公突然回神似地抬头。他看到一脸苍白的蜜芮儿,倏地没了兴致,把〈星星〉放回盒里。他嘴里说着是生命,却当作东西看待。 (什么啊这个人……好可怕……!) 就算是开玩笑也太恶劣了,这样的行为再度让蜜芮儿寒气直冒。大公将盒子放在桌上,望了望香炉的情况,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 大概是添了药或香吧,香炉里冒出大量白烟,周围弥漫着有些刺鼻的甜腻香气,蜜芮儿不自觉颦眉。大公䝼了一眼她的表情,笑了。 「别讨厌我,我真的喜欢你。占卜表示,从亚德马利斯王国来的女孩会为西亚兰公国——我的未来带来改变。」 据说王宫里凡事都由占卜决定。因为占卜而改变人生的他,为什么还要重用占卜师呢?蜜芮儿诧异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跟亚德马利斯王国政治联姻呢?」 「也没有非要你不可的原因啊,刚开始,只要是亚德马利斯的公主谁我都无所谓,只是我从伯爵口中听说你,知道你跟我有相似之处,我才改变主意的。」 「相似之处?」 「都是双胞胎,都是被舍弃的那一方,不是吗?这不是跟我一样?」大公讲得很顺。 蜜芮儿理解他的意思后顿时瞠目结舌,他似乎自顾自地以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解释,自顾自地投注感情。 「我听说你被丢弃在民间养大,又因为大人的问题被带进王宫,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贵族千金,你真勇敢。」 「我才没有被丢弃,你不要讲这种奇怪的话。只不过是出生的地方不同罢了,我还是爸爸的女儿。」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讲出如此失礼的话!蜜芮儿强忍想要揍他的念头,只用强烈的眼神牢牢锁住他。蜜芮儿的气势让他有些意外,不久,他拢紧双眉说: 「我都承认你是王族的女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我不需要你奇怪的同情啦!) 正当蜜芮儿在内心咒骂他时,大公一脸无趣地喃喃自语,随即恢复情绪似地眺望窗外,「好吧,最重要的理由很简单,我要引出破坏我计划的人,让他永不能翻身。跟八年前一样,破坏我计划的总是那小子,他非死不可……」 「……啊?」 「我的弟弟,前王太子啊,他被我的演技骗到了,人已经回来了。」 蜜芮儿惊讶地抬头。他都讲得那么清楚了,不用明确说出名字她也知道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艾沙尔伯特殿下吗?」 一直彷佛自言自语的大公忽地勾起嘴角,望向蜜芮儿。 「要是我跟亚德马利斯王国成为姻亲,维持势力,那么对企图回归的艾沙尔伯特会很不利,他应该会在事情成定局前攻进这里来吧。我要利用这个机会逮捕他,有很多人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如果我在众人面前杀了他,不就毁了大家的指望?」 他拔起旁边的百合花瓣玩弄着,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笑着对蜜芮儿说: 「当然,我打算让你生下继承人,现在我还需要大国的援助——我的理由,你懂了吗?」 蜜芮儿愕然地看着片片花瓣从他的掌心纷飞落地。 (……换句话说,「新娘」是诱饵……?)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蜜芮儿而是李察。蜜芮儿不愿意李察遭遇危险,因此离开他身边,没想到反而会诱他步入危险。蜜芮儿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她不停转动脑筋,最后紧握拳头抬起头来说: 「你真那么做,我们之间的婚事就完了。我现在就回房间里去写信给国王陛下,把你的计划全部写上去。如果不想我那么做,就请打消捉拿艾沙尔伯特殿下的念头。」 大公十分讶异,「你为什么替他讲话?你认识他?」 「…………」 他似乎不知道蜜芮儿跟李察——艾沙尔伯特之间的关系,这点让蜜芮儿顿时有了气力。 「就算我没见过 他,我们也有关系啊,艾沙尔伯特殿下是我的堂哥,陛下的外甥,即使他现在下落不明,如果你想对他不利,陛下一定会生气,也许下一次就会为了对付你而进攻西亚兰哦。」 「那刚好,我也喜欢战争,我在南大陆时也常上战场,西大路无聊透顶了。」 「你确定。,不单单亚德马利斯,会与全同盟国为敌哦,这么一来你就没有胜算,绝对会输。被预言选中的人会满意这样的下场吗?」 听到蜜芮儿气势十足地这么说,大公沉默了,看来那句话至少让他的自尊心起了波动。忽地,水蓝色的眼眸里浮现警戒,「真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当然会生气啊,我是为了和平而远嫁过来,有义务阻止战争的发生,而且我的婚礼被利用在兄弟之争上,我很不舒服,我觉得我有抗议的权利。」蜜芮儿毅然地瞪着他说。 直到刚才为止蜜芮儿对他的印象是毛骨悚然、可怕,完全无法反驳,然而一扯上李察,那些恐惧全都消失了,因为她明白在这里只有她能保护李察,怎么样也要打消大公的念头。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深闺公主,你知道对我有意见代表什么意思吗?」 虽然威胁般的森冷语气让她不寒而栗,可是她还是不认输地牢牢锁住对方的眼睛,「说不会加害我的人是大公殿下你自己哦,我只是相信这一点而已。」 一阵沉默。四目纠结,僵持不下,只有时间不断流逝。结果最先开口的人是大公: 「——对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也投以同族之情,亚德马利斯公主可真善良,让我更加想要娶为妻子了。」 被大公以探究的目光凝视着,蜜芮儿感到冷风飕飕,但是仍旧直视着他,「我本来就是为此而来。」 「那么你调查宫殿的构造图做什么?在我看来是为了逃脱做准备。」 「我只是想快点记住这里的地形罢了。」 「那还真贴心啊。」他淡淡地笑了。 看来他早就知道蜜芮儿在调查逃亡路线,这让蜜芮儿虽然顶着一脸不知情的表情冷静应对,却也冒了一身冷汗。 「那就看在慈悲的公主面上,暂且不杀我弟弟了——我很想这么说,不过万一对方攻进来了,我也不能不应战,我想我是无法回应你的请求了。」 「……为什么你可以断言他会进攻呢?」 「这还用问,一定会来啊,他都已经来到跟前了嘛。其实由我主动出击也行,只是那么一来就没什么挑战性,太无趣了。」 蜜芮儿牢牢盯着大公,他说得似乎真的觉得很无趣。 (他果然知道李察在离宫,可是——) 他认为李察会在婚礼前进攻王宫,然而若是要实行佛瑞德向华特伯爵建议的计划,那就不可能。那个计划是新娘在结婚后遭到大公杀害,王太子趁这个机会返回王宫,所以李察应该会在婚礼后才进攻王宫。换句话说,大公并不知道这个计划—— (反过来想,只要我能阻止大公就能赢……!) 蜜芮儿如此确信,她紧握拳头压抑内心的兴奋。 「好,如果殿下真的攻进来了,到时候我不会阻止你,可是要是你在那之前对他出手,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会告诉陛下,我无法嫁给在婚礼前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的男人。」蜜芮儿只强调这一点。 大公扬起轻笑,「漂亮的眼睛,那样的眼神我很喜欢。」 (……非常轻蔑的眼神你也喜欢?) 他的眼光有问题吗?蜜芮儿叹息。她想快点回房间跟安洁莉卡说这件事,然后重新计划。只是急着离开也容易被怀疑,她必须假装没事地继续说下去—— 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公告诉她许多重大秘密,为什么呢? 「——刚才说的事都是没人知道的秘密吧?跟我说没关系吗?」 大公莞尔一笑,凝视着蜜芮儿,「不是说过了?我喜欢你,希望你能了解我啊。」 「……」 「而且,至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能把你留在房间里,不是吗?——反正哪天你就会忘了。」大公看着身旁的香炉说。 蜜芮儿也望向依旧散发着甜腻白烟的香炉。大公跟随从也同样闻着,应该不是有害的东西吧,只是突然有种缠绕全身的感觉,令她开始觉得在意。 「你跟华特伯爵说的相差很多,我听说你是一个单纯、静不下来的野丫头,其实你还满聪明的嘛。」 听到大公愉快地这么说,蜜芮儿生气了。每次见面时他都是一脸温柔,态度客气,没想到却在背后这么没礼貌地形容她。 「因为伯爵是个骗子。」蜜芮儿不自觉说话带刺。 大公点点头,「对,他是个骗子,还说什么要把你当人偶哦。」 「……人偶?」 「我不知道他要怎么做……可能会变成那样吧。」 瞄向站在角落待命的随从。看到他苍白的脸颊上还留着沭目惊心的红色血痕,蜜芮儿的内心重新涌起对大公的厌恶感,同时,她再度感觉晕眩,忍不住背过头去,「对不起,今天我想先告辞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话一出口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蜜芮儿头上的面纱。她一惊,连忙扭动身体,「你做什么!」 「你要遮脸遮到什么时候?几天后我们就要成为夫妻……」声音不自然地止住。 面纱突然被摘掉,蜜芮儿吓到了,随即她察觉头上变轻了,连忙伸手一摸。 (假发……不见了!) 长度到肩膀左右的假发掉了下来,跟面纱一起被大公抓在手里。也许是勾到什么亦或是戴得不够牢固,顺势一起脱落了。 「……男的?」 听到诧异的声音,蜜芮儿吃惊地抬头望过去。大公直勾勾地瞅着她,直到刚才为止的亲切全都烟消云散,眼眸里甚至浮现轻蔑的目光。 蜜芮儿下意识转身想逃,不过手腕立刻被抓住,而且还被以一股看起来无法想像的力道反折,整个人被压制在背后的墙壁上。 「好痛!」 「你也是冒牌的吗?」 他粗暴地压制她,并且抓住她的脸探头过来问。那股力道毫不含糊,用力到蜜芮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看到眼前的眼眸里呈露出凶残的目光,吓得全身颤抖。 蓦地,他的目光往下移,抓着她的脸的手放开就往她的胸前一抓,猛地往前拉。 会被脱衣服!蜜芮儿直觉这么想,惊声尖叫: 「不要——!不要碰我!我是女的!看到短头发就断定是男人,你的想法未免也太肤浅了吧!」 也许是被蜜芮儿的怒气震撼住了,大公停下动作,而蜜芮儿则赶紧利用这个机会调整呼吸。她不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对方还肯不肯礼遇她,然而她除了像平常一样拿自己的身分当挡箭牌之外,也别无他法。 「……我是如假包换的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蜜芮儿,你要是敢再碰我,我立刻就回亚德马利斯王国,我会去向国王陛下哭诉我在婚前受到这样的耻辱!」 大公蹙起眉头,再度伸手粗暴地抓住蜜芮儿的下颚,「想证明你的清白就把衣服脱掉,我要确认。」 太过分的要求了,但是蜜芮儿知道他可能真的会动手,内心十分恐惧,只不过此时若是露出胆怯之意,就只能让对方为所欲为了。 「好啊,脱就脱,可是不能在你面前,请叫侍女进来。」 「居然敢戴假发戏弄我,你还是要坚称自己是女人吗?」 「能不能不要只以西亚兰的常识来看这件事?你忘了我来自哪里吗?」 幸好过去的常识给了她帮助,只是 第五章 真相 某天早上,伊尔塞恩离宫里第五师团驻扎区的食堂里,团员们在早餐后的时间针对某个假说展开讨论。 议题是关于米歇尔,提出假说的人是艾力克斯。 「我后来想了很多,当初米歇尔的出现就很不自然吧?他穿着那么高级的衣服漂浮在河面上,还说失去记忆。我觉得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其实有很重要的原因呢?」 「原因?」其他人感到很讶异,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艾力克斯点头继续说: 「以下是我的假设。他穿那样的衣服,代表他的身分尊贵,这样的他会被河水冲下来,表示他遇到了紧急情况,后来他得知西亚兰骑士团的我们偶然救了他,在情急之下便假装失去记忆,因为他知道万一我们调查他,他会有危险。」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受不了艾大克斯的迂回,有人出声追问,其他人也倾身向前等候他接着说下去。 「还不懂吗?他才刚来这里没多久就很快地跟公主殿下交往密切,在公主殿下遭遇危险时还不顾自身的安全去救她哦,而且还是两次。后来又是王太子奋不顾身地冲进大火燃烧的房子里去救他……他们在神殿见面,王太子还背他,可见他们感情很好。换句话说——」 艾力克斯顿了顿,一脸紧张地继续说: 「会不会米歇尔——就是行踪不明的公子殿下?」 全场顿时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惊讶地瞠圆了双目,这时,还没从跟大哥分开的打击中站起来,因此没有加入人群的提欧猛地站起来,「喂,四眼田鸡,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以年龄来看,他比王太子殿下年轻,也就是说他可能是第五公子亚泽尔雷特或是第六公子菲利克斯其中一位……可是他跟第五公子长相不同,我猜他是第六公子,原来他还活着!」 喜好推理的艾力克斯生气十足地继续推论,而一旁不怎么爱动脑筋的骑士们则是严肃地面面相觎。 「第六公子若是还活着应该是几岁?十五吗?」 「米歇尔看起来也差不多那么大吧,个头那么小……」 「惨了,我每天叫那小子帮我洗衣服……」 「我也是……」 正当大伙因为自己过去的行径而惊慌失措时,只有提欧得意洋洋地说.. 「我早就察觉了,大哥不是简单人物。」 「少假了,你一句也没提过不是吗?」 「你这家伙!」 提欧一把抓住冷眼吐槽的艾力克斯。劳尔站在三芳听他们说话,满脸不耐地看着他们又要开始常常上演的争吵戏码。 「你们两个是白痴吗?到处都有可能看到行踪不明的公子现身吗?现实一点,要真说有关系,应该是跟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那位伯爵吧?」 「啊?伯爵……我记得是叫做伯恩哈德伯爵,对吧?据说跟王太子殿下是旧识……」 态度傲慢,容貌耀眼的美少年。他的个性似乎有些奇怪,很多人都曾目击他穿着睡衣冲到雪地上以及全身穿着虎皮衣的画面。 「你该不会要说米歇尔跟那位伯爵有关系吧?那个穿白虎皮衣的吗?」 「听说王太子流亡亚德马利斯王国之时,跟伯恩哈德公爵有往来,可能因此也认识了米歇尔吧。」 管他的,不关我的事。劳尔不感兴趣地追加了这句。这次出现新的假设,一群人再度你看我我看你。 「不论如何他也太厉害了吧?跟伯爵家有渊源。」 「是贵族呢,那个米歇尔……」 「哼,我早察觉大哥不是池中物,更别说他可以把那个地狱大魔王玩弄于股掌中——」提欧再度得意地说,蓦地他瞟到了窗外,霎然止住话,接着又惊又喜的大喊:「大哥!」 什么!所有人全部转头。还来不及确认,就见提欧嘴里叫着「大哥」,人直接冲出食堂,其余人也慌忙追上去。 一群人冲到外面时,一匹美丽的白马正好英姿飒爽地走到他们面前,白马上威风凛凛的少年更是让大家哑然地抬头仰望。 「那小子原来会骑马……」 刚入团时她让马暴走,差点踩到副团长的事情只是一时出错吗? 「天啊——超酷的——!」 少年在眼神发亮、兴奋不已的提欧面前动作优雅地下马。他身穿深蓝色的披风,头戴同色系的羽毛帽,下马后便解开挂在马背后方的行李,然后轻轻地亲吻白马的鼻子,「谢谢你,我的流星。」 「……」 完全不像米歇尔的行为举止让众人看傻了,这时他就像才刚察觉有一群人在看他似地转头。 看到他露出微笑,提欧感动地冲过去,而其他小弟慢了一步,也发出「哦哦哦」的呐喊声围上去。 「大哥!我好想你!」 「呃——你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我是你的大弟子提欧啊!」 「啊啊,原来是提欧啊,抱歉,能不能带我去见王太子?」 听到灿烂的笑容这么要求,提欧感动得泪流满面,很有气势地回答: 「没问题!」 「那么这个麻烦了。」 行李理所当然地塞给他,提欧「噢!」地一声,差点站不稳。 「重!把这么重的行李交给我……谢谢大哥!」 「呵呵,一点小事,不用在意。」 在感动到出现混乱的提欧跟其他小弟们的带领下,他笑着跟众人一声「再会」,便潇洒地步入里头。 ★ 一看到少年在罗迪恩的带领下步入公务室,李察惊讶地起身迎接,「佛瑞德?」 「嗨,好久不见,收到我的留言了吗?」 看到好朋友彷佛没事般地轻松挥手这么说,李察松了口气地叹道: 「你没事太好了——你的留言我收到了,古代魔法那件事是真的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调查了许多,这个,这就是华特伯爵违法的证据。」 佛瑞德解开行李的绳子摊开来,里面塞满了大量文件与书籍。 「我抄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所以来晚了。那些人我全抓起来了,可以吧?我把他们交给当地的领主,晚点你派人去押送回来,不过留在总部的那些人全都是下头的小喽罗就是了。」 来。佛瑞德递出地图。李察确认地点后,立刻向身旁的守卫下指令。 「还有,除此之外伯爵也做了许多坏事,擅自贩卖与西亚兰的特别商业交易权、卖掉王宫里的西亚兰国宝,以赝品偷天换日放回宝物殿。这些不法所得全进了伯爵的口袋,我想没收那些应该可以为国库带来一笔不少的收入吧?那个人,我以为他因为丧妹之痛已经病入膏肓,实在可怜,没想到他对世俗之事还有如此执念。真是的,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不解风情之人。」佛瑞德拢着浓眉说明,一一取出字据与文件。 李察接过来后,半愣住地查看。有这么多不法的证据,一定可以让华特伯爵失势,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集到这么多,真不愧是佛瑞德。 「好了,我得要赶紧回宫去才行,当时我无暇向尤西斯他们解释,他们一定很担心我,而且执行那个计划的时间也快到了——对了,我在附近遇到他就顺便把他带来了。」佛瑞德轻轻地朝后面拉扯。 他最后带来的是—— 「爱德亚德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被儿子半拉扯地带来的爱德亚德一脸苍白,似乎连话也讲不出来。李察接过他颤抖的手递过来的书信,那是盖着国王印监的书信。 「他在来这里的途中好像遇到很恐怖的事情,从刚才起就这副模样。」 「我听说西亚兰方面封锁了国界,该不会是因此……」 「……、……、……」 罗迪恩搂着他,让他在长沙发上坐下。他挥动颤抖的双手,目光失焦,偶尔还发出「呵呵……唔呵呵」的空洞笑声。 「哎呀呀,坏掉了。什么什么?……听说国界封锁了,没人愿意当使者,所以你就鼓起勇气自愿过来。嗯嗯。在国界跟西亚兰兵发生冲突,你拚命驱赶马车逃出来……一直到现在。原来如此。这样的大冒险难怪父亲大人你会吓破胆了。」佛瑞德将父亲的手语翻译出来,同时大表佩服地点点头。 爱德亚德是纯粹的大少爷出身,居然有勇气这么做,让李察也非常感动,不过佛瑞德似乎还有更在意的事情,他蓦地环顾房间内部。公务室里有李察、罗迪恩,以及—— 他发现公务桌旁一个铺着布的篮子,顿时笑意爬上了脸庞。 「法兰索瓦——嗨!」 『呃……罗嗦的出现了……』 「哇哈哈,我好想你——!」 只见佛瑞德挤眉弄眼地冲到人面狗面前,动作轻盈地将它抱起来,然后如同往常一样舞动着转圈圈。 「没想到你真的肯帮我!虽然你说『谁理你啊,蠢蛋』,让我有些担心,不过你果然……好狗!」 『吵死了啦,你这家伙不是被伯爵暗算了吗?怎么逃出来的啊?』 「我是勇者,没有不可能的事!美是正义,这是全世界的常识!」 『谁管你的世界里的什么鬼常识。』 正当佛瑞德笑个不停地抚摸着人面狗之时,门啪地被用力推开来。 「喂!现在蜜芮儿她人……」 冲进来的是威福利德。该说真不凑巧吗?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米歇尔回来了,一路冲过来,却看见正跟怪物愉快地嬉戏的佛瑞德,顿时瞠大了双眸。 「你是……佛瑞德列克?你这家伙!居然在我背后收集到这种怪物!帮我介绍这只……狗?」 『为什么用疑问句?还有,我不是狗!』 威福利德硬从佛瑞德手中把人面狗抢来,感叹道: 「天啊,太神奇了……怎么会这么丑!」 『喂,小心我吃掉你!』 佛瑞德收拾起心情,从蹙眉恐吓的人面狗与非常佩服地直盯着观察的王子身上拉回目光,开口询问道: 「对了,蜜芮儿人在哪里?太久没见到她了,我快要出现毒发症状了。」 李察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她不在这里,离开了。」 「离开?」 「关于这件事,我有话要跟你——还有爱德亚德大人说。」 看到那张脸严肃了起来,佛瑞德来回审视好友跟父亲。 「父亲大人现在大概无法听你说话,就跟我说吧——李奥德尔……现在应该叫你罗迪恩吧?抱歉,可以麻烦你带我父亲大人出去吗?随便你用什么方法。还有殿下也麻烦你了。」 「是。」 受到拜托的罗迪恩毫不迟疑地抓起爱德亚德的肩膀,然后带着正着迷于人面狗的威福利德迅速退出房间。 当两人独处后,李察开始说明蜜芮儿因为相信鲁道比克的谎言而回去亚德马利斯王国之事。佛瑞德一脸诧异地听着他说。 「没想到这种老掉牙的谎言还真的骗倒她,不过她会相信,肯自愿退出,换言之那丫头已经发现她喜欢你了。」 「不……这点很难说,她向来生活得自由自在,再者对我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否发展到那种地步了……我想她被我的言行举止吓到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是时机不对吧,在听到鲁道比克告诉她关于未婚妻的事情后,李察再怎么对她爱的告白,她想相信也无法相信,根本无法认真地思考接受他吧。只是一想到这里,李察对她就愈是怜惜与爱恋,很想把她追回来。他叹了口气,抬头说: 「佛瑞德,对不起,虽然是我自己提议的,但是我真的很抱歉,那个约定我无法遵守,我怎么也无法放弃蜜芮儿,我想带她来西亚兰。」 佛瑞德轻挑浓眉,「你的意思是?」 「……我想娶她,对不起。」 面对好朋友一脸坚决地这么告白,佛瑞德凝视着他一秒,然后笑了。 「她还没决定要选择你,你说这种话好吗?万一我全力阻挡,你怎么办?如同你喜欢蜜芮儿一样,我也深爱那丫头哦。」 老实说,听到把妹妹捧在手心上的他这么说,李察的内心很过意不去,而且他也不确定此时蜜芮儿会选择哪一边,甚至他还觉得情况对他不利,蜜芮儿很可能选择回家。只不过无论蜜芮儿如何选择,他的心意绝不改变,这也是事实。 「佛瑞德,我……要是蜜芮儿选择你……」 正当李察要重申自己的决心时,门再度敲也没敲就被推开来了。 「哥哥——爱蜜又被王子抛弃了——」 冲进来的是爱蜜安娜。她笔直冲向李察,悲伤地抱住他,「他说他现在最重视的是工作,不需要恋人,也没空理会小孩子——!」 「爱蜜,我现在很忙,待会再说……」 李察打断她的话,叹息着想要安抚她,只是她发现佛瑞德了,惊讶地说: 「哎呀,米歇尔?」 与她四目交接的佛瑞德脸上露出笑容,她很开心地冲过去,「你回来了吗?你跟哥哥和好了?那太好了,对不对?哥哥!——可是米歇尔,你不管跟华特伯爵的约会了吗?」 「……伯爵?」 听到李察发出锐利的声音反问,爱蜜安娜仰着头,匆忙地捣住嘴巴。佛瑞德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他立刻恢复笑容,很自然地执起少女的手,「这位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详细说明呢?」 「对不起,我真是的,不知道看情况……你说伯爵送信给你的事情不能告诉哥哥,因为会变成三角关系……」 「爱蜜,信是怎么一回事?」 「哥哥,你不要生米歇尔的气啦!米歇尔也很烦恼呢,对于已经有恋人的女性而言,收到男性的信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呢。」 「伯爵有信给蜜芮儿吗?什么时候?」 李察耐着性子再问,这时爱蜜安娜才终于回答他: 「就是那次火灾那天,不过我是在米歇尔醒来后才交给你的,对不对,米歇尔?」 也就是在离开离宫前。有这种事她不可能没来报告,因为她很努力想办忙收集情报,而她确实没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早就找上门来了吗?被他摆了一道了。」佛瑞德严肃地喃喃自语。 李察的脑海中闪过从这个事实推测出来的可能性,他顿时有股冒冷汗的感觉。 传来轻轻敲门声,门又开了。一脸慌张地走进来的是才刚离开的罗迪恩。 「少主,安洁莉卡求见。」 「安洁莉卡?」李察跟佛瑞德同时反问。 她人应该在王宫里才对,她不知道佛瑞德失踪的内幕,所以她会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出来,应该是有很紧急的事情。 安洁莉卡一边脱着披风,一边快步走进来,她身上还穿着侍女的衣服。她一看到佛瑞德,惊讶地瞠大了双眸,「佛瑞德列克大人!你平安无事吗?」 「抱歉,让你担心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听到佛瑞德的问话,她点点头,将视线移回主子身上,眼神闪闪发亮。 「少主——!好久没看到您了,哇啊,您愈来愈有气势了,不枉费我写观察日记,安洁莉卡好高兴。」 「怎么了?宫里有什么事吗?」李 察询问,制止她像往常那样跟他打招呼。 安洁莉卡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严肃地说: 「可不是那种云淡风轻的事呢,尤西斯应该已经先到了,您没听他说吗?」 「尤西斯?他也来了?」 他们两人是佛瑞德的左右手,既然他们都出来了,那么「新娘」馆应该空无一人了。 「我现在没时间详细解释,就长话短说了。其实,现在王宫里只剩下蜜芮儿小姐一个人在。她跟佛瑞德列克大人错身来到王宫,本人直接跟大公对决。两天后婚礼的新娘将会是真正的蜜芮儿小姐,少主!」 室内陷入寂静。 所有人都愣然地凝视着她。李察也哑口无言地望着安洁莉卡,最后一脸困惑地压着眼睛,然后抱着头说: 「我无法理解你说的话……大概是累了,安,你能不能说得让我明白一点?」 「少主,振作点!」 「不,我也听不太懂,安洁莉卡,能不能请你说仔细一点?」 担心地看着主子的安洁莉卡听到佛瑞德的催促,开始简单扼要地说明。佛瑞德失踪了,尤西斯很担心地在王宫里搜索,却阴错阳差地把蜜芮儿带回来之事:为了不让新娘失踪的事情曝光,蜜芮儿本人自愿担任新娘的角色之事;蜜芮儿跟大公交涉,以在结婚契约书上签名为条件换回宝剑箱的钥匙之事;现在因为大公的策略,她必须离开蜜芮儿身旁,于是急忙回来通报之事。 「华特伯爵似乎以少主及佛瑞德列克大人的人身安全威胁蜜芮儿小姐,小姐大概也多少明白自己被威胁,但是又不能不理会,所以才会只身前往王宫……」 「……你的意思是他拿我跟李察当筹码,把蜜芮儿叫进宫里去吗?」佛瑞德抚着下巴听着,接着蹙眉这么低喃。 一看到安洁莉卡点头,他恨恨地仰头,「那个腹黑男……」 「蜜芮儿小姐把钥匙托付给尤西斯大人,让他离开王宫。她打算想办法拿到蓝色宝石,然后跟我一起逃出来。我们为了不让华特伯爵跟大公接触,还把他抓起来监禁……」 「什么——抓住他了?怎么抓的?」 「蜜芮儿小姐用她的臂力……」 安洁莉卡这么回答目瞪口呆的佛瑞德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李察。 「这上面有蜜芮儿小姐调查到的所有情报,她要我把这封信送来给少主您。我无法放蜜芮儿小姐一个人在宫里,本来想托同志送来,没想到却遇到刺客袭击……那个人当然马上被我解决掉了,但是我心想大公已经对我下了格杀令,要是我再回到蜜芮儿小姐身旁可能会反倒害她深陷危机,因此我才赶紧离宫来通知少主您。」 「嗯,谢谢你来通知我们,差点就太晚了,对吗,李察?」 李察依旧沉默地阅读收到的信。 相信鲁道比克的未婚妻之说而决定退让的蜜芮儿,并没有回去亚德马利斯王国,却去了西亚兰的首都,在敌军设好陷阱之际,一脚踏入想要取她性命的敌营—— 当蜜芮儿说她不想待在让她恐惧的地方时,因为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李察也就毫无怀疑的相信了,心想这么勇敢的她遇到那种事当然也会觉得挫折。然而,实际上她非但没有觉得挫折,甚至还更加强了行动力。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背着她,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如果有看到她的表情,面对完全无法说谎的她,也许他就能看出她的本意了。 (被骗了……) 这一次又被骗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一迳地把搜查的范围放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方面,他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不仅在结婚契约书上签了名,还真的要跟大公结婚了。她不可能由衷想要那么做,那么就是打算要为李察牺牲吧。 (很像她会做的事情……非常像……) 大公的野心与秘密。全都是未知的情报,不仅李察,其他国家的君主应该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牺牲自己,大概到现在大家也还都不得而知吧。 就算是玩笑话,他也不想听到这样的事情,蜜芮儿居然即将成为那个男人的。 而且她现在还跟那个在别的层面上对她有兴趣的男人独处—— 「………………」 ——似乎听到……噗!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咦?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断掉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安洁莉卡歪着头疑惑地四处张望,佛瑞德也轻轻耸肩表示同意。 「……罗迪恩,今天几号了?」李察保持着手撑公务桌上、头低垂的姿势问。 回答他问题的不是罗迪恩,而是佛瑞德。 「十五号——现在开始准备,率领骑士团赶到公都最少也要三天,如果单人快马加鞭也许还能赶得上。」 婚礼将在十七号举行,很明显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是赶不及了。 「下次再见面时我可爱的妹妹已经成为人妻?开什么玩笑,让那种男人当我的妹婿我不如死了算了。真是的,要怎么才能阻止陷入爱恋的女孩子做傻事呢?」 佛瑞德一边叹息,一边将放下来的行李重新整理好。虽然他的口吻轻快,但眼眸里却丝毫不见笑意。 虽说运气真的很差,但是妹妹的紧急状态有一部分起因于他自己,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了。 万一来不及!李察的内心浮现不祥的预感让他有些失措,他握紧双拳抬头说: 「——我去阻止她。」 话刚落,他已经抓着披风跟帽子冲出公务室了。 ★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劳尔拿着副团长要求他做的调查报告来到师团长室门口,发现门口挤了一大群人,他蹙起眉头看着眼前的光景。原来是提欧跟他的保镳们,难怪看起来一股闷热的感觉。 「嘘——!请安静点,前辈。刚才罗迪恩急忙冲进去了,可能是米歇尔出事了。」 混在一群大块头男里面,耳朵贴着门听的艾力克斯举起食指,回头这么说。一早突然回来的米歇尔直接就去找王太子了,而应该跟他们在一起的罗迪恩开始采取行动,也难怪大家会臆测是否发生什么事了。 「对了,刚才有客人来找团长,那个人呢?」 「不清楚……嘘!」 听见罗迪恩的声音,一群人紧张地贴近门。 时间回到稍早前。 有一名自称尤西斯的男子来求见团长杰克,他带来了信跟钥匙,而杰克则是一脸严肃地沉默不语。 「请快点带我去见李察……不,是王太子殿下,这件事很紧急!」 尤西斯非常焦急的不断反覆重申,可是这边也有保护王太子的职责所在,无法轻易相信外人所言。 「蜜芮儿小姐出事了!你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他就会马上见我!他本人看到那把钥匙也会立刻明白的。」 「是啊,没错,这是宝剑箱的钥匙,这点没错,因为我也亲眼看过。」 「那就快!」 「可是这个应该是大公亲自保管着,八年前一对钥匙其中一支被偷走了,因此这一支他很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身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东西。」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蜜芮儿小姐要来的!」 他们的对话如同两条平行线,一直重复相同的话。这时出去外面看情况的副团长回来了,他是去确认尤西斯从王宫里带来的客人。 「——的确是妃子们没错。」 听到他的报告,杰克深呼吸,身体往椅背靠。原则上妃子是不能离开王宫,可是这次却是三个人一 起由一名陌生男子带来这种地方,看来王宫里应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啊尤西斯,我不知道这位叫做蜜芮儿的小姐为什么要你来找我,我当然知道她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爵千金……我是保护殿下的人,我不能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啊。」 「我听说她跟师团长阁下您有交情啊。」 「哦……?我不知道我跟她有交情啊,真奇怪,如果是曾见过面的小姐,我不可能忘记啊——」 杰克反覆看着侰,内心十分不解。这时,房间前方的门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地被破坏了。 坏掉的门被往旁边一丢,罗迪恩以突围的态势闯进来。他没空为自己的冒失表示歉意,直接凝视着团长说: 「团长,我们收到米歇尔大人困在王宫里的消息,请召集人员准备救援行动。」 杰克还在因为突然的破坏行为而哑口无言中,不过一听到他说的话,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 「他是在搞什么啊……要是被抓了,最快三天就会被处刑耶,期限是什么时候?」 「如果不能在十七号的婚礼前救出她,她就会成为大公的妃子。」 「……妃子?」 他不停眨着眼反问,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这还真是没听过的处刑方式。 罗迪恩面容严肃,口吻慎重地说: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米歇尔大人会隐身在骑士团里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她不是男性,她是女性,而且是身分高贵的千金大小姐。」 「…………你突然跑进来讲那什么话啊?连门都给我拆了……还没睡醒吗?」 正当杰克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反问时,这时后方的门被用力推开来,一群人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这你小子,少在这里乱讲话,我揍你哦!我大哥哪里像女人了!」 「就是啊,你这是妨碍名誉!」 「住口!你们这些家伙,我有客人在。」 杰克拢起眉头斥责闯进来的部下,不过没人理会。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迷上那小子了,可是那种无聊的妄想也别太过分了,米歇尔刚才不是回来了吗?不要说什么他在宫殿、是什么高贵的千金大小姐这种话了。」 最后走进来的劳尔很不高兴地这么放话,然而罗迪恩并不理会地继续说: 「那一位是米歇尔的双胞胎哥哥,之前在王宫里的是假扮妹妹的哥哥,后来因为敌人的阴谋打乱了计划,哥哥离开王宫,换妹妹也就是米歇尔进宫代替。」 一群人愣忡着,无法理解他的话。 罗迪恩接着说: 「米歇尔大人真正的名字叫做『蜜芮儿』——她正是即将在西亚兰宫殿里跟大公举行婚礼的蜜芮儿,伯恩哈德公爵千金。」 「什么……!」 对此最先有反应的是伊塞尔斯。相对于眉头拢得更紧的团长,他则是发出异于往常的尖锐声音说: 「蜜芮儿……你说米歇尔是公爵千金?」 「蜜芮儿小姐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就跟艾沙尔伯特殿下有交情,他们感情很好,这次殿下决定返回西亚兰,蜜芮儿也一心想帮助殿下,因此只身追着殿下的脚步来到西亚兰。后来因为命运的安排,她来到了第五师团,现在更因为殿下的关系而前往大公身边,牺牲自己答应政治联姻。」 杰克完全无法置信地望着罗迪恩,最后笑了出来,「喂喂,别开玩笑了,这是那个英雄故事的大纲啊?那么有男子气概的米歇尔怎么可能是那种纯情又勇敢的女性呢?」 「虽然她的身材是有些瘦弱,可是怎么看也是一个男人啊,再说,不可能有那种粗鲁又一点气质都没有的贵族千金嘛。」劳尔断言道。 艾力克斯也带着责难的眼神同意劳尔: 「他的确长得像女性,他本人也很在意,请不要再讲这种损坏他名誉的事情了!你想想米歇尔对女性丰满的胸部有多执着,那完全是一个身心健全的男人嘛。」 「就是啊,我曾经陪大哥沐浴,也看过他的裸体,完全没有女人的感觉呀,不可能有女人有那么厉害的铁拳啦。」 一群人各自主张各自的论调,对那件事完全不抱怀疑,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我看你是那个啦,相思病,而且病入膏肓。」 「就算米歇尔回国去了,你也不能这样啊。」 「罗迪恩,我想你的脑子要冷静冷静才行。」 「不如我介绍我老婆的朋友给你!」 最后这些人全都露出同情的目光,围着罗迪恩喋喋不休。这时,没坏的那道门被一把粗鲁地推了开来。 冲进来的是王太子。他理性,学问造诣佳,同时从火灾一事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兼具行动力与判断力的骑士,投效他的部下们对这样的他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是现在的他罕见地看起来很混乱,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 「啊啊,罗迪恩,你跟他们讲了吗?」 李察看到自己的随从在那里,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 「殿下,罗迪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讲很奇怪的话,说什么以前在这里的米歇尔是一名叫做蜜芮儿的公爵千金,讲一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梦话……」 「很抱歉瞒着你们,她的身分不能曝光,所以一直没向你们坦白……她看起来就像是纤弱的女性,我还以为你们早察觉,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王太子叹息着说。 看着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他终于发现大家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他不在意地继续说明: 「她是如假包换的伯恩哈德公爵干金,追着我来到西亚兰,后来阴错阳差隐身在这里,因为女性的身分有些不方便,所以她才伪装成男性——米歇尔这个名字当然也是假名。」 王太子讲的内容跟刚才罗迪恩讲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房间内再没声音响起。别说罗迪恩,王太子应该也不是会讲这种玩笑话的人。 「不是……殿下?我是有听说您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跟公爵阁下私交甚笃,可是……此外的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团长怎么也无法接受事实,僵着一张脸。 王太子并不在意,直接下指令: 「我先一步赶去王宫,我负责那边的指挥,威廉斯卿,请你按照计划好的战略负责这边的指挥,交给你了。」 「请等一下,李察……王太子殿下!」 被晾在一旁的尤西斯急忙插话,抓起放在公务桌上的钥匙递给李察。 「这是蜜芮儿小姐以签署结婚契约书为条件换回来的,她拜托我送来给你。」 王太子接了过来,好一阵子说不出话,只愣愣地瞅着。只要有这把钥匙,就能凑成一对钥匙,可以打开宝剑的箱子,也难怪李察会满心感慨。 不久他回过神来,恢复表情望着尤西斯,「我知道,刚才安向我报告过了,谢谢你。」 「什么——安洁莉卡也来了?那么现在在王宫里——」 「只剩蜜芮儿一个,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听到李察僵着表情,隐忍着这么说,尤西斯安抚地说: 「我可以理解你的怒气,可是蜜芮儿小姐只是一心想着你,这一点也请你放在心上。她说如果你知道她人在宫里,一定会闯进去,要求我不要告诉你……她还说她喜欢你。」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狼狈不堪而已。」 李察深深叹了口气,捣住脸不发一语,最后郁郁寡欢地抬头起来。 「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无论谁说什么,会有怎样的阻碍,我都不会放开她啊,我就这么不能让她信赖吗?因为我曾经抛下她,所以没了信用了吗?要我再讲多少 次,她才能明白我的爱意呢?如果有什么不满,拜托,直接跟我说。」 「呃、那个、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这些话跟我说我也没用啊。」 李察牢牢抓住尤西斯的双手,恳切地这么对他游说,害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不……我懂,是我没出息,所以她就算有不安、不满也说不出口,更别说依赖我了,因此她才会独自烦恼,最后离开我。