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蛤蟆镜的大侠》 第一章 正气浩然 三分钟之前,如果有人跟郑浩然说,这世上有轻功。郑浩然一定会嗤之以鼻,以为那人是在胡说八道! 什么轻功,那不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竟敢骗他,难不成把他当狗屁不懂的三岁小儿,瞎糊弄玩? 可是现在,望着眼前平静如湖的水面上留下的一道道涟漪,郑浩然相信,像轻功这种东西不仅存在于武侠小说,现实生活中真的也有。 他不信武侠小说,却相信自己的眼晴。刚刚,就在他的眼前,那个自己一路追赶,又矮又胖的家伙,竟在宽达十米的河面上轻轻连点数下,身子平平稳稳落到了对面岸上。 这是什么功夫?这虽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描述的神忽其神的一苇渡江,但也算类似蜻蜓点水或者燕子三抄水之类的轻功。能不能媲美一苇渡江他不知道,但绝对是惊世骇俗! 郑浩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让他完全相信世上真的有轻功还是不能。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掐了下大腿,生疼。他又怀疑水面下似乎有什么机关,比如事先打了距水面不过数厘米的木桩,那个又矮又胖的家伙,瞧着似乎是从水面飞掠了过去,其实是脚踩木桩跑了过去。 于是,他下了河堤,来到那人飞跃的水面,下水寻找了一番。 此时正是汛期,雨季尚未到来,青龙河里的水却已不浅,直淹到郑浩然的胸口。他顺着又矮又胖的家伙飞掠的跃径朝前摸了数米,并未摸到木桩之类的东西,可也不敢再往前摸去。 已接近河中央,水淹到脖间。他不会游泳,怕自己溺水而亡,只得悻悻然返还,坐在岸堤上,望着低矮胖子飞跃的路线发呆。 胖子早已没有踪影,涟漪也归于无形。 郑浩然暗道一声:“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胖子为什么能违反地球引力,踩着水面到达对岸。难道世上真的有轻功?胖子既然会轻功,为什么不去当魔术大师,或者跳高跳远运动员,哪一样都可名利双收,为何偏偏要抢劫呢?” 大概十分钟之前,郑浩然还在青龙县最热闹的步行街闲逛。今天是大学毕业回家的头一天,准备过些时候再去大城市找工作,在家晕睡一天后他到步行街醒醒脑子,正走间忽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喊道:“抢劫了,抓住他!”尚未回头,便被一个又矮又胖的家伙撞了一下。 那家伙撞了人还回头凶巴巴的喊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郑浩然立马意识的这个矮胖子便是抢劫的那个人。他自来有种“谁家的树丰了就砍两刀,哪里的路不平便铲一铲”的侠义精神,何况那人身胖腿短,像只大皮球往前滚,而他是学校的运动健将,抓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当即追了上去。 那人跑的虽不快,但滑不溜手的,有几次郑浩然已按住那人的肩膀抓住那人的胳膊,却总被那人身上的油汗一滑,没能抓住。 两人你追我逃,矮胖子眼瞧郑浩然追得急,从怀中掏出一把筷长匕首,回头恶狠狠道:“小子,别管闲事,免得溅自己一身血!” 郑浩然虽顾虑胖子手中有刀,但也不怕,从地上捡了块砖继续追着。就这样,从繁华的大街上一路来到河边,他本以为矮胖子无路可逃,谁能料到矮胖子竟能从河面上飞掠而过,逃之夭夭。 正在郑浩然望着河面发呆,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他回头一看,见是个老头。那老头已是风烛残年,驼着背躬着腰,留着稀稀落落的几缕白须。似这种长相的,世上已不多见,更奇怪的是在黑夜之中,那人还带着金丝圆片墨镜。 河堤上隔二十米有盏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郑浩然暗自嘀咕一声:“这老头够神经的,大晚上戴副墨镜,也不怕摔个跟头。” 老头忽然开了口,道:“年轻人,没有给我抓住那个抢劫的?” 郑浩然一听声音,便知道老头是谁,正是那个喊:“抢劫了,抓住他。”的苍老声音主人。他不觉有些憾然,自己人高马大的竟抓不住个矮矬胖子,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一边想着,自己追胖子不知拐了多少弯,穿过多少巷,不知这老头是怎么跟过来的。