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喜事》 第1章 处境 乾安国一百四十六年夏,烈日灼心。 西苑大堂,洛舞儿披头散发的坐在青石地面,身上仅着藕粉色的抹胸,香肩半露,精致的五官未擦粉黛胭脂,面颊却赤霞嫣红,煞是好看。 “没有春日清爽,这酷暑该如何熬过去!”洛舞儿叹息一声。 她视线落在青石地板上,盯着自己粉嫩脚丫子愣愣出神。 如今她这幅身体被禁锢在王府荒殿已有五个月时间,每日吃着嗖馒头与残羹剩饭,瘦了一大圈,已经从肥胖小妞变成玲珑娇俏的瘦子。 穿越异世仅一月,原主不到四个月便疯疯癫癫,自残身躯欢喜拜见阎罗王,恰巧让她捡了便宜。 “洛洛,快准备一下,有偷袭。” 洛舞儿微微抬头,见一名小丫鬟急急忙忙跑来,问到:“她又来耀武扬威了?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消停消停。” “是啊,朱侧妃气势汹汹的,身后还押着两名面色惨白的姬妾,怕是又将多两名姐妹作伴。”小丫鬟将一条丝巾塞到她手里,显得惶恐不安。 “这善妒的性子仍是没变。”洛舞儿接过丝巾,笑着凝视小丫鬟,安慰:“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不会杀了我们,安安分分待在西苑即可。” 她脸上携着和煦笑容,清冷的目光使人瞬间安定下来,些许青丝遮住她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五官,只有一双亮如星辰般的眸子越发清亮。 在小丫鬟崇拜的目光中,洛舞儿撑着青石地板站起来,信步走到屋外的黑泥地里,直接躺了下去。 昨晚夜深下过一场暴雨,泥土里的雨水虽然被清晨炙热的阳光蒸腾,但仍带着氤氲湿气,乍一看黑色泥垢,竟觉恶心无比。 “洛洛,你干嘛啊?”小丫鬟满脸错愕。 洛舞儿没有回话,麻溜的在泥土里翻滚几圈,待全身都沾染上黑泥,才淡定的走回大殿。 此时,她身上藕粉色的抹胸变得皱皱巴巴,像极了从百年墓穴里挖出来的陪葬品,浑身污秽不堪,比路边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小丫鬟芸香不解道:“这是为何?” “省得待会朱氏瞧我不顺眼,想在我如花似玉的脸上动刀子。”洛舞儿伸手在脸上使劲揉搓两下,又在脖子上磨蹭几下,才重新坐回青石地面。 小丫鬟芸香打量一眼,觉得此话极有道理。 以前的洛舞儿浑身肉嘟嘟的,五官虽端正,却被一身赘肉掩盖了漂亮容颜,如今她瘦下来,身姿翩若惊鸿,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说不清的风雅贵气,使人诺不开眼。 若真让朱侧妃发现,当真得脱一层皮。 只是,明明是同一个人,神韵上为何变化这么大呢? “芸香,你要害怕就躲到后殿去,待会见情况不妙立马将姐妹们都放出来,必然能安然无恙。”洛舞儿侧耳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对思绪乱飞的芸香道。 小丫鬟芸香回神,脑海飘过朱氏阴鸷的眼神,浑身抖了抖。 最后她担忧的看洛舞儿一眼,咬牙离开:“洛洛,你别激怒她,情况不妙就大声喊出来。”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约有七八人之多。 “快进去。”洛舞儿催促一声,用手中的丝巾奋力在眼眶周围擦拭几圈,便垂下头,茫然的瘫坐着。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地方,没有动弹分毫,脸上的表情也是麻木的,仿佛一个不会思考不会疼痛的行尸走肉,瞬间变成呆头呆脑的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道甜腻又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看到你如今的模样,本宫总算能高正无忧了。” 洛舞儿机械的挪动脑袋,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妇现在大堂的中央位置,即便殿内没有充足的阳光,她头上凤釵与裙摆勾勒的金线纹理仍闪着绚烂光彩,刺痛人眼。 “爷,您来看我了,爷,爷?”洛舞儿眼神呆滞的唤道。 说话的瞬间,她眼眶瞬间通红一片,晶莹的泪水不要命的滑落而下,泛起一阵微光。 只是可惜她脸上已经擦拭了许多黑灰,灰不溜秋的泥垢顺着泪水滑落,十分狼狈丑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爷是不会来看你的,更不会对你有半点怜惜之情。洛舞儿,你且看清楚,本宫可不是王爷,而是府邸中最尊贵的侧王妃,好好瞧瞧,别白日做梦,就算是睡梦中,也不准你纠缠着王爷。”朱侧妃显然震怒,犀利的戳破洛舞儿的美梦。 洛舞儿仰头看着她,也不说话,泪水不停的流淌。 哭着哭着,她悄悄将一块皱巴巴的丝巾藏到衣袖中,嘴角隐隐约约有些抽搐。 小芸香啊! 今儿个丝巾上的辣椒抹太多,真真要你姐命哟! 朱侧妃显然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气势汹汹的继续道:“你已被所有人抛弃,即便是整个洛家,也没有一人替你求半句情。瞧瞧,你与散落在尘埃里的砂石一样卑贱,这辈子就打算老死在西苑吧,爷根本不会记得你。” 恶毒的话语透着说不出的森然。 无法想象,那般雍容华贵的女人竟浑身煞气,布满血丝的瞳孔仿佛掩藏着一只吃人的怪兽,时刻准备吞噬她。 被人深深惦记着,且怨恨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这个人的注意力。 洛舞儿眼神有点飘,仰着一张布满污秽的脸,哽咽道:“我知道爷自幼与皇后娘娘亲梅竹马,您甚是怀念幼时的美妙时光。不过无论爷心中记挂着谁,我都愿意一辈子守候在爷身边,不离不弃。” 深情款款的话瞬间让朱侧妃炸毛:“住嘴,不许你提那个贱人,更不准提王爷的名讳。” 洛舞儿额头的汗珠子不断冒出,没有继续刺激。 她像是被朱侧妃身上的霸气惊吓住,身子一歪,脸朝地,身子半弓着匍匐在地上,要多怯弱便多怯弱。 不能怪她不争气,只因眼眶四周被辣椒粉辣得火烧火燎的,只能用地面的清凉给火辣辣的眼眶降温。 “苏馨月那个贱人,怎配和王爷相提并论。水性杨花、爱慕虚荣,当初竟然为了进宫为妃弃王爷不顾,害王爷郁郁寡欢……”朱侧妃暴怒道。 皇后好歹是一国之母,怎容如此诋毁谩骂。 身侧的嬷嬷见状况不妙,急忙劝道:“侧妃娘娘,先喝杯菊花茶降降火。您瞧她们痴癫的模样,疯的疯,傻的傻,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根本无法在王爷跟前狐媚惑主,您无需担心。” 话音一落,朱侧妃恢复冷静。 “对,对,王爷根本不会正眼瞧她们,无论怎样的姿色也只能被囚禁此处。” 洛舞儿侧目看着面色扭曲的朱贵妃,心底叹息。 重生到一个为爱痴狂的恶毒女人府邸,她表示心好累,宁愿粗衣麻袋的清贫生活,也好过跟群变态斗智斗勇。 原主洛舞儿并非瑞王府的奴婢侍妾,她父亲洛华乃是瑞王乾轩的客卿,洛华虽是客卿身份,却并不是谋臣,主要管理瑞王在都城的经商贸易之事,私底下给乾轩捞钱。 作为一名富甲一方的商贾,按士农工商等阶层等级排序,洛华在乾安国的地位并不高。 他别的都没有,除了钱财,只剩下钱财。 为了让独生女洛舞儿有好归处,洛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女儿送到瑞王身边,妄想谋划个宠妾身份。 只是前脚刚将女人送入瑞王府,立马就被侧妃朱氏给截了。 “嬷嬷,你说王爷若知晓西苑的事,会恨我吗?”朱侧妃眼底露出一丝不安,抓着奶娘的手问。 “侧妃娘娘不必担忧,只要关押在此处的人不将消息透露出去,王爷就不会知晓。且,所有试图染指王爷的女人,都是罪有应得,您不必愧疚。”方嬷嬷搀扶着有些脆弱的侧妃,细心疏导她内心的惶恐。 “对,是她们罪有应得。满园的贱人。哈哈哈,对,除非是死,不准她们踏出西苑一步。”朱侧妃癫狂道,她冷冷的看着被侍卫押解着的两名美人,大手一挥:“扔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西苑,若是死了,就丢到后山喂野狼。” “是。”侍卫领命,将两名新押来的女子丢进后院。 “呜呜呜呜呜……”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呜咽声,阴森诡异的大殿显得越发恐怖。 洛舞儿脸颊贴地,听着侍卫从身前走过的脚步声,身子抖了抖。 原以为朱氏这疯婆子耀武扬威后,会心满意足的离开,不想她脚踝处突然猛地一痛,明显是被朱氏在用鞋底踩踏小腿肚子。 洛舞儿疼得差点惊呼求救,为了不露出端倪,只能强逼自己轻笑出声:“嘻嘻……嘻嘻嘻……王爷疼爱舞儿呢,嘻嘻…”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殿堂,有些毛骨悚然。 见她沉浸在甜蜜梦境的模样,朱氏双眼充斥着血丝,万分不情愿的抬起脚,没有再施加暴行。 “哼,想和王爷亲近,做梦也不行。”她啐了一口,嫌弃道。 洛舞儿故作不知,脚踝的疼痛消失,也就不再呼喊什么狗屁王爷的名讳。 朱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安的抓着方嬷嬷的手臂,担忧道:“嬷嬷,以洛舞儿如今的姿色,确实几分诱惑力,而且洛华在不遗余力的恳求王爷,想见女儿一面,若让王爷见到现在的洛舞儿,我怕……” 洛舞儿浑身一僵,她都满身黑泥疯疯癫癫了,还有什么诱惑力? 当真是好眼神,哪知眼睛瞧出来的? 怎么还不瞎! “娘娘,洛舞儿已疯,成不了气候。再者,洛华那老家伙也不会强横要求洛舞儿回洛府,不过是个赔钱货,他不至于为了女儿惹王爷不快。”方嬷嬷审视一眼,轻声安抚。 朱侧妃却像没听到,森然问:“洛舞儿的娘李氏有没有靠近过西苑?” 娘亲? 洛舞儿一惊,不由想起这幅身子的亲生母亲。 第2章 囚禁 母亲李氏是瑞王府的厨娘。 生得方面肥耳,胖乎乎的,圆滚滚的肚腩好似南瓜一般拱起,曾有算命先生说她是极有福气的相貌,众人唤她李婶子。 李婶子向来勤恳,被瑞王指给洛华成亲后,才脱离了奴籍。 不过,由于瑞王乾轩习惯享用李婶子烹饪的佳肴,不喜旁人伺候,李氏才一直留在府邸当厨娘,专门负责瑞王的饮食。 “娘娘放心,李婶子并不知道西苑的具体情况,还以为此处是风雅至极的琼楼玉宇,住的都是受宠的妾氏。况且,西苑的入口有专门看管的侍卫守着,任谁也无法探听里面的情形。”方嬷嬷自信道,压根不怕东窗事发。 