她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后面……我不需要她那么做来保护我,我要她更重视自己一些,虽然她个性坚强,但是毕竟是个纤纤女子呀。」 「太近了!你的脸靠太近了,李察殿下!」 被带有某种魄力的表情不断逼近,尤西斯的脸都绿了,然而王太子这边却对他的制止声音完全充耳不闻。 「我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她非但没有讨厌我,反而总是为我着想,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这不是因为她喜欢我吗?明明喜欢我却要跟别的男人结婚,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我心爱的人被抓了,那丫头真以为我会因为怕死而乖乖放弃吗?」 「请冷静点!」 尤西斯拚命安抚在极近的距离下对他吐露爱慕之情的李察。看来李察说他感觉狼狈不堪这话真的不是虚假。 李察放手后,拨了拨刘海不发一语,最后深深吸了吸气,仰起头说: 「……我绝对会让她承认她喜欢我,我再也不顾虑任何事了。」 他斩钉截铁地这么宣布后便迈开脚步准备离开,蓦地他想起了一件事,回头对着大家说: 「我把她带回来之后,我会不顾一切娶她为妻,请大家先有心理准备。」 李察最后留下这句话后,随即快步离开。 室内寂静无声,看着一群人愣愣地不发一语,尤西斯知道他们总算理解自己说的话了。 「我刚才不是一直说吗?我是蜜芮儿小姐的使者,从王宫里来的啊!」 杰克缓缓低头望着手中的书信。 难怪这笔迹似曾相识,若是不认识的人,在礼貌上应该会称呼他「第五师团长」或是「威廉斯将军」等正式名称,可是这封信却很亲切地称呼他「团长」—— 「…………咦?」 看起来像在谈恋爱的两人;似乎很迷恋米歇尔的王太子与总是很在乎王太子的米歇尔;坦白她跟伯恩哈德伯爵有渊源之事;那天早上她满脸困扰地告诉自己想要潜入王宫,希望自己能帮忙之事。 「殿下的情人……妻子……呃?换句话说是什么意思?米歇尔……是什么?」艾力克斯一片混乱地喃喃自语。 罗迪恩很认真地点头,「她是即将成为下一任大公妃殿下的人。」 「…………」 「…………」 「…………」 ——师团长室传出哀号与惨叫声。 需要以道理思考事物的两名书记官似乎理解事情的速度较快。 「骗人!我不相信有女孩子对女性的胸部那么执着!」艾力克斯大声疾呼,握紧拳头敲打着团长的公务桌。 劳尔铁青着一张脸,瞪大眼睛,「不会吧,她是女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女的!」 「一开始就是。」罗迪恩冷静地回答。 艾力克斯紧追不舍地靠过来,「我们组成的同盟怎么办?我以为终于遇见同伴,可以互相了解女颜的困扰,原来搞错了吗?」 「她是如假包换的女性。」 「那女颜同盟呢?」 「一开始就有问题吧。」 喀!艾力克斯当场腿软,跪了下去。是女人当然长得像女生,得知如此残酷的现实,他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大公妃……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操那种身分的人吗?」 「我想殿下当然也耳闻此事了。」听到劳尔愕然自问,罗迪恩毫无恶意地这么说。 啪!劳尔手上的文件掉了,「哈哈……完蛋了,我的人生……」 降级、降职、流放等名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苦笑着步伐蹒跚。看来似乎承受不住事实。 提欧到现在还在状况外,他拧着眉头望着两人,「我不懂,大哥是女人?那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想想你闯进浴室时的情况。」 「啊?大哥洗澡现场……?」 提欧狐疑地瞪着罗迪恩,脑海里回想了好一阵子,最后无言地当场昏倒。他的保镳们眼眶含泪地包围着他。 「啊啊,少爷!」 「你看见了吗?真的看见了吗?」 「他下意识认为自己没看见啦,因为少爷是绅士。」 是因为注意力散漫的关系吧。伊塞尔斯心想,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此刻内心混乱的人不只他们。 「哈哈哈……冷、冷静点,各位。」 「团长也请冷静。」 杰克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握,虽然颤抖着仍试图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从容,可是他终于忍不住了,碰地用拳头敲打桌面,「——伊塞尔斯,为什么你不惊讶?」 「我很惊讶啊,没想到她是公爵家的女儿……我怎么猜也猜不到那里去。」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她是女人的事情!你……你早察觉了?」杰克诧异地瞪大眼睛。 伊塞尔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 「什……什么时候!」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明明是女性却坚持自己是男人,所以我觉得她很可疑。」 杰克摇摇晃晃地往椅子坐下。的确,如果一开始就假设她是女性,那么回想起来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也就都能解释了——可是。 「不不不,等等哦,如果是女的,怎么会这么自然……跟男性集团生活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突兀、敢跟贼人格斗、挥动木刀、参加决斗,这些都不是女性可能会做的事情不是吗?」 「我所了解的女性形象是那样没错,只能说那个人是特别规格吧。」 「等等,我搞混了。一般那种年纪的女孩子不是会那样吗?『虫虫好可怕喔』、『比汤匙重的东西我拿不动』、『每天都请人家吃饭,人家最爱杰克哥哥了』,这样的感觉不是吗?讲话软绵绵、甜腻腻、爱撒娇,不是吗!」 「……你每次都是这样被骗的啊。」 伊塞尔斯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很多都有合理的解释了 一旁的杰克抱着头试图平息这一团混乱,只是到最后还是无法冷静,于是啪地抬头,开始乱发脾气。 「伊塞尔斯!你该不会在背后窃笑我一点都没察觉吧!」 「我不是那么阴险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伊塞尔斯叹息,瞟了眼室内的惨状。 「因为我知道会出现这种惨状,而且当初我想知道她伪装成男人混进来的目的,因此想在暴露出她女性的身分之前暂且先放长线钓大鱼。后来我观察了队上,没有人察觉异状,米歇尔也没把她女性的身分拿来当武器,于是我判断先别追究她性别的问题,只注意她是不是奸细的问题就好——我最初还以为团长在开我玩笑,捉弄我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会看不出来。」 看到伊塞尔斯一脸受不了的眼神,杰克茫然地喃喃自语: 「不会吧,我丝毫没察觉……」 「你就是这么迟钝,未婚妻才会跑掉的吧?」 「不准提那件事!」 杰克捣住耳朵大叫,最后无力地撑着桌子,垂头丧气。活了三十年,他第一次觉得站起来会晕眩。 他双手抱着头呻吟着,「我被骗了……她真是个恶女!魔女!」 「我觉得没察觉的人才是有问 题。」 「因为她看起来太自然了啊!为什么会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呢……」 杰克才刚抬起头来想反驳,怱地,「啊」地一声捣住嘴角,「更重要的是我是不是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我跟她决斗,弄得她全身是伤、让她去大火燃烧的现场、最后不但将她送进大公所在的王宫里,还隐瞒殿下……」 而且这些行动的结果,使他对他——不,是对她产生了男人间的真挚友情。 「我怎么会对未来的大公妃殿下做出那些事……身为骑士,我想我只能切腹谢罪……不是,为什么那么有男子气概的人是女的?犯规!我怎么可能知道!太过分了!欺负我没有看女人的眼光啦!」 「…………」 「…………我可以哭吧?」 看到团长的眼眶泛泪,伊塞尔斯只能无言地闭上眼睛点头。 彷佛跟追着王太子出去的罗迪恩换手一样,接着有一群人气势十足地走进来。 「杰克啊!我听说殿下要去拯救他挚爱的情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站在意气高扬的猛将们最前头的人,就是杰克的父亲,别名屠熊英雄的威廉斯将军。他的身材高大,比熊更像一头熊,满脸胡须让人心生畏惧。他一踏入师团长室便十分困惑地环顾室内。 「这是怎么回事?要办丧事吗?」 室内的男人们因为各自的情况都在精神面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因此弥漫着一股沉痛的气氛,彷佛随时会听到丧钟声传来。 在房间角落,面墙抱膝的黑发少年:甸甸在地板上,垂头丧气一动也不动的银发男;翻白眼倒地不起的红发少年,以及围在他身旁,不断抽吸着鼻子的壮硕男们—— 将军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公务桌前,双手覆盖着脸,不禁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应该很快就能振作起来,请给他一点时间。」 「……又被女人甩了吗?」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唯独一人置身事外的副团长叹气地点头。 ★ 完全不知道自己严重打击到离宫里的几个大男人,独自留在王宫里的蜜芮儿内心虽然不安,但是仍振作精神对抗大公。 安洁莉卡说要去拜托同伴送信给李察却一去不回。为了谨慎起见,蜜芮儿耐心等到天亮,可是她依旧没回来。蜜芮儿害怕她会出事,原来想不顾一切从窗子爬出去找人,这时刚好梅斯福特侯爵送来她平安离开王宫的消息。安洁莉卡似乎曾去拜托侯爵传话。 (太好了,希望她能平安抵达离宫。) 蜜芮儿带着半放心半担忧的心情低头凝视着收到的小纸条,上面是安洁莉卡悄悄调查的逃亡路线。 婚礼即将在后天举行。明天会有僧侣们聚集在宫殿里的大圣堂,后天从早开始身为新娘的蜜芮儿就必须前往塔最顶端的小圣堂祈福。 (如果要逃,就只剩今晚或是典礼结束后的机会了……) 如果大公要拿跟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女儿结婚这个诱饵,企图引诱李察上钩,那么只要身为新娘的她逃离这里不就好了?她也曾这么想过,但是若要进行李察他们的计划,她就必须以「婚礼后被杀害」的角色身分留在这里。 婚礼成立后,李察总也是会知道,如果他知道蜜芮儿跟仇敌结婚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蜜芮儿的脑海中浮现他受伤的表情,心痛不已,然而她硬是甩开了那些念头。 (……可是,那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了,现在再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这个角色只有我能胜任……而且,也不是真要我死啊。) 比起李察可能被杀的恐惧,她什么都能忍受。只是虽然这么想,内心还是会不安,她悄悄从窗户往下眺望。三楼的高度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她看到下面有禁卫兵严密看守着,当然,寝室门外也是一样。 (对了,伯爵那间房间的外面呢?也许那边的警备比较松散。) 蜜芮儿忽然想到,轻轻地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只是不管她怎么敲,房内都没有反应。 在睡觉吗?蜜芮儿内心狐疑,拿着铁棒当武器打开门。房内点着灯,可是——奇怪的是,不见伯爵的踪影。 (咦……他人呢?) 房内没有地方可躲藏,窗户也从内侧关闭,最重要的是他的脚上套着沉重的脚镣,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蜜芮儿愣在原地好一阵子,终于她察觉情况不妙,连忙退出小房间,把门锁上,顺便将桌椅之类的东西全都推到门前挡住。 (伯爵消失了,大公监视我……) 她想起大公对她说「别以为你逃得了哦」时的事情,一阵寒颤闪过。 她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拚命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思考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然而愈是想这么做,内心就愈是不安。最后她放弃动脑筋,决定将思绪转回眼前的问题。 整理好挂着的新娘礼服是以纯白的洋装为主,胸口及袖口则有淡蓝色的蕾丝、蝴蝶结做装饰,如同羽毛般轻盈的双色衬底蓬松地重叠着,此外还镶上了宝石与珍珠,随着光线的照射会闪闪发亮。 (就算只是装装样子,这让我穿也太浪费了……) 这宝石一颗多少钱?她忍不住用很庶民的眼光去看。 她搬来镜子,拿着婚纱在镜子前比试。在灯光不足的昏暗房间内,看起来有种奇妙的感觉。 (果然对我而言似乎太成熟了些……不过,如果是李察应该会赞美我吧。) 平常对话时他就常常若无其事地说出肉麻的话,反而很难想像从他的嘴里吐出贬低的话。 如果要她穿,她希望能穿给会赞美她的人看,只是这种念头算是奢侈的烦恼吧。 咕噜。肚子发出声音,蜜芮儿连忙用手压住。负责准备食物的安洁莉卡离开了,她又拒绝宫里替她准备的所有食物,现在能吃的东西就只剩下少许的面包跟饼干,要是一口气全吃了,之后会很难熬,因此她只能限制自己的食量。 (……睡觉吧。) 感觉好像很多事情都让她觉得难受,蜜芮儿叹了口气,躺上床睡觉。 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在暖和的阳光中,蜜芮儿打起瞌睡。她以依靠着什么的姿势趴着睡觉。 这时,旁边有人轻摇她的肩膀。 「蜜芮儿。」有人叫她。 她觉得很烦,继续睡不想理会。这时声音的主人再度开口: 「起来了,会迟到喔。」 「唉唷……很吵耶……是谁啦。」 ★ 「是我。」 蜜芮儿惊讶地睁开眼睛,一看,蹲在旁边探头望着她的人是李察。她察觉这一点,连忙起身,李察则是温柔地笑望着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来接你啊。」 「接我?」 他拉起她的手站起来,笑着亲吻她的手,「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你忘了吗?」 「什么……?」 蜜芮儿惊讶地环顾四周,陌生的庭园,她正坐在凉亭的长椅子上。庭园的另一头有一间纯白色的教堂,而她眼前的李察除了一身礼服之外,还跟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拉着长披风的下摆。 这时她终于察觉自己在作梦。睡前看了婚纱又想起他,所以才会作这样的梦。 李察拉起蜜芮儿,笑着对她说: 「很适合你,非常漂亮。」 「呃……谢、谢谢。」 蜜芮儿觉得可耻,没想到自己马上就作这种梦,还真是单纯,但是听到他真的说出自己想听的台词,还是不自觉地红了双颊 。 「我说的是实话,你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新娘。」 「呃……那太离谱了啦,怎么可能……」 「今天在你面前,连这座蔷薇园的花朵都逊色了,能跟这么漂亮的你结婚,我真是幸运。」 「你……喝醉了吗?」 蜜芮儿惊讶地仰头,就见他正愉快地笑着。看到他开心的笑容,不知不觉蜜芮儿也露出了微笑。现在的她,脸上一定跟他一样满是笑意。 他们穿过庭园,走进白色礼堂,礼堂内没人,空空荡荡。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吗?蜜芮儿才刚这么心想,蓦地,李察放开了她的手。 「我先过去等你。」 李察这么说后,便独自踏上铺着红色地毯的走道,一路走到祭坛前才停下脚步。 他回头,扬起嘴角,「来,蜜芮儿。」 看到他对自己伸出手,蜜芮儿才怯生生地踏出脚步。 (咦?我要一个人走过去吗?我不知道婚礼该怎么举行。) 至少跟在大公婚礼前女官教导她的方式不同,所以这是她尽全力展现贫乏知识的幻想吗? 她追上李察,一握住他的手,就被他用力拉过去。祭坛前放着一本册子,蜜芮儿才刚觉得很眼熟,李察就已经翻开来了。 「在这里盖上你的拇指印,我们就是夫妻了。」 「啊……这是……」 里面夹着是跟大公交换的结婚契约书,上面已经签好蜜芮儿的名字,而旁边的名字是—— 「——蜜芮儿!」 背后突然传来叫声,蜜芮儿惊讶地回头。 推开教堂的门冲进来的人是李察。他颤抖着双肩喘着气,身上穿的是跟平常一样的衣服。 「咦?为什么……」 他明明站在她身旁牵着她的手啊。蜜芮儿摸不着头绪地仰头,对方微笑着说: 「成为你丈夫的人是我,对吗?」 旁边的人服装跟刚才一样,可是人已经变成大公。蜜芮儿急忙要甩开他的手,可是他却以很恐怖的力道抓住蜜芮儿,「我说过绝对不会放你走。」 发色跟眼睛的颜色都跟李察不一样,曾以为有些相似的五官现在看起来也完全不像。蜜芮儿觉得毛骨悚然,拚命扭动想逃。 「放开我!——李察,救我!」 真正的李察朝着这头飞奔过来。红色地毯变得好长,比起刚才蜜芮儿走的时候明显长许多。 「手给我!」李察着急地呐喊着。 就像那场火灾时一样。蜜芮儿心想,也用尽全力伸长手。她想跑过去,可是脚下突然摇晃了起来,她差点跌倒。 「你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就好!」 距离慢慢缩短——只差一点点就能触摸到指尖。快要抓住又无法抓住,蜜芮儿焦急到快哭了,这时李察大叫: 「我一定会去救你!」 然而,就在她以为总算抓到的那一瞬间,周围突然被白色的光芒包围,什么都看不到了。 从梦中惊醒,蜜芮儿发现自己身在寝室。 因为点着灯睡觉,所以房间里显得微亮。蜜芮儿躺在床上,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 (……我叫他救我,明明是我要来帮助他不是吗?我在犯什么糊涂啊。) 蜜芮儿虽然这么心想,但是她知道她在逞强。明明在梦中非常高兴看到李察来救她,为什么心头想的却这么不坦率呢? 不仅在梦中,更想在现实生活中见到真实的李察。蜜芮儿由衷心想。 她决定下次如果再见,这次一定要老实坦承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要逞强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了—— 蜜芮儿擦拭着汗水与渗出来的泪水,忽地,她拧起眉心。 (……咦?这个味道……) 睡着前应该没有啊,这个香甜的气味,好似呛鼻的花香—— 在她回想起自己曾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味道的那一刹那,她跳起来回头问: 「……谁!」 她与俯瞰着她的人四目相接的同时,她反射性地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 枕头边的床头桌旁——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人是大公。 各种混乱与恐惧让蜜芮儿惊慌失措,好一阵子发不出声音来。她喘息着调整气息,好不容易才发出颤抖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公看似很满意她的反应,脸上浮现带点恶意的笑容答道: 「我来看我妻子睡觉的模样,不行吗?」 「什么……?」 「我顺道帮你点了香,我看你好像作恶梦。」 一看,桌子上放着类似香炉的东西,还有细长白烟袅袅升起。蜜芮儿在搞清楚状况的同时,对大公的理由也非常生气,不禁出声怒吼: 「想点香在自己房间里点不就好了!这个时间闯进来,太不懂礼貌了!」 蜜芮儿试着寻找武器,可是铁棒并没有放在原本的位置。察觉这一点,她气得紧咬下唇。 如果大声呼救,在会客厅的侍女们也许会去通知外头的卫兵。她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随即打消,因为他们不可能没看见大公走进来这里,知道却放他进来,谁叫他是这座王宫里最伟大的人,他的一个命令,做什么都行。 「我忘了一个咒语,刚才想起来了,所以过来一趟。」 「咒语……?」 那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如果有事找我,白天再来!正当蜜芮儿打算这么说时,大公轻轻地转了个方向。蜜芮儿彷佛被推挤般地往后退了一步。 「前几天我看到你的反应,我突然想到,你应该知道我被寄养在神殿的原因。」 应该是指他要摸她的手,她慌张地挥掉那件事吧。因为秘密被发现,他要来封口吗?蜜芮儿察觉这一点,吓得冷汗直流。 「……那又如何?」 「我想你应该误会了,所以打算告诉你实话——其实我并没有超能力。」 「……什么?」 蜜芮儿瞠大了眼眸。告诉她的人是从李察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杰克,而李察则是直接从神官长口中听到,情报不可能有错。 「我只是个普通人,很小的时候似乎有那种能力,不过现在完全没有。」 「怎么会……可是……」 他就是因为有读取人心的能力,所以才能在西亚兰王宫里掌大权,不是吗?至少蜜芮儿从杰克口中是这么听说的。 「只要稍微训练,就能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就算没有超能力,要操纵人心依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呀,读心术啦魔药啦,能使用的道具比比皆是。」 「可是,那你为什么会被送进神殿……」 「大概刚好没别的地方可去吧——别把我跟那些怪物混为一谈。」 「怪物……」 他冷淡地望着蜜芮儿,语带嘲讽说道:「是怪物啊,那些人是变种人,异于常人。」 「你这样说太过分了!」 对于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蜜芮儿而言,她不知道世间人怎么看待拥有超能力的人,她充其量只能想像,可是她认识希斯跟神官长,因此大公的讲法让她很气愤。 看到蜜芮儿向他投以责难的目光,大公不屑地说: 「那些人是很难理解,不过我在那里学到的东西却很实用,我知道很多药草的知识,也拿到了种子,那段日子实在非常有意义。」 他一步步逼近,已经抵在墙边的蜜芮儿不自觉尖叫,「你别靠近!」 「很抱歉,即使是名门王族的女儿也不能命令我。」 大公似乎很享受蜜芮儿的畏惧,蓦地,他将 目光移向烟雾袅袅升起的香炉。 「你知道吗?有一种魔药可以让人听话,只要花时间让她吸入体内,然后下暗号即可,算是一种催眠术,我也常常使用……」 他轻轻吹动香甜的烟雾,拉回视线。 「我想差不多该生效了。」 「……?」 蜜芮儿下意识捣住嘴巴。他为什么会专程来这间房间焚香?这个香气跟之前在他房间闻到的一样,那时候他确实是说「点药」,现在又说在神殿学习到药草—— (什么?这也是某种药吗?) 蜜芮儿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的随从、眼睛没有笑意的大臣们,该不会他们也被药物控制了吗? 看到蜜芮儿的惊慌,大公迅速锁住她的目光,彷佛落井下石般地说: 「——『李察』。」 蜜芮儿惊讶地畏缩了一下。她以为大公不知道李察跟艾沙尔伯特是同一个人,难道是她搞错了吗? 「你以为是我读取到你的心思?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就在刚才,说梦话。」 他无趣地说,缓缓逼近。 「他似乎长得跟我很像,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直盯着我好像在观察什么,伴随着巨大的恐惧与些许的亲切,以及——怀念般的恋情。」 「……」 「你好像喜欢他。」 他牢牢盯着蜜芮儿的眼睛,以淡淡的口吻这么说,彷佛想要将蜜芮儿逼入绝境。这就是他「读取对方心思的技巧」吗?至少蜜芮儿陷入了被窥探心思的毛骨悚然中。 「就要跟我结婚了,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一定很痛苦吧?我来帮你忘掉他。」 大公不知道何时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东西,看似一本书——很陌生,不是这个房间里原本的东西。 「这里面有重石,因为这间房间的构造,所以当它掉在地上时会发出低沉的重音,那就是暗号,直到你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为止,你不会再想起那个叫做李察的男子,而且……你应该不会有机会听到第二次这个声音。」 他得意地说,彷佛魔术师在炫技一般。 「这种香有控制人的记忆的功用,之前我已经让你吸了很多,应该可以完全支配你了……」 他会那么干脆就告诉蜜芮儿不为人知的秘密,应该是为了吸引蜜芮儿注意的关系——蜜芮儿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了让她在那期间吸收药物,也懂了一开始他说咒语的意思了。 「不……我不想忘。」蜜芮儿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里充满着颤抖。 李察的声音与笑容、他曾露出的各种表情、靠近他时间到的甜甜香气、温柔的语言——彷佛走马灯般地一一浮现。 看到蜜芮儿整个人僵住,大公笑了 「再见了——蜜芮儿。」 最后听到的声音奇妙地跟李察的声音很像。 看到大公高举的手缓缓落下,蜜芮儿发出悲鸣声,「不要!」 ——碰!超乎想像的重低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蜜芮儿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 澄净的夜空中,星星在眨眼。 顺着月光,李察独自骑着马飞奔在往南的街道上。 他后来冷静了下来,准备了一些东西后在午后从离宫出发。让马以最快速度奔驰,大约一个昼夜就能抵达。 之后有许多事情待办。这回的情况跟冲入离宫救火的那夜或是解放神殿不同,这次将会是真正的决战。 一对钥匙已经齐全,李察打开了宝剑的箱子,他一辈子不会忘记当他看到彷佛沉睡般横放着的那把剑时的感动,还有心底涌现的那股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献给带给他这种感动的那个人的想法。 ——来得及吗? 现实中的自己忽然想用这种消极的想法削减自己的气力。每次为了挥去那个念头,他总会再度下定另一种决心: ——我一定会来得及。 他太习惯放弃,已经变成一种理所当然,而蜜芮儿是他除了已经被决定好的人生之外,唯一执着的人。现在的他已经懂了,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时的他是个胆小鬼,想要像过去放弃其他事物一样放弃蜜芮儿。明明根本做不到,也不知在发什么疯。 其实他非常想要蜜芮儿。告诉他那是理智无法解释的感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蜜芮儿。 因此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李察快马加鞭,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一路前往被囚禁的恋人与仇敌所在的公都——睽别八年的祖国。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感谢您阅读值得纪念的第十集《替身伯爵的告白》(注:中文版为第九集) 如同书名,内容里有许多人告白了秘密与计谋,不管是哪一桩告白,都是我之前就埋下的伏笔,这集终于可以写出来,我现在觉得好轻松……不过,被悲伤击垮的人在下一集出版之前是否能重新站起来呢?我很担心。 我觉得很可惜的是只有刚开始出现的她。在清一色都是男子,感觉很苦闷的西亚兰篇里,女孩子是很珍贵的角色,我很想多写一些她跟蜜芮儿相处的情景。帅气的男性角色很棒,可是我觉得写女孩子间的事情也很有趣。 对了,关于蜜芮儿自制、拿来当武器的铁棒,并不是像传说故事里会出现的那种妖怪拿的、有刺刺的铁棒。她还是一样,是个很适合危险物品的女主角,不禁让我怀疑她真的是少女小说的主角吗? 讲到少女,公司举办的「主角寄明信片给你」活动有许多人报名,我也看了其中几个见,当中有一点让我很惊讶。 很多人写了「我虽然不是少女却很喜欢看」这样的评语,这真的很让我意外。(注:以上为日本情报) 怎么讲这种话呢……少女心没有年龄跟性别的限制! 只要读者们能稍微感觉到被主角那一对情侣,或是其他情侣甚至是个人刺激到少女心,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了。我会一直创作让各位读者的少女心引起共鸣的东西,今后也请继续支持我……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从双胞胎齐聚的封面到令人怀念的旧友,以及初登场者交替出现的本文插图都非常棒,再次谢谢您的创作! 责编大人,虽然每次我都会吓唬你说「这次真的会来不及交稿」,让你很担心,可是这次真的给你添了最大级数的担心与困扰,真的非常对不起……。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走到这里真的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不过西亚兰篇即将在下一集进入尾声,请大家继续守护蜜芮儿跟李察到最后的最后。期盼下集还能再聚首,再会!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感谢您阅读值得纪念的第十集《替身伯爵的告白》(注:中文版为第九集) 如同书名,内容里有许多人告白了秘密与计谋,不管是哪一桩告白,都是我之前就埋下的伏笔,这集终于可以写出来,我现在觉得好轻松……不过,被悲伤击垮的人在下一集出版之前是否能重新站起来呢?我很担心。 我觉得很可惜的是只有刚开始出现的她。在清一色都是男子,感觉很苦闷的西亚兰篇里,女孩子是很珍贵的角色,我很想多写一些她跟蜜芮儿相处的情景。帅气的男性角色很棒,可是我觉得写女孩子间的事情也很有趣。 对了,关于蜜芮儿自制、拿来当武器的铁棒,并不是像传说故事里会出现的那种妖怪拿的、有刺刺的铁棒。她还是一样,是个很适合危险物品的女主角,不禁让我怀疑她真的是少女小说的主角吗? 讲到少女,公司举办的「主角寄明信片给你」活动有许多人报名,我也看了其中几个见,当中有一点让我很惊讶。 很多人写了「我虽然不是少女却很喜欢看」这样的评语,这真的很让我意外。(注:以上为日本情报) 怎么讲这种话呢……少女心没有年龄跟性别的限制! 只要读者们能稍微感觉到被主角那一对情侣,或是其他情侣甚至是个人刺激到少女心,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了。我会一直创作让各位读者的少女心引起共鸣的东西,今后也请继续支持我……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从双胞胎齐聚的封面到令人怀念的旧友,以及初登场者交替出现的本文插图都非常棒,再次谢谢您的创作! 责编大人,虽然每次我都会吓唬你说「这次真的会来不及交稿」,让你很担心,可是这次真的给你添了最大级数的担心与困扰,真的非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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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书名,内容里有许多人告白了秘密与计谋,不管是哪一桩告白,都是我之前就埋下的伏笔,这集终于可以写出来,我现在觉得好轻松……不过,被悲伤击垮的人在下一集出版之前是否能重新站起来呢?我很担心。 我觉得很可惜的是只有刚开始出现的她。在清一色都是男子,感觉很苦闷的西亚兰篇里,女孩子是很珍贵的角色,我很想多写一些她跟蜜芮儿相处的情景。帅气的男性角色很棒,可是我觉得写女孩子间的事情也很有趣。 对了,关于蜜芮儿自制、拿来当武器的铁棒,并不是像传说故事里会出现的那种妖怪拿的、有刺刺的铁棒。她还是一样,是个很适合危险物品的女主角,不禁让我怀疑她真的是少女小说的主角吗? 讲到少女,公司举办的「主角寄明信片给你」活动有许多人报名,我也看了其中几个见,当中有一点让我很惊讶。 很多人写了「我虽然不是少女却很喜欢看」这样的评语,这真的很让我意外。(注:以上为日本情报) 怎么讲这种话呢……少女心没有年龄跟性别的限制! 只要读者们能稍微感觉到被主角那一对情侣,或是其他情侣甚至是个人刺激到少女心,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了。我会一直创作让各位读者的少女心引起共鸣的东西,今后也请继续支持我……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从双胞胎齐聚的封面到令人怀念的旧友,以及初登场者交替出现的本文插图都非常棒,再次谢谢您的创作! 责编大人,虽然每次我都会吓唬你说「这次真的会来不及交稿」,让你很担心,可是这次真的给你添了最大级数的担心与困扰,真的非常对不起……。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走到这里真的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不过西亚兰篇即将在下一集进入尾声,请大家继续守护蜜芮儿跟李察到最后的最后。期盼下集还能再聚首,再会! 清家未森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感谢您阅读值得纪念的第十集《替身伯爵的告白》(注:中文版为第九集) 如同书名,内容里有许多人告白了秘密与计谋,不管是哪一桩告白,都是我之前就埋下的伏笔,这集终于可以写出来,我现在觉得好轻松……不过,被悲伤击垮的人在下一集出版之前是否能重新站起来呢?我很担心。 我觉得很可惜的是只有刚开始出现的她。在清一色都是男子,感觉很苦闷的西亚兰篇里,女孩子是很珍贵的角色,我很想多写一些她跟蜜芮儿相处的情景。帅气的男性角色很棒,可是我觉得写女孩子间的事情也很有趣。 对了,关于蜜芮儿自制、拿来当武器的铁棒,并不是像传说故事里会出现的那种妖怪拿的、有刺刺的铁棒。她还是一样,是个很适合危险物品的女主角,不禁让我怀疑她真的是少女小说的主角吗? 讲到少女,公司举办的「主角寄明信片给你」活动有许多人报名,我也看了其中几个见,当中有一点让我很惊讶。 很多人写了「我虽然不是少女却很喜欢看」这样的评语,这真的很让我意外。(注:以上为日本情报) 怎么讲这种话呢……少女心没有年龄跟性别的限制! 只要读者们能稍微感觉到被主角那一对情侣,或是其他情侣甚至是个人刺激到少女心,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高兴的了。我会一直创作让各位读者的少女心引起共鸣的东西,今后也请继续支持我…… 最后,ねざしきょうこ老师,从双胞胎齐聚的封面到令人怀念的旧友,以及初登场者交替出现的本文插图都非常棒,再次谢谢您的创作! 责编大人,虽然每次我都会吓唬你说「这次真的会来不及交稿」,让你很担心,可是这次真的给你添了最大级数的担心与困扰,真的非常对不起……。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走到这里真的是一条很漫长的路,不过西亚兰篇即将在下一集进入尾声,请大家继续守护蜜芮儿跟李察到最后的最后。期盼下集还能再聚首,再会! 清家未森 第一章 谋略之夜与陌生的奇妙早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相川歩 扫图:michiru1115 初校:相川歩 暗夜里的房间里,男人俯视瘫软在眼前的少女。 他观察了好一阵子,确认她一动也不动后,便在她的面前单脚跪下,拿出放在怀里的香精油 瓶,打开盖子。 「——起来!」 让少女闻了闻代替当作觉醒剂的香精油,开口命令,就见原本无力瘫坐在地板上的少女蒙矓 地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眼眸无法聚焦,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少女有些痛苦的蹙起眉问,最后摇摇头。 男人看到她的反应暗自窃喜,「你叫做蜜芮儿,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贵族之女。」 「……你是……?」少女疑惑地问。 男子以正式的口吻回答: 「我是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你的丈夫,我们要在后天举行婚礼。」 「丈夫……?」 「没错,以后你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男人挑起她的下颚让她抬头,这么对她说。 少女动作迟缓地点头说: 「知道……」 「好孩子——跟我来。」 很满意少女完全被催眠,男子——大公抓着她的手腕站起来。 想不想听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样对她说,她果然中计。想起她认真听他说话的可悲模样,嘴角就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不。」 下方传来轻微的喃喃声,他低下头。 蜜芮儿背靠着墙,全身缩成一团,彷佛被重物压住,一动也不动。大公试着用力想把她拉起来,然而只见她再度蹙眉,轻轻摇头说: 「我不想跟你走……」 传来虚弱的声音。 看到蜜芮儿表现出抵抗的态度,大公诧异地凝视着她。 过去像这样施以法术,从来没有人反抗过。看来并非失败,那么——是本能抗拒吗? 正当他思量时,寝室的门静静地开了。他回头看了眼不发一语地走进来的人,轻轻用手指示,让对方了解状况后说: 「这样可以吗?伯爵。」 「可以,戚谢你,大公殿下。」 华特伯爵微笑点头。重石似乎已经切断,不过他的脚踝还是挂着脚镖,只是当事人似乎不怎么在意。 大公今天中午收到他的来信。 我派了刺客引开蜜芮儿的侍女,现在只剩新娘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会先进房动手脚,请你消除她的记忆——这就是伯爵的请求内容。 伯爵以前就要求消除记忆,应该是知道超能力之事,所以才会请托,可是他应该不知道其实大公并没有超能力,大公也就顺势答应了。 「我听说你并发腰痛跟感冒在这里休息时,我就在想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那种小丫头,就算再怎么大意,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因此他也察觉伯爵是故意中计。果不其然,伯爵微笑着轻轻点头说: 「很抱歉,我想待在她身旁仔细观赏,因此答应了她的邀请。非常珍贵的经验。」 「也就是先我一步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吗——算了。」 大公收回香炉,缓缓地接着问: 「你有听过李察这个名字吗?」 「李察……很亚德马利斯风的名字,而且很常见……很抱歉,我没印象,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伯爵不解地反问。 可是自从知道蜜芮儿的存在,他就调查过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特别的男人的存在,然而他却刻意隐瞒—— 怀疑与某种猜疑浮上脑海,为了一采虚实,大公突然改变了话题问。, 「你说他们应该不认识,不过——这丫头是不是果真认识艾沙尔伯特呢?」 伯爵面不改色,还一副讶异又不解的模样说道:「不知道……他们应该没见过面。她是那么说的吗?」 「我一说要杀他,她就非常生气地护着他,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后来我接到报告,说她的禁卫骑士带着妃子们去了伊尔塞恩离宫,艾沙尔伯特就在那里,照常理来判断,她们应该是去投 靠他。」 大公的视线转向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蜜芮儿。虽然她来自民间,不过也曾一度进宫过,会见过国王藏匿的艾沙尔伯特也不奇怪。 他是最近才知道艾沙尔伯特的藏匿地点,虽然他曾猜想过亚德马利斯,但并无确切证据。负责调查亡命王族去向的华特伯爵到了最近才终于向他报告,说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调查到。虽然摆明睁眼说瞎话,不过他并没有追究,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很信任他。 「——伯爵。『李察』这个名字不是艾沙尔伯特的化名吗?」他握着伯爵的手,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么问。 伯爵沉默与他对望,最后露出了微笑,「的确,在藏匿地使用化名是很稀松平常之事,而且还是一个很亚德马利斯风的名字。」 怀疑在这时变成确信。这么问时,他总是露出相同表情,应该是他知道大公拥有超能力,因此戒备地封闭了心灵。大公强忍浮现的笑意,低头俯视蜜芮儿。 这么一来,这丫头的利用价值就更高了。虽然她很天真地想跟我们对抗,不过终究是个乡下丫头——不可否认她的卧底能力实在不足。 「……大公殿下,你没忘了我们约定好的那件事吧?」也许是感觉到什么紧张的气氛,原本表情从容的伯爵露出淡淡的试探眼神接着问。大公凝视着蜜芮儿回答: 「你要把新娘变成,人偶。,婚礼结束后把人交给你——你是说这件事吗?」 「是的。」 「我拒绝——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办?」 伯爵的眼睛微微瞠大。 察觉到他的惊讶,大公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是你的错啊,伯爵,你告诉我太多这丫头的魅力了。