一边解释道:“追到这里,那家伙不知跑到哪去了?” 老头“哦”了一声,扫眼四瞧,道:“此处空空荡荡,他能跑到哪去?” 河岸两边除了各有一排垂柳再无其它东西。如果跟老头说,那矮矬胖子身怀轻功,踩着水跑到对岸溜了,老头哪能相信。可若说自己人高马大的竟没追上矮矬胖子,让他跑了,老头也不可能信,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已追上胖子,夺了脏物之后起了黑吃黑之心,放矮矬胖子一马,将脏物据为己有,于是编个瞎话骗人。 郑浩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实话实说,但求问心无愧,老头心里怎么想,又岂是他能左右的。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那家伙竟会轻功,踩着水面跳到对岸溜了。”说罢,他盯着老头的脸看,以为会看到老头不屑的耻笑,却没料到老头问道:“咦,原来那个胖子会轻功!” 郑浩然立马升起一股被人相信的感动,忙道:“您……您相信这世界上有轻功!” 老头道:“这个世界并非你以为的那样,而书上神乎其神的武功绝学也并非全是瞎编乱造。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别说是渡水的轻功,就是比他厉害一千倍一万倍的高手也见过。” 郑浩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可以拥有轻功?按说他会此绝技,应该早已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书上,电视上,网络上为什么都没有他的信息。” 老头道:“书上、电视上、网络上都有这方面的信息,只是它们隐藏在深处,你没细细查询罢了。”顿了一下,又道:“既使你查询到了,从小到大你相信科学而相信玄学,也不会以为这些是真的。” 郑浩然道:“老人家,你快给我讲讲,这些会武功的人都在什么地方?是隐藏在你我之间,还是名山大川。” 老头呵呵一笑,道:“这个不急,你以后自会明白!现在我来问你,如果你现在看到抢我东西的矮矬胖子,还敢问他要我被抢的东西吗?” 郑浩然毫不犹豫,道:“敢!” 老头道:“你身材虽比他高大,但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他身材虽又胖又矮,却会武功,手中还有匕首利器,你不怕他杀了你吗?” 郑浩然略一迟疑,道:“不怕!” 老头道:“为什么!” 郑浩然将胸膛一挺,道:“我姓郑名浩然,我老爸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寄希望我正气浩然,锄强扶弱,平天下不平之事。如果一遇到危险便当缩头乌龟,那还怎么配得上郑浩然这个名字。” 老头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抚摸郑浩然的头顶,道:“我没看错你。”又道:“想不想学武功!” 郑浩然将脑袋重重的点了两下。 老头从身上摸出个名片,递给郑浩然,道:“明天,按照名片的地址去找我。” 郑浩然伸手接了,拿着名片凑到昏暗的路灯下去瞧。名片的正面中间印着一把古色古香的剑,剑左边写着“大侠”二字,右边写着“方唐”二字。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地址。他翻过名片的背面去看,上边用笔写着一行字,方家街十七号。 第二章 一副焦墨山水画 郑浩然回了家。 他的家在一个破败家属院的六楼,那是他爹留给他的。 自从记事起,郑浩然就没见过他爹,也没见过他妈,他是由一个孤苦老人养大的。论年纪,那老人是他的爷爷,可那老人异常的奇怪,并不允许他叫爷爷,反而称他为少爷。 真是搞笑,有他这样一周吃不了一顿肉的少爷?上学住校,别人一周都有一百来块的生活费,最不济也有六七十块,而他号称郑少,一周只有三十块的生活费。 每天,除了馍头咸菜还是馍头咸菜,最好的一顿中午饭,不过是方便面,而且是价值几角,最次的那种方便面。 郑浩然十七岁那年,老头死了,给他留下十万块钱的遗产。他本打算用这笔遗产过几日真正的少爷生活,可想到今后要想过上好日子,顿顿有肉吃,便得好好学习,只有考上大学方能找到好工作赚到过好日子的钱,而大学的学费又不便宜,于是紧巴着继续过穷日子,等四年大学上完,遗产也花得差不多了。 这次回来,郑浩然本想将家里这所旧房子卖掉,拿了钱去大城市付个首付买套小房子,再找个好工作,从此过上白领生活。