何况,整个王府都被朱侧妃掌控,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嚼舌根。 朱侧妃微微点点头,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让她们都警醒点,若她们发疯闹腾,就用皮鞭给我狠狠抽,打死一个是一个。” “是,老奴会吩咐下去。”方嬷嬷点头应承。 “嬷嬷,幸好有你陪在颖儿身边。每次来西苑,便让我想起皇宫里的冷宫,那里埋藏的白骨只怕能堆积如山,流血千里。所以嬷嬷,我所犯的罪孽远远比不上皇宫里头的那位吧?就算入地狱,也是她苏馨月先我一步。”朱侧妃想起死去的一张又一张年轻俏丽容颜,身子冒出寒意,不安问。 洛舞儿瘪嘴。 满手是血的刽子手,现在知道怕了? 也不知道午夜梦回时,有没有被那些疯癫致死的香魂们纠缠讨债! 洛舞儿在心底吐槽,没有注意到方嬷嬷突然看过来的视线,正巧将她眼底的不削瞧个分明。 待洛舞儿察觉不对时,只见方嬷嬷的声音在大殿幽幽回荡:“娘娘,如今王爷身边只有您一人相伴,便是天大的幸事,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您真的不放心洛舞儿,老奴可将她这张脸划花,细嫩面容布满沟壑血迹时,怕整个乾安国无一男子会欢喜她。” 朱侧妃怔了怔,随后低头看向蜷缩成一团的人,点头道:“不错,只有彻底毁了她,即便以后王爷碍着洛华的面子想起她,也不足为惧。” 啊嘞?怎么又绕回自己身上了! 洛舞儿打了个冷颤,看着方嬷嬷无声咒骂:老东西,真不该粗心大意的。 眼见朱侧妃动了要将她毁容的心思,洛舞儿不由急了,顾不着暴露真疯假疯的事,高声喊道:“王爷哟,我的小心肝哟,我总算盼到你罗,快来嘛,来嘛!” 一段话带着无法言说的娇态,腻歪的很,却延伸至很远很远的地方。 话音刚落,“嘭嗵!”一声巨响。 殿堂后院的房门猛地被人撞开,紧接着几十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女人蜂拥而来。 她们个个披头散发如乞儿,脸上浓妆艳抹,胡乱涂满各种黑黑红红的胭脂粉黛,像极了炼狱之中放出的恶鬼。 “王爷在哪?” “哪个贱蹄子将王爷的魂勾去了,妾好恨,今天总算苦尽甘来,等到王爷了!” “我的王爷,您总算想起妾啦,妾真是高兴极了。只是王爷您在哪啊?为什么要躲着妾。” “您是不是还惦记着皇宫里的那位?我的心肝,我的甜蜜饯儿……” 一群疯疯癫癫的女人双眼放着绿光,试图寻找瑞王乾轩的身影。 此时,简陋破败的大殿阴邪之气浓郁,朱红雕漆柱子与窗台早已变色,甚至呈现暗黑色泽,如凝固的鲜血一般。 情绪激动的妾氏们在殿中跌跌撞撞的乱蹿,卷起空中的一股子霉味,隐约还有尸体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 看到蜂拥而至的疯妇,方嬷嬷立马浑身戒备,担忧的护着朱侧妃:“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您需小心,这群女人神志不清,切不可被她们挠破皮肤,会传染恶疾的。” 朱侧妃早吓得面无人色,颤颤巍巍的往后退,直到躲在两名护卫身后,才稳定身形。 “嬷嬷,快扶我离开这里。”她语气急躁的催促,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色。 方嬷嬷知道轻重缓急,立刻扶着人往外逃离:“走这边,娘娘身子金贵,决不能被亵渎。” 一群侍卫护送朱氏往院外逃窜,身后的疯美人则穷追不舍,热情洋溢的紧跟她们身后,甜蜜的追击在心上人王爷的踪影。 “哈哈哈,快追,你们的甜蜜饯儿……”看着落荒而逃的主仆二人,洛舞儿坐在角落开怀大笑,弯弯的眉眼犹如一轮星月,明媚的很。 “洛洛,这样会不会召来一顿鞭打?”小丫鬟芸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 “不碍事,只要她们不追到西苑院子出口就行,无论怎么闹,外面的人听不到这里的哀嚎声。” 芸香仍放心不下,却又听洛舞儿清脆的嗓音朗声道:“诸位姨娘们,方才那个试图勾搭王爷的贱蹄子已经被你们赶跑,今后再也没有人跟你们争夺宠爱,你们可以好吃好睡安心度日,恭送姨娘们回屋!” 屋外,原本打算继续追打朱侧妃的疯女人立马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打量一眼洛舞儿,又呆呆的看着朱侧妃落荒而逃的背影,最终满足的往大殿后院走去。 “嘻嘻嘻,王爷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谁也抢不走。” “赶走贱人,赶走。” ………… 絮絮叨叨的咒骂声不断重复着,带着热衷的爱慕之情。 远远的,洛舞儿似乎听到逃离出西苑的朱侧妃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方嬷嬷的担忧嗓音:“哎哟喂,侧妃娘娘您慢点,怎么崴脚了?伤筋动骨一百日,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朱氏吓得屁滚尿流逃跑时崴了脚。 “哈哈,活该!”洛舞儿笑的花枝乱颤,笑得有些脱力,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或嬉笑或谩骂的声音,慢慢消逝耳畔。 大殿重新恢复宁静。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丝巾、香囊、珠釵等配饰,芸香哑然失笑,未曾想到洛舞儿轻松化解了一场杀机。 “洛洛,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朱侧妃会忌惮咋们?” 洛舞儿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仰望头顶破败的梁顶,晃动着脚丫子,心情愉悦道:“朱氏做贼心虚,且根本不将我们当人看。记得她上次来西苑耀武扬威时,不小心被人碰了鞋背,翌日便沾染上虱子,她还以为得上绝症,寻了许多名医药盛才好转,总是有些畏惧的。” 芸香不由点头,陪她一起坐在地上纳凉:“朱侧妃这般善妒,为何瑞王要一直容忍她?” 第3章 争执 “万事皆有因,至于缘由,怕是只能问瑞王。”洛舞儿翻身将眼睑紧贴地面,准备睡午觉。 “她善妒恶毒便罢了,却连美人都算不上,凭什么霸占着瑞王殿下,但凡靠近的女人都被她囚禁起来。”芸香语气十分不甘。 洛舞儿不得不出声安慰:“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瑞王专宠朱氏,整个王府只她一人侍奉,倒也算痴情的人。” “可是我爱慕瑞王啊,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哇……”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刺破人的耳膜,震得昏昏欲睡的洛舞儿差点魂飞天外,她捂着心脏坐了起来,叹息唤了声:“小芸香啊……” 洛舞儿轻轻拍打着芸香的背脊,准备安慰几句,只见她咧开嘴傻笑,深情的叙述:“那天漫天桃花飞舞,瑞王殿下牵着我的手,将我从地上扶起,风姿卓越犹如仙嫡一般,他的手就像上好的羊脂玉,暖暖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洛舞儿嘴角抽搐,瑞王当真害人不浅! 且,一个男人的手要那么细腻干嘛,比女人还要滑嫩。 “你好歹还和瑞王牵了小手,也不算冤枉,我连他衣袖一片都没碰到,就把我囚禁此处小半年,这才命苦。”洛舞儿斟酌一番用词,哭着脸安慰道。 记得外祖母曾说过:想要安慰一个人,就将自己心口的疤痕挖出来给她看,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丫鬟芸香破涕为笑,将头枕在她肩上愉悦道:“对哦,我还拥有值得怀念一辈子的宝贵回忆,你却什么都没有。” 洛舞儿磨了磨牙根,看着她甜腻傻笑的蠢样,终忍不住道:“小芸香啊,你这是在对着我心坎戳刀子呢,真是痛极了!” “哈哈,我知道洛洛不会跟我计较。”丫鬟芸香伸手一把环住洛舞儿的脖子,蹭着她脖颈撒娇。 “去去去,谁说我不计较,我亦肉体凡胎,哪能抵御得了各种暗剑戳心。”洛舞儿嫌弃的推着芸香脑袋瓜,将她推离跟前:“也不嫌热的慌。” 芸香讨好般的再次凑近,两手做成扇子模样,凑近给她扇风:“嘻嘻,不热不热,我给你扇扇。” 有人帮忙扇风,谁会傻着将人往外推。 “嗯。”洛舞儿低吟一声,本就没打算计较。 她揽着芸香的腰往后一躺,四肢伸展的躺着:“睡吧,近一个月时间朱氏都不会再折腾西苑的人,她脚崴了。” “好。” 眯眼小睡了一会,酷暑的炎热似乎消散不少,虚弱的身躯也稍稍恢复些许活力。 屋外,山后竹林有各种鸟儿和蝉在鸣叫。 偶尔一阵阵凉风从殿堂大门袭来,抚去空气中的燥热,倒也惬意悠然。 迷迷糊糊中,洛舞儿似乎又看到上辈子居住的宫殿,梦境并不真实,总是被一阵朦朦胧胧的白雾笼罩,依稀记得那里灵气充裕,飞禽走兽相处都异常和睦,宛如仙境一般的祥和之地。 沉浸在梦境中,分不清何处是现实。 洛舞儿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那是数十个女人一齐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嘶喊,声声刺耳,比烟花炮竹的轰炸声更厉害,正是后院的疯美人们。 “洛洛,我们快去去看看。”芸香弹跳起来,与洛舞儿对视一眼,心头浮现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两个疯女人闹腾并不会引起看守的侍卫警觉,但是当数十个女人闹腾的时候,怕是会传到东苑去。 若是让人发现朱侧妃的恶毒事迹,最先死的,只会是她们。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洛舞儿脑海浮现刚被押来的两个女人,眉头微蹙:“怕是两个新来的误事,让她们受了刺激。” 绕过后堂回廊,穿过弧形拱门,眼前出现一座宽敞的保存尚算完整的偏殿。 偏殿占地面积很大,约有十米宽的长度;高高的屋檐上垂挂着些许蜘蛛丝,随着风微微漂浮,甚至有几只燕子从窝里钻了出来,不安的现在悬梁上眺望。 越是走近,越能清晰的听到屋内争吵的内容。 “你敢对王爷和本王妃不敬,当心诛你九族!” 洛舞儿认得这个声音,姬妾赵氏的声音有些独特的尾音,就像猫儿挠过木桩发出的滋滋声,刺耳却不让人厌恶。 