她是被舍弃的王族双胞胎之一,个性单纯又直率,很好操纵。最重要的是,要引诱艾沙尔伯特上钩,她是最有效的诱饵。事到如今,这么完美的人质,你认为我会放手吗?」 「……」 「我没兴趣知道你要怎么利用这丫头,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我要这丫头,无论是要对付艾沙尔伯特或是亚德马利斯,她都是最佳人质。首先,对了,我必须比那家伙早一步成为亚德马利斯王族的女婿,斩断两者之间的关系。现在宝剑下落不明,万一落入他的手里,他一定会拿到国王面前要求援助。再说,伯爵,让你利用了这么久,我也开始感到不舒服了。」 为了完成计划,过去的王太子与他的支持者都是障碍。正好在适常的时候得到厂诱饵,就藉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伯爵无言以对。大公早就察觉伯爵想要利用他,只是不知道伯爵是否早已发现他已经察觉。瞄了眼失去从容笑容的伯爵,大公抚摸着蜜芮儿的脸,「被邪恶的大人盯上,真可怜。要恨就恨伯爵吧。」 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下巴被抬起、双眼迷蒙的蜜芮儿,「……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没错——我跟她说太多了,实在麻烦,干脆让她全忘掉。婚礼仪式之类的事情再教就是了。由你当傧相。」 大公心情颇佳地这么说后,便抛下只穿一件睡衣的蜜芮儿,离开房间。 他并没有察觉伯爵在目送他离开后,原本失去表情的脸庞再度勾起一抹冷笑—— 另一方面,时间追溯到稍早的伊尔塞恩离宫。 得知冲击性的事实,遭受到毁灭性伤害的一伙人如尸体般倒卧在师团长室— — 双手捣着脸与现实对抗的团长杰克蓦地抬头,「——伊塞尔斯,下命令要书记官以外的全员准备出征,马上去办。」 伊塞尔斯瞄了眼彷佛附体邪魔被驱走后的长官,只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先开始处理房间里这些心灵受重伤的人。 「艾力克斯,你似乎最早接受事实,来帮忙。」 「嗄……?什么……?」 抱膝面壁的艾力克斯目光无神,不过正如副团长判断,他似乎是最早察觉房间里情况的人。 「啊啊……那不是梦,真的发生大事了……」 「振作点!你把劳尔叫起来,带他回书记官室。注意,禁止泄漏米歇尔的事。」 「叫他起来?副团长,劳尔前辈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耶……」 伊塞尔斯正抓着翻白眼昏倒的提欧的胸口,他瞥了趴在地上不发一语的劳尔一眼,传授一个简单的方法: 「去打一桶水来。」 「好……好……」 「起来,提欧巴特!」 「起来,提欧巴特!」 他毫不留情地反覆拍他巴掌,捉欧这才呻吟着恢复意识。 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的他猛地倒抽气,他跳了起来,脸色苍白地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我作了一个可怕的梦……」 「少爷,出大事了!原来大哥他……」 「什么,你们也梦到了吗?大哥因为坏人的阴谋,被变成女人的噩梦!」 提欧惊愕地瞪大眼睛,颤抖地捣住嘴巴。 「怎么会作这么不吉祥的梦……希望不要成真就好……」 「不是啦,少爷!大哥真的是女孩子!」 「那么有男子气概的大哥会是女孩子,根本连作梦都不可能……我好像老了,呵呵……」,「少爷,大哥其实不叫米歇尔,她叫蜜芮儿,是个女孩子!」 「啥?蜜芮儿?我不认识。」 「少爷——!」 「他无法接受事实,蠢蛋一个。」艾力克斯以怜悯的眼神这么喃喃地说。 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迅速伸过来,「好了好了,你们要在这里混多久!快点起来,打起精神,我们马上要出征了!」 不知何时已经戴上帽子、穿上外套的杰克若无其事地催促着部下们。直到刚才他还沮丧地像要埋进办公桌里,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蓦地,杰克彷佛察觉部下们的疑问,他摸着下巴说: 「所谓军人,即遇遇到悲痛的事也要立刻收拾心情,从困境中脱身!你们的道行还不够深,要学习我的积极。」 「杰克啊,你不要一脸悟道似地说教,你是指挥官,赶快下指令给我们吧。」 「哎呀,我都忘了。那么将军阁下、各位,我们过去那边开紧急会议——」 虽然他跟大家一样都因为米歇尔是女儿身而大受打击,不过不愧是被委任一个师团的人物,在将军及猛将们的催促下,他的表情转为凛然,正要步出房门。艾力克斯跟保镳们都内心佩服地目送他。 就在这个时候,师团长室的门从外头被轻轻推开来。 「打扰了;啊,各位都在啊。那个,请问哪位是团长?」 面对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年,正巧跟他过上的杰克惊讶地停下脚步。 「啊啊,你就是团长?哎呀,听说我们家的蜜芮儿在这里受你照顾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要拜托……」 一张跟米歇尔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微笑逼近,杰克不由得往后退,然而对方却丝毫不在意,还眨了眨眼睛提出要求。 「你最可爱的洋装能不能借我?」 「…………」 ——这个哥哥还比米歇尔更有女孩子样、更娇媚……大家心里不自觉浮现的想法绝对不能告诉未来的大公妃殿下。 佛瑞德从杰克的更衣室里顺利借到服装后,急忙跟罗迪恩准备出发。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去见敌人就一去不回,音讯全无,为什么不能事先跟我们说一声呢?」尤西斯终于确认长官平安无事,急忙赶来送行,顺道含怨发牢骚。 佛瑞德一边将行李绑在爱驹上,微带苦笑地说: 「真的很抱歉,是我预估错误,我还以为能在宫里把事情了结,没想到被丢出宫外,还被马车载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期待替我驾马车的人能通知你们……是我太大意了。」 「真的很惨耶。尤西斯大人开口闭口都在担心佛瑞德列克人人的女危,每晚拚命在宫里搜寻你的下落,想尽办法寻找奔放不羁、做事鲁莽的美少年长官的下落,展现出有常识的、年长部下的用心。我仔细记录之余也非常担心你。」 「抱歉抱歉,也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吧,安洁莉卡。虽然你赶了一夜的马很辛苦,不过来到这里很值得吧?这里有很多你最爱看的男人间的热情。」 「是啊,很值得……我很想这样讲,不过这里几乎看不到我爱的美青年、美少年,老实说,我很失望。」 「呵呵,那可真可惜。」 「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尤西斯一脸铁青地打断两人悠哉的对话。他跟安洁莉卡分别来到离宫,因此现在只有蜜芮儿单独待在宫里,而且两天后就要举行跟大公的婚礼,事态紧急。 安洁莉卡倏地一脸严肃,认真地说: 「还是我一起去比较好吧?有一名女性在,也许能帮上蜜芮儿小姐的忙。」 「不,你们跟团长他们一起行动,我们有事要先去办,如果人数太多,也会造成速度上的问题……」 发现有名男子一脸严厉地往这边走来,佛瑞德闭上了嘴。 在一片慌乱中一路往这边过来的是鲁道比克。佛瑞德满脸笑意地迎接原本就长得愁眉苦脸,如今又加上不高兴表情的他说道: 「嗨,好久不见了,鲁道比克。听说你对蜜芮儿撒了谎,设计让她离开这里?不可以这样喔,怎么能做那种事呢?那丫头超级单纯,而且现在眼里只有李察,虽然你说的谎话一点都不高明,她还是深信不疑。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救她,你不用挂在心上。」 还没开口就被先发攻击,鲁道比克挑眉质疑说: 「你说是因为我?我要求她回亚德马利斯去,并没有要她跑去西亚兰宫殿。」 「不过托她的福拿回宝剑箱的钥匙不是吗?这下子李察就能以正统继承人自居,很好啊。」 「那是结果论。可是因为蜜芮儿小姐答应结婚来交换那样东西,害得少主完全不听我劝告,独自跑出去,他是多珍贵的身分,居然在这个时候潜入宫,万一出事,你要怎么负责?」 换言之,他是来抱怨这个的。说到底,他的主张就是只有少主最重要。佛瑞德轻轻举手制止他说: 「你们得知大公生病,已经不久人世,所以正等待着他驾崩,对吗?然而发现其实那只是假 装,你们再怎么等,天上也不会掉下礼物来。察觉这一点时,李察立刻采取措施,我觉得他并没 有做错,他并没有团为迷恋蜜芮儿而忘记自己的使命,该做的事情命都办得妥妥当当,总是回应你们的期待,你们对他还有什么不满?」 「正因为这样,如此完美的少主必须迎娶适合他的贤内助……」 「蜜芮儿也很完美,特别是跟我一模一样的美貌!对吧,罗迪恩?」 「是。」 「她哪里完美?真想叫你立刻速写一万次『完美』的意义!」鲁道比克怒目横眉地反驳。 佛瑞德将剩余的行李交给罗迪恩处理,泰然自若地继续说,, 「好吧,我更正, 正因为不完美才适合啊。那两个人互相弥补彼此的不足,你不觉得他们是最佳组合吗?」 「少主没有不足之处。」 「如果你是真心那么说,李察还真可怜。」 「是啊,少主还真可怜,被一名少女迷惑。」 「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不再被蜜芮儿左右,那就是让他们快点在一起,正因为分开他才会这么在乎,蜜芮儿才会这么胡来。这是个好点子,对吧?」 「连个好字都扯不上边!那种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人要成为少主的夫人,我光想就头晕!一点气质都没有的小姐!」 「气质……鲁道比克,你享受蜜芮儿的方式不对!」(一一一》 「……嗄?」 佛瑞德对着蹙起眉头的鲁道比克强调道: 「蜜芮儿要是变成懂事又有气质的淑女,那可就太无趣了,那些东西李察都有,这样才正好。蜜芮儿对李察的那种个性心动,却也反过来破坏那份完美。我们在佩服那样的蜜芮儿的同 时,也欣赏温柔对待那丫头的李察!这才是正确的享受方法,对吧,罗迪恩?」 「是。」 「你也一起享受?你这个傻子,完全被亚德马利斯同化了!」 纵使矛头转向自己,罗迪恩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行李。他早就不再一一在乎兄长发的牢骚了。 这时,原本意气风发地发表自己理论的佛瑞德突然捣着眼哽咽地说: 「你说的我也能了解。可是,是我不对……蜜芮儿就算迟钝,在乡下也是能过得去,是我把她带进这个世界……全都是我害的……」 「啊啊,佛瑞德列克大人哭了,好可怜……但是好美。反观你,你怎么能欺负美少年,让人家落泪?虽然你是我的兄长,不过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三十岁老男人,」安洁莉卡十分同情,眼眶泛泪,可是手上的笔也动个不停。 只见鲁道比克脸色难看地噤口不语,最后用力叹了口气说道:「……别说你妹妹,我连你也看不惯。」 「哥哥。」 这回连罗迪恩也忍不住出声制止,可是当事人却满不在乎地盯着他看。至于佛瑞德更是丝毫不在意,他不再假哭,平静地笑着说: 「别这么怨恨我嘛——不过是带你重要的少主去逛娼馆罢了。他可是非常受欢迎喔,可惜他全拒绝了,我为了安抚那些女孩子,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什么叫『不过是』 -那种秘闻没什么好说的!品行端正的少主自从去了亚德马利斯之后行为就出现偏差,其中有九成都是被你带坏的!」 「喔;原来我影响李察这么深啊。没错,比起安排十名教育人员给他,无法取代的亲友一名是比较有助于青少年的成长。」 仳认识你们这对双胞胎,少主辉煌的经历就不断出现偏差!」 哈哈,那真是光荣,因为比起阳到亚德马利斯时的模样,现在的他耀眼好几倍呢!」 「我希望你偷某样东西,立刻送到我说的地方去。可能会有点棘手,不过你一定瓣得到,对吗?因为你是打破戒律,用超能力去做盗贼工作,完全不怕受天谴的种官嘛。」 「……q兰斯洛特。原本就是我的本业,因为传出盗贼集团使用超能力,因此我才会被赶来击退盗贼的种官老头抓住,带去神殿罢了,这件事神官长跟其他上级神官都知道。」 「哎呀,我又没有要去绅殿告状——我的事真的很急。」 希斯诧异地凝视着表情匆地凝重起来的佛瑞德,确认他是认真的,于是让他简单说明「猎物」。一听,希斯的表情愈来愈紧绷,彷佛无法置信似地捣着嘴。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传来声音,同一时间通往建筑物二楼的外部楼梯有人走下来说: 「希斯大哥,我差不多该走了……」 那是一个身穿深困脂色外套、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黑发少年,五官端正中带点冷然,全身笼罩着忧郁的气息。手上拿着的应该是乐器的盒子吧。 佛瑞德不经意地抬头,发现对方长长浏海下的眼眸里布满惊讶,这让他觉得诧异。 「……!」僵硬的脸庞随即出现敌意,少年直接转身,彷佛逃跑般地往回冲。 目送他离开的希斯好像明白了什么,咋了咋舌,抓抓头说: 「唉—来的真不凑巧。」 「他是谁?」 「……一个认识的小鬼。」 「是吗……?」 感觉希斯并不想谈,佛瑞德再度抬头望向少年消失的楼梯上方。 少年的表情明显认识佛瑞德,可是佛瑞德却不认识他。虽然心存狐疑,不过佛瑞德没时间追根究柢,他再度上马,把少年的事情抛在脑后,与罗迪恩两人策马离开了。 串 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暖和的颜色照见室内,然而弥漫在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到可以冻僵人。现在正值二月中旬,特别严寒的季节。 就在这样的空气中,蜜芮儿忽然醒来。 难怪她觉得很冷,原来她没盖被子,就穿着一件睡衣坐在地板上。她冷得不停颤抖,不自觉用力抱住自己,然而环顾四周,她察觉异样的感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有一张红底搭配精致金色刺绣、附有顶盖的公主床,装饰柜、化妆台也是相同颜色舆设计,而且都雕刻着优美的百合花。房间并不是很大,而地板铺上了松软的上等地毯。 蜜芮儿望着那些东西呆愣了好一会儿,蓦地在好奇心的刺激下打开了邻近的一扇门。 「……哇啊……」 那似乎是一问更衣室。鲜艳如蔷薇般的鲜红、如新绿森林般的翠绿、如葡萄美酒般的深紫、朴素的白、粉红色、黄色……挂着各种颜色的洋装,彷佛花园里盛开的花朵一般争奇斗艳。而且 不单是颜色,设计也很多样化,每一件都匠心独具,使用了许多花样纤细的蕾丝、触戚极佳的蝴蝶结。 「我好像误闯公主的房间……」蜜芮儿喃喃自语。她还看到好几堆用放有鞋子的鞋盒堆成的山,一拉开抽屉,耀眼夺目的宝石与手工制的金银装饰品正闪耀着光芒。 (可是,为何我会出现在公主的房间呢?) 虽然一时觉得不解,不过脑海中立刻理解到一个事实,, 「对喔……我是王族的女儿,所以是公主啊。」 自己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王族的女儿,名字叫蜜芮儿,所以会在公主的房间并不奇怪。可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呆立在原地。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门开了。 「早安,公主,我们来替你梳洗。」几名年轻女性面露微笑地走了进来。她们穿着相同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蜜芮儿眨眨眼睛,问: 「你们是谁?」 「公主专属侍女。」 「喔……」 身为公主,当然有许多仆佣。蜜芮儿放心让她们进来。 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她轻微晕眩并觉得头痛。一看,一名侍女抱着一大束百合花,正要插进花瓶里。 「好漂亮的花。」 「是啊,这是大公殿下送给公主的礼物。」 「大公?」 「即将成为你夫婿的人啊。」侍女面带微笑地回答。 蜜芮儿瞠圆双眸看着她,最后点点头,「是啊……我就要结婚了。」 她彷佛确认似地这么喃喃自语后,望着身处的环境也不可思议地不再觉得慌张了。 她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为了跟西亚兰大公结婚而来到这里,所以对于即将成为夫婿的 基尔福德所说的话必须言听计从—— 整装好走到隔壁的大房间,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 篮子里放着好几种面包,奶油颜色的浓汤还冒着烟,还有料理好的各色蔬菜,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切得很漂亮,摆在盘子上。也有派,应该是鸡肉口味吧。其他还有许多吃不完的美食,旁边的可爱推车上还准备了小瓶的葡萄酒、苹果酒以及杏酒。 (哇啊,公主从一大早就能吃到这么多美食……) 蜜芮儿抱着不真实的感觉看着豪华的早餐,不过她的肚子还真饿,戚觉象是好几天没吃东西,公主一早就会如此饥肠辗辕吗? 侍女们微笑地站在旁边望着她,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觉得她们似乎太友善。在她们的视线催促下,蜜芮儿不由自主地转向浓汤的盘子。 「好好吃的样子!我开动……」可是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动。 (……c一,) 蜜芮儿困惑地望着餐桌上的早餐。真的都是非常豪华、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而她肚子饿到无法形容,然而——她却觉得不要吃比较好。 「对不起,我不想吃早餐,我肚子并不饿。」明明完全没有这种念头,却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很惊讶,连忙捣住嘴。 (为什么?我肚子好饿!) 「我不舒服,能不能全撒走?很抱歉。」 (我在说什么?不要,我想吃,不要收走!) 嘴里说出的话跟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蜜芮儿急忙想补救,却说不出话来。 面对独自慌张不已的蜜芮儿,侍女们则一时之间充斥着奇妙的沉默,不过随即恢复微笑的表情说: 「公主,你不要这样,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样对身体不好,请你还是用餐吧。」 「要是婚礼前累倒那就不好了,你必须要摄取营养才行。」 「这些都是大公殿下御用的厨师们精心烹煮的佳肴喔。」 「啊……呃……我、我食量很小,一个月不吃也没关系!思!」听到她们面露灿烂笑容地这么劝诱,蜜芮儿又说出跟自己意愿大相迳庭的话,这时她突然觉得奇怪。 (好几天没吃饭……为什么?她们明明准备这么多美食……) 或许可能是因为生病,抑或是信仰上的问题,然而她们什么都没提及,应该不是这些问题。当然她也不是异常的小食量,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肚子很饿。 也就是说,是下意识逃避吃东西吗?昨天以前的自己— …,」 蜜芮儿惊讶于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怪异问题。「昨天以前的自己」——她想不起来昨天以前是怎样的自己。 「公主,你不要这么说,今天请你用餐吧,我们来帮你。」站在旁边的侍女正打算拿起汤匙帮她舀汤。 蜜芮儿抬头,讶异她们如此想要让她进食,「不,我真的不想吃……」可是当她看到旁边侍女的脸,不禁失声。 她面露灿烂笑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虚无缥缈,彷佛是一个空洞。 她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往后退,结果侍女以为她拒绝,无可奈何地放下汤匙退下。「好吧,那我就撤走了,各位,照公主的意思去做。」 其他侍女动作一致地开始收拾餐桌。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笑容——蜜芮儿半愕然地望着,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刚开始看似温柔的笑容,现在看起来彷佛戴着的面具,老实说有点恐怖——这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呢? 「公主,今天在正餐前要换房间,为了准备明日的婚礼,请你移驾到我们替你准备的房间,之后要参加大公殿下的茶会,届时我们会再来替你整装。」 听到侍女们和蔼可亲地这么说,蜜芮儿点点头,暗地里咽了咽口水。 下午,蜜芮儿接受大公的招待,被打扮得高贵华丽地来到大公的房间参加茶会。 (这里也有那种百合花的香味……) 她觉得今天从起床开始一直闻到那种香味,究竟香味是从哪里飘来的呢?她东张西望地步入房间,就听到窗边传来声音,「欢迎你,蜜芮儿。」 一名白发男子坐在桌子旁的摇椅上,微笑地望着她。男子的年龄约莫二十五到三十之间,长相很年轻,头发却斑白,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人是大公殿下……)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到蜜芮儿坐下后仍直盯着他看,大公也冷静地迎向她的目光,「我的脸很奇怪?」 「……呃,不是,对不起。」 好像看过他——好像认识长得跟他很像的人。蜜芮儿这么心想,却没有说出口。当她低下头时,一只手从桌子的另一头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看到蜜芮儿吓了一跳,他勾起薄唇说: 「不用怕我,我们明天就要成为夫妻了,了解吗?」 「了……了解。」 「妻子必须服从丈夫,此外,我讲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听从,了解吗?」大公再度强调。 蜜芮儿闻书正打算开口,然而突然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香气迷惑,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点头。 「了解就好。今天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也有东西要送你。」 大公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柜子里取出小型珠宝盒又走回来。珠宝盒里放着一条手工银饰项炼,项炼的前端挂着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蓝色宝石。 「这颗蓝色宝石是西亚兰国宝,为了送给你,我把它加工做成项炼。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答应新婚夜隔天早晨将这颗宝石送给你。」 (新婚夜?) 蜜芮儿内心惊讶,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没有尖叫,只是点头,于是大公取出项炼绕到蜜芮儿背后。 「你很懂事.就让你戴着感觉一下,当作给你的特别奖励。」大公这么说,取下蜜芮儿原本戴着的项炼,换上蓝色宝石项炼,然后要她走到墙壁边的镜子前,「如何,很美吧?喜欢吗?」 「……喜欢……」 项炼很长,宝石垂挂在胸前,这么大颗的宝石,戴起来戚觉很有份量。宝石之美无法言喻,蜜芮儿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而大公的视线也紧锁着蜜芮儿。 「……蜜芮儿公主,关于李察……」 被美丽的宝石吸引住的蜜芮儿蓦地回种,她抬头,眼神正好对上在镜中凝视着她的大公。大公的目光锐利,似乎在探究什么,不过最后消失于淡淡的笑意中。 「没事,不记得就好。」他似乎很满意地这么说,接着又走到柜子那边,这回拿了一把很漂亮的小短剑回来,「蜜芮儿,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做到。」 大公的声音跟之前有礼、平静的口吻截然不同,让蜜芮儿一惊。然而她虽然惊讶,眼睛却镶 被盯住一般,目光无法离开大公。 「明天举行婚礼时,恐怕会有贼人入侵,那个人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艾沙尔伯特。他是一个大罪人,杀过很多人,明天他可能会来抓你。」 大公突然讲起恐怖的事,蜜芮儿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为什么抓我……?」 「他为了反抗我,企图绑架我的新娘。那个男人很会说话,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你,所以 ——如果艾沙尔伯特出现,你就用这把短剑杀了他。」 蜜芮儿屏息俯视着大公递给她的漂亮短剑,「杀了他……?我?」 「没错,你要杀了他。」大公语气冷峻地重申,将剑塞进蜜芮儿的手中,「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有义务 替我除去敌人,无论我下什么命令,你都必须遵守,对吗?」 「……」 「他也许会使用『李察』这个假名字。总之,只要有叫这个名字的男人前来见你,一定要杀了他。」 蜜芮儿彷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地盯着短剑,强烈的混乱盘旋在脑海中,她很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适时,握着短剑的于被川力握住。 「了解了吗?」 习惯下命令的淡漠口吻——让蜜芮儿想起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她,不能忤逆他说的话这件事。 「——了解了……」 蜜芮儿发出无力的肯定声音后,大公点头放开她的手。她偷偷从镜子里窥视走到自己背后的大公,拚命忍住不让自己颤抖。 (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结婚对象?叫我去杀人的人……?我必须跟这种人成为夫妻?) 脑海中浮现见面时没有的疑问,蜜芮儿紧握短剑。 感觉到他在解开项炼的气息,蜜芮儿只能强忍心中的害怕与恐惧。 结束与大公的茶会,回程由担任新娘傧相的华特伯爵护送蜜芮儿回房。虽然去时也是由他护送,他也问了蜜芮儿几个问题,不过蜜芮儿还是不太了解这个人。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听到温柔的询问声,蜜芮儿只是沉默摇头。听来似乎是关心,可是她却觉得对方不是担心,而是想要探究什么。察觉这点,她直觉这个人一定也不能信任。 「大公讲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没有。」 「那么是对你做了什么喻矩的事吗?」 「……」 是啊,他是说了新婚夜之类的事情,不过她觉得就那个意思来看,大公似乎对她不是很有兴趣,他们是王族联姻,纵使不是喜欢的类型,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真伤脑筋,你的身体很重要,在发生那种事之前一定要想办法……」伯爵直盯着蜜芮儿,自言自语地说。他带着彷佛望着上方什么别的东西的目光静默沉思着。 蜜芮儿诧异地抬头望着他。 (他刚才讲的话好像怪怪的……重要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体?) 这一连串的事都让她觉得不解,无论是满脸笑容,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的侍女们,还是拿武器要结婚对象替他杀人的大公,抑或态度和蔼,却完全让人看不清真意的伯爵。 ——这座宫殿有问题。 「欢迎你回来,公主。」 「茶会还开心吗?」 当伯爵送她回到房间时,之前那些怪异的侍女们笑容满脸地出来迎接她。 蜜芮儿随便回应随即走进寝室,不过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走回她们那边。 「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针线?」 「针……?要缝补什么吗?我们帮你。」 「不,不是,我只是……想改造一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只是一看到挂在寝室里的婚纱,脑中就自然而然地闪过某个念头。 「公主,大公殿下又送花给你了。」 另一名侍女抱着一大束百合走进客厅,她微笑着将花瓶里的旧花取出放在旁边,再将新的百合插进去。 「啊啊……真的好香……对不对,公主?」侍女将脸埋进百合花里,表情恍惚地寻求蜜芮儿的赞同。 看到她那个样子,蜜芮儿觉得背脊发冷,连忙拿着针线冲回寝室。 第二章 祈祷塔里的告白 西亚兰公国的徽章是以国色蓝色为底,搭配两头狮子与百合花图案组合而成,平常挂在宫殿 内的国旗当然也是染成那个颜色,不过举行大公婚礼的这一天,宫殿里悬挂的却是不常见的紫色旗帜。 「说是为了纪念西亚兰的蓝与亚德马利斯的红结合在一起,于是制作了紫色的旗帜,讲的很冠冕堂皇,可是……」 「那绝对是借口。你看那个徽章,乍看像亚德马利斯的鹅,仔细一看根本就是鹰,跟达拉斯提亚的象征一模一样。」 「大公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在迎娶亚德马利斯的公主为妃的这一天竟然做出这种会招人误解的事——」 宫殿四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带着不安与怀疑,围成小圈子窃窃私语。 这在军总部位处的大楼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兵们也面带疑心地眺望着旗帜。 自从八年前,现任大公私下设立丁军队,也就是秘密亲卫队之后,直属大公的西亚兰骑士团与负责宫廷警备的禁卫练兵师团就很少被委任可以大显身手的对外任务,不过为了保持国家的体面,体制还是完整保留着。负责管理他们的禁卫骑士团总师团长虽然拥有军队长官的地位,然而实际上的权限却屈居于大公亲卫队之下。 从该长官的勤务室里走出一名禁卫兵,时间就在出席婚礼的贵族们开始陆续前往宫廷聚集的时候。 他不快地瞄了眼紫色旗帜,穿过窃窃私语的贵族们之间疾步离去。 对于为了参加婚礼及之后的舞会而进宫的贵族们而言,今天是一个心情复杂的日子。 他们期盼能跟亚德马利斯这个大国再度结缘,恢复邦交,然而这么一来,有了大国之王做后盾,大公的权力就会更加牢固了。这一层忧虑让宫廷在这个大喜之日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 气氛。 裁在几乎所有出席者都进入宫殿,正门前的忙碌稍微平息之际。 通往门前广场的大马路上出现一辆纯白马车。 车夫是一名穿着金光闪闪的高级服饰的男子。门房从停下马车的这名男子手中接过迈行证确认姓名,随即蹙眉抬头说: 「很抱歉,今日的出席者名单上并没有这个名字。」 黑短发的车夫面无表情地俯视门房说: 「你确定?当真没有苏菲亚蔷薇伯爵的千金,佛瑞德莉卡小姐的名字?」 「是的,没有,很抱歉,没有列在名单上的名字不能放行。」 「怎么可能,借我看一下。」 车夫迅速从门房手中拿过名册,用眼睛扫了一下,随即还给对方,「这里写的这个名字不就是我们小姐的名字?」 看着他还回来的名册,门房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上面出现了刚才看的时候确实没有的名字。「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没有啊!」 「你是故意的吗?是谁命令你阻止我们小姐出席宴会的?」车夫目光锐利,炯炯有神地瞪着门房,散发出寻常车夫所没有的气势。 正当门房们心生畏惧之时,马车内突然传出愉快的声音问: 「怎么了,塞巴斯汀?」 小窗户打开了,里头采出一张脸。那是一名金发盘在头上,身穿蔷薇色洋装,打扮得很隆重的可爱少女。她露出淡淡的微笑看着门房,让门房们不自觉看傻了。 「他们说名册上没有小姐的名字,因此不能让小姐进去,可是事实上名册上明明有小姐的名字呀。」 「哎呀,是这样吗?那一定只是一时搞错,谁都会出错嘛,对吗,各位?」 在魅力十足的笑容注视下,门房们不自觉点头,「对,你说的对。」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席婚礼了,塞巴斯汀,迟到很丢脸,我们快走吧。」 「是,小姐。」 车夫不说二话地退下,小姐则是对着看呆了的门房们眨眨眼,毫不吝啬地发送笑颜。 白色马车立刻动了起来,穿过大门后随即驶离。 拥有太过醒目的美貌,那么就反过来利用这点,假扮贵族千金潜入。佛瑞德的策略果然成功了,动点手脚拐骗世人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在宫殿内换完装后,他一脸难看地凝视着镜子,「小成……这样无法混进去。」 他脱下洋装后,穿上的是禁卫兵的制服。同样穿卜深蓝色外套、戴上同色系帽子的塞巴斯汀 ——也就是罗迪恩目不转睛地瞧了瞧,开口说: 「我觉得很适合你。」 「就是啊,基本上我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这么低调的服装完全无法掩盖我的美貌,如此耀眼如何能当密探呢?」 佛瑞德抱着苦恼走出更衣室,步入走廊。罗迪恩看着他也跟在后面。 大城馆耸立在正门的正面,是这座宫殿里人最多的地方,不过今天却多了许多一身黑的亲卫队,就象是已经预测到会发生什么事的警戒。 当他们若无其事地往集合地点走去时,突然被一道厉声叫住: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那边是参加婚礼的僧侣休息室,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似乎是他们正好站在通道的分义点,因此被误解,被人找碴。佛瑞德叹着气回头,「看吧,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很醒目,这都是我太美招惹的祸……」 只不过感叹归戚叹却无须他动手,因为在他回头的同时,对方已经被撂倒在地了。 站在他身旁的是同样穿着禁卫兵制服的李察,他无言地催促两人,随即转身。 「——目前情报很乱,似乎令晨突然改变部署与程序。伯爵负责担任蜜芮儿的傧相,其他贵族并不知道详情。」将被撂倒的亲卫队藏起来,离开现场后,李察立刻进入正题。 「蜜芮儿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一混进宫就立刻去新娘暂居的房间查看,不过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好像是昨天换了地方。婚礼前必须待在大圣堂顶楼的小圣堂,可是那里也没人。」 「伯爵或是大公把她藏起来了吗?」佛瑞德双手环胸,喃喃地说。 突然更改惯例把人藏起来,是否已经明确预测到有人会来夺回蜜芮儿呢? 「伯爵在哪里?」 「现在还在找,他也不在傧相休息室。我留了人,吩咐如果伯爵回来了立刻通知我……不过根据你的内应所言,他似乎准备跟人见面。」 「在婚礼前吗?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新娘下落不明,连担任傧相的伯爵也不知去向。这正是伯爵想要达到那个目的的绝佳时机。 远处传来清澈的钟声。正在确认接下来的行动的三人听到钟声都沉默了下来。 「……第一声钟响了。」 听到佛瑞德的喃喃声,李察的表情更顕严肃了。 这是新娘开始祈祷的信号,在第十二声钟响之前如果没有找到蜜芮儿,那么找回蜜苪儿的机率就会变得非常低。一一一一一 三人内心十分焦虑,然而清脆无情的钟声依旧响彻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从钟楼传来的钟声,蜜芮儿抬起头。 (开始了……) 根据西亚兰的惯例,新娘在婚礼前必须待在大圣堂楼上的小圣堂祈祷,钟楼的钟声会在一定的时间响起,共十二次,这段时间是新娘祈祷的时间,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因此小圣堂也可以从内侧上锁。 蜜芮儿人不在大圣堂楼上,而是在宫殿内部的一座塔顶的圣堂里。这座塔本身没有出入口, 只能走长廊从旁边的塔进出,而且门的另一头跟塔的下方都有亲卫队严密防守。 (戚觉好像被软禁了,虽然说是因为有坏人会来抓我……真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 头上顶着的假发很长,一直到背部,很沉重。蜜芮儿歪着头想着。如羽毛一般轻盈的面纱前面盖到鼻尖,后面则长到拖地:耳朵附近戴着白蔷薇的装饰,遗插上了百合花:身上的蓝白婚纱只能用完美形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兴奋, 她的内心浮现奇怪的不安与焦虑,老实说她根本没心情祈祷,而且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让她的心更加混乱。 会想要逃,是因为不喜欢结婚对象——只是因为这样吗? (可是想逃也无计可施,从这里根本——) 窗户并没有封死,只要打开窗钩,轻而易举就能开窗,然而外头是绝壁,她不怕高,可是要从这里下去应该很难。 换言之,唯一的出口就是圣堂的门。蜜芮儿轻声开锁,才刚拉开一道缝,就有一张男人的脸采了进来,「有什么事吗,大公妃殿下?」 「没、没有,没事。」被锐利的目光一盯,蜜芮儿吓得慌张摇头。男人的背后还有大公派来的亲卫队约十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关上门,上了锁,蜜芮儿思忖了一会儿,接着环顾整问房间。 法逃,那么要躲起来吗……可是要躲也有难度,这里什么都没有……) 后方有一整片墙壁是有门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深度也不深。为了慎重起见,她走进去查探,但是并没有看到可以出去的通道。 (…咦?这是什么?) 就在她放弃,要走出去时,突然发现了那个。 : 柜子的门内侧也有把手,而且还有门闩。设有这种东西的意思—— (也就是说,也许内侧有可以通往某处的密道……?) 就在蜜芮儿鼓起勇气张望昏暗的柜子内部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以及温和的声音: 「——我是华特伯爵,抱歉打扰了,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是傧相的声音。蜜芮儿觉得诧异,因为在钟打完之前应该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她,不过她还是开了门,只见伯爵微笑地解释,. 「我明白这时不能来打扰你,可是我知道我只有现在有机会,可以耽误几分钟吗?」 「思……请进。」 她往外一看,门前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他是在蜜芮儿查探柜子时把人赶走了。他走进房间后并没有把门全关上,还请先蜜芮儿坐下。 「…百合花真适合你。」他发现蜜芮儿耳朵上插着的花,这么说。 蜜芮儿微微点头,「我觉得不插也没关系,不过侍女们说是大公的命令。」 「这样啊,大公殿下似乎对你很执着,逦相当慎重的样子。」伯爵喃喃地说,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颜色淡淡的液体。「那有点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没关系,原本 我只打算送这瓶药来给你,可是大公似乎来真的,那么就别怪我提早执行计划,我可无法忍受被他横刀夺爱。」 「……你在说什么?」蜜芮儿听不懂,疑惑地问。 伯一爵将小瓶子放在蜜芮儿的面前。「原本的计划是新娘在婚礼后立刻喝下这瓶药,进入假死 状态,然后我自首,表明,大公下命令要我毒杀新娘b。之后宫廷里的人会挺身反抗,逮捕下令杀害新娘的大公,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向亚德马利斯交代。这时王太子殿下会回来,将大公交给 亚德马利斯,而伯恩哈德公爵千金对外正式死亡,再也不会被当作政治舞台的工具利用——」 听起来象是在讲故事的口吻蓦地停下,伯爵微笑地抬起头。 「你兄长似乎不信任我,不过我原本是打算协助他的,我并不在乎变成毒杀执行犯而受罚,只要是为了王太子殿下,只要之后能发生奇迹,应该已经死亡的新娘能够复活,跟殿下结为连理 ——只不过那个新娘不能是你,必须是莎拉。」伯爵面带微笑盯着她的眼睛说。 惧地迎向他的目光,关于伯爵所说的事,她有很多疑问想问,不过不知道为何,她似乎听过那个名字。 「莎拉……是谁?」 「我妹妹,八年前的今天死了——这个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打算采取别的方法。」 伯爵爽快地回答,随即将小瓶子收进怀里,然后目光移回蜜芮儿脸上,笑了。 「你不用露出那种表情,莎拉只是暂时离开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什么事?你妹妹的事吗?可是为什么要跟我说……」 伯爵并没有回答她,因为他突然发现蜜芮儿的洋装腰带上插着一把短剑。「咦,那把短剑是达拉斯提亚制的吧,上头有刻印——怎么会有那把剑呢?」 「啊……大公殿下给我的,他说如果叫做艾沙尔伯特的人来找我,就用这把剑杀了他……」 蜜芮儿光是这么被命令就觉得不安,所以只是小声地回答。 伯爵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过很快就恢复冷静。「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为了打算利用你而想要你啊,如果你真做了,那对李希特殿下绝对是很残酷的打击……」 蜜芮儿困惑地抬头望着缓缓靠近她的伯爵,她觉得伯爵的表情虽然没变,可是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有些险恶。 