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奇异谭》 百物语的夜晚 黑暗古老的接待室。 从木制的窗户中射入的淡淡月光,在墙壁护墙板边缘所镂刻的藤蔓花纹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在那面墙上,从刚才起就有人影在左右摇曳。 房间中间摆放着厚重的圆桌。在这个齐彭代尔式样的红木圆桌上,点燃了三根蜡烛。烛火为聚集在圆桌周围的人的脸染上了一抹红色。 这其中的一个人,探出身体向其他人讲述着什么。 “……第二天晚上,她一个人来到那里后……” 讲述故事的休.阿达姆斯在这里吁了口气,环视着其他人屏息静气的紧张面孔。在经过了十足的气氛酝酿后,他才继续说了下去。 “只有男人的首级在棺材上滚动。” 他配合着自己的语调,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砍掉脑袋的姿势。 瞬间。 “上帝!” “我的天啊!” 倒吸一口凉气的听众们纷纷发出了祈求神的慈悲的嘀咕。 而讲完故事的休,则因为周围人的反应浮现出满足的表情,一口吹熄了他旁边的蜡烛。 瞬间。 黑暗的领域扩大了。 (啊啊,又来了——) 一头黑发仿佛要融入黑暗中一样,拥有日本血统的少年悠里.佛达姆交叉在圆桌上的手指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量。他微微垂下眼帘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好像死心似的轻轻吐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说嘛!) 虽然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迟了,但他还是一阵沮丧。 “悠里,你没事吧?” 因为悠里下意识地按住了太阳穴,所以在他隔壁席位上的法国人西蒙.德.贝鲁杰用柔和的母语向他作出了这样的询问。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耳尖的休听到了。休半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了,悠里?提出这个建议的当事人自己倒害怕起来了吗?” 因为休.阿达姆斯对于符合贵族口味的日本文化一向颇为倾倒,所以他从以前起就很喜欢动不动拿悠里打趣。面对休浮现出的和亲密只有一线之隔的高傲笑容,悠里如同平时一样干脆地回答: “我害怕哦。” 说完之后,他用好像朦胧的夜色一样深邃的眼瞳笔直地凝视着对方。 “休,你不害怕吗?" 说完之后,悠里的视线突然一阵游弋,下意识地追逐着他的视线的休,身体突然一阵紧绷。 围绕着圆桌的黑暗,异常的浓厚。 因为蜡烛的昏暗光线而可以隐约看到家具的轮廓,但是,突然间,那些家具看起来好像在摇动一样。他转回视线后,又觉得脚下的黑暗中仿佛存在着什么。休不由自主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 仔细观察着他们样子的西蒙,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悠里。 根据悠里的说法,他的父亲——现在担任大学教授的雷蒙多年轻时曾经去日本留学。他在寄宿的民宅中结识了房主的女儿,在经过一番亲密交往后就缔结了婚约。因为他的父亲研究的方向就是日本的农村文化,所以佛达姆一家就那样在日本居住下来。但是在某一年,因为悠里的祖父——也就是前一任子爵过世,所以身为继承人的雷蒙多不能不返回祖国。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悠里跟随父母移居到了伦敦,并且在那里先后就读于普莱斯小学和公立中学。不过因为不久之后,他的父母宣称下次要去热带地区进行农业开发研究,所以他终于离开了父母身边,转入这个全住宿制的圣.拉菲尔中学。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 自从在悠里转学的第一天相识起,西蒙就经常陪伴在悠里身边。但是就算现在已经有了两年交情,他还是觉得悠里身上有一些神秘的东西。黑绢般的头发,漆黑的眼眸。拥有“东洋珍珠”这一绰号的悠里那神秘的侧脸,现在正朝着包围了圆桌的黑暗的方向,就好像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一样——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 建筑在平缓的丘陵地带的圣.拉斐尔拥有包括一整个湖在内的广阔校园。虽然是著名的贵族私立学校,但是和注重旧有传统的普通贵族学校不同,这里提倡的是不被传统习俗所束缚的自由校风。 这里的教学楼是由曾经君临于这一地区的伯爵家的城堡改造而来,所以至今也还保持着巴洛克建筑的威风凛凛的氛围。而除了曾经是伯爵住所的教学楼以外,散布于校园之内的船库、俱乐部、图书馆、学生会馆,以及位于横架着眼镜桥的溪水对面,被称为“公馆”的学生宿舍等建筑物,全都值得一见。 在这些建筑物中,维多利亚宿舍位于最西南的位置。而在这里的接待室中,众人正围绕着圆桌畅谈鬼故事。 事情起源于悠里的发言。 在以夏季风物诗为主体的讨论会上,悠里所提到的日本百物语让喜欢幽灵的英国人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几乎是顺水推舟的,话题就转向了要不要试一试这个方向。虽然悠里进行了反对,但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他那些闲得发慌的同学们。 然后,就是月光明亮的今晚。 考虑到时间上的限制,他们点燃了十根蜡烛。用一根蜡烛代表十根蜡烛,展开了由十个人参加的简略百物语大会。聚集在这里的人包括悠里、西蒙、英国贵族休.阿达姆斯、红发的迪姆.兰顿、带着厚厚眼镜的勤学家杰克.帕斯卡,以及其他的第三学年(fifthform)的同伴。因为这里和其他的传统学校一样,在十三岁入学的话,第一学年就是从thirdform开始,所以这里指的是同样在学已经三年的同伴。 休.阿达姆斯是第八个讲故事的人,所以当他讲完后,蜡烛已经只剩下两根了。 房间昏暗度进一步增加。 一根。 再一根。 每一根蜡烛的熄灭,都会让黑暗增强几分。 顺着蜡烛的火焰呈螺旋状上上下下的就是炎之蜥蜴。 从圆桌边缘探出脑袋的多半是小妖精或是小人族吧? 那其中也有滴着水滴的水妖精。 潜藏于黑暗中的影子们,他们因为受到这种话题的吸引而聚集了过来。 西蒙的手突然伸到了好像着迷一样凝视着黑暗的悠里眼前。 “没问题吧?” 视野突然被遮住的悠里,猛地清醒过来,扬起了眼睛。 用一只手撩起淡金色头发的西蒙优雅地催促他道: “接下来轮到你了。” 身为贵族同时也是著名实业家的贝鲁杰伯爵在欧洲拥有极大的势力。而作为伯爵家的直系继承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西蒙从小就具备了与众不同的气势和落落大方的言行。 仿佛雕像一样端正的面孔,比例匀称的四肢,优雅的举止,能让人充分感受到他头脑优秀、谈吐客气而条理分明。无论从哪个部分来看,他都绝对不会愧对贵公子的名号。 因为西蒙能干可靠到让人无法相信他和自己同年的程度,所以悠里已经习惯于有什么事情就依赖他。 遵循西蒙的语言,悠里再次将视线投注到了周围的黑暗中。 聚集在这里的精灵们,感觉上好像是野生的。因为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号称妖精的王国,所以出现这样的情景也不足为怪。话虽如此,虽然不知道它们因为什么而气愤,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它们为好。 悠里为了保险起见,决定披露祖国的幽灵故事。 “在某个夏日的午后,几个朋友一起去海边游玩” 在摇曳的烛光下,悠里清澈通透的声音静静地震荡着空气。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倾听着他的讲述 。 “那一天是个非常晴朗、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到耀眼的夏日。因为是浅滩,所以那里非常适合海水浴。不过只有一个突出的悬崖周边是游泳禁区,因为那里从以前开始就经常发生水难。” 水妖精们突然纷纷地凑到了悠里的脚边。 凉丝丝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把话吞回了肚子。但是在看到妖精们仰望着自己的眼瞳中的那些好奇心旺盛的色彩后,他轻轻吐了口气。 他很自然地掸掉爬到他肩膀上的水妖精后,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年轻人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动的关系,因为浅薄的虚荣心,不知不觉中有人提出要从那个悬崖上跳下去,来考验一下大家的胆量……” “跳下去的青年在成功的瞬间又好像被什么拖住一样地沉了下去。他的朋友冲上去试图救助,但是夏季的惨剧无情地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随着岁月的流逝,当时在场的人再次聚集在一起,并且谈到了当年的事情。就在这时,他们中的一个人脸色苍白地拿出了一张照片。” “据说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的当时的相片,在那上面——” 悠里淡淡的声音在这里断了下来。 也许是什么人扭了扭身体吧,烛光也好像被风吹到一样摇曳了一下。 “哪么,那张照片照到了什么?” 西蒙用干涩低沉的声音询问道。 “照片上……” 悠里回应的声音也很低沉。 “是好像包围着波浪中的青年一样被鲜血染成深红色的海水,以及好像在寻求着牺牲者一样伸出来的几百只支手臂。” 朋友们鸦雀无声。沉默在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的情况下持续了下去。“这算是失败了吧?”悠里在内心吐了吐舌头。 “上帝啊!” 有什么人发出声音摩挲着手臂。 “这个也太吓人了。” “可不是,我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看到就连西蒙也觉得很有趣,悠里松了口气。他看了看脚下,原本应该抓着悠里膝盖的水妖精们,现在都满脸震惊地用双手按住了面颊。它们圆圆的脑袋上没有眼帘的眼睛也睁到了不能再大。看着它们好像在无声尖叫的样子,悠里险些笑了出来。 因为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他带着轻松的心情吹熄了眼前的蜡烛。 “最后是我了。” 在他坐下后西蒙就站了起来。 剩下的蜡烛只有一根了。 微弱的烛火所能照到的范围非常有限。 因为西蒙身材修长,所以他站起来后胸口往上的部分全部融入了黑暗中,让人无法看到。没有脸孔的人类的说话声,感觉上非常神秘而且让人发毛。 西蒙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所以这种效果应该也在他的预计之中吧! “这所学校里有一片湖水,这个大家当然都知道吧?” 西蒙一面说一面离开座位,开始在椅子后面行走。 咔,咔,咔。 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响亮。 “前不久,我在图书馆偶然发现了古老的文献。” 蓝登伯爵家曾经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所以藏书非常丰富。因为圣.拉斐尔的图书馆直接继承了伯爵家的文献,所以堪称是古书的宝库。就算是有专属的司书,也还是有众多没能完全整理完的文献散乱分布于书架的各个地方。 “在其中的一个文献上,就记载着和那个湖有关的恐怖传说。” 西蒙用柔和清爽的声音淡淡地讲述的故事,是和所有在场的人相关的传说。这难免让人觉得带上了几分现实感,所以众人之中也出现了战战兢兢地在意着自己后面的人。 “在那个湖中,曾经居住着号称‘贵妇人’的精灵。她会以非常美丽的女性姿态出现在旅人的面前。” 伴随着西蒙用流畅英语进行的讲述,悠里很容易地就和他产生了共鸣。 浅浅地溢出波纹的湖水。 灿烂鲜艳的盛开花朵的甜美香气。 圆桌、蜡烛和同伴们的面孔都消失不见,悠里好像一个人置身于中世纪的森林中。 “那时候有一个名叫杰克.莱恩的年轻人,他拥有稀世的美貌,修长柔韧的身躯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感觉,散落在额头的发丝沐浴到阳光后闪烁着灿烂的金黄色。他的眼瞳是比五月刚刚萌芽的绿叶还要明亮的翠绿色,他的嘴唇就好像玫瑰花瓣一样闪烁着晶莹的粉红色。” 青年出现在了悠里的眼前。那个矗立在那里的贵公子,好像被什么所吸引一样地回头看向悠里。 瞬间,他们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咦?) 过度鲜明的临场感,让悠里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在此期间,西蒙也在继续讲述着故事。 “听到了关于他的传言的领主女儿,很快就派人把他邀请到城堡来。于是她在瞬间就成为了爱情的俘虏。被容许自由出入城堡的杰克,在那之后开始不止一次地前往领主女儿的身边。” 被故事所吸引而陷入了非现实空间的悠里,因为腿边的裤子突然被一把抓住,而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原本用手撑在圆桌上托着下颚的悠里坐直了身体。然后他看到水妖精没有眼帘的眼睛中浮现出恐怖的色彩,好像很害怕什么一样地摇晃着脑袋。他不可思议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原本充斥了空间的异形生物,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了墙壁或是地板中。 (这到底是……?) 茫然的悠里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暴露在外的手臂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空气变冷了吗?) 没有注意到悠里的动摇,西蒙继续把故事讲述了下去。 “在某个夜晚,在和平时一样前往城堡的路上,杰克听到了从某个地方传来的美妙歌声。那歌声美丽到仿佛可以让人的灵魂出窍一样。他好像被人拉着一样,一步步地走向森林的深处。在森林之中,和今天一样明亮的月色清晰地照出了每一寸土地,还有树木、花草——所有存在着生命的生物,都被淡淡的青白色的月光所包围,看起来充满了近乎梦幻的美丽。” 悠里将颤抖的双手交叉到了一起。他的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将要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悠里的耳边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能呼叫……』 悠里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环视周围,但是周围却只有黑暗。水妖精和小人族等等异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湖畔。明月反射在水面上,水面好像镜子一样纹丝不动。然后,杰克终于见到了神秘的歌者,那是一位在湖畔休息的女人。湖中的贵妇人,正在等待着美丽的青年杰克的到访。妖精的身影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地步,被她的歌声所迷惑的杰克,就这样成为了她的俘虏。结果——” 『……不能呼叫那个被诅咒的名字……』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是警告吗? 一面听着西蒙流畅的描述,悠里的心脏一面开始剧烈地跳动。 “当人们在湖畔发现杰克的时候,他的肉体已经变得凄惨到不堪入目。被吸食了鲜血,又被吞噬掉心脏的杰克,已经化为了僵尸。据说领主的女儿由于遭受到这个过度的打击而投湖自杀。但是,更加可怕的是……” 咔,咔。 从悠里的右手边到左手边,脚步声先是接近然后退开。只有脚尖的部分,能够看到隐约的光亮。 可是—— 西蒙的声音不是从悠里的正面、隔着圆桌的另一侧传来的吗? “他被夺走的灵魂,维持着被囚禁的状态,永远地陷入了彷徨之中。杰克.莱恩永远也无法获得安息,每天晚上都在为了寻找新的肉体而四处徘徊。为了能够再度听到妖精的歌声……” 悠里觉得全身都好像冻结住了一样。 (西蒙在我的正面?那么,那个是……) 他的脊背上淌下了冷汗。 (就在刚才,从我背后通过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在让人快要晕倒的恐惧感中,悠里茫然地持续思考。 (那个,是谁呢?) “根据古老相传,那个妖精的名字是——” 吧嗒。 仿佛要吞没掉西蒙的声音一样,窗户猛烈地大大打开,一阵狂风席卷了室内。 因为这股风势,最后的蜡烛也被吹灭,漆黑的夜色一瞬间将周边彻底覆盖。 “哇?”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发生的异变,让接待室中的众人陷入了轻微的恐慌状态。 啪嚓。 啪嚓。 有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强烈的闪光照亮了黑暗。 绷紧了身体的悠里,因为一只突然放到他肩膀上的手而险些尖叫起来。 “……简略版百物语就到此为止。”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西蒙,隔着椅背向他低语。 “那么,是会出现鬼还是出现蛇呢?” 就好像一瞬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幻觉一样,周围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迫近的黑暗。 只有古老挂钟的声音,还在规规矩矩、勤勤恳恳地响着。维多利亚王朝时代的古老家具,仿佛都屏息静气地缩在了房间角落。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咚。 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房间中的众人下意识地缩紧身体,和面朝走廊的房门被大大敞开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你们在干什么?” 走廊的昏暗照明会让人觉得如此的明亮,大概也是前所未有过的经验吧? 一个背对着照明站立的人影。 手插在腰部微微转动脑袋的男子,是学生自治会的代表,同时也是兼任维多利亚宿舍宿舍长的下级第四学年的埃里克.格雷。 遵规守矩、个性严厉的宿舍长的出现,让室内变得鸦雀无声。明明是深更半夜,他的制服还是穿得一丝不苟,而且没有忘记穿上作为权力象征的彩色的西服背心。 他环视了一圈房间,然后把烦躁的视线停留在了西蒙的脸孔上。 “贝鲁杰,你能说明一下为什么过了熄灯时间你们还在这里吗?” ※※※※※※※※※ “那么说,楼层代表亲自参加降灵会了?” 格雷用带刺的口气如此说道。 其他的学生纷纷返回了房间,他们也转移了地点,来到位于维多利亚宿舍内的西蒙和悠里的房间。作为楼层代表和辅佐,他们享有的特权之一就是获得了这个面向西南的拐角处的房间。这套房间之所以存在着和卧室分开的小型接待室,就是为了和这个楼层的学生进行个别交谈。 每个宿舍都分别存在着宿舍监督生,他们会参与到相当于学生们的家的宿舍的运营中来。而统率这些宿舍监督生的人就是各个宿舍的宿舍长,通常宿舍长也会同时兼任学生自治会的代表。他们所有人都是顺利通过了被称为中等教育结业考试的初中部毕业考试的第四学年的学生,所以和监督各个宿舍下级生学习的上级监督生一起被称为干部。而干部中的若干人最后会成为学生自治会的代表,参与到学校的运营中去。 隶属于第三学年的西蒙所担任的楼层代表,就相当于这些干部和普通学生之间的沟通桥梁。他们的主要职责是让双方之间的交流能够顺利进行。理所当然的,担任这个职务的大都是被视为下任干部候补或是代表候补的人物。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也享受了破格的待遇。普通的学生房间一般包括设有两个厕所和洗面台的共用盥洗室和两个卧室。因为每个卧室住三个学生,所以也就是相当于六个人合住。而拥有双人房间的西蒙待遇当然要算好很多。 而学生自治会的总长自然不用说,就连参与自治会运营的上级监督生和宿舍监督生也都能配备可以媲美饭店的个人房间。所以这里虽然乍看起来没有特权意识,但其实特权的存在还是根深蒂固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升入以进入大学为目的,准备接受a级考试的第四学年的话,无论是上级生还是下级生都可以在另外的宿舍拥有狭窄的个人房间。虽然没有干部们的房间那么豪华宽敞,但是至少能够确保隐私。 不过现在,在接待室品质优良的沙发上形成对峙状态的格雷和西蒙危险的表情,让悠里忍不住露出了担心的目光。 格雷使用了“降灵会”这个词,虽然他们原本没打算弄这么夸张的事情,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就是变成了这样。 “校规中有禁止灵异关系的游戏的条款,你总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格雷用逼问的口气开口说道。 “我知道哦。”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那种事?” “为什么?” 西蒙冷冷地凝视着褐色眼眸中包含着毫不掩饰的烦躁感的对方。 “那么我也来问你。酒精的带入应该也是受到禁止的,而自治会以及其他的干部们动不动就会拿出苹果酒请客,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呢?” 西蒙蔚蓝而聪慧的眼眸牢牢停留在上级生身上,丝毫没有动摇。 紧迫的时间不停地流逝 “你至少也考虑一下时期啊。” 面对不久之后如此苦涩地开口的格雷,西蒙露骨地皱起了眉头。 “时期?” “没错。现在和下期的选举已经相距不远。你想想看,如果在这个宿舍发生问题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我无法成为总长的话,就会由阿尔弗雷德宿舍的霍华德担任总长。你觉得让那种独裁的暴发户担任总长也没关系吗?” 面对最后把话题扯到政治方面的格雷,西蒙甚至感觉到了怜悯。在这个it革命的时代,居然还有人紧抓这种时代错误的权力斗争不放。 原本打算进行威胁,但是当事人西蒙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对此无法容忍的格雷进一步说道: “如果这种事情被曝光的话,就算是你也无法成为干部的。” “我求之不得。” 听到他轻松的回答,格雷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 “少说傻话了!再说了,你们眼看就要面对毕业考试,现在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时候吗?!难道不是吗,佛达姆?” “咦?” 因为矛头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悠里有些心惊肉跳地点了点头。 “唉,那个,你说得对。” 格雷看到他的反应后,好像打了胜仗一样得意洋洋地把视线转回西蒙身上。 “佛达姆已经那么说了,你要怎么说?” “在这个问题上,我并没有什么异议。” 西蒙优雅地耸耸肩膀微笑着说道。 “很好。总而言之,今后也不要闹出任何和灵异有关的骚动来。自从那个黑魔术事件以来,学校方面也对此变得很神经质。黑魔术事件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当然。” 在如此回应的西蒙身边,悠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矗立在湖畔的石造废墟。 位于湖的西北角的灵庙——外壁上攀岩着藤 蔓的古老建筑物,从很久之前就被禁止出入,因此就好像被遗忘在了悠久时间的洪流中一样变得悄无声息。不过因为这一类建筑物一向少不了各种怪谈和传说,所以在学生中间,它被暗地里称为“鬼屋”。 “原本那座灵庙中就存在着各种奇怪而且阴暗的流言,而这些也恰恰刺激了喜欢恶作剧的学生们的好奇心。” 格雷对于上帝还是秉持着一定的敬爱的,所以他好像不否认自己对于黑魔术之类的邪教相当厌恶。他皱着眉头,将视线投入窗外的黑暗之中。 两年前,曾经有学生在那个传说的灵庙中举行了召唤恶魔的黑魔术仪式。他们害得下级生受伤后又把他丢在那里不管,结果大约一周后,那个下级生被发现溺死在湖中。 虽然这个事件因为被罪恶感所折磨的学生之一的忏悔而暴露出来,但是负伤的少年为什么会在湖里依旧是个谜团,所以少年的死亡只是被视为了事故。 “从那之后,理事会就对黑魔术、灵异现象之类的东西变得十分敏感。重新封锁灵庙也是由于这个关系。” 格雷转过头来向西蒙和悠里说道。 “你们不觉得很愚蠢吗?这么做的话,明明只会加倍刺激到学生们的好奇心。可是理事会的那些古板脑袋,就是连这种事情都不明白。” 格雷配合着手势激动地诉说道。 “一定会再次发生那种悲惨的事件的。如果我成为总长的话,就会向理事会提议:为了不再重复同样的过失,应该对那个建筑物进行改造,更有效地利用起来。” 眼瞳中洋溢着信念的光芒,格雷看起来似乎也增添了几分自豪。这多半就是格雷原本所拥有的正义感的体现吧? “我也有同感。” 认真说起来应该算是反格雷主义的西蒙,对此也表示了直率的赞同。 “盲目的迷信,有时候可以把无法置信的愚蠢变为现实。” 优雅地活动着一只手进行阐述的西蒙,足以让高傲的英国贵族都被他折服。格雷也很高兴地看着西蒙。 “能够得到贝鲁杰的支持,我的信心也增强了不少呢。” 听着两人的对话,悠里一个人陷入了不安的情绪之中。 (真的只是那么单纯的事情吗?) 地脉。 水脉。 大气的循环。 悠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无法释怀,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虽然我不是要针对你们这件事,但这一阵子,希望你们还是不要再闹出这种轻率的骚动。” 最后把话题转回正题后,格雷用命令口吻做出了宣告。 “当然了,不仅仅是你们。我想贝鲁杰你最好也对剩下的九人做出严厉的警告。” 悠里好像被电到了一样地抬起脸孔。 (九人?) 他的表情中再明显不过地表现出了无法置信的惊讶。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考虑到现在西蒙和悠里都在场的话,会产生这种疑问绝对是理所当然的。 这只是个单纯的加减问题。 当时那房间里面只有十个人。 尽管如此,如果说剩下九个人的话…… (多了一个人?) 一阵战栗。 悠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像有什么莫名的陌生东西从黑暗中爬出的厌恶感。 ※※※※※※※※※ 衣衫和石墙墙壁之间的摩擦声,嘻嘻的低沉笑声,享乐性的喘息声,种种声音重叠到了一起。浅浅的蜜月色彩的芳香,充斥在好像时间停止一样的古庙之中。 动与静、生与死所交织而成的精彩对比,为建筑物带来了某种生气。 斜斜射入的月光被矗立于正面的一面镜子所吸收。在镜子旁边,两个人影好像要重叠到一起般地相依相偎。 “哦,百物语吗?好像很有趣呢。” “啊,还算不错吧。” “我想要听贝鲁杰的故事呢。” “切!怎么每个家伙都是满口贝鲁杰贝鲁杰的。那家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啊!” 听到休厌烦的口气,横躺在他旁边的少年仰望着天花板笑了出来。他的名字是迈克尔.桑达斯。他比休.阿达姆斯低一个学年,现在隶属于第二学年。 他那浮现在月光中的容貌,就算用美丽来形容也毫不过分。亚麻色的头发,闪烁着好胜色彩的晶莹的深蓝色眼眸,好像石膏像一样光滑、微微染上了粉红色的肌肤,使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神话中的少年从画中走了出来。 桑达斯和休在校内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的恋人了。 在这个聚集了众多青春期的少年,而且是全宿舍制的私立贵族学校中,男生之间缔结身体关系并不算是很稀奇的事情。不过话虽如此,因为他们到了周末就可以外出,要找女朋友并不困难,所以大部分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超越源自好奇心的游戏领域。 但是在这其中,也有人因此早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倾向,所以有时候也会出现真心交往的人。桑达斯和休就是这样的例子。 “西蒙.德.贝鲁杰就是西蒙.德.贝鲁杰,谁也无法代替他的,就算是你这个著名的时尚公子也无法匹敌哦。” 虽然口气有些可恨,但是桑达斯的声音里面却蕴含着撒娇的味道。 “哼,随便你怎么说!” 好像心情受到损害一样,休丢下这句话就站起来靠到了窗边。 月光让他柔韧而精悍的身体线条清晰地浮现出来。被丢下的少年,支撑起上半身,用目光追逐着恋人的肢体。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房间。 在这个石造的宽敞房间中,找不到任何类似于家具的东西。如果要说有什么的话,也就只有设置在入口正面的类似于祭坛的台子,以及放置在那上面的一面古老而巨大的圆镜而已。 “不过,被格雷发现了还是比较糟糕吧?肯定明天就会把你叫出去了。” “是吗?这种时候,谁也无法匹敌的贝鲁杰总该做点什么吧?……啊!” 好像是为了发泄郁闷一样吐出冷嘲热讽台词的休,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他为了更清楚地看到外面而探出身体。 “怎么了?” 桑达斯因为对方的异变而有些不安地把毯子拽到了肩头。 “有什么人在那里走动。难道是说什么来什么吗?该不会是禁欲主义的结晶体为了惩罚异端之徒而跑到这里来了吧?” “你说什么?” 听到休的话,桑达斯慌忙提心吊胆地打量着四周。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宿舍长格雷。 但是,他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就在他决定暂且先站起来的时候,桑达斯的耳边传来了水花溅起的声音。 哗啦。 哗啦。 好像是水撞击岸边的声音。 (——?) 这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呢?桑达斯不可思议地转动着脑袋。 然后,他的头停在了后方。 他维持着半弯着腰的状态浑身僵硬地呆立在那里。 桑达斯看到了因为沐浴到月光而熠熠生辉的镜子。 覆盖在镜子表面的水滴渐渐地扩展成波纹,不久之后化为了波涛阵阵的水面。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光景。 缓缓摇曳的镜面。 在那里,映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 最初看起来只像是色彩随着镜面的晃动而混杂在一起,但是渐渐地那些色彩就形成了具体的形状。到了现在,已经呈现出了一个清晰的青年的身影。 “……是谁? ” 也许是听到了背后的桑达斯迷惑的嘀咕吧,休进一步把脸孔贴近窗户。 “你等一下。现在太暗,我也看不清楚。不过似乎是没有见过的家伙,年纪好像不小呢。他正在窥探着湖面。” 休一如既往地一面看着外面一面继续说下去。 而他的恋人桑达斯却正朝着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与放置在庙内的镜子对峙着。 如果有别人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话,实在是相当奇妙的光景。 正在观察窥探着湖面的人的休,和凝视着镜中青年的桑达斯。 两个人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们分别看到的对象,也就是老人和青年,正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那家伙在看什么呢?该不会是要跳到湖里去吧?” 休带着嘲笑的自言自语听起来似乎也相当遥远,桑达斯只顾着陶醉地凝视着镜中的人影。 好像在发光一样的金黄色头发。 仿佛五月刚刚萌芽的新绿一样的翠绿色眼眸。 宛如玫瑰花一样带着淡淡粉润色的嘴唇。 桑达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类。 他好像被吸引了一样伸出手去。 但是,就在他的手触及到泛动着波纹的镜面的瞬间…… “啊!” 重心倾斜的桑达斯的身体,被吸入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空间之中。 而当桑达斯被吞没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镜子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光滑坚硬的镜面。 “怎么了?” 因为恋人发出的惊讶的声音,休一面张望着外面的情形一面不经意地询问。 但是,却没有回答的声音。 奇妙的空白。 这个过于不自然的沉默,唤起了休体内的恐惧感。 “喂,迈基,你怎么了?” 就算用平时惯用的爱称呼叫恋人,也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在不安的左右下,休转过视线来,结果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让人发寒的光景。 昏暗的室内。 散乱脱下的衣服。 凌乱的毯子。 但是,原本应该有两条毯子的,现在却少了一条。 已经升到比窗口高很多的月亮,并没有特别清晰地照出庙内的光景。 休拼命地环视着周边。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凝神细看,也没能发现恋人苗条的身影。 “喂,迈基,你在什么地方?” 他再次压低声音呼叫恋人的名字。 但是,心爱的恋人略带嘶哑的动听声音,却没有从任何一个地方传来。 寂静无声的古老建筑。 就好像悠久的时间一波接一波地冲压了过来,休健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会有魔物出现—— 他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言。 但是他只是嗤之以鼻地认为这是迷信,并且利用这一点,把不会有人来的这里当做是和恋人享受约会的最佳地点。 但是,这份沉重的气息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多心,黑暗感觉上也要比刚才更浓重了几分。 休慌忙抓起地上的衣物。他一面把衣服穿上,一面用空虚的眼神俯视着剩下的衣服。 桑达斯消失了。 休曾经听到他最后的呼叫。但是与其说是被逼入绝境的感觉,似乎更像是纯粹因为什么而惊讶。 (难道说……) 休靠近了祭坛。他觉得是不是这里的哪个部分开了个洞,所以桑达斯掉了下去。 他仰望着镜子。 巨大的镜子。 白雪公主的继母向其询问的,弄不好就是这样的镜子吧? 就在休对着镜子看得出神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人的声音,于是竖起了耳朵。 『不……近。』 “有什么人在那里吗?” 休的声音嗡嗡地回荡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已经把外面有人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因为没有任何人做出回答,所以休绕到了祭坛的后面。 那里的黑暗比正面还要浓厚。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的休,因为被台子底座的角绊到而险些跌倒。 “疼!” 因为失去平衡的关系,手肘好像撞上了底座。随着手臂所感到的冲击,传来了有什么稀里哗啦落下的声音。 唰。 黑暗进一步增加了浓厚感。 在他的脚下,好像黑雾一样的瘴气从祭坛下面渗透了出来。 但是,休没有注意到。 “可恶!” 他挥动着撞到的手,用另一只手抓着台子进行窥探,但是并没有找到似乎能让人落下的洞穴或是入口。就在他由于死心而试图转回身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所扶着的台子侧面雕刻着一些文字。 那里会出现破损多半是因为被自己撞到的关系。在破损部分的下面,出现了书写着文字的另一面墙壁。 (糟糕。) 虽然他冒出也许破坏了文化财产的念头,但是很快就忘记了这一点,把注意力集中到文字上面。 相当古老。 由于磨损而形状模糊的文字非常难以辨认,但是因为发现里面有类似于名字的拼写,所以他把眼睛凑近了过去。 “古、古拉、雷?” 他一面用手指掸下灰尘,一面继续了下去。 “古兰,不对。古拉、兰……古兰达吗!?” 就在他轻声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突然有一阵暖风掠过了他的脖子。全身僵硬的休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但是,他的背后依然只有一如既往的浓重黑暗。 即使如此,休也进一步凝视着黑暗。 这个时候,重新传来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咔嗒,咔嗒,咔嗒。 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和裙摆摩擦地板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休的背后掠过一阵恶寒。他感觉到了某种好像要让人冻结的恶意。那种过度的恐惧感,让他的膝盖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休勉强拖着因为僵硬而无法动弹的腿,踉踉跄跄地向后退。花了无比无比漫长的时间才退到门口的休,就好像脱兔一样逃了出去。 他忘我地跑过了通向宿舍的小路。虽然脚被草绊住过,差点因为树根而摔倒过,不过他好歹还是跑到了宿舍。他喘着粗气,心脏就好像被什么人用手捏住了一样疼痛无比。 ※※※※※※※※※ 已经高高升上了天空的月亮,将并不是非常强烈的光线均匀地倾泄到了萨默西特郡的大地上。在清澈无比的深蓝星空下,顺着延伸到湖西侧的山丘的棱线,杉树树枝的影子伸向了天空。 离开了悠里房间的埃里克.格雷,踩着映射出窗框影子的地板,走向了位于最上层的自己的房间。 格雷看起来就是明显的心烦意乱的样子。是什么扰乱了他的心情呢? 埃里克出生于英国屈指可数的名门贵族格雷家,如果遵循传统习俗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来这种偏远地区的学校,而是应该进入位于伦敦近郊的名门贵族学校。但是因为他的父亲格雷公爵是圣.拉斐尔的理事之一,所以格雷公爵突然决定把他送进圣.拉斐尔学习。 近几年,圣.拉斐尔进入名牌大学的升学率突然激增。而且因为圣.拉斐尔接受了众多留学生,注重开阔视野的教育方式,所以圣.拉斐尔的毕业生们有很多都作为经营者和企业家,在最近高速发展的国际通信产业和电子商务交易中大显身手。所以现在希望进入这个学校的人的数量也在急速增长之中。 格雷公爵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些情况才做出决定的吧。但是在当事人埃里克看来,偏远地区的学校生活只是将自己从权威世界拉下来的脚镣而已。只要想到和自己同年,而且在社交界的履历也不相伯仲的布莱南家族的下任侯爵,已经在传统名校和王室家族的成员同班学习,他的体内就会涌现出无法形容的焦躁感。 他原本想说至少要成为位于学生顶点的总长,凌驾于其他学生之上,但现在就连这点也变得十分危险。 栗色的卷发,栗色的眼瞳,鼻梁挺直的细长面孔——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是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外表。五官虽然还算不错,但是因为身材瘦弱而且没有肌肉,所以与同样继承了浓厚的盎格鲁撒克逊血统,比他要低一个年级的休.阿达姆斯相比,他明显要逊色很多。 因为对自己的容貌抱有自卑感,所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以严肃的表情站在众人中间,用庄重的举止压制他人的意见。 格雷想要成为的是受到他人尊敬、拥有崇拜者的绅士,但是最近他才注意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光中所包含的色彩,并不是尊敬而是敬而远之。这和他心目中的理想形象显然有着显著的不同。 而在结识了比他小一年级的西蒙.德.贝鲁杰之后,格雷在他身上发现了自己的理想。 不光是可以用耀眼来形容的容貌,更值得一提的是那种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吧——优雅而干练的举手投足,明明没有使用命令口气却可以自然而然让人服从的言辞。尽管没有去强迫任何人,但所有人都在等待西蒙的决定。 这种在自然而然中形成的崇拜,才正是格雷所追求的理想。 格雷一心追求却无法得到的东西,西蒙却在毫不在意中就轻易地掌握了。 羡慕,嫉妒,憧憬。 在看到西蒙的时候,这些感情就会混杂成一团,在格雷的眼眸中摇荡。 (明明如此,那个男人——) 反手关上房门的格雷,很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 (还动不动就减弱我的权威。) 西蒙对于英国贵族学校中根深蒂固的阶级意识并没有什么好感。 话说回来,在英国以外的西欧社会中,贵族就只有继承称号而已,并没有保持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西蒙甚至没有阶级这种意识。 但是从格雷的角度来说,仿佛把自己的理想具体化的人类,却从正面否定被自己视为最大长处的血统的价值,这绝对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打击。其实只要把这个当成价值观的不同,不去在意就好,但是格雷偏偏会因西蒙的一言一行而产生动摇。遭到反对的话就会觉得痛苦,受到赞同的话就会狂喜。 现在也是如此。在灵庙的存在问题上,他和西蒙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可是因此就兴高采烈的自己又让他产生了自我厌恶感。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与其说是敲门,更接近于要踹开门一样的架势。 将目光转向房门的格雷,露骨地皱起眉头。 (会是谁啊?在这么晚的时间跑来。) 他原本打算看一下情形再说,但是就算他置之不理,粗鲁的咚咚咚的敲门声也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你以为现在是几点了啊?) 格雷烦躁地“切”了一声,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安静——” 他在拉开房门的同时发出的怒吼声,被冲进来的人的叫喊声所完全淹没。 “救救他!迈基!迈基消失了!” 扣子系错了排,衬衫的下摆乱七八糟地从裤子中冒了出来,鞋子只剩下一只,粗重地喘息着,脸孔和手掌上到处都是擦伤,就好像是刚刚全力从荆棘丛跑了出来一样。 平时以外表时尚而著称的对方过于凄惨的模样,让格雷哑然失声。 “……休.阿达姆斯?” 过了一阵后,他总算是先确认了对方的名字。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休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他伸手抓住格雷的胸口,好像疯了一样地重复着同样的台词。 “迈基消失了。迈基,迈基他……” 休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调小照明,昏暗安静的木质走廊好像要把他们的声音都吸收掉一样。 “啊啊啊,救救他!怪物!” “阿达姆斯,阿达姆斯!?” 虽然对方低一个学年,但是休的个头和肌肉都远在格雷之上。被他用尽全力地抓住之后,格雷支撑不住地撞到了墙壁上。 “还真是热闹啊。” 走廊上突然传来了这个声音。明明面对着这种场面,那个口气却充斥着悠闲而且打趣的味道。 越过休的肩膀看过去后,格雷不由自主地咧了下嘴。 修长上挑的凤眼,垂到肩膀的青黑色头发,东洋风格的单眼皮,充满了西洋味道的高挺的鼻梁和泛着灰色的蓝眼睛——站在那里的,是嘴角浮现着危险笑容的同级生柯林.阿修莱。 身为上级监督生的阿修莱,是住在拐角房间的格雷唯一的邻居。 “需要我帮把手吗?” “不用了。” 虽然格雷嘴上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阿修莱的提议,但实际上却无法做到一点。因为休脱离常规的动作,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啊啊啊,怪物!怪物!救救我!” “喂,安静一点!” 休的叫喊让格雷越发的头疼。 “百物语之后是怪物吗!?有完没完啊!” 阿修莱没有错过格雷好像很厌烦一样下意识泄露出的嘀咕。 “百物语?” 格雷露出了“糟糕”的表情,但是幸好阿修莱没有追究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在一轮更激烈的“哇啊啊啊”叫喊之后,休抓着格雷的身体,瘫软下来。 因为格雷没能支撑住他,所以阿修莱迅速伸手扶住他的身体,这才让休的身体免于和地板发生激烈的撞击。休蹲在地板上捂着自己的心脏。 “这家伙是怎么了?” 面对休只能用异常来形容的样子,就连阿修莱也不禁皱着眉头如此询问道。 但是格雷似乎已经是神游天外。好像会冻结脊背的寒气让他忍不住产生了快要呕吐出来的感觉。 “什么嘛?怎么连你的脸色也这么难看?” 无视阿修莱的职责,格雷把手伸到休的腋下,将他搀扶了起来。 “总而言之,先让他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你帮我一把。” 两个人合力把休搬到了沙发上。 他们没有注意到。 有一只手在抚摸捂着心脏、弓着身体行走的休的后背。 雪白而纤细的手掌。 从好像喇叭一样敞开的蕾丝袖口中伸出的手,时隐时现。 格雷猛地回头看去。 他打量着被木纹和灰浆交织的墙壁所包围的沉闷房间,和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的昏暗走廊。在他所能看到的范围内什么也没有。即使如此,他还是好一阵子都把视线凝聚在黑暗的地方。 格雷的脊背掠过一阵战栗。 “怎么了?” 注意到纹丝不动的格雷后,原本弯曲身体看着休的阿修莱好像不可思议一样地扬起了面孔。 “……请你留在这里,我去把舍监叫来。” “好吧。” 阿修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可真是稀罕了。一向讨厌他人干涉的格雷,居然肯让别人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是平时的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比起叫舍监来,是 不是先叫救护车比较好?” 他用下颚示意了一下脸色苍白并且呼吸粗重的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一点由我和舍监商量后再决定。” 就算在这种时候也冰冷地拒绝了他人的建议,格雷匆匆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格雷满脑子都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 目送着冲出门的格雷的背影,阿修莱有些迷惑。格雷的态度明显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子。” 伴随着痛苦的呼吸,休如此嘀咕着。阿修莱将视线转移到了横躺在沙发上的休的身上。 “……子。” 因为他看起来好像要倾诉什么,所以阿修莱微微地弯下身体,将耳朵凑到了休的嘴边。 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空中的休,好像烧坏脑子一样地重复着一个单词。 “镜子。” (镜子?)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阿修莱眯缝着眼睛轻轻笑了出来。 (镜子啊!) 在意味深长地观察着痛苦的休的阿修莱的背后,可以看到房间的古老墙壁。木纹和灰浆交织的墙壁。 在那个墙壁之间,突然浮现出了人影。 是个女人。 穿着礼服裙的女性的背影。茂密的漂亮的栗色卷发,垂在了穿着用金线刺绣着花纹的深绿色裙子的肩头。蕾丝花边袖口呈喇叭形状,有细碎的皱褶。 阿修莱没有注意到。 “啊啊啊啊!不要。” 休爆发出了悲鸣。他粗重的呼吸变得更加剧烈,苍白的脸孔上渗出了虚汗。 背后的雪白手掌伸出来碰触到了墙壁。于是乎,她的身影唰地被吸进了墙壁就此消失。 与此同时,休的呼吸也安静了下来。 (——?) 他的状态的急剧变化,引起了阿修莱的注意。 他转身看向背后,但是因为已经迟了一步,所以只能牢牢凝视着女性消失的那一带。注视着理所当然什么也没有的墙壁,阿修莱露出了坏笑。 “……看起来,似乎会变得很有趣啊。” 来自过去的访问者 淡淡的日光穿过灰色的云层照射下来。 雨水繁多的六月。刚刚停下的雾雨打湿了茂密的草木。悠里顺着湖畔的小路漫无目的地散步。 他穿着深棕色和米色的格子裤,衬衫并没有掖进裤子里面,也没有打领带,毛衣就随意地披在肩头。从他这种休闲的打扮就可以看出,现在是自由休息时间。 午休。虽然预定从下午三点开始进行宿舍之间的板球对抗赛,不过在那之前的自习时间,还是要为初中部的毕业考试进行最后的冲刺。 悠里打算在天气良好的午后放松一下自己。 虽然说是放松,但是从昨晚开始,悠里就一直在思索着他们和格雷的对话。 人数不符的集会。 原本不应该经过那里的人类的脚步声。 在昨晚的百物语中,毫无疑问是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由于从湖面吹来的水汽,森林的树木都笼罩上了轻微的雾气而显得朦朦胧胧。这时候他的视野却突然变得一片开阔。 看到眼前古香古色的石造建筑物后,悠里停下了脚步。 是灵庙。 他一边思索一边信步游走,居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这个号称“鬼屋”的灵庙,是一栋拥有好像希腊神庙一样的宽敞露台和巨大的圆柱群的建筑物。只不过它的规模要小得多,色调也比较暗淡。藤蔓攀附在灰黑色的墙壁上,整体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因为除此以外,时隐时现的雾气也包围了建筑物,所以悠里陷入了仿佛踏进北欧神话中的黄昏世界的错觉。 他决定暂且先顺着外壁在周围走一圈。 以前这一带好像也建造了城堡,所以人工的石刻随处可见。 被孤单地遗留在废弃城址上的灵庙,应该孕育了几千日、几万夜的秘密吧。 在来到对着湖水的建筑物正面的时候,悠里注意到灵庙的大门处于半敞的状态。按照昨晚格雷的表示,这里应该已经被封锁了才对。 因为觉得奇怪,他靠近了那里。 他顺着延伸向粗大圆柱包围下的阳台的楼梯走了上去,伸手搭住了看似相当沉重的大门。黄铜的大门伴随着嘎吱吱的声音大大敞开。 和阳光明媚的外面相比,建筑物内部凉嗖嗖的,而且颇为昏暗。 被淡褐色石壁所包围的灵庙内部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中,从四角窗射入的阳光勾勒出了一条条白线。 在这些光线好像能照到又不能照到的灵庙深处,放置着似乎是祭坛的台子和巨大的圆镜。 悠里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祭坛前面站着一个人。他好像在仰望镜子一样地直立不动。 这难道是眼睛的错觉吗?就在瞬间之前,悠里还没有在那里看到任何人。 阳光突然增亮了几分。 再加上悠里的眼睛逐渐习惯了昏暗,所以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出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个个字高高的,非常衰弱的老人。 他瘦弱的身躯完全被黑色的斗篷所包围,满是皱纹的脸孔,被好像在显示漫长岁月的蓬松白发所完全淹没。他那种仿佛枯树一般的干枯模样,令人联想到被命运所摧残的饱经风霜的流浪汉,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辛酸怜悯的感觉。话虽如此,虽然有些驼背,却依旧充满凛然感觉的身影,还是让老人看起来保持着某种高贵感。 就在这个时候,老人缓缓地转向了他。 在所有部分都衰退的身体上,只有他的那双眼睛还在散发着异样的光彩。让人联想到五月的鲜嫩绿意的翠绿色眼眸笔直地贯穿了悠里。瞬间,悠里产生了自己见过这双眼睛的感觉。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从周围退去。 『哦,果然是你吗……』 不久之后,从干涩开裂的嘴唇中,传来了莫名的话语。悠里就好像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只能茫然地持续眺望对方的身影。 『救赎者啊,我是多么渴望你的到来啊。』 老人一步又一步地接近了他。 『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呢?可是在脑子还没有作出判断的情况下,悠里已经用干涩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悠里,悠里.佛达姆。” 『悠里?你居然叫悠里……这也是一种启示吗?』 老人感慨万千地喃喃自语。 『我的名字是杰克,杰克.莱恩。』 “杰克.莱恩?” 好像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在悠里陷入思考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情景。 百花盛开的湖岸。伫立于湖畔的贵公子,好像刚刚萌芽的绿意一样的翠绿色眼眸。 在百物语中,西蒙曾经讲述的那个故事。 “不会吧——” 悠里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大大睁开。 “你真的是,杰克.莱恩?” 杰克满是皱纹的脸孔微微一笑,没有牙齿的嘴巴也因此而露了出来。他缓缓来到悠里的身边,抬起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 “干、干什么……” 『需要你的眼睛。』 “眼睛?” 『看到无形之物,吸引无形存在的力量。』 好像歌唱一样地诉说着,杰克用颤抖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着,就仿佛在隔空抚摸悠里的眼睛。这时候悠里才注意到那双手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而且鲜血正顺着手指滴落。悠里心生畏惧,后退了一步。 (但是,更加可怕的是……) 昨天晚上西蒙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鲜明复苏。 (杰克.莱恩永远也无法获得安息,每天晚上都在为了寻求新的肉体而四处徘徊。) “……不要。” 悠里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杰克放下手,浮现出充满哀伤的慈爱表情,俯视着畏怯的悠里。 『你在害怕吗?』 杰克开始挥动着手臂在悠里的身边转动。 『时间不会等人。不能呼叫那个被诅咒的名字。那是会带来灾祸的名字。它已经被呼叫了一次。一定要小心。如果那个名字被呼叫了三次的话,就会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 杰克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说话的声音也越发高亢而且神经质。那些仿佛会出现在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夸张台词,因为石壁而产生了回音。 (带来灾祸的名字?) 悠里试图用被恐怖所冻结的脑袋整理杰克的话,但是思考力却迟迟无法复原。 不能呼叫谁的名字呢?是谁已经呼叫了那个名字呢?在呼叫第三次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只有谜团不停地膨胀。 『啊,绝对不能重复。这双沾满鲜血的手掌。即使要受到地狱之火的永远炽烧,我也决心要独自背负这份罪孽。但是,那么令人诅咒的事情,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翠绿色的眼睛,带着近乎疯狂的激情,牢牢地凝视着悠里。 悠里的身体瞬间一阵紧绷,他因为从对方的眼眸中读到了真挚的感情而变得不知所措。 (这种好像要撕裂胸口一样的哀伤,究竟是什么呢……) 流淌入胸口的感情,牢牢地束缚住了悠里的心脏。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悔悟和哀伤在奔流。 (这和那双染满了鲜血的手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不觉中,在悠里的体内,对老人的怜悯之情汹涌而上,甚至战胜了恐惧感。 『但是,一定有办法的。也许该说经历的千辛万苦并没有白费。我终于发现了入口。在今天晚上, 也许就能等到一切的终结。』 “入口?” 悠里下意识地反问道。他搞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失去清醒的人不得要领的话语,只能让听到的人陷入混乱。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明白。森罗万象,这个宇宙的一切,即使只有一个真实的姿态,表现的形式也可以复杂到极点。不能拘泥于形式,必须考虑其中的含义。』 “含义……” 杰克点点头,伸手抓住了悠里的手腕,力量强大到让人无法想象是出自老人之手。 『你听好,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闭眼。绝对不能重复过失。』 悠里没能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嘎吱声,灵庙的大门被打开了。 “有什么人在里面吗?” 侵入者提高声音粗鲁地喝问。 与此同时,悠里被抓的手腕获得了解放。但是,残留下来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消失。 抓住自己的杰克的手。 那是无法让人感觉到体温的好像死人一样冰冷的手。 “这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在门口背对着太阳伫立的男子,低低吹了声口哨。然后悠里看着男人的方向,由于逆光的缘故,他无法分辨对方的脸孔,男人脚步轻快地朝着用手遮挡住刺眼光线的悠里走了过来。因为对方来到了自己眼前,所以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孔。 那是一个有着修长上挑的凤眼、整体给人尖锐印象的身材修长的男子。他那掺杂着蓝色的长长黑发在脖子后面束到了一起。他的五官轮廓整体来说相当端正,东洋和西洋的风格融合而产生的瞬间的不协调感反而让他别具危险的魅力。就算是对于人际关系相当生疏的悠里,也认识这张面孔——从来不曾中断过各种各样古怪谣言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也是宿舍监督生之一的柯林.阿修莱。 据说他的iq超过180,但可惜的是他的脑细胞全都耗费在了包括炼金术在内的魔法研究上面。拥有“魔法师”绰号的他之所以会成为宿舍监督生,好像也只是因为他需要放置个人藏书的空间,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使用魔法威胁了一下舍监和宿舍长。虽然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阿修莱确实从来没有做过干部们应当从事的工作,而且对此也没有任何人敢于提出异议。 “悠里.佛达姆,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在被用全名呼叫的悠里进行回答之前,阿修莱已经打量起了周围。 “你一个人吗?” 他不可思议地如此说道。 还没有从刚才不可思议的邂逅所造成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悠里只能用点头来回答对方的提问。 “哦?” 阿修莱眯缝起眼睛,好像估价一样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悠里后,伸出一只手碰了下悠里的面颊。 “怎么了?你的脸色难看到就像撞见了幽灵一样哦。” 悠里吃了一惊。 (这个人看到了吗?) 阿修莱用探索的眼光紧紧凝视着产生了警戒心的悠里。好一段时间,两人都持续着牵制性的沉默。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面对闭口不语的悠里,阿修莱唐突地把话题转回了最初的问题上。虽然感觉到好像逐渐被对方的问题所左右,悠里还是回应了这次的询问。 “散步。” “哦,散步啊。” 阿修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弯下腰窥探着悠里的表情。 “为了散步就要撬开门锁?开什么玩笑!” 因为被他在超近距离盯住而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的悠里慌忙摇摇脑袋。他想起了阿修莱也是出名的平行不良的问题少年。 “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 “啊?” 阿修莱怀疑地回头看向入口,交替打量着大门和悠里。 “原来如此。” 他好像认可了一样点点头,干脆地撤回了身体。 “是开着的吗?也许是吧,照那个样子看来。” 他嘀嘀咕咕了一阵后,这次又转而开始认真地打量旁边的镜子。 悠里有些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完全无法掌握对方的真实意图。他记得这个名叫阿修莱的男人好像是个有名的怪人。据说如果惹到他的话就会被诅咒,还有人说他在房间中饲养着小鬼。虽然是很荒诞无稽的流言,但是现在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信。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在如此绝妙的时机登场。 (你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跑到这种地方来的呢?我还想要问你呢。) “呐,你知道吗?” 阿修莱一面用手指好像敲门一样叩击着镜子的黄铜镜框,一面侧眼打量着悠里。 “这个灵庙就是为了保护这面镜子而建造的。这东西被称为魔镜。据说已经有相当久远的年头,多半可以追溯到十六七世纪。” “你说这是魔镜?” 悠里也产生了兴趣而靠近镜子。 “据说是曾经统治这里的领主的女儿使用魔法而制作出来的。话说回来,自古就有镜子中寄宿着魔力,会夺取看到的人的灵魂的传说哦。你也要小心一点。” 感觉到凝望着自己的视线,悠里产生了某种尴尬的感觉。 “你有着一张怎么看都容易被魔物所迷惑的脸孔。奥拜伦从泰坦尼亚抢夺来的也是东洋的少年哦。” 让人联想到诱惑的口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妖艳音色,阿修莱丢下了一枚炸弹。 “那么,百物语怎么样了?” 悠里哑然失声。不过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知道。 “怎么了?你的脸孔都僵硬了哦。” 阿修莱没有错过悠里的动摇,好像念动咒语一样地低声说道。 “难道是有什么人消失了吗?” (消失?) 这句话让悠里有些在意。 但是这个暂且不论,事实其实是相反的。并不是有人消失,而是增加了一个人。 不过理所当然,他完全没有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向阿修莱阐述昨天晚上不可思议的现象的意思。 就在这时,悠里很幸运地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是西蒙。” 面对松了口气如此叫出来的悠里,阿修莱轻轻地“切”了一声。 “我的朋友在叫我,我要先走一步了。” 获得了可以离开这里的借口的悠里,迫不及待地对阿修莱行了个礼就跑了出去。在他来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张望了一下,结果看到阿修莱蹲在镜子旁边,好像捡起了什么。 (柯林.阿修莱吗?) 悠里把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 (他是出于某个特定目的才会来到这里的吧?不过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但不知为何心头却一阵骚动。 ※※※※※※※※※ 悠里来到外面后,就看到正好向正面这边转来的西蒙,在建筑物的拐角处现出了高挑端丽的身影。 “悠里?” 看到从灵庙的阶梯上跑下来的悠里,西蒙好像吃了一惊。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我散步走到这里,就发现灵庙的门是敞开的……” “好像是啊。” 西蒙用生硬的口气打断悠里的话。他的视线正好落在了走出大门的阿修莱的身上。 悠然从那里走出的阿修莱,不紧不慢地为灵庙关门上锁。他一面走下楼梯一面在手中把玩着一把被加工成金色 的大钥匙。 (啊,钥匙?) 他在经过不可思议地看着钥匙的悠里身边时,拍了拍悠里的肩膀。 “回头见,悠里。” 悠里不由自主地目送他的身影,不过阿修莱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站在悠里身边的西蒙,一面用视线追逐阿修莱一面向悠里询问道: “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你说怎么回事?” 悠里抓了抓脑袋。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明白。” 这个暧昧的回答,让西蒙扫了悠里一眼。 “哦,你在这里见到他也是偶然吗?” “多半吧,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是偶然的。因为灵庙的门开着,我就进去看了看,结果阿修莱在我之后进到那里。真的是完全如同传言那样的奇人呢。” 听到悠里强调奇人这个部分,西蒙兴致勃勃地端详着他的脸孔。 “既然如此,这个也许是预定调和哦。” “预定调和是什么意思?” “预定调和,这个单词原本是哲学用语。简单来说,就是即使是本人认为无用的邂逅,从全能者的视点来看也是取得了必然的调和。” 如此表述的西蒙,好像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语言一样,自然而然地轻轻举起了双手。 “所以说,我觉得这也许也是有什么意义吧。” 听到西蒙好像觉得很无聊一样补充的台词,悠里带着困惑的表情陷入思考。 “有什么意义……” 悠里一面回想和阿修莱的对话一面喃喃自语。 确实,他也觉得这个邂逅中好像隐藏了某种重要的线索。就算不是这样,他和阿修莱的关系,也不会就这样了结吧? 对于悠里来说,这不是预感,而是确信。 “假如这是神的意志的话,也许神就在阿修莱的体内吧。”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 虽然半开玩笑地如此表示,但是西蒙清凉的水色眼瞳却完全没有笑意。 “你倒是对他很热心啊。难道是被洗脑了吗?” “毕竟,他的口气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啊。” 悠里的食指压在了嘴唇上。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而且,那个人也知道昨天晚上百物语的事情。难道是格雷说出去的吗?” “哦?这可不好说。” 西蒙也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啊。其他还有什么吗?” 两人绕过灵庙,开始顺着来时的道路返回。也不知道是谁先走向那边的,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船库所在的位置。 雾气已经散去,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熠熠的波光。 “他和我说了镜子的事情。” “镜子?” “灵庙中放置着一面古老的镜子。或者说,那里就只有那个而已。阿修莱说那个是魔镜,还说那个是大约十六世纪时制造出来的。你觉得是真的吗?” 来到船库的两人,靠在码头的扶手上继续交谈。 “这个嘛,因为我没有见过,所以无法否定也无法肯定。可是,他是基于什么依据而表示那个是魔镜呢?” “好像是在传说中,那个镜子是城主的女儿用魔法制造出来的。他还说看到那个的话灵魂会被夺走。” “灵魂啊……” 西蒙撩了撩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淡金色头发。当秀丽的额头袒露出来后,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知性。 “你看哦,悠里。” 西蒙用手所指的,是映射在摇荡的水面上的他们的影子。 “镜子会表现出面具背后的真正的面孔——我记得这句话是出自杨格的口中吧。因为是讲述从水中发现自己深层心理的文献,所以正确来说应该是映射在水镜、水中的自己的身影吧。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左右逆转的小戏法迷惑人类的部分。你应该也知道吧?在西洋,左右逆转是和善恶逆转相通的。所有奉献给基督教的东西,都是从右侧进行,而绝对不会是相反的方向。因为反方向的话就意味着反基督教。自身认为是善的存在转变为恶,在这个变形之中体验自我的丧失。所谓的灵魂被夺走,说不定就是指这种事情呢。” “你是说魔法自始至终都是隐喻,并不会存在于现实中吗?” 悠里用手肘撑着扶手,手指在眼前交叉在一起,黑色的眼瞳微微带上了几分阴影。 “当然,我不是说一切都是如此。有的时候也存在真正的魔法吧?在那样的流派之中,魔镜的故事说不定也是真实的。在我想来,只要能明白应有的含义的话,水也有可能变成金子吧。” (只要明白应有的含义……) 悠里抬起脸孔,心中暗想和杰克的忠告相同。 “可是……”西蒙继续了下去。 “假如要试图把它从流派中切离出来,让它在没有意义的情况下单独存在,我觉得就无法成立了。因为只有存在着前后的因果关系,事物才有可能移动。生命的诞生就是很好的例子哦。有了父母的存在,才会有自己,有孩子。即使试图把自己一个人切分出来,抹杀父母的存在,也会因为突然发生的时光错位而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假如切离和父母的存在之间的因果关系的话,那就只等于是欺骗。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类似于这样的欺骗反而比较多。而且,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却表现出无所不知的样子的时候,就是在进行这样的欺骗了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最后的台词很切实地指向了阿修莱。 阿修莱巧妙的幻术似乎对西蒙并不起作用。 悠里混杂着感叹凝视着西蒙。 西蒙是光明,是秩序,是各种各样的美丽的具体体现者。他的容貌只能用无可挑剔来形容。在时光的流逝中,在人类重复着混血的过程中,仿佛要在某个瞬间体现神所创造的奇迹一样,诞生出了经过完美调和的美形。而西蒙就是拥有这种通过进化而产生的新类型的美丽的人类。 而且他的思考也不会偏斜,总是可以在瞬间捕捉到事物的本质,然后进行快速运转。就是西蒙这种条理分明、井然有序的论调,吸引了络绎不绝、前仆后继的狂热信者吧。 激动的悠里,脸上微微带着红潮询问道: “呐,要是这样的话,格雷呢?” “格雷?” 但是,这个提问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西蒙好像真的不明白悠里的意思一样露出迷惑的表情。 “你说格雷怎么了?” “昨天晚上他所说的人数,比实际人数要多啊。” 格雷曾经说过,“剩下的九个人”。如果加上当时在场的西蒙和悠里的话,就等于全部有十一人。你也注意到多了一个人吧?在悠里的凝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的西蒙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他是说了九个人。我想那只是单纯地数错了吧。” “你是说数错了?就是说连欺骗都不是?” “那个房间很昏暗,格雷又背对着光线。如果他数得很清楚,反而不可思议吧。” “你说的也对。” 悠里没有继续坚持。 他无法反驳西蒙的话。因为西蒙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在那样昏暗的情况下,确实不可能正确地数清楚人头。 可是,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个脚步声又是怎么回事呢?有什么人从椅子后面走过。那个难道也是黑暗所展示出的幻影吗? 不仅仅如此。他刚才还在灵庙遇到的老人,是 不是就是那个杰克.莱恩呢?手腕被抓住时的冰凉触感,到现在也还没有消失。 悠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呐,悠里,你从昨天晚上起就在介意的,只有人数的事情吗?” 面对蔚蓝的眼睛中带上了几分阴影,有些担心地查看着自己脸色的朋友,悠里的脸孔上浮现出了困惑和踌躇的神情。 虽然到早上为止还只有那些,但是在和杰克见过面的现在,他的疑虑也有所增加。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那个说出来。就算对方是西蒙,他也觉得表示自己遇到了跨越几百年历史的人物是很难开口的事情。 “西蒙,你觉得人类会抱着某种感情,而持续活几百年吗?” 他只能绕着圈子来打探西蒙的看法。 “你这个问题倒是很复杂啊。” 西蒙垂下眉毛,露出了几分和平时不同的表情。 “虽然我无法断言绝对不可能,但是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确实不存在有过这种体验的人,所以……” 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地看着悠里。 “悠里,你该不会说你有这种体验吧?” 悠里笑了出来。 “如果是那样就厉害了。不过很遗憾,我也没有那种体验。”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要让我来说的话,人类的寿命极限之所以被设定在百岁左右,也许就是因为再久的话就无法承受人生中所积累下的沉重的罪孽了吧?” 听着西蒙的话,悠里的脸孔渐渐蒙上了阴影,他带着苦涩的表情低垂下面孔。 (被自己所犯下的罪恶?) 悠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杰克充满苦闷的脸孔。 (杰克.莱恩是不是也一直被悔恨所折磨呢?因为手上沾满了鲜血?) 悠里不知不觉地嘀咕了出来。 “杰克也是这样吗?” “杰克?” 西蒙皱起了眉头,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脸上失去了血色的悠里。 “就是杰克.莱恩哦。西蒙曾经说过的那个传说中的……” “啊……” “哪个是真的吗?” 无法把握认真询问的悠里的真实意图,西蒙诧异地进行反问。 “就是为了寻求牺牲者的鲜血而四处彷徨的事情吗?” “嗯……啊……算是吧。” 一面暧昧地表示同意,悠里一面茫然地思考着“那个就是牺牲者的鲜血吗”。 西蒙将视线落在情况明显不对劲的悠里身上,用一只手撩了撩滑落到额头的额发。随后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口气宣告道: “虽然悠里能够如此在乎这个故事我很高兴,但实际上这个故事里面存在着重大的缺陷。” “咦?” 就在悠里因为西蒙的发言而吃惊地抬起脸孔的时候,突然从灌木丛那里传来了精神十足的声音。 “啊,贝鲁杰先生!佛达姆先生!” 穿过树丛跑过来的,是同一宿舍的下级生。这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学生,应该是“使役人”,也就是负责帮上级生处理杂物的人。他跑到两人面前,呼呼喘着粗气进行报告。 “宿舍长格雷在叫你们。可以请你们紧急赶往自治会的办公室吗?” 悠里和西蒙面面相觑,感觉好像是现实慌乱无措地滚到了他们的眼前。 ※※※※※※※※※ 西蒙在轻轻敲门后,推开了橡木材质的房门。 正面是一扇大大的窗户,从那里可以俯视到对着湖水的拥有喷水池的庭院。透过云层射下的午后阳光,化为了白线融入了灰色的景色中。 因为办公室是直接使用了当初城堡中的贵宾室,所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年代久远的豪华家具。大理石的壁炉,悬挂在房间中央的水晶吊灯,覆盖了地板的短毛地毯自然不必说,就连四方的墙壁上,也纷纷装饰着历代蓝登伯爵及其家人的肖像画、塔纳的风景画、描绘了神话世界的拉斐尔的前卫画作等等。放置在阳台上的陶瓷花瓶以及景泰蓝盒子等等,也大都是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通过东印度公司进口而来的东方工艺品。 但是悠里没怎么来得及对这些工艺品表示感动。因为在窗前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的格雷,马上就带着恐怖的表情逼近了他。 "好慢。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他那种高傲的态度所压倒,明明没有做错事,悠里还是下意识地要进行道歉。但是西蒙用手阻止了他,冷冷地看着格雷。 “你似乎没有权利对别人午休时间要去什么地方进行干涉吧?先别说这个了,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他一面说一面好像示意状况一样大幅度地挥动了一下手臂。他的手臂最后所指到的地方,就是位于壁炉之前,以红色为基调,用金银线刺绣着花纹的沙发。在那里排列着他们熟悉的面孔。红发的兰顿,带着眼镜的勤学家帕斯卡,身为俄罗斯移民的弗拉基米尔……这七个和他们关系密切的人物,正带着好像咬到了虫子一样的苦涩表情看着这边的情形。 瞥了他们一眼后,西蒙将视线转回格雷。 悠里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下视线,但是他能看出的也就是大家都一脸厌烦而已。 “我觉得这种事情不用我来说吧。” 格雷迎着西蒙的视线开了口。 “昨天的事件,引发了一点问题。” “昨天的事件?” 西蒙用带着怀疑的声音如此反问。 昨天的时间就是那个吧,悠里想到。而且人也都到了,如果再加上休的话,就可以再开百物语了。 “就是那个灵异骚动的事件。” “……啊噢。” 西蒙的声音中也带着厌烦的色彩。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不要没完没了追究这件事好不好”一样。不过他还是用尽量婉转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这个事件,我觉得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我不是说了吗,发生了一点问题。” 格雷把手反转交叉在背后,将视线从西蒙身上转移到悠里那里。 “佛达姆。” 受到指名的悠里,向着格雷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昨天晚上的成员中,还有谁不在这里?” 悠里再度看了一圈沙发上的成员后回答。 “休,阿达姆斯。” “啊,阿达姆斯可以除外。他现在在医务室。” “咦?” 这可是第一次听说。就在悠里为了辨别真假而把视线投向其他同伴的时候,格雷接下来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 “还有呢?” 面对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悠里,格雷一字一句地好像劝诱一样地说道。 “还有谁?那时应该还有一个人在才对吧?” 悠里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西蒙。西蒙也垂下头看了看他。 “没有其他人了。” 西蒙对悠里简单的回答进行了补充。 “百物语原本必须由一百人来讲述故事才行,不过我们对此进行了简化,特意选择了十人来进行,所以不可能弄错的。” 虽然西蒙如此断言,但是他修长的手指却开始梳理额前的额发。这是西蒙陷入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不对,我记得确实还有一个人。” 格雷也不知道是依据什么,就是坚决地不肯让步。这似乎和不想承认自己错误的顽固还有所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其他成员之间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他们一面彼此戳着对方,一 面忘我地交谈着。 “你们几个,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吗?” 听到格雷好像教训一样的声音,他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有些尴尬地窥探着彼此的样子。悠里也好像很不可思议似的凝视着他们。 “那个啊……” 不久之后,众人中的好好先生罗伯特.埃米利用温吞的口气说道: “兰顿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说那里还有一个人。” “不只是我,休也一样啊。