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魔心》 第一章 国破 凄厉的火光照映着王都,带着浓浓的惨烈和悲切。原本的繁华的王都已显得破败不堪。此时已过午夜,一轮圆月当空照着,淡淡的薄云依依掩过那轮清亮,冷光凄冷的照着王都。大街上惊惶的平民像是见了狼的羊群,跌跌撞撞不知往哪里逃,偶尔烧塌的楼阁房屋跌落下瓦片和燃烧着的梁椽,激起一阵阵惊呼。护城河已被血色染红,隐隐可见浸泡其中的一具具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城墙上也一样尸横遍野,没有人再会记得这群小兵的名字了。城墙被撞破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宣告着失败的命运和悲哀。像猛兽般肆虐的无情铁蹄,正呼啸着扑向王都中最雄伟的宫殿。 宫殿依旧富丽堂皇,不知是什么白玉铺成的地板透着凉气,栋柱上雕刻着华美复杂的花纹,宫殿顶端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夜明珠,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像是星空一般。但此刻,这里却笼着与平日不符的惨淡。王宫正殿前排着整齐却不多的军队,每个人脸上都弥漫着紧张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显得颇为悲壮,这将是最后一道防线。正殿大堂上冷冷清清,空荡荡的,平日的宫女侍卫都已不见了踪影。王座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着绣着奇异麟兽的黑袍,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情,但眼里隐约间流露着悲哀和无奈。他的怀里躺着一位女子,她穿着最华美得服装,佩戴着最精巧的手镯,装点着最珍贵的头饰。她的面容倾国倾城,此刻却闭着眼,安详的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大殿中没有点灯,只是四周冲天的火光和凄冷的夜明珠足以照亮这殿堂。 三位身着华服的少年站在殿堂中,看着男子抱着女子,都默不作声。一旁还有一位小得多的女孩,大约十岁,生的俊俏可爱,颇有那倾城女子的影子。她的眼里满是泪花,让人心生怜爱。 “无念,无夜,无尘……无泪。”那男子终于开口了。 “父王。”三位少年齐声答了,而女孩则呜咽着轻轻喊了句爹。 “王都已破,你们,该走了。”男子沉声道,“我已命人备好了车马,替身和几队好手已随时待命,只是能逃出几个就看你们各自造化了。” “是。”依旧是三位少年答道,而女孩已失声哭了出来。 “无念。”男子看了眼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痛惜,便不再看她,转头看向了最大的那少年,他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 “父王还有什么吩咐。”陌无念淡淡道,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透出了冰冷和漠然。 “你是兄长,也是唯一修成魔决的人,无尘若能逃出去,你辅佐他便是,否则,复国之业只得交给你了。” “……”陌无念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应道,“是。” “无尘。”男子继续开口。 “父王。”陌无尘恭敬地躬身道,他只有十四,但却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颇有帝王风范,身上流露着亲和的气息,让人不由对他生出些好感。 “你是****,陌国本该交于你。可惜,陌国就将消失了。青光会在你的队伍里,小心点,如果能逃出去,你知道该做什么。” “父王,总有一天无尘会让陌国成为最强大的国。”陌无尘坚定地说。 “好吧,你们离开吧,敌军就要杀过来了。”男子点点头,终于怅然叹道,“看好自己的玉牌,别被人发现了。” 三位少年单膝跪下,行了一礼,转身沉默地向殿堂外走去。女孩低声抽泣地跑了上去,狠狠地抱了抱她的父母,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他们,都知道父亲的选择。 “唉。”看着孩子们离开,男子终于轻叹一声,看着怀里的女子,威严的眼神温柔起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情:“白儿,当初为逃脱弟弟的杀手,我逃出皇宫,遇见你后你至始至终都陪着我,陪我一路回来,陪我夺回王位。现在,终于又只剩我们两个了。孩子们都安排好后路,我,也该休息了。”男子望着空荡却辉煌的大殿,露出苦涩的笑容。一道血光,殿堂中陷入了死寂。 “殿下。”大殿外,早已有侍卫等候,见王子公主们出来,连忙行礼,带他们向各自队伍去。 “两位皇兄,今日一别,希望来日还能相见。无尘告辞了。”陌无尘看了看两位兄长,率先拱手道。明明也只是个孩子,却显得异常成熟。 “嗯。”陌无念淡漠地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 “哥哥!”陌无泪看着陌无念干脆地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 陌无念怔了怔,停下了脚步,冷漠的眼中终于泛过一丝温情,犹豫后还是转身蹲在那女孩身前,双手搂住女孩的肩膀,轻声说:“无泪,哥哥走了,你要小心。你是女孩子,敌人不会花太大功夫追杀你,一定要逃出去!” “嗯,哥哥。”陌无泪呜咽着,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被一位侍女拉着往一边走去。 “那么,无夜也告辞了。”陌无夜也向几人点头离去,眼里却有一些无奈的怨气。哥哥修成了魔决,弟弟深谙帝王之道,被立为****,若是国家太平无事,他倒也乐得逍遥快活享乐一生,只是这下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逃亡之路不是那么容易,前途堪忧啊。 夜色火光之下,四队人马悄悄从王宫后面撤去,冲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四位王子公主此时已换上了普通的侍卫侍女服饰,混迹在人群里,马车上坐着的,是几个相貌相似的替身,穿着精致华美的王袍,只是他们的脸上,有着紧张和不安。 “杀——”震天的喊杀声从身后传来,显然,敌军已发现几位重要角色的逃离。 马蹄声越来越近,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如虹的气势带着腾腾杀气直逼四支略显狼狈的队伍。“放箭!拦住他们!”满天箭雨泛着寒光,不绝耳的破空声警告着他们随时会有危险,即使剑法再高超的剑士也无法挡住每一支飞羽。 嗖——一道利箭飞过,以雷霆之势脱出箭雨,势不可挡地冲向马车。“殿下小心!”侍卫们惊呼着想要护住马车。 马车在被箭射中的一瞬间炸裂开来,一道血光随即划过了夜空。替身的眼中带着一丝空洞和错愕,倒在了地上。喉口,穿着被染红了的利箭。同样的情景,在四个地方先后上演。 “和他们拼了!”“杀啊!” 不知情的侍卫们在短暂的失神后都暴怒起来,疯狂地杀向敌军,但无异于以卵击石。知道死去是替身的几位将士深深地看了眼几位在夜色和侍卫们掩护下悄然后撤的王子,也奋身加入了一边倒的战场。 夜色如血,王城外几里的荒原上如死一般的沉寂,泥土透露着淡淡的红紫色,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残破的甲胄和长戈零散着落在地上。战斗已经结束了,或者说,屠杀已经结束。曾经热血为国家战斗的将士们,已经永远躺在这片黄土之下。王城内,冰冷的铁蹄依旧踏在王城的街道上,慢慢平息着战争带来的暴乱,城中的百姓被安定下来,只是这一夜,注定无眠。城墙之上的旗帜已经改换,崭新而陌生的旗帜飘扬着,宣告着王宫易主,陌国破灭。 第二章 乱世 圣历782年,一场如风暴一般席卷世界的战争爆发了。原本从来和平的世界,或许因为沉寂太久,所以当第一场战争打响后,混乱在一瞬间铺满了整片大陆。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片大陆,人们也无所谓叫它什么名字。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人叫它圣大陆,于是这片大陆便得名了。正如没有人知道圣大陆是怎么形成的一样,人们也不知道大陆上的那些国家是如何形成的。似乎从文明诞生开始,它们,便存在着。大陆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呼啸着凌冽的寒风,西面是炽热的沙漠,沙粒滚烫到没有植物可以生存,这两块地方是无人涉足的,东面是一片森林,参天的树木几乎遮挡了阳光使它显得格外神秘,除了生来便居住在森林里的土著和一些寻找珍贵药材的冒险者,也少有人会进入,而南面临着海,又是平原,是最适合居住的。大陆上,大大小小有好多国家,但彼此间倒是算相安无事,即使偶尔的小打小闹,也不会引起多少震动。 这片大陆尚武,除了王侯将相的后代可以一事无成享享清福,其他平民出身的人想要出头,最普遍的方式就是修炼。圣大陆上武决万千,不济的,可以强身健体,耕田砍柴轻松些,也能防身;厉害些的,加入国家建功立业,偶能博得一些功名利禄,足够几代衣食无忧;而有些武决练至大成,则堪比一支军队,在各国都是供奉的存在,若无战争,他们在皇室静修,护卫皇族的安全,或是偶尔奉命出山除去一些恶名昭著的毒瘤,若有战争,他们能在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能持剑傲立守住一面城墙。 有四个国家在众多国中尤为强大。最强大最富饶的羽国占据了大半个南方平原,另三个分踞内陆,分别是靠西的炎国,靠东的菱国,和居中的陌国。除了四大国外,更有一大势力是这比四国倾全国之力也不上的——圣门。说它是一个门派也好,说它是一个组织也罢,总之,在这以国为上的世界中,它不受到任何国家的控制,也没国家有这个能力去掌控它。它也拥有自己的领地——那是一座山脉,叫圣山,位于圣大陆中央的位置。很多人都想要加入圣门,但圣门难入,一千个人里有资格走到圣山脚下的只有一个,一千个能走到圣山山脚的人里能上山的只有一个,而一千个能上山的人里有资格留下的,怕是连一个都难有。圣门难入,更难出,能从圣门中走出来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圣门弟子总会在第一时间被各国招揽,地位绝不下于皇室。 圣大陆保持这一格局已经很久很久,但是打破只需要一瞬间。 圣历782年9月,羽国首先发动了战争,以迅雷之势出兵攻打陌国,并沿路攻破大小国家六个。 圣历782年11月,陌国告破。 一方大国的破灭造成了混乱的开始,炎国、菱国先后加入战争,结成同盟对抗实力突然大增、对周围国家都虎视眈眈的羽国,一些实力弱小的国家更是难以置身事外,纷纷加入双方阵营以求自保。而野心勃勃的人们则利用天下大乱试图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番霸业,每天都有国家破灭同时也有新的国家建立。战火波及了每个国家,无论大小强弱。国界处已然成了墓地,不知有多少尸骨被掩埋在染血的黄土下,有君王的,有将领的,有士兵的,也有平民的。 很多人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很多人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很多人颠沛流离着,忍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忍受着躯体的疲惫,茫然的寻找一处可以栖身的住所。妈妈拖着哭哭啼啼喊着肚子饿的孩子在破败的村子里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一边警惕着哪边会不会突然冲出一支军队;儿子带着年迈的父母,躲避着凶神恶煞的劫匪和四处征兵的官士,一边宽慰父母,一边也不知道明天能否找到食物能否安息;忽然间变成孤儿的孩子迷茫地站在空荡荡的残破的屋子里,还在傻傻的等着父母回家,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听闻孩子战死的父母,在没有尸骨埋葬的墓碑前哭的疯疯癫癫;战场上的士兵成天提心吊胆,看着战友一个个从身边消失,麻木到再也不会伤感……而即使战火尚未波及的土地也并不宁静,除了不多的几个国家尚能在动荡之中站稳脚跟,保证着重要的城池不受侵扰,其他地方俨然成了地狱。一天一加的赋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征兵令如一道道催命符,带走一条条年轻的生命。壮丁被带走了,未成年的男孩们也骑上了战马,直到最后,女孩们也被迫穿上了戎装……年迈的父母盼孩子的消息,最终只得来一句冷冰冰的阵亡;妻子望眼欲穿地守着空房,最终只能孤独一生;尚不懂事的孩子怯生生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人们开始逃离,有的加入了稍有地位的宗门保命,有的破釜沉舟穿越战场国度希望迁入大国的腹部,有的慌不择路闯入冰原、沙漠和森林,有的游走在国家中间,在夹缝中寻求一线生机……未曾修过武决的几乎寸步难行,只有等待着不知哪天会降临的死亡,而习过武决的,奋力拼搏着,渴望闯出一片天地,保护亲朋好友。 就如没有人知道也没人追究羽国为何发动战争一样,战争为什么得以持续,也没有人有心情去思考……迫于生计的人们关心自己的下一顿饭,战场上拼杀的士卒担心着突如其来的袭杀,坐观天下大事的王侯则考虑如何称雄……美好日子的记忆渐渐消失在残酷的战斗和满天的血雨里,青山被烧成光秃秃一片,河水化为血河,夜空不再能静静欣赏,阳光也不再显得温暖…… 战争的牺牲品被遗忘在时代的角落,失去生命的人们没有资格再被记住,生存,成了唯一的目标,一个不知意义何在却不得不奋力努力实现的目标…… 第三章 清醒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背上撕裂,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疼痛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隐约间感到背上的伤口还在慢慢地渗着血,黏糊糊粘着破碎的衣服。 少年没有乱动,半睁的眼睛小心地打量起四周,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块石板上,这里应该是个山洞,已经被清理得非常干净,石壁上没有苔藓杂草,一团篝火在离他不远处燃烧着,柴火爆裂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温暖的火光点亮了山洞,也除去了洞中的湿气和寒气。四周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少年暗暗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忍住痛苦,坐起身来,洞口有光,但显得有些昏黄,想来现在是黄昏。 “这是怎么了?”少年依稀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王国被攻破,逃亡,被敌军追上,侍卫断后,他一个人逃向山间,被敌军发现,一场恶战后他杀死那个小队七个人,逃出了追杀,但背上被长刀从左肩到右侧腰部斜着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之后他硬撑着逃入这座山林……后来的事便没有了记忆。 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口,少年眯了眯眼,本能地警惕起来。人影渐渐清晰,同样是位少年,与他一般大,长相穿着都很普通,身上背了个普通的包袱,右手提着一只死去的野兔,左手拿着个水囊,他一脸轻松地走进山洞,看到昏迷之人正坐起来看着他,也是不由吓了一跳,愣了片刻后首先开口:“你醒了啊,命真大,这都活下来了。要喝水吗?”说着,举起手中的水囊,晃了晃。 刚醒来的少年犹豫了一下,接过了水囊,看了看没有喝,也没有说话。 “喂,好歹我算救了你吧,说句话啊?”那少年一脸郁闷地说,“你不喝,别不是怕有毒吧?” 少年看了一眼清冽的水,小心地抿了一口。“谢谢。”少年语气有些淡漠和冰冷,因为昏迷多时的关系听上去有些沙哑。 “我叫司恒,你可以叫我阿恒。”那少年一副你是谁的表情。 “……叫我无念好了。”陌无念回答。 “你不告诉我,可我知道你是谁。”司恒笑了笑,“你深更半夜倒在这山里,周围的花草都被踩得一塌糊涂,身上还受了这么重的刀伤,肯定是慌不择路在逃命,最近战事太多,受伤的理由怕也只有这个,离这里最近的是陌国……唔,当然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你是陌国人吧,受这么重的伤不死还能这么快清醒,肯定修炼过武决,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平常人估计是学不到的,又不肯告诉我身份,喝个水都那么小心,身份一定不简单。当然,最主要的,是我看到了这个。”司恒笑着把一块刻着“陌”的玉牌抛给了陌无念,“这似乎是陌国皇族才有的吧。你是陌国的皇子?” 陌无念一把接住,眼里泛过一道寒光,看着眼前轻松挑明他身份的少年,眼睛眯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喂,你不是要恩将仇报吧?虽然你这伤势我看你也杀不了我。”司恒嘻嘻哈哈地说,“放心放心,不会害你啦,不然早就把你丢给羽国换钱了,你可是在这里昏迷了两天。” 陌无念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把玉牌放好,说:“你又是什么人?能认识这牌子的人可不多。” “我?我只是个普通孤儿而已,村子那里在打仗,我就逃到山上来了……你不信啊,信不信随你,要吃点东西吗,我烤野兔去,可惜就一只,我以为你还得睡个四五天呢。”司恒大大咧咧就跑去烤野兔了。 “为什么救我?”陌无念问。 “想救就救了,问那么多干嘛,你是皇子,救你总有些好处吧。”司恒无所谓的说,“哎哎,我听说陌国皇帝可是才四十多,他最大的儿子也就十七岁,你不会是皇储吧!那不是一个国家的积累都在你身上?” “……是长子,但不是皇储。”陌无念淡淡地回答,“而且,逃亡的时候,我带的财物都掉了。”山洞又陷入短暂的沉寂。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司恒见陌无念不说话了,又问道。 “不关你的事。”陌无念冷冷地说。 “好吧好吧,随你。”司恒一脸无奈,小声嘀咕了一句白眼狼。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洞外已是黑漆漆一篇,深邃的虎啸狼嚎声不时在不知哪里的远方响起,秋虫叽叽咕咕的鸣叫着,凛冽的风掠过有些枯黄的树叶,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呼啸,卷落一片片失去光泽的叶,不知名的生物窸窸窣窣地在草丛中穿过。 “好了,睡觉!放心好了,我在洞口撒了些东西,不会有野兽来的。”司恒打了个哈欠,窝到洞中的一角就打算睡。 “……你该庆幸我不是在你睡觉的时候醒过来,那样我会直接给你一刀。”陌无念皱了皱眉,“你这样很容易死。” “哪样?这样没有防备吗?”司恒的语气认真起来,“这世道的确人心叵测,不过都是防备心太重,搞出许多间隙误会,我从小这样,不还是好好的。别人看我这么相信他们,都不好意思下手吧?” “现在不一样了,战乱里信任是很奢侈的。”陌无念有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便再次沉默下来。篝火的火焰渐渐微弱,最后终于熄灭,剩下暗红的木炭散发着微弱的温度和光芒。陌无念没有睡,他无神的看着山洞的石壁和若有若无的光芒照出淡淡的晃动着的阴影。信任吗?这个世界上能信任的,我愿意去信任的,恐怕……陌无念在心中叹了口气,已经昏迷两天了,当初约定集合在陌国边境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时限是第二天午夜为止,过了这个时间已经到的人就会离开,以防被羽国发现,现在既然过了两天,怕是难以和弟弟妹妹汇合了,他们只怕也以为自己死了吧。 “无泪……”陌无念担忧起来,那个天真善良的妹妹,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要是她到了村庄发现自己没到,一定会很难过的。想到妹妹,陌无念的神色柔和下来。那个从小粘着他,脆生生地喊他哥哥,整天甜美地笑着的女孩,曾瓦解了他跌入冰谷的心,在无边黑暗的梦魇中给了他一道温暖光芒的女孩,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她那么纯真,可现在,也要经历这场动乱,父母双亡,国家破灭,又以为哥哥也死了,真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陌无念的心隐隐作痛,隐约盖过了背上不断刺激神经的伤痛。 第四章 亡界山脉(上) 先把伤养好吧。陌无念感受到背上依旧不断撕裂般的疼痛,忍痛盘坐在石板上,运转起魔决。温和而冰凉的气流在体内艰难地流动起来。 魔决是陌国皇室最神秘强大的武决,这本武决不知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首卷写明共有九层,传到现在只剩下前三层。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几乎难以有人修炼成功,欲炼魔诀,心若入魔,魔决入门最难,前三层要义便是彻底的冷静,冷静到冷酷甚至无情。人有七情六欲,少有人能抛弃情感做一个旁观者,若非当初那件事给了陌无念致命的打击,让他一下子冰封了自己的心,他也难以通过魔决入门时的炼心。之后他迅速练至第二层,但本就冰冷一片的心也因为修炼魔决变得更加冷漠,即使父母都难以和他亲近,那段时间的他沉默寡言,皇宫里的侍卫侍婢都怕极了他。只有妹妹陌无泪纯美活泼,总是无忧无虑的,坚持不懈地和他说话,才开始让他走出阴影,正常起来,不过与此同时,魔决的修炼也放慢了。 魔决毕竟是一个大国中最强大的武决,即使是仅仅修炼成第二层的陌无念,在同龄人中早已难觅对手,面对十几个练过普通武决的对手也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在那二十人编制的精锐小队的追杀下,都能逃出生天。 体内的经脉缠上了淡淡的气流,又柔和地融入进经脉,原本因为重伤显得枯竭的经脉渐渐恢复了活力,略显狰狞的伤口不再渗血,刀口划破的血肉开始慢慢愈合,僵硬的四肢和身体开始渐渐舒缓起来,力量也在向正常水准悄然增加,这种恢复的速度,即使专门以恢复见长的武决也少有能比肩的。被刀气灼伤的神经也同样开始恢复,加上神智愈加清晰,疼痛似乎更加剧烈了一些,但越来越流畅的气流让陌无念知道,他的身体在恢复着。 朦胧的月渐渐西移,漆黑的夜空逐渐变为淡青色,有了一些光芒,天边几颗残星开始模糊起来。夜里的寒气在草木上凝出的晶莹的晨露,化作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升腾起来,轻纱一般笼罩了山脉。鸟儿也醒了过来,嘹亮清明的鸣声在山中带上了悠远空灵的回音。 陌无念睁开眼睛,依旧冰冷的眼中多了些光泽,一夜的疗伤让他舒适了很多。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司恒,陌无念沉默迟疑片刻后悄然离开了洞穴。来到洞口,陌无念四下打量,这个洞穴并不在山底,竟是在悬崖崖面上,离地面大约三人高度,地面附近没有什么植被,向上看则是云雾缭绕,不知道有多高,依稀间闻到了一些刺激的气味,想来是司恒防止野兽撒的药。陌无念轻身一越,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和凝固的血粘成一团,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在荒山野岭可不是什么好事,得尽早清洗,不然迟早会吸引来一些可怕的野兽。山脉中的野兽有许多种,普通野兽自然是不用害怕,即使现在伤口仍未痊愈,对付一些没有智商的畜生倒也不在话下。但是天地之间总会孕育出一些奇兽凶兽,有些被人驯服,但大部分还藏在野外不知哪里的角落,这座山脉这么大,一旦大意闯入它们的领域或者被它们发现当成食物,十有八九会没命。 在山里寻找一条小溪不是太难的事,淅淅的水声在无人的山里听得格外清楚。陌无念循着水声,轻车熟路地穿过乱石草丛,找到了一条不浅的溪水,天还未亮,昏暗朦胧的光芒下潺动的小溪显得格外清冷。这里似乎有些眼熟?陌无念环顾四周,遥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原本微皱的眉舒展开来。