「拜托大公消除你的记忆的人是我,不过他似乎没使用超能力,你的记忆好像慢慢恢复了,这可不行。」 「……伯爵……?」 「依赖那种暧昧作法错了,我应该要采取更确实的手段——应该要更早让你消失。」伯爵自言自语后轻轻弹指。 门无声地开了,一群穿着法衣的人静静地走进小圣堂。看到六个人走进来,蜜芮儿不自觉起身问: 「干嘛……?你们打算做什么?」 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跟原本站在门前看守的亲卫队不同,应该不是军人,可是却让蜜芮儿嗅到另一种更危险的味道。 看到蜜芮儿僵着一张脸戒备,伯爵微笑地对她说: 「我从以前就决定让莎拉复活的仪式要在那丫头的己i日举行,今年我还找到了举办仪式需要的活祭品,也就是你。」 「……你说什么?」 「你的身体最适合拿来放从那个世界回来的莎拉的灵魂,可是为了这么做,就必须让你本身消失,接下来他们会施法净空你。别怕,我想应该不会疼痛,也不会痛苦。」 伯爵的表情从头到尾一直很温柔,正因为如此,蜜芮儿一直无法理解他讲的话。实在太诡异又毛骨悚然,蜜芮儿甚至觉得晕眩。 「你……究竟在讲什么?你妹妹不是死了吗?灵魂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叫得回来?」 「如果这个法术也无效,最后我就得使用更粗暴的手段了,到时就只剩下将少女的血——也 就是你的命献给神,以血为媒介让莎拉复活的方法了。如果可以,我不想用那种野蛮的仪式弄脏那丫头的灵魂……我祈祷这个法术能成功。」 「你……」看到伯爵转身欲走,蜜芮儿想要追上去,却被戴着兜帽的法师团团围住,后方有两个人从她的腋下伸手过来擒拿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放手!不要随便碰我……」蜜芮儿很生气地叫嚷着。突然她看到一名法师打开一罐细长的瓶子,拿到她的嘴边。她下意识别开头,可是随即被抓住下颚转了回来。 「……呃!」她的嘴巴被撬开,被灌进瓶子里的东西。虽然她拚命抵抗,可是仍不敌对方六个人。 蜜芮儿坚持不喝下,法师便捏着她的鼻子让她仰头。最后连旁人都能清楚看见她的喉咙上下滚动,将药喝了下去。伯爵谨慎地确认她 全身无力、一脸痛苦地垂下头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小圣堂。 一回到新娘傧相的休息室,华特伯爵立刻吩咐站在门口的部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回到这里的途中听到的钟声是第几下呢?瞄了眼装饰用的时钟,伯爵暗自思忖。不过最后他觉得第几下都无所谓,便放弃再去回想。 比起那种事,蜜芮儿更让他在意。 他决定计算法师们施法的时间,看着时钟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蜜芮儿离开她的身体之后,莎拉的灵魂要之后才能住进那个身体。他预定在今晚婚礼结束,蜜芮儿的身体交给他之后,才让莎拉的灵魂住进去。 (不过,还是要快——) 大公说婚礼结束后也不会放开蜜芮儿,他似乎来真的。如果是这样,伯爵真想立刻将蜜芮儿藏起来,可是他不能,今天的婚礼一定要举行,没错,也为了莎拉— 「……?」 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伯爵讶异地往那边看去。他明明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想念 莎拉的时间遭到打扰,他不快地瞄向走进来的男人。 深绿色的外套与同色系的帽子,外面再披上颜色更深‘层的斗篷,这一身装扮的男人一走进来便以严厉的目光看着他说: 「我找了你很久了,伯爵。」 看男子轻喘气的模样,看得出来在宫殿里东奔西跑地搜寻,找他,或者是找蜜芮儿—— 「李希特殿下……」伯爵喃喃地吐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王太子的名字。 惊讶的表情只是昙花一现,他的脸_l一立刻浮现温和的笑容。「你已经到了吗?不过你来得太早了,还没准备好。」 「准备?」 「当然是让大公背罪,让你回归的准备啊。」 虽然伯爵以温和有礼的态度说明,不过李察并没有理会,开门见山就问: 「蜜芮儿在哪里?」 「可是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独自潜入宫殿里来呢?」 「我问你把蜜芮儿藏在哪里了?」李察口气粗暴地反覆询问,然而伯爵一点也不在意。童年 时的李察很敬爱他那种随时保持温和冷静的态度,可如今却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着急也没用,先坐下吧,今后的事情我也必须向你说明才行,我马上让人泡茶来——」 「不需要。」 「说的也是,既然你能进房来,表示门口的随从都被你打晕了吧。」 伯爵被严厉地打断也不见动摇,依旧微笑着。说是从容,其实更象是缺少了些什么,令人不解的平和态度。 他在李察的凝视下仍旧优雅地品茶,然而这样还是让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氛,是因为只有李察这一边感到狼狈的关系吗?怎么找都找不到蜜芮儿的焦躁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李察正打算进一步逼问时—— 「——八年前,很多人因你而丧命。」眯着眼眺望时钟的伯爵静静地开口。他微笑地抬头望着因为自己唐突的话语而动摇的李察,「可是你并不需要为此负责,因为无论牺牲了什么,你都是必须活下去的那个人,所以你只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在众人的守护下负责调兵遗将即可。」 「……」 「在国王的庇护下度过螯伏岁月的你,小心翼翼地做着准备,如果顺利,最后你应该能从内部掌握西亚兰宫廷,推翻大公的权力——只要你没有在她被列为政略联娴的对象时拒绝,并且回国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蜜芮儿小姐让总是冷静的你做出许多危险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她是危险人物,让你痛苦、让你进退两难,迷惑你,让你走偏了。这样的人对身为西亚兰王太子的你而言,难道是必要的吗?」 「这不需要你替我决定。为什么每个人都怪罪她,说她有错?如果认为我走偏了,那就来责备我。伯爵,你知道我需要她,所以想要夺走她,事到如今就不要跟我扯什么原则了。」 李察口吻严厉地反驳后,沉默片刻,随即又以压抑的声音接着说: 「……是我从你的身旁夺走莎拉,让你的人生变了调,从那时起我一直想弥补……但是我不允许是用这种方式,如果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并不恨你,你那叫被害妄想喔,李希特殿下。」伯爵笑着说。 李察凝视着他,缓缓摇头,「你不会对我本人出手,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因为你的自尊不允许,所以你想别的方法报复我,不会伤害到我本人,不会让我失去地位,可是却能最有效地打击我……也就是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你才会想到利用蜜芮儿让莎拉死而复生的密术。这么一 来,你能得回莎拉同时又能让我绝望——这就是你的复仇。」 如果只是要找回莎拉,就不需要非得利用蜜芮儿不可。然而这样做既能得回最爱的妹妹,又 能从憎恨的王太子身边夺走他心爱的人,可谓一石二鸟之计。虽然是很难听的形容,不过对他而 言确实如此—— 「……你错了。」沉默聆听的伯爵蓦地这么说。他站了起来,拿着杯子走到窗边,转头望向 窗外的风景,眼神彷佛凝视着遥远的远方。「我喜欢看你跟莎拉和乐融融地相处,那时候的你们 都还小,也许并没有牵扯到什么情啊爱啊之类的戚情,然而时间一久,你们一定能成为很相配的 一对…梦想着那样的未来,真是愉快。虽然我也生于大公家,可是属于旁系,而且还是男子, 所以无法跟莎拉一样拥有能嫁进名门的荣耀。关于这一点,我非常羡慕那丫头,也因此我抱着很 大的希望与期待,等着得到,大公妃b兄长这个无与伦比的荣誉。」 很怀念地这么诉说的眼眸里蓦地蒙上阴影,那并不是悲伤,而是更黑暗、更冰冷无情的颜色 ——至少不象是哀悼死者的眼神。 「八年前的政变我失去了莎拉,失去了你。在绝望中等待我的是莎拉的背叛,她登上了别人无法得到的地位,却爱上了别的男人……没有让我察觉,也没有对我坦白。莎拉死亡带来的伤痛顿时烟消云散,我笫一次觉得妹妹可恨,尤其是我对她有期待。」 「伯爵……」 「你也是,李希特殿下。为什么你没爱上我的莎拉,反倒是被那样的丫头吸引呢?身为王太子的你应该爱的人只能是国家里最高雅的贵妇人,也就是莎拉,华特。你拒绝,就是背叛了我,背叛了西亚兰。为了你跟莎拉的公国,我使用了所有手段,也准备了很丰厚的资金。我梦想着你光荣归国的那一天,替你写了最完善的剧本,也照着走到了今天。可是你却忘了莎拉,只想着那个丫头……你偏离了我的理想,一步步往错的路上走去,那时候的你并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混乱,李察只能愕然地凝视着伯爵,听他悲痛诉说。 还以为他会失控是因为对妹妹的爱,可是为什么不觉得爱上其他男人的莎拉可怜,反而是憎恨起她呢? (对我的愤怒与不满的情绪也不是因为莎拉被杀……?) 他说为了迎接王太子回归之日,做了各种准备,这应该不是谎言。这八年,他奉献所有,尽心尽力,只求能在为了王太子的名目之下,实现自己的梦想。 因此现在的他非常愤怒,因为他不允许王太子爱上不是他描绘的未来里的女性。对于自己的理想无法实现,他执着到堪称异常—— 「——我跟你跟莎拉的未来里,不需要蜜芮儿小姐,所以我要为了你除去她,让她帮助莎拉。只是如此,绝对不是报复。」 伯爵恢复温和的脸色,面带笑容地继续说,对他而书,他并不觉得那是强求来的理想,或许在他来说,那才是唯一的正义。所以现在的他透露出很坚定的——危险的眼神。 「这是重来,我要你跟莎拉照我描绘的未来相爱,我的希望只有这样,很简单吧?」 「伯爵……」 「蜜芮儿小姐要跟大公结婚,成为大公妃者不得再婚,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必须留下证据,因为之后你跟莎拉结婚时如果她跑来捣乱,那可就伤脑筋了,对吗?」 总归一句,为了王太子——李察带着愤怒与悲痛,凝视着那张交杂着忠诚与私人亲切的笑容。「够了,蜜芮儿跟莎拉都不是满足你的野心的工具!」 仿佛被说中弱点,伯爵蓦地瞪大双眸,似乎想表达遗憾地说: 「你说是我的野心……我只是为了你。」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吧?我完全不想要你那么做。」 「李希特殿下,你必须跟莎拉结婚,为此我唤回了莎拉的灵魂,下一次蜜芮儿小姐再度出现在你面前时,她已经变成了莎拉,你只要再见到莎拉,你的心意一定会改变。」 「……什么意思?」一股不祥的念头浮现,李察询问的声音显得尖锐。他所说的「莎拉的灵魂」应该还不在他于上,可是他已经对蜜芮儿动了手脚了吗? 或许是看出李察的动摇,伯爵微笑地点头说: 「如果她还在里面,莎拉的灵魂就进不去啊。她不久后就要变成莎拉了,她的记忆不需要了,大公已经抹去她所有的记忆,她连你都不记得了。」 「什么……」 「不过他施的法似乎不完全,好像并没有连她的自我一并抹去。为了以防万一,我刚才让法师对她施了别的法术,这次一定能抹去全部,接下来就只需要放入莎拉的灵魂就可以了。」 李察愕然地望着那张彷佛在报告喜事的笑容。 无法置信的告白与其内容的冲击之大让李察一时哑口无言,然而下一瞬间全都变成激动的愤怒,让他冲动地一拳打上伯爵的脸。 「……!」 伯爵被打得踉舱,李察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把他压在背后的窗户上。他手上的茶杯掉落地面摔碎,玻璃窗嘎吱作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是蜜芮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饶你。」 因为被揍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伯爵虽然嘴角流血,不过也迅速恢复平静的表情,他目光迎向李察说: 「能死在你手里,我倒也心甘情愿。」 「你以为那样我就会罢休?」 从眼神、从勒住胸口的手都戚觉得到李察沸腾的怒气。然而就在他几乎就要忘我之际,钟楼的钟声再度响起,让他蓦地回神。 (——刚才那是第几声?) 胸前被紧紧抓住的伯爵也竖起耳朵聆听。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对话了,李察勒住他的喉头问: 「蜜芮儿在哪里?」 伯爵有些痛苦地蹙起眉头,边喘气边开口说: 「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认清现实,她就在东边后方的祈祷塔。」 李察在脑海中描绘出宫殿地图,一发现那是什么地方便拢起眉头。祈祷塔是收容犯人的监狱之一,那里的顶楼的确也有一间小圣堂。 「放弃吧,李希特大人,」伯爵带着劝戒的目光凝视着李察,口吻平静,「名叫蜜芮儿的少女已经不在了,现在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即将容纳莎拉的空壳子。」 李察没空反驳那冷酷的比喻,带着悔恨的心情冲出休息室。 第三章 出现抢新娘大盗! 塔的最顶端,蜜芮儿缩着身躯,动也不动地忍耐着小圣堂里的寂静时光。 她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面前有一座祭坛,正面高挂着结婚女神的雕像。这里只有这些东西,纵使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她仍感觉寒冷与寂寞。 按照惯例,外头的人不能跟她说话,而且因为是被隔离的地方,所以也听不到杂音,能传进她耳里的只有催促着她要赶紧做好当新娘准备的钟楼钟声— ——就在钟声敲响第十声后,这份寂静倏地被打破了。 「打扰了,有急事要通知小姐,能否请小姐开门?」随着敲门声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祈祷时禁止打扰,究竟是有什么急事呢?蜜芮儿戒备地盯着门。 「打扰了,你在里面吗?请你尽快出来。」男子以略显僵硬的声音重申。 从来没被这样催促过,蜜芮儿觉得可疑,会不会是迫不及待的大公等不及钟声敲完,就要强制他结束祈祷呢? (而且,如果又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 蜜芮儿握紧拳头,深呼吸。「我还在祈祷,不能出去。」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随即再度敲门。「是非常急迫的要紧事,请开门。」 「不行,等第十二道钟声响起再说。」 严厉地这么回答后,对方就没有再出声了,看来已经放弃,离开了。蜜芮儿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两声钟响,能一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可是她还是不想顺从,这算是垂死前的挣扎吗? 终于,时间过去了,第十一声,接着第十二声钟响了。 要前往大圣堂的时间到了。蜜芮儿非常紧张,蜷缩着身子等候外头的人出声叫她。然而门的另一头依旧沉默。 (……奇怪,在等我主动走出去吗?我明明交代第十二声钟响叫我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尊重新娘的意愿?蜜芮儿不知道,不过她很庆幸对方什么都没说,她也乐于继续关在小圣堂里。 她依旧坐着,重新抬头注视结婚女神像,那是一座面容慈祥的神像。 大圣堂里一<疋也有相同的女神像吧,她必须在那座女神像前宣誓愿意与大公成为夫妻。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眼眶忽然发热。 (我想我应该做不到……我不想跟一点也不喜欢的人结婚。) 昨天之前还很自然地接受要跟大公结婚之事,到了今天却有这种想法,蜜芮儿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不是那个人我不嫁……) 低头哽咽的同时浮现这样的想法,蜜芮儿觉得困惑地抬起头。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不自觉按了按太阳穴,结果手指触碰到百合花,剃那问飘来香甜的气味,让她头痛得很不舒服。她想要摇头甩掉那种感觉——这时她终于发现了那个。 窗外有人。 看到墨黑斗篷在风中飘扬,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人影全种贯注地探视着房间内部,蜜芮儿不禁倒抽气。 (他……是谁?) 一确认窗户无法打开,他便拉开拳头准备,倏地敲破玻璃窗,然后从打破的地方伸手进来,打开窗钩把窗户打开。看到斗篷轻而易举地滑过窗框跳进来,蜜芮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该不会会是死神?) 虽然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不过她曾听人说,死神会去找说谎的人,用镰刀砍那个人的脖子蜜芮儿不禁脸色苍白。为什么死种会来找她?她有说谎吗?有——她觉得她应该说过无数次的谎言。 (怎、怎么办?) 死神看到她,急忙靠近。 我还不能死,在见到那个人之前——蜜芮儿这么心想,同时急忙拿出藏在椅子底下的铁棍挥向死神。 「啊——!」 她打算在被杀之前先反击,可是对方却简简单单闪过,连带将武器一把抓住抽走,蜜芮儿也因为反弹的力道太猛而跌坐在地。 「——为什么拿东西来挥?太危险了。一 头上传来声音,蜜芮儿急忙起身,抬头一看,死神很惊讶他会遭到袭击。他呆若木鸡地望着身穿婚纱的蜜芮儿,在一阵哑口无言之后叹息着说,,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打扮?」 凝视着蜜芮儿的他拿下头上的帽子。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有着一头亮丽的茶色头发。他以温柔却略显紧张,而且透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直视着蜜芮儿。 (咦……?这个人,我认识……) 这张脸并不是宫里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她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他,而且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这时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不是死神。 他也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蜜芮儿,仿佛说不出话来似地沉默着。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蜜芮儿,最后总算开口了: 「蜜芮儿——知道我是谁吗?」 蜜芮儿的眼睛眨了眨,很惊讶对方叫出她的名字,而且她似乎记得那个声音,只是很模糊,她想不起来。 看到蜜芮儿摇头,他突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真的?你真的忘了我?」 那个表情让蜜芮儿觉得好心疼。 很受伤的茫然表情。她不想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不愿让他露出那种表情——为何她会有这种想法呢?她自己也很混乱,再次摇摇头。 这个动作似乎让他受到更大的打击,他不自觉往前跨了一步,「是我啊,李察,我们一起在亚德马利澌……想不起来吗?」 蜜芮儿再度惊讶地双眸圆瞠。这个名字她记得。「那么……你是艾沙尔伯特?大公殿下的弟弟……」 可能会来抓新娘的坏人,反抗大公的叛军—— 想起大公的命令,蜜芮儿脸色变得僵硬。可是对照起来,他似乎反而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没错,你记得那个?太好了,我还以为情况会很糟糕……」 「……」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钟声已经敲完了,可能会有人觉得怀疑而来查看,我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离开宫殿。」他说着,伸出了手。 看到他的动作,蜜芮儿不发一语地摸向插在腰带上的短剑。百合的香气让她想起大公命令她时的情形。 ,如果艾沙尔伯特出现,你就用这把短剑杀了他。』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有义务替我除去敌人——大公的话在脑海中复苏,手自动自发地想要从刀鞘中拔出短剑。蜜芮儿强压住那个动作,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蜜芮儿?」他不解地蹙眉,目光瞄向蜜芮儿持有的短剑。 被呼唤名字的甜蜜感觉更加深了蜜芮儿心中的怀疑。 (不对……这个人不是坏人。可是他叫我跟他走……他真的是来抓我的吗?但我知道他不是坏人。那么为什么大公殿下要我杀了这个人呢?我不懂……) 而最让她不解的是,看着他就会涌现奇怪的心痛,还有怀念与兴奋之情,想要一直凝视着他的冲动。明明除了名子之外不认识这个人,却发现只要看着他就会让她有勇气—— 蜜芮儿紧握着短剑不发一语,最后她终于整理好心情,将短剑丢在地上。「——你最好快逃,再待下去你会被杀,快逃。」 就算是结婚对象的命令,无法认同的事情她做不到。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这么劝他,结果就看他很困惑地望着她。 「你——我被交代艾沙尔伯特这个人一出现就用那把短剑杀了他,可是我不认为你是坏人,我无法下手杀了你。」 听到她的告白,他的脸色骤变。「他这么命令你吗?」 「对。 不过就算是丈夫的命令,不能听的就是不能听。说到底,就算是自己的敌人,要自己的妻子去替他杀,那也太过分了,是男人就自己解决。」最初接到命令时就应该这么拒绝他才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何无法反驳就接受了呢? 听到蜜芮儿喃喃自语地说着差点照做的懊悔,瞠大双眼的他蓦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什么?你说谁是丈夫?」低沉的声音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蜜芮儿一抬头就发现他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可怕。 蜜芮儿有些害怕地看着似乎在生气的他,回答说: 「大……大公殿下啊。」 「他不是,不要用这种让我不愉快的叫法,你只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怎、怎样啊,有必要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吗……!」 她讲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她不过说他有生命危险,要他快逃而已—— 「蜜芮儿,你喜欢我对吗?不可能连那种心情都忘记。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来接你,我不可能放下你一个人回去。」 他表情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抓着她的手很用力,可是却带着一种跟刚才的愤怒截然不同的激动情绪。 (……壹一欢……?) 为何会浮现象是被看透似的感觉呢?她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不可思议地对他有好感,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忽然表情讶异地转移了视线。才刚发现他凝视着蜜芮儿插在耳边的百合花,他就已经出手把花拔掉了。 「……!你干什么?」他唐突的粗暴行为让蜜芮儿惊讶地大叫。 一脸严肃地看着百合花的他抬起头说: 「这种百合花——释放出来的香味会让人产生幻觉,具有催眠效果,是一种毒草。你为什么戴着这种东西?是谁做的?大公吗?」 「毒草?可、可是大公常常送这种花给我,洗澡的入浴剂跟保养皮肤的香精油也是这种香味……」 「也就是说他用这种方法延续夺走你记忆的法术?」话才刚落,他马上扔掉百合花。 蜜芮儿脑筋一片混乱地望着掉落地面的花。的确,有时一闻到那个香味就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没想到那却是有毒的东西,大公为什么殷勤送那种东西给自己的结婚对象呢? 脸旁的百合香味一消失,她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正当她困惑地压着太阳穴时,李察匆地紧紧拥住她。 「……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你,就算你忘了一切,我也会全部记得,所以我们能够重新来过。可是—」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蜜芮儿,吐露出痛苦的气息。 「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情,请你回想起来吧,拜托……」 悲痛的声音刺痛了她的心。被拥抱着,不可思议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戚觉,这也让她困惑。 她以前也被这样拥抱过,而且绝对是这个胸膛—— 自己果真认识这个人。一这么想,突然涌起一阵急遽的胆怯,蜜芮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蜜芮儿——」 「我说我不认识你!」 明明想要想起来,却有种不可以想起来的念头。不知道为何,她害怕想起来,正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情绪,让她更加不安,不再想要逃出去了。 可是,还是有必须要说的事—— 「你快走!要是被大公殿下发现了,你一定会被杀,趁还没人看到你,快逃—在你逃出去之前,我会想办法争取时间——」 蜜芮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些话,可是她还是继续喊着: 「大公设了陷阱等着你来救我,你今天不能来这里!总之我会想办法让婚礼顺利落幕,这么 一来在大公想到下一个计谋之前就还有时间,你趁这个时候快逃得远远的!一 一口气讲完之后,蜜芮儿大惊。为何自己会这么想要保护他呢? 他也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一脸严肃地往前跨了一步,「蜜芮儿——你真的不记得我?」 「不、不记得。」 「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就说不认识你了!」 蜜芮儿低着头坚持,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以决然的声音说: 「那么,我就替你回想起来。」 他用力地捧起蜜芮儿的脸颊。蜜芮儿惊讶地往上看,就看到一双深邃的茶褐色眼眸逼近眼前。可是才刚想要赞叹那美丽的眼眸,他就已经强硬地贴上蜜芮儿的双唇。 「……!」 连闭上眼睛的从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行为让蜜芮儿剎时间呆若木鸡,随即杏眸圆瞠地推开对方,接着—— 「你怎么可以突然这样——!」 她放声大叫,同时挥动右手甩上他的脸颊。 「你这个人!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不经别人同意做这种事吗?太过分了——!我的欐吻耶,你要怎么赔给我!」 蜜芮儿因为惊慌而红着脸大叫,可是她忽然察觉一件事,蓦地止住了话。她觉得好像以前也经历过相同的事。 (…咦……刚才那个是我的初吻吗……?) 「——不是初吻。」 对方说出她脑海中正在思考的答案,让蜜芮儿大吃一惊地望向他。他没有捣住自己被打红的脸颊,只是直直地逼视着蜜芮儿。 「以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像刚才一样,没有预告就使用蛮力——你还非常生气,说我『畏罪潜逃』,这你还记得吧?」 「……」 「那之后我们说好了,下次换我追你,我二疋会去接你。虽然当时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你一定点头了,不是吗?你不只是忘记了,现在的你看来似乎不想承认我来接你这件事,为什么?」 蜜芮儿呆愣在原地。 不想承认?什么意思她在脑海中重复刚才被问到的事,反问自己。想见他,可是不要他来,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因为来这里会被杀——我不想要自己喜欢的人死……) 轻而易举就得到的答案让她不自觉抬起头凝望着他……「喜欢的人」? 「……」 蜜芮儿双眸圆瞠地瞪视着李察。下一瞬间她从他的旁边冲过去,钻进后方的柜子里。 「——蜜芮儿?」李察惊讶地追过去。 可是蜜芮儿完全不理会,她关上门,从内侧闩上门闩,呼吸急促地双手紧紧压住门闩。 头好痛,可是如今占据她脑海的不是疼痛,而是现在这个事态严重的局面。 (他来了…怎么办?他真的来了!) 难怪她对他会有怀念、喜欢的印象,对他的台词与行为会有似曾相识戚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她称呼「李察」的人。当弥漫在脑海中的浓雾散去,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也发现事态严重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婚礼举行的今天…!) 蜜芮儿的脸色瞬间发白,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以为是死绅来临的那个时候。他人在这里,也就是安洁莉卡或尤西斯抵达离宫后向他报告了吧。 「蜜芮儿,开门,为什么把自己关在那里面?」李察用力敲着柜子的门。 蜜芮儿压着门闩,用力闭上眼睛。她有胆量跟死种决斗,却没有勇气与李察面对面。 (怎么办……!他为什么来了……!) 她被当做引诱他来宫殿的陷阱,这点让她最害怕。明明那么不愿意忘记他,可是却在中途开始害怕 想起他,原因就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他身为王太子,身分重要,他本人也领悟到这一点。可是蜜芮儿知道,只要他得知她的事,一定会闯进来,所以她绝对不要让他知道,然而却—— 「你干嘛来啦!我不认识你,你快走!」无论如何要让他逃离这里。蜜芮儿的心中就只有这个念头,于是态度强硬。 一阵沉默后,传来了沉稳的声音: 「你想起我了,对吗?太好了。我看着你的脸:心里就觉得是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关心的询问一个接一个,他已经不再怀疑蜜芮儿的记忆是否恢复了,也没有责备她的欺骗,只是担心。感受到这点,坚持不承认的蜜芮儿也终于软化了下来。 「……没有受伤。」 「真的?」 「……思。」 「是吗?太好了——来这里之前我找过华特伯爵,他说要对你施法术,我无法想象你会被折腾成怎样……能找到你就好了,那个法术之后我会去调查,帮你解开,别担心。」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蜜芮儿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戚动,突然很想哭。她沉默片刻,他那么担心她,她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于是决定坦白。 「呃……我没有被施法术。」 「——没有、被施法术?」 「对……因为他们在施法之前全被逮捕了。」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最后他迟钝地「嗄?」了一声。 「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再跟男人打斗,我没做到。可是我也不能乖乖地任他们对我施法,所以才会……」蜜芮儿心虚地细声说。 过了一会儿,传来困惑的声音,「……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蜜芮儿有点尴尬地回忆刚才的打斗。 虽然被两个人从后方伸手穿过腋下擒拿住,还被撬开嘴巴灌药,可是蜜芮儿还是坚持了好一阵子,不肯把药喝下去。然而法师发现她的困兽之斗,于是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呼吸困难,最后她终于喝下了一些。 「……!」 蜜芮儿觉得思心,身体不断发热,一股强烈的晕眩瞬间袭来,全身无力。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 听到伯爵带笑的声音,蜜芮儿稍微睁开眼睛偷看,就看到他独自走出小圣堂,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并非在他的管辖之内。 门一关上,法师们开始各自的工作,除了压着蜜芮儿的两个人之外,其他人开始从带来的行李中取出药品及仪式所需的道具,放置在圣堂内。 蜜芮儿只有短暂失神,当她回过神来时,圣堂的地板上好像作画似地放置了奇妙的摆饰品——大概是一种魔法阵吧——烛台还点上了火。看到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蜜芮儿蓦地清醒,连忙跳起来,并将嘴里还没吞下去的药水吐在地上。 「——!活祭品醒过来了!」负责压住蜜芮儿的男子不小心松懈了,他连忙大叫,其他法师也惊讶地看过来。 蜜芮儿对那个男人的说法非常生气,拳头首先朝着他的脸挥过去,「谁是活祭品?你们这些变态!」 蜜芮儿扎实地送上铁拳,男子往后蹬空,一屁股跌坐下去。其他法师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六个大男人要对一名少女施以可疑的法术,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很明显地,这些人是坏人。蜜芮儿这么确定后,眼睛狠狠瞪着被她的气势吓到的法师们,然后卷起洋装的裙襬,取出缝在内侧的各种武器。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讲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居然就得寸进尺……!你们这些人以为可以平安走出这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什——什么啊,这个丫头!快抓住她!」似乎是首领的男子这么说,法师们便冲上来。 蜜芮儿丝毫没有犹豫地挥动铁棍,用力往最先冲上来的两人的胫骨打下去。一看到男人们了个筋斗倒下去,接着她又拿出劈刀,毫不留情地往冲过来的其他男人们挥过去。男人们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可是也让她成功切断头发。看到被切断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一群男人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或许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加工了洋装?) 虽然对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心存怀疑,不过她现在由衷庆幸她有这么做。用绳子将武器缝在内侧的洋装穿起来不是很舒服,然而现在她对这点的抱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蜜芮儿的攻击非常猛烈,造成法师们的恐惧。 「这丫头是哪来的……!」 「她不是贵族的女儿吗?我可没听说是这种野丫头!」 法师们远观这回换甩前端绑着重物的绳子的新娘,七嘴八舌讨论着。大概是领悟到她不是一般的贵族千金,他们拿起短剑及手杖当作武器,开始整顿阵形。 (六对一实在太不利了……而且对方还拿着武器。换下一招!) 迅速下判断后,蜜芮儿一边甩着绳子,一边往门口跑去。她用一点都不像王族女儿的丑动作踢开门,而法师们以为她想逃,全都表情狰狞地逼近。 「我不会让你们从这里离开,如果你们真想逃,那就从那边的窗户跳出去,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有像鸟一样能够飞翔的翅膀。」蜜芮儿勇敢地看着法师们说,然后依旧甩着绳子,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 ,救命啊———有暴徒——!」 先是充满野性的言语与行动,接着是判若两人的尖叫声,法师们看得目瞪口呆。 渐渐地,下方传来脚步声,附近楼梯的亲卫队队员们冲了上来。蜜芮儿似乎看准了正下方就是他们的休息室,只要放声尖叫,他们一定听得到。她将绑着重物的绳子丢向法师那头,然后快速离开门边。 「有坏人闯进来!请救救我!」 「你们居然胆敢对大公妃殿下施暴!全抓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导致这种结果吧。六名法师立刻被亲卫队逮捕,带往别的房间。 「好恐怖。可是请别对他人说,如果被人知道我在婚礼当天遭到变态袭击,我会觉得羞耻,没脸活下去了。」蜜芮儿不着痕迹地回收自己的武器,假哭着这么要求。 亲卫队的负责人也哭丧着脸点头说: 「华特伯爵要求我们离开一下,没想到歹徒会趁机做出这种事……居然从窗户进来,实在是不可轻忽的家伙,我会彻底调查清楚。」 「对了,大公殿下跟伯爵那边一定要瞒住,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我想这件事跟伯爵应该也无关。」 要是立刻去通报,伯爵知道失败了,难保他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也许认为这是亲卫队的责任,他们似乎也不想多话,只是把法师们留下的道具收进柜子里便匆匆离开。 而蜜芮儿则瘫软地坐在恢复平静的圣堂内的椅子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门的另一头沉默着。 「原本我想如果这个法术失败了,我可能会遭遇到更粗暴的事,不如就干脆假装被施法了,但是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愿意被施法,所以……」他果然生气了吗?蜜芮儿觉得心虚,追加说明的声音愈来愈小。 过了好一阵子外头才有反应。她听到李察叹息的声音。 「放心的同时也让我全身无力……就算失去记忆,蜜芮儿还是蜜芮儿。」 「呃……是啊,戚觉就像照着本能在动……」 「总之,幸好你没事。我是很想说教,不过现在最好先逃,出来吧。」 蜜芮儿惊讶地回神。现在不是放松说明的时候,这一分一秒的 时间内,危险也一步步朝他逼近,而——让他陷入这种状况的人是她。 「……不要,我不走,你自己离开。」蜜芮儿僵着声音说。 门的另一头传来惊讶屏息的声音,「蜜芮儿?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离开,我要留在这里。」 「别说这种蠢话,我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离开,这样就失去来接你的意义了,不是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呢?」他焦急地说。 也许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可是蜜芮儿也有不能退让的地方。她必须想办法——就算撒谎也要让他离开。 怎么说他才会愿意离开呢?蜜芮儿暗忖,却想不出完美的谎言,最后在百般烦恼后,她只能说出她也曾经被他说过的,对她打击最大的事情: 「——我讨厌你,不想跟你走!」 这简直就像那一夜的相反版本,不过相对于只会照单全收的自己,他太聪明。焦急着谎言可能被拆穿,她愈说愈火大。 「你快走!趁着外面的人还没发现快走!」 「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人全昏倒了,不会那么快醒来。」 「……嗄?可是刚才有人叫我啊。」 「那是我。」 李察答得很干脆,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所有人都昏倒了,可是门不开……叫你你也不肯开门,没办法我只好绕到外面爬上屋顶,从上面爬下来。」 「呃、从上面?怎么可以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为什么要装那种声音?你只要对我说,我就会——」 「如果里面只有你一个人那就没关系,可是我怕里面还有其他西亚兰人抓着你,把你当作人质。我后来才想到应该先跟门外的人确认后再攻击,那时的我太冲动了。」 李察冷静地说明后,蜜芮儿才想起那时候的声音的确很像李察,只不过她也是现在才想到。 「蜜芮儿,开门。」 