他从回到房间后就一直这么说的。” 悠里瞪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 “你们在说什么?” 如此询问的人是西蒙。 也许是因为对方是西蒙的关系吧,脸孔微微泛出红晕的兰顿得意洋洋地开始诉说。 “就是那个时候啊。我原本以为西蒙从我背后走了过去,结果西蒙的声音却突然从正面传了过来。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西蒙会瞬间移动呢。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感觉好像是其他什么人在走动。” (跟我的感觉一样。) 竖起耳朵倾听兰顿讲述的悠里,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穿过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可是,事后聊起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在西蒙讲故事的时候离开过席位。” 喜欢冷嘲热讽的弗拉基米尔冷静地做出了补充。 “这么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和悠里确认过呢。你那个时候有离开过席位吗?” 听到带着眼镜的帕斯卡的询问,悠里立刻摇了摇头。 “这么说起来的话……” 注重伦理的帕斯卡困惑地中断了声音。 现场一片沉静。 突然,格雷用拳头狠狠打了两下木制的桌子。 “适可而止吧!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 面对格雷的剑拔弩张,他们缩缩脖子面面相觑。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表示那里存在着某个我们也不知道的人物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和你还有另一人的主张是一致的。” 脸上浮现出分不出是冷笑还是微笑的笑容,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优雅态度的西蒙做出了回答。 “你们也不知道的什么人?难道你们打算说是幽灵吗?” 听到格雷嘲笑般的口气,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 “在我想来……” 好像勉强整理好了思路的帕斯卡,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开始讲述。 “那个时候,西蒙绕到大家的背后边走边说。而且因为只剩下一根蜡烛,所以和完全黑暗没什么两样。据说黑暗会扰乱人的感觉。就连我自己在中途也不由自主被幻觉所左右,觉得西蒙的声音和动作奇妙地分割开来,有种断断续续的感觉。我想那也是因为我们只能依赖声音,并不是真的能判断西蒙走到了什么地方。在大家的记忆中存在着西蒙的残像,但其实那却是在移动的。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呢?” 听到这个有条有理的说明,弗拉基米尔吹了声口哨。格雷瞪了他一眼。 “我很感谢你有建设性的意见,帕斯卡。” 压抑着快要沸腾的激昂情绪,格雷环视着众人的面孔。 “虽然不知道是幽灵还是幻觉,但我对灵异奇谈没有兴趣。我想知道的只有第二学期的迈克尔.桑达斯的所在地。他当时难道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桑达斯?” 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如果是桑达斯的话,应该和休……啊!” 差点说漏嘴的兰顿,马上就被同伴戳了一下。他本人也马上注意到失言而用手捂住了嘴巴。 “休?你是说休.阿达姆斯吗?他又怎么了?” 格雷用危险的表情瞪着兰顿。 “该怎么说呢,那个……” 兰顿涨红了脸孔,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 “因为休.阿达姆斯是桑达斯他们所在楼层的代表,所以问他的话也许就会知道,兰顿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西蒙用沉稳的口气伸出了援手。兰顿就好像得救了一样地拼命点头。格雷怀疑地交替打量着西蒙和兰顿。 “是吗?那就遗憾了。我还以为你们会知道。” 不久之后,格雷就好像死心一样地叹了口气。 “因为不是别人,就是休.阿达姆斯本人来向我报告桑达斯下落不明的事情的。” ※※※※※※※※※ “格雷在考虑什么呢?” 悠里忍不住说出了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疑问。这里是板球宿舍对抗赛结束后的俱乐部更衣室。 “我看他什么也没有考虑吧?” 靠在窗边,用上衣衣襟啪嗒啪嗒扇风的罗伯特笑嘻嘻地悠闲地回答。 “多半是选举的事吧?他的脑子里面应该全被这个塞满了才对。如果现在宿舍内发生问题的话,毫无疑问会追究宿舍长的责任。” 拥有俄罗斯血统的弗拉基米尔粗鲁地丢下沾满了泥土的体操服,用饱含着讽刺的口气如此评价。 “选举……” 悠里带着几分忧郁地说了这么一句,轻轻看了看西蒙。 他们现在讨论的,是在办公室所发生的和格雷的决裂。 听说了桑达斯的失踪后,就连西蒙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们首先想到的是立刻询问有没有向警方报案,但是格雷的回答却是:“开什么玩笑!” 悠里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形。 “别说是警察,就连教授方面我们也没有通知。知道这件事情的,目前只有舍监和我,再加上校长而已。希望你们也不要随便宣扬出去。” 格雷严厉地下达了命令。 而西蒙他们却无法认可这个命令。 “为什么?” “什么?”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隐瞒?” 面对很难得地用激动口吻进行逼问的西蒙,格雷反而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如果别人问起他们两个男人大半夜在做什么的话,你们要怎么说明?听好了,这是标准的丑闻。无论是从学校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他们本人的角度出发,尽可能地秘密处理都是明智的做法。” “明智?” 好像嘲笑一样地冷哼一声,西蒙用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的水色眼眸紧盯着格雷。 “假如桑达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吗?” 格雷似乎完全被这份魄力所压倒。他失去了语言,只能茫然地凝视着西蒙的脸孔。 “你说不要宣扬是吧?很好,我们不会宣扬。但相对的……” 西蒙好像要甩掉什么一样干脆地掉转身体。他走到悠里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催促他离去后,又掉转脸孔向格雷宣布: “我们会自主进行搜查。” 看到西蒙带着悠里走向房门,坐在沙发上的同伴们也纷纷站起来跟在他们的后面。因为那之后马上就到了板球比赛的时间,所以直到现在大家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不过啊,光是责备格雷也不太好吧?我想格雷一定也有自己的立场。而且,我自己也不想让霍华德成为总长,所以我觉得如果现在维多利亚宿舍发生问题的话,还是不太妙吧?” 因为认为埃里克.格雷代表着英国贵族而对他十分尊敬的兰顿,做出了庇护格雷的发言。 “格雷的立场是什么啊?” 听到悠里颇为不满的询问,兰顿向他投下了轻蔑的眼神。 “是和你这样的人无关的事情。” 这一来,一直默默地换衣服的西蒙突然开了口 。 “注意你的口气,兰顿。” 在今天的板球比赛中,西蒙抛下了平时的轻松自若,背后一直飘荡着深沉的怒火。此刻他正用冰一样锐利的眼神贯穿了兰顿。 “否则我要怀疑你的品性了。” 西蒙做出了苛刻的发言。好像是为了调解两人的关系一样,帕斯卡从旁边插进来教训兰顿。 “虽然在你们的社会中也许存在各种各样的价值观,但是从常理来说,有什么立场可以比人类的生命更优先呢?更何况我们是学生。我认为从立场来说大家都是平等的。” 遭遇到所有人的非难视线,兰顿有些困惑地垂下了脑袋。 “切,如果休在的话就好了。” 他轻轻嘀咕了一句。到最后就会死抓英国贵族的立场不放,可以算是兰顿的坏习惯。 “说道休的话,他怎么样了?” 悠里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如此询问。 “和休同屋的是兰顿吧?” 好好先生罗伯特仿佛温吞水一样的声音,将现场的恶劣气氛一扫而空。 比他们低一楼层的休和西蒙一样担任楼层代表。他的搭档就是同为英国人的兰顿。与其说是两人的交情有多好,倒不如说是作为崇拜贵族的中产阶级的二世祖,兰顿使用起来非常便利吧? “啊……嗯……我也不清楚。因为昨天在那之后,他就依惯例出行了。” “出行啊?那么休和桑达斯在什么地方见面啊?”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啊,不过,这么说起来,我以前曾经听说过一次。” 兰顿慌忙说道。他的口气就像是关于休的事情,他必须无所不知一样才行。 “他好像说什么自己弄到了魔法的钥匙。” “魔法的钥匙?” “那是什么?怎么听起来好像童话故事一样。” 西蒙喃喃地嘀咕,而罗伯特则哭笑不得地如此询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确实这么说过。” “我也听说过哦。” 弗拉基米尔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件事,不过听说每年下级生都会从上级生那里继承到秘密的钥匙。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那把钥匙好像一定要由第三学年的人持有。更进一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悠里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他回头看向西蒙。 瞬间—— 悠里的表情冻结了。 (那个是?) 他吃惊地凝视着某一点。 在那里,有一个少年。 他身上包裹着毛毯,似乎很心虚,一面环视着周围一面横穿过悠里的视野。 悠里不是很清楚那个据说昨天失踪了的桑达斯的事情。但是,有什么在催促着悠里。 “……呐,那个失踪的桑达斯,该不会是小个子、亚麻色头发、藏蓝色眼睛吧?” “什么嘛。没想到你也很清楚啊。我还以为悠里绝对不知道——悠里?” 没等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的肯定语言说完,悠里就仿佛脱兔一般冲了出去。 “你等一下!” “悠里!” “笨蛋!” “危险!” 耳边交错着众人的悲鸣。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他觉得只差一步就可以追到少年背影的瞬间,悠里的手臂被一把拉住了。 “咦?” 因为身体受到冲击而恢复意识后,悠里发现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出现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自己的不知所措的愚蠢面孔。 “奇、奇怪?” 悠里下意识地环视着周围。结果看到的是纷纷维持着站起来伸出手臂的姿势,因为惊愕而变成了化石的同伴们抽搐的面孔。 看到悠里毫无危机感地回头的样子后,他们的紧张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与此同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出了非难。 “你还说什么奇怪!” “拜托你不要吓人啊!” “可不是。我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我说啊,一般人会冲着镜子全力冲刺吗?” (镜子?) 听到兰顿哭笑不得的声音,悠里转了转脑袋。结果发现那里确实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而且里面还映出了自己和西蒙的身影。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听到悠里的嘀咕,弗拉基米尔耸耸肩膀。 “这话应该我们来说才对吧,悠里?如果不是西蒙及时地一把拉住你的话,你现在已经鲜血淋漓了吧?” “可不是。你要好好谢谢西蒙哦。” 兰顿看起来也很不高兴。 “谢谢,西蒙。” 为了表示敬意,悠里用西蒙的母语法语道谢后,从他的手臂中抽出了身体。 “不客气。”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了?就好像要叫住什么人一样。” 帕斯卡用相对冷静的态度分析骚动的情形。 “啊啊,那是……” 悠里带着颇为困惑的表情挠了挠头。 “那人是叫桑达斯吧?” 他半是自暴自弃地讲出了事实。 “我刚才看到了他。” 悠里的发言让众人为之一震。 “也就是说……”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反方向的墙壁。但是那里当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桑达斯刚才在这里吗?” 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嘀咕,悠里陷入了思考。 (他刚才在这里?) 可是总觉得有什么无法让人认同的东西。 (真的吗?) 镜子里面除了桑达斯以外,什么也没有照出来,包括镜子前面的西蒙和帕斯卡。不仅仅是人,长椅、桌子、衣柜,房间中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被照进去。 (魔镜会把灵魂吸入吗?) 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不祥的念头,阿修莱的台词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有什么东西在骚扰着心灵的壁垒,就好像要抓住雾气一样的感觉—— 悠里看着巨大的穿衣镜。黑发黑眼的东洋风格的自己,非常无助地伫立在镜子里面。 魔女的呼声 柱顶雕刻着花纹,高高的天花板呈现拱形状态,悠里和西蒙并肩走在这样的走廊上。他们前往的是休在进行修养的医务室。表面上是楼层代表和代表辅佐稍嫌晚了一些的探病,不过假如休的状态比较好的话,他们打算借机询问一下桑达斯失踪时的情形。 为了以防万一,镜子照出了桑达斯的事件,他们也告诉了格雷。因为西蒙完全没有为了无聊的斗气而让事态进一步恶化的意思。 在晚餐时和格雷进行交谈的时候,他们顺便打听了休的状态。不过似乎并不怎么乐观。也许是因为还有桑达斯的问题吧,悠里现在的心情相当沉重。 悠里和休的交情相当久了。悠里是转学生,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是西蒙负责照顾他,并带领他熟悉学习的生活。不过,在宿舍生活中热心帮助他的人主要就是休了。因为他是悠里当时所在房间的室长。事后想起来,休的热心也许有一部分是源自对于当时人气很高的西蒙的对抗意识,但是悠里实在无法认为,当时休那种细心周到的关怀,完全是出于单纯的斗气。 进入第三学年后,他们两人都成为了楼层代表,而且都向悠里提出请他担任辅佐的要求。当时悠里真的头疼到了极点,后来多亏了帕斯卡的建议,他才最终和漂亮地解决了自己所提出的难题的西蒙组成了搭档。 在经过了这样迂回曲折的过程后,他们好不容易才可以作为同伴一起快乐地生活。但是才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这种糟糕的事情,悠里只能祈祷自己脑海里的不祥预感,最后都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不知道休有没有睡下?” “谁知道。” 在昏暗的灯光下,悠里在离医务室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提出了这个问题。就在西蒙面无表情地回答的时候,前方突然骚动了起来。 东西摔坏的声音。 人的叫喊声。 好像是从医务室传来的。 悠里和西蒙仅仅面面相觑了一瞬间,就争先恐后地冲进了房间。 “冷静下来!休!” 是格雷尖锐的声音。他跨在床上用力按着休。 “不要!啊啊!啊!不要过来!” 休一面在格雷身下胡乱地挥舞手脚,一面发出了充满恐惧的叫喊声。尽管从上方压住他的格雷处于比较有利的位置,格雷还是当着西蒙和悠里的面被推飞了出去。 “快去叫校医!” 看到两人身影的格雷如此大叫。丢下茫然伫立在那里的悠里,西蒙迅速冲了出去。能够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就在这时,房间的空气突然冷却了下来。 好像蒙上了一层纱一样,整体都感觉昏暗了几分。 背后掠过的恶寒,让悠里因为恐惧而蜷缩起身体。 (有什么在这里?) 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悠里注意到了在床边的黑影。 (那个是……) “别、别过来!不要过来!” 休大声惨叫。 当格雷爬起来冲过去的时候,被休丢出来的枕头已经在空中飞舞。 (休在害怕那个。) 用目光追逐着枕头轨迹的悠里,马上就明白了休是在试图逃避什么。 在床下,深绿色的天鹅绒裙摆在翻动着。 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人在那里。 悠里从心底冒出了寒气。 因为这种体质的关系,他至今为止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过幽灵,甚至还和它们发生过简单的接触。 可是,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危害性十足的灵体。 “佛达姆,按住他的脚!” 即使听到格雷的吩咐,他也因为害怕而无法接近。他自然而然地双腿发软,下意识地产生了后退的冲动。因为他从心底冒出了想要夺门而出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栗色卷发的女人扬起脸孔牢牢地盯着悠里的方向。在看到那双空洞眼睛的瞬间,让人快要呕吐出来的恐惧感就化为恶寒,缓缓地爬上了悠里的脊背。 什么也没有映出来的眼眸。 什么也不说的嘴唇。 她的体内好像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就在他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的瞬间,某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脖子。 他没有发出悲鸣。 因为声音和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一起冻结住了。 “怎么了?” 从后面传来的是很有张力的动人声音。是柯林.阿修莱。他好像要消除悠里的紧张一样,揉了两三下悠里的脖子后侧,然后越过他的脑袋窥探里面的情形。看到跨在休身上的格雷和乱成一团的室内状况后,他低低地吹了声口哨。 “哎呀呀。” 他仿佛哭笑不得地嘟囔着进入了医务室。 “阿修莱吗?你来得正好。把那边的醒神药拿过来!” 格雷指着放在药品柜上的箱子怒吼。因为忍受不了休没有止境的惨叫,格雷似乎也快要爆发出来了。 “好好,醒神药是吧?” 阿修莱右手拿起装着酒精的茶色瓶子,缓缓靠近了床边。 然后,他看起来是要把瓶子交给格雷,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 悠里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啪嚓!伴随着刺耳的声音,瓶子里面的东西撒到了床铺的周围。 一瞬间,悠里觉得阿修莱好像嘀咕了什么。 强烈的酒精味充斥了室内。 但是最让悠里吃惊的是,位于那里的危害性十足的灵体,居然好像逃跑一样就此消失了。 就仿佛阿修莱进行了除灵一样—— (这个人难道……) 虽然位于床上也被酒精彻底浇到的格雷,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茫然地仰望着阿修莱。不久之后,他好像终于了解了事态,因为发怒而脸孔发红。 “你、你——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燃烧着熊熊怒火的格雷,阿修莱带着毫无歉意的表情说道: “抱歉,手滑了一下。” “你说手滑了一下?” 转而用脊背对着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的格雷,阿修莱返回了悠里那边。 “感觉怎么样?” 他用手摸着悠里的脖子,好像测量热度一样观察着他的情形。 “好像没事了啊。” 然后他点点头,仿佛得出结论一样眯缝着眼睛笑了笑。 悠里维持着吃惊的状态,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仰望着阿修莱的脸孔。 就在这时,西蒙返回了这里。 “校医不在。不知道是不是照料病人太辛苦了。据说他本人也因为不舒服而去了城里的医院。” 他一口气报告完这些后,马上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味道?” “是那边那位亲切的男士,因为动作太大而祸及整个房间而已。” 从堆积如山的洗涤品中取出一条毛巾,格雷一面擦拭着脑袋和脸孔一面回答。不过不用他说,西蒙也看到了站在悠里旁边的阿修莱。随后他看了看床上的休。 “休的情形怎么样了?如果糟糕的话还是叫救护车吧。” “不用担心。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格雷冷淡地回答。 悠里也确认了这一点。在穿裙子的女性幽灵消失的同时,休就老实了下来。 这么说起来的话,果然还是…… (休被那个俯身了吗?) 西蒙以校医不在为理由,要求格雷把休送到镇上的医院去。一面听着他们的 话,悠里一面陷入了思考。 种种的不祥征兆,让悠里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情好像集合了所有的危险。 (不要闭上眼睛!) 杰克的话在他脑海中复苏。 与此同时,激烈的恐惧感袭击了悠里的全身。 “悠里!” 在脸色苍白的悠里的耳边,响起了阿修莱低沉的声音。 “悠里,如果你想要力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悠里猛地一惊,下意识看着阿修莱的脸孔。 在他眯缝起来的灰蓝色眼睛的深处,释放出了魔性的光芒。尽管脑海中的警钟不断鸣叫,悠里还是无法从阿修莱身上转移开目光。包括浮现在嘴角的好像雕像一样的笑容在内,阿修莱的一切都妖艳而充满蛊惑力。 而在房间中央,西蒙和格雷依旧维持着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好吧。看看他的情形再和医院方面联系。这一来你就没什么可抱怨了吧?” 格雷好像终于认输了。他仿佛很烦躁似的挥手把西蒙赶了出去。 悠里听到这句话后松了口气。果然还是西蒙比较可靠。如果去医院的话,至少就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的悠里,在西蒙的催促下离开了医务室。不过在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回头张望了一下。在看到横躺在那里的休的瞬间,他过于苍白的面孔,还是再次在悠里的心头留下了不祥的阴影。 (如果想要力量的话……) 阿修莱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出现。那句话,就仿佛毒品一样,带着甜蜜的诱惑缓缓渗透进悠里的体内。 ※※※※※※※※※ 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密黑暗,覆盖了整个空间。不管怎么凝聚眼神,还是什么都无法看见,感到不安的悠里蹲了下来。 会不会有什么人来呢?会不会有什么人能来到这里,拉起自己的手呢? 在这种时候,他在心中所描绘出的,是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可以把黑暗一口气吹飞一般的太阳的光芒。 但是,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没有任何人来救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前方好像有了微弱的光亮。 那个与其说是光亮,更接近于灰色的朦胧的圆形反射光线。这个不太真实的虚弱光线,就这样进入了悠里的视野。 悠里维持着蹲在那里的样子,凝视着那个淡淡的朦胧的灰色光线。 在轻轻摇摆的光线中,可以看到黑色的影子。 (那个是——) 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情景。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虽然觉得好像就是最近的事情,但是脑子却一片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有什么人通过了悠里的身边。 (休!) 悠里原本打算大叫。 但是声音却没有发出来,在喉咙口就仿佛被堵住一样地消失了。在此期间,休不断地向前。悠里只能无计可施地目送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休!) 他试图再次呼叫,但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休的影子朝着灰色的光芒勇往直前。虽然经常拿悠里打趣,但平时的休一向会认真去听悠里的话。可是此时的休就好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只是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悠里被不祥的预感所笼罩。 (休!不能去!) 他用尽全力呼叫,但还是没能发出像样的声音。 悠里站起来,十万火急地追在休的后面。 但是原本打算奔跑的身体,却好像在烂泥中游泳一样迟钝起来。 (休!等一下!) 悠里几乎要哭了出来。好像会被丢下的恐怖感,和不能让他过去的焦虑,让他觉得快要疯掉了。 (休!) 悠里站在那里大叫。 休已经走到了光线的旁边。 而现在悠里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光线的真正样子。 那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试图再度走近休旁边的悠里,猛地停下了脚步。 就好像是被镜子后面的黑暗孕育出来一样,那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深绿色的礼服裙。天鹅绒的光泽柔和地勾勒出了身体的线条。但是,浓茶色的好像玻璃球一样的眼瞳中,却没有映出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 悠里险些大叫出来。不对,他应该是叫了,但是却没有形成声音。 女人好像邀请一样地伸出手。 休笔直地走向她。 朝着镜子,毫不踌躇地迈动脚步。 悠里注意到了。 镜子里面和刚才一样映出了人影。也许只是悠里忘记了,其实人影一直没有消失。 但是现在,那个人影清晰到了悠里也可以清晰地辨识出的程度。 是亚麻色头发、藏蓝色眼瞳的少年。 没有来得及呼叫名字。 高高举起双臂的休,没有任何的踌躇,就用握紧的双拳重重地打上了镜子。 “不行!” 他因为自己的叫声而睁开了眼睛。 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悠里用手覆盖住了自己的面孔。 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所打湿。 夜晚的空气黏稠沉重,甚至让他觉得就好像在继续做梦一样。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也没睡呢?) 考虑着和梦中同样的事情,他苦笑了出来。 窗玻璃被风吹得嘎吱嘎吱作响,悠里吓了一跳,缩了缩身体。 突然,在医务室见过的休的侧脸浮现在了眼前。虽然有些花花公子的脾气,但却很会照顾人的休那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孔。 现在想起来的话,那不完全就是死相吗? 不详的预感一点一点地涌了上来。 格雷虽然说了会和医院联系,但是他真的联系了吗?今天晚上似乎并没有救护车到来的迹象。 (那么,休还在那里吗?) 他竖起了耳朵。风在远方发出了呼啸。悠里感觉到深夜的黑暗,颤抖了一下,将毯子拉到胸口。 是不是应该去休哪里呢?悠里有些迷惑。该怎么说好呢,虽然他非常非常在意,但是又好像有什么更胜于此的东西拉住了他的脚。 他想要认为是自己的多心。在这种大半夜的时候跑出去,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休一定没事的。) 他在脑海中,用道理封印了自己的心在诉说的不安。 (什么也不会发生的。) 可是,悠里注意到了那个那个正从心底感到畏怯的自己。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有什么正要发生。 『不能闭上眼睛。』 从暗处传来了杰克的声音。 『接受你所看到的东西,接受它真实的模样!在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之前!』 “不要。” 悠里闭上眼睛,用毯子盖住了脑袋。 “不要!不要!不要!救救我!” 『悠里,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在事情变得无可挽回之前……』 有什么人从毯子上面摇晃着他。 悠里感觉到头发都竖起来的恐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颂唱着主之祈祷。 “先贤之神,恳求你听我们倾诉,蒙主引导经试炼,风波安度……” 『悠里……悠里……里……』 杰克的声音逐渐远去。 “每当患难临头,主必引领出险,生活能够得胜,全靠主帮助。” 不久之后,感觉上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夜色的黑暗也好,休的叫声也好,杰克的忠告也好,所有的一切。 最后,他觉得好像听到了划破夜空的女性的哄笑声,但是一切都消失在了黑暗的彼方。 不久之后,悠里好像疲劳到极点一样地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第二天早晨,他起来的时候觉得脑袋异常的沉重。 悠里好像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样,踉踉跄跄地走向教堂的入口。穿过贯通了第一层教学楼的中央通道,来到正面有喷水池的石板广场上。拥有拱形屋顶和细细的尖塔,堪称哥特式建筑代表的教堂就位于那里的一角。 今天是每周一次的弥撒日。吃完了早饭的学生们纷纷说笑着,兴高采烈地穿过悠里的身边。 “悠里,你还是去医务室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西蒙一早叫醒了完全没有醒过来意思的悠里,为没有食欲的悠里冲泡了红茶,配合着脚步沉重的悠里的步调走在他的身边。到了这时,他又第三次地重复了同样的台词。 但是,悠里却摇着脑袋坚决地表示反对。西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每次听到“医务室”这个单词,悠里的身体就会轻微地颤抖。而看着这样的悠里,西蒙也无法像平时一样采取强硬的态度。 两人默不作声地继续行走。 晨光穿过教会正面入口的彩色玻璃,让教堂内染上了淡淡的色彩。即使充斥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声,教堂内也依旧飘荡着庄严而肃穆的气氛。 不久之后,神父站到讲坛上,开始祈祷和说教。 “主与大家同在。” “也与司祭同在。” 回应神父而进行的唱和声,形成缓和的音波,震荡着宁静的空气。拿着黑色的圣歌集,悠里也配合着周围颂唱着祈祷。但是他的思考却完全在其他地方。 昨天晚上的梦是怎么回事呢?虽然留下了很恐怖的回忆,但是梦的内容却只能朦胧地想起一点来。只是一想到梦的事情,他就会非常在意休,感到坐立不安。 进行了领圣餐、唱圣歌后,弥撒顺利地结束了。 看着争先恐后为了外出而奔向入口的学生们,悠里依旧茫然地坐在那里。一直到听到某人的声音后,这才猛地抬起了脸孔。 脸色大变的埃里克.格雷,抓住了几个学生在重复着询问。那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格雷重新抓住了另外的学生。 “你有没有在哪里看到休.阿达姆斯?” 清楚地传进耳朵的格雷的台词,让悠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休怎么样了吗?) 既然他向人询问有没有看到休,那只可能是出于一个理由,就是休从医务室消失了。 “西蒙……” 他仰望着身边的西蒙,西蒙蓝色的眼睛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正在狠狠地瞪着格雷。 “啊,我听到了。那个明哲保身的混蛋!” 好像是回应悠里的呼叫一样,他狠狠地丢下了这句话。 “我都说到那个程度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吗?” 西蒙站了起来,笔直地走向格雷。悠里也跟在他的后面。 “格雷。” 听到叫声回头的格雷,确认是西蒙的身影后皱起了眉头。 西蒙用流畅的、不包含任何感情的英语询问道: “我听到了休.阿达姆斯的名字。他出了什么问题吗?” 一瞬间,格雷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从早上起就找不到他了。” 迟疑了一下后,格雷冷冷地回答。 “从早上开始?那么,昨天晚上是谁照看他的?” 面对丝毫没有减少追究意思的西蒙,格雷因为在意周围人的反应而压低了声音。 “贝鲁杰,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谈这种事情吧?” 西蒙依旧用没有感情的表情看着格雷,大概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太孩子气吧,于是扬了扬脸孔,示意格雷和他一起去入口旁边。 原本打算跟着他们出去的悠里却停下了脚步。在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出去的入口那边,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枯树一样瘦弱衰老的老人。 杰克.莱恩带着严肃的表情站在那里。 “杰克……” 悠里的嘴唇中泄露出了这个嘀咕。随着杰克身影的鲜明出现,昨天的梦也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休在行走。 朝着什么地方行走。 (那是什么来着?) 杰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责备一样的目光凝视着悠里。 悠里带着坐立不安的心情,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我……” 高大的七叶树的枝叶,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我……” 悠里被近乎恐怖的悔恨之念所包围,用手掩住了面孔。 杰克抬起好像枯枝一样的细弱手臂,递给了悠里一个皮制的小袋。 『失去的东西无法复原,但是有可能再度制作。你听好了,镜之魔法也被称为‘塔莱斯的英知’。不要忘记这一点。』 然后,他笔直地指着湖水的方向。 『好了,弱者啊……』 他用好像烙印着岁月痕迹的干枯声音,仿佛司掌世界末日的天使一样庄严地宣布了裁决。 『假如你还残留着些许勇气的话,就去那里看看好了。』 遭到破坏的大门发出了嘎吱吱的声音,为荒凉的灵庙酝酿出了更加悲壮的气氛。 缓缓地踏入庙内的悠里,没有走上三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横亘在那里的绝望。 极度的悔恨。 休.阿达姆斯已经死亡。 那具已经快让人分辨不出模样的尸体,好像要将镜子整个抱进怀中一样地伸展着手臂倒在那里。鲜血淋漓的肢体,因为苦闷而抽搐的表情,凝视着虚空的张开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遗体的各个地方都在闪闪发亮。那是因为被打碎的镜子的细小碎片散落开来覆盖了他的全身吧! 悠里茫然若失地僵立在那里。虽然他知道无视传入耳中的真实必然要付出代价,但这个牺牲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 “可恶!” 兰顿一脚揣翻了椅子。 静静地展开书本的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抬起脸孔看着他。 “为什么休会死?” 兰顿满心愤慨地丢下这句话。谁也没有做出回答,但是大家在心中大概都想着同样的事情吧? 这里是宿舍内的自习室。在这个并不是很宽敞,顶多也就能容纳十人的房间中,悠里、帕斯卡、弗拉基米尔和兰顿等熟悉的脸孔都已经齐聚一堂。但是面对休的噩讯,每个人的脸孔都说不出的阴沉。 “生生死死,潮涨潮落,骑马的男人哦,随风而逝。” 弗拉基米尔咏诵着叶斯的三行诗,这是饯别之歌。 吐了口气试图把书放回去的帕斯卡,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坐在窗边的悠里。他好像要趴在桌子上一样弯曲着身体,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桌子表面的木纹。 发现休尸体的人是悠里,这一点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就仿佛在表明冲击的巨大一样,悠里朦胧的黑眸中完全失去了光彩。不管和他说什么,都无法得到像样的回答。 比起愤怒来,大家现在更觉得无比的担心。悠里就好像被休带走了灵魂一样,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如果西蒙能在旁边的话也还好,但不巧的是他也不在场。 帕斯卡担心地看了看墙上的圆 形挂钟。包括桑达斯失踪的事件在内,因为对于校方的应对方法感到不满,西蒙决定去找校长进行直接谈判。而距离他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罗伯特,怎么样了?” 看到前去侦察的罗伯特.埃米利已经回来,弗拉基米尔向他招呼了一声。进入房间的罗伯特,和平时温吞水一样的好好先生形象存在着很大的不同。他带着无法形容的表情,向等待情报的同伴们开口说道: “事情好像闹大了。” 关上自习室的房门。罗伯特压低了声音。 “警察来了哦。他们好像带来了验尸的结果,因为这个关系,校长、舍监和宿舍长三个人都被带去录口供了。” 因为处于那样的状态下,所以休的尸体理所当然被送去解剖验尸。从事务手续上来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处置,不过难道在那里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为什么?” 帕斯卡瞪圆了眼睛询问道。 “也就是说不是病死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死因好像是心脏病发作,但问题在于那个心脏……” 罗伯特暂时中断了语言。他看了一圈所有人的脸孔后,缓缓地继续说下去。 “据说是被挤碎了” “挤碎了?” 弗拉基米尔好像忌讳着什么一样皱起眉头进行确认。 “没错。就是像这样,好像被捏碎一样。” 罗伯特把手伸出来,做了个好像在手中握紧什么的动作。 “据说好像是被人用手捏碎了一样的感觉。” 听到罗伯特的话,现场的空气微微地冻结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的兰顿,弗拉基米尔用带着讽刺的口吻回答道: “就是因为不清楚,警察才会来进行调查吧。”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是那个了吗?” 兰顿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地环视着周围。 “就是西蒙曾经说过的那个湖水的传说。你们不觉得和那个有些相似吗?” “只有心脏而已。而且也不是被吃掉了。” 帕斯卡冷静地回答。 就在这时,悠里好像无比吃力一样地支撑起身体。 “罗伯特,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悠里好不容易开口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高个男子的身影。他把手搭在门框上,把头探进来窥探里面的情形。 “哦,找到了。” 张力十足的声音,好像会吃人一样的口气。将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眯缝着修长的凤眼,态度张扬地打量着众人的这个人,就是拥有“魔法师”绰号的柯林.阿修莱。 无视因为过于出乎意料的登场而产生骚动的众人,阿修莱向悠里招了招手。 “悠里.佛达姆,我有话和你说。”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悠里。从阿修莱亲热的口气来看,实在无法相信他们只是泛泛之交而已。沐浴着众人的目光,悠里面无表情地眺望着阿修莱的面孔。不久之后,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向门口。 “悠里?” 帕斯卡有些不安地招呼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让悠里跟那个人走。 但是,他制止的语言没能继续下去。 阿修莱侧眼扫了帕斯卡一眼。仅仅如此,帕斯卡就体验到了身体冻结的滋味。面对看起来轻浮但却似乎渗透着惊人毒素、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的阿修莱,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被他的气势所压倒。 尽管是至今为止从来没人考虑过的组合,但是挥洒着魔术味道的阿修莱和拥有神秘眼瞳的悠里站在一起时,却好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搭档一样,没有任何的别扭感。 “我们要怎么和西蒙解释才好?” 看着走在前面的宽阔脊背,悠里尝试着思考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即使闭上眼睛,休的遗容也一样会浮现在眼前。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呢?不管怎么想也无法明白。无力的自己可以做得到什么呢? 但是在看到阿修莱的面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医务室,消除了休的痛苦的人是阿修莱。当时他曾经对悠里如此轻语: “如果你想要力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就是这样。 (假如我有力量的话——) 悠里想到。 只要我有力量,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如果自己能更早一步获得力量的话,休也许就不会死了。 再度膨胀起来,好像要撕裂身心的悔恨,让悠里一面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上,一面下意识地扭曲了面孔。 (休!) 透过窗子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他好像自问自答一样在心中嘀咕。 (我可以帮得到你吗?) 阿修莱多半知道那个答案。看到他洋溢着神秘而又充满自信的表情就可以明白。无论是理由还是方法,他全都知道。 (知道……) 考虑到这里的时候,悠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疑问。 来到位于维多利亚宿舍最上层,面向南方的自己的房间的前面后,阿修莱在距离房门两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回头看着悠里。 “怎么了?” 悠里扬起原本低垂着的脸孔,从正面看着阿修莱。到了这个地步,不,也许因该说正是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悠里才不由得对阿修莱产生了怀疑。 悠里黑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困惑的色彩,并因此产生了微微的荡漾。 阿修莱特意转身回来,走到了悠里前面。因为阴天的关系而被灰色所包围的走廊上一片寂静。 “悠里,怎么了?” 阿修莱重复着同样的询问。悠里垂着眼睛陷入思考,然后好像下定决心般地咬紧了嘴唇。 “阿修莱……” 他调整着苦涩的呼吸,继续说了下去。 “你事先就知道,休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听到悠里的询问,阿修莱明显感到很惊讶。他浮现在嘴角的笑容随之消失,青灰色的眼睛也微微睁大。结果悠里看到了他比想象中还要清澈的瞳孔。 “这可是很过分的误会了。” 他张开双臂进行辩解。 “我可没有坏到那个程度。虽然我当时是觉得多半会发生什么,但从来没想到居然会死人。别看我这个样子,对于他的事情我也是真心感到遗憾的。” “可是……” 悠里因为混乱而皱起眉头。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你到底……” “你想问我都知道什么吗?” 中途截断了他的问题,阿修莱抓住悠里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真挚的眼神,再次被隐藏到了眯缝起来的眼睛的深处。 “我接下来就要好好和你说这个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打开房门,把悠里推了进去。在关门的同时,他没有忘记确认一下周围是否有人。 另一方面,先一步进入房间的悠里,由于一阵眩晕感而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是……) 他环视着室内,重重地吞了口口水。 在古典风格的家具缝隙中,见缝插针地堆积着如山的书本。墙边的书柜也从上到下都塞满了书籍。 但是让悠里吃惊的,并不是藏书的众多。 在书山的阴影部分,有无数的影子在蠢蠢欲动。从没有形状的东西,到已经清楚地形成了形状的东西,绝对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特别多的就是被称为 “滴水兽”的小鬼。在哥特式建筑的柱子上经常可以看到它们。 他是因为这些异形东西如此之多而大吃一惊。 大概是因为古老而且大有来历的书籍太多吧!光是看包装就不时能发现真皮封面或是装饰着金箔的书籍,这些看起来都具备相当大的价值。 而具有历史性的古书,一向比较容易聚集这一类的杂灵。 (挤满房间,而且躲躲藏藏……真是麻烦的客人呢。) 悠里带着疲劳的感情嘀咕了一声。 但是更让悠里吃惊的是,阿修莱若无其事地踩着它们走了过去。普通人就算不介意它们的存在,如果他们在那里的话,也会下意识避免踩上去吧。但是,阿修莱却没有这种顾虑。他毫不迟疑就踩了上去。 (难道说,这个人……) 当阿修莱甚至没有赶开在沙发上持枪等待的小鬼就一屁股坐上去后,悠里对此确信无疑。他在坐下去之后,才好像觉得有些痒痒似的挠了挠腿部。 (果然如此。这个人,看不见。) 这一点在悠里的心中造成了巨大的矛盾。 (那么,为什么那时候,他能赶走那个女人的灵呢?) 在医务室发生的一切都是纯粹的偶然,他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不要站在那里了,先坐下来如何?” 看着伫立在门口的悠里,阿修莱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沙发。那是用藤条和色彩鲜艳的布料组合而成的充满异国风味的家具。多半是阿修莱的私人物品吧! 悠里一面向里走,一面已经产生了想要逃出去的冲动。他每走一步肩头就沉重一分。 来到阿修莱的面前之后,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我想也是。” 阿修莱悠闲地靠在沙发上,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看着悠里。 “最初是在灵庙啊。你那个时候曾经问我为什么在那里,但是,我还要问你是为了什么而去那种地方呢。” 靠着沙发将双手怀抱在胸前,阿修莱微微思索了一下。 “和你一样是散步,你认为这个回答如何?” “请不要开玩笑。毕竟,你有那里的钥匙……” 悠里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有什么东西流淌进了脑海。 “钥匙……” 他的眼睛深处浮现出了灵庙内的昏暗景象。阿修莱曾经在镜子面前蹲下去。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台词。 『他说弄到了魔法的钥匙。』 曾经这么说的人是兰顿,在大家思索休和桑达斯是在什么地方幽会的时候。 而且在悠里到达的时候,灵庙的门已经是敞开的。这么思考的话,结论只有一个。 “那个是休所持有的钥匙吗?” 与其说是质问,更接近确认。 “嚯。”阿修莱似乎有些佩服,露出了一个妖艳的坏笑。 “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呢。” “我听说过魔法的钥匙是代代传承的。” 虽然都是零碎的情报,但这种时候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汇合到一起了。听到他的话后,阿修莱好像觉得很可笑似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魔法的钥匙啊。” 他松开了盘着的手臂,用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抚摸嘴唇。 “如果是我的话,也许会称它为快乐的钥匙吧。” “快乐的钥匙?” 悠里一面因为阿修莱所释放的独特的暧昧气息而微微涨红了面孔,一面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反问。 “没错,你知道那个都会让给第三学年的家伙的事情吗?” “我听说过了。” “哦,既然如此,你想过为什么要是第三学年吗?” 悠里咦了一声,陷入思考。这么说起来的话,确实是上下不着边的学年。他能想到的,顶多也就是和毕业考试存在关系而已。 “你还真是老实孩子啊。” 听到悠里的回答,阿修莱挑起一边眉毛,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但是,你忘记了关键的东西哦。” 悠里迷惑地等待着他继续下去。 “从第四学年开始,就算狭窄了一点,但每个人都会拥有个人房间。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挑选可以避开他人耳目的场所。” 就算阿修莱这么表示,悠里还是明白不过来。看到他抬起眼睛思考的样子,阿修莱好心地调整成了简明易懂的说法。 “也就是说,那个钥匙是给予想要做爱却没有地方可去的家伙们前往乐园的通行证。” 这个过于赤裸裸的说法,让悠里一下子满面通红。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冲击。应该就是这样了吧?他干脆地接受了这个真相。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知道休持有那种东西。就连我们都不知道啊。” 他从来没听说过阿修莱和休有什么交情。 而阿修莱对此作出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的让人无话可说。 “那当然是因为蛇有蛇道。其实把那个钥匙交给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啊,原来如此。” 悠里没有想太多就认可了。因为从刚才起就在周围跳来蹦去的小鬼让他十分介意。悠里一面拼命地无视这些,一面转到了下面的问题上。 “那么医务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知道哪里有那个?而且还干脆地赶走了它?” “那个?” 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阿修莱装傻的口气,让悠里无法作出判断。 悠里有些迷惑。 他不想主动提供情报给对方,但是如果不说的话就不会有进展。关键的部分还在后面。 就在这个时候,把沙发当成垫子跳来跳去的小鬼吐着舌头从悠里和阿修莱的眼前掠过。悠里不由自主地侧了一下身体,但阿修莱却纹丝未动,而且没有丝毫要动一下的意思。忍无可忍的悠里终于说漏了嘴。 “你看不见吧。” “看不见?看不见什么?” 也许是这个突然的问题超出了他的预计,阿修莱认真地反问。 “要说是什么的话……” 结果反而是悠里这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然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对象,那么不知道自己看不见什么也是理所当然。敏感地察觉到悠里下意识转开的视线中的意义,阿修莱好像有些佩服似的嘀咕道。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然后,他浮现出了一个会心的坏坏的微笑。 “也就是说,在这里存在着看不见的东西了?” 他从沙发上探出身体,好像确认般地询问。 悠里很困惑。如果在这里肯定的话,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能够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擅自把他的没有否定认定为肯定后,阿修莱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首先就是这里有什么。是古代魔术师的亡灵吗?或者是四大实力者的魔王们?或者说……” 因为列举着可能性的阿修莱看起来实在很高兴,所以就连在意话题被扯开的悠里,也不由自主作出了正面的回答。 “是滴水兽。其他还有古老的杂灵,都是些小东西。我想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不过会降低运气,所以还是尽早处理的好。” 悠里的话刚说到一半,阿修莱就明显的露出了沮丧的神情,然后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无聊。全都是些小东西吗?” 他的口气就仿佛是希望自己枕边能站着魔王一样。 这时悠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么说起来的话,阿修莱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这些小东西所散发出的妖气或是灵气的影响。就算每个个体都很微弱,但是一般房间中聚集了如此大的数量的小东西的话,就算精神出现失常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可是为什么他却能够如此若无其事呢? 而且,医务室的那件事也无法说明。 “果然还是骗人的。” 阿修莱扫了一眼如此断言的悠里。 “骗人?” “毕竟,假如你看不到的话,为什么那时候可以救了休呢?” “啊,你说那个啊。” 在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阿修莱的瞳孔闪过一道寒光。他将似乎非常灵巧的修长手指交叉在胸前,仿佛在思考对策般陷入了思考。 “……如果我说我受到了加护,你会相信吗?” 不久之后,阿修莱开了口。但是他的口气和以前截然不同,低沉而且充满了庄重的味道。 “加护?” “没错,就是实力者的加护。只要有这个的话,不管看的见还是看不见,都可以回避各种各样的危险,并且获得成功。” 悠里眯缝起了眼睛。他从眼前的阿修莱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异样的热气。他突然觉得阿修莱的身影和什么重叠到了一起,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幻影。 阿修莱拉住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的悠里的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用手托着面颊凝视着他的面孔询问道: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所说过的话吗?” “……唉,算是吧。” 悠里慎重地回答。他觉得有什么在变得不对劲。手足变得好像麻痹了一样的沉重,影子缠绕到了悠里的身上。 “还真是不可靠的回答呢。” 阿修莱浮现出了妖艳的笑容。 “我应该对你说过吧?如果需要力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呐,你不觉得现在就是时候吗?” “现在?” 阿修莱站起来拉上窗帘。遮光窗帘夺走了房间中的全部光线。 危险。有哪里弄错了。 明明这么觉得,悠里的身体却好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杰克.莱恩都说了什么?” 从黑暗中传出来的声音。被黑暗所迷惑,意识逐渐模糊的悠里已经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忘记去怀疑阿修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杰克?” "那家伙有没有说不能呼叫的名字?" “说了啊,一次又一次。还说如果呼叫的话,就会招来灾厄。” 因为失去了方向感而下意识地左右转动着脑袋,悠里突然叫了出来。 “他还说已经被叫过一次了。那到底是什么?” 没有回答悠里的问题,黑暗中的阿修莱重复着询问。 “假如说,休呼叫了那个名字呢?” “他的死亡,就是因为触犯了禁忌吗?” “休的死会对谁有好处呢?” 听到这个诱发苦涩的名字,悠里用手遮住了面孔。 “休……啊啊,休。如果我肯好好去听杰克的话,也许他就能得救了。” 好像要煽动悠里的叹息一样,阿修莱继续丢下残酷的语言。 “诅咒是否还会继续?” “有什么人可以阻止那个吗?” 不久之后,随着咻的一声,房间中亮起了火光。阿修莱点燃了蜡烛,摇曳的烛光将被书籍所掩埋的房间照得说不出的妖异。房间中开始飘荡仿佛南国花朵一样的异国芳香。甜美而官能性的芳香,让紧张的四肢得到舒展,好像要渗入身体一样慢慢地侵入。 阿修莱站到悠里的背后,按住颤抖了一下试图逃走的悠里的瘦弱肩膀,将嘴巴贴近了他的耳边。 “接受力量吧,悠里。那样的话,就不用再让任何人受伤了。” 触碰到耳朵的嘴唇,流淌出好像毒素一样甜美的语言。修长的手指妖异的摩挲着悠里纤细的喉头,在悠里体内被呼唤出来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汹涌而出形成了奔流。 悠里颤抖了起来。维持着不知道是官能还是恐怖的状态,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被吞入飘荡着芳香的未知世界。 那是一种难以抵抗的魅力。 身体放松了,他在名为阿修莱的充满蛊惑力的男人面前,暴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姿态。 观察着悠里样子的阿修莱,静静地站起来转到悠里的正面。他拉开铺在沙发前面的半坪左右的地毯,描绘在地板上的魔法阵呈现了出来。 阿修莱抱起颤抖着的悠里,将它移动到圆阵中央,自己则拿起了放在附近的黑色封面的大型书籍。 “那么,让我们开始进行仪式吧。” 在阿修莱如此宣言的瞬间,空间里出现了狂喜的声音。 『力量!力量!力量!力量!』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各个地方响起。 不知不觉中,那里出现了众多的人影——穿着好像修道士一样的带着风帽的黑色斗篷的男子,留着长长的雪白胡须的老人,带着三角形帽子披着厚厚的斗篷行走的男人。这些人都重叠地汇合到了阿修莱的背后。 他们就是曾经的魔法师或是炼金术士吧?试图获得力量却没能如愿的他们的执著念头,和阿修莱形成了共鸣,在悄悄地左右着他吧? 而现在,他们试图让悠里也成为他们的同类。 “东西南北,守护四方的精灵们哦。请你们立刻赶来实现我们的愿望!” 张力十足的妖艳声音,清楚地发出了命令。 于是乎,随着咻咻咻的好像蛇类爬行一样的声音,魔法阵微微地泛出了光芒。 阿修莱的青灰色眼瞳反射着烛光,仿佛有红色的火苗在其中燃烧一样。 “bkbirakabakaberakumakahiakababekarureriosi…” 他好像念诵诗词一样地开始咏诵咒语。 “makuraramekubakariasubariorozuata…” 不久之后,伴随着咒语的节奏,地板开始震动。 黑色的漩涡一样的物体在房间中扩散开来。 虽然脑袋已经有所迟钝,不过悠里还是直觉地感觉到有什么在从地下冒出。 但是,“住手!”的叫声,却被封印到了身体的深处。全身都被从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双手所按住,一步也无法动弹。 然后。 从黑暗的敞开的洞穴中,伸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黏糊糊的触手。 悠里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大大睁开。 (不行!) 就在他挤出浑身的力量,试图如此大叫的时候。 咚咚咚。 伴随着好像雷鸣般的声音,房间的房门被重重的敲击着。 没有等阿修莱回答,房门外的人似乎就迫不及待地扭动了门把手。但是从内侧锁上的房门,阻挡了他的侵入。 “悠里!” 是西蒙的声音。 “你在里边吗?” 隔着房门传来的知性声音,缓解了束缚着悠里的无数双手的动作。阿修莱用尖锐的声音阻止了试图挣脱的悠里。 “不要分神!” 阿修莱有些在意地看了一眼房门后,再度开始诵唱咒语。 “伟大的黑暗之神,请降临我们的身边。我们祈愿……” 结果这一次,房门伴随着惊人的声音被踹响。 阿修莱“切”了一声,合上书本走出魔法阵。而地板的黑色雾体则追在了他的后面。 “危险!阿修莱!” 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的悠里,一面掸开押住身体的无数双手,一面踏出一步。可是执拗地追逐着他的手,却带着激烈的怒火绞住了悠里的喉咙。 “哇啊啊!” 为了拉开无形的手而把手伸到喉咙里的悠里,因为输给惊人的力量而跪在了地板上。 “放、放手!” 即使他双膝着地拼命摇头,绞住他的力量也有增无减。 “好、好难受。” 缺氧的脑袋,让他的眼前冒出了点点金星。在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地板上的黑块把触手伸到了阿修莱的背上。 就在这个时候。 随着梆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大大打开。挂在内侧的门链很凄惨地飞到了一边。 就好像光球冲进来一样。 当西蒙背对着午后的阳光站到门口后,光线刷地射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地板上的黑块发出了低沉而恐怖的悲鸣,刷地消失了。 轰隆隆,轰隆隆,好像地震一样的响动,消失在了地底深处。与此同时,压迫着悠里喉咙的力量也一下子消失了。 咳咳咳,悠里一面剧烈咳嗽,一面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上下运动着喉结。 “作为贵族来说,你的举动也未免太粗鲁了一些吧。” 阿修莱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的教养好像不太好。” 蓝色的眼瞳中蕴含着某种责备的东西,西蒙冷冷地如此回答。他走到了悠里身边。 “你没事吧?” 伸手将在地板上喘着粗气的悠里搀扶起来后,西蒙不容分说地带着他就走。虽然他扫了一眼魔法阵,但还是继续无言地走向门口。 “喂,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事了吗?” 靠在墙壁上双手怀抱的阿修莱,向正要通过他身边的西蒙说出了近乎威胁的话语。 西蒙一面用手臂搂住悠里,一面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 “你是开玩笑吗?你做出了这种事情,不希望就此了事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恐怖的话语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转过拐角的时候悠里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目送着他们的阿修莱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后,轻轻挥了挥手。 那个态度,让悠里感觉到不对劲。 那个是真真正正中的召唤魔法吧?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的空气仿佛渗透进了身体的每个部位。好像被泥泞所糊住的身体无比沉重,感觉自己都好像变成了非常污秽的东西。那个滋味让人非常不舒服。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施用了那种程度的法术,为什么阿修莱的表情还可以那么轻松呢? (该不会,那些他也全部看不见吧?) 他无法否定这个可能性。 悠里在觉得泄气的同时,又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对阿修莱产生了羡慕之情。 ※※※※※※※※※ 抓着悠里的手就那样走出宿舍的西蒙,快步在树丛之间不断前行。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氛围让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学生们纷纷带着好奇的视线看向他们,但是西蒙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冲刺般前进。 穿过横跨在溪流上的眼睛桥,越过可以透过梧桐树林看到的壮丽图书馆,他们走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道上。转过石造墙壁后,就来到了用石板铺成、设置着喷水池的广场上。穿过位于广场一角的教会正面的大门,踏入昏暗的室内后,西蒙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透过彩色玻璃而注入的午后阳光,宁静温柔地包围了室内。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天气比较阴沉的时候,穿过彩色玻璃的阳光反而会变得更加柔和。 西蒙带着悠里在正中央的道路上缓缓行走。在前端装饰着红宝石的白色大理石十字架上,耶稣基督以沉浸在悲哀中的眼瞳俯视着地上的他们。 来到祭坛前面的西蒙,靠近了放在旁边的圣水盘。那是盛放着被誉为净化之水的黄铜水盘。它的把手和盘子边缘都雕刻着精巧的草木花纹,就算只是被当作艺术平来看也具有相当的价值。 无言地把手伸进圣水盘的西蒙,掬起一捧水突然泼到了悠里的头上。 悠里并没有发出抗议的声音,只是茫然的伫立在那里。 一次。 两次。 三次。 从头发上滴落下来的圣水,顺着脸孔和脊背流淌下来。 不可思议的感觉。 悠里尝试着闭上了眼睛。 被柔和的光线所包裹,仿佛从天而降的宁静将悠里整个包裹在里面。 在宁静的空间中,在被清澈的圣水所打湿的瞬间,悠里觉得自己体内曾经存在的邪念都一下子消失了。 (啊啊,我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悠里知道这个感觉。 小时候在被恐怖的噩梦所困扰的时候,他必定会被带到神社去。在踏入被古老的杉树和橡树所包围的神域的瞬间,他就会体验到和刚才同样的感觉。 就好像真的连心灵都被清洗干净一样的爽快感。 “你醒过来了吗?” 在把他从阿修莱的房间中带出来之后,西蒙第一次和他说话。虽然他的声音里面带了点刺,但悠里却松了口气。好像是因为自我厌恶的感觉过于强烈,所以让他产生了连西蒙都在讨厌自己的感觉。 悠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脑袋点点头。 “是吗?那就好。” 西蒙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擦拭悠里的脑袋。可是悠里和快就甩了几下脑袋,让他中止了这个动作。闪闪发光的水珠在空气中四散飞舞。 “这个是什么?” 在悠里的脖颈上发现了细长的青紫痕迹的西蒙,把手伸过去如此询问。 “这里青紫了一片,发生了什么?” “啊啊。” 被西蒙轻轻托起下颚的悠里,自己也把手伸向脖子,摸索着自己看不见的痕迹。被什么东西绞住了脖子的感触,鲜明地复苏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但是在面对西蒙的时候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 带着不怎么相信的表情随声附和了一句,西蒙把手从悠里身上撤开了。 “话说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悠里?” 凝视着悠里被圣水打湿的黑绢般的头发,西蒙的脸孔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服气的表情。 “前往那种满身欺诈犯味道的可疑男人那里的话,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种程度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从他这种毫不留情的口气来看,西蒙似乎真的是相当的生气。 “可是……” 悠里提出了好像小孩子的歪理一样的借口。 “因为休的死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结果这时候阿修莱对我说如果需要力量就和他走,虽然我脑袋里面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就是无比地想要力量。觉得只要有了力量的话,就什么也不用再害怕。” “力量啊。” 西蒙带着几分怜悯的意思,如此嘀咕着展开了双手。 “你就没有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力量吗?我想画在地板上的应该是魔法阵,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召唤魔法了吧?这难道不是标准的歪门邪道吗?你只是被那家伙利用了而已。” “可是,为什么是我?” 西蒙有些烦躁般地咬住了嘴唇。 “你还问为什么?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 西蒙看起来相当的不甘心。和平 时那个说不出的成熟的他相比,现在的他看起来更符合真实的年龄。 “当然是因为你的灵感很强啊!” 悠里吃惊地抬头仰望西蒙。虽然他想过西蒙多半也隐约注意到了,但是从来没想到他会确信到可以发出如此断言的程度。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西蒙浮现出自嘲的笑容,用手指敲了敲最前面一排的圣歌台。 “我会注意到也很正常吧?这两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如果这样都注意不到才比较奇怪呢!比起这个来,我倒是觉得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知道这一点比较成问题。” 听到西蒙的指责,悠里几乎没加考虑就做出了回答。 “我想那多半是因为他听到了我在灵庙和杰克进行的对话。” “杰克?” 西蒙怀抱双手陷入了思考。 “嗯。没错。刚才阿修莱趁着混乱说了很多杰克的事情。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没有参加百物语的阿修莱因该不会知道杰克的名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杰克在灵庙对我报上姓名的时候。除此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途径。还有一点我顺便说明一下,休和桑达斯的见面地点应该就是那个灵庙吧,钥匙的事情是真的。阿修莱说那把钥匙是休从他那里继承下去的。” 没有连钥匙承接的目的也说起来,悠里暂时闭上了嘴巴。 “如果说到杰克的话,从常识角度来考虑,就我所知的范围来说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说帕斯卡的名字。可是从我们的对话过程来看,我实在无法认为你是在说他。这么一来的话,可以得出什么结论呢?” 虽然听到悠里“啊”地轻轻惊叫了一声,西蒙还是把话继续了下去。 “看起来你好像对我隐藏了很多的事情呢。” “那个……” 悠里变得张皇失措,在西蒙身边毫无意义地转来转去。 “是这样吗?对不起。” 虽然自己没有和西蒙提起这些的事实让悠里吃了一惊,但冷静下来想想的话也许确实如此。因为这两天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似乎变得有些搞不清哪些曾经和西蒙说过,哪些只是自己的思考了。 悠里急切地从头开始讲述事情的始末。和原本的踌躇相比,他现在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恨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统统告诉西蒙。在百物语中发生的事情,杰克的忠告,医务室的异变和阿修莱的对应。还有,那个可怕的噩梦。 虽然谈到噩梦的时候他难免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不过除此之外,他在给西蒙讲述经过的时候都是尽可能地回想起每一个细节。 “杰克.莱恩啊。” 西蒙坐到了席位上,倾听着悠里漫长的说明。在听完之后,他优雅地将双腿交叉到一起,感慨万千地嘀咕了一句。 “在我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的期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因为太过于在意桑达斯的事情,直觉和洞察力都变得迟钝了。他微微做出了反省。 “顺便说一句,我有一点想要和你说。” 蔚蓝通透的眼瞳,从下方紧紧凝视着悠里。 “你刚才曾经说,休的死亡是你的过失吧。可是,你的说法始终都只是假设而已。也就是说,这同样也适用在我的身上。假如那个时候,我能够无视格雷而呼叫了救护车呢?假如我能够多追究一下你的情况呢?假如、假如……一旦假设起来就没有尽头了。可是那些自始至终都只是‘假如’,是假设的情况,而且,你并没有考虑到关键的可能性。” 在西蒙的眼神中读取到仿佛责备一样的严厉,悠里表情神妙地反问道: “什么样的可能性?” 西蒙呼了口气,一字一句地吐出了清楚的发音。 “假如,你昨天在半夜把我叫醒,向我讲述了一切的话……就是这种可能性。” “咦?” 这个想也没有想过的可能性,让悠里瞠目结舌。 “那怎么会!毕竟不能因为做了噩梦,就一一把别人叫起来吧!” “噩梦——” 西蒙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台词。 “但是,你就正是因为这个而责备自己哦。你明白了吗?” 他的话贯穿了悠里。 “而且,如果你真的认为那个梦是在预告危险的话,就不会说,什么介意半夜把别人叫起来的蠢话。当然了,我也是人,所以如果在熟睡的时候被硬叫起来的话,也许会觉得不爽。可是,一旦意识到你属于紧迫状态的话,我的态度自然会改变。或者说,如果我们的处境相反的话,你愿意无视我的窘境,也要以自己的睡眠为优先吗?” 微微缓和了一点气氛,西蒙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口气如此询问。看到悠里对此做出的反应是认真地摇头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仔细想想看!因为害怕让对方不快而放弃自己的主张,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呢?假如是察觉到危险的话,就算会让什么人产生不快也应该去做点什么才对。在这种情况下,干什么还要去介意别人的脸色?假如认为这样做正确的话,就算受到他人的非难,也应该坚持到底才对。更何况我自认为算是你的亲密朋友哦。假如你认为因为多多少少的麻烦就会让我对你有看法的话,只能说明你并不是太信任我。你注意到了吗?” 意识到这才是西蒙所散发的怒火的源泉,悠里感觉到了巨大的狼狈。 西蒙的说法确实很正确。还没有和他谈,只凭借想象就认为西蒙会轻蔑自己,会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确实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悠里明明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西蒙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实际上自己都做了什么呢?被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的话语所引诱,被卷入了妖异的仪式之中。 “对不起,是我欠思考。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没有和你商量事情会伤害到你。” 看着悠里从心底感到畏缩的样子,西蒙手支着下颚叹息了出来。 “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有意的,所以才格外觉得不甘心,我的自尊心都变得千疮百孔了哦。你无意之间所依赖的对象,居然是那种可以被看做诈骗犯的男人。我有那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吗?” 西蒙出乎意料的告白,让悠里产生了仰天长啸的冲动。 “那应该不关你的事情啊。即使你没有那个意思,他人的劣等感,也会擅自制造出你体内的优越意识的。” 这一点,悠里也时不时会感觉到。 像西蒙这么聪明而且见识超群的人,很多时候都不能不去耐心等着其他人追上来。可是,西蒙绝对不会露骨地去炫耀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 即使如此,人类这种生物,还是会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比自己领先一步的事实。而在大多数的场合下,这都会刺激到人类所拥有的劣等感。 可是悠里觉得,以西蒙的为人来说,这种落差的问题完全和当事人本人没有关系。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面对斩钉截铁地发出断言的悠里,西蒙终于从心底笑了出来。 “那么,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们来考虑今后的事情吧。” 西蒙挺直了脊背,开朗地说道。仅仅是如此而已,悠里就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听过你说的话后,我觉得明白了几点,不过首先需要寻找回你内心的平稳吧。我想杰克话中的意思,多半不是要你去依赖那种可怕的力量,而是让你去发挥出体内原本就拥有的力量吧。” “可是,就算想要做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方法。” “……不用畏怯,当那一刻来临之时,你就会发现应有的语言。” 西蒙引用了圣经上的词句。 “上帝有时候也会选择顺其自然。没事的。你应该做的事情,会如同预言一般在它应该到来的时刻到访,只要不错过那个就好。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去医务室也许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就是因此休才……” 重新提起的话题,让悠里的口气中带上了几分哀伤。但是,西蒙带着近乎清凉的表情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所以我刚才才说,是不是你的缘故还不好说。表示你去了的话就能救到他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是杰克而已。但是谁能保证,杰克的话就值得绝对的信任呢?就算你去了,说不定也一样救不了他。说不定连你也会被卷入,从而遭遇危险。” “杰克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这句话触动了悠里脑海中的某个部分。 (听说是心脏都被捏碎了。) (那不就像是那个了吗?湖水的传说……) (更加可怕的是,他会永远地彷徨下去。) 伴随着语言的碎片,悠里回想起了杰克那双好像死人一般的手。悠里打了个冷战,好像要保护自己一样,把身体蜷缩了起来。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知道该以什么为基准来考虑好了。” “在不明白的时候,就干脆相信自己的直觉好了,至少后悔的时候不用去责怪他人。” 