陌无念脱下了残破不堪的衣物,随意丢在了溪水边的石堆旁,身上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疤和那道新的伤口显得格外恐怖,丝毫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模样。陌无念下到溪流中,清晨的山溪冰冷彻骨,但陌无念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小心地清理起淤积的血块。血丝在水中蔓延开来,清澈见底的溪水被血色染红,流动的水将血水冲到下游。不多时,陌无念便从溪水中出来,身上的淤血已被洗干净,魔决自主运转起来,身体稍稍发热,湿漉漉的水便被蒸干了。洗过澡后,身上的污秽被清洗去,由于年龄不大,身体显得有些精瘦,但挺得笔直,这看上去并不强壮的躯体却蕴藏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淡漠的眼神中透出凌厉的光芒。 陌无念伸展了下四肢,胸前挂着的玉牌闪过一点光亮,一套黑色的衣物凭空出现在陌无念手上——是的,即使是司恒救了他,陌无念也不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玉牌,不仅仅是陌国身份的象征,本身也是一件难得宝物,玉中蕴藏了一个不大的空间,只要滴血便可使用,直到主人死去后,这牌子才可重新认主。这样的玉牌陌国中只有五块,他们兄弟姐妹四个人,多余的一块自然是在皇储陌无尘手中。国家虽已灭亡,可是多年的积累沉淀怎会轻易送人?何况要逃跑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玉牌的空间中存放着大量食物、水、日常用具,钱财珍宝,最顶尖的武器和陌国皇室不传的几种武决刻本。若不是因为玉中空间并不足够大,陌国国库中的东西都会装进这五块玉牌。这种世所罕见的至宝,在乱世之中价值绝不亚于一种旷世武决,又怎么可能在逃跑的过程中遗失呢。 陌无念穿戴好衣物,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这条山脉叫做亡界山脉,小时候修炼魔决,竟独自一人跑到这座山脉住了一年,杀了不知道多少野兽,也留下了满身的伤疤,自然也熟悉了山里大部分区域。现在想来,那年少无知的举动没让自己送命也是万幸了。 天色越来越亮,终于黑暗被驱逐,阳光穿过茂密杂乱的树林落在地上,忽明忽暗斑驳的影子倏动着。雾气开始消散,远处的山脉和山峰变得明朗起来。现在是深秋,即使阳光明媚,山里的温度依旧不高,呼啸的风吹过,凉飕飕的。 亡界山脉蜿蜒在陌国东南面,是和菱国的交界线,回去自然不能回去,越过这座山倒是可以进入到菱国,只是现在去菱国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回去。留在山间更不是办法,不说羽国可能派人前来搜山,就是能安稳地呆在这里,陌无念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能就此归隐。“只能沿着山脉向南到混乱的小国区域里去了。”陌无念一边走着一边思索,“无尘该是向北了,混乱是建立势力最好的去处,北边的战区足够他建立资本。倒是我能干什么呢。” 第六章 麻烦 猛兽的速度本身就很快,何况受了重伤失去理智以后。刚刚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只猛兽就扑了过来,爪子毫不留情地打向陌无念。陌无念可不敢让能一爪子拍断树木的家伙也拍他一下,立刻从地上跳起,腾空踏在猛兽的头上往空中一跃,又踩在一旁一棵树的树干上往上躲避,身手敏捷地上了树。一连串的动作牵动着背上复发的伤口,令他的动作稍微有些不自然。 猛兽见仇人逃脱更加愤恼,反身顺势那有力的尾巴就劈在树上,随着一声轰鸣,又一棵树被生生折断,但它还未发泄完,毫不爱惜自己的尾巴,轰轰轰的不停打断周围的树木,七八棵被折断,交错着倒了下来,场面极为壮观混乱。那猛兽也不是毫无目的的发疯,随着树木依次倒下它踩在横斜的树干上便冲向了随树落下的陌无念。在树林里,猛兽的优势显然比人类大的多。陌无念握住短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魔诀疯狂运转,一方面缓解伤口的干扰并保护自己,一方面尽可能提高攻击力。 砰!突然,一块硕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砸在了猛兽背上。司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这猛兽背后去了,远远望着,见它就要与陌无念正面交锋,知道它厉害的司恒也立刻出手,吸引它的注意——他的想法也很明确,拖死它! 猛兽的确被惊了一下,转身看到他追了半天的人类,恼了。思维并不成熟的它立刻改变了目标,再次咆哮着杀向司恒,不过咆哮声轻了不少,它已经很虚弱了。 陌无念松了口气,从凌乱的枝叶间落到地上,看着渐渐远离他逼近司恒的猛兽,顺手折下一根树枝,猛的掷了出去,精确地刺在它的背上。猛兽怒吼起来,犹豫地看了看眼前的人,竟再次咆哮着回头…… “呼呼……总算是死了,可累死我了。”猛兽最后终于还是没了力气,发出一声怨恨的悲鸣后,轰然倒地。司恒小心翼翼地确认猛兽已经死去后,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一棵树就开始喘气。 四周已是一片狼藉,倒下的树横七竖八着层层叠叠,落下的叶子折断的枝条散落一地,被击碎的岩石零落得到处都是,猛兽到处喷洒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 陌无念的心情可没有司恒那么放松,他径直走到坐着休息的司恒面前,警惕而冰冷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只是猜的啊……喂别拿着刀!我跑了大半天可没力气和你打。”司恒依旧一脸嘻笑,“好吧好吧,只是一个保命的小手段,再说你也有不少事没告诉我啊!你这衣服,这刀,别告诉我是山里捡的,我可不是白痴。” “你在我身上弄了东西?”陌无念眉头皱了起来,眼里透露着寒光。 “不不不!我没那么卑劣。”司恒连连摇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你也行,你别说出去就是了。” 陌无念眉间一扬,冷笑道:“我可不是你,没那种热情。” “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好我说,早上你不辞而别,我醒了不就想找你吗,我猜你得先找条溪水清洗一下血迹,果然就在那里发现你的衣服。然后我周围找了找,就找到路了,嘿!我在山里也有些时间了,居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路!不过大清早我总得找吃的吧,然后就碰上这畜生,我完全不是它对手,只好沿着路逃想着兴许路上能碰到你帮个忙什么的,直到这里路都快没了还没看到你就知道你躲起来了。”司恒得意洋洋地开始了分析。 “……”陌无念一脸黑线,“你再不说为什么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的,我没感觉到你的杀意。你的冷淡只是想保护自己罢了,不然你不会救我。”司恒非常肯定地说,“我修炼的武诀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这么大大咧咧的。你醒过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刚才在树上,我感觉到情绪波动了,说不清是什么,不过绝对不是树能有的,哈!你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感受到别人的情绪?”陌无念心里惊异起来,这种奇异的武诀倒是不多见,但看样子司恒是没有说谎。 “不过可惜,我练的不是太好,只能感觉最普通明显的情绪和心意,这些东西有点阅历的人自己就能看出来。像你大多数时候都好像没感情一样,就算感觉到你,也分辨不清你什么情况。要是师父的话,就可以靠一些细小的波动知道你的心情甚至是想法。”司恒有些沮丧地说,提到师父时眼中透露出一丝悲伤。 陌无念倒是点了点头,越是厉害的武诀修炼起来也越是艰难,这一点他可是深有体会。既然司恒没有跟踪他,倒是不用太紧张,不过这本领也是厉害。陌无念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猛兽,问:“那是什么,你怎么会惹到它?” “哦,那家伙应该叫翼狮,这只还没成年,不然我早死了。成年的翼狮翅膀会成熟,飞行速度很快,而且力量也会大许多。”司恒心有余悸地说,“这山里野鸡野兔很多,布置了一些陷阱,运气好能打到好几只。我早上去看陷阱有没有收获,就看到这大家伙居然在吃我的野兔……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主动招惹它,这畜生可能一只兔子吃不饱,看到我也把我当成猎物了,就开始追杀我了……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反击了一下,可能打疼了它就追着我不放了。不对啊,我干嘛要说这么多!” 挺合理的解释,不过陌无念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这样?”陌无念问。 “就这样啊,我可没骗你。”司恒一本正经地说,“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说说你的经历吗?” “为什么告诉你,我们很熟吗?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的身份,倒是可以考虑。”陌无念淡淡地回答,心里却依旧思考隐隐间本能的不安感。 “不是说了只是个孤儿吗。”司恒没好气地说。 “它还很小,它尾巴上的刺恐怕是年龄的象征,三根?三岁吗,这种猛兽那么厉害寿命不会短,那么小,独自在这山间?”陌无念突然岔开话题。 “额……”司恒哑然,终于苦笑一下,“的确有只大的。早上看到的是两只,不过成年的那只大概觉得我没什么危险,就放任小崽子来追我了……” “所以,还有一只已经成年的翼狮是它的父亲或者母亲,也在这山里,并且很可能会为这只翼狮报仇?”陌无念冷色地看着心虚的司恒,不带感情地确认这个不幸的消息。 “可能……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一声愤怒疯狂的巨吼响彻了山脉,回荡在瞬间寂静下来的山间,整座山仿佛都被震动了。 第七章 山中逃亡 “嘿嘿,不好意思连累你了啊。”司恒边跑边说,“我也不知道那头大的这么快知道小畜生死了啊。” “如果不想死就闭嘴,省点力气跑。”陌无念的声音很平淡,没有愤怒没有担忧没有着急,倒是让司恒心里突突的。 那声恐怖的吼叫后,陌无念和司恒都意识到了处境的危险。就算那翼狮一直在司恒看到的地方没走过,从那里逃到这里未成年的要小半天,成年的翼狮加上丧子之痛的刺激一个时辰不用也够了。再者,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会让他们逃命的速度大大降低,而翼狮生活在山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且,它会飞!最重要的是,那头未成年的翼狮都使两人无比狼狈,成年的,他们怕是一个照面就会玩完。 山间景色自然不错,有树木覆盖的地方,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叶子落在地上,风移影动,闪闪烁烁。没有树木的石块上,由于凹凸不平,阴影错落地分布着,煞是好看。还有各处生长的娇艳绮丽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弥散在山间清新的空气里。 不过这一切,两个逃命的人都已无福消受。 天知道那翼狮是怎么知道孩子死在他们手上,怎么知道他们的位置,不时传来越来越响咆哮声告诉了他们距离正被不断拉近,而且丝毫没有偏离方向!除了最开始清晰地感受到整座山都狠狠震动了一下外,地面倒是没什么动静,当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翼狮在飞!飞行的速度可比跑快多了,而且,可以无视地形! “等等!无念兄,你的伤!”司恒落后陌无念几步,跑着跑着,突然发现陌无念黑色的衣服上似乎不那么对劲,仔细一看,却吃惊的发现已沾满血迹。 “没事。”陌无念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伤口裂开了而已。” “你……”没事?这么重的伤只休息了一夜,又经过一场搏杀,流那么多血,能没事才怪!但司恒能说什么,说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那样早被翼狮吃了!心里不由内疚起来,只顾着自己能赶紧脱离危险来求助,却没想到人家才受过重伤。 “分开跑!”又跑了一段时间,咆哮声已经不远了,陌无念突然说。 “分开?好办法!不对不对!”司恒反应过来,“杀那只翼狮的是你啊,你身上还沾了它的血,它多半会追你,你还有伤,太危险了。” “这样对你不是更好?我的事你不用管。”陌无念道,“何况它孩子是来追你才送命的,它没见过我,却知道你的气味,也很可能追杀你。” “可……”司恒还想说什么,陌无念便断然道:“走吧,听天由命,看翼狮追谁了。”说着,往左边跑去。 司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也没有时间思考,只得往右边逃去。心里暗自嘀咕,这哪是听天由命,是你在找死吧! 翼狮感觉到两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兵分两路,只是简单地在空中沉思片刻就做出决定。它显然比较在意直接杀了它孩子的陌无念,他身体上残留着的血,无时不刻刺激着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至于另一个,它当然也不会放过,不过解决眼前这个小角色不会费多少力气,那个速度不快,逃不出山林,再去追也快的很。健壮的翅膀奋力拍动着,直直地冲向陌无念的方向。 “果然。”听到依旧不减的咆哮,陌无念没有意外,他当然清楚翼狮的选择,他身上的血气像是黑夜里的明灯。其实,玉牌里存有水和干净的衣物,倒也可以洗去血气以及小翼狮的气味,不过那样,成为靶子的就会是被那只翼狮看到过、知道气味的司恒了。 奇怪,我何必救他?陌无念心里有些烦乱,就算是自己的弟弟,自己也未必就会舍身相助。 陌无念察觉脑海中混乱起来,当机立断运行起魔诀,乱七八糟的念头被硬生生压制下去,陌无念彻底冷静下来。一面继续逃跑,一面开始思考对策。手上的短刀已经被收回玉牌中,短刀容易着力,使用灵活,但毕竟太短小,适合一击必杀的刺杀,却不利于正面对抗翼狮。只是……对付这样一只大家伙,似乎没有什么武器是适合的。 另一边,司恒听着渐渐偏离的咆哮声,先是松了口气,又很快陷入了为难和担心。就这样逃走吗?这事是自己惹出来的,让陌无念一个人面对危险,自己怎么走的安心!可是去帮他?面对一只成年翼狮,不提能不能帮上,如果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司恒已经停下了脚步,满脸愁容,来回踱步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不行,若是此时一个人逃走,岂不是违背了师父教导我的义,如果从此种下心魔,我的实力也难以精进,又如何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即使不自量力,也要尝试一下!死就死吧。”司恒咬咬牙,转身就向咆哮传来的方向跑去,眼神决然而坚定。 陌无念停下脚步,继续跑除了浪费体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慌忙逃跑间已经快接近山顶,周围没有多少土壤,稀稀拉拉的树木歪斜地长在石壁的缝隙中,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淡蓝的天空中一点黑影正慢慢逼近,慢慢放大,身体的轮廓清晰起来,压迫感疯狂逼来,让人感到压抑。 该怎么形容这只翼狮呢。比起之前的那一只,模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体型大了大约五六倍,人在它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尾巴上密密麻麻长了一圈刺,像个能够自由弯曲的狼牙棒;翅膀威猛霸气的展开,扑扇着,周围便刮起了狂风。 陌无念眯着眼看着冲向他的翼狮,向来镇静的他脸色也变了变,嘴角微微抽搐,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战刀,不过看上去还没有翼狮的獠牙长,刀刃上泛着幽幽的绿光,表明着这把刀已经涂上了剧毒。陌无念看了看翼狮硕大的身躯,不说能不能砍到它、能不能弄出伤口来,就算能砍破这家伙似乎格外坚韧的皮毛,也不一定毒得死它啊。 翼狮俯冲过来,眼中燃烧着仇恨和悲痛,硕大的前爪毫不留情地抓向陌无念。陌无念看着阴影笼罩过来,可怕的气势让他几乎动弹不得,艰难的举起战刀,螳臂当车似得挡向翼狮,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第八章 大难不死 铛! 战刀被轻松折断,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冰凉的声响。战刀丝毫没能阻挡翼狮的攻击,爪子无情地落在了陌无念身上。 “唔……”陌无念闷哼一声,直直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击在山石上,扑通一声摔落到地上,脑中仅剩的念头只有:太强了!浑身是撕裂般的疼,身上的骨头起码断了一半,断裂错位的骨头刺入肉中。无法动弹,即使最微小的移动也会带动浑身的疼,口中满是鲜血,却因颌骨断裂喷不出来,慢慢从嘴角流出,有些呛在气管里,可是本能的咳嗽也让断裂的骨头更加错位,痛苦也愈加剧烈。鼻子耳朵同样在流血,模样甚是吓人。陌无念眼前发黑,大脑一阵阵发晕,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尽的痛苦,想要昏迷过去又被疼醒,反反复复间只觉得快被生生痛死,像是天旋地转失去重心掉落深渊,又像是全身密密麻麻被针扎着。呼吸越来越轻,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微弱。就这样死吧!陌无念的意志不可谓不坚强,可他已经无法思考了,只希望这痛苦可以早点结束。 翼狮落在地上,踏着缓慢的步伐来到半昏迷的陌无念面前。高傲而愤怒的眼神看着这已经半死不活的人类,露出了轻蔑却悲伤后悔的表情。如此渺小卑微的生物,居然,害死了我的孩子!不可饶恕!爪子举起,缓缓往陌无念身上按去。 “混蛋!畜生!住手!”司恒赶来,却见陌无念已经不知死活,不由目眦欲裂,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实力根本不及翼狮,大吼着冲向了过去。 翼狮没有理会司恒,他既然送上门来,正好省下追他的力气,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这凶手杀了,为孩子报仇。 就在翼狮的爪子快要压到陌无念时,翼狮却突然愣住了,他的眼睛盯住了在撞击中落在陌无念身边的玉牌,那个大大的清晰的陌字似乎勾起了它的某些回忆。翼狮一下子暴躁了,怒吼连连,翅膀也胡乱扑打起来,周围立刻刮起乱风,仿佛再说为什么会这样。它看看陌无念,举举爪子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遍。司恒见翼狮似乎疯了,立刻后退,远远观望,思忖着怎么救下陌无念。 一通发泄后,翼狮冷静下来,转过头,一双眼眸盯住了司恒。被翼狮盯住,司恒才知道这压力有多大,想动都动不了,冷汗直流,不受控制地感到恐惧,像遇到了天敌,还未打便失去战意。 “可笑却幸运的人类。”一道清晰的意念传入了司恒大脑,把他惊得浑身一抖。 “庆贺在我杀他前看到了那块玉吧。”翼狮压抑着怒火继续和司恒沟通,“陌国先辈曾有恩于翼狮一族,他既然是那位先辈的后人,我理应网开一面。不过他杀了我孩子,而受了这伤也难活,至于你,哼,就便宜你了,翼狮一族向来恩怨分明,反正你不是杀我孩子的凶手,又是他的朋友,我就放过你,算是还那位先辈人情。哼!这次这样便作罢了,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但你出了亡界山脉就算是人情送到,再回来,我不会再留情。”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啊!你这叫报恩吗!”司恒一急,不由破口大骂,“好歹救下他啊!喂!回来啊!混蛋!” 翼狮不再理会司恒的大呼小叫,振翅飞走,它也憋了一肚子火,恩人的后人杀了自己的孩子?什么事啊!若是陌国先辈仅仅有恩于它也就罢了,说什么也要杀了他们泄愤,可是那位先辈可是有恩于整个翼狮一族,它也不得不放下仇恨。好在它不止这一个孩子,不然就算是大不敬也要杀了他们。 “无念兄?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难安了。老天!换做别人该高兴死了吧,平白无故捡了条命。”司恒看着倒在地上的陌无念,小心翼翼地确认陌无念还有一丝生机,稍稍安心了些,可根本不会急救不懂医术的他只有束手无策地在一旁喃喃自语,“可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啊!我不过拉你回山洞让你躺了两天,也没帮你什么,你要是因为我死了我怎么过意得去啊!无念兄啊,你倒是醒醒哪!”司恒绕着陌无念转悠了好久,终于没话说了,颓委地坐在陌无念身边。他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下午,阳光照耀下还算暖和,深秋入夜后会很凉,风向也会改变,这里会起风,陌无念就这样躺着显然非常不利。好在经过翼狮这么一番闹腾,山里的野兽都躲了起来,两三天内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厉害的家伙闯到这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司恒也不敢瞎碰陌无念,他这幅模样没准一不小心就会死。又不敢离开,生怕万一哪只不长眼的东西要了他的命。司恒苦笑一下,站了起来,没办法,坐着等死实在太冤,还是先捡些柴火,弄些石块来简单地搭个营地吧。石头这里好找,但没有什么树,要往山下去一些,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到吃的,这么一会儿希望不会出事吧!司恒将驱赶野兽的药洒在陌无念四周,忧心仲仲地往山下树林走去。 陌无念陷入黑暗中,但痛苦却还不减弱,昏沉间记忆混乱地交错着,富丽堂皇的皇宫,云雾缭绕的山脉……我到底哪里?好像看到巨大的翼狮俯冲向他,又似乎看到了漫天烽火狼烟,血雨腥风,怎么回事,打仗了吗。耳边回荡起父王的训斥和冷漠,又听到司恒嘻嘻哈哈地说笑。我怎么了?嗯?谁在那里……哦,是无泪,那我还在皇宫吧!嗯,妹妹,为什么那么小,她不是十岁了吗?不对,我在说什么啊,无泪才四岁啊!奇怪,翼狮是什么东西,司恒又是谁?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要赶紧去老师那里不然又得挨骂,今天该学什么,希望不会太无聊?咦,无忧哥哥,他怎么在这里?啊——不—— 陌无念仿佛被挑起了埋在心里的不堪回忆,从黑暗中挣扎着醒过来,可清醒不到须臾时间,满身剧烈的疼痛再次将陌无念打入黑暗。这次,凌乱的记忆碎片不再漫天飞舞,都安静下来。 寂静无边的黑暗里,疲惫感涌了上来。好累啊,就这样放松地睡一觉吧! 不行!不能睡!陌无念本能地觉得,如果就这样沉睡在黑暗里,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真的好累…… 放弃吧。 第九章 小魔医千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被山头挡住,天边昏黄下来,远山传来咕咕的归鸟的叫声。夜色笼住了山脉,四周暗了下去,凉风习习,秋虫的低鸣响起,山中显得非常静谧,但因为心情,看着倒感凄凉。缺了个小口的月隐在薄薄的云气里,洒下微弱的白芒。司恒搭的营地非常简单——或者说简陋才比较贴切,奇形怪状的石块围着陌无念搭出一条圆弧,胡乱堆到半人高挡住风口——当然石头形状都是不规则的,司恒也没有搭石屋的经验,漏风是肯定的。 司恒生起火,简单地吃了些野果和之前储存了应急的干粮,看着仍半死不活的陌无念发呆。说起来,也没什么交情啊,不过萍水相逢,相识一两天。这几天难道都要守着他吗,那行程可就耽误了,他这副样子,要多久才能好啊,或者……还能撑多久呢。 夜渐渐深了,耀眼的火光扭动着。司恒有些犯困,靠在并不怎么结实的“石墙”上闭眼休息,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嗯?有人!忽然,司恒感受到了一些微小的波动,若不是学习过索心诀,也难以发现。 “什么人!”