就在他收拾房间,准备卖房事宜,却找到一封遗书,是养大他的老人留下的。 遗书写了两大页,翻来覆去讲的是同一件事。千叮咛万嘱咐,这套房子千万不能卖。房子留着,将来郑浩然的父母才可能找到郑浩然,房子卖了,只怕一家人从此再无相见的可能。 郑浩然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也就没有亲情可言,相反还十分憎恨父母。凭什么,别人都有父母他没有。凭什么他们生了他却不养,将他丢给一个老人,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本不想理会这封遗书,继续卖他的房子,可当他把房子收拾妥当,又换了主意,不准备卖这套房子。他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父母,会在他幼年的时候将他弃之不顾。 老人说,郑浩然这个名字是他爸给他起的,是寄希望他能正气浩然,锄强扶弱,平天下不平之事。他还要看看,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为什么却干出弃他不顾这样的事来。 躺在自己的床上,郑浩然把那张名片又掏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大侠方唐?名片是那个糟老头子给的,这么说那个糟老头姓方名唐喽,可“大侠”二字是什么意思? 在郑浩然心里,能配得上“大侠”二字的,通常都是虎背熊腰的铮铮铁汉子,凭那个糟老头子的尊容,完全跟大侠不搭调嘛。至于方家街他也知道,是他所居住这个小县城有名的老街,似乎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以前,呼朋唤友的,也曾去游玩过无数次,但从未留意过门牌号。这,方家街十七号在什么地方?不过,他也不为地址担心,只要有门牌号,总是能找得到的。 迷迷糊糊,郑浩然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他洗了把脸,下楼随便吃了点饭,溜达着朝方家街的方向而去。正如他所料,每户人家大门前都有门牌号,顺着门牌一路找下去,当站在方家街十七号门前,他不免有些吃惊。 旁家的大门都是两扇朱漆的木门,这家的大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旁家的门口都有四五米宽,这家的大门不足一米,人长得稍胖一些,便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入。 在郑浩然的印象之中,凡大侠不能说大富大贵,但也总得是小康之家。此家门槛这么狭窄破败,哪是大侠应该住的地方。他更觉得方唐这个糟老头子根本不可能是个大侠,更不可能传他武功,当即打了退堂鼓。不过他怀惴武侠梦,昨夜睡梦之中还梦到自己身怀绝世武功,锄强扶弱,快意恩仇,被平头百姓赞扬传颂,那种感觉是何等的美妙。他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方唐是不是大侠,能不能传他武功,总得进去瞧上一瞧,也免得将来后悔。万一人不可貌相,方唐真是身怀绝学之辈,他的梦想不也实现了。 门上有个电铃按钮,他伸手按了两三下。也不知是不是门铃坏了,里边根本没有反应。他伸手去拍铁门,才拍一下,铁门“吱”的一声,开了一道缝。 郑浩然自嘲一笑,道:“原来门没有锁。”他摇了摇头,又暗道一声:“似这等破落的门户,里边又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贼都不愿进来,哪有上锁的必要。”他推开了门,移步走了进去。 方家街是条有年数的老街,凡这种老街一般都是四合院式的建筑,里边有庭院,有的甚至还有回廊花园。进了方家街十七号,里边既无庭院,更无回廊花园,只是一间比门略大的小屋。靠左的地方摆着一张木板小床,靠右的墙边摆着做饭的家伙什,中间有张吃饭的小桌,顶头墙上挂着一副画。 这是郑浩然意料之中的事,倒也不怎么失望,只是屋里没有人,想来方唐去吃早饭了。 为了避嫌,免得屋里少了什么东西,方唐怀疑是他所为,郑浩然本想退出屋去等方唐回来。又一想,屋里根本没有贵重的东西,他也毋需避嫌,便决定在屋里等。为了打发时间,他走到那幅画前观瞧。 画是一副焦墨山水画,用笔用墨都十分老道。