轻松地说完之后,西蒙催促悠里。 “好了,我们回房间吧。你需要补充一下睡眠。要保持精神平衡的话,最重要的就是吃好睡好。” 听到这番话后,悠里想起来西蒙的胃口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这么说起来的话还真有说服力呢。总而言之,悠里觉得至少自己明白了应该去相信谁。 “如果那之后你状态不错的话,也许就要请你参加我的破天荒计划了。” 走着走着,西蒙冒出了唐突的话语。 “破天荒计划?” “没错,我命名它为,桑达斯救出作战!” 时之楔 船只穿过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湖面,不断前进。除了船桨划水的声音以外,整个湖面都被寂静所包围。悠里靠在船缘上,用手指掬起了湖水。 在悠里返回房间睡觉期间,西蒙为了实施“桑达斯救出作战”而进行了各种准备。 然后到了夜深人静的子时三分,两人悄悄地跑出宿舍,坐上栓在码头的小艇,向着夜色深沉的湖面划去。 在横亘在小艇前后两端及中央的棒子上,都绑着卷上了遮光布以躲避光线分散的手电。这样能让光线只照到湖面上。这一来既不必担心被宿舍或学校的守卫发现,也可以达成目的。 “最初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你说看到了镜中的桑达斯的时候。” 西蒙一面依靠着朦胧的月光划动船桨,一面如此说道。 “那时候的你,真的是没有任何疑惑地冲向了镜子。可是从常识的角度来考虑的话这是不应该的。因为如果镜子照出了房间中的样子的话,无论如何你也会意识到那里存在着镜子。” 悠里举起手挥了挥以便掸开水汽,然后转向西蒙。 “西蒙,你说的没错。那时候镜子里面只照出了桑达斯。其他什么也没有。桌子也好,椅子也好,还有西蒙和帕斯卡,房间中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被照出来。” “没错。假如如同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桑达斯当时在那个房间的话,你在无意识之间应该不是冲向镜子,而是回头去追逐他才对。可是,你当时没有那么做。所以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桑达斯是位于镜中的世界。虽然这是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但也许是因为在那之前我正好听说过魔镜的故事吧?” 是悠里讲述从阿修莱那里听来的故事的时候。那时候桑达斯已经消失不见了。“是有什么人消失了吗?”那时候如此询问的阿修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对于事件与那个魔镜之间是否存在关系产生了怀疑吧? “如果再加上你刚才所说的杰克的话语的话,这个可能性就不再仅仅是用一句非现实就能打发掉的了。” 西蒙将船桨从右侧转移到左侧,改变了小艇的方向。 “让我们来整理一下吧。那天晚上,休和桑达斯在灵庙幽会。但是桑达斯在中途消失不见,休在半疯狂的状态下冲进了格雷的房间。然后,自称杰克.莱恩的流浪者出现在你的面前做出了忠告。那个时候他说,‘发现了入口’。入口!既然他会这么说,是不是就等于在说应该也有出口呢?” 西蒙嘻嘻地笑了出来。 “哈哈,虽然是有点牵强附会,不过,这让我想起了两年前在灵庙失踪的少年的事情。他和桑达斯一样在那个灵庙消失,结果一周后被人在湖中发现。从入口进入,从出口出来。按照我的调查,那个少年据说完全不会游泳。如果他出来的场所是在水中的话,不会游泳的他会溺水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悠里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听着西蒙的话。不可思议的是,不管多么荒诞无稽的想法,在西蒙有条有理的诉说下似乎也变得并非不可能了。 “既然悠里看到了桑达斯,那么桑达斯也许也能看到我们这边。这就和引诱出钻进洞里的虫子是同样的做法。假如桑达斯透过湖水看到我们这边世界的光线的话,也许就能把他引导到这里来。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和校长以及舍监的争论后,桑达斯的事件最终还是没有被禀报给警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父母的强烈要求。比起儿子的性命来,他们似乎认为自己的面子更加重要。 在私立学校发生的这一类事件,很容易成为媒体的焦点。休.阿达姆斯的死因中存在着不可解的部分,学校相关人士也因此不得不去录口供,留下了不光彩的记录。所以如果现在公布传说和他发生了肉体关系的儿子下落不明的话,恐怕很容易就会发展为丑闻。 西蒙对桑达斯父母的做法非常愤慨,但是听到报告的一部分同伴却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认为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因为重视家族名声的倾向,在上流社会中可以说得上是司空见惯的。孩子是为了父母而活,但父母不会为了孩子而活。 “只有一小部分幸福的人才相信父母会无私的为孩子做出奉献之类的幻想。” 在晚饭的饭桌上,身为俄罗斯移民的弗拉基米尔带着无比鲜明的讽刺笑容如此说道。 “因为在以前的俄罗斯,有的父亲只为了自己能喝上一杯伏特加就逼迫女儿去卖身。就算是现在,在世界各地不也有父母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把孩子卖给卖春组织吗?你们知道吗?他们全都是从还不懂事起,就被教导要如何才能取悦男人。没有人告诉他们如何区分善恶对错,只有人认真仔细地教导他们伺候人的方法。” 将手中的勺子扔到盘子上,弗拉基米尔耸耸肩膀。 “同时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充满善意啊。” “我也曾经在某个报道节目中看到过。” 轻轻咀嚼着面包,悠里也有些哀伤地说道。 “那些孩子们全都非常纯真。他们拼命的完成自己被赋予的工作,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那是理所当然吧?因为他们并没有错。” 帕斯卡一面擦拭着因为汤的热气而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睛,一面用生硬的口气回应道。 “当然就是这样,没有罪恶感。我想说的是,这算是他们的救赎吧。因为如果明明不是他们本人的过错,却不得不背负着罪恶感生活下去,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是,拥有常识的人会产生罪恶感也是理所当然啊。” 兰顿的口气就好像说是他们不该这样安于现状。听到他的话,弗拉基米尔将充满轻蔑的目光投向了他。 “他们根本就不被容许拥有厌恶感,假如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拥有厌恶感的话,他们就只能自杀了吧?” 兰顿闭上嘴巴,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反驳。 在他们进行这番对话的期间,西蒙一直保持着沉默。虽然悠里不是很清楚他具体在考虑什么,但是他当时大概就下定了决心吧。只要能够帮助到那个成为父母自私的牺牲品的桑达斯,哪怕是些许的可能性他也要尝试。 凝视着在月光照耀下波光熠熠的湖面,悠里从心底祈祷能够找到桑达斯。 然后—— 哗啦。 水花四溅的声音,就在小艇的旁边。 悠里抬起手,示意西蒙停下划桨的动作。 船桨划动湖水的声音消失了。 恢复寂静的湖水一片漆黑,让人下意识的有些发毛。 哗啦。 又听到了。 悠里看了看西蒙,这次他好像也听见了,于是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不久之后,从距离他们一米左右的地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并且冒出了一个人的脑袋。 “哇!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近乎悲鸣的声音,和悠里的叫声几乎发生在同一个时刻。 “西蒙!那个……你、你没事吧?” 听到悠里的呼叫,正在拼命划水的少年转过头来。虽然呛了几口水,他还是摇摆着湿漉漉的亚麻色头发,拼命试图改变方向。 “悠里,你到这边来。” 看到悠里向桑达斯那边探出身体后,西蒙如此说道。 “你的力量不够。我来拉他。” 悠里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出地方,然后提心吊胆地看着西蒙把手伸向那个小个子少年。在摇荡的小艇中,西蒙一面巧妙地保持着平衡,一面看准时机一口气把少年拉了上来。 为好像落汤鸡一 样不断颤抖的少年披上毯子后,悠里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凝视着他。 “你是迈克尔.桑达斯吧?” 估计他已经平静下来后,西蒙如此询问。嘴唇都变成了紫色的少年,虽然全身都在颤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让人吃惊的是,真的在湖中找到了桑达斯。 半夜被叫起来的格雷吃惊地冲到了医务室。虽然他抱着手臂听他们讲述了过程,但是很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对西蒙和悠里的半夜冒险发出怨言。 面对随后赶到的舍监,西蒙口气强硬地坚持要和医院联络。“总不能让这里接连出现尸体吧?”也许是这个威胁起到了作用,舍监慌忙跑去找校长商量。 在此期间,格雷一直保持沉默没有插嘴。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格雷的态度。也许是格雷觉得自己应该对休的死亡负一部分责任吧。 在舍监离开后,西蒙走到桑达斯的床边,打量着他的情形。 “桑达斯,我有些事情想问你,没问题吧?” 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的桑达斯,用藏蓝色的瞳孔仰望着西蒙。 “什么事?”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达斯摇摇头。 “不知道。” “你不记得了吗?” 面对犹豫的桑达斯,西蒙耐性十足地重复着问题。桑达斯低垂着苍白的脸孔紧盯着毯子不放。 “桑达斯?” 在西蒙动人而柔和的声音的催促下,没有哪个下级生可以做得到拒绝吧。桑达斯带着无助的表情看向西蒙。 “可是就算我说了,也一定没人会相信的。” 西蒙扫了一眼悠里。领悟到他的意思的悠里点点头走近他们。 “呐,桑达斯。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但我就在最近还见到过你。” “见到我?” 桑达斯将怀疑的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 “的确,就在俱乐部的更衣室的时候。我在那里的镜子中看到了你。你披着毯子,满脸不安地走在那里。” “你是想说我躲藏在俱乐部吗?” 看到对方藏蓝色的瞳孔中冒出冰冷的光线后,悠里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样微微一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如同字面上的表述一样,我觉得你是在镜子里面,而不是照在了镜子里面。” 理解了悠里的话中意思后,桑达斯吃惊地睁大眼睛。 “呐,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呆在那种地方?” 面对悠里的提问,桑达斯未经思考就做出了回答: “啊,当然是因为你们在幽会……” 因为他回答的口气过于自然,结果反而是悠里无法掩盖住惊讶。 “看来不应该以自己为基准判断他人啊。” 西蒙哭笑不得地叹息了一声,开始进行说明。 “我们是认为你在灵庙消失和镜子存在着某种关系。而且根据某个假设,我们觉得离开那个镜子世界的出口在湖里。所以我们用手电代替灯台,一面照着湖面一面等待着你的出现。虽然我们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甚至可以说搞笑的成分居多吧,但实际上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你。我们都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你还是觉得我们不会相信你的话吗?” 在西蒙的说服下,桑达斯似乎终于愿意开口了。他紧握着毯子的一角,缓缓地追溯记忆的线索。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那么去想,但问题确实就出在那面镜子上。那个时候,在月光照耀下,镜子的表面就好像水面一样波光荡漾……” 听到桑达斯的话,悠里陷入了思考。 直到昨天为止,还是满面疲倦的休躺在这张床上。原本好像谎言一样的事情却变成了现实呼啸而至。休的噩耗,不久之后也会传入桑达斯的耳朵吧。 而这个时刻很快就来临了。 在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桑达斯又被一再追问当时休的样子是否有什么不对劲。感到不解的桑达斯因此询问理由,结果格雷说出了真相。 桑达斯几乎立刻陷入了半疯狂状态,不过正好救护车在此时感到,所以他马上被送往了城里的医院。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和休的死亡有关的情报。在天空开始泛白之前,悠里和西蒙返回了宿舍。 黎明之前,走在四周仿佛被墨兰色所包围的树丛之中,悠里突然因为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寒的袭击而停下了脚步。 透过橡树林,可以看见维多利亚宿舍。 但问题就出在宿舍的方向。那里流淌出了漆黑如墨的瘴气,仿佛要玷污黎明前的清澈空气一样。 因为察觉到悠里停下了脚步,西蒙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但是悠里好像笼罩上一层雾气的黑色眼瞳,只是带着慢慢的恐惧紧紧盯住了维多利亚宿舍南面的墙壁。 然后,就在悠里的眼前,一个人影从最上层的窗口之一,某个木制的细长窗户中飘了出来。 虽然没有以前看到时那么清晰的形状,但是悠里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深绿色裙摆在空中飞舞的样子。某个无法确定的东西的气息,伴随着空气的震动从悠里的身边穿了过去。 瞬间,仿佛会让全身都冻结的恐惧汹涌而上,悠里的口中爆发出短暂的悲鸣。 在跑到他身边的西蒙的搀扶下,悠里呼呼喘着粗气拼命思考。 (那里是……) 悠里吞了口口水。 她所飘出来的最上层房间的位置,那个和面向南侧的拐角只有一步之遥的房间,如果悠里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应该属于那个会施展妖异法术的魔法师——柯林.阿修莱才对。 ※※※※※※※※※ “我按照你的要求去看了看阿修莱的情形。虽然他脸色有点难看,但感觉上还是活蹦乱跳,健康得很。我看他早上的胃口也很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西蒙说到这里之后,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你真的认为那个男人被附身了吗?” 悠里坐在灵庙旁边的宽敞石阶上,带着暧昧的表情回应道: “我想多半是的。至少我可以确定那个幽灵绝对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悠里在天亮之后和西蒙说了那件事,西蒙首先带着悠里去确认场所。因为悠里所指的窗户确实属于阿修莱的房间,所以西蒙也多少产生了担心。 “算了,反正我原来倒也想过,假如是阿修莱的话应该没事吧。” 回想起在召唤魔术的时候,那些魔术师们的身影好像幽灵一样紧跟在阿修莱的后面,悠里也觉得这样并不是很奇怪。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个幽灵会出现在阿修莱那里。” 面对显得颇为在意的阿修莱,西蒙冷冷地说道。 “这个人一向就少不了可疑的行动。以他的为人来说,多半是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是这样吗?” “好吧好吧。” 面对始终无法认可的悠里,西蒙表示了让步。 “回头我会抓住阿修莱好好向他询问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之后好像为了终结这个话题一样,他重新仰望着灵庙。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先按照预定计划仔细调查这里吧。因为一连串事件的关键似乎就在这里。” 悠里也点点头站起来。他掸掸裤子上的灰尘站到西蒙旁边。 今天是周六,所以只有上午有两节课,剩下的都是自由时间。要和家人一起过周末的学生及要去城里的学生都纷纷离开了学校。感觉上外出的人数比平时 要多了不少。大概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情造成了一定影响吧! 最后休的死亡还是被作为事故处理了。因为他的父亲是上议院议员,所以害怕出现丑闻。等过了这个周末,学校里又会恢复平时的样子吧! 可是,在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从宿舍离开的过程中,西蒙和悠里却决定留在学校内,专心研究真相。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事情就这么了结。 灵庙之中似乎比以前还要阴森和昏暗。他们用带来的手电仔细地查看墙壁和地板。 “我们来从头考虑。” 西蒙动人柔和的声音震荡着昏暗的空气。两人一面走一面分别查看两侧的墙壁。 “一开始是我在百物语中讲述湖的传说。按照你的说法,在中途你穿越隔离的空间遇到了杰克。多半是你把杰克拉到了这个世界吧?” “咦?” 悠里吃惊地回头看着西蒙。也许是凭直觉感觉到了这一点,西蒙面对着墙壁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回答道: “我想没什么可吃惊的吧?在你觉得在眼前看到杰克之后,那个房间就增加了一个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杰克曾经这么对你说过。” “杰克对我说过?” “‘看到无形之物,吸引无形存在的力量。’他不是如此评价过你的力量吗?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关键的是杰克的忠告。” 将侧面的墙壁看完一遍的西蒙,靠近了祭坛所在的后侧墙壁。 “杰克的忠告是‘不能呼叫被诅咒的名字’吧?” “对,在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说已经被呼叫了一次。” “啊啊,这个先暂且不论。首先我要说那是个很及时的忠告。因为事实上我就试图呼叫湖中妖精的名字。或者应该说,至少杰克是如此认为的。” “啊”地轻轻叫了一声,悠里将手电转向了西蒙。 “很刺眼哦,悠里。” 听到西蒙的提醒,悠里慌忙垂下了手电。 “这么说起来,西蒙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名字呢?” “嗯。” 西蒙沉吟了一下后耸耸肩膀。 “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杰克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非常遗憾,准确来说,我并不知道。” “咦?可是那个传说里面应该有写名字吧?” “算是吧。” “那上面写了什么?啊,不过不能说出来吧?” 注意到这一点的悠里,中断工作走到西蒙身边。他打算让西蒙写在自己手上,但西蒙却推开了他的手。 “我想多半说出来也没事,因为她的名字dyuntouchable。” dyuntouchable?” “没错。就如同那个名字的字面意思一样,不能碰触的女性。” 悠里失望地耷拉下肩膀。 “是这样吗?” 仿佛为了安慰看起来很遗憾的悠里一样,西蒙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可以说所谓的不能呼叫的名字存在真实感了吧。如同我以前所说的那样,我所讲述的传说中存在着缺陷。” 西蒙和悠里关掉手电靠在墙壁上。从侧面的四方形窗户中射入的淡淡阳光,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中留下了些许阴影。 “你还记得吗?在那个故事中,被称为贵妇人的妖精诱惑了领主女儿的未婚夫。这个也就罢了,但是故事后来还说她为了吞食心脏而杀害了杰克。这个部分就比较奇怪了。所谓的‘湖中贵妇人’,是在法国的布列塔尼流传的《中世纪骑士物语》中登场的湖中妖精的名称。源自于凯尔特妖精谭的贵妇人,作为勇敢骑士的守护者,一向处于受人尊敬的立场。只不过在英国,这个湖中妖精的名字变成了摩根.鲁.费,并且增加了爱妒和好战的个性。特别是在和亚瑟王有关的故事中,这个特征更加明显。也许是在那时涉及到了男女之间的什么吧。虽然我觉得这个变化只是在表现妖精所拥有的善性和恶性,不过至少在被称为‘贵妇人’的场合,这个妖精的善性应该比较明显。” 西蒙叹了口气,继续了下去。 “会诱惑和杀害人类的水中妖精有不少,最有名的就是迷惑水手的美人鱼。但是这些妖精是不会被称为‘贵妇人’的。” “这样的话,这个故事不就完全好像是虚假的了吗?” 悠里仰望着西蒙询问。 “与其说是虚假,我觉得不如说是到了后世,有什么人在没有太深厚知识的情况下,就把历史和传说组合到一起创造出这个故事。” “那么就是说完全没有意义吗?” 悠里吃惊地说道。 “可是,你刚才说一切都是从这个故事开始的……” “所以说……” 用手指弹了一下都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悠里的额头,西蒙继续说了下去。 “无风不起浪。我刚才说过吧?是历史和传说。我想那个故事的基础一定就是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事件。而且,我觉dyuntouchable应该与此存在着关系。我是在学校的图书馆找到了那本记录着传说的书籍。不过就算单纯从建筑学角度来看,那里的建筑物也应该都是建造于十八世纪以后。这里创立者蓝登伯爵,是在英国的产业革命之后力量获得急速发展的中产阶级之一。而且他是在那之后才被封为贵族的,所以从年代上来说应该没有错。可是只有这座灵庙的年代不一样。这个应该是在蓝登伯爵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建造的建筑物吧?假如那个传说是撰写于蓝登伯爵时代的话,他们一定是被这个场所,多半是和这座灵庙相关的什么故事所吸引而创作出那个传说的。我觉得如果能找到什么原本的故事的线索就再好不过了。” 西蒙好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虽然实在无法认为这种空荡荡的地方能有什么。” 西蒙的口中泄露出死心般的叹息。 “有镜子啊。” 悠里立刻说道。 “虽然被打碎了。” 环抱着手臂陷入思考的西蒙,听到悠里的话后抬起头,一下子离开了墙壁。 “你说的确实没错。号称吞没了桑达斯的不可思议之境。这就是阿修莱所说的魔法之镜吗?这个到底会和此前的事件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呢?” 西蒙转到镜子正面,从下方仰望着巨大的镜子。悠里也走过来站在西蒙身边。 “休就是死在了这里啊。” 他从进入灵庙以后,就在无意识地避开这些场所。直到现在,当时的景象也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假如你难受的话,就先回去好了。” 悠里摇摇头。正因为难受。所以他更想要做些什么,以便找到休死亡的真相。 “这么说起来……想起在休死亡时听到的话,悠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休的死亡,有没有可能是杰克干的?” 西蒙挑起眉毛表示惊讶。 “你会这么想,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只是我觉得在那个传说里面,杰克是个危险的角色。” 西蒙撩起额发陷入思考。 “你听我说,悠里。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过的那样,那个传说有很大的可能性极度扭曲了真实。可是,因为我没有直接见过杰克,所以只能以你的话为基准。在目前这个阶段,从你的口气来看,你似乎并没有对杰克抱有警戒心。或者可以说,你害怕的其实是那位穿深绿色裙子的小姐。难道不是吗?” 在西蒙说到“深绿色裙子”的时候,悠里仿佛觉得伴随着轻轻的风声听到了女人的哄笑。仅仅如 此,他的手臂上已经冒出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 看到摩挲着手臂的悠里,西蒙有些担心的询问。 “没什么。先别说这个了,如同你所说的那样,在我体内好像确实没有对杰克的警戒心。” 悠里尽量表现得开朗,然后改变了话题。 “这么说起来的话,阿修莱曾经说过,制造这个魔镜的是十六七世纪统领这一带的领主的女儿。这个不是和西蒙刚才所说的想法一致了吗?” “确实,果然还是应该去问一下阿修莱才对。” 西蒙也带着哎呀呀的表情承认了这一点。悠里因为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而嘻嘻笑了出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也有人会让西蒙觉得头痛。” “啊啊,这么说起来我才觉得,与其说是让我头疼,阿修莱那个人更接近于我的天敌。” 悠里爆笑了出来。侧眼捕捉到他的反应,西蒙叹息一声再次转向镜子。 “你还记得吗?桑达斯说在镜中遇到了女性。” “啊,这一点我也很在意。那个人会是谁呢?”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后,悠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在桑达斯的讲述中,他在镜中彷徨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那个人当时在镜中的镜子前面梳理着头发,不过在发现桑达斯后,她很亲切地照顾了他。而且也是她告诉桑达斯,如果想要返回原本的世界,只要潜入这个镜子就可以了。即便如此,桑达斯还是在镜子前面迷惑了很久,直到从中看到了影影绰绰的灯光后,他才好像被灯光所诱惑一样潜入镜子,结果就来到了湖面上。 “所谓的梳理头发,是湖中妖精的招牌动作之一。” 西蒙冒出了这么一句。 “妖精啊。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原本应该在湖中的妖精,却变成了在镜子里面。” “而且,镜中世界的出口就是湖水。这一点也通过桑达斯的事件得到了验证。” 西蒙水色的眼眸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我只能认为是有什么扭曲了,而且扭曲的场所有问题存在。说起来应该是某种障眼法吧。不过在这个场合,我觉得是不是存在着让魔法成立而进行的意义变换呢?” “意义变换?” 悠里想起以前也曾听西蒙说过这种话。 “是啊。就是《浮士德》中的恶魔和魔女们经常会进行的魔法。” 这时候悠里想起了杰克的话。 (杰克说过镜之魔法。我记得应该是“塔莱斯的英知”。) 那时候杰克交给他的皮袋中放着镜子的碎片。那个毫无疑问就是灵庙的镜子的残骸。 悠里打量着西蒙的表情。 “呐。西蒙,塔莱斯是古希腊的哲学家吧?你知道他的英知是指什么吗?” 虽然他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否该提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但是这种时候就不能顾及这个了。因为不能否认,和在欧洲长大的人相比,他在古希腊罗马方面的知识确实比较薄弱。 但是西蒙只是一面转到镜子的后面,一面仔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没有因此而瞧不起他。 “爱奥尼亚学派。” 西蒙沉稳的声音被石壁所反射。 “也就是初期的希腊哲学。他们的思想的根本被称为自然主义,也就是对于包围着自己等人的世界的解说。他们认为有序的事物之间的相关性,会集中在某一个原型质上。这种想法不久之后衍生出了柏拉图的理想论,而且奠定了西方形而上学主义的基础。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你问题中的塔莱斯,是宣称原型质就是水的人物。” “啊,万物皆水。” 虽然悠里明白了他的话,但是却不明白这和坏掉的镜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悠里,你说的就是杰克所说的镜之魔法的事情吧。” 推测着悠里的想法,西蒙进行了补充。 “我想他的意思多半是指,不管外相如何变化,本质也是一样的吧?” 咀嚼着西蒙的话语,悠里闭上眼睛释放出自己的第六感。 镜子和水。 入口和出口。 位相的交换。 那么—— (贯穿这些的本质是什么?) 随着关键词的增加,他的头脑的混乱程度也随之增加。 “悠里!” 难得会听到西蒙充满紧迫感的声音。 从思考中清醒过来的悠里,跑到了传出声音的方向。 转到镜子后面的西蒙,蹲在那里用手电照着台座的一部分。 在灵庙之中,那也算是特别昏暗的场所。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总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温也比别处要低了几度。而西蒙现在就在这里牢牢地凝视着什么。他灵活的手指在台座上滑动着。 “怎么了?” 悠里靠近之后,西蒙冲他招招手。 “你看啊,这里的一部分崩塌了,所以从下面露出别的石板。” 隔着西蒙的肩膀把脸贴近的悠里也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真的。上面写着什么。古——” 西蒙的手遮住了说到一半的悠里的嘴巴。 “小心一点哦,悠里。不能碰触的禁忌之物,通常都是像这样被隐藏起来的。” 西蒙指着明显是在崩塌后才露出来的里面的石板。 古兰达.丹巴顿。 “这个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名字,下面是拉丁语。将上面存在的灵魂封印于此……” 西蒙和悠里在近距离面面相觑。 “这个是,墓碑?” “好像是这样。我似乎也疏忽了,这里是灵庙。” 听到悠里的询问,西蒙带着几分叹息地如此回答。 “她的?” “多半是。” 两人一时间默不作声地互相凝视,不过因为总是这么下去的话什么进展也不会有,所以他们展开了行动。 “墓碑下面好像形成了空洞。” 用手电照着那里进行进一步调查的两人,发现崩塌的台座下面敞开了一部分,是个大致可以让人类的手臂伸进去的空间。 “西、西蒙!” 面对毫不害怕地把手伸进去的西蒙,悠里无法掩饰动摇。 “你怎么能这么做!万一发生了什么的话……” “什么也没有。” 一面看着大叫的悠里,一面在里面摸索的西蒙,好像觉得很无聊一样地如此回答。 “连只死老鼠都没有,空空如也。” 就在悠里确定西蒙没有发生异变而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心脏险些停止了跳动。 “盗墓者死!” 和冻结在当场的悠里不同,西蒙若无其事地拔出手臂转向后面。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啊?” 西蒙所询问的对象向他递出自己手上的皮质封面的古书,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坏坏一笑。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哦。” “阿修莱?” 迟了一步站起来的悠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如此嘀咕。 “嗨,悠里。假如是寻宝的话,和我搭档比较划算哦。” 他拍打着悠里衣服上的灰尘,用青灰色的眼睛紧盯着悠里。注意到旁边的水色眼睛冰冷冷地瞪着自己后,阿修莱好像炫耀优势一般盘起了手臂。 “而且,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吧?” ※※※※※※※※※ “原来如此。这个就是从那个 空隙中冒出来的啊?” 西蒙哗啦啦地翻动着从阿修莱手上接过的古书的书页,如此说道。 西蒙坐在了灵庙旁边的宽敞石阶上,悠里的身体也紧贴着他看着书籍。只有阿修莱一个人靠在巨大的柱子上,带着游刃有余的表情守望着他们两人。 因为是可以自由着装的周末午后,所以阿修莱穿着黑色的宽松裤子,以及刺绣着青银色花纹的无袖唐装。可以说和悠里悠里及西蒙存在着天壤之别。因为悠里只穿着牛仔t恤,然后在t恤上披了件棉质外套。而西蒙也只穿着简简单单的长摆衬衫和米色裤子。不过话虽如此,因为西蒙的衬衫也是专门设计定做的,所以那种高雅的感觉可以最大限度地衬托出穿着者的魅力。 “这是这里过去的领主丹巴顿家最后的伯爵留下的日记。该说是收获呢,还是绝望的故事呢?总之包含了很多东西,很有趣的样子。” “你已经全部看过了吗?” 悠里回头看向阿修莱。 “当然。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仔细地看完了。” 西蒙皱起眉头。 “这么说的话,你是什么时候弄到这个的呢?” “就在昨天。不过因为这个关系,我错过了你们的救助行动。那么,你们想从哪里问起?” 悠里看着西蒙。西蒙从日记上抬起脸孔耸耸肩膀,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说道: “当然是你所知道的一切。请按照顺序正确地讲述。” 然后他的目光再度返回到日记上。 “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的小鬼!” 阿修莱摆了个踹人的姿势,狠狠瞪着西蒙笔挺的背部。但是,他马上就想到了报复方法而眯缝起眼睛。 “悠里。” 紧贴着西蒙在看日记的悠里的脊背震动了一下。 “什、什么事?” 用手指把战战兢兢转过头来的悠里叫过来,不出所料,西蒙厌烦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悠里,还是你比较懂得对上级生的礼貌呢。你应该不会失礼到一心两用地去听别人讲话吧?” 还没等悠里回答,西蒙就啪嗒合上了日记。 “不好意思,那么请让我们领教你们的高见吧。” 阿修莱进一步眯缝起细长的眼睛,仿佛很愉快地笑了笑。 “好吧。现在的蓝登伯爵家是在十八世纪之后才成为领主的,这一点你们也知道吧?” 看到他用目光发出的询问,悠里点点头。阿修莱让悠里坐在和西蒙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 “而在此之前呢,在亨利八世解散修道院的时候,这里被划为了从中世纪延续下来的名门丹巴顿家的领地。” “解散修道院?” 西蒙好像有些在意地抬起脸孔,然后不死心地再次把目光落在日记上。 “原本是修道院吗?” “就是这个样子。” 阿修莱也干脆地继续了下去。 “这一点我是通过在城里的乡土资料馆进行调查而发现的。关键的是,丹巴顿家族在十七世纪中期突然就从历史中消失了。根据资料来看,据说最后一个丹巴顿伯爵是在自己的公馆中放火自杀的。” “放火自杀?” 悠里发出了惊愕的声音。他的视线转向被熏黑的灵庙墙壁。因为产生了历史的影子伸出触手袭击过来的感觉,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他真的感觉到了寒气。 “很壮烈吧?” 阿修莱一面说,一面伸手抚摸着悠里的脖颈。 “而且,那家伙的独生女儿的名字竟然是……” 阿修莱在这里中断了声音,用下颚示意了一下灵庙。 “就是那个哦。你们看到了吧?” 在阿修莱低声诉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唰地从悠里身边穿过去了。 悠里脖子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结果就仿佛预知到这一点一样,阿修莱轻轻按摩着他的脖子,仿佛在对他进行安慰一样。看到悠里吓了一跳的样子,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眯缝起眼睛看着他。 “你真的很敏感呢。” 他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在医务室的时候也好,刚才也好,自己好像都被当成了心灵现象的探测仪。悠里在脑海中朦胧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多谢你的关心。” 悠里嘴上也不肯认输。但是因为西蒙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所以他摇摇头将话题转回丹巴顿家族上面。 “她原来是领主的女儿啊。” 悠里感慨万千地叹息。 一旦呼唤就会带来灾祸的被诅咒的名字。几百年来都不得安息,背负着罪孽而持续彷徨的悲剧性的名字——古兰达。 “不仅仅如此,你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吗?” “杰克.莱恩。” 回答的人是西蒙。他似乎已经以惊人的速度把日记全部扫了一遍。 “你说的没错。也就是说贝鲁杰在百物语中披露的湖之妖精的传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源于史实的。” 悠里感到佩服。西蒙刚才所说的推理,正在一一得到证实。 “可是,领主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听到悠里的问题,阿修莱耸耸肩膀。 “那个在日记里面有记载。而且从十七世纪这个时代背景来考虑的话,也可以做出某种程度的推测吧。” “十七世纪……” 用手指按着嘴唇迷惑不解的悠里,突然“啊”的叫了出来。 “……魔女狩猎吗?” “好像就是这样。那个时代是魔女狩猎的全盛期。” 西蒙哗哗地翻动着日记插嘴。 “就算是如此,这个也太厉害了呢。” “就是说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听着那两人之间的对话,悠里大惑不解。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进行说明,没想到阿修莱倒是相当热心。 “丹巴顿家的女儿,被人作为魔女而告发了。” 他用悠里也能明白的讲述方式继续了下去。 “当时的魔女狩猎,主要是对于城镇和乡村女性的差别对待以及虐待。但是她的这个案例却不一样。应该说她更接近于作为吸血鬼而出名的伊莎贝拉.巴多利吧。当时的村民们都非常害怕。” “就是吸食活人的鲜血吗?” 被引发了兴趣的悠里如此询问后,阿修莱用若无其事的声音悠然说出了恐怖的事情。 “她是夺取年轻男子的心脏。” “……心脏?” 隔了一拍后,悠里重复着那个单词。 “那个难道是……” 悠里不安地看向西蒙。也许是凭感觉察觉到了吧,依旧还在看着日记的西蒙仿佛很遗憾似的点点头。 “和那个传说一致哦,只不过主角换了人。” 阿修莱继续了下去。 “非常厉害哦。那上面写着最初的阶段,一个月就有三十个年轻男子被杀害。虽然他们的尸体后来被发现了,但据说全部都被挖走了心脏,非常凄惨。” “为什么会这样?她应该不会真的是吸血鬼吧?” “啊啊……” “那是为什么?” “这上面写着是妖精的诅咒。” 西蒙追着文字说道。 “领主的女儿好像触怒了湖中妖精,所以被施加了咒语。” 阿修莱转向悠里说:“接下来的部分就好象童话故事一样哦。”然后继续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 邻国的美丽王子来到了居住在城堡的公主身边。两人很快就产生感情并缔结了婚约。但是某一天,一个人在湖边散步的王子,对在那里相遇的湖中妖精一见钟情。那个被称为‘贵妇人’的妖精,真的非常美丽高雅。据说她是那种只要是男人都难免会坠入爱河的女性。但是公主发现两人在月夜幽会之后,就愤怒地拜托就职于城堡的魔法师把湖中妖精封印进了镜子。” 就在那个瞬间,悠里好像被电到一样看了看西蒙。西蒙也轻轻点点头。 “毫不知情的王子虽然因为妖精的消失而哀伤难过,但是在公主的安慰下,他和公主旧情重燃,两人终于可喜可贺地举行了婚礼。但是在结婚典礼的当天晚上,湖中妖精出现在放置在主教前面的圣水盘的水镜中,用对公主的诅咒代替了贺词。” 面对停下声音的阿修莱,悠里用颤抖的声音询问道: “就是那个吗?” “对,就是会夺取人类心脏的残酷诅咒。” “那么,王子……杰克他怎么样了?” “杰克啊。他也是被悲惨命运所玩弄的可怜人吧。” 时间洪流中的陈年旧事,仿佛在随着他们的阐述而变成现实。阿修莱搜寻着记忆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公主会为了夺取心脏而到处乱跑,所以头疼的丹巴顿伯爵和王子只好把公主关进了塔中的某个房间,每周给她一次人类的心脏。” “怎么做?” “就是那样做。因为是自己的轻率而招致的结果,所以认为要对此负责的杰克每周一次地杀害年轻男子,取出他们的心脏。要取出还在跳动、还感觉得到温度的心脏,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悠里捂住了险些大叫出声的嘴巴。 他想起了杰克沾满鲜血的手。 (那个人是带着怎样的痛苦存活下来的呢?)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在自己眼前痛苦行走的衰老身影。 (这是多么残酷的命运啊!) 仿佛要将内脏都挤出来的苦涩感在他的体内翻江倒海。就连祈求神之慈悲都会被禁止一样的罪恶感。无法抹杀的罪孽。 悠里的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 还没等吃惊的阿修莱伸出手,西蒙就有了动作。他把颤抖的悠里的身体拉过来轻轻抱住。 “到底是怎么了?” 阿修莱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而西蒙蓝色的眼睛带着轻微的怒火瞪向了他。 “所谓的能看到看不见的东西,是感受性的问题。以和当事人同样的水准感受人类的悲哀和痛苦是什么感觉,你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阿修莱吃惊地睁大眼睛,交替打量着西蒙和悠里。确认他无法理解后,西蒙叹息着摆了摆手。 “算了,请你忘记吧。” 然后,他向悠里说道: “你没事吧?” “……嗯” 悠里轻轻点头,主动离开了西蒙的怀抱。他能感觉到,在被拥入西蒙宽广胸膛的瞬间,自己体内好像波涛一样翻滚的苦涩和悲哀,都好像被关上闸门一样消失了。在贴近到这种程度后第一次感觉到柑橘系的香气。在这种优雅的、充满西蒙特征的清凉香气的包围下,他甚至产生了抛弃一切紧抓住他不放的冲动。好不容易才战胜了在温暖的怀抱中安心待下去的甜美诱惑,悠里露出无奈的微笑,仰头看着朋友。 “对不起,我一时乱了分寸。已经没事了。” “是吗?” 虽然这么说,西蒙还是紧紧坐在悠里旁边。 “那么,请继续说杰克的事情吧。” 面对依旧茫然不知所措的阿修莱,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露出了优雅的微笑。 “啊,哦……” 阿修莱眨眨眼睛,紧紧凝视着悠里。能够看得出,他的表情中少了那种不把人当人看的趾高气扬,转而添加了非常困惑的色彩。但是阿修莱毕竟是阿修莱,他似乎很快就转换了心情,继续说了下去。 “……总而言之,遭遇了重大危害的村民们不能容忍事情就这么继续下去。随着传言的一再传播,不知不觉中领主的女儿就成为众所周知的魔女。而且非常倒霉的是,当时正好来拜访这一带的主教是魔女狩猎的推进派,所以传言最终传进了国王的耳中。于是国王宣布要召开魔女审判。绝望的伯爵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死女儿。听到伯爵的决定后,杰克觉得应该由他来亲手结束女孩的性命。在某个晚上,两人拿着宝剑进入了石塔。据日记表示,了解了事态的女孩带着微妙的表情跪在两人面前。她也很想斩断自己被诅咒的命运吧。但是,妖精的怒火并没有如此简单就平息。在女孩的葬礼上,再度通过圣水盘的水镜出现的妖精,向她施加了万世永劫的诅咒。也就是说,女孩的名字成为禁忌,只要呼唤她的名字就会发生灾祸。而在她的名字第三度被呼唤的时候,她会重生为人,继续为了夺取人类的心脏而彷徨。” “怎么会这样?” 悠里好像祈祷一般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握紧了。 仿佛烙印在大地上的伤痕一样的悲惨命运就沉睡在那里。绿色裙摆的每次翻动,都能让悠里感觉到空虚。那是因为位于绝望的彼岸,因为面对永无止境的痛苦而产生的感觉吧。 “丹巴顿伯爵将女儿葬在了地下室,烧掉了所有会留下记录的东西,然后在公馆放火自杀。仅仅特别留下了这本日记。” “那个时候杰克也死了吗?” “不,杰克选择了不同的命运。他为了寻找能够解开公主诅咒的人,而选择了永远的流放。” “可以解开诅咒的人类……” 杰克曾经苦涩地把悠里称为“救赎者”。 可是,悠里很害怕。将他人从如此程度的痛苦中解放出来,怎么想也不是自己可以办得到的事情。 (那么,你要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诅咒已经发动了。” 阿修莱加强了语气。 “一是开始,获得肉体。二是转换,进入精神。然后,将一和二加在一起就孕育出了三。三是结合,肉体和精神的统合。这是数字的本质。一生二,二生三,三则生出万物。耶稣的复活是在处刑后的第三天。公主被呼叫到第三次就会复活。” 就好像自己在宣布诅咒一样,阿修莱如此说道。然后,他用手指住了悠里。 “那么,你要做什么?” 悠里无力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哦,这还真是没用的救赎者呢。” 带着算计味十足,让人不敢大意的表情,阿修莱交叉起双臂。 “既然你这么说,难道你已经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悠里扬起眼睛看着对方。而阿修莱嘿嘿嘿笑了出来,就好像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一样。 “很简单吧。只要修复那个,将那个封印起来不再进入他人的视野就好了。” 他用下颚示意了一下灵庙深处,口气轻松得就像在说吃早饭的时候在面包上涂抹黄油一样。 悠里吃了一惊。真的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就能解决吗? “真的?” 短短的一瞬,悠里产生了能够逃离所有恐惧的感觉,因而大为欣喜。可是,他的心马上就在诉说有哪里不一样。 如果只是好像用盖子盖上臭的东西一样,再把一切都埋葬在时间的彼方,那么杰克的痛苦还会万劫不复地继续下去吗? 翻动着深绿色裙摆的她在绝望的深渊所看到的虚无,是不是也永远没有平息的一天呢? “还是不行。” 悠里用悲怆的声音如此嘀咕。 “啊 ?” 阿修莱发出了无法理解的声音。 西蒙用聪慧的蓝色眼眸牢牢盯着悠里。他能在一定程度上明白悠里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这对于悠里来说会有多么困难,他就不禁犹豫了起来。 “毕竟……” 悠里好像要说服他们一样开了口。 “即使再度封印,杰克和她也都不会得救。不管要做什么事情,也必须解开施加在她身上的诅咒。” “哦,你的理想还挺高的啊,悠里。我可不觉得你存在这种程度的力量。”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可是,现在还剩下两次机会,只要在此期间想出办法就好。” 当悠里仿佛为了寻求同意而看向西蒙的时候,他的耳中听到了无法置信的台词。 “啊,不好意思,还有一次。” “咦?” 西蒙和悠里同时说道。然后脸色难看地面面相觑。悠里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宿舍外看到的景象。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西蒙也好像在说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一样,看起来很头疼地用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你叫了那个?” “叫了。” 阿修莱轻松地回答。 “啊,果然如此。” 悠里全身都失去了力量。 这一来就很清楚了。昨天也好,刚才也好,从他身边穿过的,都是因为被第二度呼叫而活性化的她的精神,也就是灵魂。阿修莱之所以没有受到袭击,多半还是因为附在他身上,或是他房间中的某个东西上面的魔法师们的加护吧。 “果然?” 阿修莱没有错过他的嘟囔,笔直地看向悠里。在他的重复询问下,悠里只好说出了昨天看到的事情。 “哦,怪不得。” 听完他的讲述,阿修莱一面用手抚摸着面颊,一面好像认可一样地喃喃自语。 “你说怪不得?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出了很多事情……” 看起来他也并非完全的平安无事。 面对含糊以对的阿修莱,西蒙好像哭笑不得般地责备道: “既然你多半已经预料到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蠢事?” “毕竟。能看到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是很有趣吗?” “万一那就是第三次的话,你要怎么办?如果记录正确的话,复活后的她可是会连续不断地袭击人类的。” “啊,到时候再说就好了。” 带着厚颜无耻的表情,阿修莱不负责任地说道。 “先别说这个了,我们先要把话题转回来才行。既然你大胆地表示要解除妖精的诅咒,那么至少应该有什么希望,或是类似于线索的东西吧?” 悠里和西蒙再次面面相觑。 虽然因为事情的发展而顺势获得了阿修莱的协助,但是他们,特别是西蒙并没有就此相信阿修莱。话虽如此,既然他似乎已经不再怀疑悠里的特殊能力,那么也没有什么事情必须对他隐瞒下去了。 “我说你们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踌躇吗?” 和无奈的声音相反,阿修莱眯缝起细长的眼睛,表情看起来倒是很愉快。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对这个事件如此的上心呢?” 西蒙提出了一开始就应该抱有的疑问。他觉得现在的阿修莱是出于某个目的在行动,但和他对悠里能力的重视并不是一回事。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好奇心呢?我原本就很喜欢使用这里。从那时开始我就对镜子产生了很大兴趣。可是虽然我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调查,但是并没有获得想要得到的情报。结果,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在我已经开始忘记这个的时候,继承了钥匙的阿达姆斯在半疯的状态下冲进了格雷的房间,而且口口声声叫着镜子。我当然会觉得是有什么内幕了。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这个轻描淡写的理由倒是非常符合阿修莱的为人。因为考虑到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需要阿修莱丰富的专业知识作为参考,所以虽然非常不情愿,西蒙还是开始讲述至今为止的所有事情。 从湖上吹来的寒风,让背后的杉树橡树的枝叶在高空中瑟瑟发抖。 “镜子好像水面一样地摇曳啊。” 阿修莱环抱手臂陷入了思考。当时西蒙正好说到了桑达斯所讲述的情况。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我印象中在中国的古典法术中,似乎有和这个相似的诅咒。我想应该和制造镜子有关,我来查一下吧。” 马上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可见阿修莱不分古今东西,网罗了相当广的范围的与魔法和魔术有关的知识。 “我大致都明白了。总之,只要弄懂了镜子的魔法,然后去和桑达斯所看到的所谓的‘湖中贵妇人’见面就好了吧。” 西蒙和阿修莱的对话进行得很快。因为两人的头脑运转速度都非常快,所以不需要进行多余的询问,因此只花了面对悠里时一半左右的时间。 “不过,真的没事吗?虽然我不清楚什么妖精或贵妇人,不过她不会生起气来把我们打落到地狱去吧?对于连向导都没有的地狱之旅我可不感兴趣。假如有人要我抛弃所有的希望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从门缝中钻出去逃走!” 吐出了有损他那张英俊面孔的话语后,阿修莱缩了缩脖子。 倒映在水中之影 和为了查找咒术方面的书而返回房间的阿修莱分开后,西蒙和悠里决定从船库划一条小艇出来。 和昨天晚上好像要将人吞没的暗黑色湖水不同,因为有了午后放晴的阳光,波光熠熠的湖面现在说不出的美丽。吹拂在湖面上的风儿非常温暖,正是最适合驾船出游的天气。 “你觉得那样真的可能吗?” 悠里向站在小艇前端操纵着船桨的西蒙询问。虽然在阿修莱面前说了那种话,但悠里本人其实完全没有自信。 “也许还是按照阿修莱所说的方法,就那样把洞穴堵上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西蒙停下了划船的动作。不过即使如此,小艇还是遵循着惯性法则缓缓向前飘动。 “假如你无论如何都想要这么做的话,我也觉得确实是这么做比较保险。” 西蒙好像在咀嚼苦涩的念头一样皱起眉头。 “可是,悠里,我觉得你所体验的绝望和苦恼,今后会永远地折磨着你。就算你再怎么让自己认为什么也没看到,深深刻印在心底的伤痕还是会成为记忆一直残留下来吧?” 西蒙说的没错。包括休的事件在内,悠里已经和这次的事件发生了太深的牵扯。就算现在放手不管,那些念头也会一直牢牢地停留在悠里的脑海里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 犹豫地嘟囔了一句,悠里将视线转向了水面。在摇曳的湖光中映出了黑发少年的身影。 (真正的一面吗?) 他是说,假如是真正的自己,就可以做得到什么吗?自己只是还没有碰到那一面而已。 (可是,所谓的真正的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在没有镜子的古代,人类是通过倒映在水中的身影来搜寻真正的自己吗? 在考虑到这里的时候,悠里的脑海中掠过了什么东西。 (……) 就在他考虑的时候,西蒙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看起来好像要就这么变成花朵了哦。” 因为耀眼的阳光而眯缝起眼睛的西蒙,看着他露出微笑。 希腊神话中的那喀索斯,因为爱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而就此变成了水仙花的少年。无人不知的神话时代真是不可思议。 再次浮现在悠里脑海中的印象。 水和镜子。 位相的变换。 (森罗万象。这个宇宙中的一切,即使只有一个真实的姿态,表现的形式也可以复杂到极点。) 曾经如此说过的人是谁呢? 也许是因为白天变得比较长的关系,原本还觉得天很亮,结果一不小心就接近了晚餐的时间。跳回码头上的两人,急忙赶回了宿舍。 “喂,我都找了半天了。” 就在他们吃完晚饭准备离开食堂的时候,两人险些和冲进来的男人撞到了一起。随着“哎哟”一声,及时收住脚步的人正是柯林.阿修莱。他好像已经找了他们两人很久。 “现在不是悠闲吃饭的时候吧?” 听到他狠狠地如此表示,悠里缩了缩脖子。西蒙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对方。 “肚子饿了的话,脑子也会不好使吧?” “啊,你说的倒也没错。” 阿修莱似乎毫不介意西蒙带刺的语言,只是哼了一声。 “今天的菜单是什么?” 他没等两人回答就向里面张望了过去,但是马上就嘟囔着“又是炖菜啊”,便缩回了脑袋。那个小麦粉都没有好好溶解的白粉炖菜,绝对可以算是倒数前三名的没人气菜品。 “到我的房间吃中华快餐吧。你们正好可以陪我喝杯茶。” 虽然这个强硬的邀请让西蒙皱起眉头,但是既然要从人家那里获取资料,他也只能摊开手臂表示投降。于是他催促悠里一起跟了过去。 当放置在圆桌和餐具柜旁边的落地灯被点亮后,温暖的橙色光线扩展开来,让室内充满了柔和的氛围。 穿着唐装的阿修莱,将中国茶注入了黄色底纹上绘着花草花纹的茶具中。仅仅如此,已经足以扰乱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尽管和上次不一样,潜藏在书本中的杂灵消失了踪影,但悠里还是觉得就好像在异次元迷路一样,陷入了坐立不安的感觉中。 “那么,你找我和悠里的理由是什么?” 接过飘荡着热气和茉莉茶香气的茶水,西蒙迅速提出了问题。也许是害怕被阿修莱房间的独特气氛所迷惑,悠里的心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啊啊,你说那个啊。” 单手拿着用微波炉加热后的中华包子,阿修莱探出身体,从书柜上面取过两本夹着标签的书。 “我找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哦。说不定可以作为参考呢。” 阿修莱精神十足地咀嚼着散发出生姜香气的中华包子。 “认真说起来,我们对镜子的认识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对于我们而言,镜子就是平面镜吧?也就是说在我们心目中映出人影的东西才是镜子。但是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会让人影消失的镜子。就如同我们所知道的那样,那个并不是平面镜。它是在精密地计算过入射光和反射光的角度后所制作出来的凹凸镜。” 西蒙带着颇为复杂的表情望着开始进行说明的阿修莱。 事实上他的心情也相当复杂吧? 如果干脆如同这个房间一样,阿修莱本人也被可疑的气氛所包围的话,他还可以单纯地把阿修莱当作怪人。但是阿修莱却并非如此。从他塞着肉包子的嘴巴所谈论的内容来看,他的头脑应该聪明得近乎可怕。他细长的眼睛底下在进行着什么计算,即使是西蒙也难以估计。 从西蒙的表情中可以窥探出,他重新把对方视为了非常麻烦的对象。 “但是呢,在作为穿衣镜的平面镜普及之前,所谓的镜子,可以说是用来看见神明身影的祭祀道具。白雪公主继母的镜子中映出的是镜之精灵。如果更进一步追溯的话,在希伯来语《圣经.民数记》中,摩西曾经说过,能够看得到神明的,并不是充满神秘的语言,而是镜子。圣雅各也在书简中表示,可以‘通过处于神秘状态的镜子’看到神的身影。因为在古希腊曾经更直接地表示过神会在镜中显出身影,所以不会错的。魔镜的原型就是那个吧?那个时候的镜子,当然不是平面镜。那么。会是什么样的镜子呢?” 阿修莱将包子的碎片丢进嘴中。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普罗米修斯是怎么从天上盗取的火种吗?” 听到这个唐突的问题,悠里和西蒙面面相觑。 所谓的普罗米修斯,是在希腊神话中登场的神明之一。他因为盗取了天上的火种赠与人类而触怒宙斯,因此被判以重刑。必须永远活着被秃鹰吞食内脏。 这些悠里都知道,但是从来没考虑过他是怎么去盗取的。不过既然阿修莱这么说了,他也考虑了一下。像圣火那样转移到松明上带出来应该是最妥当的办法吧? 听到悠里这么表示后,阿修莱仿佛很愉快似的嘿嘿笑了出来。 “希尔菲或是阿泰纳的圣火,曾经在印第安人的支配下被熄灭过。但是要把其他的火种转移到那上面是做不到的。圣火必须是从天上取下的没有任何污秽的火种。也就是说,普罗米修斯也不能例外。天上的火种是通过镜子被带下来的。” 听到阿修莱这么说,西蒙“啊”地嘀咕了一声。 “是阿基米德之镜吧?” 放松身体坐在沙发上,西蒙用手指扶着额头,确认自己所想到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 “阿基米德之镜是什么?” 面对跟不上他们的话题而如 此询问的悠里,西蒙进行了简单的说明: “就是阿基米德在进行希腊库扎攻防战的时候,击退敌人舰队的方法。他朝着太阳举起某种镜子,将光线聚集到一起,通过由此引发的火苗烧光了敌方的舰队。这是史书上曾经记载过的事情。” “某种镜子?” “就是凹面镜哦。” 仿佛很满足地听着西蒙解答的阿修莱,展开了自己所取出的一本书。 “欧几里德好像被称为纪元之前提及反射光学的第一人。根据他的学说,对着太阳的凹面镜所发出的光线会点燃物体。从那之后,集光镜就成为各种各样的学者讨论的热点。” “哦。” 和很佩服地听着解说的悠里相比,西蒙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原来如此。天上的火种,太阳,也就是说神明之间的交流,是利用凹面镜的反射光而进行的了。虽然这个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集光镜和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呢?” 面对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疑问,阿修莱抬起一只手。 “哎呀呀,不要着急,再等一下啦。” 然后他把包子的最后一部分塞进嘴巴,一口喝光了杯里的茉莉花茶。 “神明之间的交流并不仅仅限于凹面镜,凸面镜也在相应地发挥着神秘的力量。而且在这次的事件中,可以认为凸面镜的关系要更深一些。” 阿修莱好像在窥探了一下西蒙和悠里的反应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种说法就是,月之镜。” “月之镜?” 这个单词让悠里的心脏莫名地震动了一下。 “没错。直到十七世纪为止,大部分人都把月亮视为巨大的镜子。月亮的表面是凸面镜,会把映出的对象矮小化。也就是说,所谓的月亮被人们认为是通过天体的反射镜,被缩小后映出的太阳。而且同样的道理也可以适用在水面上,水滴的凸面镜会投影出众多的太阳。这就是彩虹的原理。月亮和水之所以被视为同一物体,它们都会在表面映射出太阳。当然了,镜子也是。” 悠里抬起脸孔。他看着阿修莱的嘴角,就好像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月和水,通过映射出太阳这一现象,成为一体。镜子也是一样。) 阿修莱的话在悠里的脑海中翻腾。 (通过映射这一现象……) 用手指抚摸着嘴唇的悠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 谜团解开了。 “那么。从这里开始进入正题。其实在中国也有过非常类似的故事,而且故事里面还具体讲述了铸造镜子的方法。” 阿修莱继续说了下去。他一面说一面拿起了另外一本书。这本封面上印着汉字的书籍,很明显是中国的东西。一直有人传说阿修莱不仅仅是有中国血统的混血儿,而且根本就是生于香港,这么看起来,传言多半是真的。 “我想悠里你说不定也听说过。中国有一本名为《淮南子》的古典书籍,在那上面的《天文训》中有这样的记载:‘物类相动,本标相应,故阳燧见日,则燃而为火;方诸见月,则津而为水。’也就是说,用阳燧取得日之明火,用方诸取得月之名水。” “原来如此!”西蒙高声说道。 “可以认为阳燧取火和西洋的凹面镜是同样的原理啊。” “对,不同的部分是方诸。所以在听到桑达斯的话后,我想到的就是这个。” “按照他的说法,镜子表面变得好像水面一样,这个确实是一致的。” 靠在藤椅椅背上的西蒙,沉浸在思考中喃喃自语。 “应该也有铸造镜子的具体方法吧?” 西蒙抬起眼睛,仿佛确认般的看着阿修莱。阿修莱就好像要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一样,朝他扔过去一本书。而一把接住书的西蒙,在扫了书籍一眼后哭笑不得地说: “你难道要我去辨认中文吗?” “我是很想让你这么做啦。不过你放心,那个已经好好地翻译成英文了,就在夹着青色书签的部分。” 西蒙嘀咕了一句“那可多谢了”,然后就开始翻动书籍。悠里从下方探过头去确认封面,结果看到了“白居易”这个他也曾经见过的名字。 “百炼镜,熔范非常规,日辰处所灵且只。江心波上舟中铸……” 西蒙用通透的声音读出了书上的语言。 “五月五日日午时。琼粉金糕磨莹已,化为一片秋潭水。镜成将献蓬莱宫……” 读完之后,西蒙“哦”了一声表示佩服。 “有意思。这个‘五月五日日午’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呢?” 西蒙向阿修莱如此询问,结果立刻就得到了回答。 “按照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那天据说是天之火势最强的时候。但是那是阴历的说法,以月亮的圆缺为基准,所以按照太阳历的话应该是更靠后的时间。虽然也不能算是特别确定,不过按照我的考虑,应该相当于这边的夏至吧。” “夏至?” 悠里和西蒙异口同声说道。那是一年中太阳在天空的时间最长的日子。他们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就算是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的现在,西面的地平线还因为夕阳而闪耀着鲜明的红光。悠里打量着年历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难道说,就是今天不成?” “好像是这样。” 西蒙如此回应。 “呐,西蒙。也许我这么说你会吃惊。” 悠里在踌躇了一阵后,好像下定决心般提出了建议。 “今天晚上,我们来尝试使用那个镜子叫出湖中的妖精吧!” 西蒙好像确实吃了一惊。他大大地睁开水色的美丽眼睛,认认真真地凝视着悠里。但是,他的眼神很快就转而充满了理性的色彩。 “你有什么确定的方法吗?” “该不该算是确定的方法呢?” 悠里用手指压着嘴唇一面思考一面说道。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塔莱斯的英知’的谜团是解开了。” 西蒙再度出现了轻微的瞠目结舌,阿修莱也低低吹了声口哨。 在一片沉默之中,三人都考虑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不过,五分钟后他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 月亮升了起来。万里无云、清澈无比的夜空散放着青白色的透明光芒,杉树的丛林也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从满月到新月、半月、十三夜月,再到满月,持续不停地变换形状的月亮,自古以来就在人们的心中种下了和太阳不同的神秘信仰。 “月之镜吗……” 一个人站在湖畔的悠里,仰望着天空如此嘀咕着。在清澈的天空中,只有月亮所在的那一点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如果是同今晚一样的感觉的话,确实会让人觉得能在月亮中看到所有地面的景色吧。 “月亮是被投影的太阳”这种观点,绝对也没有错。因为至少他们认为淡淡的青白色光线的月光,并不是月亮本身所发出的光线,而是对正午的耀眼阳光的反射而已。既然如此,将月亮视为镜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而且。这一点也可以适用在水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踩踏草皮的脚步声。西蒙和阿修莱慎重地并肩走了过来。两人合力抱着一个高度在一米以上的巨大框子。黄铜色的精致镜框也好,大小尺寸也好,都显示出那个毫无疑问就是原本放置在灵庙中的魔镜。 虽然是自己拜托他们这么做的,不过那份过度的异样感,还是让悠里一瞬间倒吸了口凉气。 “悠 里,你找到了可以放置镜子的场所吗?” 面对微微喘着粗气的阿修莱的询问,悠里慌忙指着湖岸说道: “啊啊,不好意思。在那边的岩石前面有一片空地。因为很容易滑倒,所以请你们小心脚底下。” 看着两人将镜子放到他所说的地方,悠里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亏你门居然能弄出来呢。” “因为很轻啊。” 站在岩石前面的阿修莱,为了确定镜子是否安稳而用手推了推镜子,然后如此回答。 “沉重的应该是镜子的本体吧?这个确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西蒙一面掸着裤子上的灰尘一面补充道。悠里仔细地看了一下来到岸边的两人。他因为和西蒙相比脸色明显要难看好几倍的阿修莱而皱起了眉头。 “阿修莱,你难道哪里不舒服吗?” “心脏有点难受。” 面对示意左侧胸部的阿修莱,悠里睁大了眼睛。 “你说心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太阳西沉之后。虽然我不太甘心承认这一点,但多半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吧。因为她好像还是在夜晚力量比较强大。” 就在不久之前,阿修莱曾经含糊其辞地表示从昨天晚上开始发生了不少事情,多半说的就是这个吧? 也许他不应该离开房间的,悠里想到。阿修莱背后那些强大的魔法师的灵体,果然还是依托在房间中的某本书上面。既然如此,还是让阿修莱返回房间比较好。 可是阿修莱干脆地拒绝了悠里的提议,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随意地甩甩手。 “你不用放在心上,和阿达姆斯比起来还好得多呢。” 这一点悠里也有所察觉。从阿修莱接近的时候开始,他就能隐约察觉到她在那里,不过好像并没有休在的时候那么激烈。 (或者说……) 悠里看着站立在正面的金发朋友。 在夜幕已经彻底落下的黑暗中,西蒙看起来比月亮的轻柔光线更加耀眼。在这样的夜晚,西蒙所拥有的身体能量和本人的紧张程度相呼应,让气场清晰地视觉化。这对于悠里来说也是一个新的认知。 (说不定,她也对西蒙的那种光芒比较头疼呢。) 在阿修莱的房间中使用召唤魔法的时候,在西蒙冲进来的瞬间,被召唤出的魔物就手忙脚乱地张皇逃走了。虽然那时候他并不觉得奇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个过于明亮,让人无法想象是走廊电灯的光,应该就是西蒙由于愤怒而激烈燃烧起来的身体能量吧?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头发一样耀眼的气场,对于黑暗中的人们来说一定难以忍受。 (明明西蒙才更加适合“救赎者”的称呼。) 为什么杰克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悠里到现在也觉得无法理解。 “别说那些了,让我们开始吧。” 阿修莱若无其事地说道,可是悠里却一阵动摇。假如失败的话,阿修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仿佛是要加强他的不安一样,突然从灵庙那边吹来一股摇晃着树木、蕴含着凶暴感的强风。 这种近似于焦躁的情绪波动,化为了黑色漩涡逼近他们。 “唔!” 阿修莱呻吟着按住心脏蹲了下来。 “阿修莱!” 回头大叫的悠里,看到阿修莱的背后翻动着蕾丝边的衣袖,雪白透明的手掌进一步插进阿修莱的身体。 悠里发出了悲鸣的声音。 抬手阻止了试图跑过来的悠里,阿修莱维持着蹲着的姿势,扭转上半身用手指指向背后。他的手指在空中迅速地划出五芒星,用仿佛刀剑般的锐利声音发出了命令: “eroimu!eltusaimu!恶灵退散!” 可以隐约看到的裙装女性,瞬间被吹飞消失。从远方传来了高亢的悲鸣。 “受伤了吗?” 西蒙走过来对他伸出手。 “啊啊,我没事。不好意思,只是大意了一下。” 推开西蒙伸出的手,阿修莱掸掸膝盖上的尘土站立起来。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孔居然还露出了愉快得意的笑容。 “不错嘛。果然是要有这种程度的惊险才行。” 面对好像从心底感到喜悦的阿修莱,西蒙仿佛精疲力竭地说道: “你不是看不见吗?” “当然。我没有看见。不过灵体强大到这种程度的话多少能够感觉到。如果能够看到,自然就最完美不过了。” 他好像很不甘心似的说道。在他边说边追逐着悠里的视线中充满了贪婪的色彩,明显是想要借悠里来弥补自己所欠缺的东西。 西蒙有些不快地皱起眉头。 “那么,即使吃到了这种苦头,你也还是打算做下去吗?” “啊啊?” 阿修莱歪歪脑袋,用悠闲的口气反问。 “虽然你无法看见,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从昨天晚上开始那个就在纠缠你吧?正是因为你觉得事态严重,所以今天才来唆使我和悠里行动,不是吗?” 西蒙一直觉得阿修莱合作的态度后面有什么内幕,在事情多少整理出一些线索,可以冷静思考的现在,他好像终于得出了结论。 “既然如此,立刻去修复破损是不是比较明智呢?” “那也不一定哦。通过刚才的经验我也明白了。那家伙已经复苏到即使有你在也会进行攻击的程度。光是修复破损的话,估计还不能让她收手。” 如此断言后,阿修莱仿佛冷笑般看着西蒙。 “如果被刚才的事情吓破胆的话,你大可以回去哦。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要有灵感少年在,想要召唤什么灵体都是可能的。或者该说,有你在的话反而比较麻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蒙用锐利的视线瞪着他。 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气氛险恶的两人,悠里被阿修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阿修莱说如果要召唤灵体的话,西蒙的存在比较碍事。如果换个说法的话,就是有西蒙在的话灵体会比较难现形。自己曾经想过西蒙所释放的气场可能会让住在黑暗中的人觉得头疼,而阿修莱似乎也从另一个角度得出了类似的看法。 “就是那个意思。就算是幽灵也会挑三拣四的。” “反正我又不想去招幽灵的喜欢。既然你自己不在乎的话,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因为做决定的是你本人。” 无视对方的挑拨,西蒙优雅地摊了摊手。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强调一下。 “只不过,不管最后会有什么结果,也请你不要以此为借口骚扰悠里。没问题吧?”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小家子气的。” 阿修莱意外地通情达理。他略带灰色的蓝色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彩。那是让西蒙都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的冒渎的光彩。 阿修莱把视线从西蒙身上移开,回头看着悠里说道: “那么,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那个……” 因为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悠里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 “简单来说,就是让湖水、镜子和月亮这三者重叠在一起,形成一体。因为湖中妖精应该就被关在那里所映出的空间中。” 悠里说着脱下鞋子踏进了湖水。冰冷的湖水缠绕到了他的脚上。然后他绕过安放在那里的镜子爬上岩石,俯视着眼底下的镜子。 “湖水、镜子和月亮?” 面对不可思议地如此重复的西蒙,悠里说:“ 我现在就来说明。” 随之他摘下了系在腰部的皮袋。 然后仰望着天空。 月亮还差一点就要升上天空正中。 “在阿修莱刚才的话里,曾经出现过‘月之镜’这个单词。不过这么说起来的话,日本却和那个相反,把像这样映出月亮的平静光滑的水面比喻为镜子,称为‘月之真澄镜’。” 在飘荡着淡淡花香的夜色中,回荡着悠里凛然的声音。 “我一直在思考镜子的魔法,包括杰克说过的话和西蒙所告诉我的位相的关系。塔莱斯的英知是水。那么,可以让镜子和水的位相成立的原型质是什么呢?” 悠里玩弄着手里的皮带。和杰克交给他的时候一样的沉甸甸触感,随着他的手的动作而移动着重心。 微微活动的月亮,在横放的镜框中注入了最初的光线。 “在听说映在水中的影子和那喀索斯神话的时候,我也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刚才阿修莱说了月之镜的事情吧。” 看到悠里的视线,阿修莱扬扬下颚示意他继续下去。 “那个时候你曾经说过,‘月和水,通过映射出太阳这一现象,成为一体。镜子也是一样’。而这个正是塔莱斯的英知,也就是镜之魔法的答案。” 西蒙轻轻扫了一眼阿修莱。他带着非常满足的表情凝视着悠里。阿修莱也明白吧? 西蒙和阿修莱都拥有丰富的知识,甚至可以说是多到快要溢出的程度。 但是,能够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场所,也就是适当的时空使用这个的,没有别人,就只有悠里而已。 杰克之所以把悠里称为救赎者,就是因为看出了他的这种能力吧? “阿修莱也举过古代中国的例子,就是《淮南子.天文训》。所以……” 在悠里继续讲述期间,月光开始不断地聚集到镜框上。而闪烁的光线,逐渐呈现出了摇曳的水面的样子。 “因此,阳燧……从这句话中也可以看出月、镜和水的关联。” 现在镜框中已经洋溢着好像洪水一样熠熠生辉的波光。 西蒙和阿修莱现在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他们屏息静气地守望着事态发展。 悠里继续说了下去。 “月之镜,水镜。从古代起,人们就会在映射这个现象中发现重大的意义。也就是说,月、水和镜子,虽然就个体来说存在完全不同的性质,但是可以通过映射这个行为而让位相获得成立,从而形成一体。魔法的成立、意义的变换也因此成为可能。你看,就是这样。” 悠里抬起手臂,指着镜子说道: “湖水和镜子,本与标重合为一。” 非常美丽。 青白色的月光就好像洪水一样形成清冽的白色奔流。摇曳不定,并且在不久之后…… 映射出了深蓝色的夜空。 聚集了月之露的水之镜。 悠里俯视着眼底的光景露出微笑。 他扬起皮袋,把镜子的碎片嵌入了熠熠生辉的月之露中。 就仿佛落下的星星一般。 “门会被打开——” 站在岩石上的悠里,任凭黑发随风飘荡,等待着应该被给予的语言。不久之后,某个画面在脑海中闪烁。描绘在圆形中的数种文字鲜明地浮现了出来。 是在阿修莱的房间中看过的魔法阵。 神的意志甚至涉及这种地方吗? “预定调和。” 悠里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毫不犹豫地将眼前的文字转化为语言。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他缓缓地划出五芒星,赞颂着神之荣光。 “adagiborureoramuadonai。” 瞬间。 哗啦啦,好像被弹开一样,众多的光芒开始在湖面上舞动。 不久之后,耀眼的光芒覆盖了整个湖面。 ※※※※※※※※※ 西蒙和阿修莱屏息静气地牢牢守望者眼前所展开的庄严光景。在他们的视线前方,在不可思议的光线的照射下,悠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岩石上凝视着湖面。 不,不是他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悠里的面前,伫立着一位女性。那个人,就算是阿修莱也可以清楚地用视线捕捉到。 美丽的身影。 那是一位长发在头顶挽成发髻,装饰着珍珠和贝壳,身穿深蓝色长裙的高雅女性。她鼻梁高挺的侧脸上富含着某种悲伤的氛围,好像夜空一样深不见底的眼瞳紧紧凝视着悠里。那个让人联想到映射出满天星空的湖水本身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住在湖中,被封印的湖中妖精。 看到无形之物,吸引无形存在的力量,这就是悠里的力量。 “解放了我的人就是你吗?” 听到妖精用好像歌唱一样的美丽声音如此询问后,悠里静静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要向你道谢。你所帮助的人,正是妖精中的妖精,女主人莫露卡娜,仅次于傲慢的女王塔塔尼亚的高贵存在。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预料之外的进展,让悠里睁大了眼睛。 他是为了解除施加在领主女儿身上的诅咒才解开了湖中妖精的封印,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这样的机会。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在就连悠里也知道的若干有名的童话故事之中,无论是《金斧银斧》也好,还是《中世纪骑士物语》也好,湖中妖精似乎都是以慷慨大方而闻名的。 “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看到莫露卡娜高傲地点点头,悠里仿佛获得了勇气一般指着灵庙的方向说道: “请你解除被封印在那里的领主女儿身上的诅咒。” “领主女儿?”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莫露卡娜就脸色大变。 她不快地甩了甩滴着耀眼露珠的头发。 “为什么?” 莫露卡娜紧紧凝视着悠里,深蓝色瞳孔中的光芒不断增强。就算外表再怎么接近人类,这个异常的光芒也足以证明她并非人类。 “为什么你要拜托我这种事情?你是那个张狂而且没有礼貌的小丫头的什么人?” 看她的样子,只要悠里的回答不合心意的话,她多半会立刻把悠里拖进湖底。莫露卡娜对领主女儿的憎恨就是到了这种程度。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一个路人吧。但是我的朋友因为这个诅咒而失去了性命,仅仅是因为呼叫了她的名字。” “嚯嚯,有人叫了那个被诅咒的名字吗?有意思。那个女孩,要作为被众人所忌讳厌恶的生物而再度复活了吗?” 伴随着无比轻蔑的高亢笑声,莫露卡娜如此说道。 “为什么你对她如此憎恨?” 悠里不明白。是莫露卡娜的个性本身扭曲了吗?可是按照西蒙的说法,妖精原本应该是充满了善意的存在。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呢? 莫露卡娜柳眉倒竖。 “那还用说吗?那个女孩居然敢夺取高贵的莫露卡娜的自由,将我关进那种昏暗寂寞的地方!” 扬起长长的衣袖,她发出了宣言。