司恒警惕地喝道。 “别紧张,我只是路过。你倒是厉害,能察觉我。”黑暗里走出一个人,隐约是位少女,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动听。 人影缓缓走近,营火的照耀下容貌渐渐清晰。司恒一下子被少女的美貌吸引了。容貌倾国倾城,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灵动,乌黑的及腰长发柔顺地披散着,一身青色的衣衫,透出一股清雅却活泼的气质。只是脸上带着倦容,似乎很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哼!”少女见司恒看呆了,不满地哼了一声。 “啊,抱歉。不知你……”司恒反应过来,盯着女孩子看实在是种冒犯的举动,现在她来意不明,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嘻嘻,这位哥哥,我在山里兜兜转转了几天,刚刚见到火光就过来看看,可不可以让我休息一夜哪?”少女一笑,央求道。 “啊?”司恒有些傻眼,“休息?” “山里野兽多,太危险了,我对付不了它们的,这几天都不敢睡,累死了,也没能好好吃点东西。我看你敢这么在这里露营,肯定很厉害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跑到山里干嘛啊。再说我让你在这里睡,你敢?” 司恒一脸无奈,虽然这姑娘非常可疑,但他感觉得到她还算真诚,说的也是实话,可是陌无念还昏倒在一边,留下她有些冒险了。 “为什么不敢?”少女嘻嘻一笑,“你敢动我,倒霉的肯定是你!我对付野兽没招,对付人还是有两手的,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不过我们不认识吧?我干嘛帮你?说不准就惹上麻烦了呢!”司恒不着痕迹地移了移身子,挡住少女的视线,生怕她看到陌无念,拒绝道。 “哼。”少女不满地哼了声,“我叫孟千舞,你是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你知道不死仙吧,那是我爹,我呢,人家起了个外号,叫小魔医。我家世代学医,密传医诀,我医术没有爹爹那么高明,但也多少救了些人。你不留我就算了,不过你身后那位,可就危险了。” “不死仙!小魔医?”司恒吃了一惊。 他知道不死仙,那是一个叫做幽竹的小宗门的宗主,因为拥有起死回生的绝顶医术而得到这个外号。不死仙有个女儿也同样很有名气,但这名气却不是医术上的,她因从小喜欢整人,开些无伤大雅却弄得人狼狈不堪的玩笑,被叫做小魔医,但不可否认,作为不死仙的女儿,救人也很有一手。幽竹宗依附于菱国往东接近森林的一个小国家,他们一心习医,救治过不少人,也因为没有武力不理世俗纷争使他们免收各方侵扰。那个小国自知力量不足,也不敢得罪各方,容许各方人士来幽竹宗求医,暗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也因为幽竹的神奇医术,少有国家进犯。只是现在世道大乱,在大势冲击之下,一个没有武力自保的宗门也难独善其身,看来幽竹宗也已经破败。这样想来,不死仙的女儿流落在外也不是不可能。 司恒眼光热切起来,看到了希望般急切地说,“你真是不死仙的女儿?” “不信?”孟千舞似乎有些伤脑经,“那你可就要痛苦几天了呀。” “?”司恒愣了一下,突然感觉浑身奇痒起来,不由脸色大变。 “嘻嘻。”孟千舞也不想闹得太过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 “呼……”司恒感觉不再发痒,舒了口气,暗暗腹诽,不愧是被称为小魔医的女孩,果然不是能随便招惹的,“好吧好吧,我信你了,请你救救他,可以吗?” “可是,我们又不认识,我干嘛帮你啊?”孟千舞狡黠地一笑。 …… 孟千舞仔细检查了陌无念的伤势,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变得不自然。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伤势——这人居然还没死!肋骨几乎全都断了,尖锐的骨刺险些伤及心脏,又见口中不停地流淌着鲜血,内脏怕也碎了,还有他惨白的脸色,一看就是失血过多。这让孟千舞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孟姑娘!他还有没有救?”司恒问。 “说实话,他这样能活下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他自己撑的住,我也试试看,没什么把握,你别抱太大希望。”孟千舞说,她虽然有些调皮,但看到有人救不了,让她很是低落,“对了,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算是一个朋友吧。这伤是只厉害的猛兽弄得,具体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说起来,他也算事为我受的伤。”司恒愧疚地说。 “猛兽!这山很危险?”孟千舞皱眉问,眼中也多了些担忧。 “现在算解决了,而且那么一闹腾,这几天也会安静很多。”司恒苦笑一下,含糊地回答。 “哦。”孟千舞不再追问,美眸看着陌无念,闪过奇异的光芒,思索片刻,决定先清理一下伤口,“有清水吗?” “给。”司恒递上水囊。 孟千舞接过,在手心倒出一些水,手指轻轻律动,水仿佛有了灵性,附着在指尖。孟千舞小心地用指尖的水划过陌无念满是污血的脸庞,也不见她用力,凝固的血竟被清洗掉,清澈的水立刻变血红色,随着陌无念冷峻的脸庞干净起来,水的颜色已是红黑。 孟千舞手指一弹,血水脱离指尖,流淌在地上。接着,她又换了次清水,清理起陌无念的身体。这次没有那么利落了,陌无念身上有许多外伤,还有根骨头直接刺穿肌肉露在外面,不能轻易触动。废了一番功夫,孟千舞才洗去一些碍事的血块,又保证陌无念不过因为淤血被清理再次出血。 第十章 幽竹之光 司恒惊异地看着孟千舞熟练轻柔的动作,暗暗赞叹果然有一手,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唉。”孟千舞却没那么乐观,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看着的司恒摊摊手说,“他的伤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我的状态不是很好,天色又太暗,我会先粗略的治疗一下,明天早上天亮了再说吧。”司恒点点头。 “还有……”孟千舞为难地说,“接下来我的手段是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司恒迟疑了,凭索心诀的感应他想这个女孩是没有坏心的,但让他这样把陌无念交给一个才认识不到几分钟的女孩手上,实在有点艰难。 “好吧。”看看陌无念,又看看少女,司恒还是答应下来,离开营地一些距离,不再看向这边。 “谢谢!”孟千舞展颜一笑,无论谁被信任总是会高兴的——她并不知道司恒学过索心诀这种神奇的武诀。 见司恒走远,孟千舞看着几乎死去的陌无念。“为朋友差点送命吗。”孟千舞眼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除了佩服外似乎是悲伤和不甘,“现在的世道,居然还能有这样的人吗。”旋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肃穆认真。 双手伸出,中指微曲,手腕一翻,大指扣住中指贴紧掌心,双手的手腕交错舞动,越来越快直到只剩下残影,孟千舞的额头上渗出汗珠,似乎非常吃力。突然,舞动的手突兀地停了下来,合在一起,除了弯曲的中指,其他四指触在一起,猛地分开,食指与无名指的指尖都多了一个蓝绿交错的光点,孟千舞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又有些不太满意。指尖轻轻点在陌无念身上,光点仿佛找到出口一样融进了陌无念身体里消失不见,但孟千舞抬手翻了翻,指尖又出现了光点,紧接着便被点入陌无念的身体。重复了十次左右,孟千舞收了手,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额,那个谁,好了,你回来吧。我先休息了。”孟千舞叫司恒回来,却发现自己竟还不知道他名字,不过她太累了,无心多问,倒头就蜷缩着睡在了营火旁。 司恒回到营地,看到已经像只小猫般睡着的孟千舞,哭笑不得,想想又惭愧起来,毕竟这么一个女孩子累了好几天,找他投宿又要救人,也该让她休息一下了。同时,他也注意到孟千舞身边趴着一只不起眼的小甲虫,正用危险的眼光的盯着自己,恐怕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这只虫子就会攻击自己,虽然这虫子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可是小魔医身边的不明生物,还是不要招惹了。 “最无用的倒是我了。”司恒心中默叹了口气,“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早知道就该好好习武,师父啊,权谋之道在山里可无用呢。也就索心诀让我交到了两个不错的朋友。” 一夜很快过去,陌无念虽然昏迷,但依旧感觉到疼痛减轻了不少,一种温和的气流在体内流淌,缓缓被自己残破的身体下意识吸收,激发出了一点生命力。原本已经**的意识看到了一线希望,只是这薄弱的生机像虚浮的光点,可见,却不可及。 清晨,空气中透着寒意和清新,孟千舞醒过来,迷糊地看了看四周,爬了起来,舒心地说:“好久没能这么放松地睡一觉了,谢了。哦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 “司恒。其实该我谢你救我朋友,要是他死了,我会很不安的。”司恒摇摇头,“给,吃点东西。” “谢谢,司恒大哥,他的伤势拖不得,待会我得继续给他疗伤。你昨天一夜没睡,要不要歇会儿?”孟千舞道。 “也好,下午再去去找吃的和柴火也来得及。还好遇到你,不然这几天我可难熬了。”司恒想了想,答应了,他也十分疲倦,顾及孟千舞要给陌无念疗伤,便到远处休息了。 阳光下,陌无念的伤势比夜间看得更加清楚,不过经过昨夜的救治,看上去没那么恐怖了。 孟千舞仔细地查探了陌无念的骨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断裂的骨骼太多,有些有幸没有错位,也不好妄动,免得加重伤势。要校正一些错位厉害的骨头却怕引起他因为剧痛本能的移动,又不好用迷药彻底弄晕他——孟千舞清楚,现在陌无念能够撑着不断气,除了他身体素质的确好过常人、修习过厉害的武诀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意识,他仅存的意识还在苦苦支撑,要是真弄晕他,一个不好直接就没命了。 “还是……把他弄醒?让他自己控制?只是那样他熬的住吗。”孟千舞想着办法。她从小学幽竹诀和医术,掌握了不少救人的本领。可是幽竹诀的幽竹之气大多是治愈伤口去除病痛,现在陌无念骨头错位,万万不能就这样用幽竹诀让他伤口愈合,那样骨头就再也长不回去了,即使上天保佑让他活下来,也不像个人了,这一生也就废了,还不如死了痛快。昨晚为了稳定伤势,她用了幽竹之气,也只是激发陌无念本身生机,治愈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伤口。 “前前后后几天里受了多少次伤啊,失血这么多,都不敢再弄出伤口。这可怎么治。”孟千舞郁闷地想着,但一脸倔强,“不不不,我可是小魔医呢,一定把你治好!” “哎哎,反正放着不管你也死定了,哼哼,熬不住别怪我哦。”孟千舞咬咬牙,右手微晃,一道细线般的光芒刺在陌无念眉心。 陌无念重伤昏迷了一夜,又因痛苦剧烈几乎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可是就当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好像快淹死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时,眼前不远处浮现了一根浮木,救命稻草就在眼前,此时放弃可太冤了,但不知奋力尝试了多少次,也还没能抓住这线希望,又不甘放弃,只好在昏迷中依旧挣扎痛苦着。 孟千舞这一指点在陌无念头上,好像在绝望中破开一道光,直接刺激他的神经把他弄醒了。 陌无念意识清醒,只觉得疼痛再次清晰起来,不过……似乎减轻了一些,可以勉强忍住?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却感觉眼皮有千斤重,只能缓缓睁开一条缝,阳光让他有些不适。这时,耳边传来了陌生却清脆动听的语声。 第十一章 危机再现 “别乱动,听我说,你现在的状况很糟。” “我学过一些医术,昨晚给你简单的治疗了下,现在,你身上的断骨需要重接起来。你前后接连受伤,伤势那么重,失血过多,不赶紧救治不出两天一定会死,我只好用一些冒险的手段。刚才强行把你从昏迷里弄醒,刺激了一下你的脑部,一时半会你晕不过去,我希望你能保持住意识意志。接下来我会直接把骨头复位,非常痛苦,你要忍住,并尽量克制身体别动。”孟千舞说话努力冷静清晰,但心里有些不忍,“你忍不住就会意识崩溃而死,身体乱动了最好的结果是你直接废掉。我知道……这很难,如果你觉得自己熬不住,我可以让你……死的轻松些。不过如果你还是愿意尝试,眨下眼吧,眼皮应该还能动的。” 陌无念虽然尚些疑惑,但很快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神智清醒的状态,他才不会选择死亡,平静地眨了眨眼后,闭上了眼睛。 “唉。”孟千舞仿佛早知道这个少年的选择,无奈叹了口气,眼里凝重起来。 孟千舞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左手竖起剑指,空中滑动了几下,指尖缠绕上淡绿的光点——这是最普通的幽竹之气,但极为精炼。右手手掌被一股无形气流笼住,缓慢而小心地碰在了陌无念身上,慢慢移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突然,孟千舞眼睛睁开,一道精光闪过,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摁在一根错位的断骨上,精确地把它压回正确的位置,同时左手在右手动手的同时,也把淡绿光点点过,在骨头安回原位的那一刹那,光点也融合进去,像胶水般连接断骨,固定位置,同时封住了体内一些被破出的内伤口。 陌无念只觉得骨头想要被生生拆了一样,疼得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惨然,但理智尚存的他强忍住痛苦,保持身体的静止,一声也没有哼,牙齿却似乎要被咬断了。 孟千舞也是快刀斩乱麻,不做停留,飞快地恢复着骨头的位置,左手的光点不停涌现,又消失在陌无念身体里,这样的消耗让孟千舞脸色十分苍白。 最后一根!看着这根腿骨,森森白骨直接刺穿在体外,煞是恐怖,孟千舞有些迟疑。这里原本的血肉都溃烂了,为了防止恶化,她昨天大致恢复了些,长出了些新肉,可现在骨头要接回去,必然要从肉中过,这比在体内小小地改动折骨可痛苦多了,又无疑是一个大伤口,她没把握能封住这个伤口,可现在陌无念生命垂危,已经不能再失血了。 “没事的,继续吧。”陌无念感觉孟千舞停手,似乎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简直不是人发出的声音。孟千舞注意到他嘴上嘴里都是血,显然为了忍住痛苦咬破了嘴唇。 “放心!我会救好你的。”孟千舞在心里一颤,下定决心,认真地说。之前消耗太多了,得调整一下小心。孟千舞闭眼盘坐下来,运气恢复着自己的状态。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孟千舞再次睁开了眼。 双手同时舞动,动作极其复杂,很难想象为什么两只手交错着急速舞动竟没有碰到一起。不知舞动了多久,孟千舞觉得手快累到抽筋了,体内幽竹之气也快消耗的差不多时,一个浓郁的翠绿光点才颤颤巍巍地在手掌间出现,但不像之前的光点那么稳定,摇摇晃晃随时会散去,孟千舞控制起来也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孟千舞竭力稳住光点,倏地腾出右手,用最快的速度将裂骨安回原位,左手将快要消散的翠绿光点也同时注入陌无念体内。翠绿的光点一下子融进陌无念体内,散发出浓郁的生命力。 “成了!”孟千舞一头冷汗,极度紧张后一下子放松,不由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此时陌无念身上只是小小出了些血,看上去也像个完整的、正常的人了。不过,一番折腾,陌无念体内的状况可是一片狼藉,不知道有多少血管破裂,有多少经脉受损,还有那些勉强接起来的骨骼也是极为脆弱的。不过孟千舞一点不担心这个,她的幽竹之气可以轻松治愈陌无念体内的状况,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好在,看天色,这几天不像会下雨。 陌无念努力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他清楚自己的状况,也清楚这个不认识的女孩医术高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救自己,但应该安全了。奇怪?翼狮居然没杀我吗!思维清晰起来,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好歹活下来了。陌无念还不能动弹,感谢地看向身边的女孩。很漂亮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但掩不住骨子里的灵动。“她是为我疗伤才会如此虚弱的吗?”陌无念愕然想着,本能地觉得她傻,但心里还是多了些别的情绪。 孟千舞看到陌无念感谢地眼神,微微一笑:“现在,你该好好休息。过个几天就能动了。”说着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了不知什么东西,打开盖子,一股幽香散出,孟千舞赶紧拿到陌无念鼻前让他嗅了嗅,陌无念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孟千舞看着眼前陷入昏睡的傲气冷峻的少年,为朋友受了重伤,可怕的伤势面前依旧顽强地撑了下来,不动声色强忍住治疗的痛苦,还有那句嘶哑平静的“没事的,继续吧。”,心中,泛出了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涟漪。此时的她,竟没有多少因为救活一个本该死的人的成就感,也没有终于使用出翠竹之光的兴奋,竟有一种……欣慰。也许吧。 “孟姑娘,虽然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断你,不过,也许我们有麻烦了。”司恒走了过来,看到孟千舞的眼神似乎有些飘离,能感觉对方情绪的他心里不由大喊命运不公,凭什么那小子只是躺在那里就有美女倾心呢?好吧,还没有到那个程度,现在顶多是些好奇,好感,或者别的什么…… “诶?你?睡醒了?啊!居然已经中午了吗?”孟千舞被司恒一喊,回过神来,“啊,居然用去那么长时间。哦,你说麻烦?怎么了?别不是把他弄成这样的凶兽来了?” “那倒不是。”司恒说,“不过刚才我下去打猎,看到,军队,在搜山!” 第十二章 夜闯封锁(一) 亡界山脉一座主峰的山脚。密密麻麻驻扎了一圈军营,封住了下山的所有可能。驻守的人倒是不多,但一个个目光坚定,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但也毫不懈怠,笔挺地站在那里,监视着周遭的动静,身上的轻铠泛出寒光。 “陛下真是,只是一个人,竟要我们如此大动干戈。”驻扎在山脚的军营里,一个较为气派的营篷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发着牢骚。 “在背后议论陛下,你不要命了?”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军官立刻提醒道。 “也就敢和你说说。”中年军官随意笑笑。 “好啦,别抱怨啦。这可算是个美差,别人还在战场上流血送命,我们却在这里享清福。底下不少兵都松了口气,大家都高兴着呐!找人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又不用打仗。好不容易才能从那可怕的地狱出来呢。放松,放松。” “哦,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名将世家出身,还指望早些升官也不辱没了我们家族。没有战火的洗礼,军人的灵魂会迷失的。嘿,哪有将军不死战沙场,来寻人的?”中年军官骄傲地说。 “你可不是什么将军。”另一人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事实上,你只是个小小的军官。而且,你‘出众’的武学天赋已经让你的家族蒙羞了。” “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的。”中年军官说。 “得了吧,你带兵出征,怕是一露面就被敌人砍了,兵法?笑话。”年长的军官笑道,“认清现实吧,你被家族放弃了,否则名将之后,怎得混迹在这里?” 中年军官脸上带着不甘:“哼,雷将军不也是五十多才被慢慢提拔的吗。” “那是他那个白痴弟弟,得罪了军方的掌权人,才被恶意打压的。而且,将军大人出身平民!”年长的军官无情地说出现实,“你还是考虑自己的处境吧。虽然任务清闲,可要截不住人,说不准直接杀了我们呢。” 中年军官叹了口气:“找不到,就放火烧山吧,她跑进山里没有一天我们就封山,肯定出不去的。也算是完成命令。” 抓得到,带回来。抓不到,要她死。 冷冰冰的军令,出动了五百铁骑,一万步兵,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荒唐!中年军官当然不理解为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值得这么做,那只是个女孩子,没有强大的武力,没有出众的智慧,更没有值得这样待遇的特殊身份!但是,身为出身名将世家的军人而言,军令不可违,再不满不解,也只好漫山遍野地跑来寻一个人了。何况上面事情,岂是他一个弃子能够揣测的。 年长的军官沉默了一下,又笑起来:“好啦好啦,不用想么多,我混了大半辈子,也看开喽,这世道哦,活着说不得比死要痛苦哩。这几天,多享享福吧。”说着,拿出一个水囊,打开,却传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军务中不得沾酒!”中年军官闷闷地说。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傻啊。”年长军官摇着头,“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中年军官不再说话了。他不是傻瓜。 这种奇怪的命令再好好想想,也知道那女孩不同寻常。没有找到,没的说,一定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找到了,那种身上带着秘密的人,自己接触过,真的还能活得下去吗?杀人灭口的事情,他可见了不少。就算是放火烧山烧死她,难道能肯定不是他知道秘密后故弄玄虚? 他不是不懂世事的菜鸟,相反,出身将门的他清楚很其中的漩涡,为了保住一些秘密,牺牲几个没前途的小人物又如何?而恰恰他又只能认命,他还有妻子孩子,甚至还有家族,即使家族不得不抛弃他,他也不能给家人带来灾难。 山上。 “军队搜山?”孟千舞惊疑地问,显得有些慌张,“是什么来路?” “各国军队的装戎都差不多,仔细看就会被发现了。”司恒凝重地说,“他们的素质极高,三四支小队相互照应着一路往上,搜查的很谨慎,很耐心,几乎是一寸寸搜过去。没有一个人有不耐烦的表现,这才恐怖呢!”司恒边说着,边看向依旧沉睡的陌无念,思忖着难道是来抓他的?可也不对啊,这阵势也太大了。 难道是来找我的?孟千舞心里惊慌起来,不行,千万不能被抓走,信还未送到呢,父亲如此郑重托付的东西,怎么可以……。 “你怎么了?……不是吧,他们是来抓你的?”司恒看出孟千舞的不安。 “哼,也许吧。”孟千舞眼珠一转,突然放松下来,“你们的来路也不干净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怕是讨不了好。一起想想办法?” “那可不一定,要是我主动把你送过去,说不准他们还能放我一路,也不会搜上来看到他了。”司恒摊了摊手,又指向陌无念,“这小子的确有些背景,但是我的底子可干净了。” “你打算恩将仇报?”孟千舞刚要愤怒起来,又似乎想起什么笑了出来,“嘻嘻,你不会和我翻脸的对不对?狡猾的家伙,差点上当,我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司恒翻了个白眼。他要是那种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之人,也不会为了陌无念的事愧疚了,何况对方来了这么大的阵容,即使他成功制服了孟千舞交出去,他也一定会被灭口。