郑浩然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画里的山势严峻,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他将画大致扫了一眼,见画下边有两间草屋,屋前有个老者背对而立,仰首看着山势。虽看不清那老者的脸,从背影来看,像是方唐。 郑浩然暗自嘀咕一声:“这糟老头子也真够自恋的,挂副画还要把自己也画进去。本来这副画挺好的,多了他这个糟老头,意境一下全毁了,也不知是哪个画家所绘。”他又移目去看落款,先是看到“华山天险”四个字,然后便看到一行小字,有天干地支的纪年,还有画家的名号。 他将画家的名字轻轻念了两遍,暗道:“侯艳敏,看来是个女的。从没听过她的名号,看来不是个有名的画家。也只有这种不出名的画家,才会同意方唐的无理要求,把方唐画进画里。不过,画还是画的挺好,只是里边有个方唐,大煞风景!” 这时,铁门发出“吱”的一声响,郑浩然还道方唐回来了,转身朝门口迎了过去。 第三章 一把造型极简的刀 铁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方唐,而是昨日抢了方唐的矮矬胖子。 那矮矬胖子一见郑浩然,“咦”了一声,笑道:“你来得这么早!我本想年轻人觉多,等你来时只怕已十点左右,谁知你八点多就到了。” 郑浩然隐隐觉得对方说话似乎另有含意,可他一见那人,两眼便冒出火来,也没去细品对方话里的含意,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敢来这里!”说话间,一拳便朝那人的鼻梁骨打去。 他热爱运动,又自学过散打,那一拳的力道大得出奇,若打个正着,非把矮矬胖子打得鼻血横飞,再严重点,说不定还能将矮矬胖子打得人事不省。 可他的拳头还未到矮矬胖子面门,矮矬胖子右手往前一探,已握住他的手腕,随即朝后退了一步。 郑浩然的身子被矮矬胖子一带,立马失去平衡,拳上的力道立消。他还没稳住身子发起第二次进攻,矮矬胖子已把他的手臂反扭,压着他的身子按到墙上。 郑浩然挣扎着想从矮矬胖子的控制中脱身,矮矬胖子把扭住的胳膊又扭了半圈,并往上提起二寸。郑浩然只觉一股巨痛从胳膊关节处传遍全身,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当即不敢再动,只怕再动一下,胳膊便被矮矬胖子扭断了。 矮矬胖子嘿嘿一笑,道:“小子,怎么一见面就跟我动手?” 郑浩然道:“你一个抢东西的贼,昨天让你跑了,今天碰到了,哪能不揍你一顿,再把抢的东西夺回来!” 矮矬胖子道:“就凭你这点本事,哪能揍得了我,又如何把我抢的东西夺回去!” 郑浩然道:“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点武功,有本事不用武功咱们再来打过。” 矮矬胖子笑道:“我不用武功,你也不是对手。不过现在没有功夫跟你玩,还要大事要办!”他把手上的劲稍微松了松,忽觉郑浩然一边要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回,一边用另一只胳膊的肘部朝他脑袋撞来。他心里清楚,郑浩然这是不想罢手,又连忙将松了的劲再次紧紧,将郑浩然的胳膊往上提去。 郑浩然被制住的胳膊再次巨痛无比,朝矮矬胖子脑袋处撞击的胳膊肘顿时无法撞下去,整个人无力的趴到墙上。 矮矬胖子道:“你怎么没完没了啦,不怕我扭断你的胳膊吗?” 郑浩然道:“像你这种抢东西的贼,小爷是见一次打一次。你有种杀了我,只要小爷不死,还是要打你的,只到你以后不敢再抢东西。” 矮矬胖子道:“你倒硬气!”顿了一下,又道:“看来方大侠没看错人。难怪他要收你为徒,教你全身的本事。” 郑浩然听他说出方大侠三个字,又见他知道方唐要收他为徒这事,联想起他一进门说的那番话,脑子一转,道:“你不是贼?” 矮矬胖子伸手在郑浩然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瞧你长得倒很精明,怎么现在才想到此中关节。我当然不是贼,而是方大侠的风将!” 郑浩然喃喃了一句,道:“风将!” 矮矬胖子道:“这是江湖中的黑话,用句时髦话说,我是他的助手。昨天,只不过是我跟方大侠演的一场戏罢了,主要是为了试试你是否有侠义精神,够不够资格继承他的衣钵。”话说到这里,他松开郑浩然的胳膊,待郑浩然转过身来,他伸出一手,道:“认识一下吧,我叫何俊。你可以叫我阿俊,也可以叫我小何。” 郑浩然揉着酸痛的胳膊,伸手跟郑浩然握了握。他瞧何俊四十来岁年纪,是叔叔辈的,自己哪能称其阿俊或者小何,道:“何叔!” 何俊说是方唐的助手,其实在方唐面前地位极低,类似于仆人。