赵氏是这一群妾氏中生的最美的女人,肌肤凝白如玉,气质也甚是风雅清贵,却不算疯得厉害的一个。 但终归是有些疯癫,她曾无数次替赵氏惋惜。 “呵!想诛我九族,就凭这么一个木偶?难怪你们疯成这幅模样,天天抱着木偶生活,耍着二十几个人轮番侍寝的戏码,活着也受罪。”回答赵氏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嗓音,语调里充满鄙夷。 “放肆放肆,我们没疯,不是傻子。傻子可以吃,我们不能吃。”赵氏怒道,思绪有些混乱。 “锦素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真的要跟这群疯女人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紧接着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音透着胆怯和阴沉。 “别怕,只要王爷怜惜,我们就能轻松走出去。好歹你我是都是四王爷送来的宠姬,定不能被人踩在脚下。” 听着屋内的对话,洛舞儿站在屋檐下思索片刻,对一侧的芸香道:“她们应该便是刚被送来的新人!” 屋内,赵氏被逼着哑口无言许久,半天才憋出几句话:“王爷说了,他不喜欢丑陋女人,你这么丑,只能当鸭子和鸡。等洛洛来了,就将你开膛破肚,给我们炖汤喝,然后你就永远被我们踩在脚下。” “谁是洛洛?”咬牙切齿的声音问,是那名叫锦素的女人。 “洛洛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她不欢喜王爷,不会跟我们抢王爷,洛洛有心上人的,洛洛要嫁给倒夜香的小厮,嫁给城门口傻猪的屠户,再嫁给我家弟弟做媳妇,生好多好多胡萝卜,然后可以炖汤喝,胡萝卜,夜香汤!”赵氏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清脆的笑声穿过纸窗飘了过来。 洛舞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跤。 赵氏被逼急了,浑浑噩噩的疯癫毛病又犯啦。 芸香立刻逃离数米外,笑呵呵的搀扶住洛舞儿,就怕被狂揍:“别急别急,你这不是还没嫁吗,当不得真。” “你就是用这个办法让她们信任我的?今儿个嫁屠户,明儿个嫁兄弟?”洛舞儿横眉冷对道。 “嘿嘿。”芸香尴尬笑了两声,又往后退了三步,才解释:“没办法,美人们总是缠着我询问,我今儿个编一个谎话,后来忘了,就只能再编另外一个,哪知道她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洛舞儿不理芸香,径直往里屋走去。 她有时候真怀疑屋内的美人们没疯,不然记忆力怎么这般好呢。 第4章 群殴 此时,疯美人们狂躁不安的与两名女子对峙,保持着随时发动进攻的姿态。 姬妾赵氏一见洛舞儿,立刻迎了上来,控诉道:“洛洛,她们把王爷抢走了,会受伤的。” 洛舞儿安抚着拍拍她的肩膀,轻哄道:“王爷有金刚不坏之身,不会受伤。你是王妃,就要统领这一群妾氏,不得大声喧哗,王爷不喜喧哗。” “嗯,王爷不喜,对,不能喧哗。”赵氏显然很信服,木木的点头。 说完,侧头愤怒的瞥一眼身后闹腾的疯美人们,用力的咳嗽两声,立刻使她们安静不少。 显然赵氏在这群疯美人里十分有地位,也足以控制这群精神不稳定的妇人。 洛舞儿赞许的点头,等她们安静下拉,才抬眸审视对面浑身戒备的两个新来的姬妾。 站在最前面的一身淡蓝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暗花细丝褶缎裙,整个人就像那即将飞天的仙女一般,清丽脱俗,不被红尘俗事所扰。 而怯弱站在蓝衣女子身侧的,有一张微胖的娃娃脸,身材却是火辣至极,此刻圆润可爱的小脸微微皱着,像是受了委屈般,让人怜爱。 “不知二位初来乍到,有何指教?”洛舞儿收回视线,语气平缓问。 蓝衣女子见洛舞儿眼神清明,不卑不亢且从容不迫,疑惑的开口:“你没疯?” 洛舞儿微微一笑:“锦素姑娘,如你所见。” 模凌两可的话,却让蓝衣女子紧蹙的眉头松开,冷然道:“你既然没疯,为何要与这一群怪物为伍?竟然甘愿做一群疯子的头目!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想办法离开此处。” “锦素姐姐,你怎么确定她没疯?疯子是不会承认自己疯了的?”娃娃脸的女子探出头,盯着洛舞儿猛瞧。 “锦音,凡事都需自己确认,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锦素温和道,将躲在身后的人拉出来。 她能确定洛舞儿没疯,不然不可能直呼她锦素二字。 洛舞儿见二人眉眼有些相似,且名字中都有锦字,笑道:“想必二位是亲姐妹?你们不用害怕,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她们不会咬人,很好哄的。二位刚来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愿意如实告知。” 这话说的从容而温文有礼,能让人在陌生环境中感受到一种温暖。 只是锦素并不领情,嫌弃道:“我们不削与疯女人为伍,她们比浑身肮脏的乞丐还要下贱百倍,活该被我们踩在脚底下。” 洛舞儿顿时面色微冷,在她眼里人都一样,何来下贱之分。 丫鬟芸香想法与洛舞儿一样,见不得姐妹们被人侮辱,站出来指责道:“你们听洛洛的,洛洛说的绝对不会错,西苑的规矩必须遵守,不然会乱套。” “想让我们听她的,她是什么身份?我们可是四王爷亲自挑选赠送给瑞王的,岂容一个婢女指手画脚。”锦素对比嗤之以鼻。 在她眼里,洛舞儿和西苑的疯女人是一丘之貉。 想在西苑疯女人中发号施令,作威作福,也要看她们答不答应。 芸香气得满脸通红,有些口不择言:“你们真不识好歹,大家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都是妾室,就你们金贵,竟然骂别人下贱。等你们疯的那一天,看谁愿意搭救你们,给你们干净的清水饮用,给你们寻来没有腐烂的食物。” 洛舞儿将芸香拉到身后,制止道:“随她们去,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对于发号施令这种事,她根本不热衷,更别必要撕破脸。 只是当看到锦素手里紧拽的一个头戴玉冠的木偶,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不过,还请锦素姑娘将王爷放到原处,在你们眼里,它是木偶,可是在她们眼里,却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珍宝。” 锦素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嘲笑道:“这就是你说的规矩?用一个假人偶来哄骗她们?” 随着木偶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安静的疯美人们有再次暴动的趋势。 洛舞儿和气道:“是的,锦素姑娘是否能高抬贵手?” 原以为这么说,锦素会将木偶归还。 不想她却邪魅一笑,傲气十足的将木偶塞入自己的衣襟内,趾高气扬道:“从今儿个起,我说的话就是规矩。至于这个木雕玩偶,自此后便是我们的所有物。你若不知好歹,势要与我做对,我总有办法将你们全部毒死,送你们见阎王。” “嗯嗯,锦素姐姐说的对,把你们都毒死才好,省得碍我们眼。王爷木偶是我们的,怎容你们染指。”一侧名叫锦音的少女脆生生的附和,昂着头,要多傲便有多傲。 明明是天真灿漫的年纪,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忒不要脸了,竟然和疯子争夺玩偶,就不怕报应么。”芸香叉着腰破口大骂,怒瞪锦素和锦音一眼,焦躁的在屋内来回走动。 洛舞儿哭笑不得的拉住芸香的手臂,劝道:“小芸香,注意风度,要优雅,要矜持。” “去他娘的风度,我们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能不生气吗!她还想毒死我们,臭娘们!” 被她炸毛的模样逗乐,洛舞儿狡黠一笑道:“生气是最无用的情绪,别急,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至于不识时务的人,当然是她们自己承担后果! “你有办法将木偶抢回来?我忍不下这口气,跟缩头乌龟一样,忒窝囊。”芸香瞪大双眼,眸子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狂奔过去动手抢东西。 洛舞儿几乎被她亮晶晶的眸子闪瞎,捂嘴轻咳一声,才扭头看向锦素锦音二人,认真问:“你们真的不愿归还?” 锦素沉着脸,往后急退数步,以实际行动来回答。 “不给,它是属于我和姐姐的。”锦音冲洛舞儿吐了吐舌头,张牙舞爪的模样,很是得意。 木偶是以王爷俊朗模样雕刻的,触手细腻,纹理流畅,他丹凤眼微挑,唇瓣紧抿着,犹如一位谦谦如玉的绝世君子呈现眼前。 如此活灵活现的木雕,实属罕见,堪称上上品。 “好吧,你们执意要霸占它,我也无计可施。”洛舞儿无奈摇头,竟拽着芸香的手臂,拖着她直接大步往屋外走。 芸香不可置信道:“就这么走了?你还没将木偶抢回来!” 洛舞儿但笑不语,拽着她继续前行,仿佛根本不在意锦素的挑衅。 当一只脚跨出门槛,即将离开屋子,身后突然响起姬妾赵氏的呼喊:“洛洛,王爷呢?” 第5章 援手 洛舞儿闻言,转身凝视着焦躁不安的赵氏。 她看一眼锤头丧气的芸香,又瞥向远处一脸傲气的锦素和锦音,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酝酿良久,才抬头颇忧伤的看着赵氏,苦涩道:“王爷此刻被刺客挟持,性命虽无忧,却受人胁迫,洛洛心有余而力不足,以一人之力无法撼动对方的态度。” 她语调平缓,温柔中透着悲戚之情,轻飘飘的传入众人耳郭。 赵氏只觉得一股清澈的泉水从心头流淌而过,头脑有一瞬间的清明,甚至清楚的懂得洛舞儿话里的意思,无端信服。 洛舞儿盯着赵氏的面部变化,随后拖着芸香快速跳出门槛,急步躲到屋外的窗台下,探头从破烂的纸窗洞口朝屋内偷瞄。 芸香被迫坐在地上,纳闷道:“洛洛,你这是为何?” 洛舞儿拍拍她的肩头,咧嘴无声大笑道:“等下有好戏看,保准你心情愉悦畅快。” 她才不会落荒而逃,有仇不报非君子,当日的委屈当日解决。 见洛舞儿神采飞扬的样子,芸香不解,顺着她的视线往屋内看去。 “你们,刺客,有刺客。” 