不不不,就是只在山上呆着,被发现了难逃一死。这么说,只是为了……恩,加点筹码。大家萍水相逢,刚见面自然不可能交心,占据主动好歹会有些优势。“他们毕竟来抓你的,我可不想变成被殃及的池鱼。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啊!光是一个小魔医的身份才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的。” “喂,你是看不起我吗?再说啦,你这话好没道理,还不知道是不是抓我的呢!你不是说那个……无念是吧,也可能招惹他们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们也不熟,天知道他有什么秘密。” “……那现在怎么办?”孟千舞说。 “你……会用毒吗?” “……我又不是毒师,毒自然会用,但是你想毒死一支军队吗?”孟千舞瞪大了眼睛,“我也不指望你有那个能力从军队中突围,不过好歹你在山里呆很久了吧,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的?” “我昨天才被追杀到这里的!”司恒呼道,“他们简直就是蝗虫,一寸草丛都不放过,上天,他们还会上树搜查!就算是山上的猴子也不会知道哪里可以躲过那样一支军队的!” “那,挖个洞?躲地下?” “省省吧,除非你有本事把洞掩饰得他们看不出来。” 孟千舞闪过一色失望:“他们现在到哪了?” “唔……按这个速度,大概天黑前到不了这里。我想,夜里搜查不会继续,但会在半山驻扎封锁,要逃,夜里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今天不走,明天中午前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唉,被你害死了。”司恒仿佛认定这支军队是来找孟千舞的——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他怎么办。” “哼哼,刚刚还谢我,现在倒埋怨我?”孟千舞赌气地哼了几句后,“本来想让他休息几天的,但强行要动也不是不可以。”转而又对司恒说:“溜出封锁线不是容易事,就算不管他,凭我们两个没可能逃脱。他很强,要逃少不了他,我可以用一种秘术让他基本恢复……意思就是他会康复,但是一天后进入虚弱,虽然伤势都算是好了,但体力不及普通人。” “秘术?不会那么轻松的吧,还有什么限制?”司恒疑惑地问。 “我会……晕过去。大概要一两天。”孟千舞脸色有些古怪。 司恒目瞪口呆:“我说………………你疯了?还是你喜欢他?” 第十四章 夜闯封锁(三) 夜风呼呼的掠过,嘶嘶的虫鸣也幽幽地迭起,天上云层很厚实,挡住了月光和星光。山间漆漆黑一片,倒是增添了逃脱的机会。 陌无念从黄昏便藏身在一棵大树上,远远地看着前下方的军队营地。这里地势其实并不适合安营扎寨,没有平坦坚固的地质,有些坡度,又是树木丛生,军营的搭建很受限制。 令人赞叹的是,一个个士兵都没有怨言,都认真地忙忙碌碌着。由于地势限制,军营建得不能算完美,或者,对于只要住一夜的他们而言,营帐如何并不重要。有人负责在周边清理出一块空地,升起了火。负责后勤的士兵开始分发晚餐,一个个小队有条不紊地领取,依次食用,没有轮到的也耐心地继续完成自己的活。吃完晚餐的人也很快投入了工作。在军营四处都有火炬,并不明亮,但黑夜里是那么夺目。很快扎营的事便安稳下来,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吆喝了几声,军营四处的岗哨也布置好了。至于疲惫了一天的其他士兵,都默不作声地回到各自营帐休息。营地很快就没有了声响。 “你看出什么了吗,那么远那么暗我什么都看不清。”司恒小声问。 “很厉害。”陌无念凝重地说,“素质不是一般的高。” “这我也知道!”司恒咬牙切齿地说,“能冲出去吗?” 陌无念看了一眼司恒和靠在树干上昏迷的孟千舞,说:“我一个人,很容易。” “现在呢?”司恒沮丧地问。 “……”陌无念岔开话题,“他们似乎是浮黎国的卫队。” “嗯?浮黎国?那个疆域极小但实力仅次于四大国的国家?你怎么知道?”司恒一下子来了兴趣。 “以前有过接触。稍有实力的国家都有这种经过严格训练和洗脑的卫队,他们战力很可怕,可惜,一个个只是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那也够吓人了。”司恒皱着眉,似乎对这支军队非常疑惑。 “另外,浮黎国……算是幽竹宗所在竹越国的宗主国。”陌无念想了想,补了一句。 “恩?这么说,真的是来……”司恒看了看昏迷的女孩。 “按我以前的了解,晚上站岗是一个半时辰一班岗,换两班。巡逻是一个时辰一班,换三班。”陌无念轻轻说,“现在,我不清楚他们的班制,但看上去没太大变化。巡逻的人会进行岗哨确认,巡逻路线安排得一定会很严密。至于周围的树上,应该事先布好了铃铛之类的境界物,也可能直接放了巡鹰。” 司恒一脸苦涩:“别和我说这些了。你倒是说说怎么逃吧。” “我又没打过仗,怎么知道怎么逃。”陌无念没好气地说。 “……你想直接杀出去?” “如果你有办法我听你的。” “你疯了?就算你冲过去了山下肯定有军队驻守,万一被围住了怎么办?” “冲过这道防线后我们不直接下山,下面我是认识的,有个山洞直接通到山的背面,他们得到信号会把兵力往这边安排,再突围就轻松多了。那个山洞不太好走,不然我也不会选择翻山,现在没有办法,只好闯一闯。” “可是他们已经搜查过下面了,一定发现那个山洞了,不上当怎么办,或者里面干脆有人把守?” “那就杀出去。这个营地有一百多人,站岗的两人一组,有五组,巡逻的三人一组有四组。”陌无念迅速做出判断,“要直接通过只要能干掉一组巡逻,就能闯过去,出现紧急情况他们可以在十秒内形成战斗队形,他们的箭阵很厉害,如果十秒内不能脱离出射程就会有被拖住的危险。现在是晚上,我们只要逃入黑暗。” “十秒干掉三个人,再逃出大约五十米吗?这可以。”司恒盘算了下,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五十米?他们都一定程度上修习过武诀,并经过夜视训练,三百米差不多。特卫弓手的有效射程是五百米,最远射程更远,看不见我们他们也会齐射,同时派出追兵,追兵到达四百米他们才停止射击。” “三,三百米?十秒?” “不到十秒,我们被发现开始计时,我可以在一秒内解决巡逻队,大约七八秒吧,必须跑出三百米。”陌无念淡淡道,“我背她,你在我身后,掩护她,尽量别让他们知道她在,如果他们认为她还在山上,不敢撤走太多兵力。” “……你太高估我了吧。” “还好是在山里,他们不敢放火箭,也没有骑兵,不然。” “那我也没这个本事……” “做不到你就留下,我会暴露孟千舞在我这里,引他们来追我,你自己找机会逃。” “算了吧,到时候乱起来我可死定了,再说我被下了药,和你们走散了我也一样死。” “那么,休息会儿吧,在他们巡逻第二班和第三班换岗前走。那时候突然起来是最疲惫的,虽然,作用不会很大。”陌无念淡淡道,说着,自顾自地倚在树干上假寐。 夜色渐浓,空气愈发寒冷。没有月色星光,营帐前的火把扭曲着火焰。 “走!”一直闭目养神的陌无念突然低喝了一声,背起了昏睡着的孟千舞,用绳条把两人绑在一起,招呼司恒。 司恒认真地看了陌无念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陌无念眼里一片寒澈,双腿微曲,猛的一蹬树干,飞快地冲了出去——当然没有直接这么跑出去送死,陌无念灵巧地在不多的树枝间穿梭。司恒默默跟紧步伐,但这样的速度和灵巧几乎到了他的极限。 嗷—— 尖锐而凄厉的鸣叫声划破了安宁的夜。 “果然有巡鹰。”陌无念心中暗叹,也不在乎,他们已经接近了营地。 短刀不知什么时候握到了手心。接着营地的火光,陌无念看到一个年轻的巡卫脸上还带着惊讶茫然,但利刃依旧毫不犹豫地在他脖子上掠过,另两个巡卫本能拔出了他们的剑,剑才刚刚举起,便咣铛一声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嗖嗖—— 破空声响起,营地几处的火把被打灭,一下子暗了不少。 陌无念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冲过防线,顺势而为杀掉了三个巡卫,打灭火把。司恒跟在后面,看着三个人依次倒下,鲜血蔓开,心里一时谔谔,步伐也乱了少许,顿时落下几米。 浮黎国的军队在鹰鸣时就反应过来,迅速从营帐中冲出,一部分人手上已经拿上了箭弩,看着两人逃离不假思索便开始放箭,一边排列阵型。而原本站岗巡逻清醒着的人,立刻先追了上去,手上不忘拿着火把,为后面的追兵指明方向。 山林的复杂地势和高大的树木为陌无念的逃脱增加了优势,漫天箭雨被阻挡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也是威力乏乏。 陌无念和司恒的速度可比追兵快了许多,几次一绕,竟一时摆脱了。 “我跑不动了!”司恒慢慢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刚才为了冲出来憋足了一口气,现在不见了追兵一放松,便要垮了似的。陌无念也并不轻松,他的体质比司恒好的多,但无奈背了个人,又出手秒杀三人,消耗着实不小。 “不能停,我们得在他们发现前到那个山洞。他们有巡鹰,探查、传信很方便。” “还有多远?” “刚才的速度,小半个时辰的路。”陌无念想了想,说。 “……天啊,你还是让他们杀了我吧。” 一个时辰后。 “还没到吗,不是迷路了吧?”司恒怀疑地问。 “闭嘴,要不是你我们早到了。”陌无念身上全是血迹,连带的,孟千舞青色的衣裙上也被鲜血沾染,不过这些血,倒都不是他的。巡鹰拥有极好的夜视能力,经过训练,发现敌人不会惊动对方,反而悄无声息地飞去报信指路,就这样,陌无念和司恒两次陷入包围,好在人数不多,借着夜色硬生生杀了出来,也终于干掉了巡鹰。陌无念除了消耗过大倒是没有大碍,司恒却是挂了彩,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身上也多少划出伤口。 “到了,小心点……山洞里的危险,不比外面小。”黑黝黝的洞口,一望无底,像是野兽张开的嘴,吞噬着进入的人。 第十五章 迷洞 山洞里寒气湿气很重,脚下的石块滑漉漉的,尽管看不清,也知道一定是长满了苔藓。洞口很小,但进入山洞后却并不狭隘,空落落的倒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洞里很安静,偶尔有水滴滴落,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回荡不停。 “这里面是个迷宫,别走散了。”陌无念突然开口。 司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才反应过来是陌无念,不由气恼道:“不知道会吓死人啊!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我以前修炼魔诀时到这山里呆过一年,闯过这个洞,我在迷宫里兜转了四天,几乎快死了的时候莫名其妙走了出去,已经在山的另一边了。”陌无念沉吟一会开口,也许是几次共患难,他对司恒的戒心也小了。 “啥?你不是皇子吗?你爹让你一个人跑这里?” “逃出来的。父皇搜了一年,把我从山上拖了回去。”陌无念并不想再过多提及往事。 “好吧不说这个了。”司恒察觉陌无念情绪低落下去,岔开话题,“所以这迷宫你也不知道怎么走?” “不知道,这里一片漆黑,甚至连走的哪里都不知道。何况那么多年过去。” 山洞中再次陷入沉寂,除了滴答滴答的水滴不知在哪里滴落着,还有踏踏的脚步声。走着走着,脚步声竟好像轻了一些。 “司恒?”陌无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出声道。 一片寂静。 陌无念心头一紧,停下了脚步。四周再没别的声音。 “司恒!”陌无念喊了一声,没有回答,空荡荡的悠悠回声慢慢平息。 “怎么会!脚步声什么时候消失的?”陌无念心里一片惊愕,但还是保持了冷静。这个山洞不止迷宫那么简单,一定另有玄机,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精力去研究,既然当初能够走出去,现在也一样能走出去。 陌无念定了定心神,继续在黑暗中跋涉。洞中的路忽高忽低弯弯曲曲歪歪扭扭,要是普通人,免不了磕磕碰碰,陌无念对环境有着不错的感知力,走起来还算顺畅。黑暗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前进的感觉,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前进,对心志也是一大考验,不过陌无念也非常人,魔诀的修炼,让他的心格外坚毅——或者冷酷,总之,很难生出绝望的情绪。 “被困住了吗。”走了不知多久,陌无念清楚自己果然是走不出去的,也不恼,悠悠地继续摸黑走着。 “嗯……唔……好冷……”轻轻的呓语从背后传来。 陌无念一愣,知道是孟千舞有些醒了,停下脚步,解开了绳条放下孟千舞,手臂环抱住孟千舞的肩扶着她,陌无念感觉到孟千舞的身体很冷,在微微颤抖着。 “不行,她的身体太虚弱,洞里寒气又太重。”再三犹豫后,陌无念抱住了她,把她拥入怀里。 孟千舞穿的衣裙并不厚,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陌无念身上,脑袋毫无知觉地靠在陌无念肩上。陌无念看着孟千舞,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份柔情。哼。陌无念心中一震,运起魔诀,不一会儿,眼中恢复了冷漠与无情。 孟千舞昏昏沉沉似乎要醒来又没办法清醒起来,只觉得好冷好冷,像是被禁锢在冰川上,摆脱不了,这种感觉折磨着她。忽然,一阵暖流涌进身体,没有驱走所有的寒冷,却安稳地送给她热量,依旧在躺冰川上动弹不得,却像小时候抱着家里发热的暖石,那种安定平静。依偎着温暖,孟千舞只觉得非常安心,渐渐不再呓语,身体缓缓放松。 “啊!!”孟千舞睁开了眼睛,惊愕地发现周围一片漆黑,自己竟被人抱在怀里,本能惊呼一声,挣扎起来。 “你醒了,抱歉。”陌无念很自然地放开了孟千舞,平静地说。 “你,你是谁,这是哪里!”孟千舞有些慌乱,但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乱跑为妙。 “我是陌无念,你救了我。”陌无念平淡地说。 “陌无念?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哪里?司恒呢?我们……逃出来了?怎么这么黑!”孟千舞安心了些,却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没有,情况并不好。”陌无念迅速解释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那……要怎么办?” “继续走,直到走出去。”陌无念说着,一把抓住孟千舞的手腕。 “你干什么!”孟千舞想甩开,却发现自己力气太小。 “司恒已经和我走散了,不抓住你我怕我们也会走散。”陌无念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你……”孟千舞想说些什么,但对着情绪永远不起一丝波澜的陌无念也无法发什么脾气,打又打不过,大吼大叫更是无用,仿佛一拳打在空气里。不过……他有力的手心传来的温暖,似乎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 “他们,为什么追你?”陌无念问。 “这是我们幽竹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孟千舞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他们是想抓住你,还是想杀你?” “如果可以,活人总是比死人价值要大。但他们也一定是要我死的。” “那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如果指挥他们的军官足够狠毒的话,一把火我们就死定了。” “不会吧!山里一旦起火,就扑不灭了,到时候这座山就死了!” “不要怀疑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现在的世道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以前,一个必须泯灭的秘密前,有些人的心狠手辣你也是想不到的。” “以前……心狠手辣吗。那么你呢?” “我?” “我觉得,你心里藏着一些很沉重的东西。你也会为了一些事做出狠毒的事吗?” “我已经这么做过了。”陌无念沉默了很久,怅然悲伤地说了一句,语气又平静下来,“别问这些。” “哦,不问就不问了。”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继续走着。陌无念本就寡言少语,孟千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仍由陌无念拉着走。 “……谢谢。”陌无念突然开口,“我知道一些幽竹秘术的事……我的伤……你……” “用都用啦说这些干什么。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孟千舞显得满不在乎,“幽竹环境很好,本比普通人长寿的多,没太大问题。要不是看你能撑住那么可怕的伤势,一定很厉害,能带我逃走,才不管你呢。” “我欠你五年的命。”陌无念平淡地说。 孟千舞愣住了,低下头,心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可你知道吗……一年多前,我也用过一次这样的秘术。”孟千舞低低地说,“他也曾许诺,他的命都是我的。” 第十六章 往事 “幽竹宗是医门,需要用到大量的药材,宗门里有专门培育的地方,但那是远远不够的。尤其一些奇珍药材和需要大量使用的药草,必须到野外采摘,有时候,要跑到很远的地方才能采到。 那次我们需要一批幽冥草制药,但发现竟已经用完了,爹爹便派我和师兄到野外采集。幽冥草多长在干冷的高山悬崖上,我们常去离宗门有些距离的淳山上采摘,突然要去采药这种事很常有的,那座山门下弟子都多少爬过两三次,怎么说也是轻车熟路。 可是那天却出现了意外。山上刚刚下过雨,尽管已经放晴,但地面石头还是非常湿滑。我们悬崖峭壁上花了很多时间,天色也有些暗了。想着夜里怎么也到山下去过,我们就咬咬牙继续去采摘。可能是天色太暗,悬崖石块又滑,师兄一时没有注意,踩了空。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都绑着绳子,可是偏偏师兄的绳子拴的那块石,也松动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摔了下去。我曲曲折折地绕到悬崖下,他已经不省人事,也和你一样断了好多骨头,一根肋骨刺入心脏,几乎没命。当时周围了无人烟,附近根本找不到可以医治他的地方,最近的村庄要走两个时辰,也难找到懂医的人手。因为只是出来两三天,身上只带了一些小伤药,那种情况根本没有半点帮助。 我一急,没想太多就施展了秘术。那次,我同样为他付出了五年的寿命。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幽竹宗的小屋里了,爹爹就在我身旁,他的表情我现在依旧记得。他很痛心,很内疚,愤怒我的鲁莽又不好发火——毕竟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想救人,救的,又是爹爹最得意最喜爱的弟子。我有些怕,爹爹告诉过我秘术不能轻易施展的。还好,爹爹痛心超过了愤怒,为了给我补寿,花了很大功夫亲自寻觅配置各种奇药,用最浓郁的幽竹之气养我的身体,弄得自己疲惫不堪。师兄很感激我,也愧对于我。那天施展秘术后,师兄把我背了回去,就跪在爹爹面前请罪。他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我施展了秘术,被罚入世,必须救满百人才可回到琉竹。而他回来后也很用心地照顾我,虽然那时我已无恙。 我以为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生活着。 可其实我还是做错了。正是那个我用命去救的师兄,那个曾经承诺要一生补偿我的师兄,出卖了我们整个幽竹宗。入世那些时间他遇到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眼花缭乱的世界让他慢慢地忘掉了幽竹的戒条。可笑,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竟还以为我救他是因为我爱上了他,我只是为同门情谊,换做别人我也会救,那时的我根本太天真了。 原本我们并不知道为何莫名引来的追杀,只好四下逃散开,各谋生路。爹爹告诉我了一件事——你不要管那是什么,那是幽竹的秘密,而这也是追杀的源头。我是和师兄一起逃的,他一路很照顾我,我们走得很顺利,那时我还没多想,只以为是运气好。直到那天他假惺惺地告诉我只要我和他一起投靠他所谓的那位大人,说出幽竹的秘密,他会保我无事,还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享受荣华富贵,我才恍然大悟是谁出卖了幽竹。我只觉得他恶心,我厌恶他,我恨他,可那时候我从未想过杀人,呵,其实我也杀不了他。师兄变得那么陌生,他野心勃勃,忘了医者的本心。我很害怕,假意说容我想想,乘着夜色我就逃离了他。 可是,等知道了平时格外照顾我的师姐和那个平时一直粘着我的可爱的师妹的死讯时,我才知道他有多么该死……可惜,我已经错失了杀了他最好时机。不过,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下得去那个手,我真是没用呢。”孟千舞说着说着,抽泣起来。 “可即使这样被骗了,你还是救了我。”陌无念说。 孟千舞没有答话,过了许久才说:“我说过啦,这次是为了我自己能逃脱。”语气声音已然恢复正常,丝毫没感觉出之前还在哭泣。 “对了,你给司恒吃的什么东西,现在我们走散了,七天说不定遇不到。”陌无念想想,岔开话题。 “嗯哼?我有那么坏吗?只是一粒普通的药,补补身体的。”孟千舞不高兴地说,“你很在意他啊,也是,我听说你的伤是为了救他受的。” “他那么告诉你的?呵!” “不是?” 陌无念不答话了,许久才说了句:“也算吧。其实我们并不熟……” “管你们什么关系,我只要能逃出去就好了。”孟千舞无心打听,眼珠一转说,“你说欠我五年命,我也不要你还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护送我到圣门!” “圣门?……好。”陌无念一愣,不是不多想也不多问,便应了。路虽然远了些,但这并不困难,再者,现在他一时也没什么要紧事。 “唉,我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到的,结果一路被追杀,要不是幽竹宗世代结下善缘,我早死了不知几百遍。” 黑暗中又走了许久,奇形怪状的通道石头,孟千舞几次险些摔跤。 “那个……你……有吃的吗?”孟千舞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有。”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陌无念也不怕孟千舞看到自己凭空拿出食物,而且自己欠了她那么多,玉牌的事暴露也就暴露吧。 “谢谢!”孟千舞欢呼一声,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她的确是饿坏了。陌无念平静地等着她吃完,道:“在这里歇两个时辰再走吧。” “好!我快累瘫了。”说着,孟千舞便摸着想坐下,可是一碰石壁,触到青苔,滑腻腻的,湿湿的,像是碰到了老鼠毛,不由吓了一跳,轻呼一声。 一旁陌无念也不管地面潮湿,已经自顾自坐下,开始修行魔诀。现在修炼有些不合时宜,但陌无念不得不用认真修炼一番。或许是孟千舞的活泼,她的温柔,她显露的无助,陌无念的情绪有些不稳。倒也不是说他对孟千舞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心思,他的心冰封太久,不是一天两天的接触就能打破的。 孟千舞不见陌无念搭理她,只听到他逐渐平静的呼吸声,郁闷起来。好在她也不是刁蛮无理认为世界该围着她转的千金大小姐,也吃得起苦,当下就坐到地上,倚着冰凉湿滑的石壁小睡起来。黑暗中深一步浅一步,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神经绷紧,压力可是很大的。衣服很薄,贴在冰冷的石块上寒气涌进身体,孟千舞打了个寒战,偷偷从衣服中摸出一粒药丸,小心地吞了下去。药力带着一股温暖,流淌在骨骼中,孟千舞惬意起来,昏昏地睡着。 第十七章 出洞 再说司恒,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发现陌无念不见了,大呼小叫了好一阵子也没人理他。 “哎哎哎,不是那混蛋故意想甩开我吧?不至于啊。想甩开我林子里就可以了,也没理由啊。天啊,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啊,这么玩我迟早会被弄死。”司恒一手抓着石壁,小心翼翼地用脚尖点点前面的路,另一手在空中胡乱摸着。