悠里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那个女孩,古兰达.丹巴顿,应该受到永久的诅咒!!” 悠里“啊”地叫出来,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在诅咒的声音也好像歌唱一样美丽的莫露卡娜高声说出那个被诅咒的 名字的瞬间,地面开始轰鸣,树林也爆发出悲鸣。 狂风卷起黑烟在空中飞舞,周围瞬间失去了光亮。 然后,四周一片寂静。 “悠里!” 西蒙的叫声让悠里恢复了清醒。追逐着西蒙充满惊愕的视线,悠里在回头看去的时候绷紧了全身。 在那里站立着一个人。 尽管她位于应该是湖面的地方,但是却像在水面上滑行一般缓缓前进。 让人发毛。 好像是活生生地被埋进坟墓的人又复活了过来一般,苦涩、疯狂、绝望和恐怖一步步地接近了悠里。凉丝丝的灵气,就仿佛烟雾的触手一样碰到了悠里的手臂和肩膀。 悠里的肌肤上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全身都在冒着冷汗。 外表看起来并不是太坏。 栗色的光滑卷发,同样明亮的茶色眼瞳,都和身上的深绿色天鹅绒裙子非常合衬。 如果是在看到莫露卡娜之前的话,也许还可以直率地称赞她的美丽,但是在莫露卡娜超人的美丽之前,不关是什么程度的美貌也会蒙上一层阴影。 最重要的是,什么也没有映出的空洞瞳孔和比冰块还要寒冷的灵气,从她身上夺走了一切的美丽。 领主的女儿——被迫背负上残酷命运的古兰达.丹巴顿,她的身上存在着仿佛会让别人的脊背都冻结的恐怖感。 悠里的背后传来了莫露卡娜充满嘲讽的声音。 “哦,好久不见,古兰达。看你的样子,肉体是早就已经毁灭了吧……” 但是古兰达完全没有向莫露卡娜投注任何的注意力。 不过这也不奇怪吧? 对于妖精来说只是几天、几个月的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漫长时光。虽然在莫露卡娜的感觉中,她和领主的女儿只是几年没见而已,但是经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后,古兰达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记忆和灵魂。 被诅咒的古兰达,目光穿越湖面,只是牢牢凝视着一点。 唯一的一点。 那就是,悠里。 (被他看到了吗?) 感觉到她身上虽然空虚,但意志非常清楚后,悠里吃了一惊。 这么说起来,阿修莱曾经讲述过三度呼叫的意思。 第一次是肉体,第二次是精神,而第三次就是—— (第三次是,肉体和精神的结合。) 她复活了。 拥有身体,拥有意识,在展开行动。 而且,她的脑海中,就只有夺取人类心脏的意识。 悠里站在岩石上,因为过度恐怖甚至忘记了呼吸。他的身体不断地轻轻颤抖。 也许是因为没有作出反应的古兰达而心情不快吧,莫露卡娜再次转向悠里,然后挑起眉毛。 “哎呀?” 她上上下下地认真打量了一番悠里,然后仿佛嘲笑般说道: “你怎么在颤抖啊?刚才的气势跑到哪里去了?你就那么害怕那家伙吗?” 莫露卡娜用手指着不断接近的古兰达说道。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悠里,光是点头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量。 “真是可怜呢?” 莫露卡娜的美丽面孔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如果希望的话,我可以放跑你哦。” 出乎意料的语言,让悠里吃惊地转过面孔。 “放跑……” 他无法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 莫露卡娜点点头,翻动裙摆望向湖岸。西蒙和阿修莱就在那里。他们就好像趴在无形的墙壁上一样紧张地望着这里。 “我布下了结界。” 莫露卡娜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说道。 西蒙和阿修莱是在古兰达现出身影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两个人试图过去把悠里带回来,但是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阻止,因而大为愕然。 将视线转回悠里身上,莫露卡娜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现在离开结界的话,你就可以得救。只不过,她会永远在湖上徘徊彷徨。所谓的人类只是自私的生物而已。就算是你,也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吧?古兰达这种家伙你就不要管她了。” “怎么可以这样……” 莫露卡娜仿佛在嘲笑人类的自私一般的提议,让悠里一时不知所措。 “你在犹豫什么呢?不要在意那种没用的同情心啦。赶紧离开这里才对!” 莫露卡娜坏心眼的声音,进一步逼迫着迷惑的悠里。 “悠里!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快点出来啊!” 他听到了西蒙的声音。结界好像并没有遮住声音,而且阿修莱的责骂声也传了进来。 “笨蛋东西!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快点滚出来!” 好像被他们的声音所牵扯一样,悠里试图走下岩石。但是,在回头的瞬间,他的视线和古兰达碰撞到了一起。 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心灵而永远彷徨下去的可悲灵魂。 即使如此,她也是人类,只是触怒了妖精的悲哀人类。她并不是出于本意想要杀害什么人吧?她应该并没有做出必须要背负这种被神明所抛弃的命运的事情吧? “是你错了。请你适可而止,就此解放她吧。” 悠里鼓足勇气向莫露卡娜要求。 “为什么你要如此的顽固?” “因为无法原谅的傲慢,那家伙必须成为永远被诅咒的存在。” “可是,施加诅咒的人是你,莫露卡娜。你曾经作为‘湖中贵妇人’,由于高洁的心灵而受人爱戴。为什么你现在要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悠里终于脱口说出了这番话。对现状的愤怒超越了对古兰达的恐惧而爆发出来。 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杰克沾满鲜血的双手,永远彷徨下去的孤独灵魂,还有,虽然有点任性高傲,但是很会照顾人的善良的休那充满苦闷的遗容。 不管是哪一个,都太没有情理。 “过分!太过分了!” 莫露卡娜似乎很惊讶地将视线倾注到了悠里的脸孔上。仿佛在打量着什么莫名其妙的陌生东西一样的奇妙眼神。 “湖中贵妇人……确实曾经有人用着个名字称呼我。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莫露卡娜突然好像挑战一样地对悠里说道: “既然你说到了这个程度,那么只要最后再牺牲一个人,我就解开诅咒。” “再牺牲一个人?” “没错,再牺牲一个人。是你也好,是位于那边的两人之一也没关系。选择的权力就全权委托给你。你能高尚到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一切吗?” 仿佛恶魔一般的莫露卡娜的提议。美丽而高傲的妖精一族,偶尔也会展现出残忍的本性。 “悠里,你在干什么?” 西蒙的声音近乎悲鸣。紧张到这种地步的西蒙,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但是阿修莱现在已经没有余暇去欣赏这一幕了。他开始翻动带来的书籍寻找解开结界的方法。 “不被感情所吞没。过去的痛苦只属于过去,已经无可挽回。重要的是现在不能让自己也陷进去。啊啊,拜托你了!” 拼命说服悠里的西蒙挥动的手臂,在湖水和湖岸的分界线上,好像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一样地反弹了回来。 古兰达已经逼近到悠里的身边。 阿修莱的口中吐出了绝望的呻吟声。 (再牺牲一个人……) 就仿佛被这句话所束缚住一样,悠里僵立在当场无法动弹。 (以 我的生命为交换,究竟有谁能得到拯救呢?休已经无法回来。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恢复原形,杰克不是曾经这么说过吗?可是,被痛苦所折磨的杰克的灵魂,这么一来应该就可以获得安宁。) 是逃走,还是留下来?在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悠里已经感觉到了冰冷沉重的黑暗的力量。 (这个,是我自己的意志吗?) 他的目光牢牢钉在古兰达的身上。仿佛被那双昏暗混沌的眼瞳所囚禁一样,他的思考力逐渐麻痹下来。 距离已经只有一米了。 古兰达的手伸了过来。 悠里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瞬间。 (啊啊,是谁在呼唤我?是休吗?还是西蒙?) 但是,最后的一瞬始终都没有到来。 反而是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堵住耳朵的,充满深沉悲哀和绝望的悲鸣。 那是从古兰达的嘴唇中发出来的。 在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悠里眼前,是一个在白色上衣上扩展开的深红色的宽阔脊背。 被古兰达的手掌贯穿了心脏的男子。 那是连白发都被鲜血染红的杰克.莱恩。 无休无止地流淌而出的鲜血,顺着岩石缓缓淌下。 “杰克?” 悠里颤抖着试图朝眼前的脊背伸出手指。 “不要碰我!否则你也会被卷入!” 杰克严厉的声音阻止了悠里的动作。 古兰达的悲鸣还在持续。 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悲鸣一般,暴风雨席卷而来,甚至让人觉得大地会就此裂开,死者的亡灵会从里面飞出来。 “你是,杰克吗?” 莫露卡娜用干涩的声音,迟疑地呼叫着这个名字。传说中曾经是恋人的两个人。当然,传言的真伪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 “你还活着吗?为了这个女孩?” “心爱的妖精啊……啊啊,你不管何时都是如此的美丽。即使在失去之后……也依旧无法摆脱对你的思念……在彷徨的……日子中,你的……歌声也无法从我的耳畔消失。那些……令人疯狂的……日子,即使如此……我也非常……幸福。” 杰克仿佛在缅怀过去的岁月一般编织着语言。这让悠里想起曾经见过一次的年轻时代的杰克。 清澈的湖畔。盛开的花朵。杰克和莫露卡娜在月光清明的夜晚相会。 “那时候的……你是……如此高贵而……善良……” 他们曾经在这块岩石上,仰望着明亮的月亮吐露爱意。甜美而温暖的时刻,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为什么?抛弃了我,你还问为什么?” 杰克痛苦地摇摇头。他的白发逐渐地变成了金黄色。 过去和现在开始交错。 “我没有……抛弃你,我才是,被抛弃……的一方。” “没错,一切都是那个可恨的女孩的阴谋。这是足以值得惩罚的罪孽。” 莫露卡娜将烦躁的目光转向了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古兰达。 “让她采取那种……做法的人,是我。明明……接受了她的……爱意,却又……爱上了你……这是我的……罪孽。” 悠里的眼前,出现了鲜艳的金黄色头发。位于那里的,是超越了岁月的杰克的年轻身影。 但是玫瑰色的嘴唇中所吐出的语言变得无比虚弱,鲜亮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瞳也在急速失去光彩。 “是我……应该背负的……罪孽。最后……我曾经深爱过的高贵的你……请你……恢复原有的……宽容和……慈悲。” “宽容和慈悲……” 莫露卡娜一面摇头,一面哀伤地眯起了眼睛。 “那种东西,早已经被忘在了孤独的彼岸。事到如今,还要我怎么找回来?” “希望……你能够……想起来。即使不原谅我的罪过……” 杰克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痛苦地捂着胸口,他继续了下去。 “这是……约定,再牺牲一个人……我用性命……做出补偿……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罪过……” 他一面说,一面抬起右手做出庇护悠里的姿势。 但是,不久之后,他的手就掉落下来。从手指开始,他在一步步变成透明的。 “杰克!” 莫露卡娜哀伤地呼叫着。在她伸过手去的时候,杰克似乎露出了笑容。 “还有……可怜的……古兰……达。这次就和我……一起……” 他没能说到最后。 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被时间所遗忘而活下来的肉体,在直面死亡的现实,再次返回这个时空的瞬间,就好像沙粒一样地消失了。 “噢噢,杰克。” 莫露卡娜掩住面孔。 “你是思念着谁而活下来的呢?” 莫露卡娜悲痛的呼叫,刺激着悠里的耳朵。 “我不懂人类的心灵。” “杰克是爱你的。多半在和古兰达结婚之后也都一直爱着你的。” 悠里含着泪水说道。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能对古兰达置之不理吧?” “即使如此,他还是丢下了我。” “没有办法啊。因为妖精和人类的时间流逝方法是有所不同的。” “没有办法?你说没有办法?” 莫露卡娜用燃烧着一般的眼瞳紧盯着悠里说道: “你都明白什么?那种心爱的人从自己的手中滑落消失的悲哀。一次又一次。每次我都祈祷不要再变成那样,可是每次大家都打破约定而离去。” 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遗留下来的人的痛苦,悠里确实无法理解。因为对于自己的失言感到羞耻,悠里垂下脑袋。结果因为在那里所看到的东西而瞠目结舌。 “……真正的面孔。” 悠里如此嘀咕。 然后他将视线转回莫露卡娜身上。 “莫露卡娜,你的心不是已经原谅了古兰达吗?” “你凭什么说你理解我的心?” 面对恼火地双手叉腰的命令你看,悠里示意她向脚下看去。 在那里,在横放的镜子中,是一位拥有和莫露卡娜一模一样的脸孔的女性。她的脸上所浮现出的,是充满了哀伤和慈爱的表情。 映射在水镜中的真正面孔。 被嫉妒和愤怒所支配而变得残酷的莫露卡娜的真实姿态,也就是“湖中贵妇人”正从水镜中守望着事态的发展。 杰克在漫长的岁月中所一心爱慕的美丽妖精的身影。 莫露卡娜跪在镜子上,专心致志地凝视着自己应有的姿态。 “这就是,我的姿态。” 她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孔。 “真正的我……” 漫长的沉默。 然后,莫露卡娜站起来,将目光转向茫然地坐在岩石下的古兰达身上。因为“再牺牲一个人”的妖精的语言发挥了效力,所以她被束缚在了现场吧? “古兰达啊,杰克已经用自己的性命抵消了你的罪行。你就和他一起消失吧。” 然后,从莫露卡娜所碰到的头部开始,古兰达的身影也开始失去原型。以杰克的生命为代价,她身上的诅咒被解开了。然后,她终于可以进入永远的安息之中。 “天主之圣母,圣玛丽亚……” 耳熟能详的拉丁语的圣母赞歌,无意识的从悠里的口中流露了出来。仿佛为了引导两人悲哀的灵魂一样,他庄严地奉上了祈祷的语言。 “为了会成为罪人的我们,无论是现在还是临终的时刻都要奉上祈祷,阿门。” 在诵唱到终结语言的时候,背负着被诅咒命运的可怜女孩古兰达和持续流浪的让人哀伤的杰克的灵魂,都干干脆脆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目送着两人的灵魂离去后,莫露卡娜声音柔和地向悠里问道: “你是叫悠里吧?” 悠里吃惊地点点头。大概是听到西蒙或者是阿修莱呼叫他的时候,莫露卡娜记了下来吧。 “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莫露卡娜微微一笑,然后毫无征兆地吐出了下面的话语。 “我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再会的,悠里。” 当莫露卡娜消失后,风从湖岸那边吹了过来。好像是结界随着妖精的退场解开了。 那就仿佛是净化了一切的神的感觉。 西蒙跑了过来,朝着岩石上方伸出手臂。 “你没有受伤吧?” 悠里一面借助他的手臂走下岩石,一面点点头。 “抱歉,让你担心了。” “可不是。我可绝对不想再领教那种感觉了。” 西蒙用认真的口气如此说道。 在岸边等待的阿修莱,用手臂敲上了走过来的悠里的脑袋。 “笨蛋东西!有勇无谋的挑战可是会要人命的!你给我记住!” 虽然悠里觉得阿修莱没有资格对他说这种话,但是因为能感受到他的担心,所以还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月亮已经贴近了西方,东边的天空隐隐地开始泛白。 三人回头看向湖面。 “结束了。” 不久之后,悠里轻轻嘀咕了一句。 终章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桑达斯的转学已经定下来了。” 当悠里在自习教室打开数学问题集的时候,西蒙来到他的旁边坐下,用手托着下颚说道。 悠里放下铅笔把身体转向西蒙。 “是他本人的愿望?” “表面上是如此。” 用手指翻动着悠里的问题集,西蒙对自己所说出的消息流露出不满。 “你的意思是?” 听到悠里的问题,西蒙用淡淡的口气回答道: “好像是听到了消息的霍华德向理事会告密,结果理事会采取了行动。” “为什么其他宿舍的霍华德要插手?” 西蒙放开问题集,把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 “还是为了赢得选举吧。”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他人对格雷的评价,而利用了桑达斯吗?” “没错。” 西蒙仿佛觉得无聊似的点点头。 “那么理事会方面的反应呢?” “他们劝桑达斯自动退学。据说是对他表示,‘可以为你写推荐信,所以你就转学吧。’据说是因为同性恋的事情闹大的话,会影响到学校的声誉。你不觉得这很搞笑吗?有的时候我真的从心底讨厌英国那些无聊的习俗。” 面对无法掩饰愤慨的西蒙,悠里突然产生了不安。 “西蒙,你该不会是打算回法国吧?” 他战战兢兢地询问,西蒙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盯着悠里说: “老实说,我不是没有想过。” 随后,他邀请悠里到户外走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悠里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了宿舍。坐在可以看到船库,放置在树荫之下的长椅上,他们再度展开交谈。 距离他们在湖上目送被诅咒的古兰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气温有所上升,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夏天的气息。 “假如是遇见你之前的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就选择离开这种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吧。” “遇见我之前?” 悠里有些迷惑,无法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从小时候起,我就受到父亲的严厉教导,让我不要做超出自己实力的事情。” 西蒙如此说道。 “没有确立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以半吊子的形式而告终。所以父亲告诉我,培养自我管理和自我负责能力,不管做什么都要以自己为基准,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对他人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西蒙,你吗?” 悠里吃惊地访问。 “没错哦。你看不出来吗?” “嗯,看不出来。” 面对斩钉截铁地回答的悠里,西蒙暧昧地笑了笑。 “那一定是因为悠里哦。” 嘀咕了这么一句后,他开始继续说下去。 “基本上我都认为他人的失败是当事人本身的责任。既然当事人决定这么做,那么不管结果变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死心。休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但是,你却把休的死亡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我当时吃了一惊哦。明明不是你杀死他的,为什么会变成你的责任呢?可是看到你的行动,我就明白了。你有的时候,会重视他人甚至超过重视自己。我觉得非常厉害哦。” “可是,西蒙你不也为了桑达斯的事情而四处奔走吗?” 听到悠里的反驳,西蒙轻轻耸耸肩膀。 “我并没有牺牲自己,而且也不是为了桑达斯。单纯是因为我对学校的做法抱有疑问,所以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不一样。你在自己没有任何不平和不满的状态下,也可以与对方的不满和悲哀同步,进而采取行动。而且在紧张的场合,你甚至可以不顾自身的危险。看着这样的你,我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真的很头疼哦。” “对不起,是我欠缺思考。” 听到悠里的道歉,西蒙摇摇头。 “你误会了,悠里。我不是在责备你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我很尊重你的行动。而且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以自己以外的人为基准做出了判断。” 悠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听起来西蒙就好像在说,他之所以会留在圣.拉斐尔,是因为不想和悠里分开。 我怎么会如此的自我陶醉呢?悠里自嘲了一下脑中的妄想。 不知道悠里产生了这样的动摇,西蒙带着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宣布。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离开学校的。而且现在我离开这里的话,岂不是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吗?” 听到他很不甘心地补充的这句话,悠里笑了出来。仅仅是因为西蒙宣布会留在学校,悠里的心情就变得好像夏日的晴空一样明朗。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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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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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初次见面,我是篠原美季。在获得第8回whiteheart赏优秀赏后,已经过去了半年左右的时间了。我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之中,带着这样近乎恐怖的幸福感,转眼之间,就到了撰写后记的时间。说老实话,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我从初中起就一直梦想能成为作家。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那可以算是时刻想起的遥远憧憬吧?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实现了。我当然会兴奋到手舞足蹈了。这是多么大的感动!这是多么大的幸福! 不过,就在我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雨水却已经毫不留情地哗哗落了下来。该怎么说好呢?当然了,如果雨水对我客气的话,好像也比较头疼…… 因为是第一次写后记,所以自然有很多涉及作品内容的东西要写。不过还是请允许我先向应该和我分享喜悦的人们道声谢吧。 首先是父母。谢谢你们让我这个好像寄生虫一样的不肖女儿在家白吃白住。而且还没有责备我,任凭我去做喜欢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是很不肖的女儿。不过现在感觉上,我好像总算找到了生存的意义。 还有隔壁的y子小姐。抱歉我经常会在深更半夜闹出响动。不过,我对你的熟睡程度抱有很深的敬意。 站在职业人士的角度,提醒我我的梦想有可能成为现实的伟大的e.a先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积极向上,用活力十足的言行让我也打起精神的艾米丽.张小姐;在祝福的贺卡中永远写上温馨的语言,让我获得勇气的好友a子;从初中时代起就和我共同追逐着梦想的mon(你在颁奖当天就好像自己入选了一样关心着大赛的结果,这份心意我永远不会忘怀);从现在开始就在帮我计划签名会的愉快开朗的大学的朋友们,还有我众多其他朋友。 我之所以能历尽千难万苦达到这个程度,全都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圣母玛利亚大人。虽然我们相识还不到五年,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倾诉了几乎是一辈子的怨言,我自己都觉得你还没有厌烦我真的是个奇迹。如果你没有鼓励我走出最初的一步,而且成为我的第一个读者,我一定不可能获得这份喜悦。对你的感谢我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多谢! 此外,我也非常感谢我的责任编辑n先生。如果不是你耐性十足地奉陪我无限分裂下去的念头,并且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建议的话,这本书绝对不可能完成。今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还有,担任插图工作的河合千草小姐,非常感谢你痛快地接下了这个工作。最初看到人物草图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感动。这才是专家的作品啊!那些巧妙捕捉到表情和氛围的插图让我对今后的作品也非常期待。衷心盼望你可以和我长久地合作下去。 还有还有,非常感谢给予我这个机会的评委会的各位大师。我真的非常高兴。 最后,我也要对购买这本书的读者奉上来自心底的感谢。不管你对这本书中意还是不中意,我都希望能有机会听到你的感想。 因为在篇幅上还有富裕,所以就让我稍微谈一下作品的诞生经过吧。 我很喜欢欧洲,更甚于喜欢美洲和亚洲。虽然如果和京都相比的话要头疼一下!不过这个就暂且不管了。 我原本就很喜欢妖精和神话的世界。大学毕业论文的主题就是“凯尔特人”,而且是在比较社会学这一范畴中写作。其他人都以犹太人或是南非的种族歧视等等问题为主题,只有我交出了没有涉及ira,而是以神话为主线的可怕论文。像我这样居然都可以毕业,我到现在居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就暂且不说了。总而言之,假如能够撰写涉及这种妖精和神话世界的神秘故事,而且还是以现代英国,特别是以私立贵族学校为舞台的话,想必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完成这个故事的。 从结果上来说呢,我在梦里一会儿被中世纪的公主殿下追赶,一会儿碰到恶魔来找我签订契约,总之是过了一段很不平常的日子。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和悠里以及西蒙多打一些交道。 那么,我衷心祈祷可以在下部作品中和大家见面。 在自宅倾听着雨声的 篠原美季 序章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那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它悬挂在由圆滑的扶手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楼梯平台上面。 从玄关进入大厅后,向正上方仰头看去就能看到这幅画像。在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耀下,画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仿佛圣母般的贵妇人的身影。因为整体的背景颜色比较昏暗,就仿佛融入夜色一样,所以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低垂的温和眼睛,微微露出笑意的嘴角。那是投注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充满母性慈爱的微笑。 但是,画中却没有画出孩子。在看到这幅画的人的视野中,就只有背对着自己的藤制摇篮而已。即便如此,只要看到她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关怀,就不会有人怀疑摇篮中的正是她心爱的孩子。 然后—— 周围突然昏暗了下来。 遮挡月光的乌云,从地面夺走了各种各样的光线。 然后,随之而来的黑暗。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在寂静的房子中,回荡起了婴儿的哭泣声。 这里是英国西南部的达得茅斯。 位于洋溢着海水味道的城镇的边缘,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这栋房子并不是很大,但是海边常见的白色墙壁却相当美丽。 话虽如此,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墙壁,现在随着月亮的消失,也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沉重无比。就仿佛是形态莫名的恐怖阴影,让整个房子都悄悄地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混沌。 不久之后,二楼窗户亮起了灯光。 啪嗒,啪嗒,随着开关房门的声音,楼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在手电的圆形光束的照耀下,几个男人在墙壁上留下让人发毛的影子,脚步慎重地走下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当到达两侧的楼梯汇合为一体的宽敞的楼梯平台后,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三条手臂犹犹豫豫地抬起手上的照明,在三个交错的光环的照耀下,那里浮现出了女性的身影。 作为一幅印象派作品来说,这幅画像相当出色,母亲投注在孩子身上的眼神被捕捉得惟妙惟肖。所以当画像在纽约的拍卖会上出现后,这个房子的主人毫不犹豫地就购买了下来。虽然中标价格超出了预估,但是因为心爱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所以房主人还是很高兴能把这个作为最佳的礼物送给妻子。 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自从挂上这幅画像后,房子中就产生了异变。就仿佛被这个家庭的婴儿半夜中发出的啜泣声所吸引一样,房间的各个角落也会传来奇怪的响声,最糟糕的是有时候放置在楼梯附近的东西还会坏掉。 最初这里的主人还以为是性质卑劣的恶作剧。但是,即使轮班熬夜监视,也还是没能抓住肇事者。当大家都变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一些家人开始对这幅画像产生非议。 (真是让人头疼啊……) 站立在画像面前,仿佛是房主人的男人口中不知不觉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他有着一头混杂着白发的灰色头发,是一位身体修长,全身体现出受过良好教养的典型英国绅士。也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疲劳吧,他的眉宇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且眼睛下面浮现出的黑晕,也显示着他的疲劳到达了极限。 (这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相当迷信的主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他感觉到画中的女性仿佛在怨恨地瞪着自己。 他所感到的不对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爷!” 在佣人的催促下,他转身试图走下楼梯。但是,马上就因为背上所感觉到的锐利视线而回过头来。 视线碰撞到了一起。就在这个瞬间,他理解了刚才所感到的不对劲的意义。在理解的同时,无法言喻的恐惧感袭击了他。 “怎么可能……” 近乎呻吟的嘀咕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就在他因为看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画中的女性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哇啊啊啊!” 仿佛要摇动房子的尖叫在宽敞的大厅中回荡。 当因为叫声而吃惊的佣人们回头去看的时候,由于掉下来的画像而一阵摇晃的主人,已经越过扶手,脑袋朝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咚,物体落地的沉闷声。 在接下来的近乎恐怖的寂静中,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婴儿的哭泣声,不绝于耳地回荡在房间中。 彼此的假日 英国首都伦敦。 在某个位于被称为“westend”的高级住宅区一角的古董街上,有一个任凭衣襟随风摆动的男子正在悠然散步。这个身材修长,长长的青黑色头发随便地束在脑后的男子名叫柯林.阿修莱。 他今年十七岁,是位于萨默西特郡的全住宿制贵族私立学校圣.拉斐尔的学生,也是以“魔法师”的绰号而广为人知的喜好神秘事件的怪人。 尽管他看起来无比轻松悠闲,但是却充满着让擦肩而过的人都下意识让开道路的气势。当他来到某个店铺前面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透过架在鼻子上的黑色小型墨镜,他仰望着眼前的建筑。 这家店铺悄无声息地位于排列着众多石制古老建筑的古董街一角。既没有招牌,也没有示意图。虽然通过过装饰在橱窗中的各种东西可以估计出这里也是古董店之一,但是它还是充溢着某种和其他店铺大不相同的氛围。 推开有门镜的黑色店门后,头顶上响起了咔啦啦的铃声。 从店铺深处走出了一位披着围巾的银发老妇人,看到阿修莱的脸孔后,她轻轻点点头。带着思考的表情踌躇了一下,老妇人招手示意阿修莱到里面来。 她将阿修莱让进了和店面分隔开的待客用的某个小房间中。在和店铺入口类似的黑门上,悬挂着雕刻了某种类似于记号的奇妙文字的木制门牌。进入里面之后,阿修莱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打量着周围。 在这个充斥着凉丝丝的空气,没有窗户的细长房间中,四周都放置着陈列台和柜子,而在那里面全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放在圆筒形盒子中的陶瓷人偶,随随便便地摆放在那里的只有一只眼睛的泰迪熊,有金色画框的绘画,古老的书籍,甚至还有玻璃盒子里面都放不下的粗大的生锈钉子。这里的收藏品看起来并没有拘泥于品种。 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阿修莱背后,传来了老妇人柔和的声音: “请您先喝茶吧。主人说他马上就会回来。” 在置于入口附近的茶几上,摆放着陶瓷的茶具。刚刚沏好的红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阿修莱仿佛被吸引一般靠近了茶几。 单手拿着倒好茶的杯子,阿修莱坐在沙发上,将视线投向了放置在茶几上的商品目录。在看起来沉甸甸的商品目录的封面上,大大地印刷着英国著名的老拍卖行索斯比的标志。当阿修莱拿起目录,就发现里面的某个部分夹着一些剪报,他轻轻活动手指,就准确地翻开了那一页。 一张画像进入了他的视野。 面对着摇篮的母亲的肖像画。在这幅作品中,母亲充满慈爱的表情被描绘得非常出色,可以让人很容易就想象出没有画出来的婴儿。只可惜色调的暗淡和黑沉沉的背景冲淡了难得的柔和感觉。而且构图也相当不自然,让人无法想象是出自能把表情描绘得如此生动的画家之手。 创作时间是十九世纪后半期。但是说明书上并没有标明作者,也就是说拍卖行避开了对于作者的鉴定,所以中标价格也只是模模糊糊而已。 将茶杯放回茶几的阿修莱,接下来拿起了夹在里面的剪报。被用红笔圈画出来的报道,位于第三版,说的只是个小事件。是在达得茅斯发生的坠楼事件。从日期来看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哎呀呀,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阿修莱还没有看完报道,似乎是店铺主人的人物就一面这么说一面走进了房间。中等身材,满是皱纹的胖乎乎的脸孔上浮现着买卖人特有的柔和笑容。但是观察力比较强的人应该会对他的脸孔感到别扭吧?原因就在于他的眼睛。左右眼有着微妙不同的灰色眼瞳,让看到的人下意识产生某种不安的心情。而对于他的生意来说,其实这样反而比较合适。 男人的职业是灵媒师。 他表面上的职业是古典美术品交易商,和阿修莱家族拥有的阿修莱商会也进行过不少交易。虽然从小就经常见到他,但自从知道他是灵媒师后,阿修莱就对他背后的职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男人仿佛也在阿修莱身上发现了某种力量,所以毫不吝啬地把和神秘事件有关的知识传授给了他。 现在两人之间也经常互相邀请对方见面。 “嚯,没想到才一段时间没见,你就获得了相当强大的力量啊。” 用好像没有确定视点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阿修莱后,男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看你这个样子,恐怕是不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了。” 听到这个包含着某种羡慕味道的口气,阿修莱微微咧开了嘴角。但是他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耸耸肩膀,用下巴示意手头的资料。 “那么,辛先生,你所说的事情是指这个吗?” 仿佛是故意要让他发现商品目录和剪报。虽然只看这些他还无法明白是什么事情,但总不会说是毫无关系吧? 不出所料,被称为辛先生的男人点点头。 “没错,这个商品目录是半年前在纽约召开的索斯比拍卖会上的东西。夹着剪报的那一页上的画像,就是问题的所在。是报纸上所记录的已经死亡的男性买下了这幅画。” 辛先生一面为自己的杯子倒入茶水,一面继续说了下去。 “委托我们回收这幅画的,是这份报道中的男性之前的画像主人的夫人。现在已经是寡妇。” “寡妇?”阿修莱不可思议地反问,“前一任主人也死亡了吗?” “你说的没错。顺便再说一句,再之前的主人据说也是在买下画后就立刻死亡了。” 面对有不同颜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如此告诉自己的辛先生,阿修莱再次把手伸向了商品目录。 “原来如此,被诅咒的画像……” 他嘀咕着,仔仔细细地注视着画中的女性。辛先生仿佛很满意阿修莱的反应,悠然地享受着红茶的香气。 “嗯,算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不过,你打算要我做什么?”仔细地看过了新闻报道后,阿修莱抬起脸孔询问,“你该不会要我大老远跑到达得茅斯去把这幅画弄回来吧?” “我已经去过达得茅斯了,不过迟了一步。” 将仅仅享受了香气,并没有喝下口的茶水放回茶几上,辛先生将双手放在腹部。 “在丈夫的事故之后,那家的夫人将房子转让了出去。按照她的说法,在获得夫人的允许后,新的房主的亲戚拿走了那幅画。” “哦?那可是被诅咒的画像吧?这还真是不负责任呢。” “不要那么责备人家。那位妇人并不知道和画像有关的故事。她好像只是觉得那幅画像让人不舒服,所以想要处理掉而已。” 阿修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面用手指抚摸着剪报,一面催促对方说下去: “然后呢?” “画像的新主人是军人的儿子。从今年九月起就读于达得茅斯的海军士官学校。我记得他的名字是——” 辛先生一瞬间带着奇妙的眼神看了一下阿修莱,然后继续了下去。 “理查德.艾里沃多。” 阿修莱修长的凤眼在黑色的墨镜的后面眯缝了起来。 “理查德.艾里沃多?” “嚯嚯,看你的样子,你果然听过这个名字啊。”辛先生松开交叉在腹部的双手,颜色深浅不同的瞳孔中露出了愉快的光芒,“多半就是那家伙了,那个叫艾里沃多的男人,据说已经把那幅画送到了位于萨默西特郡的私立贵族学校。” 在离开辛先生的店铺后,阿修莱一面思考一面行走在圣.杰姆斯街上。 理查德.艾里沃多,只要是现在就读于圣.拉斐尔的学生,就不可能不知道这 个名字。学生自治会是全校学生所向往的圣地,而他就是在自治会的执行部担任现任总长的男人。虽然因为是军人世家的长子而头脑有些顽固,但是总体来说单纯明快,正义感强烈,可说是深得人心的理想总长。 但是,他和阿修莱却八字不合。辛先生是拜托他想办法说服对方索回画像,不过就算阿修莱去向对方提出的话,人家也未必听得进去吧? 即使如此,阿修莱还是接受了辛先生的委托,因为阿修莱也有阿修莱的考虑。 (问题在于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特意把画像送到还有两周就要毕业的学校来?) 打量着路边公园郁郁葱葱的浓密绿阴,阿修莱缓缓地行走在宽敞的步行道上。 (多半是无意识地,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送来的吧?是画中的灵性希望如此呢?还是被哪个力量所吸引呢?) 不管是哪个答案,他都可以预计到会出现很有趣的事态。 拥有“东洋珍珠”绰号的黑发少年的面孔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嘴角浮现出愉悦微笑的阿修莱,这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的五官。 阿修莱仿佛要搜索什么一样伸长了脖子。 正面可以看到白金汉宫,路边绿意葱茏的这条大路,一到周日就会成为步行者的天堂。穿过包括观光客在内的大量人群,透过树木的缝隙,他在公园草坪的长椅上发现了熟悉的同级生的面孔。于是明白了是什么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位于那里的,是有着暗淡的亚麻色头发和暗绿色眼睛的查尔斯.霍华德。 在圣.拉斐尔一共有五个宿舍。霍华德就是五个宿舍之一的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本届宿舍长,而且也是和阿修莱的邻居、维多利亚宿舍宿舍长埃里克.格雷一起被提名角逐下任总长的人物。这个银行家的次子性格粗暴,并不是那种受人喜爱的类型。 阿修莱并不想看到下学期的学校生活要处于霍华德的独裁统治之下,但是能够和他对抗的格雷最近的状态确实相当不佳。所以尽管阿修莱不太想插手学校内部的事情,最近也难免产生了有必要采取什么措施的念头。刚刚冒出念头就撞上了这样的情景,阿修莱也不禁深深佩服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吧?如此想着,阿修莱后退几步,贴近了路边的树木。 “哎呀呀,”然后他轻轻吹了声口哨,“看来这个男人也不能小看呢。” 在藏身于树阴之中,满脸怫然的霍华德身边,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雪白小巧的脸庞被浓密的黑色卷发所包围,水汪汪的蓝紫色眼眸看人的时候都蕴含着无限的媚态。 (当对方带着那样的目光接近的话,大部分的男人都会产生那个意思吧?) (话说回来,女人怀中所抱的婴儿让人相当在意。在这种情况下,婴儿的存在毫无疑问可以视为火种。) 霍华德粗鲁地站了起来,丢下两三句话就大步离开。阿修莱仿佛看戏般地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两人。然后他对孤单单滞留在长椅上的女性产生了兴趣。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长椅上柳眉倒竖地恶狠狠地瞪着无情离去的男人的背影。那是仿佛由憎恨凝聚而成的魔鬼一般的表情。敏锐的阿修莱没有错过她眼光中的昏暗火焰。 (那个女儿似乎会做出什么来哦。) 青灰色的眼瞳在墨镜下散发出妖异的光线。阿修莱朝着一直坐在长椅上不动的女人笔直地走了过去。 ※※※※※※※※※ 悠里.佛达姆在摆放着锅碗瓢盆的厨房中,一面往托盘上摆放餐具,一面注视着透过开放式窗户可以看到的耀眼景色。 (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这样的念头,在好像觉得刺眼而眯缝起漆黑眼睛的悠里心中萌芽。 这里是距离悠里他们的圣.拉斐尔学校有一个小时左右车程的地方,位于普林斯通郊外的私立孤儿院。这个设施收留的孤儿既包括刚出生的婴儿,也包括结束了义务教育但还未满十六岁的孩子。因为总计有将近三十个孩子,所以这里总是热闹非常,充满了活力。 孤儿院的经营者是一位嫁给了这一带的牧场主,被人称呼为凯特夫人的女性。她也同时兼任悠里他们所居住的维多利亚宿舍的舍母。在私生活中也很喜欢照顾人的凯特夫人,是有口皆碑的热心人。而且她不动声色的关心以及配合不同对象而作出的相应关怀确实堪称一绝,因此她在宿舍生中间也拥有很高的威望。 凯特夫人性格上的最大特征就是温厚和从来不缺少笑容,而这个孤儿院也充分地反映出了她的个性,所以不管对于谁来说,这都是一个让人感觉舒适的空间。 在这个不断地回荡着孩子们的明朗笑声的设施内,现在有若干学生,以及作为义工前来帮忙的悠里。修理屋顶,准备饭菜,原本就要面对小山一样的工作,而且今天还因为牧场主的慷慨要在户外举行烤肉野餐,因此众人比平时更加忙碌。在因为接二连三压上来的工作忙得团团转的过程中,悠里能感觉到沉重地压在心头的郁闷也在逐渐消解。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郁闷,主要还是因为上个月中旬在圣.拉斐尔所发生的悲惨事件。官方说法是死于事故的朋友休.阿达姆斯,其实是被中了妖精诅咒的中世纪的领主千金所杀害。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件,对悠里的精神造成了很大打击。而且因为在还没有缓解下来的状态下就参加了毕业考试,所以成绩自然也一塌糊涂。这也让他的心情格外暗淡。 因为对这样的悠里看不下去,所以他的好朋友,也就是法国贵族西蒙.德.贝鲁杰就拉着他来这个孤儿院当义工。如同西蒙所希望的那样,在接触到生活在这里的精神十足的孩子们的生机勃勃的能量后,悠里的体内也产生了某种变化。对于容易和周围同步的悠里而言,这里应该是最适宜于转换心情的场所吧? 悠里深深吸了口气后,重新向头顶的柜子伸出手臂。 “哎呀?”因为在那里所碰到的东西,他微微产生了迷惑——和陶器明显不同的异质的触感。微微踮起脚尖看过去,发现在柜子的深处,有一个孤零零的,显示着静静的存在感的木制器具。这是个半圆形的木碗,雕刻在碗身上的绿色花纹说不出地精致美丽,而且最重要的是碗本身的光滑圆润和手掌非常契合,一旦拿在手里就不想放下。 悠里对这个木碗出奇地中意。 是不是可以使用呢?考虑了一瞬后,他自然得出了结论:既然是放在餐具柜里面的,那么当然可以使用。他用水轻轻地冲了碗,然后用布巾擦拭干净,装上若干种面包后放到了窗边。当他准备齐全杯子和盘子后,隶属于孤儿院最年长一组的三个女孩跑进来窥探他的情形。 穿着方便行动的牛仔和裙裤的她们,都是动作敏捷的勤劳女孩。因为她们这学期就会从公立中学毕业,所以也就变成和悠里他们属于同一学年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关系吧,大家都非常友好亲切,加之悠里已经不止一次来过,所以她们和悠里早已变得相当亲密。 “悠里,听说烤肉准备好了。” “现在贝鲁杰正在弄火呢。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和传统的淑女式口气不同,三个人用公立学校特有的更平易近人的语调如此说了之后,就开始手脚麻利地拿出餐巾、叉子和勺子。从她们熟练的动作来看,她们平时应该都没少照顾年纪小的孩子们。 “对了对了,院长说面包不够哦。” 名叫丽兹,将茂密的金发毫不吝啬地剪成运动式短发,好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孩如此说道。对此悠里也轻松做出了回应: “啊啊,要是面包的话,我已经准备好放在窗边了。” “放在窗边?” 穿着时髦的打着洞的牛仔裤的梅雅丽,仿佛哭笑不得地回头看着悠里: “只有碗吗?” “咦?” 悠里吃惊地靠近窗边,本来装满木碗的面包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空荡荡的木碗被孤零零地留在了窗边。 “奇怪?不会吧?为什么?” 女孩子们好像很高兴似的打量着瞪圆眼睛的悠里。 “奇怪了,明明就放在碗里啊。” “讨厌啦,悠里。难道你在里面放的是用魔法变出来的面包吗?” “不是啦。悠里这么可爱,一定是妖精在逗他玩哦。”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发出了爽朗的笑声。面对笑得快要弯下腰的女孩们,悠里有些不知所措。注意到这一点后,头发染成红色,名叫萨莉的女孩子在胸前摆了摆手。 “抱歉抱歉。我们不该笑你的。这个由我们送过去,面包还是拜托你了。没问题吧?” 她继续嘻嘻笑着,拿起了放着餐具的托盘。 “这次请你不要用魔法,而是直接从袋子里面拿出来哦。” “还有,冰箱里面的牛奶也拜托了。” 很适合时髦打扮的梅雅丽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们就走出了厨房。 “悠里在近距离看起来真是很好看呢。” “好像人偶一样哦。不过着急的表情又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抱在怀里。” “我还是来当悠里的粉丝吧。反正贝鲁杰那边肯定会被‘yellowmaze’的大小姐们霸占住。” “啊啊,那些家伙啊。这里又不是社交场的说……” 也许是因为门没有关上的关系吧,她们离去时的交谈声一直传进了这里。被留下的悠里,因为听到的内容而脸上有点发红,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慌忙取出面包的袋子靠近窗边。 木碗还是一如既往位于那里。 配合着再次歪头沉思的动作,悠里那仿佛黑绢般的头发一阵摇晃。 真是的,到底怎么回事呢?刚才明明应该放了面包啊。那些面包是消失到哪里去了呢?他拿过木碗倒转过来看下面,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部分。悠里再度感到迷惑,就在他决定不再想这件事而把木碗拿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窗边闪了一下。 (?) 停下脚步的悠里,转头看向窗户。 他走过去一看,那里有一枚硬币。因为上面雕刻着纹章和文字,所以说是硬币,其实更近似于徽章。多半是哪个家族传承下来的有什么纪念意义的徽章吧?不过很遗憾,悠里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那些好像蚯蚓一样的记号,说不定是希伯来语吧?至少也让人觉得是中东一带所使用的语言。 “悠里!” 突然被人大声呼叫名字的悠里,吃惊之下下意识地将手上的徽章丢进了口袋里面。 声音的主人就在窗外。在比厨房还要低的地面上站立着一个少年。因为他低垂着脸孔,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孔,不过他淡茶色的卷发就好像棉花糖一样毛茸茸的。 “再不快点的话,食物就要没有了哦!” 少年指着南侧的露台如此说道,然后没有等悠里回答,就朝来时的方向跑了出去。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迅速,所以悠里都没来得及阻止。虽然不知道是谁拜托他的,不过为了免得那个少年还要再跑一趟,所以悠里从冰箱中拿出牛奶瓶,单手端着放着面包的木碗,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厨房。 穿过正面的大厅来到露台后,由石头堆积而成的五个简易炉子里面都已经冒出了烟。在最大的一个炉子前面,就是格外引人注目的身材修长的西蒙。尽管只是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米色衬衫这样简单的装束。但是他在阳光下近乎白色的头发还是显得神圣庄严,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发现了悠里的身影后,西蒙优雅地举起手示意。 这一来,聚集在他周围的女孩子们都一起回头看去。连衣裙上罩着装饰着荷叶边的围裙的女孩们,是就读于和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名为“yellowmaze”的私立女子贵族学校的学生们吧?“这里又不是社交场!”那些勤劳的女孩子们愤懑的语言,下意识地在悠里的脑海中回响。 两手都拿着东西的悠里,用视线回应了西蒙后靠近桌子。 “凯特夫人,面包放在什么地方好?” “啊啊,悠里,多谢了。让你一个人去厨房干活,你一定很寂寞吧?” 虽然凯特夫人已经接近六十岁,但是她微笑的面孔看起来还相当年轻。听到她开玩笑似的口气,悠里很认真地回答“没关系”,结果她进一步加深了笑容。 “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就好。想吃的人可以自己拿——哎呀?”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悠里觉得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发现凯特夫人的视线牢牢地盯在拿着木碗的悠里的手上。 “那个木碗……” 她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拿起了放着面包的木碗。仔细地看了一阵后,凯特夫人说道,“让人怀念啊。这个还是我小时候,从住在这所孤儿院旁边的老婆婆那里得到的呢。” 因为凯特夫人开始讲述以前的事情,所以悠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认真倾听。虽然他知道凯特夫人原本也是孤儿院的孩子,不过像这样听她谈起往事还是第一次。孩子们也仿佛被吸引了一样,兴趣十足地一起探了过来。 “那位老婆婆当时曾经被人传说是魔女。她人非常好,所以我们都很喜欢她。某一天,我去她的家里玩……因为她经常烧点心给我们吃,所以大家经常会偷偷跑去她那里。结果那时候我好像非常喜欢放在窗边的那个木碗,所以就软磨硬泡地向她索要。” 凯特夫人接着好像有些头疼似的补充道:“虽然我经常会忘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不过当时在一起的朋友老是拿这件事打趣我。” “老婆婆在给我这个的时候曾经这么说过,这是个妖精之器。在把食物放进这里面的时候,一定也要分给在家里的妖精。那样的话,妖精就会守护这个家。” 悠里因为凯特夫人的话心中一动。 (……分给?) “那么,院长您尝试过吗?” 小孩子们眼睛闪闪发亮地询问,凯特夫人微笑着回应: “哎,当然了。” “哇,见到妖精了吗?” “这个嘛,可以说是见到了吧。虽然我没有看到过他们的样子,不过食物确实消失了哦。如果真是获得了他们的欢心的话,据说会获得契约之印,和他们成为朋友……” “契约之印是什么?” 才五岁左右的小孩子,咔嗒咔嗒摇晃着椅子叫道。 “就是证明你和他成为了朋友的东西哦。据说是妖精的宝物。不过那些宝物有时候是小石头,有时候是树枝,所以也有拿到的人类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 一面用餐巾温和地擦拭着孩子的嘴角,凯特夫人一面笑着说道。 “现在也会有妖精来吗?”本学期就将结束初等教育的女孩子,用略带成熟的口气说道。 “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妖精呢?”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回头看去,发现刚才还在厨房一起帮忙的女孩子中的金发丽兹端着放满烤好的肉和蔬菜的盘子走了过来。 “就是妖精之器哦。” 在她把食物分给大家的期间,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向她进行说明。她仿佛很高兴地听完后,用好奇心旺盛的绿色眼睛看向悠里。 “果然还是妖精在戏弄你啊。” “咦?” 悠里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而垂下眼睛。瞬间,深沉的漆黑眼眸就被神秘的雾气所覆盖。 “真是的。明明那么可爱,却又这么神秘。” 一只手托着下巴的丽兹,一面说一面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用很男性化的动作揉了揉悠里的头发。 “而且头发也这么光滑。” “啊,不公平。伊莎贝拉,我也想要碰他的头发呢。” “就是说啊,不能一个人抢跑哦,伊莎贝拉。” 剩下的两个人也立刻加入了进来。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不要用那么女人气的名字叫我啦,叫我丽兹!” 转眼之间就被三个女孩所包围的悠里,因为也不能推开她们伸过来的手,所以当场呆立着。 妖精的话题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虽然他很想继续听下去,可是被她们的魄力所压倒,只能乖乖任凭她们摆布。就连得意忘形的孩子们也开始聚集在悠里的周围。就在这个时候—— 咔嚓。 金属物倒下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迟了一拍后,是女孩子们交替的惊叫。 悠里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到西蒙正捂住自己的手掌。在明亮的阳光下,四周都回荡着孩子们受到惊吓的声音。 凯特夫人的声音从慌忙站起的悠里的背后传来: “在里面的冰箱里放着冰块哦。你们就用那个吧。” 悠里回身点点头,迅速朝那边跑去。 在寂静的厨房里面,只有悠里慌乱的脚步声。他按照凯特夫人的话,从巨大冰箱的里面取出冰块,然后找了个大的盆子往里面放水。哗哗的流水声都让人着急。就在冰水好不容易弄好,他正要端着盆子跑出去的时候,西蒙走进了门口。虽然他用左手捂着右手,但就连在这种时候,他的步调也优雅高贵。 “西蒙,你没事吧?我正要拿冰水过去……” “嗯,就是因为知道你要这么做我才过来的。这样比较快,而且不会打扰到别人。” 轻松地说完后,西蒙将手伸进了悠里准备好的冰水里。他放开左手后,就能看到他的右手手背上已经形成了鲜明的蚯蚓一样的肿痕。 “很疼吗?” “啊,多少有一点。” 仿佛是为了让心疼地看着盆子的悠里安心一些,西蒙用空下来的手轻轻戳了戳悠里的额头。 “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烧伤。” 可是悠里注视着西蒙的表情中还是带着怀疑。 “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呀。” “可是西蒙会受伤实在太少见了。” “是吗?” “嗯,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西蒙的为人,一定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才会变成这样吧。悠里抱着这样的念头如此询问,结果回答出乎意料。 “发生了什么吗?只是我有点分心,结果手撞到了网子上而已。不好意思,听起来很愚蠢吧。” 西蒙说着耸耸肩膀,将视线转移到悠里头上。 “头发。” 他一面说一面用左手轻轻碰上悠里的黑发。 “好像变得很不得了啊,就像遭遇了台风一样。” “啊,嗯。” 想起刚才的状况,悠里不由自主地苦笑。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好像处于暴风雨之中。” “啊啊,我想也是。” 表示同意的西蒙用温柔的手势整理着他的头发,悠里也松了口气。被太多的人碰触,就算对方没有任何恶意,那种被错综复杂的感情团团围住的滋味也让他很难受。感觉中,不知不觉紧张起来的心情也在逐渐缓解。 但是,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远处传来了欢闹的声音和嘈杂的脚步声,以丽兹为首的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冲了进来。 “啊啊,找到了。悠里,这个给你。院长说你们两个几乎什么都没有吃,所以让我们给你们拿过来。” 丽兹轻松地传送着盘子,在悠里面前堆积起了食物的小山。肉串、葱头、玉米等等都烧烤得恰到好处,正在热腾腾地冒气。 悠里和西蒙高兴地互相看了一眼。 “谢谢你。这么说起来我们确实肚子都要咕咕叫了呢。” 一面吸着食物的香气,悠里一面道谢。 “不客气。那么,贝鲁杰的伤势怎么样了?” 双手插在腰部,微微歪着脑袋的丽兹,回头看着西蒙。 “没有什么大事。多谢(法语)。” “嚯,你的发音很漂亮啊。你果然是法国人啊。” “是的。” “怪不得有种很干练的感觉。” 栗色头发的梅雅丽微微红着脸孔靠近了西蒙。 “这个就是淡金色头发吧?丽兹的头发已经很美丽了,不过你的发色比她还要透明。感觉上是聚集了阳光并散发出明朗的光辉,就仿佛神话世界中的人一样。” 看着陶醉地仰望着西蒙,仿佛在说用手触碰他都是一种亵渎的梅雅丽,悠里下意识地想到,这才是女性倾慕异性时会展现出的姿态啊。她们对于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还没有超出对于玩具或是宠物的领域。虽然觉得很没有道理可讲,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这么说起来,今天赛西莉亚没有来啊。” 好像是为了转换心情,悠里如此询问。但是,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现场的空气产生了微妙变化。 西蒙一面用从冰水中取出的毛巾敷着手背,一面轻轻扫了一眼悠里。 直到去年为止还生活在这里的赛西莉亚,是出名的让任何人都要刮目相看的美人,有着漆黑的头发,晶莹的深蓝色眼瞳。她被称为“白雪公主”,在圣.拉斐尔也拥有众多的仰慕者。 当然了,悠里也不例外。他也颇喜欢她,不过那只是见到她会感到高兴的程度,所以才无意识地提起了她的名字。但是大家出乎意料的反应却让他感到吃惊。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确实有无法言喻的沉重掠过了房间。 “……赛西莉亚。” 丽兹顿了一下,然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说道: “她刚好有点事,所以早上打电话说不能来。” 然后,她用娇媚的眼神好像打趣似的凝视悠里。 “怎么了?悠里,难道你对赛西莉亚很有意思吗?” 悠里的面颊现出了红晕。是因为丽兹的话的意思吗?还是因为逼近到超出必要距离的丽兹娇媚的眼睛?或者说是因为被她巧妙地糊弄过去而产生了迷惑?悠里自己也不明白。 “……这么说起来,你们今年要从初中毕业了吧。今后的事情已经决定了吗?” 西蒙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话题。 丽兹仿佛看穿了西蒙的意图般地转过头。她一瞬间露出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但最后只是略微耸了耸肩膀回答了他的问题。 “梅雅丽会去服饰设计专门学校进行学习。她的目标是成为巴黎的服装巨头。贝鲁杰你要不要趁现在在她身上投资啊?” “我会考虑的。” 西蒙看了看似乎是梅雅丽亲手制作的首饰和牛仔裤上的装饰,做出了似乎并非完全是客套的回答。 “萨莉要去伦敦,当美容师的弟子。顺便说一句,我的头发也是她的作品。” 丽兹一面说一面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自己的头发。 悠里仿佛觉得耀眼般地凝视着这样的丽兹。 穿越了一重重的悲伤和悔恨而形成的坚强,让丽兹仿佛从内心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她在介绍分别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朋友时,表情中充 满了为朋友而感到骄傲的感觉,让她显得十分成熟,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她和悠里居然是同年。 在两年后分别抱着不同的目标从圣.拉斐尔毕业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此生机勃勃地阐述未来呢?考虑到这一点后,悠里越发地失落。 “那么,你呢?” “我……” 听到西蒙的讯问后,丽兹难得地有些脸红地降低了声音。于是梅雅丽就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成绩一样,得意洋洋地代替她说道: “丽兹因为成绩优秀,所以获得了某人的资助,要继续升学哦。” “哦,那么是要进入第六学年级学校了吗?” 西蒙无意识地说道,结果丽兹仿佛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不是的,是温切斯特校的第四学年……” 听了这句话,悠里也吃了一惊。 英国的教育体制包括公立学校系统、私立学校系统和贵族学校系统。因为私立学校分别拥有独特的流程,而且又错综复杂,所以理解起来非常困难。基本上来说,从五岁到十一岁是初等教育,十二岁到十六岁属于中等教育,而这些都包括在义务教育的范畴内。不过也有从两岁到七岁,七岁到十三岁来划分阶段的,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只不过在中等教育结业时所进行的中等教育结业证的考试,不管在哪个教育流程中都是相同的。那之后,为了就业而进入专门职业学校的人,和为了接受高等教育而升学的人的道路就会分开。 在公立学校系统的流程中,主要是在十一岁进入作为“firstform”的第一学年,然后在十六岁于被称为“fifthform”的第五学年毕业。如果今后还希望继续升学的话,就进入合并在学校中的为期两年的“siform”,也就是第六学年,或是进入专门的第六年级学校。 而与此大相径庭的是,在贵族学校系统中,几乎所有的传统学校的学生都是在十三岁入学。也就是说,中等教育最初两年的“firstform”和“sedform”都是在进入贵族学校之前,就在类似于进行入学准备学习的预备学校度过。所以贵族学校学生的第一学年就相当于通常意义上的“thirdform”。因此,完成义务教育后,为了接受相当于大学入学考试的“alevel”考试而进行学习的两年时间,也就是“siform”是等同于第四学年的。 正因为英国的等级制度到现在都根深蒂固,而且在教育上也表现得非常明显,所以才会形成如此复杂的系统吧?话虽如此,就如同悠里从初等教育到“thirdform”的中途都在公立学校度过一样,最近自由选择公立、私利和贵族学校的风潮也在逐渐扩展。作为这种风气的一环,不少传统的贵族男子学校,最近也开始在第四学年招收女子入学。不过因为涉及教育水准的关系,所以这些女孩几乎全是出身于私立女子高中的千金小姐。像丽兹这样从公立学校进入贵族学校的第四学年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大的例外,更何况还是在实力方面号称英国第一的温切斯特校。 “那可真了不起,恭喜你了。” 面对从心底发出赞叹的西蒙,丽兹一瞬间也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谢谢……不过,在院长他们头疼的时候离开这里,我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就是了。” 看到丽兹脸上的阴影,其他两人也表示了同意。 “就是说啊,我们是原本就预定在今年离开,所以也就罢了,可是其他的孩子们要怎么办啊?” 悠里和西蒙交换着诧异的眼神。在西蒙视线的催促下,悠里转向丽兹问道: “那个,你说头疼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院长说吗?” “嗯,什么也没有。” “这样啊。” 丽兹就好像陷入思考一样在在绿色的眼睛中闪烁出了迷惑的色彩,可是马上就调整好精神说道: “虽然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个孤儿院,好像马上就要关闭了的样子。” 她的话出人意料,让悠里睁大了眼睛。 “关闭?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传说银行家霍华德要在这里建造度假地。” “霍华德?” 悠里看着西蒙。没有等左手撑着下巴,眉头出现皱纹的西蒙回答,头发染成红色,一心想成为美容师的萨莉已经插嘴说道: “没错没错。他家的二儿子应该也在圣.拉斐尔上学。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哦。” “可不是,浑身都充斥着傲慢和偏见,差劲透顶。” 听到随声附和的梅雅丽的话,连丽兹也好像要表示同意一样地点头。 “那个霍华德会来这里吗?” 这个事实多少让悠里有些吃惊。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按照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关于霍华德的描述,是在和义工活动相差遥远。 “偶尔啦。我先声明,他可不是来做义工的。也不知道他自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每次一来就在院长室一脸自以为是地喝茶。就算他父亲有融资,也用不着摆出那种态度吧?真是难看死了。” 面对满脸不悦的丽兹,悠里深沉的黑眸中也微微带上了阴影。 在接触到丽兹的愤怒波动的瞬间,他从中感到了什么异质的东西,但是在明确捕捉到之前就消失了。可是和提到赛西莉亚时的别扭感混杂在一起,悠里难免觉得有些耿耿于怀。而由手指灵活的梅雅丽帮忙包扎上绷带的西蒙,则隔着桌子一脸深思地凝视着下意识地用手指压住嘴唇的悠里。 ※※※※※※※※※ “是真的哦。” 在回程的车子上,当同行的悠里和西蒙不动声色地提起孤儿院关闭的事情后,凯特夫人好像很为难一样,伴随着叹息做出了肯定。 “因为不想给学生们增加多余的担心,所以我才没有说,不过牧场方面发生了很多问题……” “是因为口蹄疫吗?” 听到西蒙提起这几年来席卷了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全土的牲畜病的名字,凯特夫人点点头。 “唉,没错。原本在疯牛病流行的时期,我们就曾经向霍华德银行融资。不过因为当时的受害不是很大,所以很顺利就偿还了。” 所谓的疯牛病,是在八十年代末期以英国为中心爆发的新型牲畜病。因为它是可以感染人体,而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所以当时在全世界都造成恐慌,各国都采取了限制牛肉进口的措施。 “这次口蹄疫流行,因国家的政策而不得不强制销毁半数以上的牲畜。当然我们也得到补偿,但问题似乎相当严重。” 将包扎着绷带的那只手放在上面,轻轻交抱手臂的西蒙面色忧郁地说道: “孤儿院的经营始终都只是慈善事业啊。我想多半在负债的阶段,无法产生利益的孤儿院的存在,已经由于资金周转而造成巨大负担了。” “好像是这样。不过他为了体贴我,原本什么也没有对我说。” 凯特夫人的丈夫凯特先生,是个拥有健康的古铜色肌肤的温厚男子。虽然他本人是出身于拥有广阔土地的名门,但却可以不顾凯特夫人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单纯因为尊重她的为人而迎娶她为妻子,建立起了幸福的家庭。在直到如今等级差异还渗透在生活的每个角落中的英国,这应该需要付出非常巨大的努力。但是,曾经和悠里也交谈过几次的凯特先生,让人完全感觉觉不到这些辛苦,是位非常爽朗而彬彬有礼的绅士。 “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些不对劲呢!” 西蒙的嘀咕,让茫然眺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景色的悠里转回了视线。 “不对劲?什么?” “没什么,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英国那些麻烦的习俗,不过我觉得凯特先生的为人具有非常值得尊敬的绅士风格。就算霍华德采取正规手段获得了土地,他应该也不会简单毁掉历史悠久的孤儿院才对。” 凯特夫人有些佩服地看着西蒙,然后,也许是觉得事到如今再隐瞒什么也没用吧,她用疲倦的口气说道: “你说的没错。霍华德先生好像也考虑了这个部分,所以他说给我们准备了代用的土地。” “代用土地?” 也许是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吧,西蒙水色的眼睛严肃地眯缝了起来。 “在哪里?” “伦敦东区。” “伦敦东区?” 悠里和西蒙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所谓的伦敦东区,是非常有名的混乱的贫民区。那里是满街都是乞讨者和醉鬼,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们会沾染偷窃等犯罪行为的场所,和地处乡间、充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的这里有着天壤之别。为什么偏偏要把他们送到那种地方呢?对于悠里来说,霍华德父亲的想法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因为凯特夫人和校长夫人有约,所以悠里和西蒙与她在校门口分手,然后就这样走向被耀眼的夏日夕阳逐渐染红的教学楼。 西蒙悠然地挺直脊背走在前面,而悠里则低垂着脑袋跟随在他的后面,大概又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而陷入了沮丧吧?侧眼打量着这样的悠里,西蒙用一只手撩起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的额发,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悠里,你是在想孤儿院的事情吗?” 悠里因为这个问题而抬起头,感觉到西蒙声音中的叹息后,他苦笑了一下: “嗯,嗯。虽然我这种人再怎么想多半也于事无补,不过还是希望能有个办法……” 绵延不断的树丛在夕阳下留下了长长的影子,悠里没有停下脚步地继续说了下去: “假如拜托霍华德的话,能不能有点作用呢?” “这个嘛,如果向他表示会全面协助他这次的选举的话,我想他至少会和父亲谈一谈吧……” 蓝色的眼瞳中带上了犀利的色彩。 “那不就等于是放弃格雷了吗?这样不行的。我觉得还是不能背叛同一宿舍的人。”伴随着深深的叹息,悠里说道。 围绕着下任的学生自治会总长的宝座,阿尔弗雷德宿舍的霍华德,和悠里他们宿舍的宿舍长埃里克.格雷正处于对峙状态。如果协助霍华德的话,也就等于是背叛了格雷。因为西蒙是下任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宿舍长候补人选,也就等于是自治会代表候补,所以他被视为掌握选举关键的人物之一。就算是悠里,似乎也能考虑到这方面的严重性。 “你很明智。如果是有绝对的效果也就罢了,我可不觉得霍华德的提议就能让他的父亲亨利.霍华德改变主意,最后只会是白费力气。” “我也想过请我父亲进行援助,可是怎么想我家也没有那么多钱……” 很无奈地说完后,悠里抬起眼睛看着西蒙。 “我记得西蒙的父亲好像对慈善事业很热心吧。” 西蒙的父亲贝鲁杰伯爵不仅是出名能干的实业家,而且也作为慈善事业的推行者受到了各界的尊敬。虽然悠里也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太合适,不过还是带着些许期待进行了询问,可是西蒙的回答非常冷淡。 “他是那样没错,可是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用非常冰冷的眼神看着悠里。可是在悠里的眼中,他的眼光似乎是穿越了自己,投向了某个远方的存在。 (西蒙他不怎么喜欢父亲吗?) 就悠里所听到的传闻,贝鲁杰伯爵应该是无可挑剔的出色绅士。即便如此,如果深入追究的话,他大概也会和普通家庭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吧?我不该这么随便提起这个的。怀着深深的悔意,悠里陷入了沉默。 从脸朝着下方的悠里的头顶,传来了叹息声。 不久之后,西蒙静静地说道: “悠里,你仔细想想看,凯特夫人是怎么说的?她不是说不想让学生们产生多余的担心吗?就算她希望获得学生父母的捐助,也不会通过学生直接进行交涉吧?我觉得她最想要避免的,就是让学生去费这种心思。” 悠里佩服地看着西蒙。因为染上橙色夕阳的关系,西蒙的头发也微微增添了几分色彩。因为这个关系,在悠里的眼中,西蒙比平时显得更加神圣。 西蒙的想法是正确的,悠里因为自己的肤浅而感到羞耻。 “而且啊,”好像是察觉了悠里的心情,西蒙缓和了口气补充道,“就算不拜托父亲,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个人也可以动用一定程度的金额。问题在于凯特夫人会不会接受。照刚才的情形来看,不到最后一步她也不会接受吧?” 西蒙若无其事的口气,让悠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虽然他曾想过这样是否真的有可能,不过对方毕竟是西蒙,想必会有什么秘诀吧?不出所料,西蒙水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快乐的光彩。 “只不过,要这么做的话,就需要有惊动停在那里的蝴蝶们的心理准备,所以从我的角度来说,大概会等到最后一刻吧。” “停在那里的蝴蝶们?” 悠里不明所以地反问时,校园方向传来了呼叫西蒙的声音。 “喂,贝鲁杰!” 低沉而响亮的声音,让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这边这边!” 在穿过校园中央的隧道式甬路上,有一个可以直接进入自治会办公室的小木门。在那里,一个留着短短的金发,个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看着这边。 那是这一任的学生自治会总长理查德,艾里沃多。 身为军人世家长子的艾里沃多,是个拥有不愧对这一出身的敏锐性和严厉感的男人。因为他公平而表里如一的性格,所以他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堪称理想的指导者。 悠里就不用说了,就连西蒙也对艾里沃多抱有好感。 “你能来一下吗?我有东西要你看。” 看到悠里试图停下来后,艾里沃多也冲他招了招手。 “佛达姆,你也一起过来好了。” 因为艾里沃多的表示,两人齐齐地进入了办公室。艾里沃多一面签收邮包,一面以军人般的直线动作绕过桌子。 “抱歉这么叫住你。不过因为从窗户那边看到你,所以就下意识地叫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放在了位于合适位置的悠里的头颅上。 “你好像是去了孤儿院吧?院长和孩子们都还好吗?” “啊,还好。” 悠里的语气略微有点含糊,不过艾里沃多似乎没有注意,而是再次拍了两下悠里的脑袋后转向西蒙。 “先别说这些了。贝鲁杰,听说你很熟悉绘画的事情,是真的吗?” “啊,我是比较有兴趣,不过我并不是专家。” 西蒙优雅地做出比较保守的回答。 “啊,我想也是。” 艾里沃多爽朗地笑了笑,举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装起来的画框。 “我想就这个听听你的意见,然后再决定是丢弃,捐赠,还是卖出去。详细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说吧。” 要求单纯、明快、简单易懂,西蒙答应下来后,就跟在了艾里沃多的后面。穿过内部的房门,他们前往位于教学楼三楼的学生自治会办公室。这个直接沿用了以前的城堡贵宾室的房间相当豪华。由于照射在正面的大型玻璃上的夕阳的关系,年代久远的家具、壁画和装饰用的陶瓷器全都呈现出了深沉的味道。 艾里沃多走到靠近窗口的大型红木办公桌前面,将画放上去后就开始解开包装。 包装纸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怎么回事?) 背靠着入口房门站立的悠里,因为房间内微微变化的空气,而不安地移动着视线。 哧啦,哧啦。 被撕开的纸张的声音,仿佛在伤害着空间一样。 悠里打量了一圈房间,最后把视线投在了艾里沃多的桌子上。这时候撕裂包装纸的声音正好中断下来,艾里沃多一面弄开包装纸一面举起画框。 瞬间,悠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人在看着悠里—— 吓人的眼神。 穿着衣襟上装饰了蕾丝的深蓝色服装的女性。 直到在旁边抱着手臂旁观的西蒙动了一下后,悠里才注意到那是描绘在画布上的画作。 面对着摇篮的母亲的画像。 “虽然我不能完全断言,不过从笔触来看,好像是萨杰多。” “萨杰多?” 艾里沃多迷惑地嘀咕。看起来在美术方面,他真是完全的外行人。 “约翰.辛卡.萨杰多,生于菲律宾的美国人。他和巴黎与英国的许多印象派画家都是亲密的朋友,留下了众多的肖像画。他很擅长捕捉一瞬间的表情或是情景,在塔特美术馆就有他的代表作。” 西蒙用好像美术馆馆员一样的平板口气进行说明,这样可以让人觉得对方对此一无所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他的亲笔画作的话,应该有相当的价值吧?不过……” 西蒙的话在此中断了,仿佛很在意什么一样用手托着下巴陷入思考。 “不过什么?” “过于的不安定。” 西蒙与其说是在回答艾里沃多的问题,其实更接近喃喃自语。悠里打了个寒颤。 (不安定——) 完全符合这幅画上所释放的扭曲之气。 怒火。 悲伤。 愤慨。 或者说,无底的恐怖。 这种不平衡而且危险的感情漩涡,似乎要让空间产生倾斜。 悠里仿佛站也站不住一样靠住了后面的房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现在的悠里,只是不断为此而祈祷着。 但是桌子前面的两人,却只是若无其事地互相看着对方。 “你所说的不安定,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 艾里沃多询问道。 “以他的画功来说,这幅画的构图过于偏斜,有点不对劲。” 西蒙边说边伸手搭上了画框。 “你的手怎么了?” 好像才注意到西蒙手上的绷带,艾里沃多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在烤肉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伤。” 干脆地说完后,西蒙调转过画来,然后马上就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他的态度产生疑问的艾里沃多如此询问,西蒙静静地摇摇头。 “……不,没什么。话说回来,你知道之前的拥有人为什么会放弃这幅画吗?” “不,这个我倒不清楚。” “……这样吗?” 最后,在没有进一步继续这个话题的情况下,他们就离开了这里。 ※※※※※※※※※ 被夜幕所笼罩的维多利亚宿舍。 悠里在自己的床上伸展开双腿,头靠在窗口茫然仰望着没有月亮的星空,直到听见轻轻的敲门声才转过脸孔。门口是刚刚洗完澡,正在用挂在肩头的毛巾擦拭头发的西蒙。 “你睡了吗?” “没有,只是在发呆而已。” 说完之后,悠里自己也觉得有点愚蠢。点头让西蒙进来后,悠里赶忙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昏暗的室内被温暖的灯光所包围。就在悠里因为灯光的耀眼而眨动眼睛的时候,西蒙已经穿过房间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我想向悠里道谢。” 听到西蒙的话,悠里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他。 “多亏你帮我洗了头发,现在我舒服了很多。”西蒙撩起一缕还湿漉漉的头发,看着悠里补充道,“因为烤肉的关系而油乎乎的,又流了不少汗。如果就那样下去的话难免有些难受。” “那就好。” 因为凯特夫人说今晚为了保险起见,最好不要让烫伤的手沾水,所以悠里主动帮西蒙洗头。 “不过我今天的头发全是灰尘,想必很脏吧?你不讨厌吗?” “完全不会啊。”悠里说着摇摇头,“西蒙的头发平时好像云端上的存在,所以这次能够碰到,我还觉得有点占便宜呢。” 悠里仿佛开玩笑似的轻柔一笑,但其实这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真心话。 在阳光下仿佛透明一般熠熠生辉的西蒙的头发,总是让人目眩神迷的头发,在碰触到的瞬间,就仿佛碰到了从中流泻出的光线一样,让悠里不知不觉地十分感动,近乎接触到神圣之物时的庄严心情从心中涌起。仿佛洪水一般的光彩从西蒙的头发中奔流而出充满生气的能量,抚慰了陷入不安定状态的悠里的心灵,让他恢复了冷静的判断能力。 “嗯,这么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悠里好像很习惯为人洗头呢。” “唉,啊啊……”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悠里带着有些为难的表情撩起了黑发,“怎么说呢?与其说是习惯了,不如说是被迫习惯了吧。” “这是习俗吗?你在日本经常给人洗头发吗?” “不是的,没有那种习俗。” 为了不让他产生和日本有关的误解,悠里慌忙否定。 “我是个特别例子。因为小时候我老是被旁若无人的表兄当成奴隶。” “你说奴隶?” 悠里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言听计从才使用了这个字眼,不过西蒙立刻皱起了眉头。 “不,我不是说人格没有得到承认,或是受到虐待的那种过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人的性格非常霸道而且旁若无人。” 悠里仿佛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微微眯缝起了眼睛。 悠里的母亲的娘家,是以京都为基地的传统世家的分支。这个从平安时代延续下来的家族,每年都会在孟兰盆节的时候,聚集到宗家宽敞的房子中进行供奉祖先的祭祀。因为这是不成文的惯例,所以悠里每年也会在母亲的带领下去参加。 在那个时候,跟着父母一起聚集到这里的众多孩子们会在一起共同度过一周的时间。当然了,几乎没有一个人去洗澡的时候,都是五六个人一起进去,然后兴高采烈地闹成一团。 虽然那样也很有趣,不过那时候悠里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某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少年(表兄之一)的跟班,所以不能不帮他洗头发或是搓背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是你?” “嗯……怎么说呢。” 悠里有些难以开口地低垂下视线。 “日本的老式房子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东西,绝对不输给英国的城堡。而且孟兰盆节本来就是特意迎接祖先灵魂的时候,所以不仅仅是出现那么简单,而是到处都挤满了的感觉吧?” 他一面说一面微微苦笑。 “对小时候的我来说他们非常可怕。而且一到晚上就聚集到我的被子周围,在糟糕的时候它们还会拉我的头发,跨到我的胸口上……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逃到母亲那里去。最后,经过再三烦恼地寻思,我只能逃到那个霸道的表兄的被子里面去。” 西蒙转动着脑筋,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那个表兄难道是灵能者?” “正确!” 竖起食指的悠里,带着怀念的味道微笑道。 “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让人发毛的东西唯独不会进入他的被褥范围内,所以那时候我都是抽泣着逃进他那里。当然了,因为他答应了我,所以会干脆地给我提供避难场所。不过作为交换,他没少指挥我干事,我也无法拒绝。” “那不是相当过分的男人吗?那么,你都不反抗吗?” 看到西蒙愤慨的样子,悠里不可思议地歪歪脑袋。 “嗯……这个嘛。那时我还小,而且我觉得自己并不讨厌那个表兄,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产生过反抗心,不过喜欢他的感情还是超过了反抗心吧。不管嘴上怎么说,一旦真有危险他还是会保护我……” “哦。” 虽然无法认同的表情没有消失,不过西蒙还是随声附和了一句。 “可是,现在想起来,我也许是被骗了也不一定。”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仔细想想的话,既然他有那种能力,那么让那些东西去找我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不是吗?虽然我也不能确定,可是如果这么考虑的话,有不少例子就都说得通了……多半,他是试图锻炼我的能力吧?” “原来如此。” 西蒙点点头。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有性格相似的家伙呢。不过西蒙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脸孔。结果悠里好像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所以主动说了句“这么说起来”之后,就提起了比他年长一岁的上级生的名字。 “我那个表兄,和阿修莱在感觉上有点相似呢。” 虽然自己也这么想过,但从悠里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无法释然,西蒙陷入了沉默。但悠里没有注意到西蒙的变化。 “不仅仅是内在的部分,外表、细长的眼睛和嘴角浮现出的笑容,乃至于发质都非常相似呢。” 西蒙眯起眼睛看着悠里。某种念头开始在西蒙心中萌芽。而联想到潜藏在那之中的危险,他不禁头疼了起来。 沉默落在了两人之间。 “这么说起来,呐,西蒙。” 悠里好像一直没有注意到西蒙的样子,而是带着有些在意的表情说道: “刚才艾里沃多给我们看过的那幅画……” 但是,没等他说完,西蒙就刷地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不太想讨论没有确信的事情。等你对那幅画有了什么清晰的认识后再和我说好了。” 他很少出现的冷冰冰的拒绝口吻,让悠里吃惊地仰望着西蒙。到了这个地步,他才终于注意到了对方态度的变化。 “西蒙?” 这个包含着不安的呼叫,让原本已经转身背对他的西蒙走回了床边。 “熄灯吧。今天已经很疲劳,这种日子要好好休息才行。” 柔和且知性的口气,是平时的那个西蒙。即使如此,悠里依然能从他的语言中感觉到某种自律的味道。把手伸向房间唯一的光源,西蒙一面关掉台灯开关,一面温柔地道了一句“晚安”。 西蒙离开后的昏暗房间里,一直维持着同一姿势坐在那里的悠里,被无法言喻的不安所折磨。 空间摇荡的幻想。 没有星月的夜晚及黑沉沉的风景,让人产生了置身于超现实空间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会从黑暗深处冒出来的感觉。 悠里颤抖了一下拉起毯子。因为这个动作,原本丢在床上的牛仔裤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他摸索着捡起牛仔裤,结果从牛仔裤口袋里面滚落出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圆形物体。 悠里捡起来一看,就是那个徽章。 (对了,我就那么带回来了呢。) 不知不觉中消失的面包和妖精之器,那个被放置在窗边的徽章…… (只能在下次去的时候询问了。) 悠里轻轻叹了口气,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取出精致的木制小盒,把徽章放了进去。 关上抽屉的时候,他突然看了一眼窗户。虽然只是一瞬,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窥探这边。但是,那里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所留下的黑影而已。 错过的心 “佛达姆!贝鲁杰!” 就在结束了下午课程的两人正要走下嘈杂的楼梯的时候,他们被从三楼的扶手处探出身体的格雷叫住了。在维多利亚宿舍的宿舍长,也是本届自治会代表之一的格雷背后,是和他一样穿着彩色马甲的学生自治会的代表们。格雷转头和后面说了一两句后,招手示意他们上来。 “为什么那个人的举止老是那么傲慢无礼呢?” 西蒙一面调转方向,一面带着几分怜悯般地叹了口气。当然,他是在非难用一只手招呼他们的格雷的旁若无人。 当他们上到三楼后,那里已经只剩下格雷一个人。格雷首先对悠里说道: “佛达姆,你去把这个发给宿舍里面的人。因为是暑假的宿舍日程,所以只要交给各层的楼层代表就可以。拜托了。” 他一面强调,一面把近百张的纸交给悠里。西蒙试图从旁边伸手,但是被格雷阻止了。 “贝鲁杰,你和我来一下学生自治会的办公室,是关于上次那件事情。” 听到格雷的要求,西蒙明显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从我的角度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听到他应付的口气,格雷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那种自作主张的解释,没有一个人会认同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 西蒙举起包着绷带的右手表示不满。 “所谓不是个人的问题首先就很奇怪了吧?” 西蒙继续说下去的声音,被从其他的方传来的粗野声音所遮盖。 “这可有意思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讧吗?很不错嘛。”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阿尔弗雷德宿舍的宿舍长查尔斯.霍华德。黯淡的亚麻色头发,暗绿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卑劣的光芒,因为还算不上丑陋的松弛体型的关系,查尔斯看起来并没有实际那么高。不过他率领着几个跟屁虫,带着压迫周围的气势走过来的样子,倒也还算是有几分权利者的感觉。 “你就是传说中的西蒙.德.贝鲁杰吗?果然长着一张狂妄的脸孔。” 看到那个嘴里吐着毒汁走过来的对象,格雷的表情明显因为不快而扭曲。旁边的西蒙也露出了非常冰冷的眼神。 “同性恋的休.阿达姆斯和迈克尔.桑达斯也好,这个贝鲁杰也好,维多利亚宿舍真正成为了无法地带呢。看来名门格雷家的指导能力也坠落谷底了啊。” 西蒙用一只手按住了因为家族名誉受辱而脸孔涨红的格雷,示意他现在课程刚刚结束,如果在这种场合闹起来的话,反而对格雷不利。 就在这个时候,霍华德的手肘用力地撞上了正要下楼梯的悠里的脊背。被他撞到的悠里在楼梯上踉跄了一下,因为双手抱着文件,所以他没能看到脚下,摇晃着失去了平衡。 “危险!” 不知是谁的叫喊在耳边响起。 就在因为被格雷吸引了注意力而迟了一步的西蒙眼前,悠里的身体倒了下去。 “悠里!” “佛达姆!” 西蒙和格雷的叫声都显得无比虚弱,一瞬间,时间仿佛都整个冻结。 变得鸦雀无声的楼梯平台。 下一个瞬间,想起了纸张哗哗落地的的声音。那是从悠里手上滑落下去的文件发出的声音。 虽然每个人都预料到了惨剧的发生,不过悠里却维持着身体下倾的状态没有倒下。从旁边的走廊上伸出的修长手臂,抱住了他的腰部。 “千钧一发哦。谢谢我吧。” 用一只手就轻松抱起悠里的男人,半开玩笑地说道。因为这个声音,僵立的人们才恢复了活动能力,把视线投向了新出现的人物。 长长的青黑色头发在脑后束起,修长的眼睛深处的青灰色瞳孔带着笑意。救了悠里的人,就是拥有“魔法师”绰号的柯林.阿修莱。其他宿舍的学生们好像也知道他的身份,纷纷投来了犹如打量稀罕物品的眼神。 在嘈杂声渐渐扩散的过程中,刚才和大家一起全身僵硬的霍华德,大大吐了口气,气愤地说道: “就是因为你站在那里发呆,才会变成这样。小心一点!” 还没等当事人悠里做出反应,这句话已经触怒了他周围的几个人。在格雷伸手去揪对方的衣襟之前,西蒙已经抢先一步来到他的面前。与柔和而优雅的动作相反,他水色的眼瞳中闪动着冰冷的光芒。在这双充满威慑感的眼睛的俯视下,霍华德有些畏缩。 “真是不知羞耻啊。不惜对下级生动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这个好像怜悯般的语言,让霍华德气得满脸发红。 “你说什么!混蛋东西!你以为自己是老几!等我成为总长后就把你当成小厮使唤!你就好好期待吧!” 好像小孩子吵架一样的语言,让西蒙笑了出来。 “又是这么本末倒置……因为受到支持,才会成为领导者。你以为光靠着金钱和诱饵获得头衔的权利者,又能做得到什么呢?” 因为默认的背后交易受到公然的非难,霍华德微微有些慌张。似乎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提高了声音: “住口!你给我听好了!到时候我会让你给我擦鞋!跪在地板上给我擦鞋!你给我记住!” 明明知道西蒙不可能服从这种不讲理的命令,可是他语言中的侮辱意思还是让悠里十分冒火。原本在楼梯上的人们的帮助下捡拾文件的悠里,狠狠地瞪向霍华德。 突然,他们旁边响起了阴森森的笑声。阿修莱眯缝着细长的眼睛,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看着霍华德。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都想要拜托呢。呐,贝鲁杰,回头一定要请你替我擦鞋哦。” “你在说什么呢?”西蒙哭笑不得地看着阿修莱,不过因为估计不出对方的真意而选择了沉默。这种时候的阿修莱,必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是,霍华德,现在不是你在这种地方悠闲地谈笑风生的时候吧?早点回去看孩子怎么样?” 非常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是打趣的这句话,却让霍华德的脊背一颤。他的脸孔瞬间失去了血色,就好像面对怪物似的看着阿修莱。 “哎呀呀,你的脸色好难看,怎么了?” 听到他取笑般的口气,霍华德的眼中浮现出了憎恨的光。 “明明只是个私生子……我要让你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句话,周围的嘈杂戛然而止。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一度,也许是因为阿修莱所释放出的冷气吧? “嚯,有意思。那你就打起精神,看看是谁先离开这个学校吧!逼急了使魔的话,它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哦。” 阿修莱如此说着,青灰色的眼瞳释放出妖异的光。这个让人无法正视的冒渎神明的光芒,让霍华德仿佛从心底感到战栗一样转开视线。他的身体也在轻微颤抖。 “你给我记住!” 丢下了这句无力的“招牌”台词,霍华德哼了一声,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卑怯而大步离去。 瞥了一眼他的背影,阿修莱从鼻子中发出了一声冷哼。越过不知所措的格雷,他的视线停留在西蒙身上。 “你好像想说什么呢,贝鲁杰。” “那里,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佩服,你真的很会挑衅呢。” “哪里哪里,还不都是因为你只会啰里啰嗦。反正也是顺便,我不介意也向你挑衅哦。” 阿修莱一面挑战似的对西蒙如此说,一面捡起脚下的纸放到悠里抱着的文件上。用目光确认了那是最后一张后,他把所有的文件都从悠里手上夺了 过来。无视悠里的慌张,他用空着的手推推悠里的脊背催促他一起走。 “反正代价我会管这家伙要的。快点走吧,午休马上就要结束了。” 眼看着阿修莱强行把悠里拉走,西蒙皱起眉头试图追上去,但马上就被格雷叫住了。 “你去哪里?我不是说有话和你说吗?” 瞪了一眼这么说着走向办公室的格雷的背影,西蒙将视线转向楼梯下面。悠里嘴上说着什么追在了飘然走在前面的阿修莱后面。乍看起来两个人似乎相当要好,擦肩而过的学生们也纷纷向两人投去了好奇的视线。 西蒙深深叹了口气。这种闹剧要奉陪到什么时候才好呢?他哭笑不得地耸耸肩膀,走向办公室。 悠里在出了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死心,所以和阿修莱并肩走在一起。到底是在吹什么风呢?他不觉得阿修莱的目的只是向西蒙挑衅。 当悠里用深沉的黑色眼睛仰望着阿修莱后,阿修莱侧眼俯视着他。 “怎么了?”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你到底有什么事?” 阿修莱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你果然敏感多了。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如何?” “清楚?” “就是问我在学生自治会办公室干了什么?” 悠里有些迷惑。这么说起来,阿修莱是从学生自治会办公室出来的。不过在他说之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悠里不可思议地反问: “你有什么事吗?” “理查德.艾里沃多给我看了一幅画。” 为了达到效果,阿修莱特意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事实。 瞬间,悠里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如果是理查德.艾里沃多的画,那就应该是那副不安定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画像。一想到阿修莱对那副画抱有兴趣,悠里就更加地不安。 预料之中的反应,让阿修莱颇为满足。在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青灰色的瞳孔充满了笑意。 “为什么阿修莱会……” “为什么啊?我被那幅画呼唤了哦。” “被呼唤……” 悠里认真地嘀咕。一方面不想扯上关系,一方面又说不出地在意那幅画。虽然想要等待西蒙的报告,可是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和那幅画有关的人,而且还是那个阿修莱。 光是看着悠里这样的表情,就能显而易见地看到他内心的纠葛。要笼络这样的悠里非常容易吧?当然了,阿修莱就是抱着这个打算。 “呐,悠里。” 来到宿舍前面,阿修莱一面将一半的文件交给他,一面用空着的手抚摸悠里的面颊,捕捉到他漆黑的瞳孔。 “被呼唤的人,是我和你。要不要偶尔和我搭档看看?” 这个劝诱般的口气,让悠里脑子一阵晕眩。因为明知危险,自己似乎还是无法抗拒这个劝诱。 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悠里,用尽全力也仅仅能做到把视线从阿修莱身上转开而已。 ※※※※※※※※※ 维多利亚宿舍、阿尔弗雷德宿舍、莎士比亚宿舍、威灵顿宿舍、达.芬奇宿舍,这五个宿舍虽然在建筑物外观上存在区别,但是结构几乎相同。学生在第一学年到第三学年住在使用了古老建筑的本馆,第四学年所居住的则是相对来说较新的,所有房间都是功能性的个人房间的专用别馆。在本馆和别馆之间有连接的游廊。 只不过,在本馆的最上层,从下级第四学年中选出的干部们也分别配备了个人房间,负责对下级生进行照顾。现在的格雷和阿修莱就是这种情况。 和把文件送去第四学年所住的别馆的阿修莱分开后,悠里仿佛逃跑一般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将文件一股脑儿丢在桌子上,他沉陷在沙发中。 心脏跳动得很激烈。 (要不要和我搭档看看?) 阿修莱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什么呢?自己真会和阿修莱搭档吗?想起连接两人的艾里沃多的画像,悠里轻微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由自主把脸孔埋进了旁边的抱枕中,结果闻到了轻微的柑橘香气。然后他才注意到这是西蒙常用的抱枕。闻着这个香气,悠里终于平静了下来。他一面支撑起身体将抱枕放回原来位置,一面认真考虑是不是该买和西蒙一样的香水。 悠里把属于自己学年份额的文件留在房间中,走向了楼下。中途,他把第一学年的份额交给了擦肩而过的下级生,然后敲响了同为第三学年、红发的兰顿所住的第二学年楼层代表的房间。 “兰顿,你在吗?” 他穿过无人的接待室尝试着敲击卧室房门,结果还是没有回答。从时间来说大概是去吃午饭了吧?悠里决定把文件放在桌上就出去。 就在这时—— 咚,某处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悠里回头看看房间里面的房门。右边是兰顿的卧室,左边是休的卧室。现在没有人使用休的房间。他曾经听兰顿嘀咕过“不想打开那里”。 但是,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左边的房间传来的。紧紧凝视着关闭的房门,他总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人在。 悠里转身走过来,站到了左边房门的前面。 “休?” 呼唤着不可能在那里的人的名字,他轻轻推开房门,慢慢敞开视野。不久之后,在完全打开的房门对面,他看到了一个横躺在床上的人物。 “休……” 面对那个朝着窗子躺在那里的身影,悠里用颤抖的声音如此呼叫。 “真的是你吗?” 缓缓地靠近的悠里,手扶在床头试图窥探男人的脸孔。 瞬间—— 手臂被一把抓住,他险些失去了呼吸能力。他吃惊地凝视,躺着的人物翻了个身,淡茶色的毛茸茸的额发下,栗色的眼瞳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回来得太晚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听到对方突然这么亲热地抱怨,悠里瞪圆了眼睛。这个活泼的少年声音有些耳熟,可是他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太晚了?我和你约定过什么吗?” 而且话说回来,他是谁啊?看着悠里迷惑的表情,对方嘻嘻地笑了出来:“你不明白啊?算了,也无所谓。” 他放开悠里的手臂支撑起身体,用让人感觉不到体重的动作轻松地跳到了地板上。 当他站起来后,就发现他和悠里的身高没有多大差别。小巧但是看起来很敏捷的身形,甚至于让悠里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把他误认为休呢。 “我是罗宾,罗宾.g.费罗。我是转学生哦。” 自称罗宾的男孩,带着坏笑朝他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悠里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悠里.佛达姆。你刚才说肚子饿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食堂怎么样?” “就是要这样才行。” 笑得很开心的罗宾,再次让悠里产生了似曾相识感。既然是转学生,那么自己当然不认识他。可是罗宾的语言也好,气质也好,总让悠里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进入食堂后,位于里面席位的同学年的同伴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向他招了招手。当他装好三明治和汤走到同伴们的席位上后,所有人都一齐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我听兰顿说了哦,据说你是转学生吧?” 嘴巴很毒的弗拉基米尔首先开了口。然后戴着厚厚眼镜的勤学家帕斯卡,好好先生罗伯特也和他们打了招呼。只有红发的兰顿仅仅瞥了罗宾一眼。 “我和这家伙刚刚见过了。” 因 为悠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罗宾做了这样的说明。 “什么嘛,那让兰顿带你来不就好了吗?” “少开玩笑!你这么说不就好像我丢下他不管吗?” 悠里无意识的话语,让兰顿瞪了他一眼。 “我当然叫他一起来,不过他非说悠里会来接他。我还要问悠里你呢,是不是忘了和人家的约定?” 不记得自己和他做过这样的约定,悠里向罗宾投下了疑问的眼神,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先别说这个了,难得你没有和西蒙在一起啊。” 罗伯特仿佛为了改变气氛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嗯。格雷把他叫到办公室去了。” 听到悠里的话,同伴们交换起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果然是那样吗?” “传言看来是真的呢。” 弗拉基米尔抱着手臂点点头,罗伯特陷入了思考。只有悠里一个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传言?” “没错。据说西蒙要推掉我们维多利亚宿舍宿舍长这一职务。你没有听说过什么吗?” “推掉宿舍长的职务?”悠里一面缓缓摇头一面嘀咕,“我什么也没听说,而且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啊。” 听到这个发言,其他在旁边竖起耳朵的一群人也沸腾了起来。 “果然是谣言!” “会不会是其他宿舍的阴谋啊?” 这样的话在食堂内扩散开来。西蒙不担任宿舍长的传言,对于宿舍生们来说就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在校学生们的生活基础取决于各自的宿舍,甚至可以说宿舍生活舒服不舒服,直接决定学校生活的质量。也就是说,作为宿舍代言人的代表和负责管理的干部们的能力,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质量。所以什么样的人物会被选为干部或是代表,就算是对于和政治交易无缘的学生们来说也是不能无视的问题。 “假如西蒙不愿意的话,其实也不必勉强去接受嘛。” 弗拉基米尔耸耸肩膀阐述了冷静的意见。 “没错没错。这样的话,西蒙太可怜了,根本就是不想做也不能不做的状态呢。如果西蒙不担任宿舍长的话,他能不能成为代表也会变得可疑吧?如果少了个拥有投票权的代表的话,对于格雷来说一定也是不小的打击。虽然不好意思,但这可不是和西蒙无关的事情。” 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玩弄三明治的罗伯特,仿佛同情般地说道。 罗伯特所说的,就是现在校内最受瞩目的选举。 学生自治会的执行部,是圣.拉斐尔中拥有最高权威的机关。它的构成人员主要包括五个宿舍各自选出的两名上级第四学年的代表,这部分一共是十人。然后再由现行执行部从下级第四学年的五名宿舍长中选出三个人。这合计十三名学生就作为光荣的代表掌握了巨大权力。 而进一步来说,堪称学校学生顶点的执行部负责人,也就是总长是通过投票从上级第四学年的十名学生中选出的。拥有投票权的,就是包括三名下级第四学年的同学在内的十三位代表。 如果西蒙成为宿舍长的话,他几乎毫无疑问会成为来自维多利亚宿舍的代表。也就是说,对于格雷这个总长候补人选来说,西蒙成为宿舍长,也就等于他获得了宝贵的一票。 “可是西蒙要是请辞的话,下一任的家伙也会很难做吧?” 听到帕斯卡的话,所有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名为迪拉的英国青年身上。头发剪得很短,眼睛不大的迪拉只要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亲切。不过他一旦站到球场上,就是让任何人都要畏惧三分的橄榄球高手。 “咦?我吗?” 看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迪拉手指着自己询问。于是罗伯特说道: “按顺序来说的话就是你了。西蒙请辞,休又不在了,当然就是你这个第一学年的楼层代表来当宿舍长了。” “哇!我也不要做啊!对我来说还是橄榄球比较重要。” 听到迪拉的大吼,弗拉基米尔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维多利亚宿舍的下任干部们,全都没有‘野心’到让人不安的程度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弗拉基米尔和成绩优秀的帕斯卡都是上级监督生,而个性温和、擅长照顾人的罗伯特也已经被定为宿舍监督生。 “不过,迪拉的请辞理由是橄榄球的话,西蒙又是什么呢?” 听到帕斯卡所提出的这个疑问,所有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到了悠里身上。悠里吃惊地看着大家: “不关我的事哦。” 面对慌忙摆手的悠里,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叹息。 “果然只能是这个了吧?” “就是说啊,看起来就很危险,让人无法置之不理吧?” 眼看着话题转向了奇怪的方向,这时一向和悠里不对路的兰顿丢下了炸弹发言: “开什么玩笑!难道说我们就要为了这种没有自主性的日本人,而陷入不利的状态吗?” “拜托,不是和你说过吗?悠里是混血,并不是日本人。” 罗伯特口气温和地反驳。 “作决定的人始终都是西蒙。就如同迪拉橄榄球比较重要一样,西蒙也有保护重视的东西的权利。” 帕斯卡用微妙的认真口气如此说道。他眼镜深处的眼瞳,仿佛因为在意着什么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无法认同这一点的人反而是悠里。 “等一下!这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西蒙要为了我而请辞宿舍长?再说了,什么叫为了我?” 悠里很难得地表示出了愤慨。因为大家的口气就像在说,如果没有西蒙的话,悠里就什么都做不来一样。这对于悠里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唉,那么说,悠里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西蒙的依赖,也没有对此心怀感激吗?” 兰顿用哭笑不得的口气说道。 “那个,我当然很依赖他,而且也很感谢他的。可是就算是如此……” “既然如此的话,按规定要在本周末交出的历史学的论文,你也是一个人进行准备的吧?因为周末西蒙会外出,所以我想你这次倒是相当游刃有余啊。反正在准备资料的时候还是让西蒙帮忙了吧?” 原本试图反驳的悠里,因为兰顿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出的话而脸色苍白地僵立在了原地。 “历史学的论文?” 面对一脸茫然地重复这几个字眼的悠里,原本打算阻止兰顿的同伴们,全都瞪大眼睛凝视着悠里。 “等一下。不会吧?悠里,你该不会说你根本忘记了吧?” 这次就连罗伯特温和的口气中也渗透出了焦急的腔调。 悠里的视线漫无目的的游弋。 “……忘记了。” 不久之后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仰天大叫:“我的上帝!” ※※※※※※※※※ “你要去寻找资料吗?” 悠里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尴尬地停住了,很明显是因为西蒙的这句话而十分狼狈。 “你、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历史学的论文你还没有写完吧?” 西蒙不动声色地说道。帕斯卡、罗伯特、弗拉基米尔,乃至于迪拉都先后跑来向他报告了悠里的窘境。而他这次的状况,让西蒙都不由自主产生了撞墙的冲动。因为历史学是选修课程,两人并不同堂,所以就算是西蒙也没有去注意论文的事情。 “因为我也有要找的书,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顺便帮你找一下资料。” 悠里的笔试成绩相当糟糕,这一点西蒙已经从他本人口中听说了。不过因为平时成绩不错,所以原本并不是很担心他的升级问题。可是如果论文过不了关的话,就真的要面对留级的危险了。 悠里因为西蒙的话一瞬间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不过马上就仿佛看开了一样抬起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谢你。西蒙。不过我没事的,西蒙你尽管专心于自己的功课好了。” 听到他干脆地拒绝了自己的帮助,西蒙睁大了蓝色的眼睛。就悠里一贯而来的行为模式来说,根本不应该有这种情况。目送着调转身体、迅速地离开房间的悠里的背影,西蒙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西蒙靠在椅背上,将双手交叉在脑后。某个浮现出危险笑容的青黑色头发的男人的脸孔在脑中一闪而过。那个曾经挑衅一般地把悠里带走的男人,和这次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呢? (西蒙你尽管专心于自己的功课好了。) 悠里最后补充的话,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支撑起身体。西蒙就这样离开房间前往了同学们所聚集的自习室。 虽然悠里离开房间的时候夸下了海口,但说老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用走投无路来形容,所以行走在夕阳西下的校园内的时候也变得有气无力。他的目的地是图书馆。 虽然自习室里面也放置着像小山一样的参考文献和资料,不过呆在那里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在意同伴们的视线。自从中午之后,所有人都在观察着悠里的脸色。虽然绝对不是恶意的视线,不过看到对方露出那种担心的表情,他就会觉得自己实在太无用。因此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去图书馆寻找资料。虽然那里离宿舍房间远了一点,但至少碰到熟人的概率要低得多。 悠里现在相当后悔。 难得西蒙会主动提出帮忙,自己是不是不该拒绝他的好意呢?自己只要拿到资料后进行阅读写报告就好了。为此找朋友帮忙应该也不算坏事。 而且仔细想想的话,对于西蒙而言,寻找文献只是小事一桩,并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吧?只不过悠里因为午间的对话而变得顽固了而已。 悠里不知不觉重重叹了口气。 穿过眼镜桥后,左侧就是被枝叶茂密的树丛所遮掩的外形厚重的图书馆。正面被石柱所支撑的拱形玄关,和缠绕着常春藤的墙壁,都让人感觉到了堆积在那里的时间的沉淀。这也让图书馆整体都呈现着知识殿堂所特有的庄严感。 在悠里踏上小路的时候,阿修莱正好从正面玄关出来。和先前一样将制服穿得非常悠闲的阿修莱悠然地走下了楼梯。 先发现他身影的悠里,当即停下了脚步。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该藏起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所发现。 阿修莱嘴角挂着笑容接近了他。 “今天我们见面的机会真是多啊。或者说你已经下定决心来邀请我了吗?” 听到阿修莱打趣的口气,悠里慌忙摇头。他没有和阿修莱搭档的打算,而且现在更加没有心情去管那个。就在他试图匆匆地越过阿修莱身边的时候,阿修莱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 “不要那么慌张啊。”阿修莱说道,“听说你历史学的论文危险了?” 看到他眯缝起来的细长眼睛正在欢快地俯视着自己,悠里感到一阵虚脱。 “事到如今才找资料,你还真是不着急啊。” “……” 因为被戳到痛处,悠里带着不甘心的表情陷入沉默,结果阿修莱故意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那么,那家伙哪里去了?” 虽然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真正从他口中听到后,悠里还是露出了尴尬的目光。 “你说谁?” 面对明明知道却装傻的悠里,青灰色的瞳孔越发愉快地眯细了: “负责照顾你的贵族大人,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假如你说的是西蒙的话,他没有选择历史学,所以和他无关。” 虽然悠里尽可能说得不动声色,可声音听起来还是好像在闹别扭一样。 “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他会对这种状态的你置之不理哦。看起来,你的自立宣言也是真的了。” “是谁说的……” 悠里不由自主地反问,可是对方不会愚蠢到泄露自己的情报源。瞥了一眼在喉咙深处发出嘿嘿笑声的阿修莱,悠里一言不发地掉头走人。 但是,阿修莱不知为什么追在了悠里的后面。 “你也真是笨蛋呢。”故意紧贴在悠里的背后,阿修莱一面走一面对悠里说道,“就算是让他帮忙找一下资料,也不会造成什么妨碍吧?” “为什么要跟上来?你不要走了吗?” “我忘记东西了哦。先别说这些了,你听我说。” 在跨进阅览室房门的同时,悠里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阿修莱抓住了悠里的肩膀让他转过来。 图书馆中飘荡着轻微的尘埃味。 这里是中央阅览室。这个大开间房间的一整面墙壁上,都见缝插针地排列着书籍。在具备压倒性数量的书籍的包围下,房间中适当配置着安放了台灯的书桌。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的寂静包围着整个房间,也许是因为正好是晚饭前的时间吧,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要不要我来代替那家伙帮你的忙呢?” 耳边的轻语,就仿佛恶魔的诱惑一样甜美地震动着悠里的鼓膜。 虽然说是事先就有心理准备,但悠里还是因为书籍的众多一阵眩晕。明明是来过不止一次的场所,但从来没觉得数量多到了这个程度。就算是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悠里一个人也多半无法从如此众多的书籍中选择出相应的论文用的书籍。 “用不着对我也逞强吧?我们不是搭档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话题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进展。尽管在逐渐陷入阿修莱的设计,悠里却无法阻止这一点。 “或者说,你的监护人要求你不要靠近我吗?” 悠里无法反驳,只能陷入沉默。如果和阿修莱扯上关系的话,西蒙确实会觉得不快。 再次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的阿修莱,眯缝着眼睛俯视悠里。 “呐,你不觉得这样才真的是很奇怪吗?既然想要自立的话,至少应该由自己来选择来往的对象,没有必要一一征求他人的许可。难道不是吗?而且你现在没有时间吧?” 溺水者连稻草都不会放过。面对阿修莱的诱惑,悠里露出了迟疑的目光。因为他觉得阿修莱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虽然单眼皮的凤眼让人联想到东洋,但高鼻梁的脸孔轮廓又明显属于西洋风格,这份不平衡感为他酝酿出了奇妙的魅力。这个在某个部分飘荡着官能性味道的蛊惑男子,用丰富的知识玩弄着他人。如果拜托他的话,他毫无疑问会选出合适的书籍吧?明明是不能相信的男人,为什么自己又总是被他所迷惑呢? 看穿悠里的迷惑后,阿修莱对自己的手段更加自信。 “放心吧。这次我纯粹是出于好意,而且这也是个让你认识到我的价值的好机会。我会让你好好体验到我的魅力,让你对我心醉神迷的。” 被他催促似的抱住肩膀,悠里没有进行反抗。两人在阅览室的书桌边坐下,迅速地展开了工作。 阿修莱果然没有自吹自擂,他转眼之间就选出了二十本书堆积在悠里旁边。不管是哪一本都很方便阅读,悠里从贴着标签的部分开始阅读。 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在周围回响。因为图书馆开始昏暗起来,所以原本就很零星的人影也在渐渐 消失。一个,又一个,学生们纷纷离开。即使如此,悠里仍然用手肘撑着书桌,连垂落的额发都顾不得撩起,只是一味地沉溺于阅读中。 突然,他的眼前亮了起来。 悠里抬起脸孔,见又抱着五本书走回来的阿修莱,用空着的那只手按动了台灯按钮。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在暗处看书的话对眼睛不好。” “我知道是知道……只不过没有注意到暗下来而已。” 悠里眨了眨因为过于集中而有些模糊的眼睛。 侧眼看着他的动作,阿修莱一面按顺序翻动着刚刚拿来的书,一面手脚麻利地为书贴上标签。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认真地看了内容,可是偏偏他所指示的地方都正中要害。这一点实在不可思议。 在这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悠里已经看了五本书。因为这个关系,对于从近代以后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为止这段时期的政治形势以及经济形势,还有形成动力的文化思想等等一连串的事件过程他都有了一定理解。 “过程你大致都应该明白了吧?” 为所有书都做好标签的阿修莱如此询问。 “啊,大致算是吧。” 悠里一面哗啦啦地翻动着剩余的页码一面回答。阿修莱从旁边的书桌拖过椅子坐下,很满足地点点头。 “剩下的就是切入口问题。你决定主题了吗?” “嗯……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纳粹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德国人会接受那么霸道的政权,或者说是独裁者吧?我想以时代背景为主轴进行考察。” 悠里本人没有注意到,他对于阿修莱的口气已亲密了不少。 “哦,虽然是比较妥当的主题,不过如果不再缩小一点范围的话,作为历史学的论文来说会变得很松散。” “缩小范围?” “你听我说,希特勒是历史孕育出的怪物。甚至可以说,因为在英国的产业革命之后,人们陷入了精神的妄想中,在科学万能主义的支配下傲慢到连神明都不再畏惧,所以才会孕育出名为希特勒的恶魔之子。那绝对不是个用单向性的原因和结果就能阐述的论题。正因为如此,如果是要通过希特勒来见证时代狂潮的话就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因为他值得阐述的扭曲的特征就有若干个。既然是简短的论文,那么着眼于这些特征中的某一个,进行深入发掘应该能更有效地展开论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悠里佩服地点点头。怪不得阿修莱的论文一想能得到教授们的高度评价。 “那么,你对于纳粹的什么部分最感兴趣?近乎偏执的对于艺术的倾倒吗?还是不断重复进行的残酷的活体实验?或者说是脱离常规的……” 阿修莱在这里顿了一下。在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青灰色的瞳孔散发出妖异的光。 在那双眼睛的煽动下,悠里喃喃嘀咕着,声音和阿修莱重叠到了一起: “犹太人的屠杀。” 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在悠里觉得不能不避开的时候,已经被他所俘虏。就仿佛被蛇咬上的青蛙一样,悠里当场僵住了。 “没错,犹太人大屠杀。你知道在那场战争中,有多少无罪的人被杀掉了吗?” 悠里的视线牢牢盯在对方的脸孔上,笨拙地摇摇头。 “六百万人。就算是毁灭一个主要都市都还绰绰有余。如此数量的人类不是死于战场,而是在被隔离起来的华沙犹太人聚集地和恶名昭彰的灭绝集中营被杀死。仅仅因为他们是犹太人——” 阿修莱站起来。 从头顶落下的声音。就仿佛要将人带入地狱一样。 “就在无抵抗的状态下,仿佛虫子一样被杀死——” 悠里耳中,传来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的众多人的叫喊声。 “救命——” “神啊,请救救我们!” “求求你,至少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恶魔——” 悠里将头顶在椅背上,紧紧地闭上眼睛。 婴儿的哭泣声。 女人的悲号。 痛苦挣扎的人们的绝望。 被毫无理由地践踏的灵魂的叫喊,仿佛怒涛般地扑了过来。 “……失去生命,血流成河。” 在耳边窃窃私语的阿修莱的声音。 悠里睁开眼睛后,阿修莱手搭在悠里所坐的椅子的椅背上,弯下身体窥探着他的面孔。他的嘴唇缓缓地落在悠里的眉间。 “你没有听见吗,悠里?” 从眉间到太阳穴,随着嘴唇的移动,阿修莱仿佛要把这些烙印在悠里的记忆上一般低声诉说: “他们渗透大地的悲哀,烙印在欧洲大地上的犹太人的叫喊,你难道听不到这些吗?” 悠里试图堵上耳朵。 但是,阿修莱不允许他这么做。 “救救我……” “好痛苦……” “好热!” 冲击着耳朵的声音漩涡,仿佛要从根部动摇灵魂的各种强烈的情感集结成一团向悠里袭击过来。 仿佛难以忍受般摇动着脖子,悠里的眼睛中滚落下了泪水。用嘴唇轻轻拭去泪水后,阿修莱仿佛安慰他一般地低声呢喃: “没事的,悠里。有我在,所以不要逃哦。” 仿佛在享受黑绢般的头发的手感一样,阿修莱将手指插入了悠里的头发中。 “你已经被那副画所囚禁。” “……为什么?” “我先行去调查了一下。我不是说了会帮助你吗?” 在思考力麻痹的情况下,悠里的眼瞳捕捉到了阿修莱。有人在帮助自己,总是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悠里脑海中的记忆混同了。他动作缓慢地伸出手,就在阿修莱试图碰触他的时候—— “有什么人在那里吗?” 就仿佛是射入黑暗的一线光明一样,他们听到了一个充满理性的声音,是西蒙。阿修莱支撑起身体回头看去。确认到对方是阿修莱后,按照遇见不想见的情形时的通常反应,西蒙皱起眉头。 “……是你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正在作为监督生指导为难的学弟。你有什么意见吗?” “为难的学弟?” 西蒙怀疑地重复着这些字眼。当在刚才被阿修莱所遮挡的位置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后,他大吃一惊: “悠里——?” ※※※※※※※※※ “……可以请你先离开这里吗?” 漫长的沉默后,西蒙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板声音说道。虽然是对着阿修莱说出的话,但是水色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悠里。 “理由呢?” 和他正相反,阿修莱的声音却开朗高亢,很明显是对目前的状况乐在其中。西蒙有些厌烦地转移了一下视线后,两人的视线在较高的位置相碰撞。 “我想要和悠里单独交谈。” 面对意料到该如此冷淡表示的西蒙,阿修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将视线转向下方。 “他是这么说的哦。” 他向悠里寻求支持。悠里浑身无力地坐在书籍包围下的椅子上,维持着无法好好确认现实的状态,仿佛慢动作一般地点了点头。看到这一点后,阿修莱揉了揉悠里的头发,转身离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向西蒙投下了挑战般的眼神。可是,西蒙白皙的面孔上没有浮现任何表情。没有执拗的视线的绞缠,但也不是认输示弱。在昏暗中散发出淡淡光彩的浅金色发丝,近乎神圣的清澈见底的水色眼眸,完美端正到近乎雕 像的面孔正视着前方,西蒙悠然伫立在那里,全身散发着难以侵犯的气度。 不知不觉中,阿修莱咬了咬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在这个得天独厚的男人高傲的自尊心上留下伤痕呢?脑子里面盘旋着这样的念头,在丢下最后的一瞥后,阿修莱离开了阅读室。 直到远去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为止,西蒙和悠里都一言未发。 夏季阳光的残照,让窗边燃烧着红光。 不久之后,当连灰尘飘动的声音似乎都可以听到的寂静包围了周围后,西蒙终于把视线转回到悠里身上。看到悠里疲劳的样子和残留下来的泪水痕迹,西蒙体内沸腾的感情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悠里用虚空的目光注视着西蒙。到底发生了什么,悠里本身也不是很明白。听到西蒙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理性柔和的声音后,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涌现了出来。 靠近悠里后,西蒙在他旁边半跪了下来。他的手轻轻插入黑绢般的头发中,将悠里低垂的脑袋抱了过来。 “悠里,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法应对啊。” 将额头搭在西蒙的肩膀上,悠里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支撑起身体,仰望着西蒙近在咫尺的端正面孔。 “阿修莱给我讲述现代史的过程,在触及犹太人的话题后,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充满了热度,然后我好像被拖了进去一样。我只记得这样的事情。但是,因为感觉到好像撕心裂肺一样的痛楚,所以无比悲伤,泪水也无法停止。” “犹太人?纳粹的屠杀?” 西蒙也不知道是在介意什么,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但是他马上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然后呢?” “就这样而已,真的。” 悠里无法说画的事情和搭档的事情。面对将话如此结束的悠里,西蒙的目光有些怀疑。但即使如此,他似乎也没有进一步逼问下去的意思,所以站起来改变了话题。 “话虽然这么说,悠里,我可以向你确认一件事吗?” 敏感地察觉到他语调中的微妙变化,悠里有些不安地仰望着位置变高的西蒙的脸孔。 “你刚才拒绝我的邀请,是因为和阿修莱有了约定吗?” “约定?” 不明白西蒙在说什么,悠里有些迷惑地反问。 “你是中午和他约定下午在这里见面吗?” 明白西蒙是在说他是不是和阿修莱约定让其帮忙后,悠里啊地一声,有些虚脱的感觉。 “你误会了,西蒙。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而已。虽然最初我还想躲开他,不过他主动说要为我的论文帮忙。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谁那里听说这件事的,不过他知道我的论文会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出于好心……” “好心吗?” 西蒙松开抱着的手臂,仿佛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那为什么你会哭出来?再说了,我帮忙就不行,而阿修莱的辅导就可以接受,这一点我也无法理解。我还以为你之所以会对我说没事,是因为你想独立完成论文,而不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悠里原本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可是一不小心就忍不住产生了依赖心。 “……那个……不过阿修莱好歹也是监督生。” (他有照顾下级生的义务。) 面对悠里苦涩地提出的自己也知道没有说服力的理由,西蒙若无其事地反驳: “要是那么说的话,我也有作为楼层代表的义务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西蒙接下来会很忙,也不能光是照顾我一个人,所以我才打算……” 西蒙举起包扎着绷带的手阻止了悠里。然后他又用那只手撩起悠里垂落在额前的头发,仿佛为了测探对方的真意一样,用水色的眼眸牢牢凝视着悠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骗人!你明明就知道!” 听到悠里及时地反驳,西蒙耸耸肩膀:“你说的对,我道歉。也许只是我不想去知道吧?你说的是关于我做宿舍长的事情吧?” “没错,大家都很担心,说西蒙会不会请辞宿舍长——” “我请辞了哦。”在悠里说到一半的时候,西蒙干脆地说道。 “咦?” “不好意思,我不会做宿舍长。”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西蒙轻轻瞥了一眼悠里,悠然坐到了刚才阿修莱所坐的椅子上。他跷起腿用手支撑着下巴。 “需要什么理由吗?” “那当然。大家都不知道会有多么失望呢……” “是吗?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都是很干脆就认可了啊。” 听到西蒙的嘀咕,悠里用力摇头。他的意思是那两人是例外。 “大家都对西蒙抱有很大期待。如果没有理由的话,大家不会认可的哦。” (难道说我们就要为了这种没有自主性的日本人,而陷入不利的状态吗?) 兰顿带着轻蔑表情说出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重现。自己真对西蒙造成了如此大的拖累吗?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实,让悠里非常困惑。 “无法认可的人是你才对吧?悠里。” “那是……” 因为被说中心事,悠里的口气含糊了起来。西蒙此时进一步对他发出了追问。 “从刚才的口气看来,你之所以想要和我保持距离,是为了体谅我成为宿舍长后会很繁忙吧?既然如此,只要我不担任宿舍长,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我倒是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怎么会让人无法认同呢?” “当然,如果能一直和西蒙在一起我也很高兴。可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不仅仅是我,其他的人明明也想要依赖西蒙,可是却因为我的存在而无法获得这个恩惠。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恩惠?” 这个字眼还真够可以的呢。西蒙如此嘀咕后,很难得地浮现出了有些坏坏的笑容。 “看起来你好像很在意兰顿的话啊。” 是有什么人对他说了在食堂发生的事情吧? “其实你用不着去在意别人怎么想吧?就算兰顿所说的话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我要以什么为优先,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别人没有权利对此说三道四。” “那个,虽然西蒙你也许是这样……” 被人当成绊脚石的是悠里,西蒙就算花上一辈子时间也无法理解吧?不过他无法理解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问题在于悠里的自卑感。虽然很清楚这一点,但不知为什么悠里就是无法直率说出来。为什么呢?这时候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阿修莱的脸孔。 “假如按照西蒙的理论的话,那么我也应该一样吧?我想要和什么人来往,也应该由我自己来选择吧?” 西蒙眯缝起眼睛,仿佛看到什么奇妙的东西一样地看着悠里。然后他又像发现了讨厌的食物一样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悠里的话吧,是阿修莱给你灌输的这种想法吧?”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啊。至少阿修莱不会要我不和西蒙来往。” “那是理所当然啊。” 西蒙用哭笑不得的口气说道。他的表情中甚至带上了微微的愤怒。 “因为这是拥有者和不拥有者的区别。不对,以阿修莱的为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夺取者和被夺取者的不同。他一定是对你说我在控制你的行动吧?然后说什么所谓的自立,就是自己来决定自己的行动 。真是的!你怎么老是被他这种欺诈术所欺骗啊。” 西蒙摆了摆手,就好像要挥去什么愚蠢的东西一样。 “你听好了,悠里。你仔细想想,作为你的亲密朋友,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我并不打算忽略这三年的时间,所以我认为自己可以不用介意他人的说法,可以坚持自己是你的理解者。而我现在就是以这个身份,就阿修莱的事情向你提出忠告。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轻视我。可是,我从来没有试图在阿修莱的问题上束缚你,因为要和什么人来往,确实是你的自由。” 说完最后那句话后,西蒙压低声音补充道: “只不过,有一点我一定要事先声明:阿修莱是掠夺者,不仅是对于我,对于你多半也是如此。” 在尴尬的气氛中,悠里拒绝了西蒙一起去吃晚饭的礼貌的提议,一个人返回了房间。很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会对西蒙说出那种话呢?悠里自己也不明白。只不过事到如今,他的脑海中已经只剩下了后悔的念头。自己也许真的惹怒了西蒙,仅仅想到这里,他就难受得快要呕吐出来。 无力地横躺在床上的悠里,好像就这样迷糊了过去。 他进入了梦境。 汽车的警笛,车轮摩擦的沉重凄厉的声音。 众多人拥挤在昏暗狭窄的室内。 只披着一件薄薄衣服的凄惨模样。 人们甚至不被允许坐下,只能直立在原地。 寒冷、寒冷、寒冷。 那里格外地寒冷。 但是,之所以颤抖,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寒冷。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对于即将前往的地点的恐惧。 在沉重的空气中,回荡着婴儿的哭泣声。 “……我的孩子在什么地方?” 在昏暗的室内,和众多人拥挤成一团。 从微微敞开的窗口,可以看到厚重的云层。堆积如山的破烂物品,看起来格外地可悲。不久之后,是毒气泄漏的刺耳声音。 在无法躲藏的狭窄空间中,回荡着众人撕心裂肺的叫喊。 然后,他突然注意到了,那些并不是什么破烂,而是人类的尸体。堆积如山的,被丢弃的人类的亡骸—— 因为被摇动,悠里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流淌着讨厌的冷汗。 (刚才的,是什么?) 冰冷的恐怖顺着脊背攀援上来。明明是夏天,身体却异常冰冷。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突然因为俯视着自己的人影而大吃一惊。 “……谁?” 因为房间的照明处于逆光状态,所以他无法看见对方的面孔。但是,他马上就听到了音调很高的明朗声音。 “我肚子饿了。人家等了你半天也不来。” 站在那里的是转学生罗宾。听到他用天真无邪的笑脸说出这番话,悠里没来得及考虑就先行道歉。 “对不起。” 那之后,他有些迷惑地想到罗宾为什么要等自己。 “你和兰顿他们一起去吃不就好了……” “可是没有你在的话就不能吃啊。” 面对诉说处没有道理的理由的罗宾,悠里的疑惑进一步加深。即使如此,因为罗宾的存在好像让房间的温度也有所上升,所以悠里还是松了口气。 当他和罗宾两人用热水泡了方便面开始吃饭后,就听到门外传来西蒙回来的声音。如果是平时的话,西蒙都会过来看看他,但今天西蒙却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悠里想起两人吵架的事情,情绪低落了下来。 “怎么?吵架了吗?” 罗宾一面哧溜溜地吸食面条一面询问。 “嗯……与其说是吵架,我想应该是我单方面触怒了西蒙吧?” “哦,人类还真是麻烦呢,” “你说人类?你自己不也是……” 悠里正要对说出奇怪的话的罗宾进行反驳,却突然打住了。他牢牢凝视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的罗宾。 “我吃饱了!” 放下筷子的罗宾,因为注意到那双漆黑的眼眸正在诧异地凝视自己,所以闪烁着栗色的眼眸,浮现出了好像猫咪一般的笑容。 ※※※※※※※※※ 在寂静的阿尔弗雷德宿舍的走廊上,有一个人影在缓缓地行走。 人影走了几步之后又折回身来,站在房门面前,用手上的手电确认着什么。在分岔路口他似乎迟迟决定不了方向,最后才踌躇着走向了中间的楼梯。 这是个星光黯淡的月夜。 虽然人影位于灯光难以照到的地方,很难分辨出脸孔,但是仍好像是个女孩子的样子。她手上抱着大大的行李,重复着可疑的行动。但是,不久之后她发现了最上层的某个房门,于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扇吞没人影后关闭起来的房门上所悬挂的木牌,显示这个房间是属于阿尔弗雷德宿舍的宿舍长——查尔斯.霍华德的。 …… 在黎明时分,当树丛还被藏蓝色所包围的时候,从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婴儿的哭泣声。 有人一无所知地沉浸在梦乡中,有人在朦胧状态下听到了那个声音,有人闭着眼睛确认闹钟,有人觉得奇怪而在枕头上抬起头。在事后传言的时候,大家的反应好像没有脱离上述的几种类型,至少当天早上,没有一个人为了追究真相而采取行动。 除了一个例外—— 阿尔弗雷德宿舍的宿舍长查尔斯.霍华德,面对着放置在起居室桌子上的东西,大睁着眼睛惊呆了,他甚至没有想到要去平息婴儿的哭泣。等到好不容易看清了状况的时候,他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 放置在眼前的藤制摇篮。 在那里面,刚刚出生的婴儿正满脸通红地舞动着手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就好像陷入了噩梦一样,他的背上流淌下无数的冷汗。 当过了好一阵,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婴儿的哭泣声已经到达顶点。他慌忙用毛巾堵住婴儿的嘴巴,拼命防止婴儿的声音传出来。而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仿佛要烤焦五脏六腑似的烦躁,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汹涌而上。 很明显,霍华德对于是什么人干出了这种事心中有数。他咬牙切齿地想起了那个人物的面孔。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别人起床的声音。 霍华德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后大吃一惊,不久之后就是起床时间。他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况有多么危险。 (怎么会这样!) 霍华德哼了一声,抱着摇篮冲进卧室。他把柜子里面的东西纷纷抓了出来,然后把婴儿连同摇篮一起塞了进去。将放在旁边的奶瓶塞进婴儿的嘴巴后,他使劲地关上了柜门。 因为逐渐消失的哭泣声而松了口气,他慌忙离开了房间。 谋划 (罗宾……罗宾.g.费罗。) 用手指转动着圆珠笔,悠里茫然地思考着。 (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呢?) 虽然心里这么思索着,可是悠里却确信自己认识他。绝对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可就是想不起来。 呼,深深的叹息从悠里的口中吐了出来。 “悠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听到体贴的询问后,悠里猛地转过头去。因为觉得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很别扭,所以悠里选择了在自习室学习。他原本期待能在背后看到可靠的朋友的身影,但是,“你的手好一阵子没有动了。”带着几分担心而看着他的人是监督生之一。 面对无法掩饰失望的悠里,好心的监督生轻轻笑着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什么问题再叫我也可以哦。” 听到充分表现出人品的语言后,悠里一面道谢一面目送上级监督生离去。在对方离开了足够的距离后,他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和西蒙从早上开始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他醒来的时候,西蒙已经不在房间,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西蒙。他到底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了呢? 他也许已经讨厌了自己,不想和自己说话,甚至不想和自己碰面吧?一想到这里,悠里就产生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悠里,你的手停下来了哦。” 属于俄罗斯民族,色素浅淡的弗拉基米尔从背后看着悠里。弗拉基米尔和帕斯卡是齐名的秀才,不过相对于理科成绩出众的帕斯卡,他在历史以及艺术方面更加优秀。如果拜托他的话一定会获得切实的建议,不过悠里的手之所以停下来,只是因为在思考另外的事情而已。 “对不起。我没事,只是好像有些欠缺集中力而已。” 悠里在椅子上轻轻伸了个懒腰。 “你休息一下比较好吧?这样的话效率也能提高。” 悠里点头之后,弗拉基米尔就催促着他前往位于对面的谈话室。 “啊,悠里,休息吗?” 已经在谈话室中聚集的帕斯卡、兰顿和迪拉向他挥手表示欢迎。罗伯特一面递过饮料一面说: “要喝橙汁吗?” 悠里点点头。还没有坐下来的弗拉基米尔,拿过一个杯子把橙汁倒了进去。 “你们今天看到西蒙了吗?” 估计着他已经平静下来,悠里提出了一直在意的事情。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这里哦,不过被总长艾里沃多叫走了。” 如此悠闲回应的人是罗伯特。 “艾里沃多?” 就在悠里被这个名字触动的时候,迪拉意味深长地在他旁边插嘴说道: “那么说还是因为宿舍长的事吧?” 因为自己有可能被抓去顶缸,所以迪拉对这件事似乎格外地在意。 “有这个可能性哦。不光是格雷,现任的干部们好像也没有死心,所以西蒙一大早就在四处躲藏了。” 听到弗拉基米尔如此回答,罗伯特悠闲地说道: “不过,好像并不是那样呢。似乎是艾里沃多找他商量私人的事情,所以西蒙才老实地跟他走了。” 悠里的食指压在了嘴唇上。听到“艾里沃多”“私人的事情”这几个字眼,悠里想起了周日的事情。 (西蒙还在和那幅画扯上关系吗?) 那副散发着近乎危险的不安定气氛的画像。画家所描绘出的那个母亲仿佛在瞪人的眼神,似乎又鲜明地在他的眼前重现。她的怒火和绝望性的悲哀,让悠里的心也变得不安定了起来。 然后是阿修莱。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认识到那幅画的危险性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他了。 (阿修莱吗?) 悠里的脑海中交错着不同的场景。 拥挤在昏暗狭窄场合的人类。在这个冰冷冷的场景中,有什么人的声音在回荡。 “我的孩子……” 那是阿修莱所引发的幻影吗?或者说—— “虽然只是传言,不过啊……” 一个突然飞进耳中的声音,将悠里从幻想中拉扯了出来。 如此大声表示的人是迪拉。说完之后,他好像注意到什么一样压低了声音: “昨天晚上,好像有什么人潜入了本馆的办公室。” 这个崭新的话题,让所有人都微微抬起了身体。 “这算什么意思?有什么被盗了吗?” “集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被弄得很乱的样子。西蒙被叫走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啊?” “怎么会?难道会有人认为是西蒙因为过于执拗的宿舍长劝诱而发飙吗?” 听到兰顿的失声大叫,弗拉基米尔瞪了他一眼。 “少说傻话!当然是找他进行商量。” “那个和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怪谈不是一回事吗?” 罗伯特说出了和他悠闲的口气完全不符的恐怖内容。 “据说是在午夜时分在走廊上响起了拖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黎明时分又传来了仿佛被绞杀的婴儿一样的哭泣声。” “喂喂,这个我可没有听说。” 因为大家似乎都要兴高采烈地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所以悠里急忙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要返回自习室了。谢谢你的橙汁。” 虽然被打断了话题,但因为大家都知道悠里的困境,所以纷纷对他表示了鼓励。 从谈话室回来后,坐在书本摊开的桌子旁边,悠里思索着迪拉所说的办公室的事情。 (假如那幅画像就放在那个房间的话,所谓的被弄乱有可能就是——) 但是,不能管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论文。调整好心情的悠里拿起圆珠笔。因为阿修莱的指导,他已经拟好了大纲,现在进入了书写具体内容的阶段。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多半明天就可以完成了吧? 从旁边路过的西蒙,停下脚步从门外看着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悠里。 “与其在这里看着,直接去他身边不是更好吗?” 和他行走在一起的帕斯卡,回头对他说道: “他仿佛从早上起就在用视线寻找西蒙,我想他会高兴的哦。” 西蒙仿佛有些高兴地扬了扬嘴角,摇头说道: “现在他似乎正在集中精力写论文,还是算了。” 西蒙耸耸肩膀。在厚厚的眼镜后面,帕斯卡的眼瞳闪现着困惑的光彩。 “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其实也不是那样……” 西蒙先是进行了否定,然后将视线再度投注到悠里背上,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可以算是那样吧?” 面对进行了苦涩肯定的西蒙,帕斯卡突然用法语和他说道: “我们用法语来交谈吧。” “好吧。” 因为西蒙答应了,所以两人靠在通向四楼的较少有人的楼梯平台的窗边,开始用流畅的母语进行交谈。此时通过走廊的学生们先是惊讶地扬起眼,但确认到是那两位著名的人物后,就带着认同的表情走过了他们身边。 “我向悠里询问后,他说那些资料是阿修莱为他准备的。” “啊。” 西蒙带着仿佛咬到了苦瓜一样的表情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 “那真是完美到几乎让人生厌的程度啊。让人不能不佩服他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那些合适的东西。” “虽然弗拉基米尔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不过既然连西蒙都这么认为,那么应该确实很厉害了。” 帕 斯卡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们吵架的原因就是那个吗?因为你对悠里接受阿修莱的帮助感到不快,所以才离开了悠里身边?” “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只是讨厌阿修莱的毒素而已吧!” 听到西蒙少见的自暴自弃的口吻,帕斯卡眼镜深处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担忧。 “那个我明白。因为我们也是这样,因为害怕沾染上阿修莱的毒素,所以尽可能不和他扯上关系。不过,如果连西蒙都逃跑的话,悠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帕斯卡的话,让西蒙轻轻笑了出来。 “为什么?只要悠里自己也在中毒之前逃走就好了吧?” “可是,阿修莱并没有对悠里喷射毒汁啊。甚至反而是试图让悠里从自己身上占便宜。就是为了让他成为自己的俘虏……我想你也知道,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阿修莱的人气还是很高的。他的崇拜者都是从心底对他产生了沉迷。即使他真的很可怕,也还是会在心灵的某个部分被他所吸引。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人真的就是仿佛恶魔一样的人呢。”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窗边的两人。仅仅是因为法语在空气中流动,昏暗潮湿的学校楼梯就产生了巴黎街道一样的华丽感,说起来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感触。好像有听到了传言的下级生特意跑来参观,虽然没有人无礼到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不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向两人投注崇拜的眼神。在这期间,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瞳中浮现出忧郁的色彩,静静地倾听帕斯卡的讲述。 “我对阿修莱的接近无比地不安。虽然我觉得悠里原本就潜藏着某种危险的成分,可是当阿修莱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一点就会变得格外显著。那两人也许在互相吸引。至少阿修莱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恨不能立刻就动用全力把悠里弄到手。现在的悠里还没有坚强到可以抵抗那个的力量,所以必须有足以和阿修莱抗衡的人来保护他。” 感觉到对方求助的目光,西蒙微微苦笑了一下。他看着窗外考虑了一阵,然后遥望着远方开了口: “老实说,现在的我不知道什么对于悠里来说才是好的。不过,帕斯卡的话我会铭记于心的。” ※※※※※※※※※ 因为论文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所以悠里决定在下午茶之前出去散步,以便转换心情。他选择了没有什么人会来的西侧的杂木林。在山毛榉、松、白杨等树木的下面,色彩鲜艳的灌木丛也生长得十分茂盛。 时不时会飞过的蜜蜂的翅膀振动声,从远处传来的鸟儿的叫声,舒适的清风,所有的一切都将夏日的午后点缀得婀娜多姿。 在走出宿舍的时候,悠里还在发愁要怎么做才能和西蒙和好。不过在享受着大自然的恩惠的时候,他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西蒙一向公平宽大。只要好好向他道歉,说清楚情况,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就在他精神放松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传来了声音。 悠里吃惊地停下了脚步,结果清晰的声音再度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个说着“倒霉!”的声音,那个好像女孩子说的清脆的声音,清澈高亢到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悠里战战兢兢地靠近了传来声音的方向。他在一棵格外粗大的橡树下面,仰头看着重重叠叠的橡树枝叶。 就在这时,伴随着哗啦啦的枝叶作响的声音,黑色的块体猛地落了下来。 “哇啊啊!” “呀!” 悠里和对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和悠里的面孔只有几厘米距离的从天而降的人影,伴随着高亢的惊叫声,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的悠里,茫然无措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物。 “好疼!” 摩挲着似乎蹭伤了的手掌,摔了个屁股蹲儿的对象喃喃嘀咕。 灿烂耀眼的金发,闪烁着好奇心旺盛的光芒的绿色眼睛。因为对方身上穿着圣.拉斐尔的制服,所以悠里没能立刻辨认出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人物是谁。 “悠里?” “你……” 他原本要开口询问对方是谁,不过某个闪过脑海的名字让他一阵困惑,所以暂时闭上了嘴巴。在认真地观察了对方的脸孔后,他重新开口询问: “你是,丽兹吧?” 说完之后,他这次开始观察丽兹所穿的制服。他没有看错,确实和自己身上的那套衣服一样,就是圣.拉斐尔的制服。 悠里脑海一片混乱。 丽兹,正式名字是伊莎贝拉。她就生活在前几天悠里和西蒙一起去拜访的孤儿院中。 听到他的询问,丽兹微微伸出舌头,露出了承认失败的表情,不过马上就浮现出笑容说道: “好棒!太走运了!居然在这种地方碰到悠里!” 因为悠里还想不起扶她起来,所以丽兹在悠里的面前精神十足地跳了起来。 “你还说走运?你在这里干什么?”反而是悠里不知所措地表现出慌张。 “只是来观察敌营啦。” 丽兹好像恶作剧般眨眨眼,悠里的脸孔微微发红: “敌营?” 听到悠里口气怀疑的反问,丽兹仿佛觉得很有趣,所以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呈现出一个诱惑力十足的笑容: “我好想念悠里呢。” 靠近悠里的丽兹,用颇为男子气的动作将双手搭在悠里的肩头。然后让接近的面孔就这么重叠到一起,轻轻地吻上了悠里的嘴唇。 悠里吃惊地睁大眼睛。 但是丽兹仿佛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在吻完之后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悠里的嘴唇: “这是封口费哦。我们在这里见面的事情,对所有人都要保密。当然也不能告诉那位美丽的王子哦。” 仅仅说了这么一句后,丽兹干脆地转身就走。