赵氏仿佛被洛舞儿的声音蛊惑,猛然抬头,双眼充斥着血丝,断断续续的话从她脖颈之间挤出,夹杂着野兽般的咕隆声,异常森然。 “杀刺客,救王爷!”她凶狠的视线紧盯着锦素和锦音二人,步步逼近。 “救王爷,救王爷。”“救王爷,杀了刺客。” 赵氏身后,数十名疯美人紧跟着,凶相毕露,疯疯癫癫的朝锦素二人进攻袭击。 “嘶!”芸香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隐隐发麻。 洛舞儿兴致高昂的看着屋内,嘴角的微笑十分窃意。 “她们不会死吧?”芸香担忧道,害怕双手沾染人命。 不等洛舞儿回答,里面立刻响起了惨叫声。 只见锦素和锦音狼狈的躺在地上,朱氏和另一个疯美人跨坐在她们肚皮,左右双手开弓,拳头如狂风骤雨般朝她们脸上挥舞而去。 剩下的疯美人则紧紧抓着锦素和锦音的四肢,防止她们逃离。 “呜呜~”细碎的闷哼声很是微弱,被掩盖在揍人的脆响中。 洛舞儿喜笑颜开,对芸香道:“你放心,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会出人命,顶多被揍成猪头,需卧床半月时间。” 丫鬟芸香浑身发抖,心底不知是恐惧还是欣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几乎要哭了:“洛洛,你以后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绝对不要做你的敌人。” 闻言,洛舞儿呆愣住。 见她眼泪汪汪,眼底却无戒备的神色,忍俊不禁道:“那是当然,对于敌人我绝不会手软的。所以这辈子你不要与我为敌,一辈子跟我相亲相爱做好姐妹。” “有肉吃吗?”芸香怯怯的问。 “当然。”洛舞儿拍着胸脯保证。 芸香立刻双眼放光,一把扑入她怀里,撒娇道:“阿姐阿姐,我今儿个就要吃肉。” 对方情绪转换太快,洛舞儿一时难以接受,戳着她脑袋道:“妹子,肉真有那么重要?” “嗯嗯,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芸香眼冒绿光,下意识舔着红唇。 洛舞儿哭笑不得的承诺:“好,今晚一定给你弄来肉食,以后要唯我马首是瞻。” “好。”芸香笑眯眯点头。 平时就算每顿没有肉食,也是以洛洛马首是瞻,根本没有太大变化。 多好的买卖,一点都不亏本,芸香笑的越发灿烂。 屋外聊的热火朝天,屋内被狂揍的两人快奄奄一息。 洛舞儿耳郭动了动,听见锦素呼入的气息越来越少,怕真的把人给揍死,急忙提步往屋内走。 “赵姬。”她轻唤了声。 情绪失控的赵氏在洛舞儿的呼唤下,僵了僵,扭头狐疑的看了过来。 “先将王爷解救出来才要紧,王爷被她困在胸襟的衣衫内,护驾。”洛舞儿轻声安抚,语调与之前的气息一模一样,透着丝蛊惑的味道。 “先救王爷!”赵氏嘟囔一声,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她快速扒拉开锦素的衣衫,将藏起来的木雕握在手心,整个人慢慢放松。 小小木雕人儿极是精巧,刀刻的纹理流畅而细腻,将瑞王俊朗的容颜刻画的淋漓尽致。 疯美人们见到俊朗非凡的王爷木偶,骤然开怀大笑,手舞足蹈的庆祝。 一场群殴告一段落,虽然有些惊险且暴力十足,但对于西苑的老人而言,根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顺道给两位初来乍到的蛮横姑娘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冲击。 即护卫了西苑的宁静,又欢欢喜喜。 洛舞儿走近赵氏身侧,由衷称赞:“诸位姬妾们很勇敢,王爷已经被解救出来,你们仔细伺候着王爷。” 女人的战斗力是强悍的,而疯女们的战斗力,更是强中之强的存在。 “仔细伺候着王爷。”姬妾赵氏抱着木偶傻笑着,领着一群人重新回到各自的厢房。 洛舞儿心情极好。 趴在地上抽搐的两坨东西奄奄一息,全然没有片刻前的艳丽端庄,更没有片刻前格格不入的优越感,她们已经成为疯美人中的一员,邋遢狼狈且手无缚鸡之力。 洛舞儿摸摸鼻头,蹲下来,语重心长道:“哎呀,真不好意思。忘了提醒:你们得罪我不要紧,但不能得罪她们,犯众怒实非明智之举。” 锦素喉咙发出咕咙声响,想说什么,却因为脑袋肿成猪头模样,说不出任何话。 “好好休养一个月,至于饭菜和水,我会给你们送来,命只有一条,要惜命哟,以后再也不要说什么毒死人的傻话!”洛舞儿紧接着道,眼底并无戏弄之色。 到底还是给人留了条活路,毕竟她们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西苑妇人的事。 “咕噜噜……”锦素眼底燃气熊熊烈火。 “洛洛,我陪姐姐们回屋。”丫鬟芸香交代一句,跟在疯美人身后走,离开时,不忘提醒道:“记得晚上答应我的肉食,不要嗖味的,更不要霉坏的。” “好,去吧,等我叫你来享用美食。”洛舞儿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小丫鬟芸香屁颠颠的跑了,一蹦一跳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欢愉。 洛舞儿不由苦笑摇头。 西苑阁楼向来清幽僻静,西北两面环险峻高山,东面则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唯一出府的通道有重兵把手,戒备森严,要吃没有腐烂的肉食,谈何容易。 不过,已经答应过的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努力寻点肉食出来,不能枉费小芸香的信任。 “锦素锦音乖,夏日炎炎,以地为席是件十分美妙的事。不要再招惹疯美人们,往后我们就是同一屋檐下的好邻里。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忘了告诉你们,我叫洛舞儿,幸会幸会!”洛舞儿拍拍锦素的肩膀,在对方凶狠的目光中站起身,脚步一拐,从容朝前院大殿走去。 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施施然离开,锦素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但一双硕大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几分异样神采,似是畏惧,似是隐忍。 天空万里无云。 炽热的阳光从正中央照耀在脸颊上,热气腾腾。 只身站立在艳丽的阳光下方,洛舞儿眼眶又灼烧起来,只觉得火辣辣的。 “今晚的肉,一定要多放些辣椒面,也该让小芸香感受感受这酸爽。”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她朝东边湖泊位置漫步而去。 东边沿途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高耸挺拔的竹子,大片碧绿竹林将天空的阳光遮挡,驱散炙热,清新空气使人神清气爽。 一两颗竹子歪斜倒塌着,小臂粗的枝干不知被什么压断,只剩下极少的竹叶没有枯萎。 第6章 施救 洛舞儿跨过竹竿,顺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起小调。 悠扬的音符从唇角溢出,记得上辈子母亲非常喜欢吹奏此曲,不知其名,却耳熟能详。 每每倾听,便能轻易感觉到四周的灵气在疯狂涌动,欢快的环绕在身侧,洗礼她的血脉经络,每每使她受益匪浅。 只是,重生在这异世界,再也找不到半点灵气的踪影。 此刻吹奏此曲,仅能怀念曾经的故人。 约摸走了半个小时,道路尽头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湖水折射着五彩光芒,阵阵海风从东面吹拂而来,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海域还是湖泊。 站在湖岸上,她脚步没有停,顺着窄小的岸堤继续前行。 绕过几个曲折弯道,眼前出现一个四面皆是悬崖峭壁的福地,宛如一个封闭起来的洞穴,抬头即可看到蔚蓝天空,岸堤下方则是冒着热气的温泉。 朦朦胧胧的雾气升腾而上,与仙境无异。 “夏季泡温泉,别有一番滋味。”洛舞儿感叹道。 勒紧抹胸,弯腰将逶迤在地上的裙摆捞起,在双腿系了个硕大的结,慢条斯理的顺着泉边的石头路走进温泉。 稍稍适应泉水的温度,她便猛地一头扎进去。 温热的水从四周八方蔓延来,瞬间淹没口鼻,渐渐将污秽的泥土清洗干净,露出原本雪白的色泽。 温泉池子的水不到半米高,因为有朦胧雾气遮掩,看不到水下的情景,仅剩一缕青丝飘荡在水面,人影晃晃悠悠。 半响,洛舞儿钻出水面,身上的泥垢已经全部清洗感觉。 她眯着眼睛靠在岸边石头上坐着,悠悠吐出一口浊气:“真舒服啊。” 此时,百米外的岸堤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男人,正不悦的看着她。 洛舞儿没有发觉,手臂在温泉中拍打嬉戏,溅起阵阵水花,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深谷中:“嘻嘻,等我有钱财有权势,一定要丢许多名贵药材进来,浸泡在此处温泉中,或许能具有强身健体的神奇功效。” 黑衣男人站在百米外,见她浑然不知的模样,面色越来越冷。 “你这女人怎如此不知廉耻,整日露肩露背,成何体统!”他沉声道,语气中藏着明显的憎恶。 洛舞儿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住,睁开眼看到黑衣男人后,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没好气道:“你还没死啊?” 疑问的口气,并非恼羞成怒故意诋毁对方。 黑衣男人停在原地,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冷漠道:“死不了,伤口已经愈合,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这有何失望的,你欠我一条命,我巴不得你好好活着,才好报恩。”洛舞儿身子往水里沉了沉,遮住露在外面的肌肤。 “你待如何?”男人声音又冷了几分。 洛舞儿摇了摇头,无趣掰着手指头,道:“暂时没想好,不过救命之恩大如天,你先欠着。” 眼前的黑衣男人,是她偶然撞见,被迫无奈才出手搭救的。 