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让她的心激动了起来。她都说讨厌他了,他的声音却丝毫不见动摇,果然识破她的谎言了吗? 「不、不要,我叫你走,我说讨厌你,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我只觉得你在说你喜欢我。」 「……嗄?」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蜜芮儿不禁哑口无言。他说中了,可是蜜芮儿不懂为何他会知道,正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又继续说了: 「你说谎的技巧糟得不能再糟,或许该说你不会说谎。你实在太好懂了,一说谎眼神就会飘来飘去,而且立刻写在脸上——可是上一次因为背着你,看不到你的表情……完全被你骗了。」 「……」 「今天我不用看你,也知道你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讨厌我,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出来吧,我们面对面谈。」 催促的声音真诚又温柔,蜜芮儿几乎要心软了,她凝视着自己压在门闩上的手,摇头拒绝: 「不…我不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声音哽咽。就像他所说的,这简直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如果真的想要他离开,就应该要更决绝地推开他才对。 「——是吗?」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蜜芮儿以为他已经放弃,离开时——突然传来咿呀的声音。 (……咿呀?) 「那么我要弄坏这道门。」 (……什么?) 眼前的门开始咯吱作响。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蜜芮儿慌张地压住门闩。门变形了,某处的金属发出悲鸣。 「别这样!门会坏掉!」 「所以我刚才说要弄坏这道门啊。」 「不要这样,快放手。」 「你肯放手我就放手。」 「你太孩子气了!」 「孩子气也无妨!倒是你,如果不想受伤就别再意气用事,快点放手。」 很明显地,隔着门的攻防战是李察略胜一筹。传来一声巨响,手也感觉到震动,门最终还是被拆了下来,门闩飞开,压着门闩的蜜芮儿也因为反作用力而撞上背后的墙壁,跌坐在地板上。 昏暗的柜子里透进外头的光线,在微弱的逆光中,李察喘息着俯视蜜芮儿说: 「……流着泪说讨厌我,我怎么有办法相信?」 蜜芮儿急忙拭泪。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哭了。 当她低头凝视着自己因为压着门闩而变红的手时,李察蹲了下来,屈膝跪在她的面前。 「好,你留下来要做什么?真的跟大公结婚吗?」他的声音略显压抑,不过很明显地带着怒气。 看着蜜芮儿默默不语,他也缄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不适合你。」 「……什么?」 「这衣服不适合你。」 听起来像嫌弃的口吻,蜜芮儿不禁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纯白底色搭配蓝色花样的漂亮婚纱,加上面纱。穿着华丽的礼服,蜜芮儿每次都有「被装扮」的感觉,这次更明显,因为今天穿的是婚纱。 的确是跟她不搭,不过她以为至少李察会称赞她。梦中的他跟现实的他相差太大让蜜芮儿有些沮丧,吶吶地说: 一 「是啦……我自己也知道,你又何必讲的那么直接——」 「看了就不舒服,现在马上脱掉。」 「……嗄?」 蜜芮儿以为听错了,一抬头,李察突然熊抱了上来。她发现李察的手摸向背后的钮扣,惊讶地大叫: 「喂…你干吗?」 「我帮你脱掉。」 「啊?,你皆田直(9.」 他似乎不是开玩笑,钮扣被解开一颗,蜜芮儿更加惊慌了。「啊——!你干什么?住手啦笨蛋,变态!」 「随便你骂笨蛋、骂变态都没关系,不要乱动。」 「喂,别闹了!这个时候不要开玩笑!」 蜜芮儿奋力抵抗,李察这才停下解钮扣的动作,不过这次换成紧紧抱住她。 「……我不想看见你为了别的男人穿上婚纱,我嫉妒到快疯掉了。」耳边传来焦虑又苦涩的声音一。 李察个性稳重,鲜少看到他像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还是嫉妒,蜜芮儿以为这两个字根本不可能跟他扯上关系,也因此乍听他这么说,剎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绝对不允许你为了我选择别的男人,如果你喜欢我就请选择我,为什么要说谎呢?」李察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控诉。 蜜芮儿一惊,脸红了,眨了眨眼说: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惊讶之下的颤抖声音还没说出「喜欢你」就被打断了。 「你都为我做到这样了,我怎么还会不明白?你不说我都懂,我可不会让你说你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友情,才专程到偏远的西亚兰来跟我的敌人结婚。」李察略为强势地说。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喜欢他,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帮助他,然而现在的他却痛苦、焦虑,他不是因为身为王太子的光明前途被阻碍,而是单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在倾诉心情。 蜜芮儿很感动,忘了刚才的动摇,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李察。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曾经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可是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而是以我自己的心情优先,虽然你说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却认为你留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幸福。今天的你是不是也一样?为了我努力,为了帮助我而来西亚兰……但其实你是为了见我才追来的,对吗?」 李察笔直凝视着她说。 她无法反驳。 那个 时候不顾一切走出亚德马利斯王国是为了想帮助他,可是在那之前的确也存单纯的念头,就是想见他— 「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你其实想那么说,但却说不出来,因为我不让你说,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危急之际过来,因此一开始就拒绝你,所以你认为你没有理由——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能来追我,对吗?」 「…」 「已经不需要那么想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从被牢牢握住的手,蜜芮儿感受得到对方无条件接受她。她想起网到西亚兰时第一次遇到李察的那个晚上,在漆黑中相会时被拒绝的事情,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离宫失火时他冲进火场救她的事情,以及明白表示喜欢她时的事情也一一浮现脑海。 现在的情况跟当时不同,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他一定敞开胸怀接纳她。然而蜜芮儿还是看着地上摇摇头。「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来替你找麻烦,我……」 「你不是麻烦,我亲口说的话你为何不肯相信?」 「因为你人太好了,我会猜想你是不是怕伤我的心才这么说。我说想守护你、想帮助你,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到,一无是处,因此就算你对我好,我也没勇气跟你走……」 一心为了他来到西亚兰,遭遇到了许多事,很多次都陷入千钧一发的危机,而每次都反而为他所救,特别是今天,非但没能阻止大公设陷阱,甚至还成为诱饵,将他引来此地,如果就这么跟他走,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那次火灾,你跑进屋里帮我拿宝剑,还从大公那边取回钥匙,不是吗?这样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我能打开宝剑箱都是你的功劳。」 「……打开了?真的?宝剑在里面吗?」 「在,我现在就带在身上。」 一看,李察的右边也有佩剑。暗金色的刀鞘上有着精致的雕刻,刀柄的部分也雕刻着百合的花茎与叶子,还垂着穗带。花瓣的部分开了洞,空空的,两侧挂着狮头的装饰品。美丽兼具威严的剑让蜜芮儿一时看傻了。 「这个洞是不是要嵌入蓝色宝石?」 「没错。」 蓦地,目前拥有那颗蓝色宝石的大公的脸浮现眼前,蜜芮儿顿时回神。 「还、还是不行,我不走。」 「为什么?」 「大公说要拿我当诱饵引你出来,趁机杀掉你,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能够让你因为我……丧命。」 李察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摇头叹息说,, 「拿你当诱饵引我出来?不用那么做,我一开始就打算去找那个男人,那是我八年前就已经决定的事,你不用戚到有任何责任。」 「……对不起,我也很想为你做些什么,很想跟你并肩作战。」 「可是你一直都在做,不是吗?你总是替我哭、替我愤怒啊,那就是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意思了。」 「可是……!」蜜芮儿正想顺势继续说下去时,察觉到异常。「咦……?为什么……」 「怎么了?」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什么?」 「……你的名字……」 李察拢起眉头凝视着蜜芮儿,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谁,可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我脑袋里知道,却无法发声说出来。」 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她想起之前也曾想要叫他的名字却说不出来,那次应该是心理作用,而这次—— 「啊……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大公对我做了奇怪的事,所以才……」结果那个催眠术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虽然刚才恢复了,不过这也是大公设下的圈套吗? ——正当她暗忖时,李察脸色骤变地抓着她的肩膀问: 「他对你做了什么?」 「呃,我、我也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催眠术之类的……他好像察觉我喜欢你,说我就要跟他结婚了,心里却喜欢别人太痛苦了,要帮我遗忘……」她回答。李察的怒气让她畏惧。 李察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最后一脸苦涩地垂下头说: 「我不想你为了我遭受这种对待……真的。」 抓着蜜芮儿肩膀的手失去了力道,他宁可抛下她,宁可对她说谎也不愿她跟西亚兰扯上关系,所以才会感到自责吧。纵使蜜芮儿再怎么主张是她自己想来西亚兰,他还是感到有责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她因为怕给李察带来麻烦而拒绝跟他一起走,或许也跟他同样顽固。正当她这么想时,手蓦地被用力握住。 「……你如果无法选择,我也不等了,我要立刻把你从这里掳走。」李察以异常认真的表情锁住她的目光,「我是真心想要你,请你也说真心话,说你喜欢我。」 李察真诚的眼眸诉说着心意,蜜芮儿无法言语地注视着他。 自己最初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喜欢这个人,想要帮助这个人,想要给他力量。 可是实际上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却只会让他陷入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说什么呢? 「蜜芮儿。」李察用力握住她的手。 蜜芮儿哽咽地说: 「可是我……我想帮你才追着你的脚步来,结果却变成这样…到最后总是你来救我……我老是害你遇到危险。」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泪水就这么滑落。 「所以,我告诉自己至少不要给你添麻烦,跟你保持距离做我能做的事情就好。就像你之前说过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今后再也无法见面也无所谓……我以为我可以……」 那时的她是真心那么想,然而现在的她却贪心了。她明明很开心他来救她,但是一想到现实状况就没办法承认。 「我做我以为对的事,结果却变成这样……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因为只要一扯上你,我就会变得盲目,看不到别人。」 她觉得自己愈是想为他做什么就愈是迷失方向,最后总会往坏的方向走,她害怕让情况更加恶化,所以一步也无法从这里移动,也因此她无法点头答应跟他一起走。 她是何时变成胆小鬼了呢?她觉得自己愈是喜欢他,就愈是会做错事。 「那你只看着我就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李察的强词夺理让蜜芮儿更加混乱,思绪乱糟糟地只能摇头。这时李察抬起她的脸说: 「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所以为了留你在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说要成为你的盾牌也不是随口说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保护你,所以——」 不再隐瞒心意的双瞳压得蜜芮儿说不出话来。 「……请跟我结婚。」 蜜芮儿笔直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以打动她心弦的目光这么说。 她曾想象若有一天有一个人这么对她说,她一定开心到想跳舞,然而实际上当喜欢的男性这么对她说蒋,她却感觉心被拧住,无法呼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心。 (……怎么办?我想点头……) 门外站岗的人都昏倒了,现在也许还来得及,在被大公发现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逃出去,如果真的觉得他重要,想要救他的话。 明知道是陷阱,他却还是潜入敌人埋伏的宫殿来营救她。该怎样答覆如此重视自己的人才是正确答案的呢? 该为了救他重申谎言呢?还是明知危险仍该讲真话,跟他走呢? 「我其实……」蜜芮儿下定决心开口,泪水与哽咽却忽然涌现。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胆怯与迷惘让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 如何?」李察平静地问。 蜜芮儿低着头擦干眼泪。她原本就决定再见到他时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把她现在最想讲的话对冒险来救她的他倾诉,那是从出发到西亚兰的那夜起就不曾改变过的心意。 「……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不怕……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泪水滴滴落入穿着洋装的膝盖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不难过、不懊恼、不开心也能哭成这样。 「我不想让你孤单一个人。我讨厌王公贵族的生活,但那也无所谓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再 怎样的生活我都能适应……所以其实……」 蜜芮儿的心情激动,泪水也一发不可收拾。她抛开觉得恐惧的自己,鼓起勇气说: 「我非常喜欢……你……」 话一出口,紧绷的情绪就完全舒缓下来了。最想说这句话却说不出口,没想到不过如此就这么紧张。 (不过总算说出来了,我无法继续欺骗李察下去……) 冷漠对待心爱的人真的很痛苦,要持续那种态度对现在的蜜芮儿而书难如登天。可是说出口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才哭得太激动了,现在脑筋一片空白。 「你终于肯对我说了。」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手也触碰上她的脸颊。 仿佛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珍贵宝物的触戚,李察一定是在帮她拭泪。蜜芮儿这么心想,正要抬头时,匆地被彷佛已经无法再忍受的李察用力揽进怀里。 「我也…爱你,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蜜芮儿被紧紧拥在怀中,炙热的气息随着声音传来。 彷佛偶遇雷阵雨,全身淋得湿答答之际被温暖的毛巾包裹住一样,笼罩在安心戚之中。蜜芮儿喜欢这份温暖与温柔,而一直以来他给予的那些感觉一定就是爱情吧。重新领悟到的这一点慢慢渗透到她的心里。 「——过去曾有许多让你难过的事,对不起。」 蜜芮儿摇头。她想说「没那回事」,可是却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搂住他。 「谢谢你为了我做了很多努力。」 蜜芮儿再次摇头。彷佛为了安抚她,李察也回抱她,轻轻抚摸她的头。 「离开这里后我会送你婚纱——下次请为我披上婚纱。」 这次蜜芮儿点头后,隔了好一阵子声音才再度传来: 「你承认你喜欢我,对吗?」 「……思。」 「那么今天无论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说我让你混乱也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什么?」 面纱轻轻从头顶滑落。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望向拆开她面纱的李察,结果就看到李察以唇贴上她的额头,代替回答,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接着是太阳穴,然后是脸颊——李察的吻缓缓往下移动。 在来刘红唇之前,他稍微往后拉开些许距离。 近距离抬头望见的茶褐色眼眸深邃又美丽,而且充满着热情。他凝视着蜜芮儿愣了愣,随即恢复微笑又凑了上来,「好久不见了,想好好看看你……却无法看仔细。」 「……很暗吗……?」蜜芮儿回应,嘴唇却被轻轻碰触,让她反射性地躲了躲。 甜美的紧张戚使她彷佛触电般无法动弹,而当李察象是要帮她脱困似地再次亲吻她时,她就 再也无法思考了。她全身无力,就快要被压着往后倒时,李察长长的手臂抱住了她。 小圣堂很安静,安静到她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让对方听到,不过听到的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及偶尔传出的彼此的气息声—— 每哽咽一次,李察就安抚地用唇轻触她,重复几次后,不知不觉泪水止住了。 他在亲吻之余轻唤她的名,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他用手指帮她拭去脸颊的泪痕。 「——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传来有些兴奋的声音,蜜芮儿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脸点点头。 「离开这里后请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独自离开,因为我也不会留下你离开。」 「……思。」蜜芮儿彷佛作梦般地再一次点头。 李察微微笑开来了,「在这里说好的约定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喔。」他边说边往蜜芮儿的背后望去。蜜芮儿也顺着看过去,就看到正面的结婚女神像带着温柔的笑容俯视着他们俩。 (在神前做的约定一定要遵守.听起来就像婚礼时的誓约。) 她这么思忖,拉回视线时正好迎上李察的目光。比想象中还要近的距离让蜜芮儿惊讶,反射性想低头,没想到李察立刻捧起她的下颚说: 「还没结束。」 「还……没?」 「对,还没。」 双唇近在咫尺的距离说的话语让蜜芮儿的脸颊愈来愈红,她这才觉得害羞,有些惊慌。 「你要亲几次……?」 「很多次。」 「可是我们已经亲很久了。」 「一点都不够。」 交融着彼此气息的感觉与近在身旁的温暖让蜜芮儿的脑袋一片空白。 保持这样的距离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她不习惯而特地中断,还是故意想要造成她的动摇,经验不足的蜜芮儿无法分辨。她愣愣地随他亲吻,突然在转动身体时发现了那个。 「都红了,对不起,很痛吧?」她伸手触摸李察的脸颊说。 李察彷佛这时才忆起似地笑了笑,「不痛,被你遗忘带给我的打击太大,根本忘了疼痛。」 他说得很轻松,不过应该是实话。想起他的痛、自己的疼,蜜芮儿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忘了你,我也好难过……」 李察点头,抚摸着蜜芮儿的脸颊,彷佛诉说着「我了解」的眼神里散发出温暖与怜爱拥抱着她。不说「我早就原谅你」这种话,或许反倒是他的温柔。 「你要费心安慰我,要不然我心里的伤痕无法痊愈。」 「好……可是,我要怎么安慰你呢?」 「就这样。」 说话的同时,李察再度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握住抚摸着他的脸的手,十指紧扣。 每次亲吻都让她甜蜜到无法呼吸,也许是因为指尖也紧紧交缠着的关系吧。在另一只手温柔地拥抱下,时间彷佛静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大公妃殿下!蜜芮儿小姐?你平安无事吗?」 蜜芮儿吓得心脏就快从嘴巴里蹦出来,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她不自觉紧紧抓着李察,望向门那头。同样转头看向那边的李察压低声量说: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有异——不过有我在别担心,你先应声,如果对方说什么,就回答你马上出去。」 「……好。」 隔着一道门的另一头就有敌人,他却不慌张,这让蜜芮儿也稍微镇定下来,强忍紧张发出若无其事的声音问: 「——怎么了?」 门的另一头传来喉头滚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你平安无事吗?对不起打扰你祈祷,其实是发生了意外事件,很抱歉必须请你立刻离开这里避难。」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麻烦你了。」 男人的声音就这么停了。蜜芮儿没听过那个声音,所以并不是刚开始来的人,应该是钟声敲完新娘却还没下来,于是上来查探情况,这才发现被李察打晕的人吧。 「怎么办?要趁现在从窗户逃走吗?」 「不,我们走门。你出去后若无其事地跟他们走,走二十步之后躲到走廊的角落闭 上眼睛等我。」她冷静地指示。 蜜芮儿点头,跟着他一起站起来,「那你呢?」 「我随后跟上去。」他微笑着回答,捡起掉落在地面的头纱,拍拍灰尘,调整形状后便替蜜芮儿盖上。刚才他硬扯了下来,因此装饰用的白蔷薇花有点歪掉了。 「刚才我说不适合你——不过老实说真的很美,虽然我很不甘心。」 他这么说,隔着面纱轻吻蜜芮儿的额头,喃喃地再度重申: 「有我在。」 这句话彷佛魔法的咒语敲打在她心上。看着李察在门边藏好身,蜜芮儿提心吊胆地打开锁。 她一开门就看到穿着亲卫队制服的男人们在门口等着,原本负责看守的那些人就交叠躺在他们脚边,全部都一动也不动,看来还没清醒。 (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吗?很厉害,但也太鲁莽了……) 「我们还没掌握状况,不过似乎是有贼人闯进来了,这里太危险了,请立刻移驾大圣堂。」 正呆若木鸡的蜜芮儿听到旁边的男人跟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 「……好恐怖。」 「请别害怕,我们会保护大公妃殿下。」 或许是紧张,蜜芮儿的声音颤抖,幸好没有被怀疑。他们可能也因为看不到入侵者的身影而惊慌失措,没有余力注意到蜜芮儿。蜜芮儿假装害怕,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用眼睛清点新来的人数。 (……三、四、五……十一、十二?这么多人!) 李察再怎么强,独自对抗十二人也会很吃力吧,而且他躲在房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男人们围着她,要求她快点离开这里,而正暗忖着的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吸了口气说: 「……天啊!这么多人来迎接我真是光荣。居然来了十二个人!而且还有半数拿着武器!两个人拿着矛,另外四个人拿着剑!」 亲卫队队员们惊讶地注视着突然提高音量的新娘,「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大声说话?」 「啊,抱歉,因为我太感动了。」蜜芮儿温柔地说。 他们诧异地互看对方,然而一想起现况便没再追究。 当他们走到通往隔壁塔的走廊时,背后传来小圣堂的门关上的声音。蜜芮儿竖起耳朵注意是否有其他奇怪的声音,一边数着自己的步伐。 (……十八、十九、二十!) 在走廊中间数到这个数字时,蜜芮儿急忙往角落靠,如此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看得出来随行的男人们都戚到十分诧异。 「大公妃殿下?怎么了?」 有人这么问的同时,背后也正好响起开门声。亲卫队队员全都往那边看过去,一确认入侵者的身影,立刻脸色大变地警戒。 「你是谁!你这个贼人——」 怒气声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打斗声。斜眼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亲卫队队员们全都往小圣堂冲去,蜜芮儿双手紧握在胸前。 (怎么办?虽然他叫我躲在旁边等他,可是我是不是该去帮他呢?现在可以夹击……) 正当她这么担心时,背后传来「碰、啪」这种不寻常的打斗声,而且很明显地最后发出哀号的都是敌人的声音。 (天啊……他是怎样攻击敌人啊?) 就在她以别的意思又开始提心吊胆时,背后倏地平静了下来,接着听到军靴疾步而来。 「——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李察赶上来,面带爽朗笑容,完全看不出来才刚打斗过,而且是以一敌十二。 知道自己刚才的用意达到目的,蜜芮儿安心了。她瞄了眼后方,只见亲卫队队员们全倒在走廊上。 「你怎么办到的?」 「我只是请他们休息一下而已。」李察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徒手就解决了那些人。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也很会打架……为什么这么强?」 「也没什么,只是我以前曾去过修行之旅……」 「修行?那、那是什么?我没听你说过。」 「是啊,不过是年轻气盛下做出来的事。因为吉克给我取了一个奇怪的称号,我觉得很丢脸,因此没对你提起过。」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边牵起蜜芮儿的手往前走。 蜜芮儿张口结舌地抬头望着李察的侧脸,匆地她想起来了! 「是不是,布利基塔的野兽b?」 她想起第一次去亚德马利斯王国当佛瑞德的替身时,吉克曾对她说过私底下的李察。他说李察有两个昵称,就是那个跟「陆费伦的女性杀手」。她还记得她很不解像李察这样优秀的青年为何会被叫做野兽。 「我猜对了吧?野兽?你的那个修行之旅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被你猜中也没办法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李察叹息着说,牵着的手也加强了力道。 想起现在的首要之务是逃离这里,蜜芮儿也绷紧神经跟着他一起跑。 抵达隔壁塔后,两人下了两层的螺旋楼梯。只有这里有入口可以通往小圣堂所在的塔,因此遇到敌人的可能性也很高,为此他们避开了亲卫队休息室的方向,选择走通往隔壁建筑物的长廊方向。 「我们要逃到哪里?宫外吗?」 「对,今天宫殿内应该到处都很混乱,我先带你出去。我会交代心腹照顾你,别担心。」 「啊……你呢?你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吗?」 「把你交给心腹后,我要再回来,我要在今天让一切落幕。」他如此说道,侧脸表情严肃。 察觉他想要去找大公,蜜芮儿不再多问。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工作就是不要让他挂心,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来。 「——我知道了,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呢?你认识路吗?」 「这里原本是我的家,位置图就在我的脑海里。」 「话是没错,可是今天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这一点……」 就在他打算回答时,旁边的门突然开了。反应慢半拍的亲卫队男子一看到两人,惊讶地瞠目结舌: 「你、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李察打飞出去,撞上墙壁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了。 「……可以出入这座宫殿的门只有两道,都在宫殿正面,因此我们要先去那边。」 「思,好。」 李察若无其事地认真说明,似乎对「野兽」而言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终于,建筑物的墙壁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了长廊。这里的墙壁高度只到胸部附近,上方是露天的,蜜芮儿穿着不常穿的鞋子,吹来的强风让她走得很辛苦。一边小心她的脚步一边赶路的李察蓦地回头,「……来了。」 蜜芮儿也跟着往后看,就看到一群亲卫队边叫边追上来,她惊讶地倒抽气。跟小圣堂前被突袭的那群人不一样,这一群人明显处于备战状态。 「站住!暴徒!诱拐大公妃殿下是大逆不道之罪!」 (啊……诱拐?我明明跟着他一起逃……) 对他们而言就是「入侵者」与「新娘」,这种情况下若是李察被抓,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然而牵着蜜芮儿跑的李察脸上完全看不到焦虑之色。「蜜芮儿,答应我,今天之事你不用感到抱歉,也不要认为是因为你,更绝对不能牺牲自己救我。」 蜜芮儿一惊。李察似乎看穿蜜芮儿虽然决定要跟他走,但一看到追兵又动摇了决心。 「我知道这种情况让你不安,可是我也不是没有做准备就贸然单枪匹马闯进来——不想让大公夺走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嗄……?」 他们穿过那里后,立刻有人从露天的墙壁外头跳进长廊。 蜜芮儿惊讶地回头,只看到跟李察同样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背对他们站着。跟亲卫队对峙着的他拔出腰间的剑,微微回头说: 「这里交给我。马附近没有人。」 「……罗迪恩?」 他戴着帽子,蜜芮儿一时没看出来,不过她还记得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仿佛正义使者般的登场时,李察拉了拉她的手,接着说. 「罗迪恩,你二疋要随后跟上来,还有,记得发出信号弹。」 「是。」他的回答还是一如往常地简要。 蜜芮儿边跑边叫: 「小心点,罗迪恩!」 罗迪恩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像往常一样的严肃表情即使面对敌人也丝毫不为所动。 当他们通过长廊步入隔壁建筑时,已经看不到罗迪恩了。 「他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如果不是觉得他没问题,我不会留他一个人。」李察边从楼梯往下冲边回答。 他也是,他被亲卫队追杀时一点也不紧张,是因为确信罗迪恩会来吧。感受到他们互相信赖的感情,蜜芮儿要自己放下担忧的心情。 「刚才他从外头跳进来,是从哪里跳进来的呢?那里是三楼耶。」 「我们是一起爬上塔的屋顶的,我在走出小圣堂之前从窗户打了暗号给他,所以他才一路追上来。」 「一路?该不会是从外面吧?」 「没错,爬墙。」 蜜芮儿倒抽一口气。理所当然那么做的罗迪恩、若无其事地谈论的李察,她觉得他们太不寻常了。 (男人间的信赖关系实在太厉害了……) 跑下螺旋楼梯后他们直接冲出楼梯间,那里就是一楼的大门,门外洒满温和的日光,他们两人手牵手往那边跑去。 往后方跑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几棵庭树,树的阴暗处绑了一匹栗色骏马。 「这座宫殿的建筑物从正门前的大城馆往左右两边延伸,就这样沿着湖——」 李察一边解开绑住马的绳子,一边用手在空中描绘下半圆。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背对正门看到的东翼的最深处,我们想要到正门就必须南下,不过举行婚礼的大圣堂就在那道门的前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通过那里才能走出宫外。」 「思……不过今天应该是大圣堂附近一带警备最森严吧。」 蜜芮儿看着他手指的动作,脑海中浮现宫殿的地图。之前还没当替身新娘前看过位置图,因此立刻就理解位置关系。 「对,所以为了避开那里我们要先去西翼,那里靠近商人用的侧门,人烟也比东翼稀少。」 他们已经被敌人发现,罗迪恩现在正与敌人打斗。照这种情况看来,他们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李察已经上马,表情略显严肃。仰望着他的蜜芮儿也正色地点头。 「骑过马吗?」 「没什么经验……」 「别怕,一点都不恐怖,驾驭的人是我。」 李察缓和了表情,从马上朝她伸手。蜜芮儿握住他的手,一脚跨上马镫。 他微微采出身来,伸手环抱住蜜芮儿的腰,然后顺势将她拉起来,同时在途中让她转身——在他灵巧地带领下,蜜芮儿一眨眼就横坐上马背。 (哇……天啊,这么简单……) 突然变高的视野让蜜芮儿有些紧张,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察的脸。 并不是她的体重轻,而是李察的臂力强。这么温柔的一张脸,其实也很有力量——这是当然,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他不单会以甜蜜的笑容与言语守护她,关于「保护」的誓言,他也拥有意志与力量,绝对能做得到— 「怎么了?」李察拉起缰绳,一边注意后方。或许是察觉到蜜芮儿的视线,一脸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没事。」不过是让他拉上马,为何会如此慌张呢?蜜芮儿察觉自己下识紧盯着李察瞧,倏地绋红了双颊,连忙摇头。 「我们走了,抱紧我。」 蜜芮儿点头,将手伸到李察的背后紧紧抱住他。 传来第一报时,做为休息室的那间沙龙里除了大公之外,主要的宫廷贵族们也都众在一起。 「报告。在小圣堂里祈祷的蜜芮儿公主被人掳走厂!」亲卫陈队员冲进来报告。 贵族间响起惊讶的声音,然后众人全都望向大公。 大公依旧悠然地坐在摇椅上,佣懒地开口说,, 「新娘大盗吗?敢在婚礼当天来夺人,还真有胆量……」 「目前详细情况尚未明朗,不过犯人是一名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亲卫队队员略显紧张地继续报告。 大公还是没露出丝毫激动或不高兴,他穿着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漆黑礼服,用跟往常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下命令道: 「夺回新娘,按原定计划带去大圣堂,那个男人也抓起来,带到婚礼现场去,少一、两只手无所谓,先留下他的命。」 「是!」亲卫队队员敬礼后退下。 冷酷的命令让贵族们冷汗直流,他们撇开了目光,因此并没有看到当时大公的表情。 「…来了吗?艾沙尔伯特。」 贵族们并没有看到大公这么喃喃自语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五章 兄弟之争谁获胜 看到新娘绑架犯跑掉了,亲卫队立刻要追。然而在那之前杰克已经一跃而出,「很抱歉——此路不通。」 看到团长的动作,站在附近的师团团员们也仿效。 遭到妨碍的亲卫队队员非常生气。 「威廉斯卿……!你居然站在绑架犯那一边,你也是同伙吗!」 「叛徒!八年前宣誓效忠大公殿下,今日却刀刃相向,墙头草!」 听到激烈的怒骂声,师团团员们的脸色也变了。 「你们才是叛徒!为了好处转而投靠恶徒!」 「我们团长哪里像墙头草!收回去!」 「闭嘴!叛徒的手下!」 「你说什么!」 「吵死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斗嘴了。」 「不准用那种嘲笑的口吻,叛徒没资格说话!」 杰克忍不住插嘴,却再度被骂。不过相较于师团团员的杀气腾腾,杰克只是从容地叹了口气,接着脸上浮现无敌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问: 「『叛徒。?我有吗……我在八年前,不,比那更早之前我就对王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一次也没有背叛过主君啊。」 带着忠贞不二的信念射出的目光让亲卫队队员们都惧怕地不敢再多说。杰克冷静地扫视那些只是持剑虚张声势地瞪着他的人说: 「我记得你们在八年前还只是卫兵吧?甚至连骑士的资格都没有。」 「……那又如何?如今我们是大公殿下的骑士,跟你们这些只有名字的家伙不一样。」 听到亲卫队队员这么叫嚣,杰克点点头再说: 「——在王太子殿下遭到流放,军部直接被接管的时候,我记得是骑士团远征时。当时的我还年轻,无法参加远征,只能留在宫里……没想到这八年,完全没有能力的杂兵却自称骑士,蹂躏宫殿,真是莫大耻辱……」 遥望远方说着回忆的他拉回目光,脸上浮现挑衅的笑容以及冰冷锐利的眼神,充满着让亲卫队畏惧的魄力。 「我就藉这个机会教教你们吧。你们的剑不过是杀人的剑,我来让你们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骑士之剑——喂,你们也看清楚。」 「不用你说,我们随时都看着你。」 下属立即回答,杰克很满意的哼了哼。瞟了眼后续队伍接二连三骑马来到,他扬声下令, 「逮捕宫里的亲卫队队员!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大圣堂!全员突击!」 看到号令一发出,团长立刻率先冲入敌阵,所有部下也不甘落后地跟了上去。 大门全开的声音回荡在高耸的穹顶间,然后消失。 大圣堂里除了新娘以外,所有演员都就位了。从门口往里看,最靠近门的红毯两侧有贵族们坐在座位上,而正面祭坛前有新郎倌大公、僧侣们以及担任新娘傧相的华特伯爵在等候着。 要说异常,大概就是大公的两侧有十几名亲卫队在保护他,再来就是圣堂的两侧也有上百名弓箭手待命着吧。 抓着蜜芮儿的男子从红毯走到大公这侧——也就是新娘席前停下来。因为剧烈摇晃而差点跌倒的蜜芮儿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圣堂内有高耸的穹顶,到四楼都有回廊,也能走到更上面。穹顶里有优美的画作,正面是面带温柔微笑的结婚女神像,而祭坛四周布满无数的百合花—— 「——婚纱呢?」 蜜芮儿一惊,发现穿着一身黑的大公盯着她看。他的胸前挂着蓝色宝石项炼,似乎很不满蜜芮儿穿着女官服饰,不高兴地拢着眉头。 蜜芮儿也不服输地瞪回去,「我脱掉了。」 「似乎是。没时间替你准备别的婚纱了,虽然不满意,但今天的婚礼也只能这样举行了。」 大公以眼神示意,随即有一名僧侣捧着薄薄的册子走上来。