也难怪他小心谨慎走一步要折腾半天,刚才大意之下一脚踩空,狠狠摔在地上,被突起的石块磕得哭爹骂娘。才站起来,脑袋又被撞了个眼冒金星。 “晦气啊晦气,那小子说他折腾了四天走出去了,上天保佑,我能早些出去。呸,最好遇到他再出去,外面还有饿虎豺狼等着抓小美女呢。哦,还有她给我吃的什么药,七天,遇不到不是完了吗!她可千万别先给抓了啊。”司恒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可是除了回声飘飘荡荡,没有任何反应。 黑暗寂静是最容易让人奔溃的,尤其这样前路未卜。司恒又叫又喊了好一会儿,渐渐也累了不再说话,沉静包围,压抑的气氛涌了上来。 “休息好了吗?我们走吧。” 孟千舞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耳边陌无念适时响起的声音。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多了些淡漠和疏离。 “嗯!”孟千舞站起身,才发觉身上盖了件披风,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摸起来很舒服。 “你的?”孟千舞语气十分古怪。 陌无念接过披风,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有一件可以储存东西的宝物。 陌无念再次抓住孟千舞的胳膊,慢慢向前走去。 “我说,反正绕不出去,何必走的那么急啊?” “呆在原地出口是不会出现的,也只有指望像以前那样走着走着就出去了。” “那也不用这么累死累活的。”孟千舞小声嘟囔道,“这都过去几天了。” “三天,对你来说是两天不到。”陌无念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啊,那是什么?”孟千舞一怔,便看到眼前多了些光点。淡蓝色,非常微弱,飘忽着幽幽荡荡,非常遥远,又像随时能够抓住,有点像萤火虫,但诡异得多。废话,在这样一个洞里,有发蓝光的萤火虫? “原来那次不是幻觉……”陌无念喃喃地说了一句。 “什么?” “上次我昏迷中看到了蓝色的光点,迷迷糊糊中走了出去,后来想起来以为是幻觉。没想到是真的。离出口不远了。” “可这些蓝光是什么。”孟千舞伸出手,一个几乎难以看清的蓝色光点轻轻撞了上去,什么感觉都没有,穿过了她的手,在另一侧幽幽地继续飘荡。 陌无念摇了摇头,没有管诡异的蓝光,小心地继续前进。果然不出他所料,蓝光渐渐看不见了——白色的刺眼的亮光遮掩了微弱的光点。 “出口!”孟千舞刚想欢呼起来,陌无念却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我们快出去了,也意味着随时会有军队出没。不想死就安静。” 孟千舞本来是很恼怒的,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点点头。 陌无念悄然松开了手,脚步放轻,眯着眼睛慢慢地朝洞口走去,始终握着短刀的右手微微调整着姿势,随时能用最快的速度出手置人于死地。 孟千舞跟在后面,陌无念身上隐隐透出的杀气和煞气让她有些心惊和惶恐,仿佛眼前的不再是那个淡然的少年,反而像一个冷血的杀手,孟千舞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小步。 “没事。”陌无念在洞口细细探查一番,悄悄放松,招呼孟千舞过来。杀气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孟千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到处都没人,似乎撤走了?”周围很平静,风悠悠地吹着,遥远的地方有白鸠的欢快的鸣声。陌无念脸色并不好看。 “没人还不好吗,难不成要一出来就被抓住才好?”孟千舞走出洞口,阳光刺得她好久才适应过来,看着身上衣裙染了些血,不由皱眉。 “我们已经在洞里绕了三天多,足够这支军队把这山峰翻个遍,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只有把人撤走放火。” 孟千舞一滞,脸色也变得难看。 “我们得赶紧走了。”陌无念看看天,现在是上午。 “可司恒还没出来,等他?”孟千舞忧虑地说。 陌无念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这洞有些古怪,我猜他也该出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越升越高,孟千舞有些不耐烦,便坐到一块裸石上休息。陌无念没动,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洞口。他始终觉得不对劲,这洞口也不小了,凭军队的仔细程度不可能不发现,一旦看到了洞口,便是守株待兔也足够了。怎么可能就这样选择烧山这种极端的办法? “哇哇!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在里面都快疯了!”司恒跌跌撞撞总算看到了光,想也不想就跑了出来,便看到陌无念淡然的眼睛和孟千舞一脸欣喜。 “跑那么快,要是洞口是敌人守着,你就死了。”陌无念“提醒”道。 司恒表情一僵,恶狠狠地瞪了陌无念一眼,转头讨好地看着孟千舞:“千舞妹妹,你看你也醒了,解药是不是也该给我了呀?” “谁是你妹妹了!前几天看你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呢。” “那不是那时候无念兄没醒吗,要是你随便给我下点什么,我可怎么办。”司恒小声嘀咕。 “哼!原来是怕我啊。”孟千舞恢复了一丝调皮,“要解药啊,等我高兴了再说吧。” “哎哎哎!别啊别啊!”司恒苦着脸。他当然也知道孟千舞不会害他,但被下了药心里总是有块疙瘩。 “好了,赶紧走吧。这里离地面不远,一个时辰就能出山。只要担心最后的封锁,那可不是山里简单的营地了,还有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放火。” “嗯,也是,得赶紧走!”司恒连连点头,表情也严肃起来。 三个人匆匆往山下赶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后,原本引人注目的宽阔的洞口,扭曲了一阵,消失了。 “大人,还有一个时辰就能撤离完毕,都已经按您的部署待命。”一名士兵在营帐中向中年军官报告,表面上甚是尊敬,举止也很得体,可眉宇间却是骄傲和不屑,似乎是闻到了酒味,更有种不满和鄙夷。他也是知道,自己出身特卫队,而这个名义上的长官只是……替死鬼,尽管他的布局用兵都十分合理。 “很好,等人走完便派人烧山吧。做好准备,他们可能会硬闯。根据前面的情报,他们中有一个人非常厉害。”中年军官显然察觉了士兵的小心思,但毫无异色地吩咐道。 “是!”士兵干脆利落地回答,转身便走了。 “钟城,你真要这么干?”一旁坐着的年长的军官问。 “擎大哥……”钟城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烧山啊,你知道这意味什么么?不说这座山里多少年的奇花异草珍贵的药材毁于一旦,你现在搜不出她,就算烧了山,你也搜不出她的尸体!到时候那些看你不爽的家伙悄悄弄些手段,你就死无全尸了。你家族为了表个忠诚,说不准直接以你未完成军令处理了你。你又何苦?这地方我们不熟,说不定那女孩就跑了呢?” “那还能怎样?我从小梦想当将军,谁知道练不了武,嘿,这还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使绊子,纵使兵法再好,也难得到重视。本来有个机会出人头地,却遭人嫉恨把我打成重伤,错失了机会。我好不容易一步步走上来,这次,算是我当的最大的一个官了。”钟城一脸苦涩,“命令你是知道的。将军说不惜一切代价,那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了。” “唉,随你。反正一样留不下好名声。” “擎大哥,我再去山上看看,剩下的你替我安排着。” “去吧去吧,一个时辰记得回来。下面的人傲着呢,别把你烧死在上面。”擎摇摇头,又摸出酒,喝了一口。 钟城总一个人上山——谁也不知道他在山上干了什么,或许就碰到那女孩了呢?或许就知道什么了呢?他也不得不这么求死。出于一些原因,他的位置很尴尬,外面有人想要他死,家族也想要他死,偏偏家族不能直接毫无理由对付他,恨得要死还得维护他,这样,他的妻子儿女都受到一些的小绊子,为了赶紧让家族闭嘴,他也只好如此,换儿子将来的光明大道。这些道理,开始他不懂,也是慢慢才在磕磕碰碰中醒悟。可惜,太晚了,本来有更温和的办法,现在……。 第十八章 钟城忠诚 “千舞啊,你说这样也没意思是不是,不给我解毒我心里硌得难受啊。” “你难受关我什么事呀?” “你生什么气吗,叫一句妹妹又不会死。倒是不解毒会死的啊!” “嘻嘻,司恒大哥,我没生气啊。而且这药也不会要了你的命的,放心好啦。当我小魔医的哥哥可是很痛苦的呦。以前师兄们可是见了我就跑的。” 三个人在山间走着,陌无念在前面开路,司恒和孟千舞便在后面斗嘴,听得陌无念也是无奈,终于插了一句嘴:“好了,司恒,她根本没给你下毒,只是一粒普通的补药。” “什么!!!白害我担心了四天!!” “干嘛说破啊!” 寂静片刻,两声呼喊同时响起。 “咦,你怎么……停……了……”陌无念突然停了下来,司恒刚想问,就看到了原因。 一个人身着军服的中年人,在离他们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若无其事地走着的……通缉犯。 “你们……”钟城说不出什么话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呢?搜了半天搜不到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他给遇上了?可是,他现在孤身一人,不会半点武功格斗,这不是见鬼吗! “你想抓我们?”陌无念冷冷地问,“你太弱,不是我的对手。” “不错,我的确没有修炼过武诀。”钟城渐渐放松下来,握住剑柄的手也松开了,“但我若是发出信号,你们很快会被一万精兵围住,这点,我还是做得到的。” “你想怎么样。”陌无念也认同了他的话。 “我要那个女孩,你们两个可以走。”钟城想了想,说,语气间却没有任何期望。 “你觉得可能吗?”陌无念一脸可笑地说。 “我一条命,换你们三条命,可是很值的。”钟城缓缓道,“真想要鱼死网破?” “可我们这三条命,不是你自己的,那换不换的还有什么意义?”司恒上前一步,“再则,你不觉得你被抛弃了吗?何必为狼心狗肺的皇族之人卖命?”话一出口,司恒便意识到不对,似乎,陌无念也是皇族…… “哦?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能看懂几分漩涡,世态炎凉,可惜,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你对皇族很有怨气嘛,不错,我也对他们挺失望的。不过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我儿子。你还想怎么说服我?”钟城哈哈一笑,感兴趣地看着司恒。 “哦?”司恒想了想,大概猜测一番,接口,“为你儿子谋一份前程吗?可还不是一样为了皇帝去打仗?你看现在战火四起,打仗迟早会丢了性命!你这是送你儿子上路!” “武将世家,本该战死沙场。我儿子若死在战场,我倒骄傲!我失望陛下看不到我的才能,白让我送死,可是却不会抗命。” 司恒哑然,有些暴躁地轻声自言自语:“又是这一套。忠君,忠君忠君,都是白痴!可恨!自己被害死了还想儿子为他卖命?” 陌无念拍了拍司恒的肩,认真地对钟城说:“我明白。我也不指望你背弃你的忠诚和责任。” “比起死在无聊的阴谋猜忌里,我倒愿意死在这个不像样的战场上。”钟城笑了,拿出一粒红色药丸,说,“这粒丸子,只要捏碎,军中的巡鹰就能闻到散发的气味。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们离得那么远,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可你没有立刻捏碎,你在期待什么?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陌无念静静地说,眼睛微眯,浑身绷紧,随时寻找机会阻断钟城。 “期待什么?我也不知道。”钟城神色也是有些恍惚,“我知道我今天死定了,快死了,总是怕的。现在的气氛诡异了些,但还不错。你们三个小娃娃,也不一般,怎么,不愿和平地聊聊?马上就要血战了。” “聊?只是你自己郁闷没地方发泄吧?”司恒毫不客气,“临死前想说说心事?” “哈哈!不错。我挺好奇的,你们都是躲哪里去了,愣是没给发现?哦,我知道有一个山洞,可那不是个死路,再怎么你们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嗯?死路?”陌无念心里疑惑,司恒已经大声回应了:“死路?嘿,你手下办事不怎么仔细哦。我们就是在洞里呆着,怎么着?” “那就没错了,这山果然不简单。好,好,要是放了火,指不定有什么玩意儿被惹出来,你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了,也省了麻烦!” “你好歹是个军官吧,怎么也有闲心跑山上来了?不怕哪只不长眼的野兽把你叼走?”司恒继续呛他,眼神却示意陌无念找机会夺下药丸。 “哈哈,再不济也不会怕野兽。哦,那个厉害的小子,别往这边走了,我知道你们的主意!如果我捏碎了它,你是不是会立刻杀我?” “你愿意倒能送你一程。”陌无念看自己被发现了,也干脆。 “我说大哥,你们这又是何必呢?就当我们没见过,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然后你一把火一烧,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司恒愤愤道。 “皆大欢喜?哈哈,对我来说,哪有什么喜!”钟城悲凉地一笑,“喜?成不成都是死,不如尽了忠,问心也无愧!” 司恒猜不透他的意思,一时也接不上话来。 “是……”陌无念看向了钟城,眼里多了些同情。 “哦,你懂?哈,也是了,现在孑然一身还能过得如此舒坦的都不是普通人啊!”钟城眼睛一亮,点头道,“不错不错,上天待我不薄,死前敌人能理解我,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不好!”陌无念脸色一遍,冲了过去,不过为时已晚,红色的烟气夹杂着刺鼻的气味从破碎的药丸中散发。 钟城拔出了军剑,一脸豪迈地劈向了冲来的陌无念。陌无念脸色有些复杂,身体一侧,毫不费力就躲开了这在他看来慢悠悠的、有气无力的一剑,左手斜劈在钟城手腕上,钟城吃痛手不由一松,军剑便已被打落,陌无念右手的短刀便已架在钟城的脖子上,终究没刺下去。 “人质没有用的。”钟城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见陌无念没有立刻杀他,轻轻说,“既然你留了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短。有个男孩,从小受到家里教育,梦想成为一员大将,驰骋疆场。他有一个好朋友,从小玩到大,可是,那个朋友的家族通敌叛国,被灭了族。男孩的朋友死了。男孩还不懂事,不知道为什么朋友不见了,懵懵懂懂地打听。等男孩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变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如果不是家族的原因,说不定他早就被偷偷灭口,家族里也很头痛,因为男孩,引得陛下不满,这是损失不起的。男孩长大了,可不知为什么练不了武,满腹兵法也只能当当小兵,混到四十多终于当上了军官,能指挥一万精兵了,可是,他的死期也到了。”说完,钟城悲凉地一笑。 陌无念叹了口气,这下不再留情,一刀刺进了钟城的脖子,慢慢抽出,钟城倒在了地上,刀上殷红的血液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孟千舞刚刚一直躲在后面看着他们的交锋,这下终于回过神来,满脸惊愕惶恐:“你……你……杀了他?为什么……” “不杀他也一样要死,不如死在敌人手上。”陌无念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眼里竟无比悲伤。 孟千舞没见过陌无念流露过这样的情绪和表情,一时愣了,心里对就这样杀死一个人感到不安和反感,但又说不出为什么的觉得陌无念做的是对的,也就闭口不言了。 司恒看到陌无念的表情,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的神情也不对劲,比陌无念还严重——他似乎很悲痛——当然不是对钟城感到悲痛,而且愤怒,他几次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他们人太多,如果贸然碰上对我们不利。巡鹰会把他们引到这里,我们就躲在这儿,逃的机会恐怕更大。”陌无念想了想,说。孟千舞和司恒的情绪还未恢复,也就任由陌无念带着躲到了树上。 此时,山下骚动起来,几只巡鹰突然同时尖锐地鸣叫起来,疯了似的从各处飞上空中,扑棱着翅膀在低空盘旋。非常明显的信号,发现敌人。 “安静!安静!列队!之前安排上山的都出列!其余人到各自的岗哨去看好!立刻!马上!”擎从军帐中出来,立刻登上了一块高石,拔出剑吼。 毕竟军队精锐,看到巡鹰的反映也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短暂的混乱后,整齐的队伍便在指挥下列好了。 “走!”擎见整顿的差不多,当机立断,率先向山上走去,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焦急和担忧。天上的巡鹰见人动身了,机智地飞到前方带路,长长的规整的队伍,浩浩荡荡再次上了山。 第十九章 脱困 巡鹰的指引下,擎很快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钟城。 “都别过来,看好四周!”擎心中一动,喝道,独自上前查看尸体。 钟城死的并不痛苦,脸上还带着微笑,仿佛达成了什么愿望后安然离世。擎默然。 “好兄弟,这是你的愿望,可却不是我的。”擎看着他,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着,“接着,我可是要做你一直反对的事啦。呵呵,不用急,我很快会来陪你。” 良久,擎起身,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军队,喝道,“是那几个人!离城死去没过太久,他们逃不远!列队!分组!立刻向四周两里到七里地的范围搜查!” 士兵们愣了愣,两里到七里?按道理不是一路搜过去吗?难道这里方圆两里不用查了? “你们围住外圈,他们也跑不了!一点点搜过去,他们早就跑远了!”擎知道士兵们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快!” 是!虽然尚存疑虑,但这两位不得势的长官军事还是挺牢靠的,只得接了命令,快速向四周散去。不到几分钟,便没了人影。 擎望着尸体出神,等了好久,确定士兵们走远了,悠悠地开口:“怎么,几位不出来么?好容易才调开了他们,也不感谢一下?哦,我们还是敌人仇人呢,凭你的身手,结果我不难吧!” “为什么?”陌无念从不远的一颗树上跳了下来,紧接着是司恒和孟千舞。 “谁知道呢。说起来,你们可是杀了我的好兄弟,好战友啊!不过,他……也算如愿了。”擎哼哼道,“我可以放你们走。” “条件?” “哦,我只是想给皇帝陛下找些麻烦而已。我也快死了,你们就算答应我什么条件以后反悔我也不能怎么样,相信敌人的承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何况人心是会变的。”擎笑眯眯地看着三人,“倒是你们,敢不敢信我。” “信啊!为什么不信!不信你我们就算逃出去了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司恒抢着回答,拼命向陌无念使眼色。 陌无念一下子明白,司恒用了那神奇的武诀,对方没有问题。孟千舞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出质疑的话。 “哦呵。不错,有胆气。”擎点点头,抱起了钟城尚存体温的身体,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悲伤,“走吧。” “就这样走?”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两里地内是安全的。” “然后呢?” “然后就到山脚啦!”擎哈哈一笑,“这里往下走,只有两里多些,他们很快会搜完,然后按照命令,他们自然是往旁边继续搜,这一路,便是空出来了。” “山底可还有军队驻扎的啊!” “那要看你们了。我下去后会随便调动一下安排,看上去是为了更好地围住——之前为了烧山退开了一些,现在要重新围上去,不过一调动,漏洞就有了。接着,你们看着时机逃就是,逃不走被发现了,可别怪我无情。我会在这里拖个四五天,够你们撤走了吧?” “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浮黎国倒霉了,你能有什么好处?他不是你的战友吗,他儿子将来也是要为皇帝效命的。”司恒继续疑惑道。 “现在,像他那么傻的人不多了。有几个人真心实意地拼了命要站在皇帝一边?都顾着自己哩,他那儿子我也是认识,可没他的豪情。”擎叹了口气。 “傻瓜是不多,偏偏碰上了好几个。”司恒心里暗叹,“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附近?” “因为你们是聪明人!与其慌不择路乱跑然后不小心撞上,还不如躲在原处寻找机会,逃脱的可能大些。倒是我也好奇,你这小女孩,怎么惹得如此追杀?” 孟千舞没有答话,警惕地看向擎。 “不说便不说吧。”擎无所谓地说。 两里路走起来不慢,很快就远远地看到了军营,封锁很严密。 “这里草丛挺密挺高,你们趴下,有我在他们不会注意到你们。自己找地方吧。”擎走了几步,顿了顿,又说,“我是孤家寡人,如果以后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只希望,你们会放过他的儿子,钟遣。”说完便大步走下去。岗哨的人看到来人,认清是擎,就放松了。 陌无念趴在草丛里,缓缓挪动到离军营不远的而又不会被发现的位置,静观其变。司恒和孟千舞一左一右趴在他身边。 “待会儿,跟着我,别弄出声音了。”陌无念压低声音,“司恒,他的确可信吗。” “凭我感觉他是真心的。但有句话他没说错,人心是会变的。” “是啊,人心是会变的。”陌无念和孟千舞竟同时低叹了一句。 很快,陌无念看到军中里骚动起来,擎在那里大吼大叫,士兵都颇有怨言的样子但很好的克制着,按命令开始调动。 “他还真是彻底啊。”陌无念听见司恒低低地感叹了一句,“哪有这么动的。” “好在是特卫队,只会听从命令,若是平常军队,这么干,早有人反了。” “这不是欺负人嘛?不过,我喜欢。”司恒嘿嘿一笑,这翻天覆地的调动中,留给他们的路可不只能逃命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光明大道啊!再逃不走,不用被抓,自杀得了。 陌无念眼神示意了一下,率先匍匐前进起来。虽然一时没人守着,也不好嚣张地大摇大摆走过去是不是?草丛中摇动 擎的确很厚道,这一路逃出总算是摆脱了前几天接连不断的厄运,远离了军队的视线。 “啊,终于安全了!”孟千舞放松地大喊了一声。 “是啊是啊,不对啊?这事我完全是被牵连的好不好。我好端端地在山上,谁知道碰上你们两个煞星。”司恒故作郁闷。 “到底谁才是煞星啊?”陌无念看了司恒一眼。 司恒脖子一缩,嘻哈道:“别介意别介意,好歹我救过你吧……翼狮的事我也不是故意啊。”转而认真起来:“好歹一起患过难,也能称得上一句朋友了吧。接下来,我去圣门,你们呢?要是不顺路,我们就只好分道扬镳喽。” “圣门?”陌无念脸色古怪。 “怎么不顺路,太顺路了!一直顺到终点。”孟千舞巧笑起来,“这么巧呢,我也去圣门,陌大哥么报答我治救他,就护送我去啦!” “咦?这样可好啦!我还想着只凭自己会到不了呢!有无念兄可就不怕了。” 陌无念心中不知怎么浮现出这样一种荒诞的感觉——这一路,怕是不太平了。 “圣门在南面,既然不能沿着山脉走,就势必要经过战区。” “我们现在已经在……羽国的土地上了。”陌无念语气复杂地加重了羽国两个字。原本,这里是属于陌国的。 “那你……”司恒迟疑地问。 “这么些天,他们怕也放弃搜寻了,这里离皇都有些距离,何况他们大多也不认识我,没人知道,这不是问题。不过这里刚被占领,肯定不稳,也会有人反,战事乱起来,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什么认不认识有没有关系的,你们在说什么?”孟千舞疑惑道。 司恒犹豫地看了一眼陌无念。 陌无念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都过去了。我的身份……是陌国的皇子。” “诶?你是皇子?陌国!”孟千舞惊讶道,“都不告诉我!哎呀呀,我还请你做保镖……这……” “现在已经不是了。”