当时他背后插着好几根断箭,浑身鲜血淋漓,手臂上的刀剑伤痕因为炎热气候甚至开始腐烂,攀爬着出许多肉乎乎的蛆虫,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救活,每日采集草药,又替他将腐肉挖出,耗费不少灵气,堪堪保住一条性命。 一想到重生后灵魂中携带的仅剩的灵气被浪费,洛舞儿觉得可惜,看向男人的视线变得更加热切:“你的命,浪费我许多灵丹妙药,所以,你必须心甘情愿的守护我十年,万事以我为主,视我如生命重要。” 这个要求听起来苛刻,但一想起失去的灵气,她便觉得自己不划算。 谁让这里找不到半点含有灵气的东西,没有灵气吸收,她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没半点区别,只能任人宰割。 黑子男人显然不愿被人控制束缚,浑身爆发出阴寒之气,怒极。 “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你救我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你死了,一切都将掩埋在尘土中。” 他一步步逼近,笼罩在二人之间的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他俊朗而冷冽的容颜,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洛舞儿毫无惧色,舀起一捧泉水,任由它从指缝溜走:“想杀我,你可以试试。” “你不怕死?” “怕啊,不过如果是你动手,我便不怕。”洛舞儿面无表情道。 黑衣男子已经逼近她一米内的范围,指间夹着一枚泛着绿光的飞镖,难得开口解释:“身为杀手,不容许被他人掌控住,况且我也憎恶任何想要掌控我的人,所以只能你死,来年的坟头,我会给你上三炷香。” 杀机四伏,洛舞儿枕着石块纹丝不动。 黑衣男子刚刚蓄势待发,尚未将手中的飞镖投出来击杀,脑袋里陡然有一阵万剑钻心的剧痛感。 “唔!”男人闷哼一声,疼痛使他轰然倒地,连踩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 “哈哈,看来你真打算杀了我,真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连救命恩人都要杀。”洛舞儿看到他摔个大跟头,捂着肚子拼命嘲笑。 “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面色问。 洛舞儿提了提抹胸,笑道:“这辈子都不要动杀我的念头,不然,会有被万箭穿心的错觉。你若执意要取我性命,只是心绞痛暴毙而亡。” 当初撞见黑子男人时,他便掐着她脖子以命威胁,勒令务必将他救活,顺手塞个小药丸给她下剧毒。 如果当初他没用毒威胁她,或许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但事与愿违,如此浑身嗜杀成性的男人,不用些小手段,心里怎么也不舒坦。 “速速把解药给我,如果不给,你就是想害我性命。”洛舞儿浮出水面,站在岸边,坐在石头上晃动脚丫子。 黑衣男人深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涌现的杀意彻底清除,身体果然恢复些力气。 “你给我下蛊?”他硬撑着坐起来,试探道。 若非蛊虫噬心,怎么可能牵制住他。 洛舞儿挑眉,心想:精神力与灵气这种东西,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不如顺着他的话承认便是,尽管她十分厌恶那种蠕动的虫子。 “把给我解药,乖!”洛舞儿趁他动弹不了,伸手在男人的衣襟里摸索药瓶。 黑衣男人顿时面红耳赤,往后挪了挪,绷着脸不悦道:“别碰我,小心我剁了你双手。” “这话顶多算恐吓,真想剁我手,你应该又会受万箭穿心之痛。”洛舞儿有恃无恐道。 第7章 恩仇? 麻溜的从他怀里掏出几个白玉药瓶,扭身转到一侧,坐在地上揭开盖辨认。 黑衣男人见她没有再触碰他,微微松了口气,布满红晕的容颜恢复常色。 洛舞儿嗅了嗅,分不清哪种是有毒的,索性凑近他身边道:“告诉我该服用哪一瓶?你一定不愿看到我肠穿肚烂的画面。” “绿色的,唔。”一阵闷哼声,黑衣男人痛苦的抽搐几下。 他脑中刚略过鲜血淋漓的画面,心脏便传来剧烈的刺痛。 “绑着红色绸缎的,是解药。”冷冰冰再次响起,带着些痛楚。 洛舞儿立马笑逐颜开,倒出一粒药丸,急急忙忙吞下去。 “你就不怕我说谎?” “不怕。”她心情很好,眉眼弯弯的。 “哼,狡猾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很美,刚被温泉水浸泡过的肌肤残留着水珠,从莹白粉红的脖颈滑落至胸前,配上她清丽脱俗的容颜,有种临界于仙与魔双重气息的独有气质,随着她绚烂笑颜,暧昧气息在不断升温。 黑衣男子瞳孔露出惊艳之色,勉强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洛舞儿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性命攸关得到解决,才有心情关注其它细节。 她瞧见男人身上的锦衣华服,银线刺绣的炫纹看起来价值不菲,该是新制的衣裳,诧异问:“咦?这身黑色锦衣是新的,你最近离开过瑞王府?” “嗯。”黑衣男人僵着不动,任由她打量。 得到肯定的答案,洛舞儿喜出望外,激动的拉着他衣袖:“你能出府,可是天大的好事,正巧我需要一些物件,哇哇,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衣男人心情抑郁,见不得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冷冰冰道:“我没钱。” 潜台词就是:无论想要什么东西,都帮不上忙。 洛舞儿不受半点影响,从怀里掏出一枚闪亮的金钗,丢过去道:“我有钱,你放心,。” 黑衣男人刚想严厉拒绝,不过想到那诡异的万箭穿心之痛,最终闷不做声。 “有没有纸墨笔砚?我现在就给你写个纸条,你按照上面的东西帮我添置购买,事成之后,我会你酿一壶竹叶青当谢礼。”洛舞儿拧干裙摆上的水渍,一本正经道。 男人露出疑惑之色,握着金钗的手稍微用力,打磨尖锐的花瓣边缘瞬间刺破肌肤。 她已经在他身上种下噬心蛊,却不趁机胁迫他谋取钱财,甚至说什么酿竹叶青做谢礼,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对了,如何称呼你?”洛舞儿突然问。 黑衣男人皱眉,半响才道:“墨羽。” “黑色羽翼,挺好记的!我叫洛舞儿,接下来,该好好谋划往后的生活。”她简单介绍一番。 等不到拿来笔墨纸砚,直接寻了跟木枝丫在一侧的泥土地上书写着,认真的侧脸透着严肃。 少卿,龙飞凤舞的字迹呈现泥土地面,当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名称蹦跶在眼帘,墨羽彻底黑了脸。 “墨羽,麻烦你将所有东西帮我买来,多谢!”洛舞儿不顾墨羽拧巴的脸色,郑重交代。 墨羽看着满地的字迹,嘴角抽搐。 看着迈着悠闲地步伐离开温泉池的洛舞儿,只觉遇人不淑。 洛舞儿重新回到西苑时,裙衫上湿哒哒的水汽已被蒸腾,她弯腰解开腿上打结的裙摆,褪去肌肤上的污秽后,眼前出现的赫然是一位姿态端庄优雅的倾城佳人。 “两手空空,何来的肉食可供享用?”洛舞儿低头嘟囔,满脑子都是鸡鸭鹅鱼猪之类的牲口。 西苑虽然东面临湖,湖里却没有任何生物的迹象,别说是鱼,就是最普通的泥鳅小虾都没有半个影子。 她漫无目的的晃悠,没有注意已经来到西苑出口位置。 “站住,若执意硬闯,当心砍断你双腿。”属于男人的爆呵响起。 洛舞儿正发着呆,眼前陡然出现两把锐利的长枪,交叉横着身前,挡住去路。 幽幽冷光被太阳一照,显得寒气森森。 “不闯,不闯。”洛舞儿惊得后退数步,心知侍卫误以为她试图硬闯出西苑,急忙解释。 见守门的护卫依旧凶神恶煞的嘴脸,她摸着鼻头讪讪道:“我只是来拿吃食,才不是嫌弃自己命长。” 两名护卫收起兵刃,冷眼盯着她不语。 这时,正巧一名身形佝偻的嬷嬷从拱门外走来,尚未走进,便响起了苍老的寒暄声:“哎呦喂,我瞧着洛丫头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李婶子真是好福气。” 洛舞儿看向来人,收敛所有情绪,低声唤道:“李嬷嬷。” 干巴巴的语气,瞬间将二人关系疏离开。 “洛丫头今儿是怎么了?从前看到嬷嬷可是欢喜的很,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母亲也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今儿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事尽管跟嬷嬷说,嬷嬷定会替你做主。”李嬷嬷手里提着只竹篮,一边说一边揭开盖子,露出篮子里面叠放着几盆食物,阵阵恶嗖味散发出来。 洛舞儿面无表情,心底却泛起了点点酸楚。 原主曾经十分依赖眼前的老妇人,将她尊为外祖母一般敬重着,李嬷嬷与她娘亲李氏曾是同一个村的邻里,两家关系和睦。李氏也是因为李嬷嬷推荐,才能进入王府做厨娘。 后来李氏与她爹洛华成亲后,更是对李嬷嬷敬重有加??,逢年过节便过府送礼相邀庆祝。 李嬷嬷确实是看着洛舞儿长大的,幼时甚至经常将她抱在怀里轻哄。直到洛舞儿被朱侧妃关押在西苑后,她才觉得对方如此陌生,变得面目可憎。 “李嬷嬷,我阿娘还好吗?”洛舞儿轻描淡写道。 李嬷嬷提着篮子的手一僵,没有回答。 她勉强挤出几分笑,将竹篮里的饭菜拿出来,随意放在泥土地上,才道:“这些饭菜都是侧妃娘娘赏赐的,你阿娘亲自烹饪的佳肴,多吃点。嬷嬷不能跟着你进里屋,洛丫头可好好照顾自己,你不用留饭菜给屋里那群妾氏,喜欢吃的话,全部吃干净也不要紧。” 洛舞儿瞥一眼地上的饭菜,有肥鱼有鸡肉,还有几道精致的农家小炒,都是母亲李氏亲自准备的,每一道都按照女儿的口味调制。 若没有故意存放两天以上的时间,或许真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 不过因为被李嬷嬷故意放置了几天时间,被夏季的高温影响,盘子里的白米饭长满绿霉,而鱼和肉露出暗黑色,腐坏变质。 第8章 狩猎 “嬷嬷,你若想吃,全部给你吃好了。像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你都能劝我私藏起来,不跟西苑其他人分享,果真是对我极好的。我想,阿娘向来敬重您,我当然也要孝敬您,您绝对要当着我的面好好享用,阿娘的厨艺向来绝佳。”