在走了两三步后她又回过头来: “对了,明天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吧。悠里,到时候我说不定要拜托你一点事情呢。” 听着她带着灿烂的笑容说出的话,悠里没能拒绝。看到悠里维持着茫然状态,只顾机械点头,丽兹很高兴地笑了出来。她转向右边,这次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悠里一个人被留下,在清风的吹拂下僵立在原地。嘴唇上残留的感触,扩展到了悠里的全身。 (接吻了……) 靠着无法运转的脑袋进行思考后,他进行了订正。 (不对,是被吻了。) 老实说,他的心情很复杂。丽兹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容貌美丽,性格也开朗迷人。她也许是现在最让自己在意的异性吧?但是不管怎么说,丽兹毕竟行动大胆而且很男孩子气。当然了,这也是她的魅力的一部分。可是当她穿着圣.拉斐尔的制服的时候,悠里真正产生了她是男孩子的错觉。而被这样的丽兹夺取了嘴唇,悠里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话虽如此—— (我和别人接吻了呢。) 对于内向的悠里而言,这是第一次的经验。悠里用手指抚摸着直到现在才变得滚烫的脸孔。 就在这个时候—— “你的反应相当高兴啊。” 从原本以为一个人也没有的场合突然传来了声音,悠里真的险些跳了起来。他捂着仿佛打鼓般跳个不停的心脏打量周围,看到了背靠着有点距离的白杨树,交叉双臂看着自己的西蒙。 “西蒙……你从什么时候起在那里的?” 没有回答他吞吞吐吐的询问,西蒙缓缓地走过来,用手托起悠里的下巴,用仿佛要看穿他的眼神凝视着他。 “和男人 的亲热戏吗?这也是因为阿修莱的缘故?” 图书馆的那一幕在西蒙的脑海中重现。如果站的角度碰巧的话,他们当时的状态确实可以让人产生那种想法。 悠里瞠目结舌地凝视着西蒙的脸。在明白他似乎产生了恐怖的误解之后,悠里用力地摇头。 “西蒙,不是的。这个误会太大了。我没有和男人接吻呀!” 说完之后,他注意到自己的失言。刚刚才和丽兹约定不告诉任何人的,他可没有自信能化解开西蒙随后多半会继续下去的追问。 “你说和男人?” 仿佛气势稍微被削弱了一样,西蒙的表情一变。他放开悠里的面颊,撩起在午后的阳光下淡淡闪烁的额发,仿佛在脑海中描绘了那个离去的人物一样凝视着远方。 “虽然因为距离比较远没看到面孔,不过那个人穿制服了吧。假如他不是男人的话,那么——” 悠里没有必要再去头疼如何化解追问了。因为虽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合理的推理,但在下一句话中,西蒙已经推测出了答案。 “那个人是……丽兹吗?” 悠里捂住了眼睛。面对西蒙不接受否定的确信态度,悠里也无法再进行糊弄。 “……你怎么会知道?” “没什么。” 面对很头疼似的从下方仰望着自己的悠里,西蒙淡淡回答。 “因为个子很相似啊。那头金发原本就很惹眼,而且她也有梅雅丽那样的巧手的朋友可以帮她做制服。……话说回来,还真是大胆呢。” “就是说嘛。” 西蒙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俯视着不由自主随声附和的悠里。 “我说的是你哦,悠里。如果要幽会的话,还是更谨慎一些比较保险吧?” 这个还残留着某种冰冷感的口气,让悠里沮丧地低垂下头。 “我们又不是在幽会,因为我也是无意中才碰到她的啊。” 因为觉得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用,所以他干脆把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向西蒙进行了说明。 “哦,既然如此,她是来看霍华德的吧?” 西蒙所得出的结论让悠里无话可说,因为悠里并没有问得那么详细。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为什么?她不是说来观察敌营吗?” 西蒙仿佛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如果说是丽兹的敌人,又在圣.拉斐尔里面的话,目前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霍华德银行的继承人,查尔斯.霍华德。她大概是想潜入学校,掌握他的把柄吧?” 悠里没能回答。 因为那个吻而心情浮动,他根本就忘记询问关键的部分。西蒙伸出手,温柔地梳理着垂头丧气的悠里的黑发。 “看起来她已经用一个吻就巧妙地解决了你呢。” 虽然西蒙话里的内容让人很沮丧,不过因为感觉到西蒙的心还是很贴近自己,所以悠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方向。 “西蒙,你没有生气吗?” “生气什么?” 悠里说的是昨天的吵架,不过西蒙似乎并不明白。听到他的反问,悠里也不打算再重新去纠缠那个问题,所以摇头说道“那就好”。 对此西蒙微微浮现出了苦笑。西蒙本人也搞不懂自己是在生气悠里的什么。一定要说的话,也许就是他放开自己的手主动扎进危险中的行为吧?可是他也知道,多半并不仅仅如此。 “话说回来,丽兹不会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你说霍华德的事情吗?谁知道。以她的性格来说,我觉得是可能若无其事地干出威胁恐吓之类的名堂啦。” 听到西蒙的认真口气,悠里慌张了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我不能让她做那种事情。还是赶紧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安心下来才行……” 看着陷入思考的悠里,西蒙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想,在实际生活中也是丽兹的手腕要比悠里强上好几筹。虽然他觉得就算悠里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可是悠里天生就是那样,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这么说起来,”好像想起什么一样,悠里开口说道,“上次你曾经说过蝴蝶什么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西蒙在说收购孤儿院的可能性的时候提起的。 “我说的是‘蝴蝶效应’。” 将视线转回悠里身上,西蒙用让人感觉得到的知性的柔和声音继续了下去。 “在混沌理论中,那是被称为‘对于初期值的敏锐依存性’的东西。比如说今天有一只蝴蝶在东京飞舞,据说就可以左右一个月后的纽约的天气。这是一种源于联动结果的不确定性的思考方式。这种观点最近被运用在各种现象上面,其中之一就是股价的变动。所以在描述股票市场的时候也会使用到这个字眼。” “你的意思是说……西蒙,你该不会打算玩股票吧?” “算是吧。要想在一夜之间就赚到大笔金钱,那是最好的方法了。这个和赛马什么的不一样,只要好好研究的话,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成果。不过话说回来,真要赚钱的话,就必须研究各国的形势,企业合作,学士大会的研究成果的发表,乃至于从《镜报》、《太阳报》等等八卦小报上收集情报,分析过去的市场。总之就是需要进行让人想想都要晕倒的扎实的基础工作。所以老实说,就算有人拜托,我也不太想进行那方面的工作啊。” 悠里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因为就是他自己试图拜托他去做不想做的工作。 察觉到悠里的念头,西蒙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误会,悠里。这是我自己经过思考后决定进行的计划,因为我也想为了那里的孩子们做些什么。这个也是我自己的意志,所以你不用在意什么。” 悠里用目光追逐着西蒙伸到自己头上的手的动作。注意到那里没有绷带后,他发出了询问: “……你的烫伤,好了吗?” “啊,好了。虽然昨天为了以防万一还包着绷带,不过今天已经可以拆下来了。” 因为这些许的小事也让人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所以悠里带着寂寞和心安,牢牢凝视着西蒙还残留着淡淡疤痕的右手。 ※※※※※※※※※ 在返回维多利亚宿舍的时候,悠里被格雷的人叫住,向他表示格雷在自己房间等他。反正是为了说服自己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西蒙也一起跟了过去。结果在走廊上就听到了非同寻常的骚动。 在沐浴着从窗口射入的午后阳光的楼梯平台上,几乎每一层都有住宿生们用可以说是战战兢兢的表情仰望着楼上。 看起来骚动是从最上层,也就是干部们的房间传来的。 “啊,西蒙。” 在三楼走廊上谈论着什么的帕斯卡等人,看到西蒙的身影后松了口气,冲他招呼。 “在闹什么呢?” “我告诉你,不得了哦。阿尔弗雷德宿舍的霍华德,好像厉鬼一样地冲进来在那里折腾呢。” “霍华德?” 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瞳转向楼上。 “为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冲到了阿修莱那里怒吼。真是麻烦啊。” 弗拉基米尔说着扯动了一下嘴角。 西蒙和悠里面面相觑。两人曾经亲眼目睹阿修莱向对方挑衅的场面。不过话说回来,也可以说原因还是在悠里身上吧。 “阿修莱啊,我倒是觉得这应该说是自作自受……” 西蒙如此嘀咕着,仿佛死心般地走上楼梯。悠里也跟在他后面。 “可恶!你给我滚出来!阿修莱!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扭断你的脖子!不要躲躲藏藏!快给我滚出来!” 在霍华德的粗野声音之后,是房门被踹响的声音。 在西蒙等人到达楼上的时候,格雷房间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宿舍长和几个干部走了出来,阿修莱也悠然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在干什么?!霍华德!” 是习惯于对人下达命令的格雷那严厉的声音。 “缺少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终于发现了对手的霍华德,眼冒凶光地转过头来: “哼,只有家世这一个长处的矮子给我闪到一边去!” 在一口践踏了格雷的自尊后,霍华德揪住了阿修莱的衣襟: “阿修莱,你这个混蛋太卑鄙了!居然做那、那种事情——” 霍华德好像喘不过气一样,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强行剥开对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阿修莱浮现出仿佛会吃人一般的笑容: “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啊!我会洗耳恭听的!” 听到这个明显是挑衅的话语,霍华德用遍布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阿修莱,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喘着粗气用力咬住嘴唇。即使承受到他想杀人般的充满憎恨的目光,阿修莱也依旧若无其事: “而且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从凌乱的衣襟上摘下领带,阿修莱眯缝起了细长的眼睛。 “干出那种事的并不是我。甚至说反而是我提出了警告。我不是说了吗?逼急使魔的话,它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哦——” 听到阿修莱的话后,霍华德就好像全身被电流击穿了一样僵硬在当场。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茫然凝视着阿修莱。 “不会吧……” 霍华德苦涩地蠕动着喉咙,好像真的陷入了缺氧状态一样。 “该不会,真的……” “谁知道,反正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去确认看看好了。” 霍华德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住宿生们的守望中,他面如白纸地踉踉跄跄地走下了楼梯。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霍华德的巨变而大吃一惊。阿修莱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格雷他们用好像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阿修莱。虽然霍华德的状态也脱离了常态,但绝对不会有比眼前这个男人更加让人发毛的存在。 不过当事人阿修莱似乎毫不在意,他发现西蒙的脸孔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你来得正好,贝鲁杰。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西蒙皱起眉头,虽然他不想听阿修莱的使唤,但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阿修莱一个警告也许也不错。 虽然悠里对于这两个人的相处无法掩饰不安,但是因为格雷叫到了他,所以他只能满心不情愿地进入了宿舍长房间。西蒙也随后踏进了阿修莱的房间。 房间一如既往地摆满了古书和奇奇怪怪的道具,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可疑。扫视了一圈明明是中午却一片昏暗的室内,西蒙首先开口: “那么,你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点报告而已。你先坐下吧。” 阿修莱指了指铺着埃及风格的布匹的藤制沙发,随后拿出茶具开始沏茶。 “我弄到了很珍贵的中国茶。它在被称为岩茶的中国茶中也是产地受到特别限制的种类,所以据说年产量只有800克,非常之贵重哦。这不是正适合拿来请贵族大人品尝吗?” “听你这么说的话确实很珍贵……” 坐上沙发,接过倒入中国茶的茶杯,西蒙用含着讽刺口气的语言进行应酬。 “我可不知道你这个人会谦逊到为了让人品茶,就特意把别人请进自己房间呢。如果是要炫耀的话我还能理解。” 阿修莱笑了笑,自己也坐在沙发上。一面享受香气,他一面把茶水送入口中。此间,西蒙探究似的凝视着对方。 “先别说这个了,据说宿舍长已经定了,是迪拉。这一来你也可以从被纠缠中解放出来了。” 阿修莱进一步眯缝起细长的眼睛,亲切地说道。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西蒙不知为什么却无法高兴起来。原因之一就是,既然宿舍长已经定了是迪拉,那就不明白为什么悠里还会被格雷叫走了。西蒙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格雷居然会下这个决心。” “啊,他一直犹豫到最后哦。大概是因为有了坐上总长宝座的把握,所以才对你死心了吧?” 西蒙有些意外地看着阿修莱。 “坐上总长宝座的把握?他难道和其他宿舍做了交易吗?” “怎么可能!你应该也知道吧?那家伙没有高明到会有这种算计的。” 西蒙点点头,然后阿修莱立刻骄傲地宣布: “和他做交易的人是我。” 背靠着沙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西蒙,阿修莱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和他约定,为了让他当上总长,我会解决掉霍华德。” 西蒙诧异地看着阿修莱。 “……这才真是稀罕了,你居然会插手学校的管理。”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忠实于欲望的男人。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为此而进行背后交易。” “不过,从这个事情上你应该无法得到什么好处啊。” “喂喂,你睡糊涂了吗?还是故意装傻?当然是有关键的部分了。” 阿修莱坐在那里,用手指了一下房间里面。 “交易的条件之一,就是我下学期也留在本馆。毕竟拥有如此之多的藏书,要搬家也太麻烦了。” 堆满整个房间的书山——按正常途径的话,阿修莱原本应该从下学期起,就移到别馆的干事房间,这样一来当然很麻烦。当然了,理由不仅仅如此。阿修莱的算盘因下一句话而暴露出来。 “顺便说一句,悠里也是一样。我想格雷现在正在和他谈这个。因为我的条件之一就是让悠里成为下学期的宿舍监督生。” 西蒙缓缓地转回了投注在其他东西上的视线,他水色的眼眸静静地投向阿修莱。 “这一来就逆转了哦,贝鲁杰。你所担心的就是地点吧?自己作为宿舍长留在本馆,而我和悠里却会在别馆独处,你原本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才坚定地请辞宿舍长。但是,你白费力气了哦。因为从下学期起,我就是悠里的邻居。” 得意洋洋地如此宣告之后,阿修莱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西蒙水色的眼睛低垂了下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认为是西蒙承认了败北。 但是,西蒙在进行思考。 (这个是,在图书馆的对峙的再现——) 好像雕像一样端正的西蒙的表情有了微微变化。虽然因为过于微小,所以对方没看出来,不过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打定了主意,放松了心情。西蒙扬起眼睛,故意露出了怫然的表情。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个的话,我也该走了……” 让语气中飘荡出恨不能尽快离开这里的味道,他站了起来。而埋身在沙发中露出坏笑的阿修莱,只是摆摆手目送西蒙离去。 在离开昏暗的室内,反手关上房门的瞬间,西蒙大大吐了口气。 “好险。” 如此嘀咕着,西蒙聪慧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危机感。 西蒙没有忘记,大约半个月前,发生在这个房间中,发生在悠里身上,很可能和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游戏。 召唤魔法。 对于这个不要说是阿修 莱,就连当事人悠里都快要忘在脑后的事情,西蒙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残留在悠里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仿佛要污染灵魂一样的不洁空气,潜藏在那里的危险……因为悠里本人没有防备,所以西蒙反而更加地陷入了一级戒备之中。 在图书馆把阿修莱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要说自尊心强的话,我们也是彼此彼此吧?) 西蒙含着自嘲牵动了一下嘴角。高慢会让人无法注意到脚下。 阿修莱这次明显有点太着急炫耀了。如果是现在的话,还有对策。 这次也是多亏了对方的自尊心。将这一点铭记于心后,西蒙离开那个让人发毛的房间,走向了按照预定要接任宿舍长的迪拉的房间。 …… “诸位,安静!” 担任本期学生自治会总长的艾里沃多,举起一只手示意聚集起来的众人注意。 学生自治会的办公室位于教学楼三楼。在这个被豪华家具所包围的房间中已经聚集起了三十人,接近平时的一倍。穿着彩色西服背心的是现任代表,而身穿普通制服的学生们则是已经确定了的下学期会进入自治会的代表们。 在这之中,维多利亚宿舍的格雷,阿尔弗雷德宿舍的霍华德,以及莎士比亚宿舍的马洛等野心家们,则继本学期之后,继续担任下学期的代表。 单手拿着盛放在水晶酒杯中的雪利酒,正在进行畅谈的学生们,因为艾里沃多的声音而沉默了下来。 “就在刚才,最后一位代表已经确认下来,他就是维多利亚宿舍的西蒙.德.贝鲁杰。” 听到艾里沃多的介绍后,全场响起了表示欢迎的鼓掌声。带着仿佛雕像一样端正的表情,他静静地接受了这个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光荣的头衔。而这种表现更加衬托出了西蒙的气质,乃至于某些上级生都兴奋到脸孔发红,对于这个下级生的加入表现出了狂热的欢迎。 “那么接下来就按照约定,在本周末进行决定下学期代表的选举。候选人是维多利亚宿舍的埃里克.格雷和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查尔斯.霍华德。作为各个宿舍的代表,请各位在进行慎重考虑后再投下宝贵的一票。今天的议题就到此为止。” 命令原本被叫到自己两侧的格雷和霍华德退下后,他拿起雪利酒进行了补充。 “虽然地方小了一点,不过饮料还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因为今天大概也有人是第一次交谈,所以请大家充分享受吧。” 好像在圣.拉斐尔这样的私立贵族学校中,如果宿舍不同的话,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在一次也没有“交谈”过的情况下就毕业升学。因为如果不是在选修课上结识,或是在学生会馆积极活动的话,就很难获得和其他宿舍的学生在一起的机会。 虽然能被选为代表的人物,不可能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实际上在进入办公室后才第一次有机会交谈的例子相当多。所以这里作为一种社交场所,可以为大家提供良好的机会,让大家接触到平时想要接近也无法接近的人物。有时候在遇到那些久闻大名的人物的时候,人们还会像见到了电视中的名人那样兴奋。而且不管是谁都承认,这次的焦点就是西蒙.德.贝鲁杰。或者应该说,每个人都在打着想要和西蒙接近的主意。 “不过,这次还真是大翻盘呢。没想到不管干部们怎么哀叹都充耳不闻的贝鲁杰,居然会屈服在眼看就要被任命为宿舍长的迪拉的泪水攻势下。” 格雷和艾里沃多,围在西蒙身边心情愉快地进行着这样的交谈。 “是我的失策。一开始就应该拜托新的干部候补去说服他的。” “因为对方是自己所尊重的艾里沃多,所以格雷很难得地放低了姿态。” “是这样吗?” 听到艾里沃多的询问,西蒙含糊其辞地露出了社交式微笑。因为仅仅如此已经散发出华丽的光芒,所以属于粗线条类型的艾里沃多不禁心生佩服,对这个仿佛是高雅干练代名词的下级生看得入迷。 就在这时,有一个男子快步接近了他们。 “我是莎士比亚宿舍的马洛。” 西蒙用水色的眼眸柔和地看着一面进行自我介绍,一面要求握手的男人。中等个头,仔细看起来的话甚至可以说他的容貌有些奇怪。不过仿佛要溢出来的亲切,和从全身散发出来的生机勃勃的能量,让看到的人都不免对他产生好感。 “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原本大家都传说你请辞了宿舍长,你是怎么改了主意的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因为马洛的口气过于单刀直入,艾里沃多立刻站到了他们中间进行干涉。 “只是传说而已吧?被传说所左右而抢先行动难免会有危险。” 虽然艾里沃多的口气中隐含讽刺,暗示了在传言中在莎士比亚宿舍和霍华德之间进行的私下交易,但是野心勃勃的马洛却面不改色地如此回答: “我可从来不是会抢先行动的人,那个才真的只是传言而已吧?传言就要用传言来回应。这么说起来,我还听到一个传言。” 马洛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进行补充。 “据说这个办公室会出现幽灵?” 艾里沃多皱起了男人味十足的眉头,他轻轻瞥了一眼西蒙: “是谁说的这种……” “我不都说了是传言吗?那个已经在住宿生之间流传开了哦。” “啊啊,我们那里的下级生也有人在说。” 在附近围成一圈的学生们,因为这个听起来很有趣的话题而纷纷插嘴。 “不是说是画像中的孩子在哭泣吗?” “画像中的孩子?” “就是那幅画像吗?” 指着悬挂在房间角落,描绘着面对摇篮的母亲的画像,不知什么人如此说道。 “小孩子的哭泣不是那个宿舍的事情吗?” “是这样吗?” 不知不觉中,原本分散的几伙汇集到一起。聚集到被指点的画像面前,学生们纷纷发表感想。 “应该是在半夜有抱着婴儿的女人四处徘徊吧?” “不是说看到的人都会在当天晚上死去吗?” 这个真实和虚幻混杂成一团迅速发展的话题,让西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所谓的传言,首先是会存在真实的骨架,然后再把想象附加在那上面。而会产生这个传言,必然是首先存在作为发端的事件吧?至少西蒙知道其中之一。他看了看艾里沃多,他非常有军人风格的精悍骨架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守望着众人的议论。 “我听说的是小孩子弄乱房间。” “不是小孩子弄乱房间,然后母亲追上来吗?” 西蒙一面听着内容自然变更的话题,一面看了一眼房屋角落,然后站立在那里的某个人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作为总长候补的查尔斯.霍华德。 暗淡的亚麻色头发,暗绿色的眼瞳。虽然个子不矮,但是因为略显发福的体型,他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绅士,还不如说更近似于贪婪的暴发户。这个绝对不是凭借品格而获得人气的阿尔弗雷德宿舍的宿舍长,现在紧贴着墙壁站立在那里,面无血色到了会让人错当成是幽灵的程度。虽然他的面孔已经苍白到让人觉得他快要晕倒,但是眼睛却偏偏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紧盯着画像不放,就好像恨不能把画像吞进肚子一样。 西蒙皱起了眉头。 谣言的发端应该是很简单的存在。西蒙考虑着这一点。 因为大家原本都以为在这次的会议中霍华德和格雷之间会爆发斗争,所以霍华德意志消沉的模样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个例外 。霍华德原本那么气焰嚣张的攻击,到了这个地步却突然偃旗息鼓。他实在不认为这和昨天维多利亚宿舍所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既然如此的话,应该就是阿修莱掌握了关键。 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夜之间就扩散开来的怪谈…… (又是阿修莱吗?) 西蒙的眉间紧缩。存在怪异的地方就会有阿修莱。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是,悠里也位于怪异地方的可能性实在无法忽视。 这时候,西蒙想起了一件事。 (关于那幅画的事情……) 悠里那平淡之中略带忧郁的独特口气在他耳边回响起来。那是第一次见到画像的晚上。 悠里想要就那幅画说什么。从那个口气来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让悠里十分介意,或者说他发现了某种现实的扭曲。事到如今西蒙才注意到这一点。 都不像自己的为人了。不,应该说还是很像自己的为人吧?一旦牵扯到阿修莱的事情,自己就无法保持冷静。西蒙苦笑了出来。 霍华德还在看着画像。 用想要吃人般的,充满着疯狂感情的目光—— (也许会发生什么……) 西蒙唐突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霍华德的状态非比寻常到了这个程度。在西蒙看来,他那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发毛的沉默,就仿佛是什么预料之外的纠纷的前兆。 ※※※※※※※※※ 咔嗒,咔嗒。 随着一级一级地踏上用水泥固定的楼梯,脚步声也在石壁上形成了回音。 在漆黑一片的教学楼楼梯上,依靠着手上的手电灯光行走的霍华德,因为自己所发出的声音而惊叫一声,窥探了一下周围。他那眼窝凹陷,看起来颇为神经质的绿色眼睛,现在正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霍华德双手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全身都散发出了某种可以用阴森恐怖来形容的感觉。他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一面小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一面继续走上了恢复了让人发毛的沉寂的楼梯。 如果在这种地方被警卫发现的话,他的人生就完蛋了。原因很简单,他的孩子就躺在他手上的包裹里面。 出生没有多久的婴儿。 最初他以为是威胁。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打听到的,但是因为那个名叫柯林.阿修莱的可疑男子曾经在公众场合暗示过孩子的存在,所以他一心认为是阿修莱的恶作剧。 但是,这个好像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多半是那个名叫赛西莉亚的笨蛋女人,在阿修莱的帮助下把孩子丢到了自己这里。 他是在周日才知道孩子的存在的。对方把他叫到伦敦,突然就把孩子推到自己面前,威逼他说,“这是你的孩子,所以等你毕业后要和我结婚。” 他为了考察土地,曾经不止一次拜访某个孤儿院。赛西莉亚就是在那个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因为她的外表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所以他在一见钟情的情况下,很快把她弄到了手。虽然对方的美貌很适合作为他玩玩的对象,但是他当然不会对她动真心。漆黑的头发,雪一样洁白的肌肤,深蓝色的略带忧郁的眼睛,因为这份美貌,赛西莉亚好像被人半开玩笑地称为“白雪公主”,而她似乎也因此而自信心十足。可是一旦进行交谈,就会发现她是个毫无教养可言的无聊女人。正因为对方是他做梦也没有想过要结婚的女性,所以赛西莉亚的认真对他来说格外可怕。 虽然他当时拒绝她逃了回来,但结果就变成了这样。赛西莉亚选择了最恶劣的报复方式,而且是在最糟糕的时机。 (偏偏是在即将进行重要的选举之前,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当从最当初的混乱中振作起来之后,霍华德的心中充满了对于赛西莉亚的憎恨。这次的选举,对于霍华德而言,就算形容为人生的三岔路口都不为之过。他的哥哥明明没什么本事,却只是因为身为长子就受到父亲的溺爱。而这次正是自己报一箭之仇的机会。他的父亲因为霍华德入选代表而大为高兴,甚至于表示如果霍华德当上总长的话,就可以让他越过哥哥成为一号继承人。 在英国,如果能成为私立贵族学校的代表的话,对于今后的生活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有人认为,这个身份要超过牛津大学或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如果是位于代表们的顶点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霍华德这几年来几乎是拼了命去努力。从宿舍干部到宿舍长,从宿舍长到代表,然后是总长候补。原本要再进一步非常困难,但是因为维多利亚宿舍的不详事件曝光,所以他的对手格雷被重重地拉了后退,成功的可能性几乎已经滚到了他的眼前。可是就在好不容易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 霍华德将视线落到了手中的麻烦上。 总而言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曾经被用毛巾堵住嘴巴而发不出声音的婴儿,现在已经浑身无力。虽然弄不好也许会弄死孩子,但是比起婴儿的身体状况来,霍华德最关心的是他现在没有哭泣的事实。为了逃避这个从天而降的灾难,他必须把孩子带到什么地方去,所以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来到了没有人的教学楼。霍华德之所以潜入鸦雀无声的教学楼是有原因的。 今天下午,在学生自治会办公室所提到的那个传言—— 在代表会议上形成话题的那个传言,对于霍华德来说就仿佛是上天的启示。他几乎是当场就想到了某个奇策。 弄乱房间的小孩,追逐他的幽灵母亲。没有被画进画像中的看不见的婴儿,如果突然出现在画像前面的话—— 学校方面一定会惊慌失措吧?自己当然不能不利用这一点。 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思考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走上楼梯后,正面就是办公室。终于走到了这里的霍华德,浮现出开心的笑容,轻轻推开了房门。 白天的嘈杂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现在房间彻底被沉重的黑暗所包围,充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因为是用十七世纪以后建造的古城堡所改造的,所以到处都残留着渗透墙壁的斑点和伤痕等等可怕的烙印。感觉上,放置在室内的豪华的古董家具,就好像在悄然无声的窥探着霍华德的动作一样。 悬挂在办公室的壁钟的钟声,显示出现在是午夜两点。是万籁俱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们会四处徘徊的时刻。霍华德心惊胆战地停下了脚步,周围的黑暗仿佛要压倒他一样地冲了过来。 “哦。” 突然,他手中的婴儿发出了声音。 “呜呜,哇,哇!” 抽泣般的哭声撕裂了包围着他们的黑暗空间。虽然一瞬间冒出了冷汗,不过想到这里和宿舍不一样,不会有人听到后,霍华德就觉得暂且置之不理。或者也许该说,因为周围的空气沉重到仿佛被死亡所笼罩一样,所以婴儿散发出的能量反而让他有些庆幸。 “呜呜呜,呜呜呜呜!” 将逐渐增加着声量的婴儿放到画像前,霍华德看了看毯子的里面。一想到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重担,就觉得曾经那么厌烦的婴儿看起来也可爱了不少。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但是,那个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哭声还是让霍华德感到了厌烦,他哼了一声,打量着周围想要物色到什么能塞住他嘴巴的东西。凑巧的是,婴儿的衣服口袋里面正好放着奶嘴。就在霍华德松了口气,伸手去抓那个的时候—— 就在那个时候—— “——我的孩子……”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 霍华德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确实是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涌出的、充满了苦涩的刺耳声音。 但是,当他战战兢兢地打量了一圈房间后,却发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影。依靠着手电的微弱照明,他没能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当感觉到恐惧之后,那个好像被火烧到了屁股一样的婴儿的哭声,传入霍华德的耳朵里面后就更加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这家伙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心情逐渐烦躁起来的霍华德,粗鲁地堵住了婴儿的嘴巴。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从他的手掌底下,传来了婴儿痛苦喘息的声音。 然后—— 背后的空气变得更加浓密。 汹涌而来的重压感。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抓住。然后,耳边也响起了危险的声音: “——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 “哇啊啊!” 抽搐着喉咙,霍华德的口中发出了不成调的声音。抓着他肩膀的手掌,似乎用力到了要捏碎他的骨头的程度。当霍华德因为恐怖而睁大眼睛缓缓回过头去后,就看到了一个用被怒火熊熊燃烧的眼神狠狠瞪着自己的女人。 身穿装饰着蕾丝的深色衣服的女人,从画像中探出身体抓住霍华德的肩头。 就好像被劈头浇了一身冷水一样,霍华德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哇!哇哇!” 维持着喉咙抽搐,无法好好发出声音的状态,霍华德持续爆发着悲号。 “哇!哇!啊啊啊啊!” 女人进一步探出了身体。 随着她的动作,霍华德一点点地后退。 咔嗒,霍华德因为撞到桌子角而跳了起来。然后就仿佛以此为分界线一样,他一面爆发出“哇啊啊”的不成调的叫声,一面脱兔般地朝外奔跑。踹倒椅子,撞倒桌子,单手抱着婴儿忘乎所以地奔逃。之所以没有放下婴儿,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根本就忘记了把他扔出去。他抓住房门的把手,用力摇了两三下,猛地打开了房门。当霍华德试图就这么冲出去的时候,从后面伸出来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哇!” 被让发根都倒竖起来的恐惧感所袭击的霍华德,漫无目的地挥动着手臂试图推开对方,同时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肩膀。 就在那个瞬间—— 婴儿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没有余力去在意在空中飘荡的婴儿,霍华德的身体大大地向后仰去。 浮游感袭击了霍华德。 他的后面就是楼梯,没有任何东西能支持他摇晃的身体。试图抓住什么的手臂空虚地划破空气,就这样以白费力气而告终。 因为吃惊而大大睁开的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 “哇啊啊啊啊啊!” 终于从霍华德的喉咙中挤出的刺耳惨叫,一股脑儿地回荡在夜深人静的教学楼中。 不久之后,伴随着咕咚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恐怖的沉静,再次降临到微微飘荡着血腥味道的楼梯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能够听到的,只有婴儿持续哭泣的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也逐渐远去,消失。残留下来的,就只有黎明前的暂时的沉静而已。 被诅咒的画像 咔嗒。 咔嗒。 减速的列车,在被白雪所覆盖的轨道上移动。 阴沉混浊的灰色天空,沉重的空气覆盖了整座城镇。到处堆积着黑色瓦砾的小山,让原本就寂静的镇子显得更加荒凉。 吱吱吱。 咔嚓。 车轮和轨道摩擦的刺耳声音,引起人们的不安和恐惧。 拥挤在四方车厢里面的人,人,人。 他们包裹着寒酸的服装,好像家畜一样挤成一团。 这里很寒冷。 仿佛冰冻一样的寒冷。 而且,好想坐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救命!” “救命!” “谁来救救我……” “这里是什么地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神经在想要知道和不想要知道的夹缝之间不断磨耗。 已经,想要睡觉。让我睡觉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可是我的孩子……” “在哪里?” “他去了哪里?” “我的孩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将视线落到脚下后,就看到了瘦弱的手臂和腿。 是人类的尸体。 如此想着而四处张望后,就发现原本以为是瓦砾小山的东西,仅仅是堆积起来的人类尸体而已—— 悠里睁开了眼睛。 在床上动也不动地,紧紧凝视着夜晚的黑暗。 (又来了——) 外面明明闷热无比,他的身体却好像从内往外地冻结了起来。尽管如此,身上的冷汗却又连被褥都打湿了。 (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喉咙干涩得要命,身体好像铅块一样沉重,就连要动一下手臂也无比痛苦。悠里持续凝望着黑沉沉的天花板。近乎恐怖的绝望感,仿佛紧紧绑住了悠里。 那个不管怎么想,也是纳粹的灭绝集中营。 (他们的哀叹渗透大地,烙印在整个欧洲大地的犹太人的叫喊,你难道听不到这些吗?) 悠里摇摇头,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是什么人在向自己求助吧?跨越了早已经毁灭的肉体,从遥远的时间彼方,向我呼叫着什么……) 嚓,嚓,嚓,嚓…… 在漆黑的房间中响起的钟声,听起来格外响亮。 悠里慢吞吞地支撑起身体,伸手抓起枕边的闹钟。现在刚刚过了两点,离黎明还有很长时间。深夜的宿舍被近乎恐怖的沉默所笼罩。 突然,悠里扬起面孔。 他身体微微前倾,竖起了耳朵。 从沉默的深处,冒出了某种轻微的声音。 (婴儿在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让人会以为是幻觉的轻微声音,不久之后融化于沉默之中,并且就此消失。 (……听说在黎明的时候,有人听到了好像要被绞杀一样的婴儿的哭泣声。) 是谁说过这种话,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因为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能好好听下去。可是,因为有些触动到他的部分,所以就那样残留在了他的耳内。 (婴儿,婴儿,摇篮。) 是什么触动到了他呢?他试图通过这几个字眼展开联想。 (摇篮,孩子,母亲……母亲?) 他打了个寒颤。 一点点攀上脊背的恐怖。 从不安定的画像中,狠狠瞪着他的母亲的眼睛—— 悠里慌忙抓住毯子,紧紧闭上眼睛,试图把讨厌的思考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睡觉吧,还是睡觉最好。) 如此一再安慰着自己,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夜风每次吹动窗帘,都会让他的身体一阵颤抖。 “奇怪,西蒙呢?” 在悠里和罗宾一起去吃早饭的时候,随后而来的帕斯卡如此询问。 “不知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一面双手拿着杯子喝咖啡,悠里一面面带忧郁地回答。 当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悠里才终于有了睡意,贪婪地抓紧起床前的那一点时间进入了梦乡。在他起床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西蒙的身影。因为原本想就梦的事情听听西蒙的意见,所以悠里颇为失望。一想到从下学期开始可能都会面对这种状态,就算没有兰顿向他强调,他也能切实地感觉到迄今为止自己是多么的得天独厚。 (说老实话,我真的能在不依赖西蒙的状态下撑过去吗?) 帕斯卡紧紧盯着充满了不安感觉的悠里,推了推厚厚的眼镜,轻轻说道: “你们和好了吗?” “嗯。” 轻轻瞥了一眼帕斯卡认真的表情,悠里有些抱歉地微笑着说道: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不过你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目光哦。” 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这么说了后,帕斯卡伸手去抓食物。 就在这时,当事人西蒙到了。 “悠里。” “啊,西蒙。早上好。” 在看到那个清冷高雅的身影的瞬间,原本一直纠缠着悠里的噩梦残影就消失了。悠里松了口气,仰望着西蒙。在从食堂的高窗射入的朝阳照射下,淡金色的头发明亮得近乎耀眼。 “早上好。” 西蒙也回应了一声,但是似乎没有坐下来吃饭的意思。他扫了一眼桌子,确认到悠里已经吃完后就开口说道: “悠里,不好意思,接下来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 “咦?嗯,当然可以。” 悠里慌忙站起来,而帕斯卡一面拉开椅子,一面担心地询问: “西蒙,你吃早饭了吗?” “当然,谢谢。” 在同伴们的目送下,悠里跟着西蒙来到走廊,离开了宿舍。 “我们要去哪里?” “学生自治会的办公室哦。” “办公室……” 在听到这个名称的瞬间,那个讨厌的噩梦就在悠里的脑海中复苏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吗?” 悠里有些不安地询问。学生自治会的办公室,是悠里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说为什么啊……” 悠里含糊了起来。理由很简单,办公室里面有那幅画。就在他考虑着应该怎么说明这一点的时候,西蒙慎重地选择着字眼对他开口: “呐,悠里。你以前曾经问过我对于艾里沃多拿来的那幅画的感想吧?我记得就是在第一次见到那幅画的日子。那是有什么意义吗?” 悠里停下了沉重的脚步。 “为什么事到如今又问这种事?” 俯视着如此嘀咕的悠里,西蒙微微思考了一阵,然后用认真的口气回答: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没有公开。昨天晚上霍华德受了重伤,他今天一早就在意识不明的状态下被送去了医院。” 传入耳朵的事实,让悠里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我也不清楚,而且首先就没有人知道他深更半夜跑到办公室去是要干什么。此外,从他的状况来推测,他当时是应该回头看着房间里面的什么东西,然后就维持着那个姿势摔下了楼梯……我已经看 过他,腿骨都弯曲断裂,情况非常严重。甚至让人不可思议他还能活下来。” 也许是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吧,西蒙仿佛要摆脱那个画面一样摇了摇脑袋。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不,是不是应该认为,他是在试图从什么东西身边逃开呢?” “逃开?” “没错,至少他是在试图逃跑。至于他是在逃避什么,现阶段还完全不清楚。只是……” 西蒙带着思考的表情中断了声音。悠里仿佛要催促他一般,将漆黑深沉的眼瞳投向了他。 “只是什么?” “……总长艾里沃多现在很担心,怀疑这次的事件是不是与他在达得茅斯获得的画像有关系。因为他的委托,我从昨天起就在进行调查。那幅画像确实是有些名堂呢,所以我突然想起悠里的事情,所以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悠里低垂下眼睛,他的食指按在了嘴唇上。面对陷入思考的悠里,西蒙再次询问: “悠里,你怎么看那幅画呢?” “……我觉得,那是很不好的画像。那个时候,西蒙曾经说过它很不安定吧?当然了,西蒙你说的大概是构图的问题。不过,那就是那幅画给我的整体印象,有什么被扭曲的东西甚至让空间失去了平衡。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母亲的眼睛——” “母亲的眼睛?” 西蒙有些无法认可似的重复着。 “那又怎么样……?” “你没有注意到吗?” 悠里突然觉得身体一阵寒冷,明明是在盛夏的阳光之下,他还是颤抖了一下身体。 “那个母亲……” 好像在索求,好像在倾诉什么的炽烈目光。 在那里熊熊燃烧的愤怒。 让人从心底不寒而栗的目光…… “是在狠狠瞪着看着她的人——” ※※※※※※※※※ 在悠里和西蒙进来的时候。艾里沃多正在几名代表的包围下谈着什么。一看到西蒙的身影,他就做了个我正在等你的手势。因为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所以悠里站在西蒙的身边茫然打量着房间。 学生自治会的办公室,就好像刚刚被一场龙卷风袭击过一样。桌子上的文件四处飞散,椅子倒在地上,原本应该在花盆旁的水壶滚落在地板上。而某个看起来相当昂贵的红色花瓶,从正中央碎成了两块。 吐了口气后,悠里从那里收回了视线。在将房间整个打量了一遍后,他就发现少了某个应该存在的东西。 “西蒙。” 一面用双眼在房间内搜索,他一面拉了拉优雅地抱着手臂站在他身边的朋友的手臂。 “西蒙,没有那幅画像!” 任凭悠里抓着自己的胳膊,西蒙也环视着房间。 “好像是啊。” 和慌张的悠里正相反,西蒙的态度十分泰然。 “大概是艾里沃多觉得别扭,所以撤下去了吧。” 西蒙的意见是正确的。 从医院返回的学生通知说,霍华德保住了性命。听到这个报告后,艾里沃多才来到西蒙的身边。他一面表示让西蒙久等了,一面提起了画像的事情。 “因为觉得让人发毛,所以我就摘下来了。现在放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 西蒙转到艾里沃多所指的地方,然后拿着画像走了回来。 “悠里,你看看这个。” 悠里凑近西蒙,打量着画像。他小巧的脸庞很快就充满了惊愕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简直无法相信,悠里的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嘀咕。看了一阵画像后,悠里转身走向门口。 “不好意思,西蒙,你能把画像放在桌子上吗?” 悠里在确认了和最初看到时的情况相同后,重新看了过去,然后轻轻叫了出来。 “还是不一样。可是,为什么?” 悠里会茫然地嘀咕也并不奇怪。 在那里,并不存在悠里曾经那么畏惧的女人的目光。画像中女性的目光,投注在了摇篮的上面。她满脸温柔地凝视着背对着悠里他们的摇篮的里面。她怎么看都是疼爱着自己的孩子,充满了母性慈爱的表情。 悠里一点点错开位置去看,可还是没有变化。结果全都一样,画像上瞪着这边的目光彻底消失了。 在松口气之前,悠里首先感到的是不对劲。虽然那幅画像所散发的不安感削弱了,但相对的,他却从中感觉到了更加严重的新危险。 西蒙将画像竖起来,自己也来到悠里身边亲自进行确认。 “怎么样?” 听到他的询问,悠里摇摇头。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确实啊。我实在看不出来她是在看着这边。……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 悠里低垂着脑袋,然后再次摇摇头。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确实在看着我……” 那个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就算想要忘记也不可能。 “你们说什么?” 听到艾里沃多的询问,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因为是现场无法证明的事情,所以西蒙得出了说出来也没用的结论,于是说了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改变了话题。 “先别说这些了,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去查过了。” “就是它的前任主人死亡的事情吧,是真的吗?” 艾里沃多用很有军人风格的犀利眼神进行确认。 “唉,昨天晚上我找到了曾经是那个家庭的管家的男人,按照他的说法,死亡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而且据说就是在买下画像后不久就去世了。” 西蒙暂时中断了声音,悠里在此时插嘴道: “前任主人死亡了?为什么?” 将视线从画像上面收回来,西蒙扫了一眼悠里。 “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对艾里沃多说,那个人的死亡原因好像是坠楼。” “坠楼?” 艾里沃多和悠里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西蒙交替看着两个人的面孔,慎重的陈述着自己听来的事实。 “据说他是从家里的楼梯上摔下去的。” “不会吧?” 轻轻瞥了一眼说不出话来的艾里沃多,悠里战战兢兢向西蒙确认。 “那么说,和霍华德一样?” “霍华德还没有死亡,所以不能说完全一样。不过这个一致还是让人关注,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不仅仅如此?” 以沉着冷静的判断力著称的总长艾里沃多,很难得地发出了无法掩饰惶惑的声音。与他正相反,西蒙依旧维持着优雅的态度,用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画布的边缘。 “这里印刷着在纽约召开的索斯比拍卖会的批号,而且是相当近的日期。” 西蒙举出英国屈指可数的拍卖公司的名称进行说明。 “我想在你之前的主人多半就是在那时候购入的,所以向那个管家进行了确认,果然如此。在对于绘画的来历进行管理时,这个批号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不同的拍卖公司都会在自己所知道的范围内对作品的来历进行确认,以便在不久之后拍卖作品时作为参考。所以我立刻向索斯比进行了查询。就他们所知道的范围,迄今为止已经先后有两人买下过这幅画像。” 悠里对于西蒙的行动迅速大为佩服,不过西蒙接下来的话,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两个人都是在买下画像后就立刻死亡了。” 艾里沃多倒吸一口凉气,失去了声音。西蒙 淡淡地继续了下去: “因为索斯比最后也没有获得确定的证据。所以他们不能断定。不过他们认为这幅画应该是萨杰多的作品,而且应该是描绘于一八八五年左右。而且就算并非如此,从画框的保存状况来看,这幅画像也应该是十九世纪末期的作品。但是,与此相反的是,它的前后三位主人全都是近期的人。因为最初一任主人也是在一九八零年之后,所以可以认为他在二十年之间换了三个主人。这一点本来就比较少见,更加让人在意的是,在制作之后的将近一个世纪的时期内,它几乎都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这是非常讨厌的案例。” “讨厌的案例?” “没错。” 西蒙做出了肯定,但是没有进行详细说明,只是耸耸肩膀提出了不同的问题。 “那么,艾里沃多,你打算拿这幅画怎么办呢?” 身材高大的艾里沃多仿佛陷入思考一样抱起手臂。 “这个嘛,其实柯林.阿修莱想要让我把这幅画转让给他。” “阿修莱?” 西蒙发出惊讶的声音,看了看悠里。他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眯缝起来。不过对于听到的事实,悠里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艾里沃多带着怫然的表情继续了下去: “他没有说详细的内容,只是对我说如果拥有这幅画的话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么看来的话,可以认为阿修莱了解某种程度的事情。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在背后打什么鬼主意。” 艾里沃多的态度显示出他对阿修莱没有抱什么好感。不过也难怪,性格直爽的他确实很不喜欢从来不缺少可疑谣言的阿修莱。 西蒙对比着悠里和画像暂时陷入了思考,不久之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既然如此,可以请你把这幅画让给我吗?” “西蒙!” 吃惊的人是悠里。这可是朝不吉利的画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西蒙会想要这幅多半会伤害拥有人的画像。 艾里沃多注视着西蒙的眼神也好像在说“你疯了吗”一样。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要这种让人发毛的画像干什么?” “之前我就有些在意的事情,所以想用这个调查一下。” 到了下午,悠里在自习室整理着历史学的论文。不过在这中间他的手停下了,抬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有某个宿舍在进行赛艇运动,所以不少身穿白色套头衫的学生们正走在通向湖面的小道上。 “悠里,你的手没在动哦。” 西蒙在他旁边看着已经完成了的部分论文,头也不抬地说道。 “如果不做该做的事情,回头辛苦的人可是你自己。或者说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悠里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剩下的就只有结论了。……不过,我确实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完全不懂西蒙要干什么。” 他不满地如此说着回头看去,结果和扬起面孔的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瞳撞了个正着。 “你说我怎么了?” “为什么要主动背负危险?” 明明是接二连三地害死主人的被诅咒的画像,西蒙却还要特意从艾里沃多那里弄来。对于悠里来说,这太不可理解了。在理由不明的情况下,他无法不感觉到不安。 “托你的福,每次看到你上下楼梯我都会提心吊胆,生怕会发生什么。我觉得这个超级刺激心脏。假如我年纪轻轻就死于心肌梗塞的话,我一定会变成鬼来找你算账。” 面对乱七八糟抱怨着的悠里,西蒙苦笑了出来。虽然他很想说“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啊”,但是就算说了,他也不觉得悠里会就此认同。 “那可不好意思了,悠里。不过没有办法,我会那么做确实是有原因的。不过,既然你那么担心我,这段时间最好就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哦。” 昨天和今天都忙得要死的西蒙,若无其事地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不过虽然听起来像是半开玩笑,但西蒙的口气却非常认真。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为什么?话说回来,最近我一和什么人说话,悠里就会立刻消失不见,我们又不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在西蒙被定为宿舍长后,立刻就有其他宿舍的人开始来拜访西蒙。因为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大模大样地站在西蒙身边不合适,所以悠里难免会有些避讳插入他们之间。可是没想到西蒙却对此耿耿于怀,悠里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才好。西蒙表情中浮现出忧郁的色彩,凝视着心情复杂地揉动自己黑发的悠里。 从西蒙的角度来说,那幅画像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给阿修莱。因为如果让阿修莱支配画像的话,对画像在意到这个程度的悠里毫无疑问会面临危险。从悠里的样子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有过某种接触。虽然他不认为立刻就会发生什么,不过西蒙还是深知绝对不能大意。原本希望悠里至少能对阿修莱抱有一点警戒心,不过现阶段看来,这一点也无法期待。 凝视着重新开始书写论文文的悠里那被称为“东洋珍珠”的侧脸,西蒙轻轻叹了口气。 ※※※※※※※※※ “悠里,这边哦。” 按照约定,悠里在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前往了西面的杂树林。结果从树上传来了丽兹的声音。 “你能上来吗?” 丽兹今天也身穿圣.拉斐尔的制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爬上那棵没有什么着手之处的橡树的。不过因为悠里不能在这时候认输,所以从没有爬树经验的悠里,努力地抓住了那棵橡树光滑结实的树干。 “把手伸给我。” 位于距离地面五米左右的高度的丽兹,伸手把陷入苦战的悠里拉了上来。 “欢迎,悠里。” 当悠里在枝头坐稳后,丽兹面带笑容地向他招呼。她双手搂着悠里的动作,让人觉得她像个男孩子的地方超过像女孩子。 “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她贴近悠里的表情出乎意料地认真,绿色的眼睛有些腼腆地眯缝了起来。 “为什么?我们昨天不是约定了吗?” 虽然因为对方好像是诱惑,又好像是玩弄的行动让人有些心跳加速,悠里还是不可思议地发出了疑问。 “哎呀,对于圣.拉斐尔的少爷们来说,和孤儿院女孩子的约定算得上什么玩意儿啊!” 悠里将深沉的黑眸转向了丽兹,因为从她的话中和态度中明显能感觉得出讽刺。 “包括在这个学校内,在我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要对约定的对方划分等级啊……” “啊,你说的对。抱歉,我不应该对悠里说这种话。” 这不是应该对悠里说的话,那么,应该是对谁说的呢?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人。 “如果是霍华德就可以吗?” 听到他的话,丽兹原本一直在笑的脸孔立刻绷紧了。她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怀疑的色彩,紧紧凝视着悠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冒出霍华德的名字?” “毕竟,你昨天不是对我说了吗?” 面对眯缝起眼睛审视自己的丽兹,悠里如此说道。虽然老实说,假如没有西蒙的指点,他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说来观察敌营。” “我确实说过。为什么你会联系到霍华德身上?” “怎么说呢,应该说除了霍华德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被视为霍华德银行继承人的人物。而且除了他以外,这个学校里和你有关联又处于敌对状态的人,我实在想不出别人了。” “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 丽兹松了口气般地说道,然后恢复了平时的快活感觉。 “你是认为我因为孤儿院移址的事情,而来寻找能威胁霍华德的把柄吧?” “难道不是吗?” “虽然不准确,但也不算远吧。” 丽兹挠了挠短短的头发。她金色的头发因为从枝叶缝隙中透过的阳光而十分耀眼。 这是非常适合侦查的场所。到了夏天后,在郁郁葱葱的枝叶的遮盖下,从地面无法看到这边的情形。可是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缝隙,却出乎意料地可以清晰看到校园内的样子。位于最前面的维多利亚宿舍,紧邻着它的阿尔弗雷德宿舍,通向船库的小路和湖上的桥梁,乃至于远方的巴洛克风格的威风凛凛的教学楼,都可以无遮无掩地看得清清楚楚。眺望着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白得模糊的风景,悠里迟疑地提起了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事情。 “关于移址的事情,我觉得丽兹你们不用担心。” “为什么?” 丽兹仿佛很吃惊地反问。 “到底——” 将快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她微微望着远方,不久之后好像认同似的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这里毕竟有不少我们无法想象的有钱人。就算那里面有一两个抱着先期投资的心态为孤儿院掏钱也不奇怪。” 用仿佛隐藏着某种轻蔑的口吻阐述了推测后,丽兹隔了一会做出补充。 “比如说,贝鲁杰之类的……” 承受到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悠里觉得说不出地别扭。 “丽兹,你不高兴吗?” “要让我因为接受认识的人的施舍而高兴吗?” 丽兹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绅士风度。这是英国的恶劣习俗啊。拥有者将东西施舍给一无所有者,乍看起来好像是很不错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有减少阶级差别的意思吧。因为自己想要永远处于施舍的地位。” 多么巨大的傲慢,丽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说道。 “与其把东西施舍给别人,还不如先把生活水准提升到平均程度吧?可是那些进行施舍的人,就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的人种哦。在他们眼中,阶级不同的人,甚至根本算不上人类。” 悠里一时之间只能茫然地看着亢奋的丽兹,不久之后他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出生以来,遭遇过多么不快的经验,但我能说的就是,西蒙绝对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人。他只是听说纯真的孩子们,要被抢走居住舒适的环境,会被转移到恶劣环境之中,所以想要找出办法进行阻止而已。绝对不是出于想要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之类的无聊念头。” “明明是他人的想法,你凭什么可以如此断言!” 丽兹用不满的口气说道。 “这不奇怪啊。既然每天都在一起的话,对于对方的事情当然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面对理所当然般回应的悠里。丽兹有些不甘心地咬住了嘴唇。不久之后,她轻轻地吐露出了真心话。 “是啊,贝鲁杰不是那样的人。这种事情我也知道。” “那为什么还说出那么恶意的话?” 面对不解的悠里,丽兹鼓着脸孔诉说自己的不满。 “因为我不甘心啊。我看到那种连容貌在内,所有一切都得天独厚的家伙就不爽。我这里绞尽脑汁地思来想去也拿不出办法的事情,他却可以游刃有余地轻轻松松解决。大家的年龄明明一样,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瞪圆了眼睛的悠里,发出了源自心底的感想。 “没想到你这么好胜呢。” 在圣.拉斐尔的同伴中,多半没有人对西蒙抱有这样的平等竞争意识吧?不用说悠里了,就连以格雷为首的权利者们,再和西蒙接触的时候似乎也保持着某种另眼相看的态度。虽然好像格雷那样的人,似乎对于自己会产生这种态度存在不满,但是西蒙刚一成为代表,他就采取了把他收为心腹留在身边的行动。唯一能够和西蒙对等相处的人,似乎就是拥有“魔法师”绰号的上级生柯林.阿修莱了。但是这位阿修莱本身就是个让人怀疑是否应该划分在人类范畴内的人物。 但是,丽兹却似乎真心打算对抗这个不管在谁眼中都是特别存在的西蒙。 (如果能听到这番话的话,西蒙一定会高兴吧?) 想到这里,悠里不知不觉中浮现出微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里去,丽兹好像很不开心地瞪了悠里一眼。 “什么嘛,悠里!反正你心里觉得我一开始就和他不是一个档次吧?” “怎么会,我是在觉得佩服。我觉得下次你当着西蒙的面这么说比较好哦。” 侧眼扫了一下露出半信半疑表情的丽兹,悠里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看到维多利亚宿舍旁边的阿尔弗雷德宿舍后,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这么说起来,霍华德因为某种理由,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学校。所以,如果你是为了抓住霍华德的把柄才来这里的话——” 还没等悠里说完,丽兹就尖叫了出来。 “你说霍华德会不在学校?” 绿色的眼眸大大睁开,牢牢凝视着悠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 悠里还没张口,丽兹已经急得提出了询问,她看起来相当慌张的样子。 悠里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从今天早上开始。你怎么了——”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悠里的问题。面对焦急询问的丽兹,悠里考虑着自己应该说到什么程度。 “那个——” 他决定暂时还只是只告诉她大概状况。 “霍华德受伤了,所以今天早上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为什么会受伤?” “那个我也不知道。” 因为有一半是真的,所以他倒也不能算是糊弄。只不过,丽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认同了悠里的话。 沉默还在继续。 风儿吹动树梢,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婴儿……” 不久之后,丽兹轻轻嘀咕了一句。 “咦?” “你有没有听说过哪里有婴儿?” 因为这个问题太过突如其来,所以悠里没能立刻理解。可是,在听到“婴儿”这个字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确实跳了一下。 “婴儿怎么了?” 充满活力的绿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丽兹下意识咬住嘴唇。她看起来似乎非常烦恼,这让悠里产生了不安。 “丽兹,婴儿怎么了?你是为了这个才在这里吗?” 面对慎重地重复询问的悠里,丽兹迟疑了一阵,在最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一样,说出了不得了的事实。 “霍华德身边应该有个婴儿。” “你说什么?” “是刚刚出生六个月,还没有断奶的孩子。” 面对无法认同事实的悠里,丽兹毫不容情的告白依旧持续了下去。 “前天晚上,我把孩子带去了霍华德那里。我想应该会有人听到过哭声什么的吧……” “不知道。至少霍华德身边没有。” 假如有那种事情的话,西蒙应该会告诉他。 “谁也没有提起过……” (据说半夜中传出过婴儿的哭泣声——) 最近刚刚听到的怪谈,在他的耳旁浮现。 无风不起浪。 (那个是现实中的事情吗?) 悠里将漆黑的眼眸投向了天空。他微微偏离了以前的问题,开始考虑一步步出现的现象。 被带入学校的婴儿。 半夜哭泣的婴儿。 凝视着孩子的母亲的肖像画。 然后,梦中寻找孩子的声音—— 在现实和非现实错综复杂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悠里,你在听我说吗?” “咦?啊,抱歉。” “拜托你打起精神啊。事情变成这样,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丽兹用认真的表情强调。 “必须尽快找到婴儿才行。你能帮我寻找吧?” 不是询问而是确认,悠里一面点头一面注意到某件事。 “呐,丽兹,那孩子是你的吗?” 因为实在说不出口“这是不是你和霍华德的孩子”,所以悠里只冒出这么一句。即使如此,丽兹还是冷哼了一声,对他白眼相向。 “你这个问题很打击人的。” 不过为了消除误会,丽兹还是进行了说明。 “我说悠里,你是认为我和霍华德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吗?” 面的战战兢兢点头的悠里,丽兹仰天长叹。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必须和那种最差劲的男人有关系?” “可是,那你为什么如此着急啊?” 丽兹抱着手臂,好像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悠里。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探出了身体。 “这个你绝对要保密哦。当然了,也不要告诉你最喜欢的贝鲁杰。” 先强调了这一点后,丽兹开口说道。 “是赛西莉亚的孩子哦。那是她和霍华德生下来的孩子。” ※※※※※※※※※ 因为太阳正在西下,所以走廊角落和弧线形的柱头都逐渐被夜色所笼罩。悠里慢吞吞地走在这样的走廊上。在他路过位于走廊一角的食堂时,从里面射出了明亮的灯光和学生们热热闹闹的声音。但是,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悠里实在没有体力和精神再进入那个充满了活力的地方。总而言之,现在他只想返回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 他找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但根本没有见到婴儿的影子。 悠里首先去的就是霍华德位于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房间,在那里他确实发现了有婴儿存在过的痕迹。衣柜深处放着好像是婴儿用的摇篮和毯子,而且还有一个放着奶粉等好几种婴儿用品的运动包。 丽兹的话是事实。 霍华德确实曾经收留过一个婴儿。那么,霍华德现在已经不在这里,婴儿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船库后面,图书馆,学生会馆,甚至于那个残留着恐怖记忆的灵庙他都去找过了。可是别说是婴儿的身影,他连哭泣声也没有听到。 虽然他想要找西蒙商量,可是又因为和丽兹的约定而无法对他开口。悠里现在真正体验到了走投无路的感觉。 返回房间的时候,里面一片黑暗。西蒙大概还在外面吃饭吧?他穿过接待室,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太晚了!” 突然,从淡淡的黑暗中传来了声音。 悠里吃惊到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他凝神细看,穿过深蓝色的淡淡夜色,发现了一个在他床上的人影。 “罗、罗宾?” “没错。我都要饿死了。真是的,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听到他好像个孩子一般高声抱怨,悠里打开了手边的电灯开关。 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罗宾满脸不爽地抱着手臂坐在床上。 “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没有你就吃不了饭!” 这个耍赖一样的口气,让悠里发出了叹息。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罗宾没有悠里就不会去食堂。虽然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理由,可是又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因为一直没有时间去好好想,所以就只好放任不管了。 “罗宾,我不记得和你约定过什么……” 说到一半悠里闭上了嘴。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因为过于疲劳,脑袋都无法转动。 “呐,你用那种全都塞满了稻草的脑袋去思考也没用,还是吃点什么吧!” 完全没有介意悠里心情的样子,罗宾不断催促。 “我的肚子饿了。” 悠里浑身无力。“我说你啊……”他无可奈何地嘀咕着,好像灰心一样脱下上衣,松开领带,拿出了只要用微波炉加热就好的咖喱、意大利炒饭、方便粥之类的东西。然后他拿着罗宾从中选出的咖喱和自己要吃的方便粥走向了热水房。 虽然宿舍的食堂提供早中晚三餐,但是如果不中意菜单的话,就不必勉强自己去吃。因为热水室那里有微波炉,只要在那里加热自己想办法弄来的食物就好。顺便说一句,比悠里年长三岁的姐姐为了上大学而返回了日本,所以每月都会给他寄一次包裹。因此日本制的各种快餐食品在他手上已经堆积如山。 拿着加热五分钟左右就可以食用的方便食品返回房间后,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开始吃饭。 “话说回来,你去干什么了,弄到这么晚才回来?” 罗宾说道。因为口里含着热腾腾的食物,所以他的发音有些奇怪。 “啊啊。” 想起了自己险些忘记的重大事情,悠里放下了勺子。 “我都忘了……有不得了的事情。” 面对突然变得垂头丧气的悠里,咀嚼着咖喱的罗宾用栗色的眼睛询问:“怎么了?” 悠里微微踌躇了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对方是罗宾的话,就算说出详情也没关系,所以他把目前的状况告诉了罗宾。 “哦,婴儿啊。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会做过分的事情呢。” 听完他的话后,罗宾面对已经空空的咖喱盘子发表了自己的感想。悠里扬起了漆黑的眼眸: “……你说人类,这个口气就好像罗宾你不是人类一样。” 看到悠里诧异的样子,罗宾坏坏一笑。就在这个时候,因为觉得他的栗色眼睛好像突然闪动起金光,所以悠里轻轻眨了眨眼睛。 “你就不要管他们了。反正对于那个母亲而言,这个孩子也是个麻烦。” 虽然罗宾的口气很轻松,悠里的心情却越发灰暗起来。黑色的卷发,雪一样洁白的肌肤。他和让人联想到“白雪公主”的赛西莉亚没有怎么亲密交谈过。从丽兹那里听到现在的情况的话,她会产生什么样的感情呢?希望她能多少关心一下孩子—— “先别说那些了,和我玩吧。好不容易才成为朋友,你却光惦记着那种女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沉浸在思考中的悠里,听到了罗宾闹别扭般的声音。 (那种女人?) 一面思索着他是在说谁,悠里一面告诫罗宾: “那怎么可以呢?虽然不知道赛西莉亚是怎么想的,但是小孩子并没有过错啊。” 看到悠里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罗宾缩缩脖子吐出舌头。虽然他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不过在稍微考虑了一阵后,他轻轻嘀咕道: “ging……” “咦?” 无视没能理解自己要说的内容的悠里,罗宾自己好像得出结论一样地重复道: “既然是不需要的孩子,那么进行‘ging’也没关系吧?” “你说‘ging’?” 悠里一面反问,一面打量着自己身边的罗宾,然后颤抖了一下,浑身感到僵硬。 罗宾的眼睛在闪光。栗色的眼睛,在微弱 的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这个情况不管怎么想也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现象。 “罗宾……” 悠里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看着这样的悠里,罗宾嘻嘻地笑了出来。透过他淡茶色的卷曲头发,可以看到格外弯曲的耳朵。 “罗宾,你——”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房间的房门被很有礼貌地敲响了。 “悠里,你回来了吗?” 门外传来的是西蒙的声音。 悠里维持着屏息静气的状态交替打量罗宾和房门。 “悠里?” 西蒙的声音中混杂了紧张的色彩。 即使如此,悠里也没有走向房门,这时候罗宾开了口: “他在叫你哦?” 他仿佛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笑着用下巴示意。 悠里用浮现出困惑的眼神瞥了一眼罗宾,然后慌忙走去开门。 背对着接待室灯光的,是西蒙修长端庄的身影。他的领带已经摘下,身上披着质地柔和的对襟开衫。 “啊,你在房里啊。因为你没有去吃晚饭,我有点担心。” 西蒙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一眼室内。 “有什么人来了吗?” “唉,对,是罗宾……” 悠里一面回答他一面回头,结果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中一个人也没有。 散乱的盘子位于和刚才同样的地方,但是,那前面的罗宾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子是打开的,夜风透过那里吹进了屋中。 “又是罗宾吗?” 西蒙有些困惑地俯视不知所措的悠里。 “你们两个最近经常一起吃饭啊,是有什么理由吗?虽然你们关系良好是好事,不过和他同屋的兰顿对此很介意啊,他一直说罗宾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 “……这样啊,我会注意的。” 悠里仅仅回答了这么一句。虽然想要考虑发生的事情,但是脑子却好像麻痹了一样无法转动。面对仿佛发烧了一样含糊应对的悠里,西蒙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悠里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难看。 “悠里,哪里不舒服吗?” “咦?” 悠里茫然地抬起脑袋,和西蒙将手伸进悠里的头发里,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 “好像没有发烧啊……” 西蒙摸着他的额头,担心地打量悠里的脸色。 “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疲劳而已,我已经准备休息了。” “这样啊。” 