陌无念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司恒倒是想到了什么:“我说,我们几个认识都是莫名其妙的,接着又是不停地逃窜,还都没好好认识一下呢!我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在一起,不如坦诚相待如何?” 孟千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陌无念却沉默地看着他,等待后文。 “好吧,好吧,我先说。我叫司恒,算是菱国人。我是孤儿没有骗你,但我后来被师父收养了。我师父是菱国的……丞相,他教给我不少权术的知识和为臣为官之道,想我以后也能有个出路,混个小官当当。另外我修炼的索心诀,可以一定程度上洞察别人的情绪,也是师父交给我的,在政场上混的,这可有用了。不过我太懒不愿习武,打斗什么的我可不行。这次前去圣门,也是师父的旨意,至于为什么,可不能说了。” 陌无念奇怪地看了司恒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师父……” 司恒打断了陌无念:“对,没错,但是这是我的事。” 陌无念不在计较,点头说:“名字你们知道了,陌无念。几天前陌国被羽国攻破,我逃了出来。就是这样。嗯,武诀我修炼的是魔诀,皇室传下来的……非常厉害的武诀。现在没有什么目标,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先跟着去圣门。” 最后是孟千舞了:“嗯,小魔医孟千舞,出身幽竹宗。不死仙医是我爹。因为一些原因,幽竹宗破灭了,我和爹爹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追杀,爹爹有他的办法逃脱追杀,而我则要替爹爹给圣门送封信。我修炼的是医诀幽竹诀,可以治疗各种疾病和伤势。我没练过武诀,但身体素质比常人好很多,不会拖后腿的。” “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司恒笑了笑。 “伙伴。”陌无念迷茫地呢喃道。 第二十章 村子 黄昏,荒原。 随着越渐入冬,天气已经多了几层寒意。荒郊野外,草木都已经枯黄了,不知是秋冬时节才凋零还是原来一直如此。寒风掠过毫无生气的草木,卷起地上的黄土,显得格外苍凉。就在这一片荒芜上,走着三个小小的黑点,夕阳在他们身后拖出几道黑影。 “我说,这都走了三天了,你说的村子会跑不成?”孟千舞故作不高兴地质问。 “哎哎,上次和师父来走的是这边没错啊,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到吧。”司恒讪讪一笑,“再说了,这近几百里的地都荒无人烟,谁不是天天露宿野外的?也就是我以前记得,有那么些印象,这附近有个村子可以避上几日。” “哼哼,要不是无念哥带够了粮食,看你怎么死在这里。”孟千舞小声哼了一句。 “喂,你这话说的好没良心,要不是碰上你们,我可是能光明正大轻轻松松走官路的!” “啊哈,是你自己要跟我们走的呀,再说现在在打仗,路上管得那么严,还有,别一不小心被征兵征了去。” “……”司恒一滞,一脸郁闷。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犯冲,这几天聊不到几句就能和孟千舞斗上嘴,可惜屡屡以失败告终。而陌无念跟在司恒和孟千舞身后,看到两人又吵了起来,便是有些头大,可惜,他可不是会去劝架的人。 “等等,你们看那……”突然,陌无念指向远处天空。 “什么也没有啊……”司恒一愣,疑惑道。 “哈,是炊烟!”孟千舞欢喜地笑了起来。 “看看看,我说没错吧,是有个村庄吧。”司恒来了精神,一脸得意。 “是是是,不过呀,阿恒哥哥,你的眼神不好呢,差点可就错过这村子了。要不要我帮你治治?” “……” “那地方看着还有些距离,我们是连夜赶过去还是等明早再走?”陌无念苦笑一下,转头问孟千舞,至于司恒,自然被无视了。 “大半夜进村不会被当成土匪吧……?”司恒在一旁小声说。 “无念哥,你说呢?”孟千舞也无视司恒,问。 “……我看还是明天再走比较好,这个村子不是世外桃源,以前太平的时候还好,现在难说成了什么样子。就算被土匪占了也不是没可能的事。”陌无念略一思考,提议道。 “嗯,那就明天再去吧。” “到时进了村子,司恒,你留神些,别人有恶意你能察觉出来吧?”陌无念看向司恒。 “放心放心,打架我不行,这可尽管交给我。”司恒得意地点点头,“不过以前和师父来,这里的村民很好的,不用担心。” “尽说大话。你要有这本事前几天还会被那小乞丐骗?”孟千舞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 “那今天夜里还是……”陌无念无视又要斗上的二人,开口。 “前几天都是你和阿恒哥守的夜,村子就在那里了,今天换我来吧?”孟千舞突然打断,“要是村子安全呢明天我就能休息了,要是有问题呢还得靠你对付,你得好好休息。” “……少睡一会儿没什么关系的。”陌无念愣了愣。 “……千舞说的对,你是该休息了。前几天你叫我换班都快天亮了,就几乎没怎么睡吧,今天我来守好了。千舞你也休息吧,哪有叫女孩子守夜的。” “看不起我是不是?再说啦,其实有我的虫子,你们大可不必守夜。” “叫虫子守着也太玄乎了些吧,你要觉得虫子能行,当初你怎么会累得找我来借宿呢?” “得了吧,只靠虫子是有些不安全,不过也比你靠谱些。怎么说它的嗅觉听觉都比你好。” “喂!我有那么差劲吗!好歹我可是从菱国一个人闯到了那山上,那一个个晚上,我还不是好好的?” “那全是靠各种陷阱药粉,这眼下又不是山洞,可没地方给你布置。”陌无念道,“这样,你来守上半夜,要是困了就再叫我。怎样?” “也好。”司恒表示同意,但还是一副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的神情。 “哼。”孟千舞见两人就这么无视她做好了决定,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好啦,我们走吧!”孟千舞伸了个懒腰。 “唔……好困。”司恒打了个哈欠。 “哈,你也才熬了半夜吧,早上醒来就看到你睡死过去,就知道是这样。”孟千舞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哪里!我可是守到了寅时,陌兄他硬是赶我去睡的。这才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司恒有气无力地回应,“感情累的不是你。” “叫你逞强。” “……” “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喏,把这药含在嘴里,含化了再咽,可以提神补脑的。” “嘿……谢啦。” “我们走吧,中午前可以赶到。”陌无念从一旁走来。 “嗯,这次在村子里多歇几日吧?前段时间一直奔波,靠药力撑了不少时间,碰上你们才歇了几天,不过也够累的了。再说,你们的身体似乎也需要调养,村里普通草药总该有的,用那些便能配药了。”孟千舞收起嬉笑之色,认真道。 “我本就是随你去圣门,自然听你的。”陌无念无所谓地点头道。 “就歇几天的话我当然不急,只要在冬末前赶到就可以了,早去了我也无事可干。”司恒笑道。 “冬末前?你想入圣门?”陌无念听到这个时间,隐约记起圣门对外招人的时间恰是冬末前半个月,每隔三年招一次,有些迟疑地说,“凭你的本事倒也能入圣门了,不过那里……却并非什么安身的好去处吧。” “哦?陌兄知道些什么?”司恒来了兴致。 “嗯,圣门的确叫人琢磨不透,这次爹叫我去圣门送信,又提醒我把信送到便离开,似乎提防的很呢。”孟千舞也应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陌无念含糊道,“只是……总觉得……圣门比在这世上闯荡更危险。”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毕竟,这可是秘闻。 “哈哈,别担心,我其实是去找人的,可惜没别的法子上山。哎,千舞,你去圣门送信怎么上去,要是能把我带上去我也就不用用白费力气了。”司恒耸耸肩,看出陌无念有所隐瞒,但也不说破,又想到了什么,说。 “我倒是能上去,但直接是找……一个人传信。你是去找人,和我上去了恐怕也不能随意在圣门走动。”孟千舞想了想,皱了皱眉。 “那算喽,反正入圣门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吧,那么多人都千方百计想进去,我们却还不乐意,算什么事?”司恒倒也无所谓。 “少来,你倒是笃定了你能进去?说不好,你连入门考核的资格都没有呢。”孟千舞翻了个白眼。 “……” “不至于,虽然司恒是没什么本事,但索心诀毕竟奇巧少见,圣门考核又不是只凭武力定夺,入门的资格总还会有。”陌无念道。 “噗!”孟千舞笑了出来。 “……你这是在帮谁说话啊。”司恒恨恨道。 “不过,你去圣门是要找什么人啊?”孟千舞好奇地问,“那地方的人可都不简单。” “是不简单啊。这个你就别打听啦。”司恒神色变得有些惆怅。 “哦,好吧,啊,村子快到了。”大家各自都有秘密,孟千舞也不追问,看着渐渐显现在面前的村子,语气略显兴奋,连日奔波带来疲惫紧张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 入村 这是个偏僻的村庄,半人高的土墙歪歪扭扭地围住了村庄,看上去起不了任何保护的作用,墙角生了不少野草。村子的外边有一片很大的田地,已经秋收,光秃秃的田里孤零零地站着几个稻草人,一条猎犬懒洋洋地趴在土上,见到有人来也不叫唤。沿着田地,一条略经修缮的泥路通向村口,村子似乎很安静,也很安详。 “还好,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司恒松了口气,“这儿一向自给自足,又是在这片荒原里,都没多少人知道,连地图上都没有,看来是没有卷入战争了。” “呼……太好了。不过他们这样隐居一方,我们贸然打扰,他们会欢迎吗?”孟千舞倒是想到了什么。 “哎,要是他们还记得我就没事了,不过就算他们心里不乐意,也不至于赶我们走吧。”司恒道。 几人边说着,边走进了小村子。在外面看时觉得这个村子破旧,但走进村里却发现这儿虽然不富裕,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贫苦。笔直的小路两边是一个个小院,房子修得有些简陋,但足以遮风避雨,院子里还都种上了一些耐旱的植物。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不少人家都回屋做饭了,路上也没什么人。有一两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看到三人走进来不由眯起了眼睛。 “诶!妈妈,妈妈,有人!村子外边来人了耶!”一个在院里玩耍的四五岁的小孩惊讶地喊了起来。 “……”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女子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疑惑地看了一眼三人,眼神警惕,一边快速拉了一把小孩,“别瞎喊,走,吃饭去了。” 邻近的几家自然也听到了小孩的叫喊,有些人探头看了一眼,就又默默进了屋,还有些压根就没理会,却没有一个人有上前与交谈的想法。 “这村子怕是有问题。”陌无念道,语气里却没多少担忧。 “……是不大对劲,以前可没这么防着外人。”司恒承认,“总之,先去找这里的村长吧。跟我来。” 路上司恒已经大概介绍过这个村子的情况。因为不与外界打交道,这村子也就没有名字。据村里仅有的记载,几百年前一群流民逃难至此,那时候这里还有一片绿洲,于是那群流民就建立了一个临时落脚点。可周围荒原的恶劣条件让他们难以离开,或者说没有勇气离开,于是就在这里生活下去,经过几百年,就渐渐发展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几百年间,绿洲已经消失,但好在他们开垦的土地还能种植,村中的几口井也水源充足。当初绿洲还在时常有动物来这里,就被人们圈养起来,到了现在,虽然只剩下鸡和鸭能正常作为食物养殖,但毕竟还能吃上肉也算不错了。 不过,村子建立在这样的一片荒原上也是有很大危机存在,一大危险便是砂狼。砂狼本身只能算普通野兽,但常年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下,活下来的砂狼都十分凶猛还具有一定智慧,加上又是群居,可谓荒原上最大的霸主。不过毕竟是狼的变种,也会畏惧火光,平时一般不会进犯村庄,但到了冬天,荒原上的狸鼠死的死冬眠的冬眠,砂狼食物紧缺之下也会攻击村庄寻找食物。 为了保护自己,村子里慢慢有了不同分工。大部分人自然耕田种地养活大家,一部分悟性高的人则修学祖上带来的一部武诀,负责保护整个村庄,他们平时不用干农活,只要好好修炼,一旦有危险他们就要负责保护别人,晚上的站岗也由他们负责,他们在村里备受尊敬,村长也是这里实力最强的。只是可惜,村子里矿石紧缺,难以锻造出利器,现在使用的工具大部分都是石制的,遇到狼群围村,常常有伤亡。但每次狼群来袭,又是给村子送来了肉和狼皮,不仅是冬天的一大食物来源,也能用狼皮缝制一些衣物,狼死伤一部分后食物足够剩余狼群活下去,狼群就会离开,就这样村子和狼也算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周围常见的植物都是灌木杂草,用来做燃料可以,却难以做成木制器具,石制的东西毕竟难以精细灵巧,也给村民带来许多不便。 “石大叔,在吗?”村子不大,在司恒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来到一处院子,与其他院子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谁啊,大白天的什么事?”爽朗豪迈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接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便走了出来,看到眼前陌生的三人,脸色骤变,“你们是什么人!” “石大叔,我是阿恒啊,几年前,我和师父路过你们村子的。”司恒见大汉脸色不好,连忙说。 “阿恒?哪个阿恒?”大汉皱了皱眉想了想,“几年前?哦,想起来了,那时候是有外人来过。哦哦,你跟在洛先生身边的那个娃娃?” “对对,难得村长还记……”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来了?”还没等司恒说完,石村长便毫不客气地打断。 “啊……我们……” “石村长,我们在荒原上走了好几天,就想在这里歇歇,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孟千舞见气氛有些不对。 “哼,歇歇?你们两个又是谁?” “哦,这是我的两位朋友。”司恒接口,“她叫孟千舞,他是陌无念,您放心,他们绝对可靠,不会把这个村子透露出去,也不会打搅你们的生活的。” “是吗。”石村长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村子穷,可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赶紧走赶紧走。” “石大叔,我们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要不您看这样,我们也不是白住,您看这些作为报酬怎么样?”司恒小心翼翼地说,一边偷偷向陌无念使了个眼色。 “……石村长,这些还请收下。”陌无念上前,取下身上的包袱,还不等石村长拒绝,便塞进他的怀里,有意无意间松动了包袱,露出里面的东西。至于包袱,呵,毕竟空间玉牌可是宝贝,总不能随便什么人面前都凭空取物,来的路上便早已准备好了。 石村长本想拒绝,可是瞥见包袱里的东西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盐!居然是盐!若是钱财对他们自然毫无用处,可村子里必不可少却又稀缺的就是这盐了。村子附近没有大的盐矿,只有偶尔能从地下挖到几个盐块,一户人家常常要几天才能补充一次,也常有人因此患病,如今仓库中的盐早已不多,他正发愁要组织人到更远的地方挖盐,又担心安全得不到保证,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呆呆地拎起沉甸甸的包袱,他们村子在长期锻炼下对盐的需求本来就比普通人少了许多,这些盐怕是足够他们过冬了,只要过了冬天,没有砂狼的威胁,再派人出去挖盐,无论对出去的人还是村里人,都安全得多。 “这……这。”石村长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说实话,他的确需要这些盐,但就这样让他们留下…… “石大叔,我们不会留太久的,就三天,可以么?” “三天……”石村长若有所思,“好吧,反正那边有四五间空的屋子,你们住那吧,阿恒是吧,你知道的在哪儿吧,上次你和你师父就是住那边的。三天以后赶紧走,这几天也别到处晃。” “好好。”司恒赶紧答应。几人更不想节外生枝,稍作告别就马上离开了。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石村长脸色有些复杂。 第二十二章 隐情( 一) 村子大约六七十户人家,只有一个村口,在东面,其余四周都用土墙围了起来,不过毕竟只有半人高,稍大些的孩子都能轻易翻过去。南面的围墙外是几亩地。村子中心是两座仓库,放着全村的资源,粮食、肉、蔬菜、盐,还有石料,木柴,作为燃料的某些动物粪便等,按期会发放。村子的技术还不足以制作锁和钥匙,因此仓库是由人轮流看守的。村里一共打了三口水井,仓库边一口防止仓库失火,南面中间一口方便种田灌溉,还有北面一口。除此之外,这个村子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了。 空房都在村子的西北角,人总要生老病死,村子的人数也不可能不变,这些年人口已经算是多的了,村子人最少的时候空下了二十多个院屋。 “那么,就是这里了。”司恒领陌无念和孟千舞来到一排空荡荡的院子前,一摊手,“怎么住?” 陌无念看向孟千舞,人生地不熟的住一起当然最安全,但她毕竟是女孩子,和两个男的同居一屋实在有些…… “额……我还是和……”孟千舞也有些纠结。 “要是那么为难的话还是自己住一间吧,我看石村长也没有什么恶意,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司恒道。 “如何?”陌无念问。 “呼——好,我还是自己住吧,又不是没一个人呆过,小牙也在我身边。”孟千舞笑了笑,看了眼肩上那只叫做小牙的甲虫。小牙也配合的动了动翅膀,小小的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嗯,给,吃的和水,我们还是小心些,别去村里打水了,反正我这里多的是。”陌无念凭空取出了一些干粮和水囊,递给孟千舞,“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就行。” “嗷——大财主啊,就该在山里的时候把你抢了。”司恒佯装不甘的唤道。 “那你早就死了。”孟千舞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是开玩笑,拿过食物和水,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院子。 “陌兄……那我们……” “你是要和我一起?” 司恒听出陌无念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情愿,不由愕愕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习惯一个人而已。”陌无念似乎在思考什么,“算了,一起住这里吧,安全点。” 推开院门——用蓠草随意编成的一块脆弱的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看来好久没人居住了。房子没有门,只有一块草帘遮掩。荒原的秋冬本来就冷,这石屋也不能御寒,走进屋一股寒气冲了上来。墙上挖出了几个洞算是窗,屋子里倒也明亮,空气也不浑浊,只是同样满布灰尘。陈设非常简单,走进门摆着一张石桌,有三个泥墩子算是凳子,相邻两间屋,一间是很小的厨房,一间是卧房,卧房里也异常简单,两张石床,上面铺好了草席,看着还挺厚实,睡起来不会太硬太冷,一个石桌,上面摆着一盏已经没油的油灯。角落里放着一些工具,什么锄头啊,草叉啊,扫把啊,反正也用不上。 “家徒四壁啊。”司恒叹了口气,也不计较床上的灰尘一下子坐了下来——毕竟露宿荒野那么多天身上早就不知脏成什么样子了。他看向正在打量屋子的陌无念,神情开始严肃起来,“陌兄,那个村长有事瞒着我们。” “嗯。”陌无念没有放在心上,“你也说了,他没有恶意,这不就好了?” “可我觉得,这次他怕是有难言之隐,几次三番希望我们早走,就像是……留在这里我们会有大麻烦一样。”司恒细细琢磨了一番,说出了他的感受,“村里人也是一样,这里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 “哦?”陌无念挑了挑眉,“可那又如何?” “听我们说住三天他才勉强同意……可能三天后会发生什么。陌兄,我对这村子有些好感,到时候我们能不能假装离开,看看这村子出了什么事,可以的话便帮他们一把吧。” “要帮你自己帮。”陌无念却不想多事。 “……你有点善心好不好。”司恒看陌无念拒绝的那么干脆,不由有些恼怒。 “世上有麻烦的人那么多,哪里帮的过来。”陌无念不为所动,“给了他们那么些盐,已经是报答他们了,也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司恒沉默了。这一路上他是欠陌无念的,不好要求他什么,想帮这村子也是他的私心,可陌无念不答应,他也没有能力去帮。 另一边,村长家。 石村长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手上的包裹也不知道放哪里好。 “爹,啥事?这是个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问,他年纪不大,但也同他爹那样强壮。刚才几人来时他们正在吃饭,才一会工夫,青年倒是已经吃好了。 石村长摇了摇头没回答他的问题:“阿梁,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些事说。” “哦……”阿梁不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但慑于石村长一贯的权威,还是乖乖地跑了出去,他可不想挨揍。 “啥事搞得这么神秘,连儿子也不让知道了啊。”饭桌旁一位中年妇女起身,奇怪地问。 “你看……”石村长叹了口气,把包袱放在桌上。 “这,这是!” “是啊,那几个外村人送来的,希望借住几天。”石村长苦笑着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妇女愕然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这,这不能啊。留下他们,万一碰上了那混蛋,可不得把他们扣下?再说这几位一出手就是这么些……身上家当也不少了,哪里会放过!还有那女孩,我从窗口瞥见,长得那么水灵,就怕……” “他出去,还有五天才回来,该是遇不到吧。”石村长忧心忡忡,“又不敢透露了期爷的事,他的手段……” “唉,对了,那男孩,是前几年跟在洛先生身边的那个吧?洛先生对咱们村可是有恩的……” “……” “要我说哎,你还是提醒他们早些走吧。这歇个一两日也够了,明个,就叫他们离开!”妇女担忧地说。 “可毕竟是收了他们的东西,用不得莫名其妙赶人家走哇,这盐,咱们村子可需要嘞。”石村长原本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时候也为难起来。 “得,这事儿啊,到底是你做主。好好想想吧。我们可不能为了自己牵连上那几个孩子了。”妇人最后劝了一句。 再说孟千舞,如此简陋的房子,再加上积灰,让她连连皱眉。轻舞双手,孟千舞直接用上了幽竹诀。幽竹之气可以灵活地控制水珠水流清理伤口,这下却被用来打扫房间。不过也是凭了这一手,孟千舞几乎天天会稍稍清洁一下自己的身体和衣物,连续风尘仆仆几日,身上却还算干净。 “呼——算是可以住人了。”小心收拾了一番,孟千舞把自己的包裹丢到了床上,人也倒在床上。她就这样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紧绷的神经突然能够放松时,却一下子迷茫起来,莫名的觉得孤单,也不知道前方的路上还会遇到什么。 爹…… 还有同门的兄弟姐妹…… 为什么……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呢…… “千舞?”忽然,门外传来陌无念的声音。 “啊,什么事,进来吧。”被声音打断了思绪,孟千舞立刻收回心神爬起身来,好歹,现在有两个伙伴在一起,出了事也有人帮忙,有人能商量,安心了许多。 “千舞,我想帮帮这个村子。”先进来的却是司恒,他开门见山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所以,只有你答应了,陌兄才可能帮忙,拜托了!”