洛舞儿轻笑道,脚踢着地上的盘子,眼神极冷。 李嬷嬷面色冷凝,诧异的看着洛舞儿,露出几分探究之色。 洛舞儿向来乖巧懂事,说白了就是单纯的近乎成痴傻。 只要是她说的,洛舞儿必定当成圣旨遵从,就算觉得委屈,也不会当众撕破脸,今日却如此盛气凌人,故意给她难堪。 李嬷嬷心中恼怒,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笑成菊花:“洛丫头怕是心底不痛快,嬷嬷也是没办法,侧妃娘娘交代过的事,嬷嬷也不能阳奉阴违。你李凌哥哥如今正好在王爷身边当差,嬷嬷只盼他出人头地。” 李凌便是李嬷嬷的大孙子,为了让李凌在王府露脸,她不惜一切的讨好朱侧妃,将饭菜存放嗖霉的主意,正是李嬷嬷出谋划策的。 “嬷嬷说什么呢?舞儿不会生气,只是见嬷嬷稀罕这些吃食,肯定从未品尝过,我特意赏赐给你的。如今我入王府为妾,也算半个主子,这等小事是可以做主的。”洛舞儿讽刺道。 这般与之虚与委蛇,当真恶心。 李嬷嬷面色僵住,看着洛舞儿魅惑万千的容颜,又想到她这辈子也无法逃离西苑,索性撕破脸面道:“我看洛丫头是真疯了,你若成主子,又怎么可能被关押在此处,嬷嬷不想让你难受,才温软细语哄着你,却不想你还当真了!嬷嬷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毁了,嬷嬷就算甩你个耳刮子,也不会有人替你喊冤。” “嬷嬷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可怕?”洛舞儿低垂着头,语气哀伤问。 “可怕?”李嬷嬷奸笑着,讥讽的看着她道:“嬷嬷向来如此,你爹痴心妄想,竟然打王爷宠妾的主意,活该你葬身西苑。若不是你爹万贯家财,经常送一些贵重物品给嬷嬷,还真见不得你娘得意的模样。洛丫头,嬷嬷把话撂在这里,我乖孙女芍儿才配入府为贵妾。原本你肥如猪的模样,搭救你倒也不要紧,可是如今你长得如此妖娆,只会挡勺儿入府的路。” 闻言,洛舞儿总算明白李嬷嬷内心想法。 她孙子李凌和孙女李芍想攀附权贵,她确实显得有些碍眼,她娘能嫁给爹为妻,一下子成为坐拥金山银山的富甲一方之士,确实让人嫉妒。 不过,就算是因为嫉妒,也不掩饰不了她原本就恶毒的心肠。 “我等着勺儿姐姐来西苑给我作伴,至于李凌哥哥,可别惨死在刺客的屠刀之下,嬷嬷保重。”洛舞儿端着一条肥鱼,撩拨一下额前的碎发,不打算再跟她多说半句,气定神闲的朝西苑里面走去。 最宠爱的孙子被人诅咒死,怜惜的孙女又被诅咒沦为疯疯癫癫,李嬷嬷顿时失控。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脸。”她气急败坏的吼着,刚准备追打洛舞儿,就被两名侍卫拦住。 “侧妃娘娘吩咐,任何人外人不得跨入西苑,除非她准备一辈子囚禁此处。” 冰冷的声音回荡耳边,让李嬷嬷崩断的神经回笼。 她尴尬后退几步,直到出了院门,才讨好般的摸出一两银子,塞给侍卫道:“两位小哥多多包涵,方才我与洛舞儿说的话,不要传到第五个人的耳朵里,嬷嬷感激不尽。这一两银子,给你们买点小酒喝喝。” 装聋作哑,实乃小事一桩。 侍卫俩对视一眼,将银子塞入裤兜,语气缓和道:“想折磨这群疯女人,方法数之不尽,李嬷嬷不必以身犯险。” 李嬷嬷闻言急忙点头:“是我一时想岔了,差点陷两位于不义,着实不好意思。” 她知道,两个侍卫绝对会守口如瓶,不枉她花费一两银子贿赂。 明儿个怕是要到洛府去一趟,不从洛华手里搜刮一些钱财来,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若无事,嬷嬷不要耽搁太久。”侍卫催促道。 李嬷嬷回神,立马告辞:“多谢俩小哥提点,多谢。” 洛舞儿并不知道她爹的银子被仇人惦记。 更不知道,李嬷嬷向来热衷于搜刮她爹的银两,且次次满载而归。 此时,洛舞儿心情不错的端着一碟鱼,手臂伸得笔直将碗与自己拉开距离,另一只手则捏着鼻子,脚步急促的往疾行。 到了后院,把嗖气冲天的红烧鱼摆放青石路上,又从破烂堆里寻到个保存尚算完整的簸箕,用根半寸长的木棍支撑起来,架在红烧鱼上。 忙完这些,身上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头披散的青丝也黏黏的,紧贴在脖颈。 “好热啊,就为一口肉,当真不容易。”洛舞儿憋嘴道。 稍稍休息一番,折回屋里拿出根红色长绳,将绳的一端系在支起的木棍上,牵着另一端走到屋檐的阴影里,躲在阴凉处等候。 院中,支起的簸箕形成个简陋的捕兽装置,当有动物进去簸箕偷吃鱼时,只要她轻轻一拉绳索,就能瓮中捉鳖。 只是,期盼很美好,一切准备的十分妥当,却也不见半只活物露面。 “莫非连动物都嫌弃嗖臭的食物?”她哈欠连天道,支着脑袋牢牢盯着四周的动静。 正直正午十分,盯着盯着,眼皮渐渐下垂,头一歪,毫无知觉的陷入梦乡。 不远树梢上,面容冷峻的墨羽看着沉睡过去的洛舞儿,准备离开的身影突然一顿,无奈的停在原地。 微风拂过,将树梢的叶子晃得簌簌做响。 不知过了多久,青石地板上一只肥滚滚的老鼠探头探脑,贼头贼脑的侦察一番,便速度极快的溜进簸箕里。 洛舞儿没有发觉,手中的红绳松松垮垮,歪着头睡的不省人事。 “嘭!”一声闷响,只见一颗小石子从树梢处飞射而来,正好敲击在支撑的木棍上。 突袭的力量,让木棍应声而倒,架起来的簸箕也立刻掉落,不留一丝缝隙的倒扣在地上。 洛舞儿被哐当一声脆响吵醒,睁开眼茫然的环顾一圈,见设置的陷阱已经生效,她欣喜的跑了过去:“啊嘞,怎么回事?莫非逮住了大家伙?” 不然她明明没有拉绳子,簸箕怎么会掉下来。 “吱吱吱……” 洛舞儿凑近耳朵倾听会,顿时脸色古怪:“竟然是老鼠!” 第9章 农具 西苑废弃有几年之久,角落堆积的枯枝败叶和破旧器皿桌椅,虽然不能发挥它们原本用处,却能以此生火烧水煮饭。 洛舞儿埋头拾取些断裂的桌角木棍,在空地上架起火堆,又用铁叉将老鼠刺穿串起来,悬在火堆上空烘烤。 当绚烂的火苗喷在老鼠身上,顿时一股黑烟冒出来,升腾至高空。 渐渐的,老鼠的皮毛被大火焚烧干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嫩肉,泛起一层油光。 没有油盐酱醋,只能以最粗暴的手法烹饪。 不一会,老鼠肉烤熟成金黄色泽,散发出阵阵喷鼻的肉香,洛舞儿将铁叉从火堆上挪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虽说老鼠看起来肮脏糟蹋,但它的肉质十分细嫩鲜美,偶尔吃几次根本不会有什么不适反应。 洛舞儿举着肉串欢喜的去后院寻小丫鬟芸香,僧多肉少的情况下,她只能将肉串藏在屋檐下的角落边,偷偷摸摸让芸香出屋来品尝美食。 芸香跨门而出时,满脸期待:“洛洛,这么快就有肉吃,你太厉害啦!” “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你定是找李嬷嬷求助对不对?要是她肯通融一二,你娘亲定舍不得你吃苦,美味佳肴全都托人给你送来。”芸香猜测道。 洛舞儿微露尴尬,李嬷嬷不给她的饭菜下毒就很不错了,怎能指望她照看。 李氏确实疼惜女儿,只有她的饭菜是托付李嬷嬷送来西苑的,鲜鱼瘦肉,各种美味佳肴轮番变换。 至于食材花费的银两,则是父亲洛华一力承担,没有浪费王府一分钱财。 尽管父亲花费大量钱财,她能吃到的仍是一些腐坏的食物。 该是侧妃朱氏吩咐过,每次送来西苑的食物,都必须搁浅两到三天,才能送入。 “我并未告知母亲,如今这等模样,即无法光宗耀祖,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何苦连累家人。”洛舞儿叹息摇头,否认芸香的猜测。 芸香面色黯然,想到现在的处境,便悲从中来:“莫非真的无法离开西苑?呜呜,就算今日有肉吃,我也无法开怀。” 啊嘞,一不小心说错话啦。 “小芸香,你别哭啊,今朝有肉今朝吃,别想以后的事。来来来,往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相信我。”洛舞儿急忙牵着她往外走。 连拽带拖的将人带到之前的地方,她将肉串塞到芸香手中,席地而坐道:“记得凡是李嬷嬷送来的吃食,千万不可送入口中,她不是好人。” 丫鬟芸香接过肉串,立马闻到一股烧熟的肉香,鼻尖动了动,脸上泪水未来得及擦拭,张嘴就啃食起来。 “唔唔……”一边咀嚼,一边问:“为什么不能吃李嬷嬷带来的东西,她不是你奶娘么?” “人是会变的,或许从前待我真心,如今李嬷嬷却有自己的谋划。我正巧成了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才欲除之而后快。”洛舞儿看她吃得香,面色平静道。 重生在异世界虽然只有一个月,她从心底深处接受如今的身份。 若不能以自己的能力和手段逃离西苑这座监牢,单是联络父亲母亲出手搭救,只会给洛家带来无尽灾难,她不愿冒险。 虽然真正的洛舞儿已经不再,她却想替她守护她的家人。 芸香埋头啃着肉食,皱眉想了想道:“虽然不懂你说的,但我记下了,往后不会轻易听信。” “乖。”洛舞儿摸摸她的头顶,很是欣慰。 芸香三下两下就将肉串啃食干净,舔着红唇道:“洛洛,肉太少了。” 老鼠的肉本就一丁点,尽管捕捉的这只田鼠很肥实,对于饥饿许久的人而言,却根本不够吃。 洛舞儿无奈摇头,猛然想到西苑的空地十分宽广,高兴道:“以后我们圈养点鸡鸭鹅养着,外头送来的吃食虽然跟猪食差不多,但至少没有腐坏,等鸡鸭鹅养肥,也就顿顿有肉吃。” “圈养鸡鸭鹅?从哪里来的幼崽?”能顿顿吃肉,那得多幸福,芸香双眼放光。 洛舞儿摸摸她头顶,神神秘秘回道:“山人自有妙计。” 墨羽欠她一条命,况且轻功了得,他能轻松出入瑞王府刺杀乾轩还不被人察觉,再让他带些活物入府,该不是什么难事。 狂奔在各种农户商贩之间的墨羽突然背脊一阵发凉,不由打了个寒噤。 “公子,为何不带小厮出府,瞧你一身锦衣如此华贵,多好的一身衣裳,可惜被这些农具给糟蹋啰!” 墨羽所在位置的一尺开外,一名身着暗红碎花衣裙的老妇人视线紧紧盯着他身上的黑色衣衫,眼神怜悯的叹息道。 老妇人的话,引来市井其他商贩妇人的苟同,纷纷聚拢打量起他来。 “是啊,如今上好的丝绸价值千金,公子太不爱惜了。”“怎么买这么多农具,瞧公子一身贵气,该使唤家奴来采买的。” 苦口婆心的劝解声响起,让墨羽眉头微蹙。 看着纸上书写的各种奇葩用具,他冰冷的脸几乎要皲裂。 向来习惯隐藏在暗处刺杀选中的猎物,此时却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令他浑身不适。 因为不喜,他身上积累的肃杀之气瞬间控制不住溢散。 只是尽管他浑身杀气,却并未将聚拢成圈的妇人吓跑。 