西蒙干脆地说道,伸手拉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想,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个好像看穿了一切的忠告,让悠里心头一颤。与此同时,他被想要向西蒙挑明一切的诱惑所袭击,但是又因为想起丽兹的脸孔而把话咽了回去。 “bo(晚安)。” 面对一面招呼,一面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的西蒙,悠里也用法语回应。 “bo(晚安)。” 凝视着啪嗒关上的房门,悠里长长吐了口气。然后他转身向窗外眺望,却完全没有发现罗宾小巧的身影。 (罗宾.g.费罗……) 悠里任凭夜风吹拂着他仿佛会融入夜色的漆黑头发,好一阵子都茫然伫立在窗边思考。 (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至少似乎不是人类。可是话说回来,他也无法认为对方是幽灵。线索仿佛就在罗宾留下的话上面。 “ging”—— 在这时,悠里仿佛要赶走多余的思考一样摇摇头。 没时间管那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赛西莉亚的孩子。 是不是已经不在校内了呢?不,他不这么认为。虽然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根据,但悠里就是觉得婴儿还在学校里面。但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已经想不出还应该去什么地方寻找。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和丽兹与赛西莉亚联络,把事情挑明。其实原本应该立刻就这么做,但是悠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即使公布下来,也还是无法找到婴儿。 那么,婴儿是去了哪里呢? 悠里再度摇摇头,为快要陷入迷宫的思考画上终止符。西蒙说的没错,一切都到明天再说吧。明天再去有可能的地方找一遍,然后思考下一步的事。现在必须睡觉,否则就无法恢复活力。 在最后进行了这样的考虑后,悠里的意识就深深地坠入了梦乡之中。 虚拟魔法 “悠里。” 就在他上完课离开教室的时候,后面传来了西蒙的声音。 相对于选修法语的悠里,西蒙在这个时间都是去上德语课。刚刚从对面教室中走出来的西蒙,举手向身边的同学示意了一下,然后离开带着遗憾表情的同学来到了悠里身边。 “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睡上一晚就完全好了。别说那个了,西蒙你从一大早起似乎就很忙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蒙在吃早饭的时候被叫出去,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悠里不由得这么询问。 “没什么,只是来了客人。我之所以叫住你,也是因为这个。那么,你午休的时候能抽得出时间吗?” 悠里有些踌躇。虽然他想要尽快去寻找婴儿,可是又不想随便拒绝西蒙的邀请。 “如果时间不长的话……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其实我是拜托了某个人,从早上起对那幅画进行了一点实验。我想你大概会有兴趣吧?” “你说那幅画?那幅画?” 因为悠里垂下眉毛露出了好像吞下虫子的表情,所以西蒙仿佛要掩饰笑意一样伸手捂住了嘴角。 “没错,就是那幅画。放置在办公室的悠里所讨厌的母亲的肖像画。” 面对做出肯定的西蒙,悠里哭笑不得地眨眨黑色的眼睛。 “你说你对那幅画做了什么?” “只是一点实验……” 悠里有的时候真的受不了西蒙的大胆。对于那幅画动手脚,就好像在发火的狮子屁股上面扎针一样。 “你不用担心,我觉得没事的。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这个操作对于那幅画像的人物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西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态度。悠里也没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跟在西蒙的后面。 两个人在学生会馆的小卖部买了三明治作为午餐,暂时离开了教学楼。因为周二和周四附近的面包店会运来刚出炉的面包,所以中午的校园相当拥挤。在挤来挤去的人群中发现帕斯卡的身影后,悠里拜托他把自己另外买下的三明治转交给罗宾。帕斯卡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在露台上吃完三明治后,悠里和西蒙就走向了教学楼三楼的办公室。 推开沉重的橡树木料的房门,西蒙刚刚踏进一步就停止了动作。在他后面进来的悠里,也因为眼前的情景而哑然失声。 “这可真是不得了。” 西蒙佩服地嘀咕着,迈步走进房屋中央。 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办公室内和平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沙发被推到角落,桌子被移动到中央。周围散布着布匹和瓶子的小山。尽管敞开了窗户,房间中还是充斥着药品的味道。 位于混乱中心的人物之一,听到西蒙的声音后回过头来。这是一位年近三十岁的身材修长的男性。 另一个大概是四十多岁吧,身上穿的白衣满是黑色的污点和画具留下的痕迹,正在弯着腰全神贯注地忙于什么工作。 年轻的男子看起来很有知识修养,细框眼镜后面的眼神中包含着柔和的笑意。 “嗨,西蒙,你终于来了啊。这位是?” 将视线转移到跟在西蒙后面的悠里身上,他如此询问。 “他是我的朋友悠里.佛达姆。” 在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后,他冲悠里说道: “他是卡米修.达鲁顿。别看他年轻,他可是美术史方面的专家。现在他隶属于科托鲁多的研究所。” “嗨,悠里。我可以叫你悠里吗?你直接叫我卡米修就好。因为手比较脏,所以无法和你握手,请多关照。这位是和我一样在科托鲁多工作的同事海斯夫特。在洗净作业方面,他绝对是业界的头把交椅。” 卡米修亲切地用英语对悠里说道,但是他的英语中带着某种法国的口音,悠里不由得一面回答一面交替打量他和西蒙。那种柔和的说话方式中,也存在着某种共同的东西。 “我的原籍也是法国哦。因为和贝鲁杰家是世交,所以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 察觉到悠里的视线,卡米修进行说明。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是贝鲁杰家旁若无人的大少爷的要求,我也不会因为他的任性,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这种偏僻地方来修复画像。” “西蒙旁若无人?” 面对有些吃惊地反问的悠里,对方微微一笑。 “没错,旁若无人。或者该说是倨傲无礼吧?” 这个名叫卡米修,全身都洋溢着某种时尚干练的感觉的男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柔和的笑容,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你是还没有注意到吧?这家伙就算口气再温柔体贴,仔细听听他所说出的话也全都是命令哦。让我想想,上次就是这样——” “那么,有什么成果了吗?” 面对毫不见外地马上就和悠里打成一片的卡米修,西蒙哭笑不得地从旁边插嘴。 “啊,这个啊。” 好像真的忘记了一样,卡米修如此说道。 “西蒙,厉害哦。这个是真货哦。是‘sleeper’!” 他转过头来,对海斯夫特说了几句话。当海斯夫特点点头支撑起身体后,卡米修伸出手,将散乱扔在桌上的布料和纸片都粗鲁地扫到了地板上。 不久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西蒙和悠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那幅画。不对,应该是那幅画。 面对着摇篮的母亲的肖像画。 但是,画给人的印象改变了。也许是画像本身就产生了不少变化的关系吧?被画出来的人物还维持着原样,原本被一片暗绿色所覆盖的背景,却变为了阳光照耀下的明朗房间。 在母亲前方的桌子上,优雅地摆放着若干小东西。也许是为了庆生吧?花束?蕾丝饰品,纪念徽章和钟表之类的东西都画在了上面。结果就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幅和最初印象完全不同的华丽绘画。 悠里突然对于这幅画像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感。 (这是怎么回事呢?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这里是怎么回事啊?不得了。” 这是总长艾里沃多进入房门后的第一声感叹。确实,房间的散乱状态真的要用“不得了”来形容。因为艾里沃多虽然重视规矩,但是对于表面上的东西不是很拘泥,所以才仅仅是说了这么一句而已。假如换成是格雷的话,这时候一定啰嗦个没完了。 “贝鲁杰,回头的收拾就拜托你了。” 干脆地说了一句就以军人味十足的步伐走过来的艾里沃多,看到位于那里的画像后轻轻吹了声口哨: “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幅画像?” 他手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凝视着画像。 “到底是怎么做才能变成这个样子啊?” 艾里沃多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对于一无所知的外行人来说,这个变化确实让人惊异。 “今天早上我应该已经介绍过了,这位海斯夫特先生是修复绘画的专家。他的工作就是修复画像的褪色和伤痕,除此之外,也从事被称为洗净的工作。” 卡米修仿佛为了肯定西蒙的说明一样张开双手,而当事人海斯夫特只是好像在活动酸痛的肩膀一样摇动身体。 “所谓的洗净,主要是让附着在绘画上的污垢脱落下来。除此以外,有时候也是为了除去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施加在画像上的添画或是多层颜料。 也就是让画像恢复原本的模样。” “添画和多层颜料,还有这种事情吗?” 听到吃惊的悠里如此插嘴,西蒙优雅地举起一只手回应。 “悠里,一般来说,名画并不是在它们诞生的那一瞬间就拥有了价值。而且即使在同一时代,对于价值的定义也不见得相同。” 看到悠里对于自己的话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西蒙举出更加具体的例子进行说明。 “也就是说,比如这里有一幅画。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觉得它还缺少什么,想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也画上去进行补充。而是不是这么做就完全依靠个人的判断。过去并不乏这样的例子。比如在十七世纪的静物画家海达所描绘的精致饭桌的背景上,又出现了怎么看都是出自浪漫派之手的厚重天空。而按照购入者的希望进行清洗,恢复了原本的质朴色彩后,这幅画一下子增值了数十倍。我想绘画的拥有人按照自己的口味改变绘画,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是家常便饭了。而像这样维持着和原作不同的状态出现的作品,在美术界就被称为‘沉睡的名画(sleeper)’。” “这个也是那样吗?” 艾里沃多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没错。不管经过如何,至少可以确信它是沉睡的名画。这里有萨杰多的签名……” “就算没有签名,这也绝对是萨杰多。色调也好,表情也好,都和塔特美术馆的《康乃馨.百合.玫瑰》出自几乎相同的时代吧?那里一定会想要这幅画的。” 对于印象派画家特别精通的卡米修如此断言,并且提出了众所周知的美术馆的名字。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贝鲁杰以前说这幅画曾经在索斯比进行拍卖,那里也应该有专家吧?” 艾里沃多不愧是总长,记忆力非常优秀。看到他不解的样子,卡米修带着几分欣赏的口气回应道: “其实那时候也曾经拜托我们进行清洗。不过后来委托人和索斯比拍卖行进行了协商,最终还是决定取消清洗。” 听到卡米修好像面对客人似的客气解说后,艾里沃多进一步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那样不是可以切实地提升价值吗?” “是不是切实可不好说。不,应该说会降低价值的例子反而比较多吧。洗净作业是一种赌注。如果成功还好,要是在调配溶剂的时候出现失败的话,反而会伤害到画作。而且有时候极度接近真品的冒牌货,也会失去作为冒牌货的价值。所以风险相当大哦。特别是像索斯比或是克里斯蒂这样的老牌拍卖行,更是很少会主动进行清洗。” 听着他们的对话,悠里觉得自己开始搞不懂绘画的价值了。决定画作真伪的,不是画家本身,而是被称为专家的他人。就算确实出自本人之手,但是因为转换了风格,那么专家说“不是”的话,就变成了其他人的画作。 在悠里思索着这些的时候,艾里沃多再次在他旁边提问: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要进行这么明显会降低价值的画蛇添足呢?你们能明白是为什么吗?” 艾里沃多很自然的疑问,让卡米修在眼镜后面快乐地眯缝起了眼睛。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犯人的动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推测这大概是出于什么样的情况。西蒙之所以把我们找来,就是因为他有了某种想法。” “啊啊,我记得是你说过吧?这幅画作制作于十九世纪末期,但是在近百年的时间内,都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 艾里沃多的记忆力果然很好。悠里听他说过后才想了起来。 “最初我所在意的,是记载在画布后面的显示画作来历的记号一栏。如同我之前所说过的那样,右上方日期最近的那个批号是索斯比拍卖行的。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我在意的缩写。” 已经从西蒙那里听过这些的卡米修,在西蒙的讲述时把画像翻了过来,让大家都能看到背面。 “就是这里。” 西蒙说着用修长的手指做了示意,那上面有有一个黑色的“err”印记。 “err,那是什么的缩写。” “不是error(错误)吗?” 悠里拼命思考后蹦出的话,让卡米修非常高兴。 “error吗?这个有意思。” 他就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连他身边的西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没错,如同悠里所说的那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人类最大的error集团哦。” 西蒙说完这句话后,再度展开说明。 “这个缩写在最近的美术界已经变成了要多加注意的代名词。也就是说,这个就是臭名昭著的纳粹掠夺集团,罗森贝鲁克机关的缩写。” “罗森贝鲁克的美术品掠夺机关吗?” 艾里沃多喃喃自语,他好像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没错,这幅画像多半就是曾经被纳粹掠夺的作品。这幅画像之所以被涂上别的颜色,让它显得不引人注意,也许就是画像主人原先想要避开纳粹的视线吧?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 “原来如此,所以把画家的签名也遮盖掉了吗?” “不过,最后还是被抢走了……” 听到悠里的嘀咕,西蒙很遗憾似的点点头。 “是啊。它在战后多半是落入了苏联人的手中,直到最近才从俄罗斯流传了出来吧?以前的kgb从东欧和美国抢走了大量的艺术品,作为土产带回列宁格勒的赫尔米达什美术馆。这也是相当有名的事情。” 听着西蒙的补充说明,悠里展开了思考。 (被夺走的,只有画作吗?) 没有那种事情。房子,财产,乃至于家人都有被夺走的可能性。 (家人——?) 这个时候,悠里在散落于地板上的东西中发现了奇妙的东西,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个橙色的小东西,仔细看去的话好像是婴儿的奶嘴。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从地板上捡起那个仔细看着,悠里的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假设。 (霍华德在事件的当晚,是不是把婴儿带到了这里来?) 要是那样,奶嘴会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了。假如婴儿和霍华德一起在这里的话,那么霍华德被什么东西所袭击的时候也应该在一起。可是,从楼梯上坠落下去的,似乎只有霍华德一个人。 (那么,婴儿去了哪里?) (“我的孩子在哪里……”) 悠里心头一颤。 一个女性的声音和他脑海中的疑问声音重叠到了一起。那是梦中曾经听过的声音。 不管什么时候,寻找孩子的都是母亲。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就算是在梦里,那一点也是一样的。 然后,悠里将视线转到了那副肖像画上。 (那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画像中温柔微笑的母亲的视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视线开始倾注在摇篮中的婴儿身上的呢? 在她的视线前端,应该是可爱的婴儿。母亲之所以会看着摇篮露出笑容,是因为自己的婴儿躺在那里。那么,在母亲瞪着这边的时候,婴儿又怎么样了呢? (最初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那个母亲没有看着摇篮而是看着这边。是从什么时候,她的视线转回了摇篮呢?) 悠里思考着这几天的事情。 (难道说,是从霍华德受伤的那天晚上开始的吗?) 在那个母亲看着这边的时候,摇篮里没有婴儿。但是视线转移到摇篮上面的时候,就 有了婴儿。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她获得了婴儿。 悠里凝视着那个母亲沉稳的微笑,确信了这一点。 (我在寻找的婴儿,一定就在那幅画中——) ※※※※※※※※※ “阿修莱,我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悠里如此说着,门也没敲就冲进了房间。 “你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画像的事情贝鲁杰不是已经采取行动了吗?” “我想要夺回孩子。” “孩子?” “出生还没有多久的婴儿。因为孩子被抢走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夺回来。你知道有什么方法吗?” 阿修莱诧异地看着悠里,细长的眼睛深处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你会问我这个,也就意味着夺取孩子的对象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听到他的确认,悠里迟疑了一瞬,不久之后又点点头。 “原来如此。” 因为悠里的回答,阿修莱露出满足的表情,直到刚才为止的忧郁色彩已经一扫而空。他带着格外生机勃勃的表情思索了起来。 “我问你一件事,你刚才说是出生不久的婴儿吧?你说的就是霍华德和赛西莉亚的孩子吧?为什么你要寻找他?” “阿修莱你知道吗?” 悠里吃了一惊。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无论是楼梯上的事件也好,宿舍的骚动也好,阿修莱都是因为知道事实,所以才会让霍华德那么动摇吧? “啊,算是吧。虽然霍华德好像因为这个倒了大霉,不过也算是自作自受吧。先别说这个了,还是请你回答问题吧!为什么你会和霍华德的孩子的事件扯上关系?” “是朋友拜托我的。孤儿院的一个孩子知道婴儿的事,因为担心而来我们学校查看情形。是那个孩子拜托我的。” 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眯缝起眼睛。很明显他被那个“朋友”吸引了兴趣,不过因为悠里以解决问题为优先,所以他还是先回答了问题。 “难得你会来拜托我,不过这次的事情可不好办呢。确实有夺回被魔法抢走的人类的办法。一般来说都是在一定的日期召唤恶魔或是天使。除此以外也有使用念术这个方法。不过,不管哪种都必须要仪式特别夸张,我觉得并不适用于实际生活。” 就在悠里觉得沮丧的时候,阿修莱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进行了补充: “啊啊,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个比较奇怪的方法哦,就是‘ging’。” “ging?!” 悠里超乎预料的惊讶表情,让阿修莱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ging’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就是妖精的交换孩子哦。据说这是妖精传说中常有的故事,就是妖精会抢走刚出生的孩子。他们会放下树桩或是自己丑陋的孩子来代替婴儿,最初因为妖精的魔法还看不出来,但是妖精的魔法很容易消退,所以很快就会暴露出真相。” 阿修莱走到书柜前,用手指抚摸着若干本书籍的书脊。 “妖精……” 悠里嘀咕了一句。他总觉得这句话最近才刚刚听过的样子。 “我记得应该就是这一带的书上有过记载……啊啊,就是这个。” 窗边的柜子上面并排放着绿色封面的书籍,阿修莱站在前面,从里面抽出了一本。 “这是汇集了英国的民间传说的书籍。在妖精的项目中有一项就是‘ging’,我记得那上面应该记载了交换婴儿的方法,你可以看看。不过这始终都只是民间传说,所以多半派不上什么用场吧?不过至少可以作为参考。” 接过阿修莱砰地扔过来的书,悠里翻动着书页。在翻到某一页的瞬间,进入他视野的某个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心脏狂跳了起来,就仿佛发现了隐藏的暗号一样,兴奋感在他的体内奔腾。 “罗宾.古多费罗……?” 他身边的阿修莱开口说道: “恶作剧妖精吗?那个有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中,阿修莱和悠里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让人吃惊的程度。当阿修莱将目光从书上抬起,看着身边的悠里后,悠里有些不知所措地倒退一步,背部贴到了书柜上。 “阿修莱,你知道罗宾……这个叫罗宾,古多费罗的妖精吗?” “没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吧,因为在英国他非常有名啊。连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中出现的妖精帕克,也是这个罗宾.古多费罗的别名哦。在文艺复兴时期,罗纳尔多.斯科特曾经撰写过关于魔法的书籍,这里面的内容就是从那上面引用的。” 悠里十分佩服,可是当他为了进一步细看而把视线转回书本后,阿修莱却一把抢过书合上书页,将那本书塞给悠里说道: “这个借给你,你拿回房间去看好了。” “可以借给我吗?” “啊啊。” 因为阿修莱的藏书号称从不外借,所以能让他拿回去绝对是不得了的事情。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阿修莱的为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阿修莱的藏书太过珍贵。阿修莱的藏书中有很多都是绝版的孤本,在爱好者之中都可以卖出让人吃惊的高价。 “先别说这个了,我们继续下去首先你说自己认为是什么把婴儿抢走了?” 听到阿修莱的问题,悠里垂下眼帘,深沉漆黑的眼瞳,进一步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画像。” “你说画像,那个画像?”因为在这时候听到这个字眼,似乎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所以阿修莱半信半疑地确认,“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我做了个梦。在灭绝集中营的……有什么人在寻找孩子。” 悠里抬起低垂的眼睛凝视着阿修莱。 “那天在图书馆被阿修莱的语言所影响后,我就一直在做那个梦。阿修莱也注意到那幅画是被纳粹抢走的东西了吧?所以才对我施术。” 阿修莱耸耸肩膀。 “所谓的纳粹的掠夺品,是贝鲁杰调查出来的吗?” 听到他的询问,悠里点点头。 “不愧是贝鲁杰,动作倒是很快嘛。今天也好像从早上起就在做什么。” 背靠着书柜的悠里失去了力量,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正在一口气试图连接到一起。 阿修莱手撑在悠里的脑袋两侧,在超近距离凝视着他,眼睛闪闪发光地好像教唆一样地说道: “假如说你想为了抢回婴儿而进入画像的话,我倒是有办法哦。” 仿佛被阿修莱蛊惑性的魅力所牵扯一样,悠里凝视着对方。 “怎么做……” “虚拟魔法。” “虚拟魔法?” “没错,就是通过将某种东西拟化为其他的东西,而让那种东西采取同样的行动。比如说……” 阿修莱转身从新艺术风格的茶几上取过了一个精巧的陶瓷人偶。 “诅咒的人偶。在这里面放入你的头发。就算不是头发也行,血液,体液,总之是那个人物的一部分就好。如果不是要咒杀别人,而只是让它完成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什么举动的话,只要像这样把写着名字的纸条贴上去就好了。” 在这里阿修莱暂时中断了语言,在附近的小册子一样的细长纸条上,刷刷地写上了悠里的名字。把名字贴上人偶的脊背后,他转身回来。 “这一来,这个人偶就可以拟化为你,悠里.佛达姆。” 听到阿修莱在耳边的低语,悠里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把一 切都暴露在别人面前一样,或是连灵魂都托付出去一样的,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 眼神停留在不安的悠里身上,阿修莱用诱惑的手势抚摸着人偶光滑的陶瓷脖颈。 瞬间,悠里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他无法认为是自己多心,因为脖子上所感觉到的切实触感,悠里慌忙从阿修莱手上抢过了人偶。 “……我知道了。” 他一面说一面急忙撕下了写着名字的纸条。当把纸条在手中撕碎后,他听到了远方所响起的钟声。 是下午的体育运动的时间,悠里必须参加赛艇的练习。当他慌忙告辞后,阿修莱冲着他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回头见,悠里。” ※※※※※※※※※ “ging。” 结束赛艇练习后返回房间的悠里,马上打开借回来的书开始阅读。 “妖精会抢走人类的孩子,转而留下妖精的孩子或是木桩、泥制人偶。因为上面被施加了妖精的魔法,所以人类会把那些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长大。如果要赶走妖精的话,就要放下铁的剪刀,用别针夹住衣服,在周围点火。如果要夺回被夺走的孩子可以采取下面的方法。在三束小麦上点着火,威胁说如果不把孩子还回来就要烧掉妖精的山丘……” 悠里在这里陷入了思考。 (对付那个母亲的时候,如果威胁说要烧掉画像的话,她会把孩子还回来吗?) 因为总觉得不会这个样子,所以悠里摇摇头。 “妖精祈祷师的法术。点火后将类似粉末的东西投进火焰中,在黑烟升腾起来的时候取下帽子,单手拿着钥匙咏唱三次‘出来!出来!出来!’然后妖精就会从黑烟中出现。……粉末是什么东西啊?” 悠里摊开着书籍大大打了个哈欠。 那上面写的所有方法都欠缺实用性,而且不是马上就能使用的类型。此外,不愧是民间传说,关键的部分都以含糊的表述结束。虽然里面也一定隐藏了类似于线索的东西,但他至今一个都没有找出来。 或者说,他比较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个记载。 罗宾.古多费罗。 恶作剧妖精。按照罗纳尔多.斯科特的描述,他是经常在人类房间中出现,以勤劳出名的布拉古尼的表兄弟。 (妖精吗?为什么我原本没有注意到呢?) 悠里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转学生罗宾。 在孤儿院那天,来厨房呼叫自己的少年。虽然没有很清楚地看到脸孔,但那个少年就是罗宾。位于妖精之器旁边的罗宾,因为被食物吸引而现出了身影。 罗宾.g.费罗和罗宾.古多费罗,连猜谜游戏都算不上的简单变化。 罗宾的真实身份是妖精。 仔细想想的话,从来就没有在上课时见到过他。每次他的出现都是在厨房或是悠里的房间。就是刚才也一样,维多利亚宿舍第三学年以下的学生都必须全员参加的赛艇练习中,也没有见到罗宾的身影。如果他在场的话,大家就都认得他,可是他不在场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会问起他。 (那么,我是和妖精成为了朋友吗?) 他想起了凯特夫人说过的话,妖精会把自己的宝物给与自己中意的人类作为友情的证明。 可是,悠里不记得自己从罗宾那里获得过什么。 想到这里,他突然把思考转回了现实。悠里的视线落在书籍上,现在必须考虑如何才能救出婴儿。 “妖精会用树桩、泥人偶之类的代替婴儿,在上面施加妖精的魔法……这个部分已经看过了——” 看着这个已经看过一次的部分,悠里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妖精的魔法?” 他用手指按着嘴唇,低垂下漆黑的眼睛。下一个瞬间他冒出了确信,“就是这个!” 关键是视点。 并不一定自己这一方必须是夺回的一方。 在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罗宾也正好在绝妙的时机到达了房间。在看到淡茶色的卷发和栗色的眼瞳的瞬间,悠里就喊叫了出来: “罗宾.古多费罗!” 听到他的声音,罗宾露出了坏坏的好像猫咪一样的笑容: “你终于看出来了啊!” 一面说,罗宾一面一脚踹上地板跳起来,做了个回转后盘腿坐在了空中。 “你这个家伙啊,完全就不注意我,我原本都快要忍无可忍,考虑是不是该回去了。” 西沉的夕阳将室内染成了棕色,罗宾的身体就好像童话中的彼得潘一样充满了幻想性,悠里一时间仿佛着迷般地凝视着这个情景。直到看到罗宾若无其事地打开拿来的三明治袋子,取出里面的三明治后,他才恢复了清醒。在使用房间中的电子水壶为罗宾沏咖啡的同时,他向罗宾提出了只有妖精才能办到的拜托。 “‘ging’的魔法?” 取过冒着热气的杯子,罗宾皱起鼻子。 “我当然知道啊,这是妖精族的基本常识。不过啊……” 他试图要说什么,结果在喝了一口咖啡后就“呕”的一声,觉得很难喝似的伸出舌头:“还是牛奶比较好喝。”因为罗宾这么说,所以悠里从冰箱中取出牛奶为他倒进杯子里面。 然后他催促罗宾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 “我不喜欢。” “不喜欢?” 因为只有这么一句话,所以不知道他是在说三明治、牛奶的味道,还是和妖精的魔法有关的什么东西。悠里带着不解的表情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毕竟那些家伙只是把孩子当成了道具不是吗?我可不想为了那种家伙,从就算死后也在拼命寻找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手上抢夺孩子。” 听他如此说,悠里也觉得可以理解。 罗宾说的确实没错。 霍华德就不用说了,赛西莉亚也为了复仇,而把出生不到半年的婴儿利用在了这种事情上面。这不是母亲应该做出的举动。 话虽然确实这么说,可是—— “可是,罗宾,从婴儿的角度来说,就那样一直呆在画里还是不太好吧?就算是可以平安长大,长大后又该怎么办啊?” 悠里拼命地说服已经喝光最后的牛奶的罗宾。 “就算是赛西莉亚,也一定会注意到孩子有多么重要的。而且就算他注意不到,人类在这个世界至少也可以活得下去。可是,如果被封闭在画像中,就无法享受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生命。你不觉得那种事情对那孩子来说太过分了吗?” 坐在床上的悠里,一点点逼近漂浮在他的头顶上,挠着脑袋的罗宾。 “所以拜托了,罗宾。请你帮我救出那个孩子。” 罗宾为了逃避开悠里而在空中横向滑动,被逼到墙角的时候就顺着墙壁浮上去,当到达天花板时就倒转过身体。 在这个期间,罗宾也一直维持着盘腿的姿势,环抱手臂思考着什么。当目睹到悠里为了追逐自己而从床头摔下来后,他大大地叹了口气,终于松开手臂。 “啊啊,明白了。我会帮忙的。” 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头,抚摩着自己擦伤的手臂的悠里,听到罗宾的让步后满面喜色。因为罗宾维持着倒挂的姿势抱起悠里,所以他高兴地用手环绕住罗宾的脖子。 “谢谢你,罗宾。你真的是个好妖精。” 明明是自己主动抱上去,但一旦被抱住反而觉得郁闷的罗宾,强行掰下缠绕着自己脖子的悠里的手臂,落到了地板上。 “别说这个了,要我帮忙没问题。可是就算我也不可能从画中取出婴 儿哦。” “啊,我知道。关于这一点我有办法,包在我身上好了。” 栗色的眼睛怀疑地看着悠里。 即使如此罗宾也没有发表看法,说了句“自己要准备代替婴儿的树桩”就飞出了窗口。 到了那天晚上。 在月亮迟迟没有出现的夜色中,悠里和罗宾并肩站在没有人的教学楼三楼观看着画像。画像已经完全修复,为了晾干溶剂,它再次被悬挂在墙壁上。 第一次目睹到画像的罗宾,把树桩抱在胸口,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变换着角度打量画像。 因为悠里在洗净作业的中途就出去找阿修莱,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彻底被洗净的画像。和中午看到时比起来,人物肌肤上的污垢似乎也脱落了下来,在阳光中微笑的母亲的笑容,更增添了一份美丽。 可是,她的这个笑容,并不是原本的笑容。如果抢走位于这里的婴儿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确实,位于这里的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既然是赝品的话,这幅画所带有的不自然感还是无法完全消失吧?但是,即使知道是赝品,她还是如此地充满了慈祥的感觉。作为母亲来说,她应该是一位感情非常深厚的女性。因为那张充满慈爱的美丽笑容是如此生动,所以悠里更加觉得心里被无奈的哀伤所冲击。 (要破坏这个笑容的人就是我。) 可是,在他之前,首先是其他人从这位母亲身边夺走了幸福,甚至没有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细枝末节。这只是被埋葬于六百万这一庞大数目中的一个不幸的结果而已。这一点让悠里无法形容地悲伤,而无法倾泻的悲伤和愤慨最后就倾注在了这幅画上。 一面看着画像一面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悠里,突然再度被奇妙的似曾相识感所袭击。 (怎么回事呢……) 明明应该想起什么才对,可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在悠里被焦躁所驱使而烦恼不已的时候,罗宾从旁边对他说道: “我们是不是该开始了?” “嗯……你说的对。” 感觉上原本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记忆又一下子缩了回去,虽然很不安心,悠里还是无奈地同意了。毕竟现在要把婴儿的事情摆在第一位。 “我们开始吧。” 悠里从口袋中取出折叠式匕首,走到办公室的大型窗户前面,薄薄地削下了木框的一部分。 如果被格雷发现他在干这种事情就不得了了,带着点心惊胆战的感觉,悠里移动到了画像面前。他把刚刚削下来的木屑贴在了经过洗净后呈现出来的射入阳光的背景窗子上。 从理论上来说,这一来虚拟魔法就可以成立。 悠里再度移动到办公室的大型窗子面前,他站在那里大大地吐了口气。 半闭上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他暂时终止了一切思考。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在吐出第四次呼吸的时候,悠里的心已经变得好像什么也没有描绘的图画用纸一样洁白。这是小时候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教给他的呼吸法。在没有任何基础知识的状态下,通过身体记住的精神统一。 那之后,悠里用凛然的声音静静地诵唱刚刚记住的仪式的咒语。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随着悠里所编织出的语言,仿佛烟雾一样的白色光芒在空间中飞舞跳跃,而且这个光芒就好像寻求去路一样地在悠里面前形成漩涡。 “汝,为了被封闭的幼子,替换时空之通路!一元转二元,二元转三元,三元转二元,二元转四元,扭转窗子,开启通道!” 随着他发出的命令,在空中飞舞的白光一起朝着窗子流淌了过去。 “adagiborureoramuadonai。” 从悠里的口中,发出了赞颂神之荣光的语言。 瞬间—— 哗啦啦,光线被窗户所弹开。 漂浮在空中,守望着悠里行动的罗宾,在魔法成立的瞬间,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仿佛很兴奋似的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当他飘落到悠里的身边后,两人互望一眼点点头。 将手搭上仿佛在放电一样飞舞着白色等离子的窗户,悠里缓缓地把窗子推开。 在敞开的窗子的对面,夜色中的学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着米色光芒的不可思议的轨道。 仔细打量的话,就会发现在遥远的彼方,还可以隐约看到另一个窗子。 两个人再度互望一眼,然后脚步慎重地踏入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 西蒙一个人走上了已经熄灯,陷入寂静之中的维多利亚宿舍的楼梯。 在结束洗净作业后,卡米修邀请他一起去外面吃晚饭,所以在获得外出许可后,他们一直来到了布里斯托。虽然他很在意在洗净的中途脸色大变而离开房间的悠里,但因为是他麻烦别人,硬把别人叫到这里来的,所以也不好无故拒绝卡米修的邀约,结果就弄到了这么晚才回来。因为是品行方正、成绩优秀的西蒙,所以才没有人啰嗦什么,如果换成其他学生的话,多半已经必须去写反省书了。 从西蒙的角度出发,要不要写反省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如果可能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想在今天之内和悠里好好谈一次。 他曾经一度在洗净作业的过程中出去寻找悠里,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虽然他找遍了所有的宿舍房间、自习室和图书馆,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因为就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大家都说他去参加了下午的赛艇练习,因为身体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他当时的那种脸色还是让西蒙不免有些担心。 尽管觉得他多半已经睡下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西蒙一进房间就立刻轻轻敲了敲悠里房间的房门,没有回答。果然还是睡下了吗?在踌躇了一阵后,西蒙去拉开房门。原本只是拉开一条缝隙窥探里面的情形,但瞬间后,西蒙大吃一惊地将房门整个拉开。 在陷入黑暗的悠里房间中,感觉不到任何有人存在的气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冷冰冰的,明显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撩起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头发,西蒙陷入思考。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悠里的书桌上。西蒙走到那里,拿起放在那上面的一本书,眯缝起了理性的眼睛。 那是汇集了英国的民间传说的书籍。 绿底烫金的豪华封面,多半是某种全集中的一册吧?二十世纪初期的初版,如果全部收全的话,多半可以开出天价了吧?西蒙翻了翻书,没有看到图书馆的印记。 西蒙秀丽的脸孔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 假如不是图书馆的书的话,这会是谁的书呢?可以确定这不是悠里的藏书,当然也不是自己的,同伴之中也没有拥有这种书籍的人物。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阿修莱吗……) 号称绝不外借的阿修莱的藏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悠里的书桌上? 西蒙被非常不详的预感所袭击。 (这种东西留在这种地方,而且偏偏是在这样的夜晚,悠里不见踪影。) 西蒙急匆匆地翻动书页,于是注意到其中某个地方夹着书签。虽然不知道是谁放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看了一下。 那上面写的是和妖精的“ging”有关的事情。 他拉开悠里书桌前的椅子,坐在上面开始阅读。 (偷走刚刚出生的婴儿的妖精……) 西蒙觉得好像被触动到了什么地方 。就在他抱起手臂陷入思考的时候,他的耳中传来了房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悠里?” 一心以为是悠里回来的西蒙,看到进入的人物后吃了一惊。 站在那里的人用黑色的套头衫遮住头发,身穿黑色的牛仔裤。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你是,丽兹?” 难得会有惊慌失措表情的西蒙,因为一时想不出接下来要说什么而闭上嘴巴。 “贝鲁杰……” 对方也茫然无措地冒出了这个嘀咕。 “咦?你说是贝鲁杰?” 从丽兹后面传来了声音,好像她并不是一个人。 “嘘。” 因为害怕对方高亢尖锐的女性声音惊动到周围,丽兹向后面发出了警告。 “安静,赛西莉亚。如果这事曝光的话,悠里就得退学了。” “赛西莉亚?”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西蒙,将视线转向丽兹的背后。 这么看起来,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出这个结论的西蒙,决定还是先让她们说明一下情况,于是把她们让进了室内。关上房门后,他认认真真地凝视着并肩坐在床上的两人。 两个人全都是一身黑衣,大概是为了方便在黑暗中行动,而选择的最合适的服装吧。面对跷起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对她们进行观察的西蒙,丽兹绿色的眼瞳释放出了挑战性的光芒。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听到丽兹挑战性的声音,西蒙优雅地摊开手示意她说下去。 “贝鲁杰,你会在这里,是因为悠里向你提出了要求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问为什么……” 没有想到对方会做出这种反应,丽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地含糊其辞。 很简单地就看穿了丽兹迟疑的理由,西蒙将她的没有回答视为了肯定,说出了她多半想要听到的答案。 “你放心吧,因为悠里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纯粹是出于偶然,我要找悠里商量事情,可是因为他不在,所以就在这里等他。” “这样啊,那你也不知道悠里去什么地方了?” “oui(是的)。” 用法语作出肯定的西蒙,交替打量着赛西莉亚和丽兹,表情柔和地提出了疑问。 “我也可以提个问题吗?” “唉。” “当然。” 相对于不情愿点头的丽兹,赛西莉亚探出身体,非常亲切地说道。 漆黑的卷发,晶莹的深蓝色眼睛,仿佛雪一般洁白的白皙肌肤,西蒙现在可以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大受欢迎,乃至于获得“白雪公主”的绰号。但是,西蒙也不止一次见到过赛西莉亚,他却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感到过作为异性或是作为人类的魅力。 甚至于他觉得还是那个好胜的男孩子气的丽兹,还更加充满了健康性的魅力。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想要知道那个理由。” “理由很简单,因为是悠里叫我们来的。” 丽兹在回应时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挑战性态度。西蒙手撑在桌子上,回望着她绿色的眼瞳。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拜托了悠里什么事情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询问,足以让丽兹大吃一惊。她吃惊地张大嘴巴向西蒙询问。 “为什么突然变成我向悠里拜托了什么事情?” “那是理所当然吧。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悠里不可能把你们叫来的。” “……哦,你的自信还真不小呢。” 调整好自己一时疏忽而露出的吃惊表情,丽兹再次恢复到挑战性的状态。 “你就没有考虑过,是悠里想要见我才把我叫来的吗?” “那个不可能的。” 西蒙在秀丽的面孔上露出优雅的微笑,干脆地说道。面对那个可以让任何人都可以为之心动的笑容,不仅仅是赛西莉亚,连丽兹都一时看得着迷。 “……算了,反正确实没有人会带着婆婆去幽会啦。” 气势被西蒙化解的丽兹,耸耸肩膀作出了让步。 “等一下,你说谁是婆婆啊?” “动不动就对我挑三拣四,而且整天给别人添麻烦,这不是婆婆还是什么?” 听到丽兹的抱怨后,赛西莉亚吊起眼睛,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如果要内讧的话,拜托你们回家之后再进行。先别说那些了,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来。按照刚才的说法,虽然你是被悠里悠里叫出来的,但你却不知道悠里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吗?” 丽兹迟疑着没有回答,但是西蒙没有漏过她的踌躇。 “丽兹,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你把事情告诉我?如同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假如你们被叫到这种地方的事情曝光的话,悠里就真的会被开除。你也不想看到事情变成这样吧?” 即使受到这样的询问,丽兹也还是看着旁边紧咬嘴唇不说话。但是西蒙无视她的态度继续了下去: “你听我说,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答应你们的请求。因为这多半也是悠里的希望。虽然我不知道丽兹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是现在我希望你能优先考虑悠里的事情。我觉得如果让悠里一个人背负那些的话,可能会过于沉重。” 丽兹突然站了起来,她离开床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你的这份自信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你凭什么说悠里就在寻求贝鲁杰的帮助?”最后丽兹站在西蒙面前,用食指指着他的面孔,“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地告诉你好了。我是拜托悠里帮我寻找托付给某个人的婴儿。虽然确实会比较麻烦,不过并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万一悠里和婴儿在一起的场面被什么人发现的话,我已经做好了到这里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的心理准备。这种事情哪里会对他造成过重的负担呢?” 听到丽兹仿佛炫耀般的口气,西蒙撩起了淡金色的头发。西蒙在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就陷入了思考,他聪慧的水色眼瞳中浮现出了忧郁,将各种各样的情况整合到了一起。 “我只给你一个忠告,这个世界的事情都是维持着相对性在运转的。” 无法理解西蒙话中的意思,丽兹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 “你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很多事情的构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单纯。悠里说不定已经陷入了超出我们想象的危险状态之中。”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可以说得详细一些。” 毕竟是关系到悠里的安全,所以丽兹的内心也产生了不安。 “对于这一点,我还有若干要进行确认的部分。你刚才说过婴儿吧?那是赛西莉亚的孩子吗?” 丽兹默不作声地看向赛西莉亚。但是赛西莉亚拼命摇头的动作,已经让人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既然你不想说,那也没有关系。但是,在已经造成了把他人都卷入了骚动的情况下还要逃避责任的话,这种态度就未免太过分了。” 听到西蒙冰冷的口气,赛西莉亚大大地睁开了深蓝色的眼睛。即使是这双足以充分引发他人同情心的哀伤眼眸,在西蒙的面前也似乎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我顺便问一句,男方是霍华德?”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因为你基本上已经给出了答案啊。你说拜托悠里寻找托付给某个人的婴儿,也就是说,你所托付的人物很有可能突然从学校消失,所以你无法和他取得联 系。而在这两三天内,能够符合这个条件的人物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霍华德。” 丽兹不甘心地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我们在寻找的就是赛西莉亚和霍华德的孩子哦。” 听到丽兹的话,赛西莉亚发出了非难的声音。 “好过分,丽兹。你明明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那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贝鲁杰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既然人家都已经像这样被卷入麻烦,那么理应如实地告诉对方真相。” 因为在丽兹说了之后,赛西莉亚还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所以西蒙温和地从旁边插嘴: “我和悠里对于丑闻都没有兴趣。就算你和霍华德之间生了孩子,我们也没有兴趣去到处散播,也不打算把这个当成把柄去威胁霍华德,所以你尽管放心吧。” “可是,贝鲁杰不会对带着孩子的女性产生兴趣吧?” 面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对有前途的男性谄媚的赛西莉亚,丽兹哭笑不得地仰望着天花板。老实说,能够厚脸皮到这个程度,反而该值得夸奖了吧? 西蒙似乎也产生了同样的感想,所以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就算带着孩子,有魅力的女性也能让人产生兴趣。就算不带着孩子,无聊的女性也不会让人产生兴趣。这就是我的原则。” 在丽兹听来,西蒙就好像在说“就算你不带着孩子,我也对你没有兴趣”一样,所以不由自主险些坏笑出来。然后就仿佛要岔开这个一样,她赶紧把话题转了回去。 “那么,你说悠里也许陷入了麻烦之中是什么意思?” “其实要说明这一点很麻烦。总而言之,霍华德因为接近了某个危险的存在而受伤,婴儿现在就和那个危险的存在在一起。而为了从那个危险的存在手上夺回婴儿,悠里现在正在主动挑战危险。他也可能像霍华德一样受伤,甚至陷入更严重的状态。” “更严重的状态……” 丽兹打了个寒颤,纤细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话说回来,悠里去了什么地方啊?” “如果你是为你这个的话……我倒是有点线索。” 来自过去的礼物 悠里和罗宾穿过办公室的窗户,脚步轻快地走过了闪烁着米色光彩的隧道。看起来相当遥远的窗口,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地缩进。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窗子前面,并停了下来。 没有任何装饰的简朴木窗,和在画中看到的那个完全一样。两人不约而同地透过窗子窥探着里面。 感觉上非常不可思议。 就好像在看着魔法窗一样,窗子后面展开的是和那幅画像的构图完全一样的世界。 背对着这边站立的女性。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放置着好像是表示庆祝的花束、装饰品、徽章和钟表之类的东西。 然后是更深远的地方。 在背对着他们的女性面前,是一个朝着这边的摇篮。 “悠里,就是那个吧?” 罗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此悠里用力地点头。 一个出生没有多久的小婴儿,闭着眼睛浑身无力地躺在摇篮之中。在色彩微显模糊的风景中,只有那里带着说不上鲜明的立体感。 二维中的三维。 “不会错的,就是那个孩子哦。” 悠里用充满确信的声音断言。 “那就轮到我上场了。” 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罗宾掂了掂怀中的树桩。悠里有些不安地看着这样的罗宾。 “没事吧?” “包在我身上,我会用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换过来的。你就在这里作返回的准备好了。” “倒是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因为罗宾的样子过于轻松,所以悠里还是无法感到安心。可是因为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所以他只能手搭着窗框朝他的背影招呼。 但是—— “小心……”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罗宾已经从窗口中钻了出来。原本悠里还以为他忘了东西,但这次罗宾的怀里抱着的已经不是树桩,而是一动不动地横躺在那里的婴儿。 “……一点。” 悠里的最后几个字和罗宾“我回来了”的声音重叠到一起,而且他已经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悠里慌忙追在了罗宾后面。 “好厉害,罗宾。我太佩服你了。” 大概是悠里直率的感动让罗宾的心情不错吧,他一面走一面转过脑袋说道: “你以为我是谁啊?” “妖精。” 而且是很贪吃的妖精,悠里在心里如此补充。 “无知!我可不是单纯的妖精。我是妖精王的第一侍从,名声响亮的罗宾.古多费罗大人!” 因为夺回了婴儿而彻底放松下来的两人,悠闲地走在闪烁着米色光芒的隧道上。 “妖精王的?” “没错。迟早我也会带你去王的宫殿的。那里超级豪华绚烂,而且食物也很好吃。总之棒呆了!” “……” 面对得意洋洋地如此诉说的罗宾,悠里苦笑了出来。 这是妖精传说中常见的模式。前往妖精世界游玩的人类从仿佛梦境一样的世界返回现实后,就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几百年。比如日本的《浦岛太郎》。每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悠里就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想返回认识的人都不见了的世界。 “话说回来,这家伙没事吧?好像相当虚弱的样子……” 罗宾把视线转到了怀中的婴儿身上。悠里伸手抱过婴儿,将额头贴在他的面颊上。 “你说的对,也许是有点发烧。白天我已经给朋友发过短信,让她把孩子的母亲带来。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潜进来。” (关于上次说的事情,我打算在今晚进行交接。所以请在熄灯后到我的房间来。) 他给丽兹发送了上述内容的短信,并在其中附加了自己房间的所在地。虽然他自己也觉得短信的内容太过大胆,但是当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主意。从婴儿的状态来看,果然还是应该尽早交到母亲手里。这么说来自己把她们叫来果然还是正确的了。 问题在于,希望她们不要被谨慎细心的西蒙发现才好……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被西蒙发现,悠里也觉得不是什么特别的问题。因为如果是西蒙的话,在进行非难之前,一定会首先帮忙想主意才对。 “到达!” 听到罗宾的声音他抬起面孔,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的窗户前面。 悠里松了口气。这一来只要赶紧返回房间,将婴儿交给丽兹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就在他一步踏进办公室的时候—— “你回来啦,悠里。” 一个动听的低沉声音向他们表示了欢迎。 “我看你们做的事情倒是很有趣啊。” 跷腿坐在办公室椅子上的男人如此说道。仿佛要融入夜色一般的黑色唐装和黑色功夫鞋,长长的青黑色头发系在脑后,不用多说,这个让人联想到夜之帝王的男人就是阿修莱了。 “阿修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偶然通过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结果发现教学楼的窗口闪过非比寻常的光芒,我当然立刻就赶了过来。” 阿修莱咕噜地转动了一下回旋式的椅子,只用侧脸对着悠里他们。 “呐,悠里,我啊,在你因为中午要进行赛艇的练习而跑出去后,一直在翘首以待你什么时候能来邀请我哦。” 面对用低沉声音淡淡陈述的阿修莱,悠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维持着站在窗前的姿势,好像冻僵一样动也不动。 阿修莱用那个依旧淡淡的口气继续了下去: “因为你一直都没来,无奈之下我只好主动过来看看,结果你居然没有和我商量,就一个人擅自展开行动,而且——” 阿修莱再次把椅子转了回来,正对着悠里他们走了过来。来到背对着窗户的悠里面前后,他用没有半丝笑意的眼神俯视着悠里,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射穿一样。 悠里吞了口口水。 “你的搭档,居然是这种无聊的小鬼。” 他笔直地指着罗宾,扔下了这句话。 被指到的罗宾,仿佛大吃一惊般睁大了眼睛。就连悠里怀中所抱着的婴儿,也好像被阿修莱所释放的恶毒空气刺激到一样呜咽了起来。 但是,阿修莱却毫不在意,继续俯视着悠里。 “听好了,悠里。我可没有那位贵族大人那么宽大而且无私。” 他粗鲁地抓住悠里的下巴托起他的面孔,将自己的脸孔凑近他说道: “我可不能忍受光是被人利用哦。” 悠里好像中了定身咒一样无法动弹。他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阿修莱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地愣在那里。 “呜、呜、呜呜。” 在紧张的气氛中,只有婴儿的抽泣声震动着空气。 就在这时—— “不好意思,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们的交流……” 罗宾用格外慌张的声音插嘴说道。虽然因为阿修莱“干什么?”的眼神有些心惊肉跳,罗宾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什么,好像被她发现了。” “被发现了。” 阿修莱的声音明显充满了不爽,但即使如此,他仿佛还是为了把握内容一样咀嚼着这句话。 连思考能力都冻结起来的悠里,迟迟没能把握罗宾话中的意思。此时,阿修莱已经提出了问题。 “被谁?发现了什么?” “被那个人。……你看,她在瞪我们呢。” 罗宾如此说着,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阿修莱转过脑袋。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在前一刻恢复清醒,把握了事态的 悠里轻声叫道:“不行!” 阿修莱眯缝起青灰色的眼睛看着那个。 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像。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画像本身,但印象和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背景变得明亮而恢复了华丽感的画像,可以说是充分表现出了萨杰多对于瞬间的描写动力。 说起来洗净这个主意也算是很大胆了,对于西蒙因此而赢得的转机,阿修莱也不能不感到佩服。 在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就产生了那种感想。视线下落,察看着摇篮的母亲。就在刚才为止,明明还是这样的画像。 但是现在—— 并不是眼睛的错觉,画像中的女性,正在用严厉吓人的目光盯着这边。她的眼睛中包含着明显的悲伤和愤怒。 “哦?” 很不符合这种场面的愉快的嘀咕从阿修莱的口中发了出来。他马上抽回身体,交替凝视着悠里和画像中的女性。像这样位于房间的角落,仿佛融入夜色中一样的阿修莱,就仿佛黑暗死神一样,充满了让人发毛的奇幻感。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紧张的空间中,感受到危险空气的婴儿,逐渐提高了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手中好像火烧屁股一样哭出来的婴儿,悠里只能慌慌张张地摇晃着他。就在这时,悠里的耳中传来了罗宾紧张的叫声: “悠里!” 悠里吃惊地抬起面孔,因为目睹到无法置信的东西而惊呆了。 从画像中伸出的双臂,正在朝着悠里袭击过来。 “悠里!这边来!” 还没等大叫的罗宾伸出手,凶暴的手臂已经仿佛为了夺取婴儿一样抓住了悠里。 阿修莱惊叫了一声,从黑暗中踏出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粗鲁地打开,一个半疯狂的女性甩动着黑发冲了进来。 “不要啊啊啊!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 熊熊燃烧般的深蓝色眼睛,倒竖的柳眉,让人联想到般若的面孔。面对抛弃了所有面子,露出拼命表情的赛西莉亚,悠里最初甚至没有认出她是谁来。 赛西莉亚忘我地叫喊着,奔向那个被夹在悠里和女人手臂中的小小婴儿。 “我的孩子!我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悠里的身体被画像中伸出的手臂的强大力量甩了出去,幸好跟在赛西莉亚后面进来的西蒙在千钧一发之际支撑住了他。在西蒙宽阔的胸膛中调整了姿势的悠里,甚至没有注意到西蒙也来到了这里,立刻朝着婴儿追了过去。 悠里看到了—— 快要被拉回画像中的婴儿,和用一只脚撑着墙壁,用尽全力也不肯松手的赛西莉亚。即使已经咬牙切齿,已经满头汗水,她还是拼命地支撑着。 “赛西莉亚!” 丽兹叫喊着试图上去帮忙,但不知为什么悠里反而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面对用非难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丽兹,悠里静静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向赛西莉亚投注了守护的目光。 站立在他一步之后的西蒙,也仿佛为了配合悠里一样抱起手臂。老实说,到了这时候,西蒙才第一次对赛西莉亚刮目相看。 一开始,他对于明明涉及自己的孩子,却半点干劲也没有的赛西莉亚非常不满。但是在来到教学楼,婴儿的哭泣声传入耳朵的瞬间,赛西莉亚的态度就产生了巨大变化。她带着一脸拼命的表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黑漆漆的楼梯。当时在她的身上,西蒙甚至感觉到了鬼气森森的东西。可是那时的身影,比他以前所见过的任何时候的赛西莉亚都要美丽。 正因为如此,西蒙非常理解悠里没有说出口的念头。能够战胜母亲的执念的,就只有母亲的爱情。所以,他们没有出手。 又是一轮拉扯。 婴儿逐渐被拉进画像中。 “不要啊啊啊!” 让人忍不住要塞住耳朵的绝望叫喊,从赛西莉亚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再度探出身体的丽兹,再次被悠里拉了回来。悠里用深沉的黑色眼眸凝视着无法掩饰不满的丽兹。 (没事的,你看着好了。)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如此表示。吃惊的丽兹按照他的示意注视着两人的拉扯。 “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就在赛西莉亚用干涩的声音如此叫喊的瞬间—— 刷—— 画像中的力量消失了。 赛西莉亚因为反作用力而摔在地上,但是,她还是把婴儿深深抱在怀中没有松手。 丽兹慌忙跑了过去,这次悠里并没有进行阻止。丽兹跪在因为用尽全力而茫然发呆的赛西莉亚身边,将她连人带婴儿一起搂进了怀中。 不知不觉中,婴儿的哭泣声已经停了下来。相反的,也许是因为被母亲抱入怀中而感到安心吧,他开始“呀、呀”地发出仿佛很高兴的声音。 “悠里,那个……” 罗宾的声音,让看着平安返回母亲手中的婴儿的悠里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起脸孔。 “!” 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画像之中,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低头凝视着摇篮的母亲。 她的眼中淌下了泪水。 沉浸在悲伤中的脸孔。 泪水接二连三地流淌了下来。 “……西蒙。” 悠里没有回头地说道。悠里终于发觉了必须由自己去做的事情。 “可以请你照顾她们吗?” “可以是可以……你要干什么?” 面对用有些担心的口吻询问的西蒙,悠里凝视着继续流淌着泪水的画像,静静地说道: “我必须和她说些什么。” 然后,他将目光转移到窗边的阿修莱身上,轻声说道: “为了没有得到拯救的犹太人的灵魂——” ※※※※※※※※※ 悠里再次穿过闪烁着米色光芒的隧道。 从接下来的窗口进入房间后,面对的就是二维的世界。 当他站到房间中后才第一次发现,除了被描绘出来的部分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苍白的空间,就仿佛只有那个部分被切割出来一样。在这个被切割出的框架中,明亮的午后阳光描绘出了空间中的各色物品的线条,放置着花束和装饰品的桌子,在那旁边的单薄背影和朝着这边的摇篮。 在摇篮中间,丢着一个和婴儿同样大小的包袱,那是罗宾放在那里用来代替婴儿的。可是这个样子,反而比完全的空荡荡更加让人觉得异常和心酸。 悠里很头疼,虽然来到了这里,可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只能茫然地伫立于那里。 那个身穿镶嵌着蕾丝的深色裙装的背影,仿佛连被画笔描绘出来的皱褶以及光泽都沉浸在了哀伤中一样。她正面的脸孔,想必现在也在流淌着泪水吧? 悠里轻轻地询问: “你在为了什么而哭泣?” 没有回答。平板的背影,维持着动也不动的状态。即使如此,悠里还是继续了下去。 “你在寻找孩子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事情吗?我能感觉到你的悲伤。不仅仅是悲伤,痛苦、愤怒、咒骂,以及祈祷……你在期待着什么?” 悠里的声音逐渐增加了热度。 “也许我 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一定是因为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的,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你不这么认为吗?” “……”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但是这次的沉默似乎已经包含着感情,所以悠里进一步说道: “请让我帮忙。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请解放自己的心灵——” “……为什么?” 突然传来了这样的语言,是很纤细的女性声音。 “为什么你要来到这里?” 面对好不容易转向自己的对方,悠里选择着词语进行说明: “我可以听到你的悲号。在昏暗狭窄的地方,在比起生存来宁愿选择死亡的残酷环境中,你还是直到最后的瞬间都在寻找孩子的下落。不,那不仅仅是你的声音,那是因为有几千、几万的人,在整个欧洲都发出了同样的悲号。” 在梦中见到的尸体的小山。 好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堆积如山的人类的亡骸。 在那里,在那个惨烈的环境下,作为人类的尊严被尽情践踏,只能迎来悲惨的死亡。 这个世界的地狱,人类呈现出最丑陋一面的瞬间记忆,绝对无法忘记的历史伤痕。 “但是,你不应该和这种可怕的记忆一起停留在这种地方。你的愿望是什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灵魂获得自由?请你告诉我,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悠里的视线前方,从平板的二维背景中,刷地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块体。那个块体轻轻地飘到悠里前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久之后,那个拥有模糊的女性轮廓的人影,用静静的口吻开始诉说。 “——我听说,这幅画像的模特,是我的外祖母安娜.休罗特。” 作为女性来说略嫌低沉的声音,如果具有生命力的话一定会是相当动听的声音吧。只不过现在,就仿佛灵魂的疲劳直接反映出来一样,声音也显得干涩而模糊。 “这幅画像创作于十九世纪末期。据说我的家族那时候居住在法国首都巴黎。早早就开始倡导犹太人解放运动的巴黎,对于我们犹太民族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国一样的存在。我们的家族在当时也算是颇为富裕,为了纪念孩子的诞生,大家提出要创作母亲和那个婴儿——也就是外祖母和我的母亲——的肖像画。于是我的外祖母拜托一位画家为她画像。这位画家当时因为某幅画作引发丑闻而被赶出了巴黎的社交界。据说我的外祖母是一位心胸非常宽大的女性。那位由于丑闻而受到排挤的画家,因为外祖母的邀请而非常高兴,很快就创作出了这幅画像。他是位才能出众的画家,所以完成的作品非常出色。因为这幅画像描绘的是母亲的喜悦,所以从外祖母到母亲,从母亲到我,都是在孩子诞生的时候,将这幅画作为祝福之一而继承下来。因为是象征了家族的爱情和幸福的重要画像,所以大家都对它非常珍惜。” 影像摇晃了一下。作为一个幽灵,要长时间把身影可视化大概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吧?但是,她并没有停下声音。 “我也非常喜欢这幅画。在这幅画前面玩耍,在这幅画前面哭泣,有时候还迷迷糊糊地睡在了它的前面。我当时就下决心,当自己生下孩子之后,绝对要像画像那样温柔地包容孩子。可是,虽然我二十三岁就结婚,但最初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人到三十已经快要死心的时候,我才终于获得了期盼已久的宝宝。你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喜悦。从孩子出生之前开始,我就做着各种各样的愉快设想,要怎么教她说话,要怎么和她一起玩。然后在一九四零年的一月,我终于平安地生下了女孩子。” “一九四零年,我记得……” 因为被这个年代所触动,悠里嘀咕了出来。 “没错,在半年之后,恶魔就穿越国境来到了巴黎。然后,那个恶魔夺走了我的一切。” 一九四零年,六月。 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惊的,纳粹占领巴黎。 当时被认为是世界最强的法国军队败给了纳粹的第三帝国。在因为建立了广阔帝国的拿破仑而声名远播的凯旋门上,飘扬起了纳粹让人忌讳的“卐”字旗。 光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景况。但事实却更加残酷。 “犹太人狩猎”就此开始。 “为了逃避纳粹的掠夺,我的家人们决定将美术品转移到乡下的亲戚家去。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是放心不下。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要保住那幅画,而且我本人有一定的绘画技巧,所以我在那幅画像的背景上涂抹上其他色彩,尽量将它加工成不引人注目的样子。但是,就在准备动身的那天晚上,两辆车子停在了我家门前,从车上下来的是身穿制服的纳粹盖世太保。是告密,曾经出入我家的法国画商,为了弄到我家的画像,将我们出卖给了恶魔。” 当时的巴黎曾经居住着众多富裕的犹太人,比如生意遍布全欧洲的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法国分支。他们从财力上来说并不逊色于英国的分支,因此也拥有众多的美术品,但是那些几乎都被掠夺一空。 而那些犯罪的帮凶,就是纳粹占领下的法国维西政权。他们为了获得纳粹的残羹剩饭,而从犹太人手上夺走了众多的美术品。 “我的所有家人都被逮捕,然后被拆散分别送进了集中营。当然,没有一个人存活了下来。” 感觉上,只拥有轮廓的对方,似乎用看不见的手掌覆盖住了面孔。 奥斯维辛,她列举的都是曾经作为灭绝集中营而臭名昭著的地名。 “但是,在那个混乱的夜晚,一直在我们家帮佣的女性,把我刚刚出生的孩子伪装成自己的孩子带了出去。因为她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所以纳粹似乎把她当成嫌弃犹太人的雅利安人,因而放过了她。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和孩子的情况。连孩子是存活了下来,还是已经死亡都不知道。” 悠里可以听到她的抽泣声。 “我好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好想给她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为什么我必须失去一切?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痛苦的呼叫,从根部动摇着悠里的灵魂。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因为什么? 在当事人的呼叫面前,不管什么样的历史性的解释都没有意义。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死亡。 不久之后,她用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想要见我的孩子,至少想要确认她是否平安无事。……因为这个感情过于强烈,所以在毒气室痛苦挣扎的时候,我的灵魂好像不知不觉就飞到了这幅画像上。将自己和画像中的外祖母重叠到一起,持续寻找着下落不明的孩子。”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听到孩子的哭泣声,我就会坐立不安。然后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人死亡了。我原本是没有打算害死他们的……” 她说的是被卷入这幅画的扭曲中,从而失去生命的画像主人们吧? 悠里静静地摇摇头。并不是她的过错,要让她来承担这份罪责,实在是太过残酷的事情。 她的身影摇荡了一下。悠里慌忙寻找着语言,他无论如何也要拯救她的灵魂。他想要把这份拼命的感情用语言传达出来。 “我会去尝试寻找你的孩子。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不过我一定会向你进行报告,所以可以请你等我吗?” 没有回答。仿佛用尽了全部精力而开始模糊的轮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悠里觉得她的泪水仿佛凝固了。 ※※※※※※※※※ “于是乎你就轻易向人家做出保证,要去寻找那个根本不知道在 哪里的孩子吗?” 发出如此哭笑不得声音的人,当然就是阿修莱。 当悠里通过闪烁着米色光芒的隧道返回这里后,办公室里面已经只剩下西蒙和阿修莱。罗宾似乎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样,早早就消失了踪影。或者说,也许是因为和并非好意的阿修莱呆在一起,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吧。 而西蒙将丽兹她们送到正门后,她们就告诉西蒙会有车来接她们。因为她们原本就拜托了孤儿院出身,现在已经工作的一个男人协助她们,用车子接送她们往返于孤儿院和圣.拉斐尔之间。所以西蒙不用去叫出租车。比想象中更轻松地摆脱了这个任务。 虽然不知道在悠里不在的期间,西蒙和阿修莱进行了什么样的交谈,不过听到悠里的讲述后,连西蒙也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没事的,我不会给你们两位添麻烦。” “哦?有意思。你想说你一个人能干得了什么呢?” 悠里恨恨地凝视着说出这种坏心眼话语的阿修莱。 “可是,原本煽动我的就是阿修莱吧?” “不过是你背叛了我哦。” 他好像还在生气自己和罗宾一起行动的事情。罗宾想必也留下了相当不快的回忆吧? “啊啊,这么说起来,那家伙托我转告你。” 仿佛是看穿了悠里心底对于罗宾的同情一样,阿修莱如此说道: “他好像很在意你们两人的友情之印怎么样了。” 这个不屑一顾的口气,强调了阿修莱内心把他不放在眼里的态度。 “友情之印?” 悠里感到迷惑。妖精会拿出来做友情之印的都是他们的宝物吧?可是悠里却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看到他诧异的表情,阿修莱格外愉快地笑了出来。 “哎呀呀,你居然不记得吗?真是无情的家伙。那小子也很可怜嘛。听他的口气,好像非常重视那个哦。” 那也那怪吧?毕竟是他的宝物。悠里有些着急,而且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默不作声听着两人对话的西蒙这时开了口: “先别说罗宾的事情了。如果要寻找画像原本的拥有人的话,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据说有一个名叫美术品回收委员会的组织就是为了追回被掠夺的美术品而成立的。明天就和他们联络一下看看吧。而且,按照我们今天的交谈,卡米修这段时间手头没有什么事,所以可以正式向他提出委托。因为在这个领域,他可以发挥出近乎恐怖的能力……” 听到西蒙可靠的语言,悠里的表情自然而然松弛了下来。俯视着悠里明显松了口气的脸孔,阿修莱有些苦涩地说道: “这家伙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麻烦揽上身,你对这种整天娇惯他的态度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吧?” 侧眼瞪了一眼西蒙,阿修莱走到“问题画像”前面。 “做不到的事情要直说做不到才行。当然了,如果这幅画上有什么线索还另当别论。” 阿修莱如此说着伸出手,悠里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凝视着他。 (画像上有线索?) 血液从身体深处逆流而上的感觉。因为期待而膨胀的兴奋的预兆。