刚才被冷冷拒绝后司恒突然想到了孟千舞,现在孟千舞可是陌无念的“雇主”,若是孟千舞愿意管这事,陌无念还真不好撒手,于是……。 “啊……?”孟千舞自小学医,医者仁心,听说村子可能有难,当然想帮一把,可是陌无念摆明了一副不想多事的态度,弄得她也不好意思说,只好为难又期待地看向陌无念。 “……”陌无念没答话。 “无念哥,就帮帮他们吧。”纠结了一会儿,孟千舞还是开口。 “对啊对啊,你看连千舞都这么说了!”司恒一下子精神起来。 “……”陌无念瞪了一眼一脸得逞表情的司恒,转向孟千舞,“这可能惹来很多麻烦,你确定要多管这闲事?” “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多管闲事,可是我们有这个能力的话,能帮就帮一把啊。以前爹爹也经常说的,学了医就是用来救人的,别计较回报。有这样的能力就要担这样的责任嘛。再说,如果不是从前我们广结善缘,现在我也早就死在追杀的路上了。”孟千舞发自内心说出了一番话。 “……好。”陌无念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吐出一个好。 “谢谢。”孟千舞感谢地笑了笑。 “多谢!”司恒收起嬉笑的表情,认真地朝孟千舞和陌无念道。 第二十三章 隐情(二) 陌无念实力最强,隐隐是几人中最终做决定的人物,既然他也已经肯首了,事情便定了下来。几人商量好,若是村子的确有难便帮上一把后,司恒和陌无念就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现在是下午,终于不用忙着赶路,时间一下子空余出来。司恒昨夜没怎么睡,但是吃了孟千舞的药,一时倒也不困。而陌无念无疑不是个合适的聊天对象,司恒无所事事之下便要去村里看看,顺便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至于石村长说的什么不要到处乱晃,自然被抛到脑后。陌无念乐得一个人,也不拦他,反正他们注定是要在这里惹出些麻烦了,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惜本来是想在此好好休息一番的,又要折腾了。 “呼——”见司恒离去,陌无念竟松了口气。这几日的相处他当然知道司恒并非恶人,可是心中总是像有块石头铬着,无法对别人完全信任,那是来自从前幼年的阴影。以前在皇宫睡觉时就不敢睡死,稍有动静就会醒来,何况这些日子和两个萍水相逢的人离那么近,所以一路上他这才主动要求守夜……理智上,他也知道他可以相信这两人,但是身边有人就无法好好休息,无法踏踏实实修炼,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四下无人,陌无念坐到床上,虚眯着眼,静下心来,修炼起魔诀。很多时候,修炼也能代替休息,每次练完都是神清气爽,比睡觉的效果可好的多。上次借孟千舞秘术的福,魔诀总算是隐约触摸到了第三层,不过魔诀主要是心法,若是没有领悟功力即使超过第二层也不能突破,功力也就无法自如运用。不过现在,修炼魔诀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倒是真的。 身体周围流动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慢慢散布在整个屋子里,形成奇异的气场,但在陌无念刻意控制下,气息没有泄露到屋子外。慢慢的,地上的灰尘浮到了空中,看似无序地飘动着,但远看却有说不出的和谐。灰尘浮动在陌无念一尺以外,不会被吸进体内,而慢慢被吸引到陌无念身边的气流,却或多或少含着天地灵力。 天地灵力是修炼各种诀的关键,无论是武诀还是别的什么神奇的诀术,都离不开天地灵力。一般修炼只能提取身边的天地灵力,再由天地间自主的流动补充过来再继续修炼,而魔诀的霸道之处便是能将附近的天地灵力集聚,一刻不停地吸取。 当然,有关天地灵力这些事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不过所有修炼过的人多少都有些感受,比如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炼效果好,而在闷在家里效果则差了许多。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时间也将近傍晚,陌无念隐约感觉到了正走近的司恒,这才收功。灰尘悠悠地落回地上,一切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由于魔诀的吸附,屋子里的天地灵力多了不少,而一般人的感觉就会是空气清新不少。 “陌兄……咦?这里怎么?唔……好像哪里变了什么?”司恒走进屋子,刚想说什么,却奇怪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觉得哪里有些变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出去了一下午,发现了什么?”陌无念懒得解释,直接问。 “嗯……哦!我知道哪里不对了!”司恒还在困惑,一时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天地灵力!天哪,这里灵力怎么那么丰厚!不是吧……你干的?什么宝贝!” 陌无念依旧不想费口舌,冷冷地回答:“你问的太多了。” “额?陌兄?”司恒古怪地看了一眼陌无念,觉得陌无念也有哪里不对,看到他的眼神心中猛然一惊,发觉他眼里隐约又多了一层霜寒,就和当初刚刚在山中相识时差不多,可是经过那么多天,几人关系近了以后,不是已经…… “喔抱歉……修炼的后遗症。”陌无念察觉到自己态度似乎有些恶劣,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 “……什么奇怪的武诀,真可怕。”司恒暗自腹诽,也不深究,心里琢磨着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这时,他也总算想起来最开始想说些什么了:“啊,对了,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哦,等等,我叫千舞来,一起商量下呗。” …… “我刚才到处逛了逛,这个村子很奇怪啊。上回我和师父来村里人待我们都很和蔼,虽然是师父帮了他们一些忙的缘故,不过几天相处下来,他们人都不错的。这次我特意找上以前结识的几个朋友想打听打听情况,结果居然没人告诉我什么,他们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畏惧什么。嗯……还有和我们猜测差不多,有个人倒是偷偷劝我离开,至于为什么,他也不肯说了。” “我看了下大家的院子,村子里好像在种一种马草,这种草四季都能活,一月一收,只有喂马一个用处,这就奇怪了,明明附近不可能有马,村民也没这养马的心思啊!” “还有,北边那口井旁边,居然修起了房子,虽然才成形,可看那架势绝对是村里的豪宅!居然还用木头,这里能用的木头本来就少,怎么可能用来建房子呢!” “哦,对了。这个时节,照理来说农活忙完了,收成的庄稼也该处理好了,大伙儿应该是最清闲的时候啊,我记得这里有个叫投石的玩意儿可好玩了,额……不是,我是说,居然没人聚在一起玩,而且家家都一副忙里忙外的样子,就叫人看不懂了。” “我还瞄到不少人都在练武,本来也没什么不对,为了防止冬天的砂狼嘛,可是一个个练的时候都像怕被人撞见,看到我就停了,竟还没人赶我,倒是自己就走了。有几个倒是骂骂咧咧,说些我也听不懂的话。” 陌无念和孟千舞听完司恒叽叽咕咕的一通叙述后,都沉思起来。 “哎,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我们迟早会知道这里发生什么的呀。有这么心急吗?”孟千舞想了一会儿,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是先有个底比较安心啊。要是早点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布置布置设个圈套啥的。陌兄,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里应该是被什么厉害的角色占了,只不过这几天正好不在。可能是马贼,也可能是什么国家的乱军。也不对,这附近似乎也没什么国家,整片荒原都是在陌国境内的啊。” “这个村子常年和自然环境、和狼斗争,民风淳朴但也彪悍,要让他们忌惮到一个字也不敢透露……”司恒更加担忧。 “我们现在猜也没用。不过要是真是那样,那些人既然还留着这村子,又叫村里人做事,那就是用的到他们,不会对他们怎样。要我看,就算听命于人,要是能改善生活条件,也不是坏事。”陌无念说。 “好啦,还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呢,全是猜测而已,无聊。我回去了,哦对了,下午的时候收集了些药草,加上无念哥上次你给的那些材料,我配了几副方子给你们,明早大约能成药,我给你们送来吧,别吃早饭啊,药得先吃,知道你们没病,调理调理也是好的嘛。”孟千舞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提醒了一句,就回去了。 这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月亮还未升起,天空上有点点星光,夜色下的村庄十分安宁。村庄的四周土墙上,插上了火把,负责守卫村子的人正靠在墙边注视着荒芜的远方。秋末时节还苦苦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小虫在草根地底发出微弱的鸣叫。 “算了,天也黑了,我就先睡了,都那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讨论无果,司恒只好抛开村子的事,也许是药效过了,困意涌了上来,打了招呼,便去睡了。到了晚上,外面更加寒冷,风更是大了起来,屋子的窗倒是巧妙,正好没有风吹进来,屋子也暖和一些了。床上虽然还是有些冷,但比起露宿荒野,这里还是好多了。 其实陌无念身上倒是带了帐篷,还是军队里用的军用帐篷,可笑就可笑在,三个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丞相之徒,一个自小学医,竟是没有人会搭……想着既然七手八脚弄起来太麻烦,加上那么大一帐篷杵在那又太惹眼,干脆就不用了吧,于是就这样过了好些日子…… 第二十四章 隐情(三) 清晨,太阳正刚刚升起在地平线上,天空微微泛白,另一头还能看得见浅白色的月,空中也还闪烁着星光。虽已有微薄的阳光照进村庄,早晨的空气却比夜晚更冷一些,也更清新些。 这已经是三人到村庄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倒是太平无事,而三个住在这儿又不是隐形人,村子就那么大,村民们很快就都认识了他们,态度也好了不少。只是隐隐之中依旧不想与他们接近,只有几个热心人暗示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陌无念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然破天荒地主动送给村民一些日用品,不过比起这个更诡异的是,大多数人在感谢之后竟婉拒了,只有几个接受了一些食物,而那些明显更有用处的武器之类,那些村民一边流露出渴望的眼神一边又拒绝了。孟千舞则干起老本行,替村民看病,帮了不少人,这他们倒是没怎么拒绝,孟千舞也一下子赢得了村民的好感。 “我们今天就该走了吧?”孟千舞一早收拾完东西——她的屋子可是乱七八糟堆了不少药和药材,就找上了陌无念和司恒。这三天她算是最忙的,但是却忙得心满意足,似乎这样的生活让她回到了从前,也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陌无念总是几个人里起的最早的,好在日出灵气大增时修炼,托他的福司恒也不得不早早起来——陌无念练的可不仅仅是心法,还有各种身法,拳法,剑法,刀法,每天院子里虽不至于乒呤乓啷破坏的一干二净,但动静也不小……对此,司恒只是表示:他丫也不嫌累的慌! 看到孟千舞进来,早已收拾好了的陌无念和司恒点点头。 陌无念道:“我们该去哪里?这附近也没什么可以容身的地方。”毕竟想知道村子发生了什么,可不能走远了。 “……这倒是个麻烦,要不然我们假装走出去,今天夜里就回来?陌兄的本事,躲开那些守夜的村民不难吧?”司恒提议。 “……”陌无念刚想说什么,忽然却听见门外有些喧哗,还来不及细想,一个人便冲了进来。 “不好了!你们,你们快点躲起来!就在这屋子里,千万别出去!千万别出声!”那人一进来就急吼吼地吩咐了几句,接着就要出去。 “石梁?这是出什么事了?”司恒认得这是石村长的儿子石梁,不由惊讶地问。 “哎哎,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你们躲好了就行。我还得出去迎接……啊呸,没什么,我走了,躲好啊!”撂下一句话,石梁又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这下好了,不用出去,麻烦自己上门了。”陌无念难得微微一笑。 “是呀,我先躲好喽,阿恒哥,无念哥,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孟千舞也笑了。 司恒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不怎么会隐藏自己,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反正陌兄你告诉我们也一样。” “嗯,那你们小心。”陌无念也不多话,悄悄朝人群那边移去。凭他的本事,要不被这群几乎没有修炼过武诀的村民发现自然轻而易举。 …… 村门口,一队人马打破了村庄的平静。 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裘皮衣,腰间挎着一把刀,相貌粗狂,神情狂傲,眉宇间弥漫着莫名的暴虐,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倒是十分威武。在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小的身子在马背上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努力地控制着缰绳,一副怯怯的神情。 在他们后面大约有二十多人马,骑着马,身上衣着各异,有的还穿着轻甲,有的穿的皮衣,还有几个坦胸裸露,像是不惧寒冷。 “望爷,您怎么提前回来了,路上辛苦,快请进。”石村长心里的确憋屈,他在这里也是堂堂的一条汉子,此时却得在这些家伙面前卑躬屈膝,着实不是滋味,还万万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了。 “嗯。”裘望随意应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小孩,看着已经聚集到村口的人群,大声说,“你们这群蛮子,都给老子听好了,他是老子的儿子,要是谁惹到他,那就是惹到老子了,后果嘛你们知道的。听到没有!?” “是,是,望爷,我们绝对会好好待少爷的。”石村长诚惶诚恐地道。而那个小孩看到这样的架势,却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哼,走,还不快点给我们安排住处。”裘望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连夜赶到村子,他也有些累了,手下的人肯定也都疲惫不堪。最主要的,他的儿子可得好好休息了。 “好,好,望爷这边请。”石村长连忙带路,心里盘算着要是他们休息,应该可以让那三个孩子趁机走了吧。 “哦对了,差点忘了,前些日子叫你们酿的酒都备好了吧?晚上我要犒劳犒劳手下。啊哈哈,有酒怎么能没美人呢,到晚上,把村里年轻姑娘都叫来吧。”裘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望爷,这……”石村长愣住了。 “怎么?不乐意?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啊?”裘望语气一下子不善起来。 “这……” “要是晚上看不到人,那就拿你儿子开刀。”裘望看石村长一而再再而三冒犯,动了怒。恰好这时也到了住处,裘望头也不回就走了进去,丢下傻眼的石村长。 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是极为愤怒,可大多数只是敢怒不敢言,年轻姑娘们自知无力反抗,只能为自己的命运悲哀,几个热血的年轻人似乎想着要反抗但苦于根本无力反抗,没有人发现陌无念正躲在一间石屋后,偷偷注视着这一切。 …… “太过分了,他把这里的人当成什么了?”孟千舞第一个义愤填膺。 陌无念默然,要是奴役他人的话,那么身为皇子的身份受万人敬畏的他怕是最没资格说什么的。虽然印象中他从没有对身边的侍卫、婢女做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连惩罚也不曾有,但是身份的差异早就造就了许多不同。就好比,皇城一战,多少人为了能送他离开而送命呢……他们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呢? 孟千舞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依旧很愤慨地说:“那个什么望爷就是凭武力威逼村民的吧,混蛋,强迫女孩子,这种人该死。” 司恒毕竟修炼索心诀,对情绪敏感的多,虽然看起来陌无念依旧面无表情,但司恒却察觉到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司恒也不是普通人,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不由有些可笑。 “陌兄,听上去那家伙挺厉害,你有把握打败他吗?”司恒不知道怎么安慰陌无念,或者说陌无念压根儿也不需要安慰,便问。 “他不是问题,不过跟着他的有二十多人,一起上我不是对手。”陌无念回答。 “……找个机会下点药?”孟千舞提议。 “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他们到底什么来历。”司恒多想了一层,“我担心他们不止这么点人,要是我们处理掉这批下次又来人,而我们已经走了,村民会更惨的。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我必须赶到圣门,从这里过去圣门要七八天,耽搁不起啊。” “说的也是……哎?是你第一个要帮他们的,现在又是你不能被耽搁啊?”孟千舞刚皱眉思考对策,突然回过神。 “哎哎,别提这个了,我也不想啊。想想怎么办吧。要不再去找村长一次?问问他的意思?我看那家伙要女孩陪酒,一下子犯了众怒啊,虽然好像还是不敢反抗,但有些人是不是想在晚上之前逃走啊?”司恒道。 “要是想逃那动静可得大了,怎么也得一起逃走吧?不然留下的人更惨。”孟千舞有些担心,“人走怎么也快不过马跑的呀。再说了,那些混蛋也不是傻瓜吧,怎么走得了?” “先去问问村长的意思吧,就算他们能逃离这里,也难说将来日子会不会好。”陌无念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是就这样妥协了,我们不帮也罢。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说着便要出门。 “额?村长?”才出门,便看见村长也正走来,明明是本身是个壮汉,此时眉头紧皱,像是老了十几岁。 “哦,小兄弟啊,村子里出了些事,你们,赶快趁这个当口走吧。”石村长看到陌无念说,语气里竟满是苦涩。 “村长?”听到动静,司恒和孟千舞也出了屋子,看到委顿了许多的村长,惊讶道。 “快点走吧,不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石村长没心情多说什么,他还要和村人商量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村长!我们,我们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可以帮你们啊!”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孟千舞突然喊道。 “嗯?”石村长猛地回过头,眼里闪过一丝冀望和精光。 第二十五章 交锋 “……所以就是这样了,我们早觉得这里不对劲,刚才陌兄就跟出去看了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司恒也就不再隐瞒什么,干脆把话说开了。 “小看你们了。”石村长脸色竟有些阴晴不定,“也是,想你们能跨过大半个荒原到这里,也要有些本事的。是我先入为主,觉得你们那么年轻不会是他们对手……” “别说这些了,那群家伙,是什么人?”陌无念直接问。 “带头的那家伙叫裘望,至于什么来历,我哪知道。一个多月前,这家伙突然带人闯了进来,就要我们听他的。那哪成啊,我们当然就反抗啊。那时候,他身边还没那么些人,只带了五六个,就把我们全都打趴下了。”石村长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按他的意思办事了。村子里几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不服气,结果……唉!”石村长没再说下去,显然后果悲惨,令他不忍说下去。 “石村长,你知道我是医师,我可以给他们下药,但我们担心会不会他还有别的什么人,要是我们走了,你们会更危险。”孟千舞说。 石村长愣了愣,多看了一眼孟千舞:“小姑娘,这不成。我们也不是没想过下毒,不过那混蛋警惕得很,吃饭喝水都还叫村里人试呐。” “谁说下毒一定要下饭菜里啦?”孟千舞笑了,“要是您点头,我立马就能让他们中毒,保证不会害到一个村民。” 石村长暗自咋舌,不过眼神里的兴奋却隐藏不住:“那可太好了,不然这样,大家伙还正等着我商量晚上的事怎么办,你们也一起去,和大家讨论讨论?” “好。” …… “哇,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孟千舞惊讶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后面,翻开一堆不起眼的草垛,竟有个小小的地道,在地下蜿蜒的通道里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一个圆形大厅。大厅四周一共有三个通道,想来是村庄里三个不同的入口。大厅里只插着几个火把,因而格外昏暗。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此,七嘴八舌或是在担心或是在咒骂。看到村长走了进来,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很快就一片寂静,看得出石村长在村人心中还是很有威信的。不过看到三个外村人也跟着进来了,很多人眼里都流露出疑惑的光芒。 “爹,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石梁第一个跑上前。 “先坐下。等会儿说。”石村长叫儿子回去坐好,同时示意大家都坐下。没办法,毕竟这里没什么高台之类的东西,大家不坐下来他没法讲。 待大家都坐下,石村长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就这样,大家看看怎么办吧。还有,他们解决了这事就要走了,万一那杀千刀的还有别的什么朋友,我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人群里没人说话,一时竟鸦雀无声。几个人打量着三个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我老木心直口快就直说了,你们真有把握干掉那群杂种?”沉默了一会儿,有个人站起来说,眼神很不信任。而不少没说话的人都流露出赞同的神情。 “这你们就放心好了,额,是吧?”司恒立马保证,然后不确定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人。 “嗯!”陌无念没有答话,孟千舞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他们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姑娘,有没有……吃了立刻死的药?那混蛋太狡猾,只要不死,我怕……” “直接毙命?”孟千舞张了张嘴,毒她是有的,裘望她也巴不得他死了痛快,可是要直接下手杀人,她一时却又做不到。 “算了。”那人犹豫了一下,坐下了,语气里有些失望。 “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别处有没有人,留在这里也危险呐,如果我们要离开这里,几位能帮我们吗?”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石村长一滞,看向三人。 “实在抱歉,我们没有办法带走那么多人,而且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已经打起仗来了,怕是很难找到安身的地方了。”司恒为难地说。 “什么?打仗了?”“哎,本来听说外面挺和平啊,去年还有个人劝我们离开这儿哩。”“难不成,那混蛋就是因为打仗了才到我们这里来的?”果然,村民都还不知道打仗的消息。 “既然这样,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没外援的吧?你看,那混球连儿子都带来了,估计是把能拉的都拉来了。”有人不确定地说。 “村长,按原来的意思,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姓裘的混蛋得逞。不是逃就是反,现在他们说能帮我们,那就反啊,憋了那么多天,老子也受够了!”又一个人站了起来,“管他以后怎样呢!” 石村长也没表态,继续问:“还有谁有要说吗?” “村长,我们都是这个意思!村子都几百年了,祖祖辈辈都在这儿,怎么能说走就走?大不了就是个死,拼了!”又一个人道。 “对,拼了!”“出卖女孩子活下来了也不好受!”“就是就是!”一时间大伙纷纷应道。 看到大家纷纷响应,石村长终于下定了决心,心中被压抑已久的豪情终于被激发出来:“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们就干!” “好!”“杀!” “哟!这么热闹?石村长,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意思?”就在大家志气满满时,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噩梦般压过了大家的声音,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石村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想见了鬼一样。 “这村子都是我的,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裘望一步步走过来。 “小勤?你!”突然,石村长瞄见了裘望走来的通道边立着一个人,虽然昏暗,但依稀辨出了是什么人。 “对不起!”那个被叫做小勤的看到被发现,一下跪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我对不起大家,可我家里……你们知道小可才两岁,我不能……” 所以你就出卖我们?石村长很想大骂,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坐在地上的村民则用愤恨的眼光盯着他。 裘望绕有兴致地看着,轻笑一声后,眼神扫过地上的人群,“哈哈,世上还是有聪明人的嘛。那么,你们是想要和我作对?”语气已经阴沉起来。 “我……我们……” “老子受够了!姓裘的,你他妈还真是个混球,我们都答应帮你做事了,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你他妈还想做什么?得寸进尺了?”那个自称老木的似乎受不了这种气氛,猛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刚才是你骂我杂种喽?”裘望皮笑肉不笑地问。 “就是本大爷,怎么,来啊,杀了我啊?老子还……” “!!小心!”还不等他说完,一直待在石村长身边默不作声的陌无念突然喝道,硬生生掐断了他的话,众人只看到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冲向老木,两道白光猛然亮起。 铛铛铛铛,连着四声金属碰撞声,在这封闭的环境里荡漾着回声。声音慢慢消去,众人这才看清场中局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老木依旧呆滞地站在那里,刚刚死亡的气息就这样向他笼罩而来,那把雪亮的刀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这会儿还没回神。脸上有一道血痕,是刚才刀气划破了皮肤。 陌无念站在他身前,手中架着剑,刃上的寒光直逼人心。裘望离陌无念大约一丈的距离,双手握着刀,凝重地看着陌无念。本来坐在那一块的人们都偷偷往旁边挪开。 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裘望冲向老木,右手抽出刀,便斜着向老木脖子砍去,陌无念几乎同时赶了过去,拔剑震开了这一刀。裘望一刀被阻,借着打在剑上反弹的力稍一收势又从上往下一劈,这时陌无念已经挡在两人中间,反手一剑架住刀,然后变守为攻,迅速刺出两剑。而裘望也着实有点本事,横过刀挡住了这两剑,但也被震开,后退了几步。 “果然有点本事,难怪敢来管闲事。”裘望眼神不善,紧紧握了握刀,却似乎有些兴奋。 “你比我想象的强一点,但还不是我的对手。”陌无念冷声道。 “是吗?哈哈哈哈。”裘望不屑地笑了,“我刚才还没用出武诀的招式呢,看你身手不错,要不跟我干怎么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哦,还有我修炼的狮虎诀,我也可以教给你啊?”此话一出,村民们都是脸色微变,他们看两人交手,就知道陌无念是唯一的希望了,他要是倒向那一边,他们便真的完了,而武诀的诱惑力他们可是明白的。 “狮虎诀?我还看不上!”陌无念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可其他任何武诀在他的魔诀面前,那可什么都不是了。冷哼一声,陌无念运转起魔诀,整个人的气势也开始慢慢改变。 “嗯?”裘望脸色一变,感受到陌无念身上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息,眼神终于认真起来,也运转起狮虎诀,“好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大爷陪你玩玩!”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招? 见两人的架势,所有人都非常清楚,这种时候,离他们越远越好。厅中央两人对峙着,而周围的人很自然地退到了一边,靠着墙站着,石村长,司恒和孟千舞站的稍前些,关注着局面,所有人都神色紧张。 “放心吧,无念哥很厉害的。”孟千舞低声安慰村民道,眼神却飘忽不定,手指微微摆动着,那只叫小牙的甲虫就趴在手背上,一副要攻击人的样子。 司恒虽然不善武,可总算是被师父逼着练过几年,也有点本事,否则也不敢一个人就从菱国去闯圣门。他的眼神也同样奇怪,右手偷偷摸住了腰间的短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待会找准时机上去帮陌无念一把。 一扭头,他便看到了孟千舞的小动作,不由会心一笑。孟千舞迎着司恒的眼神点点头,也是俏然一笑。整个厅中,自己这儿有那么多人,而裘望只有一个,加上陌无念至少牵制他不成问题,到时候万一陌无念不敌,那可就别怪大家以多欺少了。 裘望似乎没想到这一茬,他根本没把那群村民放在眼里,这么多人,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只有陌无念一个。 “小子,刀剑无眼,我可不要一个死人当手下。你想好了要帮这群废物出头?”裘望故作威猛地问,虽然他也自信不会输给一个小毛孩,可是能够不打总归最好,陌无念的气势让他有些摸不着底。 “废话真多。”陌无念眼里隐约透露着杀意。若是他不死,最后村里的人肯定会死的很难看,倒不如现在就杀了,真是麻烦啊。 “哼!”裘望不再说了,力已蓄满,既然这小子不听,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吼!”突然间,裘望大吼一声,地上的灰土都随着这一声以他为中心成圆形卷起,而一旁的村民被震得心中发颤脚都软了,不少人眼前一阵恍惚。紧接着,裘望左脚狠狠地在地上一跺,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的刀飞快地劈向陌无念,而此时,吼声的回音还未消散。 狮吼接虎跃,这是他惯用的两招,也是十分有效的两招。狮吼可以摄人心魄,而虎跃则在空中借势猛劈,威力比不使用狮虎诀前强了两三倍。 雕虫小技。陌无念心里冷笑,魔诀运行之下,即使首当其冲,狮吼也根本没有一点作用。魔诀本身没有多少技法绝招,修炼魔诀加强的是身体素质,而魔诀运转时,眼里,耳力,反应速度,力量等等都成倍提高,即使没有练过高明的剑术,修过专门的剑诀,也足以应对。 一刀劈下,陌无念刚好躲过,身体灵巧地一滑,便到了裘望背后,毫不犹豫一剑刺去。裘望反应也不慢,一刀落空便感觉到背后冷风阵阵寒意刺骨,来不及转身抵挡,干脆借落地时一蹬脚向前窜去,过程中才反过身子,丝毫没有停顿地连连后退。 陌无念一剑前刺,知道没那么容易刺中,毫不停歇地连着两次回身横削,翻手又是一劈,此时身体正向前倾,脚尖正好一点地,又一次快速冲向裘望。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停顿,土地被无意间外露的剑气破开,足有半尺之深。 这一套剑法很普通,也是陌无念平时常常练习的,不算什么武诀,只是单纯的剑法,借魔诀之威才能有这样威力,若是常人来使,力量不足之下连都连不起来,定会直接摔个四脚朝天。 裘望被连连逼退,心中恼怒,见陌无念又一次攻来,不再躲避。脚一震地,煞住后退的身形,迎着陌无念冲去。虎爪!裘望再次使用狮虎诀中的招式,空中连连舞刀,刀气凝而不散,其中似有虎形,随着刀猛的向陌无念扑去。 铛! 刀正撞在剑上,而那存于刀气中的猛虎借着兵器相接冲向了陌无念。陌无念一惊,以剑抵着刀借力,腾空向后一翻,剑快速舞出几道剑气,精准而巧妙地冲散虎形,稳稳地落到地上。 狂狮!裘望也没指望那一招能伤到对方,几个回合下来他也知道对手的厉害,这回怕是啃到硬骨头了。趁对手暂退,立刻追击,不给陌无念反攻的机会。狂狮一招便在狂,快速舞刀,刀光闪烁密密麻麻,立刻形成球面,把裘望护在中间,一面向陌无念逼去。 陌无念也不再后退,剑微微一抖,浑身的力量似乎开始集聚。“哈!”陌无念低喝一声,一剑砍出,却没有直接砍在刀光组成的球面上,而是顿在半空中。但剑气却像洪水一般冲向了裘望。快速舞刀形成的保护面在接触到剑气的时候就乱了,剑气源源不断,几个呼吸间,刀阵被破。而剑气依旧没有断,狠狠撞向了裘望。 裘望没料到狂狮轻易被破,情急之下又一次使出虎跃,翻身腾空躲开了剑气。剑气直接冲在地上,轰的一声,扬起一阵尘土。待尘土散去,地上俨然多了个大坑。 好厉害!裘望心中暗呼,借虎跃已和陌无念拉开距离,缓了口气。陌无念刚才一击也消耗不少体力内力,同样也在趁机恢复。 “再来!”见陌无念没有攻击,裘望调整了一下状态,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狮虎诀还有一招威力极大,但还不是他能掌握的,不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落败啊。 “哈!”裘望又一次跃到空中,似是虎跃,但在空中连着翻了两次身后竟重重落回原地,双脚蹬地,竟直接凌空冲向陌无念,身体不停翻转,随着他的翻转,刀上的刀气越来越凝聚。扑食!刀气牢牢锁定住陌无念,只有陌无念一人能感觉到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陌无念知道被锁定,也不尝试逃避,身体灵巧地一转,剑光扬起,直愣愣地指向刀身。就在兵刃相接之际,裘望眼中已有了喜色,陌无念却突然剑锋一偏,从旁点向刀尖。 不好!裘望脸色一变,他还未能完美控制住这一招扑食,陌无念这一剑竟直接将刀气引向了另一边,他无法收势也无法再做攻击,只好顺着惯性把这一刀砍在墙上。轰!不仅墙被轰进去四五丈,头顶上的土也纷纷落下——可别忘了,他们还是在地下! “招用完了?该我了。”陌无念冷笑道,话音落下时人已腾起在半空中,出现在裘望的身边,一剑刺去。 什么?裘望心里震惊,他根本没发现陌无念什么时候动的身,刚刚轰出去一刀正是力竭之时,无法调动狮虎诀的力量,仓促之中只能赶紧顺手用刀一挡。可这无力的一挡怎么抵得过魔诀之下刻意的一击呢? “唔呃……”巨大的力量冲在裘望身上,手中的刀飞了出去,插在地上,身体狠狠撞在地上,裘望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喘了几口气后,他一手捂着胸口慢慢站了起来,一手抹去嘴边的血。 这时,陌无念已稳稳落地,用剑隔空指着裘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刚才最后那剑,他还是手下留了情,否则以他的速度,裘望怕是还没回过神就被刺穿了心脏。只是他持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虽然巧妙地引开了那招扑食,但毕竟威力强大,点在刀上的那一瞬间竟已伤到了手臂,之后强行出招,更是雪上加霜,好在似乎没人看出来。 场中一片寂静。 “这是……赢了?”终于,一个村民小声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好像……是?”另一个村民不确定地回答。 “天呐,这孩子太厉害了吧?”又一个村民感叹道,声音大了不少。慢慢,大家都走出恐惧,七嘴八舌地感叹起来。 “呼——”孟千舞松了口气,眼里也满是喜悦和兴奋。小牙不知什么时候懒洋洋地趴在了她的肩膀上。司恒握着剑的手也早就松开了——两人一交手,他就发现自己连看都看不清,更别提找机会帮忙了。 “咳,厉害,还是小看你了。”裘望自知不敌,只是冷冷地看着陌无念,“很好,很好。”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陌无念淡然道。 “要杀我?”裘望竟一点没有恐惧之色,反而戏谑地看着陌无念。 陌无念皱了皱眉,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不死的话很危险不是吗。不过在那之前,我有问题想问你。” “哦?” “狮虎诀,呵,最后那招总算让我想起来了。”陌无念道,“你和叶子秋什么关系?” “嗯?”裘望脸色大变,看向陌无念的眼神更加冰冷了,“你是什么人?” “现在好像是我问你。”陌无念道。 “想知道啊,怎么不下去找他?” “也对,反正叶将军已经不在了,问这些也没意义了。”陌无念自言自语了一句,看他不愿告诉自己,也不以为然,拿着剑向裘望走去,杀意了然。 “呵,啊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比我强你就赢了吗?就能杀得了我、帮的了这群废物?”裘望却突然诡异地大笑起来,“我还有最后一招没用呢,你看这招如何?” 第二十七章 峰回路转 随着他话音落下,各个通道里,那二十几个手下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拿着一把刀,架在一个村民脖子上,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了。那些村民看上去十分惊恐,一个个又似乎很是虚弱。其中有三四个还是孩子,此时已经哭不出声来。 “阿桦!”“玉儿!”“小萝!”人群里开始骚动,刚刚喜悦的神情一下子都被焦急代替。 “再厉害,你能全把他们救下?”裘望戏谑地看着陌无念,接着看向村民,“啊哈哈哈,你们不是想反吗?来啊?”这一眼望去,刚刚才鼓起勇气正视裘望的人们都偷偷低下了头。 “……”陌无念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来人,神色凝重。二十几个人,一进大厅就分散开向裘望靠近,此刻隐隐将他包围在了中间。别说救人了,光是他们一起围攻,他可能就自身难保了,毕竟,他的手已经受了伤。 裘望舒了口气,有了倚仗,底气也足了,更加轻蔑地笑起来:“哈哈,你们以为我会没有准备一个人就下来?不仅废物,还蠢得可以啊?” “!”司恒心里一紧,看陌无念神色就知道这下他怕是应付不了。现在丢下村民逃走大概还有机会,要是再想救人,只怕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先别慌。”孟千舞突然拉了司恒一把,眨了眨眼,小声道。 司恒疑惑地顺着孟千舞的眼神看去,昏暗之中,一只不起眼的小甲虫正向那些人飞去。漂亮!司恒心里一喜,脸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 “哼哼。”裘望已在刚才默默远离陌无念,生怕他暴起抓他当人质,这时候距离差不多已经安全了,才看向陌无念,“小子,刚才下手够狠的啊?看你本事不小,我不指望、更不放心你做我手下,所以嘛,就当不打不相识如何?你走你的,我过我的,你也没必要为了这群废物拼上性命不是?” “你肯让我走?”陌无念倒是奇怪起来,二十多个人将他包围,一个个都是好手,就算他全盛时期也难以对抗。刚才他重伤了裘望,也狠狠落了他的面子,以他霸道的性格,竟会让步放自己离开? “不错,怎么样?要是村里有什么人是你朋友,你也可以一并带走。”裘望道,他知道这些手下的厉害,陌无念肯定不是对手,可是这小子那么厉害,鱼死网破下估计自己人会有伤亡,这可不是他想看见的,还不如退让一步,等这小子走了以后,这村子里他就是土皇帝,再好好算账。 陌无念的确是不怎么想掺和这事,但既然答应了帮忙,这时候走又算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正微微摇头的司恒和孟千舞,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见陌无念迟迟没有回答,裘望有些不耐烦了:“想好了没有,要走快走,别等大爷我改了主意。” 陌无念这才悠悠道:“听上去不错,可惜,我还不想走。” “嗯?”裘望没料到陌无念竟会拒绝。 “我大概是打不过这么多人的,但拼一下还是能够取了你的命,你想试试吗?”陌无念道。不过,这一下纯属讹他的。 “……”裘望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这种时候陌无念竟反过来威胁他,“威胁我?好啊,我看看,我不在乎这些废物的贱命,但是你好像会在乎啊?”说着,便看向身边最近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嘴角一扬。 “不好!”陌无念大惊,他也没料到一言不合裘望便对人质下手,此时有二十多个人质,他杀上一两个,筹码也不会少。 “啊——”村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一条胳膊被砍了下来,鲜血撒了一地。拿着刀的那个手下面无异色地把村民踹倒在地,任他痛苦地抽搐。 裘望挑衅地看着脸色难看的陌无念道:“下一次,就不是一条胳膊那么简单的了。这些人在我手上,你还拿什么来威胁我?” “……如果我不管这事了,你会放过他们?”陌无念冷冷地反问。 “当然不会。”裘望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执意送死,我也不介意先拿你开刀。趁我还有点耐心,快滚吧。” “……不可能。”陌无念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真的想死了?”裘望恼火起来,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哎,等等呀。”正当裘望打算下令一起围攻陌无念时,孟千舞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嗯?”裘望一愣,火光昏暗,刚才竟没看清这女孩的模样,这时她走了出来,他才惊讶地发现这女孩居然如此美貌。不过,这时可不是动色心的时候,她敢走出来,就不容他小视。 裘望想了想,突然脸色变了,他隐约想起来刚才大概是这女孩说什么下药的:“你?下毒了?” “嗯哼?反应过来了?知道我会下毒居然不第一个对付我,唉,真是蠢得够可以啊。”孟千舞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裘望沉着脸,认真地感受了一下体内气息,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转头问自己手下:“你们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还不等有人回答,孟千舞便打断了,一手指向裘望的手下,神气地说:“哼,听好了,我在他们体内都下了蛊毒。不过,他们自己也应该能感受到吧?就在在你们的心脉旁边有条小小的虫子。现在当然它睡着了,要是我催动的话你们马上就会死。” 几个人感受了一下,知道说的是真的,脸色难看地朝裘望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裘望咬牙切齿。 “刚才啊,你和无念哥说了那么半天话呢。”孟千舞无不炫耀地说,一边伸出手指,一只小甲虫落在上面,“可得谢谢小牙了呢。一个个这么没警惕性啊,小牙把虫卵带你们身上,你们的体温就能让虫子孵化主动钻进你们体内呢。可惜你本事不小,万一发现小牙就惨了,我可不想小牙冒险,不然连你也中蛊了。” “……” “放开他们,不然,我就催动蛊虫。”孟千舞厉声道。 “放开他们?那我们还有活路吗?”裘望不为所动,“现在我们谁都不敢动谁,你要是敢催动蛊虫,他们死前也能把这些人杀了。或者,你要是不在意他们死活的话,我也认栽了。” “我……”孟千舞语塞,她不可能不在乎村民的性命,也如他所说,蛊虫苏醒再吞噬心脉也需要时间,即使很短,也足够他们把人质杀了。 “那你想怎么办?”陌无念问。 “……我们各退一步,我先放一个人,你们给一个人解蛊。一个人一个人来,怎么样?”裘望思索了一会,提议道。 “不行,没有蛊虫威胁,就算你们放了这些村民,我们最终还是打不过你们,不是一样?”陌无念断然道,也不介意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他们对手的事实。 “那你们又想怎样?你想要我们死的话,我们还是反扑一口比较合算啊。”裘望咬咬牙问。虽然他不把村民当一回事,可以糟践他们的生命,但对手下可是相当在乎的,再说了,没有他们帮忙,他打不过陌无念也是死啊。 “……石村长,现在的情况,怎么办?”还待在村长身边的司恒问。现在怎么处理多少是看村人的意思,毕竟人质是村里人,和裘望一伙结仇的也是村里人,他们三个就是个打手。 “村长,你可不能不管阿桦啊!”还不等村长答话,一个村民已经紧张地说。“是啊,还有小萝!她才多大!”另一个连连附和。 “当然不能不管!”村长点点头,“不过也不能放了这群混蛋!豆子他们的仇不能不报啊!” “……”司恒苦笑了一下,这要两全其美,难度可不小呢。他也走上前去,道:“裘望,我看你挺在乎你手下人的命,你手下对你也都忠心耿耿啊?那么这样好了,让千舞给你也下个蛊,这样我们才放心他们解蛊后不会对我们下手。你也不用担心放人后我们会对你下手,要是你死了,你手下暴走起来,我们也都玩完了啊。” “给我下蛊?”裘望冷冷地看向司恒,“想法很奇特啊?胆子也不小啊。” “这方法才让大家都放心嘛,只要你中蛊,我们马上可以给他们解蛊。”司恒微微一笑。 “那然后呢?要怎么办?”裘望也不傻,最关键的问题可不在这二十几个人,而是之后他们何去何从。现在双方早就势同水火,村子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放他们走。他也知道,要是真能安然离去,那么过个几天等这三个煞星一走,他就会杀回来报仇。 “……之后的事情再说,你看这些村民状态都不太好,还是赶紧先放了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都不用担心对方下黑手是不是?”司恒道。 裘望的眉毛拧了起来,现在他受了伤,别的人都中了蛊,要是真的撕破脸皮打起来,他们必然逃不走,他们的命换二十来个村民的命,这买卖划不来;再则,这些人不是普通的下属,他们都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了,他们的安危他也非常在意。司恒提出的方法似乎不错,可要让那么危险的蛊虫进入体内,以后的事情可就都不能保证了,谁知道那女孩能不能再悄无声息地让他们再中一次毒呢?何况既然是他们出的主意,肯定是对他们有利啊。 “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要那个女孩做人质,而且我要打晕她才放心。”裘望一狠心,道。 “不可能!”司恒一口拒绝,“再说了,她不在不就没人控制蛊虫了吗?” “哼,那就没办法了。要是她前脚解了蛊,后脚又下毒怎么办?”裘望道。 “好!”孟千舞突然说,“我可以当人质。” “千舞!”陌无念和司恒都吃了一惊。 “这样,我会把催动的方法交给他们。还有,要是我死了,蛊虫也会苏醒,你看着办吧。这样可以了吗?”孟千舞看着裘望道。 “不行!”陌无念拦住孟千舞,“太危险了,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孟千舞抬头望向陌无念,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放心吧,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