此时,他后背位置以麻绳捆扎着五把耒耜和两把铜铲,整整七把长长的农具捆在后背,硬梆梆的把手木棍磕着他背脊生疼,滑稽的形象也降低了冒出的煞气。 他习惯常年藏在暗处,肌肤莹亮中又透着些许苍白,被一身黑衣华服衬着,呈现出一种另类的柔美感,加上他背上背着的几把耒耜,无端呈现一种滑稽和亲近感。 “公子,你需要的芥菜种瓜种和花种都准备妥当,一共十文钱。” 就在墨羽紧绷的脸撑不住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随后递送过来个白色的麻木袋子,满满一袋种子。 “多谢。”墨羽生硬道。 将装满种子的布袋塞到衣襟口,交付十文钱后,他快速转身离开市井之地,远远看去,萧瑟的背影仿佛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孤狼似得。 洛舞儿与芸香闲聊一会,便开始张罗起西苑其他疯美人的吃食。 向来每日送来西苑的东西,就算是一针一线,都需经过严格审查。 至于李嬷嬷用竹篮送来的,是由于侧妃朱氏不敢暴露洛舞儿在王府的处境,又怕她爹洛华在瑞王面前坏事,因此,故意欺瞒着她娘亲,另备一份独有的且丰盛的佳肴,让众人误以为她独受恩宠。 至于西苑其他妾室的吃食,则倒在入口处的一个石槽中。 石槽长两米,没有任何雕花,粗糙的石槽看起来灰不溜秋,与寻常农户家中养猪的食槽一模一样。 洛舞儿与芸香各提着一只木桶,另一只手拿着老旧的葫芦瓢,往西苑东边小茅屋去舀吃食。 第10章 失节 小茅屋临界西苑出口边缘地带。 说是屋,实则只是一个用四根木桩支撑起来的破旧凉亭,屋檐的下方摆放着一个粗糙的石槽,用大块的石头挖槽而成。 屋顶仅用些许稻草覆盖,以免有雨水淋入石槽内,将里面的食物冲散。 刚刚走进,便闻到一阵淡淡的清粥味道。 “芸香,你说这硕大的瑞王府,怎么能将我们当成猪圈养着。”看着石槽内盛满的食物,洛舞儿不由感叹。 何曾想过,她竟会对这种粗糙的食物垂涎欲滴。 石槽内的小米粥看起来洁白无比,些许细碎的绿色菜叶散落其中,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携带者米饭的香味扑鼻而来,勾起人饥饿感。 芸香走进石槽一侧,弯腰半蹲下,用葫芦瓢往石槽内舀清粥,一边舀一边道:“能不被饿死就很不错,虽然石槽看起来粗糙,但至少清粥很干净,活着总比想不开活活气死好。” “嗯,折辱些许尊严,对于那些世家女而言,却是致命的攻击。”洛舞儿紧跟着她的动作,熟练的将清粥放进木桶中。 直到两个木桶装满,石槽才渐渐空了。 “朱氏故意要折辱我们,亏她能想出这么恶毒的办法,难怪西苑的女人被逼疯。”芸香伸直腰杆,小心的将装满清粥的木桶挪到一侧位置,才低头就这葫芦瓢中剩下的米粥小口吃起来。 洛舞儿没有再说话,饿了整整一上午,确实饿极了。 藏在屋檐清凉阴暗处勉强食用些许,饥饿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二人提着满满两木桶的米粥回到后院,原本安静的疯美人们听到二人沉重的脚步声,似有所觉,纷纷期待的探出头观望。 领头的姬妾赵氏情绪显然已经稳定,眉眼之间露出些许笑容。 一见到洛舞儿,立马迎了上来:“洛洛,洛洛,用膳了吗?” “嗯,清粥尚有一丝余温,不会太烫,快来吃吧。”洛舞儿点头。 走进内室,唯一的一张尚算完整的木桌摆放了八九个破旧的瓷碗,碗边有些磕破,但不碍于使用。 洛舞儿依次用葫芦瓢将瓷碗倒满,才对聚拢在身前嗷嗷待哺的姬妾们道:“快过来吃吧,不准抢,每人两碗。” 赵氏一马当先守在最前方,听见洛舞儿的话,扭头肃穆的看向身后神情或抑郁或亢奋的姬妾,伸手一把抓住挨自己最近的人,拽着她推到最前方。 推出一个疯美人后,其余的姬妾则立马聚拢,赵氏快速的抓住第二人的手臂,再次将人推置最前方。 如此依次推出六个人后,她便站在原地不动弹,一脸冷然的守着。 “吃吧。”洛舞儿对被推出来的六个姬妾道。 被关押许久的人皆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她们的衣衫色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早已无法从她们的容颜和衣着来辨认谁是谁。 静静的看着她们的举动,看她们出自本能的靠近木桌,模样滑稽的吞咽食物,洛舞儿眼底的怜悯更盛。 “洛洛,她们真有趣,即便神志不清,还是懂的填饱肚子的。”芸香守在一侧,有感而发。 洛舞儿熟练的往瓷碗中添加食物,抽空回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动物尚且知道生存之道,何况是人。” 直到所有人全部吃完清粥,姬妾赵氏才急忙凑近洛舞儿身前,一只手拽着她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仿佛见到最亲近的亲人。 洛舞儿被赵氏眸子中纯粹的光芒闪瞎,声音轻柔道:“赵姐姐今日谦让有礼,堪为府中最受人敬重的王妃。” 得到称赞,赵氏很高兴,姣好的面容显得越发容光焕发。 “赵姐姐,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慢慢喝,别呛着。”洛舞儿递给她一碗干净的清粥,拉着她坐到一侧,静静陪着她。 不知是曾输送赵氏体内的灵气影响,还是由于其他原因,赵氏对她特别亲近依赖,凡是她说的话,她都能明白,甚至连疯癫症状也减缓不少。 “嗯嗯。”赵氏高兴的接过,含糊的应了声,便埋头猛吃。 赵氏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用膳的,其他姬妾享用完清粥,便三三两两重新回到内室,吃饱后很是安静。 洛舞儿陪着赵氏身边守着,芸香却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碗未吃动的食物:“洛洛,锦素和锦音闹绝食,不肯吃东西呢!” “为何?” “肯定是被揍心气不顺,故意以命相逼。不过她们也真是傻,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死要活。”芸香将粥放回桌上,语气不善道。 洛舞儿扬了扬眉,对身侧的赵氏道:“赵姐姐,你吃完就回屋歇息,我去瞧瞧新来的姐妹。” 赵氏从碗中抬起头,疑惑的看一眼芸香,接着微不可闻的点头示意,像是在回复她的话。 “芸香,照顾好姐妹们。”洛舞儿简单交代一句,起身往里屋走。 “你不将清粥端进去亲自喂她们吗?”芸香急急提醒。 洛舞儿脚步顿了顿,摇头道:“只是脸受伤罢啦,手脚都没问题,何须我们亲自喂食。” “可是……” 芸香还待说什么,洛舞儿的身影已经消失眼前。 洛舞儿脚步略显急切,脸上的神情也显得略微冷凝,走进里屋,一眼就看到锦素和锦音。 她们仍是以之前的姿势躺在地上,没有挪动半分位置,仿佛真的眷恋青石地板带来的凉意,不愿离开纳凉的好地方。 察觉到洛舞儿的到来,锦素的眼眸闪了闪,一股愤恨的光直袭而来。锦音则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脸颊的伤口,说不出话。 “哟,当真还躺着一动不动呢?莫非是痛狠了?”洛舞儿未语先笑,全然没有进门前的清冷姿态。 她泡过温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脸上的泥垢也被清洗干净,再加上和煦的笑颜,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美了许多倍。 锦素吃惊的瞪着她,似乎没料到西苑之中关押着如此艳丽的女人。 “你恨我吧!”不是疑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洛舞儿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颚,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 “咕噜咕噜!”回答她的,是锦素喉咙处发出的嘟囔声。 洛舞儿凝视着锦素的瞳孔,认真道:“其实女人某时候要认命,不要将自己的一身托付到不可预测的事情上,更不要将性命交到旁人手中。” 锦素扭头,不肯直视这样灼热的目光。 她恨洛舞儿,不只因为她有个富可敌国的父亲,更因为她明明沦落至与疯子为伍,却仍能气定神闲的自在生活。 第11章 善心 “不要妄想四王爷会救你脱离苦海,更不要奢望瑞王知道你这么个美人儿存在,他们不会救你。”见锦素避开视线,洛舞儿故意凑近她面前,几乎要紧贴她脸颊,喃喃低语。 她的嗓音低沉,轻而易举的击破锦素心底残留的所有奢望。 “就算你美若天仙,死后也只是一堆白骨,四王爷再花些银两,就能轻易买到别的娇艳姬妾,转赠瑞王也罢,自己享用也好,左右跟你没有任何瓜葛。” 仿佛心底紧绷的最后一根琴弦断裂,锦素脸色苍白,唇瓣狠狠咬出血痕:“住嘴,你住嘴。” 洛舞儿瞳孔闪了闪,食指把玩耳鬓的头发,语重心长道:“其实你不必意气用事,命若没了,一切都没了,就连你们口中最为不屑的疯妇,都懂得填饱肚子是最要紧的事,莫非你比她们还不如。” “滚……咕噜!”锦素嘴里不忘骂骂咧咧,神色黯然,眸子里的恨意也渐渐消散。 洛舞儿正紧紧盯着她脸上神色变化,察觉她浑身攻击人的利刺渐渐消退,才语调轻缓道:“其实,曾经我亦夜郎自大,甚至趾高气昂,将性命交到最为信任的人手中,变得懦弱无能,最终被所有人遗弃。有时候死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的家人,你所真爱的一切,都将变得不幸。” 许是被这番话里的沉痛所感染,锦素斜眼看了她一眼,神色疑惑。 “罢了罢了,锦素姑娘,你再想想,既然那么狠我,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我先死,瞧我如今痛痛快快的肆意活着,你难道甘心先我一步去阎罗殿?” 锦素躺在地上巍峨不动,但是额头的青筋却在蹦跶的欢。 洛舞儿再接再厉道:“况且,若哪天我能踏出西苑,与瑞王相逢相知,以我的姿色,说不定能博他的欢心,诞下属于我与瑞王的子嗣,自此举案齐眉,凤协鸾和。” 提到瑞王,锦瑟浑身气势猛然一变,陡的坐起身凶狠的瞪着她道:“做梦……想也别想……死也不准你靠近他……” 因情绪激动,她整个人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瞳孔里甚至布满纵横交错的血丝,红肿渗血的容颜更添几分狠厉,只让人觉得瘆得慌。 洛舞儿被逼的往后急退半步,刚刚那一秒,有种会被咬断脖子的错觉。 看来在整个瑞王府中,瑞王乾轩才是最宝贝疙瘩的存在,任谁都想染指。 