郑浩然既将成为方唐的弟子,那以后也就是他的主子,称其阿俊或者小何已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但听郑浩然称其为叔,他一辈子哪得过如此尊重,连忙摆手道:“可不敢这样叫!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我就是你的仆人,你叫我小何就好。”心中却已乐开了花。 郑浩然道:“什么主子仆人,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这种称呼。年长者为大,我以后就叫你叔了。”又道:“方大侠呢?他叫我今天来找他,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 何俊道:“方大侠已在屋里等你,我这就去给你通报一声。” 郑浩然心道:“我已把屋里找了个遍,哪有什么人影,你却说方唐在屋里等我,简直莫名其妙!”但见何俊已走入小屋,只好跟在后边朝屋中而去。 何俊来到墙上挂的那幅画前,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然后轻声道:“老爷,郑浩然已经到了,你现在可要见他?” 郑浩然一乐,暗咐:“这何俊不会脑子有问题吧!没问题的话,他对着幅画恭恭敬敬的做揖说话干什么?”念头尚未转完,忽见话中背对而立的人转过了身,道:“让他进来!” 郑浩然什么时候见过画里边的人竟能活动说话,大惊之下,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何俊已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方大侠有请,郑少侠前往拜见!” 郑浩然张嘴结舌,结结巴巴道:“如何前往拜见!” 何俊道:“请起步!” 郑浩然只得抬腿往前走,待走到那幅画前,再走一步脑袋就要磕到墙上,这才停下脚步,一脸迷茫的回头看去。 何俊道:“请叩门!” 郑浩然暗自嘀咕:“叩门?叩什么门,这里又哪有门可叩!”回头去看画,见上边那两间小屋的大门轻掩,不由暗道:“难不成是让我叩这两扇门?” 放在以前,要是有人让郑浩然去叩画中房屋的门,郑浩然一定以为那人疯了,哪肯跟一个疯子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早就拂袖而去。可是现在,自打见识何俊骇人的轻功,以及画中之人能动能说话之后,他并不觉得何俊疯了,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相信何俊的话是真的。 他尝试着,伸出一指去戳画中的房门,待手与画面相触,并没触摸到纸,也没顶到画后的墙壁。那根手指就如探入水中,消失在画面之中。 郑浩然惊愕回首,道:“这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手指的方向传来。他想把手缩回,可那股吸力实在太强,将他整个人连根拔起,一下吸入画中。 何俊抬眼瞧了瞧画面,画上老头旁边已多了一个人影,与老头并肩而立,一起仰首望着险山峻岭。 何俊呵呵一笑,道:“怎么回事?以后让你合不拢嘴的事情多的是,你就慢慢享受吧!”说罢,他含笑的面容忽然凝重起来,喃喃了一句:“方大侠即将离世的消息虽然隐秘,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屑小之辈觊觎老人家的绝世武学,说不定要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来。我得小心护卫,免得坏了老爷的事!” 他走到木板小床前,从下边拉出一个扁平的木头箱子,又来到画前盘膝坐下,伸手打开箱子,从里边拿出一柄带鞘的刀来。 何俊抽出刀看了一眼,道:“老伙计,有十年没见了吧!”那刀造型极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瞧着像武士刀,刀身却不似武士刀那样带有弧度,而是笔直如线。若非那刀是单面开锋,尖端又是斜面切锋,绝对会让人误以为是剑而非刀。他随手将刀置于伸手可及之处,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第四章 想当将军的士兵 郑浩然只觉四周强光闪烁,刺得睁不开眼睛。待到能看到东西,他已站在山脚下,面前是一座巍峨险峻的大山,空气极其新鲜,闻之令人精神一爽。 他如梦似幻。自己明明是在一间破败的小屋子内,怎么一眨眼便来到大山脚下?