册子被摊开放在两人面前的长形祭坛上,原来是已经签好名的结婚契约书。 「原本应该有各种仪式……今天全部省略,因为听说现在宫里出现了新娘大盗,我必须在你被盗走之前跟你交换夫妇的誓约。」大公从容地说,拿出婚约书炫耀。 蜜芮儿怒目而视,「我不会跟你结婚。」 站在旁边的僧侣们瞠目大骇,贵族席也掀起骚动,而亲卫队则蹙眉观看着。大概只有大公跟伯爵不动如山,因为他们知道蜜芮儿为何会这么说。 「哦……为什么?」大公颇戚兴趣地凝视着她问。 从对话及态度上他应已得知蜜芮儿恢复记忆了,然而却丝毫不见动摇与惊讶,这点伯爵也一样,他理当早已察觉法术并未成功,可一点也不显著急。 (是啊……大公的目的是引来李察,我的记忆有没有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要着她玩而已,甚至连她重视心爱之人的心意也—— 那么,知道他秘密的她没必要在这时乖乖就擒。蜜芮儿瞪着大公,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是假的基尔福德,杀害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的恶人!」吶喊的声音回荡在穹顶,最后变成窃窃私语伴随着困惑在圣堂内扩散。 「这是怎么回事?大公殿下……」其中一名僧侣诧异地问。 大公面无表情地回答: 「新娘似乎太紧张,出现被害妄想症了,别理她,继续。」 「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人是基尔福德殿下的双胞胎哥哥,他在宫外长大,十年前杀了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取而代之,八年前的那起事件,杀害前大公殿下及其他人的凶手也是他!他跟狂信派勾结,为了称霸西大陆,首先占领了西亚兰,接下来他会跟达拉斯提亚联手发动战争,做更多坏事!」蜜芮儿将想得起来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听到这么骇人的内容,僧侣们跟贵族们都表情严肃地交换眼神,原本大家就都感觉到大公身上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因此姑且不论弹劾的内容,他们的确已经产生了些许疑虑。然而大公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还很从容地说,, 「真是罪恶,蜜芮儿,你把那个秘密讲出来,他们全都知道了,这下子我就无法再留下他们的命了。」 听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蜜芮儿瞠目结舌,如果是他,很有可能为了封住在场所有人的嘴而做出天理不容之事。一股怒气涌现,蜜芮儿瞪着他怒吼: 「你…大烂人!」 「放弃装模作样了吗?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会惹来大祸喔,好好想想我是谁。」 猛地,背后有人抓住她的手反折到后面,是抓她到这里的亲卫队队员。大公傲慢地盯着痛到变脸的蜜芮儿,「这个国家没人可以反抗我——想起来了吗?」 大圣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息凝视着事情的发展。或许知道一插嘴就会成为目标,没有一个人对被大公虐待的新娘伸出援手。 「那么,仪式继续。你只要在婚约书上盖章就好了,很简单。你要自己盖,还是要我用强硬伯爵不动如山,因为他们知道蜜芮儿为何会这么说。 「哦……为什么?」大公颇戚兴趣地凝视着她问。 从对话及态度上他应已得知蜜芮儿恢复记忆了,然而却丝毫不见动摇与惊讶,这点伯爵也一样,他理当早已察觉法术并未成功,可一点也不显著急。 (是啊……大公的目的是引来李察,我的记忆有没有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要着她玩而已,甚至连她重视心爱之人的心意也—— 那么,知道他秘密的她没必要在这时乖乖就擒。蜜芮儿瞪着大公,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是假的基尔福德,杀害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的恶人!」吶喊的声音回荡在穹顶,最后变成窃窃私语伴随着困惑在圣堂内扩散。 「这是怎么回事?大公殿下……」其中一名僧侣诧异地问。 大公面无表情地回答: 「新娘似乎太紧张,出现被害妄想症了,别理她,继续。」 「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人是基尔福德殿下的双胞胎哥哥,他在宫外长大,十年前杀了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取而代之,八年前的那起事件,杀害前大公殿下及其他人的凶手也是他!他跟狂信派勾结,为了称霸西大陆,首先占领了西亚兰,接下来他会跟达拉斯提亚联手发动战争,做更多坏事!」蜜芮儿将想得起来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听到这么骇人的内容,僧侣们跟贵族们都表情严肃地交换眼神,原本大家就都感觉到大公身上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因此姑且不论弹劾的内容,他们的确已经产生了些许疑虑。然而大公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还很从容地说,, 「真是罪恶,蜜芮儿,你把那个秘密讲出来,他们全都知道了,这下子我就无法再留下他们的命了。」 听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蜜芮儿瞠目结舌,如果是他,很有可能为了封住在场所有人的嘴而做出天理不容之事。一股怒气涌现,蜜芮儿瞪着他怒吼: 「你…大烂人!」 「放弃装模作样了吗?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会惹来大祸喔,好好想想我是谁。」 猛地,背后有人抓住她的手反折到后面,是抓她到这里的亲卫队队员。大公傲慢地盯着痛到变脸的蜜芮儿,「这个国家没人可以反抗我——想起来了吗?」 大圣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息凝视着事情的发展。或许知道一插嘴就会成为目标,没有一个人对被大公虐待的新娘伸出援手。 「那么,仪式继续。你只要在婚约书上盖章就好了,很简单。你要自己盖,还是要我用强硬的手段?」大公拿起祭坛上装饰用的小刀,指着蜜芮儿问。 蜜芮儿倒抽一口气,望着闪着银光的刀刃。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用力推开。 圣堂内的人全都望过去。一名穿着卫兵制服的青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他的外套上沾满血迹,绑着绷带的茶色头发也乱七八糟。看到他持剑闯进来,坐在贵族席的妇人发出悲鸣,而蜜芮 儿同样想尖叫。 (李察…!) 他终究还是单枪匹马冲进敌营了,到最后还是陷入了蜜芮儿最想避开的情况,大公最想得到的结果。 发现蜜芮儿被架住,李察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 「放开她!」他凶狠地说。 亲卫队伸手探向佩剑,摆好架式。 「站住。」 大公阴冷地命令,不过李察置若罔闻,并没有缓下脚步。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大公对抓着蜜芮儿的亲卫队队员使了眼色。 「……!」 一把刀架上蜜芮儿的脖子,让她不禁哆嗉了一下。李察见状连忙停下脚步。 「想要她的命就站住,把剑丢掉。」 李察阴骛地瞪着大公。大公勾起淡淡的冷笑,朝着亲卫队轻轻挥手。同一剎那,蜜芮儿脖子上的刀子用力往下压,让她全身僵硬。戚觉到脖子上有什么流了下来,她这才察觉流血了,不自觉全身颤抖。 李察也看见了,眼眸里燃起熊熊怒火,「你居然敢……」 「我说把剑丢掉没听到吗?照做我就放了她。」 那等于宣告死刑.圣堂里除了亲卫队之外,两侧还有弓箭手待命。李察孤军作战,丢掉武器会有怎样的下场昭然若揭。 (不能丢,你会死……!) 然而蜜芮儿的无声祈祷并没有发挥作用,李察毫不考虑地将手中的剑丢向后方。剑落地,滑到贵族席前才止住。 蜜芮儿脖子上的刀一撤下,两旁待命的弓箭手动作一致地瞄准李察。 「啊……!」 「别动,蜜芮儿公主,只要你一动,那个男人将会被万箭穿心。」大公出声制止下意识想冲到李察身边的蜜芮儿。 紧拉的弓箭似乎就要射出去,蜜芮儿紧张得一步也动不了。 看到她的动作,大公面带满意地瞟了眼李察,「来个余兴节目吧。我跟公主正要举行婚礼,我允许你观礼,睁大眼睛看清楚。」 婚约书上已经有两人的签名,接下来只要按上指印,形式上他们就是夫妻了。大公打算在李察面前完成这道手续。 「开始吧,在神前完成夫妇的誓约。」 大公拿起放在祭坛上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指尖,让血沾满手指后压盖在婚约书上,接着优雅地擦拭刀上的血,递了出去。 「轮到你了,照做就可以了。」 「……」 「怎么了?动作不快点,那个男人会被杀喔,无所谓吗?」大公笑着逼问,玩弄着她内心纠葛的情绪。 来回看着大公递出的小刀、婚约书、以及弓箭手瞄准的李察,蜜芮儿握紧双拳。 她很想大骂「卑鄙」,然而这么做,大公根本不痛不痒,因为在场之人都明白她想救李察,只能按下指印。 在可能被杀的李察面前,她无法拒绝大公的要求,可若是照做又等于是背叛了李察。只是,如果要让他因自己而死,倒不如—— 「不要盖,蜜芮儿,请你不要盖。」 李察忽然开口,不自觉将小刀接过来的蜜芮儿抬起头来。 被一群弓箭手瞄准,他却沉着地凝视着这边。看到这样的他,蜜芮儿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可是,被那么多弓箭射中你会死。」 「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抛下你离开,今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彷佛为了让蜜芮儿安心,李察平静地说,然而弓箭手跟亲卫队都已经做好准备,情况一触即发。看清现状,蜜芮儿实在无法坦率点头。 「我答应你,蜜芮儿公主,只要你按下指印我就不杀他。你不想救他吗?他不是你心爱的男人吗?」 声音钻进心里没有防备的角落,大公似乎察觉他就是李察了。大公看穿蜜芮儿的动摇,缓缓地继续说: 「那么,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马上用小刀划破手指,让婚姻关系成立,就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没必要那么做。蜜芮儿,别被他骗了,冷静下来看着我。」李察强硬地打断大公。 蜜芮儿转头过去,李察正严肃地看着她。 「如果喜欢我,就相信我,只相信我。纵使将来可以作废,但我一秒也不愿意你成为别的男人的。」 「……」 「如果你爱我……就把刀放回那里。」 李察的目光转向祭坛,蜜芮儿也顺着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手。 刀柄经过装饰、冰冷的刀身上也有雕刻。大公说只要用小刀割伤手指盖下血印,就不杀李察——可是能相信他的话照做吗? 脑筋慢慢清醒,渐渐冷静。李察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他,就算他不这么说,蜜芮儿自己也决定要这么做了,如果现在再被眼前的威胁所惑,那就等于重蹈覆辙了。 (在这种情况下讲那种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安心,他一定有什么对策。不,就算没有任何对策——) 已经答应跟他一起走了。蜜芮儿晈紧牙根,将手中的小刀置于祭坛上。 叩。微微的声响回荡在圣堂内。 蜜芮儿的行为彷佛在回应之前的台词,这让大公非常不愉快,「真是勇敢的大盗,竟敢跟我的新娘山盟海誓。」 「你说错了,她是要成为我妻子的人。」李察表情冷漠地更正。 大公瞪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环顾圣堂内部。可能是他下指令了吧,传来弓箭手更加用力拉弓的声音。为了展 现自己的优势,大公开口了: 「让我为各位介绍在这个好日子里来宫里扰乱的这位新娘大盗,他就是八年前杀害伯爵千金后逃亡的前王太子艾沙尔伯特。」 贵族席间响起骚动声,在座的僧侣也惊讶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大公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勾起薄唇接着说: 「我愚蠢的弟弟为了反抗我,居然欺骗我的新娘,并且闯进来企图夺走她。他不仅杀害了伯爵千金,现在还计划诱拐大公妃,实在是非常不知死活。法务部长,我现在下令逮捕艾沙尔伯特并处以死刑,婚礼结束后就执行。」 「没有,人不是他杀的!是这个人陷害他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不是吗?」蜜芮儿拚命吶喊。 贵族们与僧侣们都很困惑地互看,窃窃私语地讨论究竟怎么回事。亲卫队也同样惊讶,在炎 公背后待命的他们似乎动摇了。只有弓箭队依旧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队形,拉弓的手也不见摇晃,似乎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被污蠛了,李察却依旧沉默。看到这样,大公的脸上浮现残虐的笑意望着蜜芮儿说: 「你要如何证明不是他杀的?就算他召集了旧臣、得到了他国的后盾、出现了证人证实他无罪都没有用,只要有我在,法庭不会判他无罪,我也不会让他恢复名誉,他一辈子都会是罪人,遗臭万年。知道会成为瓮中之鳖还大摇大摆地自投罗网,这就是蠢人的下场。」 「你说什么!」蜜芮儿非常愤怒。 这时大公快手拿起小刀挥动。他动作实在太快,蜜芮儿呆愣住,傻傻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真的是一剎那发生的事。蜜芮儿在转瞬之间被抓住手腕,然后姆指不断涌出鲜血——一阵阵抽痛袭来。 「蜜芮儿……」原本不动如山的李察倒抽气,打算冲上去,可是看到亲卫队再度拿剑抵住蜜芮儿的脖子,只能停下脚步,脸上不禁露出紧迫的表情。 「我已经帮你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你自己做得到,快盖指印。」大公冷冷地说。 蜜芮儿茫然地望着已经流到手腕的鲜血。比起疼痛,有人可以如此毫无犹豫地伤害他人的事情给她的打击更大。她的双脚颤抖,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说: 「……不要。」 「什么?」 「我绝对不会按下指印,要跟你成为夫妻我宁可死。」蜜芮儿狠狠瞪着大公说。 大公面无表情地望着蜜芮儿,缓缓地往背后的沙发坐下,「你确定?你的回答可是会左右我对那个男人的处置。」 「你的威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坐牢、上死刑台,就算下地狱我也会追随他!」蜜芮儿用力吶喊的声音直达圣堂的穹顶,原本骚动的贵族们也屏息盯着事态发展。 打破紧张与寂静的是李察平静的声音: 「——蜜芮儿,你可以甩掉旁边的男子吗?我从现在开始数到三,请你跑到我身边来,做得到吧?」 他的表情僵硬,眼神带着某种强烈的决心。他跟蜜芮儿一样被抓住,无法动弹。如果蜜芮儿不想办法甩开身旁用剑抵住她脖子的亲卫队,他想救她也无计可施吧。可是现在他打算行动了。 (李察一定是相信我能逃离这些人,所以才会这么问。) 今天如果是端庄的真公主,他也许会想别的方法,可是她不是,她可以自己甩开敌人,自己走过去。 她用眼神答应,立刻被人由背后抓住手。不过大公示意后,对方立刻放开她。 「与其用武力,我比较喜欢她自己屈服——蜜芮儿,你要亲手害死自己心爱的男人吗?你想看那个男人在你的面前被割断喉咙吗?」 「——一」 李察的声音唤回了她差点屈服于具体威胁的心。她窥视着背后,调整气息。 「二——」 「你知道只要你一动就会怎样吧?这次可不是只有指令,我会让剑刺穿你跟那个男人的胸膛,挖出心脏。」 毛骨悚然的话让蜜芮儿却步,可是她努力凝视着李察,集中精神。跟他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呢?冲到他身边跟弓箭射中他,哪个会比较快呢? (无论如何我要先冲到他身边,撞倒他,不能让箭射中他……!) 「……三!」 一听到最后的数字,蜜芮儿咻地冲出去,奔跑在红毯上。 背后的大公顿了一下,冷酷地说:「杀。」 亲卫队追上来的脚步声、拉弓的声音、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蜜芮儿挥开这些跃进耳里恐怖又鲜明的声音,死命往前跑。 (糟了……来不及!) 箭已经射出来了,这样下去会射中李察。事到如今她要用自己的肉身保护他。抱着这样的念头,蜜芮儿闭起眼睛冲进他迎上来的怀抱里。 「……!」 她已经用尽全力撞上去了,李察却文风不动。 力道不足。她苍白着脸用力抱紧他,他也用同样力道回抱她。 「——太好了,你有这样的力气抱住我,表示你无恙。」 传来安心的呢喃声,好像布之类的东西压住她的脖子。她终于想起自己受伤的事情,可是她仍紧紧拥着李察。 「因为……我想推倒你,为什么推不倒呢……」 「推倒?现在在这里吗?」 「对啊,这样一支箭也射不中你……」 蜜芮儿焦急地抬头凝视他,她害怕他是不是被箭射中,受伤了,然而只见他安抚似地微笑着,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 「很害怕吧?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已经没事了。」 「……啊……?」 「不过你跑得真猛,我有点被你吓到了。」 超从容不迫的感想。凝视着手指缠着布的他,蜜芮儿呆愣住了。她不解地回头——看到后面的景象,瞠大了杏眸。 原本瞄准李察的弓箭全对着大公与亲卫队,而祭坛前,刚才拿剑对着蜜芮儿的男子已经被箭射穿胸膛,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一看,拉着弓的弓箭手当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弓箭,是他放箭射杀亲卫队,帮助蜜芮儿逃脱。可是,为什么? (……?啊!) 压低帽缘的弓箭手们,最前面那个是她的救命恩人。蜜芮儿看到他稍微抬高帽子,朝着她灿烂一笑,惊讶地叫了起来: 「佛瑞德!为、为什么……」 「抱歉,不能让对手知道,所以我无法具体向你说明。」李察抱歉地说。 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环绕圣堂的回廊上不知道何时站满了士兵,一直到四楼,而且所有士兵都拉弓对准大公。不可能大家都弄错狙击的对象,原本应该是大公所属的弓箭手其实全都是李察这边的士兵,他们埋伏在回廊的扶手阴暗处,以蜜芮儿跑向李察为暗号配置—— 形势逆转了。贵族们骚动,祭坛附近的僧侣慌张地避难。被一脸慌张:心生畏惧的亲卫队围绕着的大公也蹙眉眺望着事态。在这当中,只有一个人貌似满足地微笑着,那就是华特伯爵,说他奇怪还真是奇怪。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公瞪着弓箭手,低沉地问。 这时,并非佛瑞德所在那一团的另一团里,有一名年长的男性开口说: 「我们派驻在西亚兰宫殿的禁卫练兵师团站在王太子殿下这一方。」 「叛徒。全给我送上绞刑台,抓起来。」 亲卫队队员受命要行动,可是这时却有无数支箭射向他们的脚下,造成他们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转而望向大公。 「你们听从叛徒拉弓对着我吗?愚蠢。掀起这样 的叛变有用吗?马上就会遭到镇压,全处以极刑。」 「咦?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这座宫殿里的叛徒,要被逮捕的人是你。除了您跟亲卫队队员之外,所有人都站在王太子这一边了……等不及新娘登场,早早就步入圣堂的你似乎没有发现。」再次拿起弓箭瞄准目标的佛瑞德笑着说。 就在亲卫队队员们开始惊慌之际,原本瞪视着弓箭手的大公恨恨地将目光转向李察。 「你打算用新娘将艾沙尔伯特殿下引到这里来,实际上被算计的人是你自己。你知道入侵者穿着禁卫兵的制服,对禁卫兵下待机命令,因此禁卫兵才不需要出去追捕新娘大盗,可以顺利在这里摆好阵形。成为瓮中之鳖的人是你。」 「……你是说你们预料到我会下待机命令,因此故意打扮成禁卫兵吸引我的目光,带走新娘吗?」 「是这样吗?如果是,你可完全中计了。」佛瑞德开心地说,拉弓瞄准大公。 听他这么说,蜜芮儿这才想起在更衣室换下衣服后,李察就没有穿禁卫兵的制服了,那是因为已经确认大公下了待机命令,所以已经没必要假扮禁卫兵了吗? 弓箭队的男子接着说: 「束手就擒吧,圣堂外的亲卫队已经被殿下的军队制伏了。」 「不可能……!连骑士团团长都叛变了吗?」 「我们就是在总师团长的号令下聚集在这里,很快地派驻国界的各部队也会接到通知,你要阻止殿下向邻国求助,企图夹攻殿下的打算已经破灭了。」面对脸色大变的亲卫队,弓箭队的男子严肃地说。 蜜芮儿也惊讶地抬眸望向身旁的李察。 (他在何时做了这么多事呢……?) 知道蜜芮儿在宫里之后才让局势逆转,就时间上而雷不可能。也就是说从以前就开始秘密进行吗?然后在今天实现。 「我知道你悄悄在宫里运作……没想到连总师团团长都被你骗了,你究竟是使用了多卑劣的手段?」 大公故意选择贬低的字眼,然而乍看平静的他,眼眸里已经出现憎恨的色彩。被将计就计而导致自己陷于绝境之事让他愤怒,却也无法否认现状——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恶毒。 不过表情严肃的李察也冷静地与他对视,「我这八年也不是单纯潜伏着而已,我活着就是为了将践踏西亚兰的骄傲,污蠛大公家一族名声的宵小之徒拉下台。这就是结果。」他轻轻地往门 那边望去。 最靠近门的弓箭手拉开圣堂的正门,门外有身穿骑士团制服的人待命着,等待通知。看封霸 在最前端的杰克等熟悉的面孔,蜜芮儿也很吃惊,不过让她不由得屏息的却是在他们的保护下走进来的人物。 「基尔福德殿下……?」贵族间响起惊愕声。 他预测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带着苦笑缓缓走过来,站在李察身旁。 「基尔福德……你也没死?」这下大公也呆愣住了。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亡的双胞胎弟弟的出现带给他很大的冲击,让他的脸上失去了从容。 「这位是前大公艾德蒙殿下的第一公子基尔福德殿下,也就是我的兄长,他在十年前因为卷入一场阴谋而差点丧命,幸好偷偷从宫廷里逃出,捡回了一条命。这个男人就是那场阴谋的首领,他取代了兄长,在两年后引起那起事件。现在在这里的大公基尔福德是假冒的,他的真名叫做奥斯瓦尔德。」 贵族们跟僧侣们都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着简直就像镜子里外的两个男子。当蜜芮儿告发时还不相信的人实际看到「证据」也不得不相信。他们除了发色与长度,以及服装不同之外,根本酷似到让人有不祥的预兆。 「死不成的两个人吗?你们还真是好狗运。」大公讽刺地说。 李察紧紧盯着他,冷酷的表情下积藏着多年的仇恨,目光里甚至透露出冷酷的火焰。「——奥斯瓦尔德·诺籣,我以杀害艾德蒙一世及其一族,暨国家叛乱罪下令逮捕你。」虽然如此,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依旧保持着冷静这么宣告。 只见大公轻蔑地勾起冷笑说道:「叛变者有何立场那么说?无论你再怎么狡辩,要被判罪的人是你。」 李察沉默地望向门那边。这时罗迪恩、安洁莉卡、尤西斯推着手推车进来,每台车上都堆着大量文件。之后是多名被绳子捆绑住的陌生男子垂头丧气地跟着。 「这些是当时的关系人的调查报告与证据。关系人指的是杀害莎拉,华特的真凶、经手艾蜜莉亚,诺兰妃——也就是基尔福德殿下母妃生产之人、在神殿带走奥斯瓦尔德的人、负责与达拉斯提亚联系之人、奥斯瓦尔德与兄长交换之后的心腹们……负责照顾作法所需药草的人与加工者也在这里。还有,同时知道八年前真相与双胞胎交换事实的证人也来了。」 骑士团的后方出现矮小的人影。看到走进来的老人,蜜芮儿笑开了。 「我接到蜜芮儿小姐的紧急通知就赶来了,不过我赶马车实在赶太快,现在屁股有点痛。」 「神官长大人……」不看场合的悠哉发言让蜜芮儿呆愣住了。 跟事件有关的人陆续出现,而且全都是来帮李察的。 「愚蠢,你收集再多证据又如何?西亚兰的法庭是照我的意思在运作,就算没有证词我也能让你有罪。」 「到昨天为止是这样,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今后会依法做出正确判决,当然八年前那起事件也一样。」 大公沉默不语,象是理解其中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法庭也被你控制住了吗?」 也许完全没预料到吧,虽然他面无表情,但仍看得出来他的动摇。 失去这张牌似乎给他很大的打击,他的眼眸里瞬间闪过凶恶之光。他从祭坛上摆设的闪亮烛台与装饰品当中拿起了一个箱子。「那个老家伙会站在那里,表示你也解放神殿厂吧?不过你实在太缺乏深思熟虑了。他在八年前会见死不救是因为我掌握了神官的命,而那个,命』,现在正在这里。」 是装着(星星)的箱子。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倒抽了一口气。 大公毫不犹豫,随意抓出几颗(星星),一口气捏碎。 「就算神殿得到解放,性命却因此失去,我想神官们也受不了吧,现在大概正在诅咒愚蠢的王太子下了错误的判断。如何?看到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让跟随你的人因此丧命:心情如何?八年前的你也是这样吧?」 「住手!」蜜芮儿不自觉大叫。 大公面带愉悦的笑意,不断地抓出(星星)捏碎。浓稠的内容物从他的指间滴落,在衣服、地板上形成无数污渍。那些看起来就像喷出来的鲜血,蜜芮儿惊慌地抬头对着身旁的人说: 「叫他住手!那个被捏碎,神官那些人就……」 李察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目光犀利地盯着大公看的李察对蜜芮儿点点头,在大公又再度抓出(星星)想捏碎时,他终于开口了,, 「那些只是模造的赝品。」 大公顿住了,他面带奇妙的表情凝视着李察,「……赝品?」 「真品已经拿回来了,现在应该放回神殿里去了,对吧,神官长大人?」佛瑞德从弓箭手那边走过来,他穿着男装又戴着帽子,大公似乎并没有察觉他是替身新娘。 只是,看到神官长及其他人都不惊讶,大公也理解到(星星)真的是赝品。「怎么可能,这个东西我一直放在身边。」 「哎呀,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人已经渗透到你身边了啊。」 听到佛瑞德笑着说,大公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沉默了半晌,接着哑口无言地望向华特伯爵,「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口(有一个人不惊慌也不紧迫,一直面带微笑,那就是伯爵。听到大公询问原因,他理解地轻轻点头说: 「大公殿下,不,奥斯瓦尔德先生,你并不信任我,对吗?那么对于这种情况你应该可以理解,不是吗?我一开始在写计划时就想象到这个场景,因此我并无特别感想。」 「你……你真的私通艾沙尔伯特?你把情报透露给他!」 「没有,我在那方面并没有提供协助,你不是派了卧底到我身边吗?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今天会发生这种情况,全都是李希特大人的作为,不愧是我的王太子殿下——」 伯爵满意地凝视着李察,后来终于察觉大公瞪视着他,随即面露微笑地回应., 「我在你的命令下查出亡命中的一族去向,不过我只告诉你将来可能会妨碍李希特大人即位之人的卜落,而你也满心欢喜地解决掉那些人,托你的福,现在会阻碍李希特大人回国与即位的人只剩下你了。我能做的只有这样……谢谢你让我能够为李希特大人做事。」伯爵缓缓地解说。 那是他的真心话?还是激烈的讽刺? 无论是什么,现在的大公肯定气得七窍生烟,他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而李察的脸色则是愈来愈严厉。无论他是否早已得知伯爵的那种「帮助」,对他而言都是一大冲击。伯爵为了王太子不择手段的心田i也让蜜芮儿毛骨悚然。 「你的确拥有某种程度的智慧与武力,可是终究不过那种程度,如果没有狂信派的庇护,你个人完全没有价值。不过做为让王太子打倒的敌人,你倒是很称职,恶毒又微不足道的丑角。」 伯爵柔声地这么下定论,仿佛寻求同意似地望向李察。 如果没有发生要对她施法,将她当做活祭品之事,蜜芮儿很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一个由衷为了王太子而努力的人。 大圣堂的气氛一变。原本以为李察的回归会困难重重,可他也华丽地展翅,顺利着地。而原本以绝对权力与恐怖控制一切的大公则慢慢失去了可憎的光辉。 「 —我要更正一件事。」 目光锁住仍旧坐在沙发上的大公,李察毅然开口道。 「在你对我的兄弟及全族人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承认你是兄长,以后别再叫我弟弟。」 大公僵着一张脸,目光憎恨地瞪回去。「别太自大,小子……!就算情况改变,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对我而言,要在这里杀掉你依旧是轻而易举。」 不知不觉两方都露出另一个面目。已经没有余力扮演自己,被扯掉面具的大公,以及从原本是为了拯救恋人而来的骑士摇身变成掌权者的李察。很明显地看得出来谁占优势,不过因为大公 一站起来就夺走身旁亲卫队队员的剑指着李察,因此四周又开始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取剑,我要在今后将归于我麾下的这些人面前好好修理你。如果你认为自己是骑土,应该明白不接受挑战是多大的耻辱吧?」 听得出来他在挑衅。他环顾在场的骑士团团员们后,再度开口: 「墙头草的叛徒们!你们要替他站出来吗?那个软弱的王太子似乎害怕跟我对战,对温室长大的胆小鬼而言,身经百战的剑法是否太刺激了呢?」 听到嘲笑般的叫阵声,骑士们全都非常愤怒,因为他们身为骑士的骄傲与奉为主子的李察都受到侮辱。在这种情况下,纵使看得出来是赤裸裸的挑拨,仍必须接受挑战,只是一道冷静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好,我就奉陪。」 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李察表情严肃但不见动摇,倒是周围的骑士们面露焦急。 「殿下——」 「为了西亚兰的名声,我不会输。」 李察盯着大公,打断小声想要说些什么的杰克。杰克凝视着他的表情,随即严肃地瞄了眼背后,「拿剑来。」 罗迪恩迅速递出剑。那是刚才李察为了蜜芮儿而舍弃的那把剑。李察拿过剑来确认后,便把蜜芮儿托付给罗迪恩。「到后面去吧,这里很危险。」 「……」李察沉着地催促,留下微笑后便往前走。 没有比这个时候还叫不出他的名字更让蜜芮儿着急。 (大公说他曾在南大陆上过战场,而且力道似乎也比外表看起来的强。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数,李察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就算相信李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不担心。仔细一看,身旁的罗迪恩、杰克、伊塞尔斯也都带着紧张的严肃表情凝视着。 圣堂内的一对一跟决斗不一样,没有任何号令就开始了。先发攻击的大公的剑术力道十足,让周围观看的人不禁屏息。 挡住攻击,交锋迎战的李察仍旧保持着严肃且冷静的表情。而对手大公的脸上已不见往日的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眼的表情。他露出冷笑,左手绕到背后。 「……!」察觉他伸回来的左手上握着小刀,李察迅速后退。 小刀划过李察鼻尖,他为厂闪避而有一瞬间没站稳。看到这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有何好吃惊?这样的攻击就能让你踉呛,还真没用的王太子殿下。」 「……不知羞耻。」面对哈哈大笑的大公,李察只是冷冷地这么说。 长剑与小刀这种不合常规的双剑术乍看混乱,但是不断出招的攻击却也很扎实。看到只是防守的李察似乎节节败退,骑士们打算拔剑。 「等等——殿下的气息乱了。」 立刻出声制止的人是杰克。他马上又把视线转回去,专心地看着王太子的动作。身旁拿着弓箭的伊塞尔斯也出声问: 「要射吗?」 与其持剑参战,或许用弓箭从远方射过去会比较有帮助,只不过在不停交换位置的战斗中这么做也有可能危及王太子的安全。 杰克依旧紧盯着两人。他摇摇头,伸手握住剑的护手。 「危急时我会出手。」 他这么说,侧脸布满了紧张。看到他的表情,蜜芮儿脸上的血色全无,只是用力握紧双拳。 大公不断辱骂李察,不停进攻。因为被侮辱的对象是王太子,周围观看的人群愈来愈焦躁与生气,然而当事人李察却几乎面不改色。 ——终于,圣堂内开始出现另一种骚动声。 随着时间的经过,反而是大公的脸色开始变了。他的剑法慢慢失去准确性,谩骂的声音也渐渐失去力道。原本处于优势的他似乎终于察觉他一直以为李察只是防守,其实却是扎实地进攻。 脸色没变,连汗水一滴都不见的李察在骂声停止之际开口问: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这个臭小子!」 大公的眼神里燃烧着憎恨,狠狠地盯着李察。他丢掉刀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向李察。李察挡住他的攻势,跟他交锋,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说: 「如果没有,那就到此为止。」 话才剐落,他便反手将对方推回去并且后退,接着在大公尚来不及调整姿势时迅速击飞大公手上的剑。剑掉落在远方,发出金属声,可是李察连确认的时间都没有给予便继续进攻,挥剑由下往上砍,正呆愣着的大公从鼻梁到额头正中央被划伤了。 ——转瞬之间的攻击让大圣堂寂静无声。 额头中央流着血的大公步伐蹒跚,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李察一边挥掉剑上的血滴,一边往对方走过去,持剑顶住对方的喉咙。 「——别动。」李察以蜜芮儿从未听过的冷酷声音命令道。 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大 公抬头望着李察,不过可能是因为从未有过被这样对待的经验,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喘息着。最后他象是断线般地开始狂笑。 「你要杀我吗?你也要杀自己的同族吗?你也跟我一样!这个国家的王太子是杀人犯!」大概是想要求饶吧,大公发出惨不忍睹的声音说。 围观者厌恶地瞪着他,可是李察却不为所动。 「我说别动。」 大公的喉咙僵硬。李察依旧瞄准目标,保持水平地挥剑。 「住手……杀人啦!」大公尖叫。 蜜芮儿也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入身旁的罗迪恩背上。 ——叩!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 蜜芮儿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过去,只见大公瞪大双眼坐在地上,而李察正从他身边的地上捡起东西。原来是挂在大公脖子上的西亚兰蓝色宝石。 李察收起剑,拔出配戴在右侧的国宝之剑,将宝石嵌入空着的洞。蜜芮儿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她看到大公胆怯地往后退,接着又看到李察高高举起国宝之剑。 一——啊啊!」 在大公再度发出的尖叫声中,他背后高挂的紫色大旗被切成两半,然后轻轻飘落在「脸茫然的大公头上。 「……这把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李察冷冷地说,抬头转向骑士团,「逮捕叛徒奥斯瓦尔德,诺兰,那边那些私兵也同样逮捕。」 杰克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指挥部下捆绑亲卫队队员,同时亲自逮捕大公。 大公已经露出那样的丑态却似乎还不肯认输,他被拉起来的同时还是用憎恨的眼神瞪着李察,「你别以为你获胜了,我会想办法拉你下台,让你尝到同样的绝望。」 正将宝剑递给罗迪恩收拾的李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奉你为教主的狂信派丢下重要的教主逃亡了,请问你要如何拉我下台?」 「……逃了?丢下我?」或许认为事到如今那是仅存的棋子吧,知道自己被抛下,大公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用你有那种打算,我也打算跟你促膝长谈,我有太多问题想找答案了。」 「……你这小子……给我记住!」 身上的镀金一片片剥落,是谁将他矫饰成这个模样呢?是他本人?是其他人?还是非人的什么」呢? 留下不象是过去以恐怖统治宫廷之人所说的丢人台词,大公在骑士们的包围下被带走了。 大圣堂内立刻开始骚动。一直布阵到四楼的弓箭手们正在撤退、贵族的绅士淑女与僧侣们夸张地讨论着、骑士团忙着阻止人群接近王太子,现场乱成一团。 而蜜芮儿这边也有骚动的源头正向她袭来。 「蜜芮儿——呜!」 「唔!」 佛瑞德用力抱过来,完全不理会妹妹的悲鸣,径自将妹妹的脸揽过来。 「哇啊啊啊,我好想你!」 「呃……喂!哇什么哇,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出场得太自然了,蜜芮儿差点被蒙骗过去,她想起他应该是去见华特伯爵后就行踪不明。蜜芮儿逼问,说自己非常担心,结果只见他依旧牢牢抱着蜜芮儿,假哭地说: 「我被坏人抓走了,他嫉妒我的美貌。」 「就是那个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是华特伯爵。在人群你来我往的圣堂内,只有他还是保持着静静的微笑伫立着。 「真奇怪,我明明交代下属立刻把你处理掉……你那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看起来却很有活力嘛。」 听到伯爵说出可怕的话,蜜芮儿瞠大了双眸,而佛瑞德则是停止假哭,面带灿烂笑容地转向他说: 「啊啊,你说那个啊,那是道具帽,头顶是双层的,里面放了血浆的纸袋,只要稍微施压就会破掉流出来,看起来像流血。戴上去时如果不小心可是会很惨,所以要小心谨慎地拿着。」 伯一爵似乎懂了,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那顶帽子。」 「是啊,就是那么一回事——对了,那时候我也注意到房间里还躲着另一个人喔,虽然他屏息着,却完全隐藏不了自己的杀气。啊,还有你那个部下奈德,他也告诉我很多事。」 伯爵微微眨眨眼,不过立刻勾起微笑,只是那笑容并不从容。 「……怎么可能,那个男人从好几年前就跟着我了。」 「没错,所以我才拉拢他啊。虽然他不知道你计划绑架我,也不知道法术之类的事情,不过他知道你把我引出去似乎有什么打算,因此在事前赶忙来通知我。虽然我没有时间联络部下,可是知道那些已经够我想出对策了。」 如同唱歌般流畅地陈述后,佛瑞德露出无与伦比的笑容凝睇着伯爵接着说: 「去见你我怎么会毫无防备呢?要杀我你应该自己动手的,就是交给别人才会变成这样。」 (……看起来好开心……) 蜜芮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哇哈哈地讲出原委的哥哥,她相信他绝不会束手就擒,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她还是觉得无力戚十足。刚才的印象似乎是伯爵利用大公,让大公替他做事,而佛瑞德居然让那个伯爵哑口无言,代表佛瑞德更加厉害、更加腹黑吗? 「(星星)你是怎样掉包的?那不是保管在大公的房间里吗?那之后你应该被送出宫殿,到今天为止没机会再进来,不是吗?」 「简单啊,因为在被你绑架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赝品了。」 「那个时候……?」 「是啊,真品很早以前我就拿到了,那是在一名美丽的贵妇人的协助下取得的,不过今天就先不谈这件事了。我把东西拿给熟识的师傅看,请他制作赝品——我知道那是不能携带出去的东西,但是为了成大业也只能做一点小牺牲。那名天才师傅看不出材质,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帮 忙做出相似的成品来,真的模仿得很像。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放回假大公的房间,我思考了好久,终于想到只要我拿回那里你就会回收帮我放回去了。」 伯爵一脸怔忡地看着佛瑞德面带笑容地解释,最后苦笑着露出「被算计了」的表情。 佛瑞德被伯爵绑架时真品就已经被换掉了,代表他在大公的房间里捏碎的(星星)是假的。 了解这一点,蜜芮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难怪刚才李察跟神官长他们才会完全不惊慌。) 跟大公的对决获胜的李察正与骑士团团员们说话、下指令。