她拍了拍胸脯,安抚一下小心脏,梗着脖子到:“既然不甘心,就老老实实喝点清粥,别再绝食,我等你康复。” 锦素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楚,却紧咬牙关没有呻吟出声,浑身仿佛有用之不尽的力量。 一个人不再寻死觅活,从她的瞳孔神采就能分辨出来。 洛舞儿明白劝导的话说得够多,再多言可能适得其反,便站起身指着屋外道:“西苑向来只有清粥喝,已经盛好放在外面的木桌上。我想,你即不愿意吃我们送来的吃食,自己亲自取,该不是什么难事。” 锦素朝屋外看一眼,默然点头,算是应承了她一番好意。 洛舞儿心中稍定,正准备离开,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自她进屋起,那个咋咋呼呼又爱无理取闹的锦音竟然没有说一句话,连半个声都没有吱。 侧头打量看去,才知道她竟然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残留着些许泪花,巴掌大的雪白脸颊有一两块红色印记,却并没有锦素脸上的惨烈,模样怪可怜的。 “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令妹年幼,往后蛮横无理的事不要再让她参与,长歪了可就不好啦。”洛舞儿忍不住劝诫道。 如此天真灿烂的韶华之际,每日嚷嚷着毒死谁毒死谁的,着实可惜了些。 不等锦素承诺什么,她摆摆手,重重叹息一声的离开。 锦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耳畔不时的回荡着那一声分不清道不明情绪的叹息声,只觉得心口压着一块巨石,堵得慌。 洛舞儿安顿好西苑疯美人的吃食,空闲下来,想起之前盘算着开垦后山的荒地,规划种植瓜果的事,便按耐不住心底的期盼。 算算时间,墨羽也该回来了,不知道他东西都采买齐没。 此时,洛舞儿眼前是一块占地面积将近半亩的黄泥地,因常年被雨水冲刷,黄泥地不是坑坑洼洼的松散状态,异常平整的表面看起来很是紧实,若没有农具松土,根本无法种植任何东西。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整块地面的杂草极少,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黄泥地的东西方,有一条细河途径流过,潺潺流水清澈见底,虽未有鱼虾泥鳅之类的活物可供食用,但是用来灌溉瓜果蔬菜却很是方便。 “啪嗒。”一声闷响,头顶上方突然猛地砸下一个绝大的重物。 那东西将绚烂灼热的太阳光线遮挡些许,在头上留下一道阴影,夹杂着轻微的破空之声。 洛舞儿吓了一跳,对于骤然袭击而来的危险,她本能的想要躲避。 只是刚准备逃,却发现双腿发软,忘记如何躲避动弹。 “蠢死了。”属于男人的闷响在耳畔响起,紧接着她的腰间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揽着,轻轻一带,瞬间离开之前站立的地方。 “嘭。”的巨响,就在洛舞儿身影刚刚挪开半寸,那团黑色巨物重重的敲击在黄土地上,顿时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洛舞儿咋舌,手指颤颤巍巍的攀附着揽着她的黑衣男人,双眼微红道:“你想谋杀我么?” 黑衣人墨羽面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耳郭渐渐红了。 “你们当杀手的,不是都喜欢杀人于无形吗?为何你要丢那么一大坨东西砸我,想要将我脑袋砸开花不成?”洛舞儿心弦未定,刚刚死亡的恐怖仍悬在心头,让她浑身发软。 靠在墨羽宽阔的肩上,她心底的怒火控制不住升腾:“这样被砸死,得多难看。啊!整个脑袋被砸成稀泥,甚至连全尸都保不了。你真是可恶,好歹我还是你救命恩人,竟然这样害我。” 她手指掐着他肩膀的一块嫩肉,狠狠的掐着,仿佛怎么也不解气。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蠢。”墨羽微微皱眉,清冷道。 洛舞儿:“……” 由衷的歉意没有舒缓心底的怒火,反而加剧她恶劣心情。 “混蛋。”一句怒斥回荡在西苑后山的上空,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羞辱感。 第12章 布局 洛舞儿很不高兴。 任谁在‘前一秒差点被谋杀,后一秒又被人评价愚蠢’时,心情都不会美妙。 “那坨东西是你让我买的,一件不差。”墨羽自知理亏,尴尬的解释。 他从不知道,女人竟是这般柔弱的生物,瞧她骂起人的时候极端凶悍,浑身却软绵绵的,居然连这么明显的暗器都躲不过,这般呆呆傻傻的站着。 若他刚刚仍的是带有剧毒的飞镖,她岂非早就魂飞魄散。 “都买齐了?”洛舞儿稳定心神,有气无力问。 碍于墨羽根本没有动杀她的心思,她不能暴跳如雷。 若是因为情绪失控,将唯一能出入西苑的帮手气跑了,岂非得不偿失。 等冷静下来,便收敛所有情绪,伸手将墨羽推开,踏着虚弱的步伐朝深坑走去。 “你……”怀中的温香软玉乍失,墨羽心头隐隐有些失落。 低头看着仍残留着温柔触感的手掌,他心绪纷乱,瞬间被强行压制下去。 仍在地上的巨大的包裹用黑色布匹扎紧,洛舞儿解开后,露出里面她所需要所有的物件。 一大包瓜果蔬菜种子,盐巴,辣椒面,笔墨纸砚,以及一套面料舒适的雪色长衫,一本乾安国整个国域的民风介绍,一些文人墨客喜欢朗诵的诗经书籍,小至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沐浴的皂角,在寻常几乎都要用到的小物件,里面都应有尽有,塞了慢慢一包裹。 “嘻嘻,真好,墨羽你好厉害。”见到期盼许久的东西,洛舞儿很是高兴,立马将片刻前的恼怒抛之脑后,想到最主要的耒耜,她头也不抬问:“还有耒耜、铜铲呢?” 墨羽面露无奈之色,伸手将腰腹上缠着的布条解开,将后背捆绑的几件农具取下来,递给她道:“都在这。” 洛舞儿听到回答,这才抬头,欢喜的接过:“好,看来今天晚上就能开荒啦。” “你打算在这里种植瓜果?” “嗯,整日喝小米粥,都快成瘦皮猴啦,再不想想办法,往后会英年早逝的。”洛舞儿一边清点东西,一边喜滋滋的跟墨羽唠叨。 看着她异常灿烂的明媚笑容,墨羽只觉得心头猛跳,悄悄的捂着心口,一时竟分不清这异常的情绪。 洛舞儿没有察觉他小动作,想到芸香期盼的肉食,忙从袖口掏出一个玉手镯,柔声道:“墨羽,这次谢谢你。不过我还需要你帮我买点东西回西苑,麻烦你到农户家中买些孵化的鸡鸭鹅幼崽,我打算圈养。” 看到玉手镯的一瞬间,墨羽脸色立马僵硬。 想起方才在市井被一大群妇人聚拢打量,他头皮隐隐发麻。 鸡鸭鹅幼崽,如果是尚未孵化的一些生蛋,他还有把握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带入王府西苑;可若是已经孵化的小幼崽,数量庞大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轻易惊动驻守在府内的高手。 “洛舞,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墨羽试着解释。 天知道他为何要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或许是片刻前差点砸死她的内疚心在作祟,又或是心跳不受控制的鼓动。 洛舞儿闻言邹邹眉,明白他心中的担忧,柔声宽慰道:“不要紧,每次只需带一只回西苑。若侍卫们不仔细戒备,肯定以为是林中鸟儿在啼叫,我不贪心,你都买母的,往后下蛋再孵化幼崽。” 要求真多,谁分得清小幼崽是公是母。 墨羽只觉得脑袋里的青筋蹦跶的欢,沉声道:“为一群疯妇尽心尽力,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人在西苑,姐妹们也住西苑,总归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好邻里。况且,整个西苑只有我心思澄明,该好好打理琐碎事情,让她们舒适安康。” 见她如此说,墨羽不再多说,脚步一转准备离开。 “你去哪?”洛舞儿立马叫住他。 墨羽脚步微顿,头也不****:“还有何事?” 他不喜西苑关押满满一院的疯女人,他若与那群疯女人相处和谐,旁人还会以为他觊觎瑞王后院的妾室。 “你讨厌西苑!就因为她们疯了,便厌恶么?”洛舞儿突然道。 墨羽背影挺得笔直,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并未厌恶。只是男女有别,混迹在胭脂堆里,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想旁人误会我觊觎瑞王姬妾。” 说完,他脚步往地上一踏,身形如大鹏展翅,瞬间消失在天际。 等洛舞儿回味过时,一阵哄笑声止也止不住的传递开:“哈哈哈,没想要冷面冷心的杀手大人,竟然这般纯情。” 飞离出几百米的身影突然从半空坠落,狼狈的掉落地面,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墨羽急忙往后扫视一眼,生怕被洛舞儿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他眼神闪烁,耳郭更是通红一片,满心满眼都是洛舞儿灿烂的笑容。 墨羽心思浮动,却忘了她亦是瑞王府后院所有姬妾中的一员。 从一开始,就是条不可跨越的横沟拦在他身前。 翌日。 天刚初亮,新日还未从东方水平面升起,洛舞儿就睡醒了。 粗略梳洗整理一番,将散落披肩的青丝随意用木簪子固定,便掏出笔墨纸砚坐在桌旁仔细的勾勒图画。 西苑的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只是需要用画册的形式来绘制她心中想要构建的模样。一大块瓜果蔬菜地,一小块药草园,一个鸡鸭鹅圈,还有最为重要的小厨房,这些都在她脑海里回荡过无数次。 西苑情况特殊,往后如果自己动手烹饪饭菜,烟囱就必须建得隐秘,不然被发现,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看来还得亲自去一趟西北的禁院。”洛舞儿沉吟道,想到西苑西北方被层层荆棘利刺圈起来的小园子,心底有些发憷。 那里囚禁的是瑞王明媒正娶的正妃,原是太祖皇帝亲自颁布圣旨赐下的良缘,也不知什么原因,堂堂一代宰相千金,也会落到囚禁西苑的悲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