眼前的山峰十分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仔细一番端详,方想起此山不就是画里的那座大山吗? 一个人怎会凭空来到画里?画是二维平面的,人是生活在三维空间的,怎么能从三维空间进入二维空间?那人还不被压扁变成纸片?他一时不知此时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生疼,由此可见并非做梦。 他又怀疑眼前所见这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光影组成的虚幻场景,看着无比真实,其实都是假的。他从地上捡了块石头,那块石头十分的有份量,扔出去落在地上咣当作响,不像是假的。他又走到一棵小树前,伸手折断一截嫩枝,断处汁液外渗,也不像是假的。 背后传来呵呵一声笑,道:“怎么,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郑浩然连忙回过身去,说话的正是昨天给他名片的糟老头子,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唐道:“此事以后你自然知道!我时间不多,没功夫在此跟你闲扯,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郑浩然道:“办什么事?” 方唐道:“你个傻小子,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郑浩然道:“来学绝世武功啊!” 方唐道:“那还不赶快叩头拜我为师,求我教你绝世武功?” 郑浩然曾见何俊显示轻功,也经历了从小屋进入画中的奇幻旅程,但让他相信面前这个行将朽木,病入膏肓的糟老头会绝世武功还是不能。他目露狐疑之色,道:“你会绝世武功?” 方唐将手背在身后,甚是自负的道:“当然!”顿了一下,又道:“天下武功,我称第二,没人敢自认第一!” 郑浩然道:“可你看着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啊!我给你叩个头叫声师父也没什么,可就怕你没有武功,那我的头岂不是白磕,师父岂不是白叫。其实,头白磕师父白叫也没什么,但我听说,按照江湖规矩,进一门便不能随随便便出去,就算遇到再高明的师父也不能再行拜师,否则便是欺师灭祖之罪,会被所有人唾弃,甚至还会被追杀。我好不容易才知,世界上竟还有武功,当然要找个名师学得一身好本领,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拜个师父,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前程。” 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不知世界上有武功这回事倒还罢了,如今知道了,当然要学最好的武功,绝不能随随便便拜个师,然后在江湖的末流浪荡,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那岂不是有违上天给他这一次学武功的机会。这番话是他昨夜深思熟虑得来的,因此说的十分顺畅,毫不犹豫。他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看方唐有几斤几两,如果方唐武功超群,自得赶快拜师。但若方唐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找个借口推辞,以后遍访名师,找个靠谱的高手拜师为好。 方唐面色一寒,道:“小子,你可知这数十年来,有多少根基极佳的少年才俊想拜我为师?可惜,那时我懒癌上身,实在提不起收徒的兴趣,这才没有收徒。如今大限将至,不得以才找你这个根基并不算奇佳的小子收为徒弟,你不说感恩戴德,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浩然耸耸肩摊摊手,道:“收徒这事就跟娶老婆一样,得两方都看过眼才行。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他的话尚未说完,方唐打断道:“罢罢罢,一切都是我自作孽。时间跟不上了,没空与你废话。你给句痛快话,该怎样才拜我为师。” 郑浩然笑道:“你已知我根基不错,总得让我知道你本事如何才好。这样,你露上一手,震得住我,我便拜你为师,震不住我,请你另找佳徒。” 方唐道:“那好,我以剑术见长,就给你使一招剑法。左边屋子有个木头箱子,你去把拿出来。” 郑浩然见他答应露上一手,高高兴兴进屋而去。