大公被带走后,原本以为他们能好好说话了,没想到部属们接二连三找他说话。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吧。 (……咦?不过对伯爵有下逮捕令吗?) 蜜芮儿诧异地拉回视线,正巧迎上他的目光。禁卫兵正拿着绳子要捆绑他。 「——法术似乎没见效,真可惜。」伯爵微笑着,他的表情温柔,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找来法师,强势要对她施法的人。 所以当他以异常的动作甩开身旁的禁卫兵,掏出短剑拔剑时,蜜芮儿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如同我上次说过的,请容许我采用别的手段,」伯爵对着蜜芮儿微笑,突然迈开脚步向她冲过来,「麻烦你为莎拉死。」 是怎样的命运的恶作剧呢?她跟伯爵之间没有任何遮蔽物,蜜芮儿呆愣在原地,望着从空荡荡的空间一路冲过来的他,以及闪着锐利的光芒指着自己的短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旁边扑过来。 「……!」 佛瑞德一看到伯爵的动作就立即拔剑,可是就在他毫不迟疑地要 挥剑砍过去那一剎那蜜芮儿撞了过来,他大吃一惊,连忙抱住她。 两人顿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抬头,就看到原本跟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李察正代替蜜芮儿与伯爵对峙着。 一触即发的寂静笼罩四周,时间彷佛静止了,所有人都伫立原地,即使看到鲜血啪啪地滴落也一动也不动。 慢慢地,伯爵察觉眼前站着的人不是他的对象,这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李希特大人……你的身分尊贵,不能这样流血。」传来挂心担忧的声音。不该在这种场合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带着奇妙的氛围。 李察直勾勾地锁住伯爵,他的侧脸看起来苦涩又悲伤。 「……不是我,是你的血。」 伯爵缓缓低下头,看到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短剑竟然刺中自己的手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最后,他将视线转向缩在佛瑞德怀中的蜜芮儿,似乎非常可惜地叹息。 「——带走。」 听到李察下命令的声音,这才缓和了现场的一触即发。血不停地从手腕滴下来,华特伯爵却面不改色,这时一群禁卫兵围上去捆绑他。 李察沉默不语地看着伯爵。察觉李察的手在流血,蜜芮儿大吃一惊,连忙冲过去。 她的心跳异常地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差点被杀,后知后觉地现在才晓得害怕的缘故,还是因为看到李察的手染了鲜血的关系。她用围裙帮他擦拭着血,白色围裙上的血渍却愈来愈多。 「……你真的没受伤吗?」蜜芮儿低声问,李察也以压抑的声音回答:「不是什么大伤,别说,会引起骚动。」 仔细一看,手背上有一处还在流血的新伤口。蜜芮儿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李察微笑着,彷佛在说「我没事」,她也只好闭起嘴巴点头。 「——蜜芮儿小姐。」 伯爵被绳子捆绑住,这次真的要被带走了,他以一如往常的口气说: 「我不会放弃的,今后还是会有二月十七日来临……请等我到那一天。」 他面露微笑。她听得出来他要她等待成为活祭品的那一天来临,他该不会每年都会来袭击她吧——蜜芮儿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牢牢抓住李察。 李察抱紧蜜芮儿,眼神投向伯爵,最后他叹息着说: 「不……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接收到李察的视线,佛瑞德点了点头。他招手呼唤某人,然后严肃地看着伯爵说: 「我委托认识的盗贼朋友,从你的同伴那里偷来了某样东西。你原本计划在今夜之前送进宫里,对吗?恰好赶上了。就是这个。」 被招来的人是罗迪恩。他把东西送来后,佛瑞德便揭去了上面覆盖着的布,「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那是一个四角形的玻璃箱,里面闪烁着暖色系光芒,乍看象是一盏灯。 伯爵的脸色变了。看着他呆愣地凝视着,佛瑞德接着说: 「没错——这就是你说的,莎拉·华特的灵魂。」 在众人惊愕目光的凝视下,佛瑞德打开了箱盖。 看到他拿出箱里发光的物体,伯爵的脸色僵硬了起来,「你要对莎拉做什么?」 佛瑞德取出来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物体,可是因为发着光,看不清楚内容物。看佛瑞德从容不迫地拿起来,应该不烫也没有什么刺激性。他将东西放在掌心,匆地朝着它吹了口气,「华特伯爵,我很抱歉要告知你……这并不是莎拉小姐的灵魂。」 伯爵露出困惑且僵硬的表情,「说什么蠢话……那是莎拉,我把她从天堂叫回来的。」 「哦,天堂啊。」佛瑞德扫兴地回应,接着轻轻摇头,「非也,这是在大陆西部的沙丘采集到的一种矿石,它会像这样闪烁着光芒,有时候选会看起来像火焰般摇曳,美得神秘且不可思议——可是,这只是单纯的沙子的凝固体。」 「……」 「我是刚才才收到这个东西,不过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东西,因为这个还满有名的,反倒是你不知道让我比较惊讶,连这种事都没看穿,还说什么是你妹妹的灵魂……」 伯爵不发一语地凝视着那个。佛瑞德等着他说些什么,不过后来放弃了,叹了口气,瞄了眼李察,「我想你知道,我不像他那么仁慈,我不允许家妹的性命因为这种赝品而受到威胁——」 话刚说完,佛瑞德便用力握紧手心里的发光体。当他再度缓缓张开手时,如沙子般的束西沙沙地从手心滑落。 「你的『二月十七日h再也不会来临,如果你无法理解这点,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当沙子全部滑落时,手心上的发光体也消失了。 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的伯爵抬头望着佛瑞德,喃喃地说: 「你是恶魔吗……?居然以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夺走我最爱的妹妹。」 佛瑞德轻挑单眉迎向他的目光,嘲讽地冷笑,「看来你终于了解我的心情了,我总算舒畅了。啊,还有,你大本营里的魔法阵跟祭坛都被我破坏了,你再也不能做那种事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岁月在那上头吗……!」 「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两件事。其一,死人不会复苏,其二,跟你花费心血做那种变态研究一样,我为了报复别人对我做过的事,同样不惜代价。还有,这场战争获胜的人是我——啊,变成三件事了。」 原本摆出高压的傲慢态度,最后却态度倏变地笑着补充,蜜芮儿心想实在不知道谁才是坏人,眼神瞄向伯爵。 他茫然地被带走,脸上看不到往常的从容。当他的视线有一瞬间朝向她身旁的李察时,蜜芮儿一惊。 (——他刚才……笑了?) 妹妹的灵魂被破坏,他应该被击败了,可是为什么呢?他露出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 蜜芮儿困惑地目送伯爵离开大圣堂的背影。这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依旧牢牢抱着李察,一抬头,就见到李察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她,「很抱歉让你受惊吓了,为了布下这个阵形而利用你的事情,我也道歉。带着新娘逃跑,无论穿什么都醒目,因此我们才想到只要反过来利用,就能锁定敌人,只是没想到敌人的布兵比我们想象中快……真的很抱歉。」 蜜芮儿歪着头,一时不解李察的话,后来她终于弄懂了,摇摇头说: 「别这么说,我很佩服你一次能做那么多事,你真的很聪明耶!而且这下子我终于觉得自己对你有帮助了……我有帮到你吧?」 李察脸上浮现尴尬的淡淡苦笑,最后只能点头。「——我请人帮你包扎,你先回去。」 一看,安洁莉卡正站在他背后。蜜芮儿这才想起自己受伤的事,点点头打算离开。这时李察拉住她的手,留住她说: 「我一定会去接你——等我。」 「……好。」 李察轻吻蜜芮儿的指尖,随即微笑放开手,走向骑士团团员们等待着的那一头。 「你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在特别准备的房间里接受治疗的蜜芮儿瞄了眼跟着她进来的佛瑞德,这么说。 躺在躺椅上的他耸耸肩,彷佛在说终于出了一口气。 「有吗?他应该戚谢我只做到这样就收手了。其实我想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可是努力地自我约束了耶。」 「你那么做他一定会恨你,下次说不定就针对你。」 「哈哈,欢迎之至。」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他一定会开心地接受挑战吧,那样的景象彷佛历历在目。蜜芮儿沉默不语,佛瑞德不满地坐起身来,「你该不会同情他吧 ?他差点杀了你,他是坏人。」 「没有,我没有同情他……只是,莎拉被杀害这件事,莎拉跟他都很可怜。」 还有,为此戚到责任的李察也很可怜。说到底,这三个人都没有错,是别的人为了做坏事而引起的悲剧。 「的确,被那种家伙杀害,莎拉小姐死得真冤枉。可是伯爵也是自作自受,他不仅想要替妹妹报仇,还想用法术找回妹妹,让她嫁给他看中的人,而且还觉得那样是理所当然,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佛瑞德冷言冷语地这么说,匆地眼神变得险恶,「对我妹妹出手就是罪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戏弄蜜芮儿找乐趣。」 「什……」 「抗议无效。」 「抗议!」 蜜芮儿立刻出声,同时抓住了他的胸膛,「你干嘛耍帅说那些可怕的话?你呀,说什么被伯爵抓走,还不是你自愿被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啊哈哈,抱歉抱歉。」 「有什么好笑!你要那么做之前请先通知我!你不见了,能假扮新娘的人只有我,当时因为事态紧急……」 蜜芮儿不停摇晃佛瑞德,说出自己的怒气。这时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蹙起秀眉问: 「…喂,希望是我多想……你是不是看准我一定会进宫,打算好要我当替身,所以才会离 开……?」 虽然觉得不可能,可是他有前科,难怪她会怀疑。 佛瑞德眨眨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随即面带笑容打哈哈,「呃哈。」 蜜芮儿瞠目结舌。佛瑞德的动作很可爱,可惜在双胞胎妹妹身上起不了作用。 「呃哈什么!为什么老是要骗我?你该不会是讨厌我吧?」 「怎么可能—在这世界上我最爱你了,我们是一体的,你是我的一半不是吗?另一个我。」 佛瑞德点了点她的鼻尖。 蜜芮儿觉得自己气得快脑充血了,「那为什么要让我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算了,我这一阵子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哎呀,蜜芮儿——」佛瑞德发出悲伤的声音,想唤住气得怒目横眉地走出去的蜜芮儿,不过当然留不住她。 安洁莉卡也追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尤西斯诧异地问: 「——为什么说那种谎?华特伯爵之事很突然,队长你改变作战计划跟蜜芮儿小姐进宫来都是偶发事件不是吗?」 佛瑞德悠哉地仰躺在躺椅上,满不在乎地说: 「因为身为兄长,希望妹妹认为自己的哥哥,可以预知未来,好厉害!哥哥好酷!』,不是吗?」 「在她那么认为之前已经先宣布跟你绝交了……」尤西斯受不了地说。 佛瑞德哈哈大笑,并竖起耳朵。 他听到远方传来万岁的声音,因为是在恭贺王太子的回归吧。 佛瑞德闭起眼睛,无止境地聆听着好友实现愿望的这一天的声音。 第六章 重新开始 位于大陆南部的西亚兰公国即将迎接春天的到访。 窗外的景色从寂寥的枯叶渐渐转为新芽的绿叶,冰冷的寒风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人们的装扮也慢慢转为华丽轻盈。 气氛变得明亮并不单单只是因为那样,还有长年亡命国外的王太子回国,以高压政策统治的假大公遭到逮捕,为宫廷带来了新秩序。 然而那样的热闹并没有延伸到住在宫殿最深处的迎宾馆的蜜芮儿这边。 「……喂,为什么我得打扮成这样?」 当天夜里,被按坐在化妆台前的蜜芮儿已经多次提出相同的问题。 夜幕早已低垂,晚餐也用了,接下来只等着睡觉而已。可是沐浴完回来的蜜芮儿却突然被拉到佛瑞德的房间。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却被要求换衣服、整理头发,甚至还开始帮她化妆。无论她问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因为今天要庆祝啊。」 「所以我问庆祝什么啊?有祭典吗?」 讲起今天跟平常不同之处就是一早有放烟火,再来就是隔着湖泊看得到的大城馆一带异常热闹。对了,还有父亲爱德亚德也是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 「喂,打扮成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蜜芮儿讶异地追问。 淡粉红色的裙子部分有许多小花点缀,处处可见的皱褶绑着紫罗兰色蝴蝶结。穿着很春天的洋装,蜜芮儿觉得自己很有女孩子样,也因此对自己为何要如此盛装打扮感到很不解。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事做,空闲得很,偶尔打扮打扮也很好玩啊。」 「是……是这样没错啦……」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眺望着镜里正在被化妆的自己,轻声叹息。 自从婚礼那天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蜜芮儿被安排住在宁静的迎宾馆,跟兄长及父亲三人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好不容易能再跟蜜芮儿见面,他们两个天天围着蜜芮儿,蜜芮儿虽然觉得很烦,每天倒也过得热闹,充满欢笑。 只有一件事让她挂心,那就是自从那天后,李察一次也没有跟她联络,不仅没来见她,甚至没有派遣使者来看她,连信都没有。她了解李察一定是忙于事后处理,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里也愈来愈不安。 (我是不是被忘记了?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每次她想问起李察,父亲跟兄长都会突然改变话题,佣人们似乎也不了解详细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写信给他。 「好了,这样可以了。你看,很可爱吧?」似乎没有察觉妹妹的闷闷不乐,佛瑞德发出俏皮的声音朝着镜子里的可人儿灿笑。 蜜芮儿一点兴趣也没有,轻声地说: 「有吗?一点也不可爱。」 「又说这种话,你在闹什么脾气?嘟着一张嘴。」 「……」 「啊—费心帮你装扮,我都热起来了,我们去那边吧。」佛瑞德似乎很开心地擦拭额头,然后牵起蜜芮儿的手。 蜜芮儿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被带出房间。 途中她发现从容厅通往父亲房间的小房间里插了许许多多的花。在初春的这个季节里要收集那么多花应该得要费很大的工夫,那么为何会放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呢? 「那么多花怎么回事?」 「思,对啊,啊,这边这边。」 对于蜜芮儿的疑问四两拨千金,佛瑞德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今晚的月光皎洁,即使没有其他灯光也充分照亮着四周。迎着湖面吹拂过来的凉风,他们靠着栏杆眺望对岸的夜景。 「今天真的好热闹,能办活动表示稍微稳定下来了吗?」 「关于恶人们的处置吗?大公跟与他狼狈为奸的心腹们都被捕了,只剩狂信派下落不明还在追查中。」 过去拥戴大公的狂信派——追随他的一部分占卜师改变态度,抛下他逃亡了。听说向他们密告王太子回国之事,鼓吹他们逃亡的人是华特伯爵。今后他们会再设圈套陷害李察吗? 「假大公原本打算利用狂信派,结果却反而被利用,对吗?」 「是啊,他虽然也算聪明,也有令人畏惧的一面,不过看他的本性,应该没办法独自策画八年前的那起政变,他的背后一定有人灌他迷汤,操控他。说到底,只有爱作梦的小角色才会有想要称霸大陆的念头,只不过他刚好有那个行动力,比较棘手而已。」 「……」 奥斯瓦尔德陷害李察,杀害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痛苦,只为了自己的野心企图引起更多的灾难。佛瑞德说得没错,他是一个聪明,同时对黑暗面也颇有了解的可怕男子。让李察八年来持 续憎恨的他,的确有残暴与冷酷的一面。 可是,自从他在大圣堂跟李察对峙、败北后,以前感觉耸立在眼前的高墙带来的压迫戚就消 失了,大概是李察的气魄与周遭人的强烈信念,扯掉了他那张虚伪的假面具吧。独裁者无法成为 一国之主,他的器量不过尔尔。 (假大公为了称霸大陆的准备跟李察背负的信念,重量不同嘛,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行动的人 不可能战胜一直以来都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努力的人……) 然而因为奥斯瓦尔德残暴的行为而失去的人与东西也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再也无法挽回。 想到这里,蜜芮儿就无法像兄长那样轻易地收拾起心情。 「……华特伯爵也被捕了吗?」 「像他那样的人没把他抓起来可就麻烦了,虽然他应该好一阵子无法振作起来。」佛瑞德夸 张地嚷嚷,彷佛很受不了的样子。 蜜芮儿知道,佛瑞德就是有那样的想法,所以才捏碎「莎拉灵魂」,也许那对伯爵而言是很 残酷的报复,可是只要那个东西还存在着,他就有可能重蹈覆辙,佛瑞德不可能放任那样的可能 性存在。 「那个时候……你真的想杀伯爵吗?」 「当然,因为他也是真的想杀你啊,别说是我,任谁感受到他的杀气都会那么做。」 佛瑞德干干脆地回答,接着思忖片刻后继续说: 「李察没那么做并不是包庇伯爵,那家伙让你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李察不会对他继续留情。 只是李察的立场并不能流于私人感情,他必须留下伯爵一条命去调查他究竟知道多少大公的背景,他是比我冷静一点。」 思。蜜芮儿点头。李察甚至在跟宿敌的大公对峙时都没有失去冷静,所以这一部分的情况她能体谅。 「你觉得伯爵憎恨艾沙尔伯特殿下吗?虽然他本人否认。」怎么也无法说出李察的名字,没办法她只好用别的名字来问。 伯爵的原动力究竟是什么呢?对李察的报复心?还是过于宠爱妹妹的感情?抑或是另外的什么呢?无论是什么他都冲得太过盲目,不管原因为何,他的确造成了李察的困扰—— 而已吧。这个人太偏执,超乎我能理解的范围。」 「可是……就算变得憎恨,一般人会想出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吗?他想让莎拉死而复生,不是因为他想见她吗?」 「如果是我,万一最爱的妹妹不幸在花样年华就被上天召回去,我会让她静静地沉睡,绝不会为了把她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或是为了自己想再见她,而企图让她还阳。」 佛瑞德面露严肃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平常的他总是随意使唤自己妹妹,或是老爱表示自己的感情到令蜜芮儿厌烦的程度,可是却毫不迟疑地说出这段话。就是这个时候让蜜芮儿戚觉到虽然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但是本性并非如此。 「不过君主的妃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想把她从死后的世界召唤回来,让她拥有那样的名誉,这份心意也许对伯爵而言是很纯粹的感情。虽然我觉得太过偏执,然而事实的真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是啊。」 如果那份感情是真的,那么生前就被兄长灌注那样的爱的莎拉是如何看待那份感情呢?因为想要回应兄长的期待,所以才决定隐瞒自己的爱恋,嫁给李察,可是她应该也有觉得痛苦的时候吧,她也许说服自己那是兄长对自己的爱,选择忽视自己的痛苦与爱恋——虽然这只是蜜芮儿的想象,可是一想到莎拉的感受,她就觉得心情沉重。 「不过还真是困扰,他想报复可以想别的办法,为什么偏偏选上你,真伤脑筋。」 「他说我像莎拉小姐……没那么像吧?」 「我觉得那也是他的强词夺理,不过我们没见过莎拉小姐本人,说不定真的很像。总归一句话,或许只是因为你跟李察感情好,他看不过去,因此想利用你罢了吧。」 「……实在是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是恨、是怨、还是喜欢呢?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呢?我到现在还是看不出来。」 利用蜜芮儿让莎拉死而复生的计划会双重打击李察,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找出真正的基尔福德,并且用尽手段敛财,打算奉献给李察。姑且不论那些理由与手段,他的确是考虑到李察回来后的事情在行动,这点无庸置疑。只不过他又设计让狂信派逃走,做出可能埋下祸根的事情—— 「那就是那个人腹黑的地方啊,李察对伯爵一直有罪恶戚,认为自己被恨是理所当然,因此一旦看到伯爵顶着无论如何站在他这边,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名目做出献身般的事情, 定会在精神上动摇到他,就结果而书,他会更加痛苦,因为做出那种事,他也不得不处罚伯爵,我现在想想,也许那就是伯爵的报复。」眺望着对岸的风景,佛瑞德依旧一脸无趣地说。 蜜芮儿点点头,「他很在意莎拉因为他的缘故而死,对伯爵一定也抱着愧疚的心情,可是却不得不处罚伯爵……」 「如果他知道李察的自责而写下那样的计划,个性还真坏。我想是八九不离十吧。」佛瑞德轻轻耸耸肩说。 站在他身旁的蜜芮儿紧握双手。她一直不明白伯爵露出那个满足的表情是什么意田i。是因为复仇成功而展露的胜利笑容,还是单纯因为李察回国了,因此觉得开心呢?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偏离正道,很安心有人阻止了他——这么想是否太过天真? 完成了对大公的报复,也成功「报复」了李察,同时亲眼目睹王太子平安归来。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最终的胜者说不定是伯爵— (无论如何,李察一定很痛苦……) 他说他把莎拉当作姊姊看待,换句话说,说不定他也把伯爵视为兄长,纵使知道自己被怨恨是必然,可是一旦发现伯爵心术不正,内心偏激时,他一定很难过,更别说若是知道那是他所造成的。 (我不能留下李察独自生活在那样的世界,我要跟他在一起,更了解他的世界……) 她深切了解自己这种程度的智慧与臂力在此派不上用场,也明白自己的存在将会成为他的弱点,可是她仍希望能陪在他身旁,能对他有所帮助,为了这个目标,她有很多必须改变的地方。 而当务之急是要跟兄长及父亲报告,她还没向他们说明她想要留在西亚兰的心音i。 这一个月来,兄长及父亲几乎跟蜜芮儿形影不离,她完全能感受到他们不想放手的心情,也发现每次一提到李察,他们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一想到他们一定会反对,她就很难说出口。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行,蜜芮儿下定决心面对哥哥。 「那个,佛瑞德!其实我想跟你谈谈艾沙尔伯特殿下的事——」 「对了,」佛瑞德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彷佛一边回忆似地凝视着夜空,「前不久李察跟我说过,他说他想跟你结婚,要我答应。」 「啊!」 「说什么奇怪的话,他明明不想跟你结婚,所以才会返回西亚兰,现在居然说出完全相反的话,我怎么可能答应那样的事情,当然拒绝了他,可是他说他一定要娶你,我们就这样起了争论,最后为了你决定互殴决斗。」 「什么!结、结果如何?」佛瑞德跟李察居然互殴,实在完全无法想象,所以蜜芮儿非常紧张,吞了口口水,倾身向前问。 结果佛瑞德优雅地微笑,眨了眨眼,「这还用问吗?事关我的美貌时,我可曾输过?」 「……!」 而且还是佛瑞德获胜?真的是无法想象的发展。可是讲到互殴,对他而言是会威胁到他最重视的颜面,他的确不会沉默被打。 (那么,李察是因为输了决斗,所以没跟我联络?我必须就这样回亚德马利斯去吗……?) 蜜芮儿不知道发生过那种事,受到冲击而不发一语。这时倚着栏杆的佛瑞德缓缓地开口了: 「你还记得吗?你答应我把耳环还给李察后就会回家?」 「…………思。」 「应该早就还给他了吧?那么你为何不说我们回家吧?」 蜜芮儿哑口无言。那时只是一心想着必须把耳环还给李察,可是回头想想,找到能够来找他的借口,她满心喜悦。只是当时的她无法承认那一点,至少没想过他会变成如此重要的存在。 「蜜芮儿,我跟李察,你喜欢谁?你会选谁?」 「这……我喜欢你跟喜欢他是不一样的喜欢,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 「那可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想要坦白的心情被打了回票,蜜芮儿再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必须要诚实说我想留下来……可是……) 心里有着想要留在西亚兰的念头,答案已经很明白了,但是——自从出生以来,佛瑞德跟她就是不可分的存在,她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佛瑞德沉默着,彷佛在等待答案。他见到蜜芮儿踌躇不已,轻轻握住她的手。 ,自豪自满啊。」 「你那是什么梦想啊……你是说真的?」蜜芮儿蹙眉,不解刚才那么沉静的口吻怎么奋突然扯到这里。 佛瑞德轻浮地笑了笑,匆地静默了下来。接着又勾起嘴角平静地接着说: 「对感情有些迟钝的你让我很安心,因为我可以一直独占你,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不行,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谁,或许就算这样的人出现了你也不自觉——所以如果那一天来临,在背后推你一把大概就是我该做的事……」 夜风轻拂而过,庭园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佛瑞德终于拉回了目光,带着宁静的微笑凝望着蜜芮儿。 「其实我明白,你早已做了选择。」 「……」 「那一夜我就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让你走,那时我就不会放手。终会有这么一天——这我也是很早以前就预测到了。」 蜜芮儿说不出话来,只能凝视着佛瑞德。 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生活。当时无法具体了解年幼时的约定是什么意思,只是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但那一天可能永远也不会来了,如果蜜芮儿决定留在西亚兰—— 「佛瑞德……对不起。」 另一个自己,另一半的自己——虽然他总是开玩笑地说,然而那么想的人并不是只有他,蜜芮儿同样那么重视自己的哥哥,就算嘴里说着讨厌,她永远最爱佛瑞德。 「说什么对不起呢,照你的心意去做就是了。如果对方是李察,我也放心,而且也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我一直希望你们在一起。」佛瑞德恢复往常的开朗这么说,然后就放开蜜芮儿的手转身朝屋内走去。 蜜芮儿不知道该对哥哥说什么,这时他却又回过头来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先声明。」 看着哥哥慎重的表情,蜜芮儿也紧张地点头。 他竖起手指强硬地说: 「你第一个孩子绝对要是女孩!万事拜托啰!」 「……啥?孩子?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一定要让她有事没事就对我说:,舅舅,我回来了』这样才有乐趣啊。」 「你……别替我立这种奇怪的计划!变态!」 「哇哈哈——啊,对厂,你朋友说要来玩,应该快到了吧。」 像往常一样戏弄完妹妹后,佛瑞德露出灿烂的笑容,再度转身离开。蜜芮儿嘟着嘴目送他的背影,匆地敛起表情。 应该要主动跟他商量的,就算他已经察觉,但可以就这样算厂吗?她觉得好像还是要从自己的嘴里讲出来才行。 「——等等,佛瑞德……我喜欢他!」蜜芮儿叫着,急忙追上去。 只见佛瑞德背着她挥挥手便走出房间,彷佛在说「我知道」。 「所以……我也想成为他的家人!」蜜芮儿追着他跑出走廊,然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她拉起裙襬想继续追过去时,背后传来怀念的声音。 「米歇尔,你站在走廊叫什么?」 「大哥!好久不见了!」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艾力克斯、提欧以及小弟们正一起走过来,前头还有副团长伊塞尔斯也来了,让她瞠圆了双眸。 「……你还是这么有活力。」看到蜜芮儿拉起裙襬就要冲出去的模样,伊塞尔斯像往常一样调侃地说。 意识到佛瑞德说的朋友似乎就是他们,蜜芮儿慌慌张张地招呼大家进屋里。 原本迎宾馆就几乎没有访客,侍女及其他佣人也不多,因此略显安静,不过他们的到访让气氛一口气热闹起来。 「——这个先给你。」伊塞尔斯出声制止急着要跟蜜芮儿说话的大家,递出一个漂亮花布做的钱包,「这是之前的工资。」 「工资……你是说薪水?」蜜芮儿诧异地探头一看,里面有铜币、银币,还有纸币。 「金额并不多,可是也不能让公爵千金做白工。」 「哇……这么多?我以为我是见习生,没有薪水呢……我可以数数看吗?」 伊塞尔斯点头,蜜芮儿便兴奋地倒出钱来。数了数,果然不是很大的数目,可是也因为如此让蜜芮儿有自己赚到钱的真实戚,不自觉连脸颊都红润了起来。 「哇啊,我变成小富婆了,这下子我能还钱给威福利德殿1 1v吗?啊,加上那个私房钱就是一大笔金额了!呵呵呵……」蜜芮儿笑呵呵地想着用途。 看到这样,艾力克斯呆愣住了,喃喃地说: 「拿到薪水这么开心……她真的是公爵家的女儿?」 「大哥!听说坏人给你吃了变成女人的药,这是真的吗?」一看到副团长的事情解决了,提欧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靠了过来。 蜜芮儿想起再见后还没跟他打招呼,于是笑着说: 「啊,好久不见了,提欧。什么坏人?」 「可恶……我绝不原谅那个坏人!不过大哥你放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追随你!是男是女我不在乎!」 「啊?我原本就是女生。」 「他到现在还无法厘清事实,因为他是笨蛋。」 艾力克斯冷眼地这么说,可是忽地又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再确认最后一次,你真的是女生?」 「啊……思,对不起欺骗了你,所以我才会长得像女生啊……」蜜芮儿有些抱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艾力克斯推了推眼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蜜芮儿,最后一脸严肃地撇开脸,叹息地说: 「对不起,我怎么看还是觉得你是穿了女装的米歇尔,完全没有弱不禁风的戚觉。」 「什……真没礼貌!没有弱不禁风真抱歉啊!」 「哇啊,你别像女孩子那样气嘟嘟的啦!感觉好恐怖!」 「你说什么!」 艾力克斯一脸铁青地说,似乎真的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非常失礼的反应。 「大哥,对不起,我们真的完全没发现大哥是女孩子,因为完全没有异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以为你长得像女孩子,才会那么适合穿女装,可是你的内心应该是男人!」 「真的很抱歉,就如同艾力克斯少爷所说,今天再见到你,还是觉得大哥的男子气概是从内散发出来的!」 「你们……」 听起来像道歉却完全没有谢罪到,小弟们的话重伤了蜜芮儿的少女心。 看到蜜芮儿不停颤抖,伊塞尔斯用往常那种冷淡的口吻安抚道: 「别在意,他们的眼睛都被浆糊黏住了。如果这么说还是无法让你释怀,那你就假设自己的演技超群好了。」 「唔唔……」 只不过头发短了点就不被怀疑,蜜芮儿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问题似乎不是出在这里,而是蜜芮儿下意识走外八字、豪爽地吃东西所造成的假象。自己那个样子被一直认为是男人也无可奈何。蜜芮儿吞下眼泪这么对自己说。 「——既然你们知道,表示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生了?之前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吗?」 「也不是大家都知道,只有现在在这里的人、团长、劳尔前辈知道。之前当然我们都没有人察觉,可是副团长发现了,对吗?」艾力克斯突然想起来似地回头,蜜芮儿也惊讶地看过去。 都知道……」他一直监视她,像他这么敏锐的人不可能没察觉这件事。只是都已经事过境迁,蜜芮儿这时才感到惊慌。 伊塞尔斯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浴室那件事我不是在保护你,我是在保护师团的人,团里太多没见过世面的童男了。面包那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则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也是利杰兰德人所以知道罢了。米歇尔是利杰兰德风的名字,我后来针对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奸细,说不定那件事也是为了扰乱的演技等等,百般思量。」 「啊,原来是这样,是啊,你的名字的确也是利杰兰德风……」 讲开来后,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单纯的事,;(不过她并非为了扰乱才土做面包,而是因为李察的事情烦恼不已。 「团长说晚点来,劳尔前辈我也有邀他,可是他说很忙不来。」 艾力克斯的话让她想起那一段被严格训练的日子。那么严厉的人知道她隐瞒来历潜伏在那里,或许非常生气吧。 「前辈一定气到不想见我,他也没察觉我是女生……」 「那是当然,他受到的打击应该最大吧?一直到前不久还每天提不起劲的样子。顺道一提,那边那个不良份子也一直逃避现实,不肯面对。你这个人真的给大家带来很大的惊吓。」 「喂,戴眼镜的,你自己还不是泪眼婆娑了好一阵子,少在那边装帅。」 被提欧掀出事实,艾力克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注视着蜜芮儿说: 「没关系了,我已经看开了……其实那之后我跟你哥哥说过话。他绝对是女颜男,没错吧? 所以我问了他,可是他却着迷于镜子中的自己,对我说,在美的面前讨论是男是女没意义,我突然觉得因为长相而烦恼很可笑……我很佩服你哥哥……」 「呃……对、对不起……」蜜芮儿不由得向眺望着虚空的艾力克斯道歉,佛瑞德那个自我陶醉癖对不认识的人而言,刺激一定很大。 就这样,在闲话家常了好一阵子后,蜜芮儿忽然想到,开口问: 「啊,对了,今天有什么祭典吗?好像很热闹。」 而且今天大家穿的制服也跟往常不一样,非常整齐——蜜芮儿这么心想,望着他们。 艾力克斯很意外地回答: 「咦?你不知道吗?今天是王太子殿下的加冕即位典礼,你父亲也以监护人代理的身分出席了啊。」 「呃……是吗?」 「一早就放烟火了,不是吗?国内的贵族都出席了,周边各国也派遣了许多使者来参加,今晚还要举办彻夜舞会,非常热闹喔。你真的没听说?」 蜜芮儿摇头。别说去出席的父亲,就连哥哥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却不告诉她,是不是果真反对她跟李察呢? 「——等等,可以即位,表示已经证明殿下是无辜的了吗?」 「是啊,当时人正好在现场的神殿神官长以证人的身分出庭,真凶也抓到了,连带地被揪出来的贵族也非常多,闹了好一阵子呢。」 李察回归后,被罢免的法务官们全都复职,肃清了法庭的纲纪。不光是王太子,也恢复了真正的基尔福德以及被杀害的大公家一族的名誉,至于假大公奥斯瓦尔德则被判有罪收监。艾力克斯说,通常这类审判不可能这么快定谶,当然事前一定疏通过。 「那起事件闹得那么大,回归的事与八年前的事件最好尽早让国内外人士皆知,才会这么快决定举办即位仪式。每天的行程都排得非常恐怖的密集……殿下看起来那么温柔,没想到却是个恶魔。」也因此准备工作超辛苦的。虽然他接着这么说,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痛快,这样的辛苦正是他所希望的吧。 「第七代大公基尔福德是篡位的假大公,因此从族谱中消去,由殿下自身成为第七代大公。 殿下派出使者向邻近各国说明这次事件的缘由,很快就能跟各国恢复邦交了吧,今后殿下应该会更加忙碌。」伊塞尔斯接着说明。 蜜芮儿乖乖地点头。李察做了这么多事,就算没有发生跟佛瑞德决斗之事,他也没有时间跟她联络吧。 (不过他真的好厉害,不是因为艾力克斯的话,而是平常那么温柔的他,可以那么果决地领导宫廷里的人……) 最后能够得到他希望的结果,蜜芮儿很开心,可是同时她也觉得他似乎离她愈来愈远:心里感到有鎏寂寞。然而她内心最大的念头是以他为荣。 「对了,副团长,我也想写信替殿下加油,你可以帮我送去吗?蜜芮儿拜托。伊塞雨斯挑眉看了看蜜芮儿,有瞄向门那头,我是可以帮忙,不过~我亲口说可能会快快一点。」 「啊?」 「怎么,连这个也没听说?」 就在他很意外地喃喃自语时,传来轻轻敲门声,有人精神抖擞地打开门。 「——唷,好久不见了,米歇尔!最近好吗?」 对方戴着帽子,蜜芮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来人是谁,仔细一看才发现走进来的原来是杰克。摘下帽子的他脸上浮现令蜜芮儿怀念的笑容,蜜芮儿也笑逐颜开地说: 「啊,是。我很好……哇啊!」 「你又穿成这样,又没有出任务穿什么女装,要是真被认为是女人怎么办?哈哈哈……」 杰克豪爽地笑着,大手粗鲁地揉着蜜芮儿的头,倏地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噤口不语,接着露出有些灰暗的表情别开脸说: 「抱歉,你真的是女孩子……」 似乎很沮丧的样子。蜜芮儿心想,难道……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团长……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一开始我就被怀疑,说不定我是女生的事情早就被你看穿了……」 杰克一惊。接着带着爽朗的笑容转过头来说: 「哈哈,我当然早就发现了,因为你看起来就是女孩子嘛。」 「团长,别逞强比较好吧?」 「你闭嘴。」脸上带着僵硬着笑容,杰克 止伊塞尔斯说话。 蜜芮儿接过伊塞尔斯递过来的梳子,将一头乱发整理好后,已经恢复平常心的杰克突然催起她来: 「好了好了,动作快一点,你也算是女孩子,会想要以可爱的样子去前面吧?顶着一头乱发是怎样啊。」 「那是团长的杰作,原本她本人已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啊?什么……?」 蜜芮儿诧异地听着意义不明的对话时,忽然察觉房间里的气氛变了。所有人都注视着门的另一头,不明所以的蜜芮儿也跟着望过去。 首先走进来的是穿着正装的罗迪恩。他看到蜜芮儿的身影后便恭敬地让开路,退到一旁。 看到接着走进来的是谁,蜜芮儿杏眸圆瞠地站了起来。 (啊……!) 对方似乎也马上到她了,双眸交会时他露出了微笑。以白色为底,黑色镶边,搭配金色钮扣与彩穗装饰的服装,还有挂在肩膀的徽章告诉蜜芮儿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以前常见他穿的朴素衣服很适合他,不过今天的他看起来更加有威严。 「哇啊……好帅!怎么了,这是?」蜜芮儿兴奋地跑过去。 李察微笑着张开双手迎接她,「这是典礼用的礼服,刚才我出席了加冕仪式。」 「啊,我刚才听大家说了。真开心你顺利成为大公了!而且这套衣服好适合你,好耀眼。」 想要感谢他,她是不是很势利?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我一定会来接你。」李察用手掬起蜜芮儿没整理好,散落在脸颊旁的头发。 蜜芮儿抬起头,「当然记得啊。」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才刚来,他已经拉着她的手要走出房间了。 