那间屋子是个小卧室,里边简简单单的也没几件东西,他扫眼四看,在犄角旮旯处果见有个军绿色的长条木箱。木箱是用粗大的三指宽木板做成,外边又加了数根木条,十分的敦厚结实,上边还用白漆喷着“67式木制手榴弹”几个大字。 郑浩然心道:“他既然要演示剑法,这里边装的一定就是剑喽。不过,这糟老头实在搞笑,你不把剑挂在明眼处,为何要装到弹药箱里。”他伸手去搬那个木箱,入手十分沉重,暗道:“这剑还挺重,只怕有二三十斤,也不知他那糟老头模样,能不能拿起这把剑。” 他双手使力搬着木箱来到外边,将箱子往地上一放,道:“箱子给你拿出来了,现在能露一手了吧!” 方唐道:“打开箱子!” 郑浩然暗道:“糟老头,你摆的谱够大的,还得让我把剑拿出来送到你面前是不是?”他心中虽说不愤,可为一睹糟老头的剑法,还是依言将箱子打开,却骇然发现,箱子里根本没有剑,而是躺着一把冲锋枪。 对枪,郑浩然并没有了解,看不出那枪是什么型号,只知那是一把能够连发的冲锋枪。他抬头看向糟老头,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方唐道:“你不是想看我的剑法吗?那就拿枪打我,看我如何用剑破你出膛的子弹。” 郑浩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武功再高,还能破得了子弹,怎么听起来像天方夜谈呢?他张嘴结舌,道:“你……你没开玩笑!” 方唐不答,却问道:“会开枪吗?” 郑浩然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即把头点了点。 方唐道:“那就把枪拿起来,朝我射击。” 郑浩然道:“可你手中没有剑,怎么用剑破子弹!” 方唐一拍脑袋,道:“哎呀,把这事给忘了,你等我一下。”说罢,来到屋前垂柳下,折了根细软的柳条,道:“现在,你可用枪打我了!” 郑浩然看了看糟老头手中的柳条,又看了看糟老头,犹豫再三,道:“那是柳条!” 方唐道:“没错,是柳条。” 郑浩然道:“那不是剑!” 方唐道:“看在谁手里用。在我手里它便是剑,在别人手里它便是柳条。” 郑浩然咽了口唾沫,道:“你确定要用软得像根细面条的柳条,破我枪中射出的子弹?” 方唐时间不多,眼瞅着郑浩然一直不动手在那浪费时间,恼怒异常,道:“岂不闻,落叶飞花在高手手上也是杀人的利器,何况是一条柳枝!”说完,见郑浩然还是狐疑着没有动手的意思,又道:“我说,你瞧着也是个汉子,怎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没有一点斩钉截铁的男子汉气概。” 第五章 独孤九剑 郑浩然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皮肤白晰。他想像中的自己,应该是那种豪气干云的粗犷汉子,为此他常在太阳下暴晒,希望自己的皮肤能变得黝黑一些,配得上粗犷汉子的形象,可惜他的皮肤实在太好,无论他如何暴晒糟蹋,皮肤依然细腻白晰。为此,常被一些人当面讥讽为娘们。 一个本该是好汉的人却被人诬为娘们,这种感觉可想而知。 所以,郑浩然十分痛恨别人说他像个娘们,听了方唐的话后勃然大怒,端起枪瞄向方唐便要扣动了扳机。不过,他心中也明白杀人需要偿命,方唐寻死,他还没有笨到赔上自己性命的地步,将枪口稍稍偏离方唐,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方朝下按去。 他的本意只为吓吓方唐,一声枪响之后让方唐吃上一惊,怪叫一声抱头蹲到地上也就够了。却见眼前人影一晃,就在他扣动扳击那一瞬间,方唐不知怎么的已站在出膛子弹的必经之路上。 郑浩然大吃一惊,想把按在扳机上的食指挪开,可已经迟了,食指尚未接到大脑传出的新指令,已在扳机上按了下去。他想要大呼一声:“闪开!”这时枪声已响。他心里清楚,自己喊得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子弹,眼前顿时浮现出方唐被子弹击中后鲜血横飞的可怖场面。他不愿目睹这样的场面,只好闭上了眼睛。 一秒钟过去了,没有听到方唐中弹后的惨叫。又一秒钟过去,没有听到方唐倒地的声音。再一秒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郑浩然正犹豫着,用不用睁开眼睛瞧瞧,那颗子弹伤到方唐哪里了?忽听方唐道:“小子,你闭上眼睛,怎么看我的剑法!” 听声音,方唐中气十足,不像受伤的样子。郑浩然便睁开眼睛去瞧,方唐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哪有一点受伤的意思,正对着他盈盈而笑。似乎,此时的方唐与之前有些不同,他细细辨瞧,忽然发现方唐的背不偻了,腰也不驼了,那根细面条一般的柳枝笔直的朝前指着,身上的衣服里也似乎灌满风,鼓鼓囊囊涨的像个皮球。 这怎么可能,像这种枪里射出的子弹威力如何,他虽未亲身试过但也瞧过视频,别说血肉之躯,就是稍薄点的铁人也能打个窟窿,方唐怎会没事? 郑浩然咽了口唾沫,道:“你没事?” 方唐道:“区区一颗子弹就能伤到我,那我还怎么号称大侠?你不是想试试我的斤两,快将那一梭子弹全部打完,看我如何用剑法破之。” 郑浩然并未扣动扳机,又继续问道:“那……那颗子弹呢?” 方唐手中柳枝朝下微微一指,道:“不正在那里转着,你不会自已去看!” 郑浩然顺着柳枝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一颗黄澄澄的东西正在一块青石面上打着转,就像一个被鞭打急了的陀螺,正转的疯狂。虽看不清楚,转的到底是件什么东西,但用屁股想也知是弹头。他心中暗道:“难道,这糟老头真的身怀绝世武功,子弹抵近他身前之际,他用柳枝条一顶,借力打力的将子弹顶到地上青石面上,子弹为了消耗力道,在青石面上转着泄力。”他越想越是这个理,心道:“世上竟还有这等能破子弹的神功,也不知是什么神功,我若能学会,岂不是就天下无敌了。” 方唐道:“还发什么呆?赶快开枪啊!” 郑浩然抖擞精神,又连扣三下扳机。他将眼睛瞪的溜圆,聚精会神的,一定要瞧瞧方唐是用什么手法破的子弹。子弹出膛,但其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见子弹的身影,只听到三声枪响。他也没看到方唐有何动作,似乎看到方唐身影动了一动,又似乎没有,但当他去看青石时,青石上已不是一个黄澄澄的东西在转动,而是四粒黄澄澄的东西在转动。 有了两次经验,郑浩然已确信子弹根本伤不了方唐,为了能瞧清方唐是如何破子弹的,他又将弹夹中剩余的子弹一下射了出去。这一次,他的眼睛瞪的更大,可还是没看清方唐有何动作,似乎看到方唐动了一动,又似乎没动。 青石面上已有二十多粒黄澄澄的东西在转动,他十分明白,这些子弹都是方唐用神功破的,当即问道:“你使的是什么武功?” 方唐随手扔了柳枝,道:“破箭式!” 郑浩然感觉这三个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又问:“什么破箭式?” 方唐道:“这是我九招剑法中的一式,所谓破箭式就是可破世间一切暗器。社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从冷兵器发展到热兵器,不过万变不离其中,子弹这种东西,终归还是暗器的一种,可用破箭式破之。” 郑浩然这时终于明白什么破箭式了,因为激动,他的嘴唇抖个不停,结结巴巴道:“方大侠,你的意思是你会独孤九剑?” 方唐道:“没错!” 郑浩然道:“那你愿不愿意将这套剑法传授给我?” 方唐这时已走至郑浩然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郑浩然的脑袋,道:“你个傻小子,我叫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叫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教你武功的,又怎会不把这套剑法传给你!” 郑浩然大喜过望,忙道:“谢谢方大侠,谢谢老前辈!” 方唐显得很不高兴,道:“我既传你武功,便是你的师父,怎么还方大侠老前辈的乱叫?还不赶快拜师!” 郑浩然甚是机灵,连忙跪到地上磕起了头。他三跪九叩,连叫了数十声师父,直到方唐连连说:“够了,够了!”这才起身笑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学剑法!” 方唐道:“这就学!你跟进屋来!”说罢,前边带路,来到两间屋子的另一间。 郑浩然跟着走了进去。他本以为,方唐要在这间屋子教他武功,想必这间屋子一定是间窗明几净的练功场所,谁知走进去一瞧,里边并无地面平坦的练功场,也无摆放兵器的兵器架,而是放着乱七八糟废物,杂乱无章的小屋,像足了一间宅男的小屋。 更让他认定这就是个老宅男从不收拾的屋子的是,屋子靠窗的位置有个陈旧的电脑桌,桌子子还有个大脑袋显示器。下边主机的机盖已不知去了哪里,各种电线祼露在外边。 方唐走近电脑前,伸手打开电源开关,机箱中灯光闪烁,硬盘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