蜜芮儿急忙跟着他的脚步,抬头一望,他的嘴角开心地笑着。 「去哪里?」 「花田啊。」 「花田……为什么?」 「为什么?」李察笑着回头,并没有给答案。他的目光转向正看着他们互动的骑士们,下了简短的指令: 「我们去庭园,不需要护卫。」 「是。」目瞪口呆的他们连忙敬礼。 李察不在意,瞄了眼时钟后便推着蜜芮儿的背催促道: 「快,来不及了。」 「呃,怎么了?喂,等一下啦!」 蜜芮儿不知所以然,可是心情还是很雀跃,她连回味再会的感动的时间都没有便拉起裙襬跟李察一起向外跑。 目送两人边说笑边离开,骑士们全都呼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的脸都快融化了……」 跟这一个月来,明知勉强却还是为了今天,指挥整座宫殿动起来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然而他们最吃惊的是让他变化这么大的米歇尔——不,蜜芮儿。 「刚才看起来真的像女孩子了耶。」 「啊——是怎样?在喜欢的男性面前才会变成女孩子,是这样吗?」 「难怪我们对她只有像男孩子的印象……」 「她已经学会女生的动作与表情了,不愧是大哥!」 虽然他们各自说着自己的感想,不过总算有确切证据证明她是女孩子,众人也终于感觉舒坦了些。 「真是的,你们就是这样才交不到女朋友,多培养培养看女人的眼光。」先前的沮丧忘得一干二净,杰克笑着说。 「你不也没看出来吗?」伊塞尔斯冷静望着他。 部下们已经开始讨论起蜜芮儿的男子气概跟刚才的落差,杰克叹息地回答副团长说: 「对,我甚至跟这个部下产生了男人间友情,到头来却发现她其实是女性,而我之前完全没察觉,我承认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殿下喜欢的人不是男性,光这点就值得庆幸,不是吗?有一段时间我还很担心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是啊,你还硬要带殿下去娼馆,殿下一脸诧异地拒绝你。」 「殿下说他除了米歇尔之外,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时,我真的觉得乌云盖顶……现在确认他们只是一般的情侣就没有问题了,希望他们戚情一直很好,对吧!我由衷祝福幸福的恋人,非常欢迎他们晒恩爱!」 「团长……男人都很仰慕你,那就好了啊。」 「喂,你那是什么同情的眼神?我才不羡慕他们!」 知道对方是女性,因此心灵大受打击,可是同时也解决了他的困扰,所以算是没输没赢吧。 基本上他是一位不会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的单纯长官,所以伊塞尔斯才敢没有顾虑地追问。 「不过女性还真是神秘的生物,没想到那个米歇尔居然会因为爱慕殿下而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追过来。」 「如果她没被罗迪恩捡到,送到我们骑士团来,依她那种鲁莽的个性真不知会变成怎样。」 两人戚慨万千地说着,不由自主地瞄向罗迪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蜜芮儿告白,还随时随地跟着蜜芮儿,给第五师团带来许多震撼,不过王太子心爱之人潜伏在骑士团里,对他而言就算做到那种程度也要保护对方吧。或许是得到了希望的结果,他目光沉稳地站在角落待命。 「不过也真见外,如果早点把事情告诉我,我也会礼遇她,怎么也不会让她负责叫大家起床,更不会每天找她出来喝酒嘛。」 「现在讲那些也无济于事了,至少你没有把米歇尔拖到浴室,也没有硬是要让她跨坐在你的肩膀上。」 「是啊,谢谢你那个时候阻止我……!要是当时强制执行:心灵不知道会受多大的伤……」 「是啊,不过不是米歇尔,是你。」 「不是,你都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特别喜欢那小子……」 杰克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想抱怨,只是他像突然察觉到什么似地,咕噜地咽了口口水问: 「你该不会知道米歇尔是女性,喜欢上她了吧……?抱歉!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嘲笑你!」杰克深戚同情地一把抱住伊塞尔斯。 伊塞尔斯有点受不了地回答: 「我也是会挑的……倒是团长你似乎很喜欢她?我看你很注意她。」 「我只是觉得近年来很少看到这么淘气的小鬼,的确,米歇尔偷走了我的心,就某层面卜来说……」 杰克不由得目光朦胧。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到底是吃同一锅饭的同袍,同时也是将心奉献给王太子的同志,他不可能不喜欢她,因此一想到关于她的今后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可是,她真的能胜任大公妃吗?」 「她有很强的后盾,跟殿下之间也有坚固的感情,应当有办法走下去吧。」 「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这么笼统的说法。」 「老实说,她实在太规格外,我也无法预测。」 连唯一识破她是女儿身的伊塞尔斯也没看穿她是贵族之女,询问之下才知道她因故从小在民间长大。并非这点不好,而是身为要成为大公妃的千金小姐,的确是「规格外」。 「——不过,她在圣堂说的话是真心的吧。既然她都已经抱着那样的决心来到这里,身旁的人也不能不支援她,更何况她还年轻。」 「是啊……」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坐牢、上死刑台,就算下地狱我也会追随他——蜜芮儿这么吶喊时,杰克正站在圣堂门外。过于激动的连珠炮声让他惊讶,然而听到她打算跟王太子同生共死的宣言,在他内心也涌现了新念头。 「在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公妃殿下之前,大概无法好好休息,我们应该也会很忙。」 一旁,认为大哥是被下药变成女人的提欧跟冷漠否定的艾力克斯之间发生争吵,提欧的保镳 们介入调停,实在是非常和平的景象。然而跟过去的被闲置不同,成为王太子——应该说是新大 公的随从的现在,已经无法跟过去一样了吧。带着紧绷的紧张戚以及热血沸腾的高涨士气,杰克再度下定决心。 今后奉献心力的对象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对了伊塞尔斯,听说你不理会公主殿下,不喜欢年纪小的吗?」杰克想起最近身旁很安静,于是这么问。 伊塞尔斯不戚兴趣地回答: 「我光辅佐你跟照顾师团就很忙碌了,没时间陪小孩子玩扮家家酒。」 「哇啊,你这是什么不像话的讲法啊!就是这样让我讨厌,这世上所有受女人欢迎的男人都是我的敌人!当然殿下除外。」 「我觉得那不是用来耍帅的台词。」 伊塞尔斯冷眼看着杰克脸色凛然地那么说,片刻后他笑了。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爱嬉闹,却有些地方不同了,是因为眼前已经出现光明的未来了吗?接下来在等待王太子跟他的恋人回来的时间里,一群男人享受并满足于全都是男人的欢笑声。 月光洒满庭园。 修剪得整齐美观的花草树木如迷宫般绵延,处处可见的篝火啪啪地舞动着。走在通往湖边岸壁的小路上,没多久就看到前方出现蒙 胧的灯火。透露出暖暖光线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小凉亭。 「好漂亮……」 外围的窗棂上缠绕着盛开的白色小花,上方没有窗棂的部分则是等间隔地装设了油灯,彷佛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小矮人之家一样可爱,而淡淡的灯光更营造出梦幻的气氛。 「这是我昨晚布置的。」 「你布置的吗?」 「是啊,因为昨晚我终于收到答覆,所以连忙请罗迪恩帮忙。请坐。」 是仟幺答覆呢?蜜芮儿心想,往长椅上坐下。李察坐在她身旁,一转过身来便突然郑重其事地问: 「你很生气吧?」 「呃……?气什么?」 「这一个月无法联络。」他挂心地问。 在那么大的事情之后,她知道他很忙,因此并没有生气,虽然是有些在意。 「第一周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时间彷佛一眨眼就过……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时,已经疏忽了跟你联络,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啊,没关系,我没生气……」 「我急忙写信给你,可是每天写也得不到你的回应,派来的使者也全碰了钉子……我想一定是我疏忽了你,让你非常生气。」 「……嗄?」 「我也让罗迪恩潜入好几次,可是每次都在偷偷进来之前就被抓到,被丢出来——」 「等、等一下。」 看到李察老老实实地坦白,蜜芮儿急忙打断他的话。 「什么信?我没收到啊。」 「每天两封,跟花一起派人送过去了。」 「花?那些花是你送我的?放在别的房间,我不知道是送给我的。」 佛瑞德跟父亲什么也没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察也低头沉思,后来也许是猜到答案了吧,他苦笑着说: 「原来如此,不过被那样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昨天终于收到答覆了,我可以视为已经得到认可了吗?」 「什么答覆?」 「我请求见你的答覆。」 他这么回答,从怀里拿出信封。信封里有信纸跟还没开封的小信封,小信封的收件人是蜜芮儿。蜜芮儿讶异地打开来.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蜜芮儿: 其实他送来的信跟礼物全都被我跟父亲大人扔了,因此不是他不对,可不能发起疯来对他生气喔。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可是你也很过分,这是我的抗议。 你不该有了喜欢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跟我报告! 哥哥上』 「什么啊这个!」文字间彷佛能听到兄长的哈哈大笑声,蜜芮儿气得发抖。 这一个月来他明知道李察有跟她联络却装作不知道,什么也不说,让她独自烦恼真过分。 「那么你因为跟佛瑞德互殴决斗输了,所以不能跟我联络也是假的?」 「互殴……?我跟佛瑞德吗?怎么可能。」 李察觉得可笑,然而一看完蜜芮儿用力递给他的信后,似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啊啊——其实我也想过那个可能性,果然是这样。我是自作自受,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很不安,对不起。」 「你干嘛一副领悟了解的样子?而且这也不是你该道歉的事呀!你每天在忙碌之余写给我的信全被丢掉了耶,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蜜芮儿甚至想立刻去找哥哥抗议。 这时李察象是要安抚她似地握住她的手,「你这么生气,是因为很想见我吗?」 「当然,没人肯对我说,我很担心那之后事情的发展,而且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要直接回亚德马利斯,如果是,我一直无所事事地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好,总之我想了很多。」 「我也每天都想着你,很想跟你见面。」 嘟着嘴的蜜芮儿蓦地抬头。听见那载满心意的甜蜜声音,她不由自主地红着脸凝视着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眸。 (是啊……李察是那种意思的喜欢我.我也是那种意思的喜欢他。) 因为是对自己而言太重要的人了,心情太过放松,反而是不去意识就差点忘记了。想起这点的瞬间,一个月后的再会突然让她觉得害羞了起来。 「啊,呃……那么,我们互相说说这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吧,你成为大公的经过我大致上都听说了,其他还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了掩饰羞怯,蜜芮儿故作大方地问。 李察点点头,「就在几天前,我祖母跟堂哥回来了,八年前的那个时候堂哥带着祖母一起逃到利杰兰德王国,得到那边的贵族的庇护。」 「他是否就是那个跟你感情很好,找你一起去探险的人?哇啊,太好了!你们聊过了吗?」 「还没好好聊过,等稳定下来,我有很多事想问他,想问他这八年来的事……也想知道关于利杰兰德王国的事。」 「我能认识他吗?我好想见见知道你童年的人,还有你祖母。」 「当然,有机会我会介绍——你呢?这阵子好吗?」 在李察的追问下,蜜芮儿快速回顾这一个月,然后厌倦地说: 「总之就是被爸爸跟佛瑞德缠着不放,他们说外面很危险,叫我不能出去,可是这檨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不是吗?于是三个人一天开个五、六次茶会,而且还是每天耶。」 「那么你们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真好。」李察温柔地凝望着她说。 原本嘟着嘴的蜜芮儿也不情不愿地点头。也许这次真的是他们亲子三人第一次如此悠闲地相处,之前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三个人都有空间的时间还真的很少,李察也知道这点,因此很替她开心吧。 「还有,格林希德的别馆来信了,说是妈妈跟外公回利杰兰德去了,爸爸因此闷闷不乐。不过想想,他们从圣诞祭的时候就来了,也待了很长的时间,或许是因为我离家出走让他们很担心,因此才一直没回去……」 结果蜜芮儿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她明白他们跟来西亚兰看她的父亲处境不同,虽然难过,也只能自己想开了。 「我也要跟他们报告,跟他们打招呼才可以。」 「去利杰兰德?太远了。」 「也许目前没办法,不过那是你的故乡,想去随便都能找到名目,打勾勾。」 看到两人的小指勾缠在一起,他笑了,原本惊讶的蜜芮儿也展露笑颜点头。 接着两人互相报告近况,也不知一个月的时间算长还是短,他们两个居然有说不完的事情。 柔和的夜风吹过来,凉亭里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来到西亚兰之后,印象中部是寒冬,不知不觉春神来了。再度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开心地眺望着风景,李察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在一阵静默后,他开口说: 「你记得今天是几日吗?」 「今天?呃,三月……」 「二十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 「啊……真的耶!」那之后正好过了一年。听李察讲起,蜜芮儿这才想到,很兴奋地说。 所以他再次来接她时她很吃惊。那之后认识了许多人,发生了许多骚动,最后会跟李察变成这种关系更是她完全预料不到的事。 「你那时候就喜欢我吗?」 「呃!不、不是,那时候不是那种……我是觉得你很帅啦,说喜欢也算是喜欢……不过是跟现在不一样的感觉……」 当时的她觉得太梦幻,也认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因此对他的好感才没有再发展下去。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李察轻笑着说: 「可是之前你说喜欢我啊,还好几次呢。」 「啊……我有说那么多次吗……」 「现在装傻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需要我帮你想起来吗?」 他突然用力往前靠过来,蜜芮儿慌了,急忙摇头说: 「不用了,我想起来了!对对,我说过我喜欢你,没错!」 她的反应让李察不禁苦笑,不过他并没有退后,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继续追问: 「有多喜欢?」 「多、多喜欢?」 最近才好不容易察觉自己的感情,被问到这么困难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她困扰不已时,他又接着问: 「喜欢到如果我求婚你立刻会点头答应的程度吗?」 「啊……没错!就是那么喜欢……」蜜芮儿笑着点头。 这时坐在她身旁的李察拉着她的手起身,然后直接往她面前跪下,她惊讶地望着他。 「……八年前,若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一直待在西亚兰当王太子,或许就无法遇见你——这一个月里我思考了这件事。」 他跪在蜜芮儿正前方,以微微抬头的姿势目不转睛地与她互相凝望,虽然脸上是带着微笑的温和表情,然而眼眸里却散发出深情款款,让蜜芮儿不禁沉醉其中。 「思……这么想,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我也是,如果我没有去当佛瑞德的替身,我想我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利杰兰德。啊,不过我一直以为去世的爸爸是商人,因此我也想跟他一样到世界各地旅行,或许也会去西亚兰,然后就遇见偷偷来港边参观的王太子你。」不知道会不会太牵强?蜜芮儿心想。 李察笑着点头,「原来如此,或许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某处擦身而过,那也满有趣的。」 「没错!完全不相关的我们能够这样相遇,换成别的形式也一定能邂逅。或许这就是命运,我们的相逢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想象以不同立场、不同方式相逢的他们,蜜芮儿好兴奋,蓦地她回过神来,连忙噤口。 「对不起……你不愿意那样想的。」 家人被杀,自己被陷害,最后还逃亡到亚德马利斯王国,他所受的伤并不是一句上天的安排就能带过去的。未经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蜜芮儿难过地低下头。这时被握住的手轻轻地加注了些许力道。 「不——我也那么认为。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说不定是我死去的家人让我们相遇,这点我无从得知,不过我认为我们的相遇是注定好的,无论是怎样的方式,无论彼此是怎样的立场,我一定还是会爱上你。」李察平静地说,话语在蜜芮儿的心里掀起波澜。 蜜芮儿也是,不管他是王太子、是骑士,抑或是其他的某某人,她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爱他。知道两人有相同想法,蜜芮儿满心欢喜。 「失去一切后流亡到亚德马利斯,以前的我认为今后的我不会再拥有任何属于我个人的重要的东西,我一直以为那是理所当然,也从不怀疑,所以我很感谢你救命我永远不要放弃,你的积极总是解救了我。因此——今后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困扰。」 沉静的口吻突然变了,蜜芮儿目瞪口呆。她的反应让李察很开心,接着说: 「我以前也对你说过很多次,今天我终于能抬头挺胸宣告世人,所以我要再说一次。」 温柔的笑容消失了,真心诚意的眼眸笔直凝视着她。 「——我不想回到护卫,也不想回到朋友的角色,可是我也不满足只当你的情人。蜜芮儿,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家人。」 而接下来的台词随着温和的笑容一起传达出来。 「我将我一辈子的爱奉献给你,请你嫁给我。」 李察真挚的声音让蜜芮儿说不出话来,只能与他互相凝望。 她曾看过这样的画面。以前常去的剧场上演的浪漫爱情剧——最后一定会出现的「王子求婚戏码」。 (啊……对喔,李察是真正的王子……) 原来在现实生活中王子也是这样求婚,或许因为是真正的王子,好酷、好有型、好帅气——忽悠有另一个冷静的她以奇怪的方式钦佩。 她一直梦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一天,因此想了很多可爱又别致的答覆,没想到这「天真的出现了,她却只能点头说: 「好……我、我愿意。」 李察微笑,亲吻她的指尖,「谢谢你。」 他直接起身,同时被他牵着手的蜜芮儿也站了起来。也许是心理因素,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更靠近了。 「这个也要请你再一次收下——你愿意收下吗?」 李察从怀里取出盒子递了出来。蓝布小盒子里摆着他母亲的遗物「月亮的泪珠」耳环。 「你留下这个离开离宫时,我真的以为被甩了,前一天的夜里也被你狠心拒绝,我没想刘在那种情况卜俞来颗枕头……」 「因、因为我以为你有未婚妻了嘛,因此我不愿意那么做……怎么能那么做呢?」 「那么,如果没有那个误会,那个时候你就会接受我了吗?」 耳饰被拿掉,蜜芮儿下意识缩了缩,双颊绋红。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在月光的反射下,蓝色宝石闪闪发光。重新让李察帮她戴上,那冰凉的触戚让蜜芮儿回想起 过去也曾有过同样的经验。 「对了,你还记得吗?圣诞祭那时你也说了咒语吧?在耳边说愿望的咒语。那个时候你许了什么愿?」 「啊啊,那个啊——还没实现,是秘密。」 蜜芮儿并不是特别想探听,只是突然想起来顺口问问,就被李察笑着避开问题。蜜芮儿想追问,可是李察已经亲吻了另一边的耳饰,并伸手触摸她的耳朵要帮她戴上,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颗蓝宝搭配纤细的手工银饰,耳环比看起来还要沉重。这是李察母亲的遗物,同时也是前大公妃的所有物,也许重量来自这里,那并非只用金钱上的、艺术上的价值能够衡量的。接受李察的求婚、接受这对耳环,代表蜜芮儿今后必须去了解那个意义。 「——我一直想问你,怎样能成为大公妃呢?」 听到蜜芮儿慎重地问,李察微笑地回答: 「只要跟我结婚。」 「这我知道,我希望你能更具体告诉我。」 「成为我的妻子就是了啊。」- 喂,认真回答我,蜜芮儿嘟嘴抬头望着他说,李察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抱中,「宜誓后告诉你」, 「……?」 (——咦?) 好像忘了什么大事,蜜芮儿啪地睁开眼睛。 「你刚才说花田,该不会是因为记得我对初体验的希望……?」 她想起曾因为那件事跟他闹脾气,抱怨了一大堆,于是这么问。 李察捧着她的双颊,笑着说: 「终于发现了吗?没错,梦想遭到破坏后你那么怨叹,我觉得我有责任。」 「所以替我准备了这座凉亭?」 「是啊。这个季节要找大的花田很难,很抱歉地方这么小。」 「别这么说……!」 蜜芮儿摇摇头,环顾凉亭内部。刚开始看到时就觉得是个可爱又很棒的地方,知道原委后, 看起来就更美好了。 「所以今天我才会带你来这里,想跟你重来一次。」 「重来?」 李察轻轻抚摸她的脸,让她将视线转回来。听到李察这么说,她突然觉得害羞,不敢看他的 眼睛。 「兼顾重来跟宣誓的证明,今天可不让你逃了。」 「我、我没有要逃。」 慌张地反驳的声音也小到几乎听不见。想起一个月前的婚礼那天,李察潜进来找她时也对她 做了好几次那种事,当时的她绝对无法想象现在的她会如此不知所措。 「那么,闭上眼睛。」 「……思……」 声音几乎要颤抖是因为微威寒冷的夜风吗?不,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脸颊发烫,应该是因为紧报吧?他为了她管造出她梦想中的场景,她欲紧张到没有余力去用心体验” 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颤抖到迎紧闭的眼皮、睫毛都在抖动。李察的气息渐渐靠近,心眺小断加快,连带地一股热气往上冲,感觉脑袋就快爆炸了。 就在她的紧张即将抵达最高点时。 —碰!传来低沉的声音,蜜芮儿猛然睁开眼睛。 四周风景瞬间点亮、独特的声音与火药味、碧蓝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圆形色彩— 「哇啊……烟火!」 从谅亭唯一一处敞开的入口看到的风景让蜜芮儿兴奋地大叫。大概是新大公即位仪式的祝贺活动之一吧。 蜜芮儿好一阵子着迷地望着让她雀跃的景象,不久后她终于想起现状-心一惊,连忙拉回目光。眼前是依旧拥着她的李察—— (啊啊……!) 糟糕。原本该是难得的浪漫戚动画面,她却像个孩子般被烟火吸引,置他不理。 「对不起!不小心……」蜜芮儿急忙道歉。 千察非但没生气,还平静地微笑着,「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看烟火,其实这里是特等席我想跟你一起看烟火,所以才带你来这里。」说着,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凉亭入口处。 果真没错,这里是可以从正面看到烟火的绝佳场所。微微听到对岸传来欢呼声,可以感受到宫里的人也享受这个瞬间,非常开心。 原本一枚一枚施放的烟火接着连续施放,灿烂辉煌,最后又恢复一枚枚施放,慢慢收尾。陪着蜜芮儿眺望着烟火的李察缓缓开口问: 「开心吗?烟火。」 「思!好漂亮,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很高兴你觉得开心——那么,接着看这边。」 「咦?」 脸颊被捧着转过去,蜜芮儿眨眨眼抬头看,就看到带着微笑的李察俯首靠近她。制那间,她觉得那张总是百般温柔的脸庞上多了甜蜜的表情。 「别只看烟火,也看看我。」 「对、对不……」 喃喃声还没出口就被封住了唇,只传出些微的声响。李察的动作快到连让她紧张的时间都没有,不自觉双脚瘫软,幸好李察紧紧拥着她。 这次跟刚才不一样,没有别的打扰。 李察离开她的菱唇,改以额头贴着额头。蜜芮儿悄悄睁开眼睛,叮是一想到自己的脸现在有多赤红,她就害羞得不敢拾起头,然还是想看着李察的脸,几小知道是怎样的心境。 「……痛……」 思?李察轻声呢喃。为了掩饰羞怯,蜜芮儿随便找话题抱怨。 「脖子好痛,李察你太高了,我要很用力朝上才行……」 啊!传来倒抽气的声音。放开蜜芮儿的李察脸色惊讶。 「……你叫了我的名字。」 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蜜芮儿也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瞠大了双眸。 「真的耶……太好了!可是为什么?」 「我在妹妹读的童话故事里看到过,是不是亲吻解开了魔法?」 「啊?那么少女情怀的原因?」 不可能是那样吧,如果是那样,婚礼那天他们亲了那么多次,那时暗号没有解除太奇怪了。 严格来说,大公的催眠术没有满足几个条件就无法解开,蜜芮儿的情况虽然用蛮力从内与外强势被除了催眠术,但还是有一样的效力持续到现在才解除,一定有什么原因。那时候没有,今天却有的东西—— 「该不会是……烟火?」 解除的暗号是重物掉落时的沉重低音,是不是烟火施放时的声音代替了那个声音呢? 听到蜜芮儿这么猜测,李察抬起头仰望夜空思忖。烟火还在施放。 「我没实际听过那个声音,无法断言,不过我觉得这么下结论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老是在意那个,耿耿于怀反而对你不好。」 「思……是啊,而且我又能叫出你的名字,这样我已经满足了,。啊,我要不要试试连呼你的名字?不练习可能会舌头打结,像q李李李……。这样。」 「以后你可以尽情叫我——不过现在请先放弃练习。」 「为什么?」蜜芮儿愣愣地抬头问。 李察笑着揽着她的腰说: 「当然是因为要继续刚才的事。」 「…?」 嘴拿来做那个用途,的确是无法「练习」——喂,这不是在赞同的时候。李察突然靠过来,紧紧拥着她,她慌张地抬头望着他说,, 「为什么要这么急?不要啦。」 「可是给你太多时间,你似乎反而会紧张。」 「是……是那样没错,可是……」 被他发现了,蜜芮儿更加难为情地想低下头去,可是脸却被轻轻抬起。被拥进怀里时是强势的,然而他的动作、凝望的眼眸、轻触的嘴唇都温柔醉人。 或许是刚才的抱怨见效,这次她的脖子不痛,脚也没有悬空,换成要牢牢抓住他,以免被倾身向前压过来的他推倒。 在夜风中摇曳的花朵沙沙地呢哺着,凉亭里充满着淡淡香甜的气息。 ——烟火还在施放,只是他们的耳朵里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靠近凉亭的树丛阴暗处,一名侍女感动地抽泣着。 「很好……真的很好,少主。」 安洁莉卡正以高速动作纪录常写的日记,她蓦地停笔,拿下眼镜用手帕轻拭眼角。 「那个只会念书的年幼少主已经长大到懂得给对方那么热情的吻……安洁莉卡看着真的高兴 ……!」 她抱着刚才一直写个不停的观察日记,万千戚慨地看着凉亭那边,接着突然转头望向身旁, 这样吗?那么我也回去好了,要画插图没桌子实在难画。」 我先走了。安洁莉卡急急忙忙消失在庭园的出口。 佛瑞德目送她离开后,从怀里取出本该是遗忘没带出来的日记,轻轻耸耸肩,再度放回怀里后才迈步往来时路走去。 回到他们家三人暂居的客厅时,茶点已经准备好了。每晚睡前他们都会开茶会,今晚某个侍女也帮忙做好准备了吧。 给自己倒了杯茶,佛瑞德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从怀里取出日记,面露严肃地开始动笔。 没多久后,爱德亚德回来了。 「——咦,佛瑞德,你一个人?」 大城馆应该还在举办仪式后的宴会,他大概是中途溜回来的吧,而且似乎还替不能出席典礼的孩子们带回伴手礼。 「你看看这个糖人,从没看过手工这么精细的吧?师傅的手艺真厉害,我特地带回来给你们看呢。」 爱德亚德面露笑意地说,开心接过佛瑞德帮他倒的茶。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回头问: 「蜜芮儿呢?」 「啊……她好像暂时离开了一下。」 「回去她房间了吗?我专程带了甜点回来,是用当季水果做的水果塔喔,叫她一起来吃吧,还是温热的呢。」 「……」 「佛瑞德?」 浸听到回应,爱德亚德诧异地探头,却看到专心三思地写字的佛瑞德突然开始抽泣,让他惊讶地瞠大眼眸问: 「怎、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一边回想一边写,突然戚触极深……只是观察日记,父亲大人无需挂心。」 佛瑞德用算计过如何能够最美的动作轻拭眼角。 「观察日记?啊啊,你在念书吗?居然能让你一边念一边哭,到底是什么?关于生命的奥妙吗?能不能也让我听听那个感动的秘闻?」 「不,我认为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真是的,别这么说,告诉我吧。」 他不光是对女儿,连对儿子也是非常溺爱。他打算跟佛瑞德来一场有父亲威严的学术交流,因此笑着要求并啜了口茶。 「既然你这么说……虽然我不怎么愿意,不过我还是念给你听吧。」 「思思。」 在父亲热情的催促下,佛瑞德不得已地双手拿起日记本念: 「’三月二十日。今天,李察向蜜芮儿求婚了……」 「噗——!」爱德亚德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佛瑞德视若无睹,继续念: 「『蜜芮儿当然答应了,两人紧紧相拥互吻对方。h」 「什——」 「『能够那么浓厚地接吻,那两个人真的都长大了,我非常感动。h」 「浓、浓厚?」 「『两人非常热情,现在应该已经进行到下一个阶段了吧,反正他们即将结婚,就算李察将蜜芮儿推倒,我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啰嗦了……」 「不不不——蜜芮儿儿儿儿!」爱德亚德满脸苍白,正打算冲出去。 这时佛瑞德迅速抓住他的衣角,「冷静,不过是女儿要出嫁,你太激动了。」 「不是那个问题!蜜芮儿、浓、浓、浓厚、接、接吻、推、推、推倒……哇哇哇!话说回来,谁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佛瑞德撑着下巴看着父亲变化多端的表情,一会儿赤红、一会儿铁青、又一会儿苍白。犹豫着不愿意念日记的他现在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爱德亚德已经没有余力注意到这点了。 何必呢?父亲大人原本也是想撮合他们俩才专程顶着陛下代理人的名目来西亚兰,不是吗?现在怎么能动摇呢?」 「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他根本没来跟我报告!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拐走别人家的女儿的结婚,实在太没有常识了!难怪宴会上看不到李察出现。」 「那是因为你完全不接受李察捎来的面会请求,不是吗?那么忙碌还想办法挪出时间想跟你谈话,真是可怜。」 爱德亚德一惊,肩膀抖了抖。他撇开脸说: 「你、你说什么?我可没做过那种不成熟的恶作剧。」 「哦——?那么,这是什么?」 佛瑞德笑容满面地拿起一叠信。那是被爱德亚德藏起来的李察来信。 「啊啊,那是!」 「原来他不只写给蜜芮儿,也写了这么多给你啊。只不过使者全被你赶走,连给蜜芮儿的信跟花都被你藏起来,真过分。」 连续被斥责,爱德亚德垂头丧气,腹黑程度根本敌不过儿子的他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 「我也是为人父母啊……我很想支持女儿的恋情,而且对象还是李察——可是,佛瑞德,并不是喜欢就能结婚,特别是这样的身分那就更不用说,这点让我担心。」 所以他才想帮助他们逃到别的地方去——父亲的想法佛瑞德事前也听他说过。父亲跟母亲正是因为身分的阻碍,才会明明相爱却无法结婚,因此他能理解父亲的想法。父亲如果真那么做,一定会身败名裂,可是父亲却丝毫不踌躇,是因为不想让他们重蹈以前的自己的覆辙吧。 「你若要那么说,其实只是以前他们对彼此的心意不足,不是吗?李察不想带蜜芮儿走,蜜芮儿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大公妃,现在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是能阻碍他们了,况且其他的准备早就已经做好了。」 「什么准备,我、你、茱莉亚都还没同意不是吗?啊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应该早点 把那丫头带回身边调教。李察他了解我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才跟我们约定好离开的啊……可是为什么突然把蜜芮儿推倒?」 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爱德亚德自己又重提,搞得自己双眸充血。他想起女儿寄回家的挑战书的事情他也还没质问李察。 「唉唷,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话,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个性认真又正直,蜜芮儿的事他一定也会认真思考的。」 「是啊……那倒是……」 「不过耿直之人一旦到了忍耐的界线,也许金箍就掉了也说不定。」 「哇啊啊!这个可恶的李察!」 佛瑞德一字一句都以戏弄父亲为乐,不过似乎玩得太过火了,爱德亚德完全不给他阻止的机会就冲出房间了。 摇摇头目送父亲的背影,佛瑞德看着打开的日记喃喃自语: 「……从对信的事情只字不提的那时起,我也是共犯了……」 稍微抗拒,上天应该不会怪罪,因为他必须放手让最爱的人走— 走到窗边,他弯起单膝坐在大窗框上。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脸、窗外金碧辉煌的宫殿夜景都让他觉得戚伤。 「……我淘气又爱哭的妹妹,」 无论是怒目横眉的对他生气、牢牢骚骚的跟他抱怨、或是偶尔火大勒住他的脖子,这全部的全部他都爱。与其直率地坦白情感,这种别扭的方式更能让他戚到真实——如果这么说,一定会被骂「变态」。他现在真想好好戚受那句最棒的赞美、最佳的戚情表现。 「——没想到会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q最爱。,真难过……」 这时,传来门嘎吱作响声。 他从爱德亚德没关紧的门缝穿过来,快步走进来,动作轻盈地跃上佛瑞德身旁的小茶几。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很开心西亚兰篇画下了句点,不过系列本身还会继续写下去。 结果那个人会如何呢?下一集会写这个。他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了,可是没什么出场的机会,所以他现在在闹脾气呢。 包括这集结局的发展也会慢慢写下去,同时我也想再回味初期那种让人全身动起来的故事情节。读者朋友们,今后也请继续支持喔! 最后,我要感谢。 ねぎしきょうこ老师,这次的封面是自从第一集之后,再一次的两人单独的封面,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初衷。很戚谢你在百忙之中仍为这本书画出这么美好的插图。 责编大人,截稿日跟搬家碰在一起,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不过幸好有你的帮忙,我也总算度过难关了,谢谢你。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守护替身伯爵走到这里,期盼各位今后继续透过纸张给这本傻瓜角色过多的作品批评指教。 那么珍重再会,希望在新的一集里能够再聚首。(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很开心西亚兰篇画下了句点,不过系列本身还会继续写下去。 结果那个人会如何呢?下一集会写这个。他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了,可是没什么出场的机会,所以他现在在闹脾气呢。 包括这集结局的发展也会慢慢写下去,同时我也想再回味初期那种让人全身动起来的故事情节。读者朋友们,今后也请继续支持喔! 最后,我要感谢。 ねぎしきょうこ老师,这次的封面是自从第一集之后,再一次的两人单独的封面,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初衷。很戚谢你在百忙之中仍为这本书画出这么美好的插图。 责编大人,截稿日跟搬家碰在一起,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不过幸好有你的帮忙,我也总算度过难关了,谢谢你。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守护替身伯爵走到这里,期盼各位今后继续透过纸张给这本傻瓜角色过多的作品批评指教。 那么珍重再会,希望在新的一集里能够再聚首。(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很开心西亚兰篇画下了句点,不过系列本身还会继续写下去。 结果那个人会如何呢?下一集会写这个。他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了,可是没什么出场的机会,所以他现在在闹脾气呢。 包括这集结局的发展也会慢慢写下去,同时我也想再回味初期那种让人全身动起来的故事情节。读者朋友们,今后也请继续支持喔! 最后,我要感谢。 ねぎしきょうこ老师,这次的封面是自从第一集之后,再一次的两人单独的封面,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初衷。很戚谢你在百忙之中仍为这本书画出这么美好的插图。 责编大人,截稿日跟搬家碰在一起,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不过幸好有你的帮忙,我也总算度过难关了,谢谢你。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守护替身伯爵走到这里,期盼各位今后继续透过纸张给这本傻瓜角色过多的作品批评指教。 那么珍重再会,希望在新的一集里能够再聚首。(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很开心西亚兰篇画下了句点,不过系列本身还会继续写下去。 结果那个人会如何呢?下一集会写这个。他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了,可是没什么出场的机会,所以他现在在闹脾气呢。 包括这集结局的发展也会慢慢写下去,同时我也想再回味初期那种让人全身动起来的故事情节。读者朋友们,今后也请继续支持喔! 最后,我要感谢。 ねぎしきょうこ老师,这次的封面是自从第一集之后,再一次的两人单独的封面,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初衷。很戚谢你在百忙之中仍为这本书画出这么美好的插图。 责编大人,截稿日跟搬家碰在一起,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不过幸好有你的帮忙,我也总算度过难关了,谢谢你。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守护替身伯爵走到这里,期盼各位今后继续透过纸张给这本傻瓜角色过多的作品批评指教。 那么珍重再会,希望在新的一集里能够再聚首。(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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