感觉上就仿佛为了想起重要的什么东西,每一个细胞都在全负荷转动。 悠里再一次紧紧凝视着画像。 花束,装饰品,银色钟表…… 按顺序移动的视线,猛地停在了某个东西的前面。他的眼睛大大地睁开: “不得了……” 悠里半是失神地喃喃自语。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眸转向了他。 “悠里?” 他用甜美柔和的声音,有些担心地呼叫对方的名字。 悠里维持着张大眼睛和嘴巴的状态,仿佛为了抑制兴奋一样仰望着西蒙。他的眼睛中浮现出期待和焦躁感。 “我想起了不得了的事情。” 西蒙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阿修莱。阿修莱也从画像前面转过头来。两个人探究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后,就都明白了那只是悠里一个人的兴奋。于是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膀。 “那么,悠里,你到底想起了什么?” 发出这个询问的人是西蒙。 悠里将视线转移到画像上,用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说不定,我知道某个和这幅画像有缘分的人物——” 三十分钟后,三个人来到了悠里的卧室。 因为已经过了半夜,所以时间更接近于凌晨时分。在鸦雀无声的宿舍内,除了偶尔传出的轻微呼噜声外,没有任何的响动。 刚刚攀升到东部天空的月亮在房间中撒下淡淡的光芒,悠里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两个人面前打开。 “你们看,这个。” 在悠里的催促下,西蒙和阿修莱看向里面,然后同时脱口道: “这个是……” “悠里……” 两人想说的事情是一样的。他们异口同声地提出了问题。 “你从哪里弄到这个的?” 悠里拿给两人看的,就是在孤儿院进行烧烤的那天所获得的徽章。他原本想在下次去孤儿院的时候带去,不过后来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无论是上面雕刻的文字也好,还是花纹也好,都和那幅画中的徽章一模一样。 悠里虽然被高个子的两人的气势所压倒,不过还是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妖精之器啊。” 不同于在微妙的地方产生感动的阿修莱,西蒙并没有错开话题。 “既然是在孤儿院捡到的,也就是说这是那里什么人的身份证明了?既然如此就好说了。我们明天就去询问凯特夫人。” 悠里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不太可靠的记忆力让他放心不下,不过既然拥有非同寻常记忆力的西蒙和阿修莱都确认了徽章的相同,那么他觉得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重担了。悠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一想到这样一来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他就对卧床产生了说不出的怀念。 第二天。 悠里抑制着雀跃的心情上完课,一到午休时间立刻催促着西蒙拜访了凯特夫人的房间。 在那里,他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这个是我的哦。” 戴上老花镜仔细打量徽章的凯特夫人,抬起头来说道。然后她摘下眼镜,为了调整远近度而眨眨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我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见过它了啊。” 五十多年—— 凯特夫人已经年过六十,所以应该是她十岁左右的事情。 西蒙迅速地进行计算。 就算是一九四零年出生的孩子,现在应该也过了六十岁。 悠里和西蒙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么,凯特夫人,你还记得是从什么地方获得这个的吗?” “这个嘛,当时捡到我的修女曾经说过,我在摇篮里的时候手里就抓着那个。” “那个……” 仿佛很难得地感到踌躇一样,西蒙中断了声音。清澈的水色眼眸,迟疑地闪烁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的凯特夫人,好像催促一样冲西蒙露出微笑。 “怎么了,西蒙?你会这么犹豫可真是少见呢。” “哪里,不好意思。” 静静苦笑的西蒙,礼数周到地优雅地提出询问。 “恕我失礼,凯特夫人。如果您还记得什么在孤儿院时候的事情,就请您全都告诉我。因为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凯特夫人轻 轻地睁大眼睛,但并没有对他表示出责备的意思。因为她从来不以自己在那所孤儿院长大的事情为耻。 “根据孤儿院的记载,我进入那所孤儿院应该是在一九四零年的八月。据说是捡到我的修女听到我在盛夏的榆树阴下哭泣。那时正是战争期间,有很多人双手空空地从被纳粹占领的法国穿越多佛海峡来到英国。可是虽然平安逃到了英国,但是没有钱又找不到工作,不少人只能狠下心肠抛弃自己的孩子。我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吧?这个徽章是唯一能维系我和亲生父母关系的证明,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地保存着。但是某一天,因为我把它放进妖精之器,结果它从此就消失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妖精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悠里因为这番话而冒出了一个念头。 妖精的宝物。 罗宾给与他的友情之印就是这个。看到那幅画像后,罗宾一定也很在意。 “从那之后,我和妖精的交往就断绝了。因此我在长大后查阅过各种书籍,发现自古以来,妖精只要收到食物以外的东西的话,要么生气要么高兴,大多都会就此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原本和我进行交往的妖精,也带走了这个徽章。” 说完之后,凯特夫人再次把视线落到徽章上。 漫长的沉默支配了凯特夫人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从打开的窗口,吹进了夏季舒适的清风。 (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呢……?) 看着眼前的凯特夫人的侧脸,悠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如果她已经变灰的头发恢复原本的色彩,而且没有脸上的皱纹的话,她的脸孔分明和画中的女性一模一样。 应该如何把已经得知的真实告诉她呢?悠里开始思考这些。 终章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不会吧?!” 一时忘记了他人的存在,悠里脱口叫了出来。 同样在自习室看书和写信的帕斯卡以及弗拉基米尔好奇地转过脑袋,看到紧盯着电脑的悠里后,带着“哎呀呀”的表情互望一眼,重新把视线转回手头的工作。 距离将画像交给凯特夫人,已经有一周的时间。在此期间,霍华德的休学和格雷就任总长的事情都定了下来。悠里也交出了历史学论文,并且获得了超出想象的好成绩。 而在第二天就是暑假的这一天的午后,悠里收到了一封让他大吃一惊的电子邮件。发信人就是孤儿院的野丫头丽兹。 面对电脑画面,悠里用手指按住嘴唇,然后突然站起来跑出了自习室。他的目的地是西蒙的房间。带着复杂的表情,悠里穿过因为聚集了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而十分嘈杂的走廊。 西蒙此时正在房间中。他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优雅地阅读着法语杂志。 “西蒙,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面对表情神秘,深沉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的悠里,西蒙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怎么了,悠里,居然这么一脸郑重的表情。没有订到从日本到法国的机票吗?不过那边现在也正是暑假,想必有不少人打算出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机票哦。” 悠里慌忙摇摇头。如果是西蒙准备机票的话,肯定就是头等舱了。 “不是的,机票已经订到了。八月二十日的班机。” 在西蒙的邀请下,悠里已经决定在暑假的后半期去法国玩。因为他的父母要在孟兰盆节期间返回日本,所以暑假的前半期他都要在日本——母亲的娘家那边度过。因为那之后他会去法国找西蒙,所以按照预定他们会在暑假结束后一起返回英国。悠里现在就已经很期待自己的法国之行。 “嗯,既然如此,你还在烦恼什么啊?” 带着没想到自己会料错的表情,西蒙重新询问。 “啊,嗯,那个,我刚才收到了丽兹的邮件。” “……啊啊。” 西蒙仿佛立刻失去了兴趣一样把视线落在了杂志上。最近悠里和丽兹频繁地交换邮件,这一点西蒙也很清楚。 “然后呢?” “那个。她说那幅画被捐赠给了孤儿院。” “哦。” 西蒙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回答了一句。面对甚至没有反问是哪幅画的西蒙,悠里进一步加深了确信。 在确定了凯特夫人就是曾经位于法国的休罗特家族的幸存者后,西蒙将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中比较有现实性的部分告诉了她。而且将萨杰多的画像交给了她这个拥有正当身份的遗孤。 悠里看到,那时候画像中的女性露出了让人感觉到无上幸福的微笑。而且那之后,凭依在画像中的女性气息,和存在于那里的哀伤都一起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充满母爱的美丽画像。 在成为画像的新的拥有人后,凯特夫人在西蒙的劝说下,决定将这幅画像拿去拍卖,用获得的资金来阻止孤儿院的搬迁。 如果能够帮助孩子们,想必那副画像中的女性也不会反对吧? 虽然说老实话,悠里还是希望画像能够留在凯特夫人手上,但他当时只能安慰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后是前天,周日。画像出现在老字号的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拍卖会上,因为阿修莱表示他们也对那幅画有责任,所以在他的邀请下,悠里、西蒙和阿修莱三人也前往了拍卖行。 萨杰多的画像,拍卖出了远远超出想象的金额。最终进行竞价的,是英国著名的塔特美术馆和某个派出代理人的神秘的个人收藏家。 在最初的五分钟之内就不断膨胀的金额,让凝视着电子显示牌的悠里几乎完全被压倒。 那个时候,阿修莱在对个人收藏家的代理人进行了一番观察后,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西蒙。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回代理人身上。 确实,悠里也注意到那个代理人会不时将视线转向这边。但是他以为那是因为实在太和这种场面格格不入的自己,或者是完全与周围人的品位大相径庭的阿修莱的服装的关系。 不久之后,阿修莱用意味深长的口气向西蒙询问。 “呐,贝鲁杰。那位个人收藏家,面对天下闻名的塔特美术馆,究竟可以把价钱抬高到什么程度呢?” “谁知道。” 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仰望着已经多了一位数的电子显示板。 “应该是到胜利为止吧?” 虽然口气很谦虚,但是西蒙的声音却格外自信。对此阿修莱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结果就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 那位个人收藏家以超出底价近乎十倍的金额拍下了画像。这个许久不见的大手笔,让整个会场都升腾着兴奋的热气。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大大地吐了口气,活动着脖子说道: “这么说起来,上周末股市好像有过大幅的变动呢。据说如果操作得巧妙的话,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翁也并非难事。如果我也有这种发财机会的话,大概也会进行这种程度的乱来吧。” (股市的变动?) 阿修莱所说出的新情报触动了悠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来得及确认,就被阿修莱带去了酒吧,在一番折腾后才返回学校。 事到如今他又想起了这件事。 眼前浮现出那时候的各种情景,悠里看着西蒙说道: “……那时候拍下画像的人,果然还是西蒙吧?” 那幅用让人快要把眼睛都瞪出来的巨大金额买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捐赠给这种乡下的孤儿院呢? 悠里只能想得到一个答案,西蒙看穿了悠里在听说要拍卖画像时的心情。 “这个嘛,谁知道呢。” 西蒙仿佛没什么兴趣似的如此说道,然后合上正在阅读的杂志,背靠上了沙发。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管是谁拍下来的,那幅画像只是返回了它应在的场所而已。” 悠里冲过去抱住了如此说着而露出优雅笑容的西蒙。 “谢谢你。” 他在西蒙的耳边轻语。西蒙用搂住悠里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来代替回答。 序章 序章 被称为黑暗时代的中世纪。 随着教皇权力的扩大,基督教的势力急速在法国渗透开来。 在溪谷边眺望比利牛斯山脉,可以看到山顶上屹立着一座城堡。这座在古罗马时代建筑遗迹上由石块堆积而成的要塞,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俯视着一切。太阳还未落山,白色的月亮挂在天际,此时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晚霞。城堡南北两侧,大小不同的四方形塔楼在晚霞的映衬下矗立着。 在北侧的塔楼里,一个面容憔悴、神情疲惫的女人在狭小的室内来回踱着步。 每走一步都可以听到锁链发出的沉重的咔啦、咔啦的声音。 在这个四面都被石墙包围的阴暗而潮湿的房间内,钢铁碰撞的沉闷声音显得愈发阴郁。室内除了一张木制的破床以及一张散乱放着铁皮餐具的小桌子外,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这间破烂不堪的小屋里不见一丝阳光,简直就是一件囚室。 女人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挪动着脚步。她疯狂地抓着自己浓密的黑色鬈发,嘴里喃喃自语。 “这里好黑。” 她的眼睛向周围投射出愤怒的目光。 “好黑,好冷。” 作为一座坚固的要塞,这个城堡内部采光很差。对于在村子里干活的姑娘来说,这座城堡本身就让她深感焦躁不安。 “他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女人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她提起裙子时,裙角下露出了闪着黑色光芒的脚镣。 这个被囚禁的女人叫萨拉,是在山脚下村子里干活的农夫的女儿。她那少有的美貌在周围的村子间远近闻名。 萨拉一头长长的黑色鬈发热情奔放,眼睛也水灵灵的充满活力,被晒黑的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她全身散发着青春的魅力。因此她被周围人称作“丰收女神之女”,备受宠爱。男人如果得到萨拉的吻,就如同获得了女神的祝福。 萨拉与一位青梅竹马的青年相爱,二人即将幸福结合的消息令周围的无数男人痛心不已。但他们的婚姻还是获得了大家的祝福。女孩们为他们制作花环,男人们伐木帮他们建造新居。 他们很快即将迎来在村子里举行婚礼的大喜日子。 但是突然有一天,山上城堡里的领主派来了使者。 使者表面上是为了祝福新娘,并邀请去城堡做客;但是背后的意思,不说大家也明白。 于是人们面面相觑,又都下意识地相互回避着视线。 婚礼带来的喜悦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 因为在这个时代,领主的特权包括“初夜权”。如同其字面的意思,女孩结婚的时候,初夜是领主的。这种道德沦丧的权利其实很少有领主会行使,一般都是当事者向领主交纳一些初夜费就可以了。 但是对“丰收女神之女”的美貌早有耳闻的领主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廉善良之辈。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淫欲,这次打算要行使自己的权利了。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敢违抗领主的命令,萨拉也只能叹息着接受了领主的命令。 但是,萨拉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从不详的那天起已经一星期了。” 曾以为只要忍过一夜一切就会结束。 曾以为第二天回家后,自己仍旧能够在村里人的微笑中继续为那幸福的一天进行准备。 “但是——” 萨拉绝望地用双手抓住黑色的鬈发,低下了头。 “为什么我要被关在这个狭小黑暗的地方?” 想到这里,突然窗边传来咔喳、咔喳的声音,屋子唯一的窗户外面架起了梯子。 这个被完全孤立的北侧塔楼,只在距地面五米高的地方开了这扇窗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出入口。这个塔楼是作为发生战争,城堡被敌人包围的时候可以死守的地方而设计的。萨拉现在处在塔楼的最上面。房间地面上有个小门,门下面阴湿的空间是存放排泄物用的。 没过多久,窗边出现了一个萨拉熟悉的男人身影。他就是将萨拉关起来的罪魁祸首,统治此地的领主——波瓦伯爵。 即便忽视领主对自己的不公待遇,萨拉也不喜欢这个人。以身为勇猛的骑士而闻名的波瓦伯爵身躯健壮,一身古铜色皮肤,相貌威严,旺盛的精力让人无法想象他已经年近五十。可以说他完全具备一个统治者所需要的资质。但是,在看到他眼睛的瞬间,萨拉就厌恶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灰褐色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神中潜伏着淫荡的兽性,他的言谈举止之间都渗透出野蛮。其实他在战场上出名的也并不是战技而是极尽残虐的杀戮行为。 即使面对如此讨厌的人,萨拉还是习惯性地提起裙子向领主行了一礼。 “您好,领主大人。” 但是领主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站在窗前。在他的旁边,一个身披盔甲的强壮士兵抱着一只木桶保持着直立不动的姿势。另外一个随从将放着汤和面包的盆子放在桌上,然后就匆匆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萨拉茫然地看着这个侍从离开,然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转身面对领主。 “领主大人,今天是否可以放我回村了呢?” 正在眺望外面风景的领主徐徐转身,嘴角挂着残酷的微笑。 “怎么了?” 萨拉睁大了眼睛。 “您忘了吗?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 “婚礼!” 波瓦伯爵夸张的语气好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一样,刚才那让人恶心的微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婚礼……” 伯爵重复了一遍,从窗户眺望着山下的村子。他收敛了笑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很遗憾,明天的婚礼大概要取消了。” “啊?!”萨拉不解地轻声问:“为什么……” 伯爵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盯着她。 “想知道理由吗?” 伯爵刻薄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这让萨拉产生了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想法。但是面前的领主想要她问,所以萨拉只得如被操纵的木偶一般点了点头。 “因为,教堂响起的钟声不是祝福用的。” 领主说着,抬起手给身边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接到指令的士兵犹豫了一下,粗鲁地将木桶倒转过来。 从木桶中滑落地面,滚到萨拉脚边的是一颗头颅—— 血肉模糊的金发。 失去血色,变成青黑色的皮肤。 恐惧地睁大的双眼。 这颗惨不忍睹的头颅属于萨拉深爱的恋人乔治。 “如你所见,明天教堂要敲响的,是丧钟!” 波瓦伯爵淡然地说道。 “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萨拉两手捂住耳朵,口中爆发出肝胆俱裂的惨叫。 “乔治!乔治!为什么?” 萨拉缩着手不敢触碰乔治的头颅,她头脑一片混乱地询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残酷的事情?” “为什么啊……” 波瓦伯爵的视线缠绕在失控的萨拉身上,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不是处女。村子里现在应该已经传开了。” “啊?!” 领主口中说出的话让萨拉感到非常意外: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你,不是处女。我已经向村人公布了。” 面对还没搞清状况的萨拉。领主又说了一遍。 终于明白怎么回事的萨拉,苍白的脸一下子染上了血色,屈辱的心情转化成愤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廉耻地散布谣言!我,我——!”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萨拉说话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到底是否纯洁,没有人能证明;除非真的有传说中的喜欢处女的独角兽。” 说完,波瓦伯爵高声大笑。 “这个男人,被指认必须对此负责,所以被砍掉脑袋。你的父母因为对女儿管教不严而被逐出了村子,现在大概迷失在森林中了吧。你现在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萨拉。” 萨拉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领主的执着就如同漆黑的雾气一般笼罩着她。看着因恐惧而颤抖着身体的萨拉,波瓦伯爵又说道: “都是你不好,你竟然拒绝成为我的妾侍留在城里。我不会放手的。‘丰收女神之女’萨拉,让我沉溺于你的肉体中吧。” 一面色迷迷表情的伯爵嘴角扭曲,完全没有一丝杀人后的悔恨。 萨拉将视线投向地面。 她伸展开颤抖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亡故的男友。从头发到肌肤,那冰冷的感觉令她一震。原本温暖地述说爱之话语的嘴唇也僵硬地紧闭起来。 已经完全意识到爱人已死这一事实的萨拉,爆发出憎恨的话语: “……我要杀了你!” 她一口气地说出了如同誓言般的诅咒: “我要杀了你。即便此身为地狱之火所灼烧,我也要趁活着时将你的头颅放到复仇女神的血祭坛之上!” 萨拉双手紧抱着爱人的头颅,用充血的双眼紧盯着伯爵。 “你给我记住!” 就在因为她的巨变而吃惊地睁大眼睛的波瓦伯爵面前,萨拉一手抱着头颅站立起来。 脚镣随之发出沉重的声音。 伴随着咔啦、咔啦的不祥声音,萨拉一步步走近贪婪而冷血的统治者。 炯炯有神的目光。 散乱的头发。 终于走到领主面前的萨拉,语气中充满愤怒的火焰,肝肠寸断地发出了宣言。 “月夜的狩猎者、处女的守护神、暗夜的支配者月之女神狄安娜,我请求您降罪于这个男人及其子孙,还有玷污了进入这一被诅咒的城堡的处女的所有人,让他们饱尝那些无罪之人所承受的痛苦!” 悲痛的诅咒之声搭乘着从北侧塔楼的窗子里挂出的狂风,穿过葱郁茂密的森林,越过红褐色的山峰,在远方的比利牛斯山脉间回响着。 塞纳河的水流 “请乘客们注意:本航班将于十分钟后在巴黎的夏尔.戴高乐机场降落。” 听到空中小姐用流利的日语进行的播报后,机上的乘客们纷纷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于专注于手里捧着的口袋书的悠里.佛达姆抬起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原本听着的古典音乐频道已经变成了嘈杂的电波干扰声。他摘下耳机缠起来,然后将它塞在前方的袋子里,随之在座位上坐好并系上了安全带。 一时间,一种喜悦涌上心头。 八月中旬。 暑假的前半部分,悠里和父母一起回到母亲娘家所在的日本,为了能跟学友西蒙.德.贝鲁杰一起度过剩下的一半假期,他乘飞机来到了法国。悠里和西蒙就读于圣.拉斐尔——这个英国萨默西特郡的住宿制公立学校。九月份他们即将升入四年级的下级班。他们约好了,暑假的后半要在身为法国贵族的西蒙的家里一起度过。后来西蒙写邮件给悠里,告诉他自己住在法国南部的别墅。悠里找了几本旅行指南以及地图册塞在包里就上路了。 飞机起飞后,悠里开始翻阅这些旅行指南。找好自己想去的地方和想吃的美食后,他看起了不小心夹在旅游指南里带出来的一本法国的传奇故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读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围绕钥匙、戒指相互欺骗的公主,行使初夜权遭到村里姑娘诅咒的领主——与充满美丽妖精的英国民间传说相比,这些在中世纪的黑暗城堡或森林中发生的残虐故事,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亡灵的故事,虽然残酷程度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加阴暗惨淡。 虽然如此,但看到恐怖的故事,就会一个接一个看下去的行为,大概是人类的本性吧!悠里也不例外,他对这本书看到欲罢不能,从日本飞到法国的十二小时,就这样一转眼过去了。 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过后,飞机还算平稳地着陆了。 飞机降落的夏尔.戴高乐机场相当宽广。反射着日光的钢架结构,使得机场建筑整体统一为白色,给人很时尚的印象。虽然发现第一候机楼和第二候机楼距离相当远,无法步行,但悠里还是不切实际地冒出了不想乘传送车的念头。 取了行李后,悠里走向出口,刚迈出机场大门就听到西蒙用轻柔的声音招呼自己。 在西蒙出声之前,悠里就看到了他。 他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如阳光般闪耀的金发。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深色的太阳镜。 鲜艳的土耳其蓝色衬衫托出他端丽的姿态。 虽然穿着非常随意,但西蒙即使混迹于一群法国人当中也依旧非常出众,这让悠里不禁有些感慨。 “嘿,悠里。entcava(你好吗)?” 二人靠近后,西蒙脱口而出的法语让悠里在一瞬间有些焦躁。“啊,那个……”握手后被一把拉过去亲吻脸颊的时候,悠里也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母语日语。在回吻过西蒙伸过来的脸后,悠里终于用法语作出了像样的回答: “嗯,还好,西蒙你呢?” “我很好哦。” 西蒙从被法国式问候搞得有点头晕的悠里手中一把抢过行李,走在了前面。 “这边啦,悠里。不用露出那么心虚的表情。别担心,不会让你一直说法语的。” 听到对方说刚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悠里长出了一口气。悠里的父亲是英国人,但因为父亲的工作的关系,悠里从出生到上小学都是在日本生活的。重新熟悉生养自己国家的语言可能只要一星期,但学习新语言却相当花时间,何况悠里的法语才学了一年而已。 “拜托了,西蒙。最近我的英语也都快忘光啦,正发愁新学期怎么办呢!” 悠里挠了挠额前黑绢般的头发,很没底气地说道。西蒙目光闪动地看着他,露出了轻笑。 “我也是一样啊。反正还是暑哪,我们两个一边玩儿一边重新熟悉英语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之后要去贝鲁杰家族本家,估计根本没有什么练习时间吧!悠里感到有些不安。 不管悠里心情如何,两个人坐上劳斯莱斯,一路飞驰,很快就将机场甩在了身后。 “悠里,你不会在飞机上完全没睡觉吧?” 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的悠里,听到此话慌忙闭上了嘴唇。 “怎么会没睡呢。” “真的?” 西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让悠里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抱歉啊,我看一本法国书结果忘记休息了。” 完全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光顾看书,结果导致自己在很久不见的朋友面前打不起精神,这让悠里觉得很是愧疚。 但是西蒙却完全没有在意,笑着看看手表说?:“还真是悠里的作风呢。” “大概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我们才能到,这会儿你休息一下吧。” 听他这么一说,悠里的眼皮不可思议地变得无比沉重。稍微调高了温度的车内一片宁静,悠里放松身体,在发动机传来的轻微震动里,他觉得长途跋涉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就在困倦的感觉袭来,他开始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时候,蓝天下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的彼端显出了铁塔的身影,法国首都出现在地平线上。 巴黎市区到处都是平整的石块构成的建筑,即便是夏日的阳光下,也没有任何的颓然的感觉,肃静而整齐。进入市内后,悠里一边眺望车窗外塞纳河的景色,一边想:以其内在的华美,巴黎这个城市不愧是西蒙居住的这个国家的首都。 正想着,劳斯莱斯已经穿过巴黎向郊外奔去。 穿过叫做伊尔.德.法兰西的郊区,车子继续南下,沿着罗亚河岸飞驰。贯穿法国西北的罗亚河静静流淌着,河面反射着夏日耀眼的阳光,熠熠生辉。这里散布着近千城堡,在这个季节,河两岸被绿色覆盖,景色分外宜人,吸引了不少观光客。 一直眯着眼睛欣赏这悦目景色的悠里,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之前,沉沉睡了过去。 “……里。” “……悠里。” 他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紧接着身体被轻轻摇晃。 “嗯……” 悠里感觉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将脸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脸颊被拍了拍后,他才分辨出是西蒙的声音在叫自己。 “悠里,到了。” 悠里这才反应过来,唰地一下子跳起来,向四下张望,发现将胳臂架在车窗上的西蒙正用水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刚才一直看你睡不着,结果一下子睡死过去,吓了我一跳呢。不过看起来你的精神恢复了一些。” 西蒙好像在挪揄他刚才惊醒的样子。 “嗯,好像是的,谢谢你!” 悠里缓了过来拍拍自己已经不再疲惫的脸,一边道谢一边看向窗外。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在他的眼前是一座让人瞠目结舌的雄伟城堡。 建造在罗亚河流域上的贝鲁杰家族的城堡占地十分广阔。光是从装饰着植物图案的铁门到由一列粗壮柱子支撑的富丽堂皇的正门玄关,开车都要花费十分钟。整个亚白色的建筑融合了哥特式和文艺复兴式的建筑风格,雄伟而优雅,加上蓝色的圆形屋顶,一切都美得好像童话故事里描绘的一般。 “好棒哦……” 走向玄关的悠里除了这种单纯的感慨已经表达不出其他的看法。玄关处,成群的佣人出来迎接,这让悠里觉得有些惶恐。 这时,他身边的西蒙用轻柔的法语发出命令: “他的一切都由我来照顾,你们可以退下了。” 此言 一出,佣人们立刻散去。西蒙转向悠里,耸了耸肩膀。 “抱歉啊!吓到你了吧,悠里?” “啊,有一点呢。不过,好厉害哦,每次他们都这样出来迎接你吗?” “怎么可能呢?”面对悠里天真的提问,西蒙笑着小声说道,“完全不会啊。”他的目光移向了无人的大厅。 “平常他们都比较知趣的,今天不知道怎么有点不对劲。” 好像是回应西蒙的话,一个讲着明快法语的声音响起。 “那难道不是因为哥哥吗?” 悠里和西蒙同时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正当悠里吃惊那边怎么有人的时候,西蒙却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人而暗自诧异。他对扶着二楼楼梯栏杆俯视他们的青年,用很意外的口气说道:“这不是安利吗!真难得啊,你竟然在家!” “我可是对事态发展很关心哪。这可是未来的新郎候补……” “安利!” 西蒙立刻打断安利的话,转回头来看着悠里。幸亏说的是语速较快的法语,悠里像是没有听懂。西蒙松了一口气,招手将安利叫过来。 两个人用流利的法文交谈,所以悠里一大半都听不太懂,于是他开始将这个叫安利的青年与身边的朋友进行比较。拥有黑褐色的头发以及同色系颜色的眼睛,目光目光锐利的安利,看脸型的话,跟西蒙好像相似又好像不是很相似。但是这二人之间弥漫着感觉相当亲密的空气。 被叫过来的安利好像滑下来一样从楼梯上冲下来,西蒙给悠里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悠里,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弟弟安利。” (弟弟?) 西蒙的话让悠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是弟弟,应该是比悠里年纪小才对,但是安利却好像不是。并不是身高和体格的差异,而是他给人的印象世故而成熟。还真不愧是西蒙的弟弟。 “安利,这是悠里.佛达姆。” 西蒙介绍完,安利就很高兴地伸出手说道: “你好,悠里。” “你好,安利。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很高兴能见到你。” 这个感觉敏锐的青年浑身散发着野性的味道,笑起来却出人意料的亲切。但近距离进行观察后,他的眼睛引起了悠里的注意。安利的眼睛里闪动着不断索求什么的光辉,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面对用黑色的眼瞳抬头凝视着自己的悠里,安利正想说点什么,西蒙插上来挡在了两人中间。 “抱歉啊,安利。有话等会儿慢慢说。先找人来帮悠里把行李拿到房间去吧。” 被哥哥打断的安利,用与哥哥神似的动作耸了耸肩膀,表示理解。然后他问道: “那哥哥你们去哪里?” “我们去大回廊转转,然后去房间。我会顺便给他介绍一下建筑格局的。” 简单地说明后,西蒙说着“晚饭见”就拉着悠里准备离开。“大回廊啊……”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安利若有所思的低语。 “这样好吗?”悠里问道。 “他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的,你不用介意。”西蒙回答道,告诉他这样没关系。 贯穿城堡东侧的走廊两侧摆放着贝鲁杰家的收藏品。除了古典大师的作品还有印象派绘画、景德镇瓷器,以及莱俪的玻璃工艺品。这些东西错落有序地摆放在一起,整个走廊就好像一个美术馆。 悠里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些精挑细选的藏品,后来在一幅巨大的挂毯前停下了脚步。 悠里完全被这幅葛布兰式花壁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西蒙悠然地走到他的身边,低头对他说道: “这是复制品啦,真品收藏在纽约。” “复制品?” 悠里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将视线转向身边的朋友。 “是的,这是我向纺织工匠定做的。” 西蒙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直视着挂毯,眼中浮现出某种向往。 只收藏真品的西蒙会专门找人来制作这幅挂毯的复制品,这让悠里有些意外。 这是一幅以独角兽为主题的挂毯。 深蓝色的背景上散布着鲜艳的花朵,画面的中央一只负伤的独角兽被锁链束缚着,泰然地卧伏在地上。复制品忠实地再现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的别馆中珍藏的这幅中世纪挂毯的原貌,美丽得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这幅挂毯的原作在二十世纪被美国的石油之王洛克菲勒买下之前,似乎一直保存在法国西南的城堡里。西蒙一边介绍,一边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真是让人无法置信,这样的传世之作竟然随随便便就流到外国人手里……” 要是自己早出生几十年,也许就能购得这幅作品了吧?已经被艺术馆收藏的作品就很难再据为己有了。 接着,西蒙又补充了客观的感想。 “其实,纽约大都会艺术馆有一段时间管理不好,弄得这件珍品伤痕累累。从色彩的角度来看,反而是这件复制品更好一些。” 悠里一边听着西蒙的解说,一边审视着画中被锁链束缚着的独角兽。从刚才开始悠里就意识到好像有某种朦胧的影像若隐若现。 西蒙继续介绍着。 “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是纽约收藏的挂毯系列作中其中一幅的复制品。原作是七幅连在一起表现一个故事,题目是《独角兽狩猎》。如果没有这最后一幅,大概这系列的作品也不会那么出名。” “独角兽狩猎……” 悠里对狩猎这个词没有什么好印象,被狩猎的一方不是很可怜吗?他一边想着一边听西蒙继续说下去。 “七幅作品中只有这一幅是独立存在的。第六幅作品中表现的是人们一枪射穿独角兽将它捕获,而这幅是独角兽的特写,有人认为这一幅的主题是‘复活’。” “用枪射穿然后复活……有点耶稣的意思呢。” “是的,在欧洲罗马天主教比较盛行,以耶稣为题材的艺术品相当多,特别是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阶段,这种独角兽的题材很受欢迎。用独角兽做标记的席勒说过一句名言:无形之物得永恒。” 悠里对独角兽产生了新的认识。 确实,浑身浴血,被束缚起来的独角兽,却显得慵懒而悠然。本来应该被同情的独角兽却显得如此孤傲和高贵,反而让欣赏者产生一种被怜悯的错觉。 “……很像呢。” 听到西蒙不经意说出的话,悠里拉回飘远的意识看着他。 “像什么?” “像你啊——” 说完,西蒙沉默了下来。在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的午后阳光照耀下,西蒙的头发闪耀着白色的光辉,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透明的水润眼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悠里。 在悠里的面前,纯洁的独角兽带着无我的表情卧伏在那里。 似乎是因为阳光太耀眼,西蒙颔首撩了一下头发,眯起了眼睛。 “最初见到悠里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似的,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直到不久前我回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就是这幅画。” 悠里看看挂毯又看看西蒙,最后苦笑着搔了搔自己的黑发。 “啊,我应该多谢你夸赞吧!不过我跟独角兽在长相上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你这么说对我是一种过奖哦。很遗憾,我既不孤高也不傲气,又没有什么牺牲精神。” “不是就好……” 西蒙的语气里带着点忧伤,然后好像要转换气氛似的,开始往回走。 “差不多该去看看房间了。再晃悠下去晚饭的时间都要耽误了。” 悠里被恢复了笑颜的西蒙拉着,边走边陷入了思考。 最近,悠里发现西蒙好似在担心什么。从暑假之前圣.拉斐尔的总长选举时,西蒙辞退宿舍长一职开始,悠里就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原因并不像大家说的“看起来很危险”那样简单。虽然并不是十分明显,但西蒙确实被某种近乎恐惧的感情所笼罩。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在学校有柯林.阿修莱这样麻烦的人物存在,所以西蒙刻意隐藏了这样的感情。悠里有些焦躁地琢磨着。 比悠里他们高一个年级的名叫阿修莱的男生,是一个对神秘力量情有独钟的奇人,在圣.拉斐尔被戏称为“魔法师”。因为他发现了悠里的灵能力,所以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凑过来。而对此人这种行为甚是不满的西蒙总是干扰他的企图,所以最近阿修莱对西蒙的敌意也越来越重。 在学校的时候西蒙总得处处提防,但在没有阿修莱干扰的暑假里,悠里暗自希望能够更多地了解到西蒙的内心。这会儿看到西蒙有些不对,悠里也开始认真琢磨起来。 不过,这些也只限于看到这个家里最开朗的双胞胎姐妹之前…… ※※※※※※※※※ 享受完贝鲁杰家族极尽奢华的晚餐,悠里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时,西蒙敲敲他的头说道:“累了吧?” “一点也没有。” 说着,悠里偷笑了起来。 正朝屋里的冰箱走过去的西蒙没有漏过这笑声,回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西蒙你刚才怎么那么紧张……难道给我介绍你的家人让你很难为情吗?” “不是这么回事啦。” 西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瓶苏打水,然后关上冰箱,又从旁边的小吧台拿出巴卡拉的玻璃杯,倒上了苏打水。 “啊,该怎么说呢,作为我私人的朋友被带回家里的,你还是头一个,所以大家那种过度的反应让我有点头疼。虽然是我自己的家人,但像刚才那样完全没有节制的提问方式,还是让我苦笑不得啊。” 西蒙无奈地摇摇头,将玻璃杯递给了悠里。他那种平常很难见到的操心表情,让悠里不禁露出了微笑,看得出西蒙是多么爱护自己的家人。悠里不禁回忆起刚才在饭桌上的情景。 贝鲁杰伯爵长得与西蒙很像,面容端正,是一个让人感觉很知性的绅士,近乎茶色的亚麻色头发向后梳拢,水色的眼睛露出锐利的光芒,但嘴角的高贵微笑缓和了他的整体形象,总体给人印象相当和蔼。 在他的对面坐着的充满慈爱的女性就是西蒙的母亲贝鲁杰伯爵夫人。虽说人到中年,但修饰得体的白金色头发配上柔和的天蓝色眼睛,她依旧是个美人。不知从何处散发出的天真依旧的气息和与生俱来的气质互相衬托,形成了她独特的魅力。虽然西蒙总说母亲的多话有些不甚其烦,但实际上不会有人对这位夫人产生任何反感。尽管她提出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悠里有些许困惑,但只要在她身边就能感到无比温暖,所以悠里还是相当喜欢这位夫人。 然后是坐在悠里正面、西蒙旁边,不停地偷偷发出笑声的娇艳如花的双胞胎姐妹玛丽安和夏洛特。虽然不像西蒙那样显眼,但白金色的鬈发配上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水色眼睛,她们给人的感觉是好奇心旺盛。姐妹俩之所以不会让人反感,大概是因为二人愉快的笑声能够给周围人带来一种如糖果般甜美的幸福感吧!这对总是露出无邪笑容的双胞胎悠里吃饭前就见过了。 到家后,在独角兽挂毯前消磨了不少时间的西蒙和悠里正要回房间的时候,这对双胞胎就沿着走廊从他们背后跑了出来。就在西蒙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刚要回身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一左一右地冲上来抱住西蒙。突然被抱住的西蒙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用母语对这两个不速之客进行说教。 “玛丽安,夏洛特,怎么可以在客人面前这样哪?” “对不起啦,哥哥。” “都是因为哥哥要跑掉嘛!” “就是,人家想最先认识哥哥的朋友,所以一大早就到处找你们哪。” 就这样挂在西蒙身上仰着脑袋责备哥哥的两个少女简直可爱得仿佛天使,站在一边的悠里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刚刚开始接受中等教育的双胞胎,无论相貌还是举止都可爱到脱俗。如果有人悄悄告诉悠里“那两个孩子其实是天使哟”,悠里肯定会信以为真的。 “那真是遗憾哪,刚才已经介绍他给安利认识了哦。” “知道啦。安利这家伙就是狡猾。” “一边说着什么命运让你们要有所区别,这种让人搞不懂的话,一边抢了我们的先机。” “他就是想自己最先认识哥哥的朋友。” 二人气愤得鼓起嘴巴,脸颊也泛起玫瑰红。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们的发型有若干不同。一个是松松地编了一根三股辫,另一个是将两鬓的头发扎到了后面。但是除此之外,两个人都扎着天蓝色的蝴蝶结,身穿白色和浅驼色混搭的清爽连衣裙。西蒙介绍说,编着辫子的是玛丽安,另一个则是夏洛特。就像西蒙说的,同卵双胞胎根本无法分辨,这两个孩子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在吃晚饭的时候相互交换了发型又跟悠里打招呼,结果悠里居然很肯定地叫对了她们的名字,这让聚集在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本想吓唬客人的一方反而被吓到,这让悠里一下子变成了家里的焦点。 然后,就如西蒙所说,对于有关西蒙、悠里、悠里的家人、悠里的未来及恋人等问题,大家都充满好奇心地不停地询问。 后来,贝鲁杰伯爵大概是想要帮悠里他们一下,所以中途把话题转到股票上,结果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弄得悠里只能偷偷看西蒙。 暑假之前,西蒙为了买下萨杰多的画,所以从事股票买卖并赚了一大笔钱的事情,悠里已经从阿修莱那里听说了。贝鲁杰伯爵很想知道有关这件事的情况,但是一提股票西蒙就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股票的话题就这么被带过了。 这个结果让悠里松了口气。西蒙对父亲的态度一直不是太好。他正值多愁善感的年龄,与家中男性会有冲突也是正常,但悠里对此事还是很在意。再加上安利这个贝鲁杰家独特的存在,悠里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悠里意识到在别人家务事上胡思乱想有些失礼,于是极力制止自己继续思考下去。 不知西蒙吃饭的时候都想到了什么,这会儿他很少见地露出疲惫的神色,躺在有扶手的沙发里,用手梳理着头发仰头看着距离地面数米高的天花板。即使是这样的姿态,他清澈的水色眼眸还是深深吸引了悠里。 “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实际上,当初我告诉他们你要来玩儿的时候,他们还打算把亲朋好友都叫来,然后召开宴会进行发布呢。” 由于太出乎意料,悠里的眼睛都瞪圆了。如果是西蒙的未婚妻也就罢了,只不过是一个朋友来不至于开什么发布会吧?不过今天认识了他的家人后,悠里满脸黑线地觉得这种可能性还真不是没有。 “我说了半天才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你在这里的期间,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些什么来,所以我们回头去另外的别墅避难。本来我想直接带你去别墅,但是他们哭着闹着要我一定介绍你给他们认识,所以没办法,今天大家一起吃个晚餐。果不其然,他们不停提问,还出题目试探你,真是糟糕透了。” 西蒙似乎对他们让双胞胎调换发型的事耿耿于怀。 “我觉得你的家人都很好啊。虽然发布会有些可怕,但晚餐非常尽兴,玛丽安和夏洛特的事 情,我也完全不介意。不过我有点后悔,当时还是应该装作没发现她们调换发型的样子。” 她们两个交换了发型跟悠里打招呼,悠里管编三股辨的叫夏洛特,另一个叫玛丽安的时候,他们的反应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忍俊不已——好像喝下毒药的悲壮、阴谋被识破的沮丧、还有对能够分清自己的人的尊敬和不满都混杂在了一起,那表情真是既滑稽又可爱。如此矛盾的表情竟然能够同时表现出来,让人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奇妙。 “悠里,你不用想那么多。不过说起来你可真厉害,真是贝鲁杰家有史以来的壮举啊。” 西蒙坐起来,目光闪动着就好像在挑战什么未知的难题。 “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分辨出她们两个的?” “这个嘛……” 悠里将食指压在嘴唇上想了想。 “说不出来。就好像西蒙就是西蒙,玛丽安就是玛丽安,夏洛特就是夏洛特。什么区分之类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如果问你怎么区分出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你也会觉得头疼吧?” 西蒙摊开双手表示回应。 “不会头疼哦,因为他们的长相不同啊!” “但是如果他们带上面具,你还能分出来吗?” “很难说啊。我觉得应该能分出来,但是没什么自信。识别一个人主要还是要看脸吧。” 听到西蒙这种理所当然的分析,悠里陷入了思考。 “是这样啊,很难说清楚呢。” 想要看清垂着眼帘独自嘟囔着什么的悠里的侧脸,西蒙下意识地伸手去撩他的黑发。东方人不高的鼻梁以及带着透明感的细腻肌肤构成了悠里精致的侧脸,虽然不是什么可以让人一见倾心的长相,但是近距离地看来,还真是越看越有味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中毒吧!一种越是亲密就越渴求对方的欲罢不能的症状。看着许久不见的悠里,西蒙意识到自己内心那种近乎饥渴的感觉。 触摸着他,感受到真实的存在,西蒙说道: “啊,不愧是悠里啊,你一定是用视觉之外的东西来识别人的。” “这算是夸奖吗?” “当然了。” 用温和的法语表示了肯定,西蒙在一个绝妙的时机转移了话题。 “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你没问题吧?” 悠里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回答道: “嗯。” “那明天六点吃早饭。” 在门口互道晚安,亲吻脸颊后,两个人就分开了。 在只剩下一个人的大房间一角,悠里躺在设有华丽顶盖的床上,想着华贵的西蒙一家,忍不住发起了呆。 这时,突然“咚”的一声,不知道什么撞在了窗户上。 悠里从床上坐起来,转头向带阳台的大窗户望去。窗户上质地上乘带着刺绣的双层厚窗帘,有着优雅的悬垂感。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到深夜,悠里确实感觉到在那片黑夜中有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到有人在敲窗户。 悠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真不知道在法国这个地方会有什么人会来敲窗户找自己。悠里很谨慎地在窗边问道:“谁?” “是我,安利。” “安利?” 这个令人意外的回答,让悠里慌忙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在已经沉睡在黑暗中的庭院背景上,看到站在阳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西蒙的弟弟安利。 “安利,有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讲的是英文,悠里立刻开始费劲地在脑子里寻找法文。安利看着他笑了笑挥了挥手。 “别紧张,虽然讲得不好,但是我会说英语的。” 确实,安利的英语带着法语的口音,但语法相当规范。悠里点点头,重新问道: “你有什么事情吗?” “啊,嗯,我这会儿要出门了,估计明天见不到你了,所以来告别。” 安利露出无邪的笑容,但悠里却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要出去?” “对,跟朋友一起。” 虽然悠里觉得可能是他表达错了或者自己听错了,但是牛仔裤配黑t恤,头上包着大手帕的安利,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睡觉的样子。 “那,你没跟西蒙他们……” “当然没有说了。在法国,对18岁以下的人管教是很严的。不过以我哥哥那么聪明,大概也知道了吧。” 安利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安利时西蒙说的话——“真难得啊,你竟然在家!”看来安利逃家的行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描绘出一副幸福画面的一家人中,只有安利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跟大家不同。吃饭的时候,他就像借住在别人屋檐下的小猫一般,坐在悠里的旁边安静地听着大家的谈话。 夜风吹进窗户里,带起了窗帘下脚的蕾丝。在这个宁静的夏夜,只有庭院中的喷泉流淌着清凉的水音。 “……安利,很喜欢西蒙吧?” 说完悠里就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呢?安利一瞬间有些惊奇地看着悠里,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他是我引以为豪的大哥啊,所以我才会很困扰呢。” “困扰?” “对,困扰。我是吟游诗人啊,是不能对国王唯命是从的。所以虽然我并没有想要让他伤心,但是——我为啥要跟你说这些呢,之前我都没有跟别人说过的……” 安利抓了抓自己黑褐色的头发,然后好像明白了似的小声说:“啊,原来如此。”他猫一般锐利的眼神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肯定是因为你像那只独角兽。” “你说的独角兽就是那个挂毯的故事?” “对,就是哥哥很执着的那个独角兽的故事。” 作出肯定回答的安利伸手梳理悠里眼睛附近的头发。这动作跟西蒙如此相像,以至于悠里在这种奇怪的方面切身感受到了他们兄弟的血脉。 “浑身浴血但是依旧闪耀着圣洁光辉的高傲的独角兽。在悠里的眼睛里可以看到那种凛然和孤独。” 连说的话都一样。悠里不禁在心中感叹。 “你也听说了吧,那个故事,其实隐藏着牺牲这个主题。” 悠里点点头补充道: “西蒙说,是复活……” 这时,悠里脑子里清楚地闪现出很多想要获得救赎的手同时伸向挂毯的幻想。这代表着什么呢?自己并不想成为独角兽,而且自己也不是那种可以活得那么高洁的生物,为什么别人却另有想法呢? (西蒙的那种眼神——) 听到安利的话,悠里似乎有点理解刚才在挂毯前,西蒙小声说“不是就好……”的那种心情了。到底什么才是真实,没有人知道。 悠里放弃地将视线从安利身上移开,投射到外面的黄昏中,空气中混杂着薰衣草的幽香。 “那么,你来找我是?” 面对风中的悠里,安利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还没什么……但我有个忠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有点预言的能力哦。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这是我母亲的遗传。” 正在悠里为此真相而感到吃惊的时候,安利退出房间,撑着阳台的栏杆翻了出去。 “要小心从南方伸出的魔手,悠里。” “南方?” “是的,那些追求独角兽的人吗,会伤害悠里的。他们表面上是要寻求救赎,但却不安好心。你要多当心啊——那么再见了,祝你旅途愉快!” ※※※※※※※※※ “西蒙,那边竟然有城堡呢。” 午后时分,太阳开始从正南方向西方移动。西蒙和悠里乘坐的汽车正向贝鲁杰家族的别墅奔驰,道路两边是绵延的田园风光,悠里坐在车里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从法国西南部城市德尔斯驱车几小时就可以到达充满从古代到中世纪时期的城堡、修道院遗址的地区。从车子里就可以看到的那个城堡,是拥有两个四角塔楼的典型的中世纪建筑。城堡建造于被树木覆盖的险峻山势之上,与外界隔离。在西蒙的记忆中,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也没有安排人打理,就那么闲置在那里。 “那里保存得相对不错,所以似乎没有安排人住下打理。山脚的村子现在已经成为繁华的观光地了,听说水电设施也很完备。当初想购买城堡进行改建的时候,我们也考虑过那个城堡,但是调查发现,过去那里是异端信仰者的集结地,所以当时我的身为严格天主教徒的祖父或是曾祖父把它排除在选择之外了。当然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有亲自调查过。” 两脚交叉,靠在劳斯莱斯的舒服靠垫上的西蒙的解说,让悠里不禁感慨地回头看去。 “真是好厉害哦,西蒙家到底拥有多少城堡啊?” 当初听说要去法国南部的时候,悠里以为肯定是去普罗旺斯。但出发后才发现,他们要去的是兰科特和阿科特努之间米蒂.皮尔奈地区的乡村。那里有很多中世纪末建造的城堡。 “我们家称得上城堡的,也就是昨天招待你的罗亚本宅,还有今天要去的洛特溪谷沿岸的别墅以及在波尔多作为酒库用的一个。巴黎市内的那个,从规模上讲也就是个宅邸。最开始想带你去的科特.达杰尔,是度假用的别墅。” 当初西蒙说要带悠里来法国并不是虚言。那时西蒙觉得科特.达杰尔更适合过暑假,所以想在那里招待悠里。但不巧的是,同一时间,一群亲戚要在科特.达杰尔聚会,所以没办法,地点只得改成溪谷沿岸的城堡。 “所以,称得上城堡的,在法国只有三座而已。” 一边听一遍掰着手指计算的悠里觉得两手有点僵直。 “在法国只有三座而已”?!那就是说,如果算上法国之外的,十个手指都不够算了吧?真够夸张的! “这样啊……” 看着有些虚脱的悠里,西蒙耸耸肩膀又补充说道: “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啦。战后,政府对个人收回因市民革命而失去的遗产很支持,还给维护承包建设的人发放补助金呢。” “补助金?” “是的。就是政府出一部分城堡维护费;相应的,城堡的一部分要定时向公众开放。昨天带你参观的罗亚城堡大回廊以及里面的房间,每年春天和秋天各十天,会向公众开放两次。现在我们要去的城堡,只要需求和供给相符合的话,也是可以作为酒店使用的。” “这样啊……” 本以为拥有多个城堡只不过是穷尽奢华的事情而已,没想到还是一项社会公益事业。悠里觉得很受触动。 “看,悠里前面就是村子了。” 车子沿着绵延起伏的大地奔驰,眼前的田园风光终于发生了变化。被茅草房檐覆盖的低矮房屋,以及红茶色石块搭建的建筑在道路两旁逐渐显现出身姿。随着车子的深入,房屋集中的街市出现在眼前,集中了很多五层建筑的街市中心让人觉得这里的风貌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更像城镇。 在大概是城镇中心的喷泉广场上,可以看到装点着色彩鲜艳的花朵的小咖啡店。咖啡店门外摆放的小桌子边,坐着正在看报纸的绅士、安静地喝着咖啡的老婆婆,以及明显可以看出是观光客的时髦女郎和男背包客。所有人都很随意地享受着时光。 “前面左转就可以到达山顶的城堡了。” 顺着西蒙指示的方向探身望去,在通向山顶的一条曲折小路上,一辆高级轿车刚刚拐弯,一匹白色的小马正在拐角处吃着草。 “前面拐弯处有一辆轿车啊。” 悠里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匹吃草的小马。好像被车子吸引,小马也伸着脖子望着悠里,深蓝色的眼眸深沉地注视着悠里。虽然目光交错只是一瞬,悠里却在这一瞬感受到了某种永恒。 旁边的西蒙眼睛里露出迷惑的神色。 “真奇怪啊,那辆车上山一定有什么目的吧?” 越往山上走,道路的拐弯越急。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完全遮住了阳光,如果不是狂热的观光客,大概不会深入此地。至少,这里不是可以乘坐高级轿车来玩儿的地方。 “难带是买主来了?” 一边说着,西蒙以便将目光投向十字路前方分岔的小路。 与此同时,广场的咖啡店前,读报纸的客人将报纸放下,目送着劳斯莱斯离去。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东方人的单眼皮之下,是青灰色的眼眸,目光中闪动着妖异的光辉,青黑色的长发束在脖子后,身上穿着中式的麻布上衣。与轻飘飘的打扮相反,这个叫做柯林.阿修莱的人散发出的气质却很有压迫感。 阿修莱叫住附近的侍者。 “您有什么吩咐?” 操着一口流利的法文,阿修莱抬抬下巴向服务周到的侍者询问。 “那个车是要去哪里?” “啊。” 侍者望着劳斯莱斯消失的方向,颔首回答道: “那边是私有地,名字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姆士.汴.特尔……什么人的城堡。” 正在侍者努力搜寻着记忆回答客人提问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 “是贝鲁杰伯爵的城堡。听城堡的佣人说,贝鲁杰家的儿子要在这里过暑假,所以佣人们,特别是女仆们都特别的兴奋呢。” 一个看起来很固执的老爷子用带着很重乡音的法语说道。他身穿黑色的背心,腰上系着白色的围裙,感觉好像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老爷子似乎是刚忙完手头的工作,闲来无事的样子。 “哎。”听老板这么说,阿修莱一边附和着,一边眯起了眼睛愉快地用英语说道,“又来客人了。”但是老板并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依旧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坐着的这位充满异国风情的客人。 这个青年还真是越看越特别。 善谈的老板将椅子拉过来,坐到了阿修莱身边,想要跟这个青年一起消磨下午的时光。 “你法语讲得不错啊,在法国居住吗?” “不,我从英国来的。” “来旅行的吗?” 老板毫不掩饰的怀疑口气表现出他的不信。阿修莱并不在意老板这种在大城市会让人觉得不礼貌的直视目光,对老板的问题作出肯定回答后,悠然拿起杯子将剩下的咖啡送入了口中。 “那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呢?” “哪里啊,就是那边了。” 将杯子放回桌子上,阿修莱腾出手指出了方向,这让老板皱起了眉头。 “你说那边,是指那个城堡吧?那边这两天很奇怪,来了很多车子,大概要举办晚会吧!” “大概吧。如果不是的话,请柬不就没意义了吗?” 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印着徽章的信封,阿修莱没有放过老板脸上在这一瞬间露出的阴霾。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老板看起来有些犹豫地做出否定,但明显缺乏说服力。 “你要去那边啊?没什么,没什么的啦。” 大大叹了口气甩甩头,老板的样子哪里是没什么事,明明就好像在说去了那边就别想活着回来。最后老板磕磕巴巴地询问: “你真的打算去啊?” “是啊。不过 也要看情况,不去也是有可能的。” 阿修莱细长的眼睛中显现出不似年轻人的狡猾,将话题转移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 “说起来,您这里的咖啡很香啊。” “当然了。这是我家几代传下来的,煮咖啡很有学问的哦。” 阿修莱侧眼观察着露出亲切笑容,但同时用手指敲击桌面的老板。果然又交谈了两句后,老板有些急不可耐地将话题转移了回去。 “虽然我不想说这些闲话,但是你还是不要去那个城堡比较好。” “哦?!” 心里笑着,表情却保持不变的阿修莱探了探身子,表示出对此话题的兴趣。 “这,是为什么呢?” “不管怎样,你知道那个城堡被人叫做什么吗?” “不知道。叫什么?” 咖啡店老板故意踌躇了一下,然后看着周围,小心翼翼地说道: “幽灵城。” 阿修莱的喉咙里发出闷笑,看起来是完全不将老板的话当真的样子。咖啡店的老板看到对方不信,振奋精神解释起来: “你从外地来,当然不知道,那个城堡以前被诅咒的事情,在这一带可是很出名的呢。” “被诅咒?” “是呀。听说当年十字军的时代,这个城堡作为信仰恶魔的异端者的聚集地而兴盛一时。即便是现在,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地下室里也会传出野兽般的咆哮,在北侧塔楼还可以看到魔女的身影。” 面对一脸神秘的老板,阿修莱耸了耸肩膀。十字军时代的异教徒的话题,在这个广义上被称为朗格特克的地区的民间会作为传说流传下来并不奇怪吧。 “那,你说的诅咒,就是那个恶魔的诅咒了?” 阿修莱带着点挪揄的口气发问,老板却摇了摇头。 “那诅咒是更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城堡刚刚建好的时候……” 咖啡馆老板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站在一旁的侍者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致,悄悄地凑了上来。阿修莱也探出身体将胳臂架在桌子上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听着。 “那是被玷污的处女的诅咒。” “处女?” 因为意外,阿修莱张大了细长的眼睛。 “啊,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个传说:很久以前,也就是领主的命令具有绝对性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漂亮姑娘,在她结婚之前,领主夺去了她的处女之身。还玷污了她的名誉。她的恋人也被领主杀害,双亲被放逐,真是很悲惨。这些都是被这女孩迷住的领主的诡计。后来,这个城堡就被这个姑娘下了诅咒。” “行使初夜权……” 意识到自己又说了英语,阿修莱赶快换成法语。 “那么这个诅咒,具体是怎样的呢?” “如果在此城堡中有处女被玷污,那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亡——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啊。” 老板拼命想要一副不解表情的阿修莱相信又继续说着。 “在那个城堡里,出现过很多被新婚妻子杀害的丈夫,还有自杀的新娘,很多人都见过这些人的幽灵。半年前,有一个因为城堡改建而进驻那里的男人,也由于原因不明的高烧突然死掉了。虽然相关的人不承认,但是大家都说这个人是被死灵附身了。” “高烧?” 阿修莱有些意外地侧目看了看老板,好像在消化情报似的垂下了眼帘。太阳开始西沉,讲完故事的老板,被阳光照射地眯起了眼睛。 “……这位客人,听了这些故事,你还要去那里吗?” “当然。正是因为听了这样的话,才更不能不去了吧!否侧不是就太吃亏了吗?” 嘴角上扬露出微笑的阿修莱,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道路。店主似乎从那个近乎冒渎的笑容中感觉到什么而身上一阵发凉。他顺着阿修莱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一辆贴着膜的黑色高级轿车毫无声息地开了过来。 车子停下后,从驾驶席上走下一名男子,径直向这边走来。在夏日骄阳下,这名穿着黑色衬衫,戴着深色眼镜的男子没有流一滴汗。 “柯林大人,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了……” 在咖啡店老板茫然的注目下,阿修莱点点头,轻轻站了起来。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超过一杯咖啡几倍价钱的钞票放在了桌子上。 “感谢您给我讲了个有趣的故事。看来接下来的宴会会比预想的还要有趣呢。”说着,阿修莱起身离开了此处。 受刺激过大的老板在阿修莱的车子消失在转弯处之后还呆然地坐在骄阳下。 这时—— “您刚才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啊。” 平和的音调响起,咖啡店老板的身影被一个阴影笼罩。 反应迟钝的老板坐在那里转头一看,原来是桌子旁边一直抽着卷烟的一位绅士站了起来。 “啊,只是无聊的传言罢了。” 老板一面说一面似乎找回了魂魄。他打量着眼前这位跟自己搭话的绅士:标准的身材,灰色的卷发,鹰钩鼻子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背心里放着怀表,鸭舌帽配灯笼裤,一副典型英国绅士的装扮,看起来应该是英国的教师或是学者。 “那么,您能否继续讲下去呢?” “继续?” 一边观察对方一边恢复意识的老板,显出似乎还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刚才您讲的那个有关处女的诅咒的故事,有没有流传下什么解开诅咒的办法呢?” “解开诅咒啊……” 老板坐着,歪着头想了想。对这种传说感兴趣,这个男人应该是什么民俗学者吧?他如此猜测着,突然一拍大腿叫了出来: “这么说起来,我曾经听说过……” 就在咖啡店老板从记忆中找到了些什么的时候,对方浅绿色的眼睛透过镜片闪现出贪婪的目光。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想要解开处女的诅咒,就需要一匹无垢的独角兽。” “独角兽……这可真是……” 好像突然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男人的嘴角勾勒出愉快的笑容。他肩膀颤动,操着英语说道: “太棒了!这就是暗示。” 午后的阳关反射在他的镜片上,镜片深处如玻璃般浅绿的眼睛闪耀出病态的喜悦。 咖啡店老板看着这样的眼睛,悄悄伸手在桌子下面画了个十字。不管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还是这会儿眼前的绅士,想要去那个城堡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啊!被好奇心驱使的老板,带着畏惧,窥探着这位绅士的脸问道: “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一下,那个城堡要举行什么样的宴会啊?” “是圣杯。” “啊?!”老板瞪圆了眼睛,“圣,圣,圣杯?” 这位绅士将视线从嘴里念着这个嘴里念着陌生单词的老板身上移开,转向城堡的方向。好像渴求着什么似的,绅士用警告的口吻发出了宣告: “要在被践踏之前,夺回被狗吞噬的圣物。” 幽灵城的请柬 “快点!悠里。” 悠里在西蒙的催促下下了车,视线完全被眼前的风景所吸引。 穿过村子,顺小路而下,便可看到洛特河支流的涓涓细流。顺着岸边林木丛生的道路,大概走了五分钟,视线突然豁然开朗,一个中世纪的古堡跃然眼前。 这是座北侧顶着山壁,沿岸建起的城堡,规模不是很大,徒步走个十五分钟就可以绕城一周。不光规模。这个城堡与悠里昨天留宿的罗亚本宅风格也截然不同。与哥特式和文艺复兴式融合,格局带着纤细美丽的优雅感的本宅相比,这个城堡可以说更具有城堡的特质。 没有大门,比河岸高出些许的平地上栽满草药和花朵,自然形成一个庭院。往里走,茶色的石块砌成的建筑依山叠错。这个中世纪末期,也就是大概十五世纪左右建成的城堡,显现出明显的文艺复兴初期的建筑风格。两端圆柱形的塔楼上有红茶色尖帽子样的圆锥形屋顶,这给塔楼罗马式严整坚实的风格中增加了些许人情味儿。 在西蒙驾轻就熟的引导下,悠里看什么都新鲜,一直东张西望地来到玄关处。 “啊,歌顿,要给你添麻烦了。” 西蒙用很怀念的口气跟出来迎接他们的看起来训练有素的管家打招呼。 “很久不见了,西蒙少爷。很长时间没见,您变得更加出色了。伯爵大人肯定很欣慰吧?” “这可难说呢。” 对低头行礼的管家这种殷切的话语,西蒙只是耸了耸肩。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悠里.佛达姆。” 然后,西蒙换成英语对悠里说道。 “他是歌顿,常年管理这里,是酒店业界知名的职业管理人,后来被我父亲挖过来。就像刚才说的,如果需要,这里可以作为酒店对公众开放,这全都靠歌顿在酒店方面的经营才能呢。” 听完西蒙的介绍,悠里赶忙向歌顿问好。歌顿轻轻一笑,先用法语说了一遍:“您好,佛达姆少爷!”然后便流利地改说英语。 “有关您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这次在此逗留期间,很荣幸为您效劳。” 几乎完美的英语让悠里睁大了眼睛,旁边的西蒙赶紧解释。 “是的,他在业界以精通英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而闻名。如果是普通打招呼和待客,他还能讲俄罗斯语、希腊语、葡萄牙语。你可以大大方方跟他讲英语,没问题。” 听到此处,悠里在惊讶的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用完午餐稍事休息后,悠里和西蒙在河边支起躺椅,在白色的太阳伞下享受着新鲜空气。 悠里穿着t恤衫和短裤,很舒服地伸展身体,进行着深呼吸。河对面吹来的风非常清凉,对面山崖上的一片绿色也很赏心悦目。 伸展着四肢躺在椅子上欣赏风景的悠里,突然看到波光熠熠的水面上跳起几条鱼。他兴奋地叫了起来: “西蒙,你看到没有?是鱼哦,鱼跳起来了哦!” 旁边静静地读着书的西蒙,将书本打开平放在腹部,转过头来看着悠里。好像是看书看累了,他打了个哈欠说道: “如果你觉得好玩,可以钓钓看哦。那边不远处就是一个绝佳的钓鱼场所呢。” 不等面露喜色的悠里说话,西蒙就站了起来。 从城堡处徒步大概五分钟不到,可以看到河川中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两个人拴好鱼饵,将钓线垂到水里,结果还真钓到了不少鱼。中间,西蒙不知为什么换了一种线,结果竟然钓上来了小螯虾。 “不会吧!西蒙。” 悠里凑过来,带着很怀念的神情拿起一只。 “好棒哦!真令人怀念,我小时候也经常到附近的河里去抓龙虾呢。” 拿着还在挥动钳子的螯虾,悠里一边从各种角度观察着,一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不过,西蒙,你钓螯虾上来,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烧菜了。” “烧菜……要吃吗?” 看着手里拿着螯虾,身体有些僵直的悠里,西蒙笑了。 “有这么让人吃惊吗?做成汤很好吃的哦。你要对贝鲁杰家大厨有信心哦。” 悠里望着手中的螯虾,螯虾在他的眼前突然挥舞着钳子夹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悠里向后一仰,逃过一劫。 除了螯虾,他们还钓到了很多鱼。眼看也快到大厨们准备晚餐的时间了,两人便得意洋洋地收拾起家伙,准备回家。虽然已经是傍晚,太阳还是高高挂在天上。因为怕中暑,所以悠里被强制性地戴上了帽子,他扶着帽檐,视线固定在了某处。 抬头向上望去,贝鲁杰家族的城堡和他们现在所在之处的中间位置,可以看到某建筑物一角的背影,大概位置就是贝鲁杰家城堡背靠的山上更高的地方。在郁郁葱葱的繁茂树木间出现的这个建筑感觉上不太自然。不过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孤立的山顶城堡的一部分,悠里定定站着看向那边。西蒙也顺着悠里的视线看过去,同时说道: “竟然能从这里看到,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过。大概是那边山上的树木砍伐有些过度了。” 戴着跟悠里类似的帽子的西蒙透过太阳镜抬头望去,不带感情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本以为要绕很远的路才能到达的城堡,没想到距离这么近。不知道为什么,悠里无法将目光从那个四角形塔楼的剪影上离开,好像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牵引自己。悠里无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势头减弱的蝉鸣突然静止下来,营造出一个空白的瞬间。将耀目的景色封存住的时空静止了,意识飘向远方的悠里面前出现的是西蒙的手。西蒙的衬衫袖子卷着,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手来拉悠里,将悠里从冻结的时间中解放了出来。 “回家的路在这边啦。” 西蒙的手腕接近悠里的一瞬间,他身上的香水味掠过悠里的鼻腔。悠里就这样被西蒙拉着走出了这里,将石山抛在了脑后。 回家的路上,悠里看到刚才在浅滩堤坝处遇到过的白色小马正在喝水。 (是在这附近放养的吗?) 想着想着,二人回到了别墅。到玄关处迎接二人的歌顿接下他们手中的钓具说道: “你们回来了,西蒙少爷,悠里少爷。收获如何啊?” 为了照顾悠里,三人的对话用的都是英语。 “我们今天得到神的眷顾了,是吧,悠里?” “嗯,真没想到能抓到这么多哪。” 看到悠里兴奋的样子,歌顿眯起了眼睛,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咱们的厨师都挽起袖子翘首以待呢,一会儿好好享受晚餐吧。” 歌顿说着看向西蒙。 “我准备了些小吃,你们想要在哪里用餐呢?” “这样啊,那就安排在二楼阳台吧。我刚才抓了螯虾,还是先冲个澡比较好。” “明白了。” 施了一礼准备退下的歌顿被西蒙叫住。 “歌顿,回来的路上看到山顶的城堡了,那边最近进行过砍伐吗?” 话一出口,歌顿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西蒙当然不会忽视这点。 “发生了什么吗?” “啊,本来想之后再向您报告的。实际上,半年前,那个城堡终于被人买下,并且进行了改建。上一周,那个城堡的新主人终于入住。如果有采伐,大概就是改建工程实施时进行的吧……” “啊,果然啊。” 西蒙撩了撩额发,向城后的山上望去。一旁关注着他的一举 一动的歌顿反问道: “果然?” “我们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上山的小路上有轿车通过,也不是越野车。当时我就怀疑可能是有人买了那城堡,还跟悠里说来着。” 如此说着,西蒙水色的眼睛转向悠里,悠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知道是谁买下的吗?” “是的,买主的名字是比利.维尔登,似乎是美国人。” “维尔登,难道是最近在亚洲开了快餐连锁店的维尔登集团吗?” “是他们会长的儿子,也是实际的当权者。” “哦。” 西蒙陷入思考,但很快甩了甩头。 “好了好了,如果有新的情报要告诉我。悠里,我们走了。” 歌顿立刻低头行礼,西蒙冲他挥挥手便催着悠里上楼了。 冲了个澡,一身清爽的悠里来到阳台,西蒙已经坐在那里看报纸了。 朝南的二楼阳台是面向庭院的,坐在阳台上,下方的庭院和溪流一览无余。桌子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奶酪,面包,还有小蛋糕,泡着红茶的茶壶冒着热气。悠里一屁股坐在垫着舒适的大靠垫的木椅子上,西蒙放下报纸给他倒了一杯咖啡,两个人享受起优雅的下午茶时间。正在二人讲笑话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脸阴云的歌顿出现在他们面前。 歌顿向悠里行了一礼,然后转向自己的主人西蒙。 “西蒙少爷,刚才维尔登派来了使者,说是来传话的。” 说着,歌顿递上了一只银盘,盘里盛着一张盖有徽章、质地不凡的卡片,看样子应该是邀请函。 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的西蒙看着歌顿,伸出修长的手臂从银盘里拿起邀请函。低头看完内容,西蒙皱起了眉头。 “歌顿,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西蒙眼神不善地看着歌顿,一边的悠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无意间,他看到庭院里站着一个男人。 可能因为是从上方俯视,这个男人看起来个子很矮。不仅矮,还很胖。顶着大脑袋的小身子上穿着大礼服,看上去让人想起旧时的侍从或者马戏团的小丑。不知为什么,悠里想起了《鹅妈妈》中矮胖子的诗。这时下方的男人与他视线相交,向他行了一礼,条件反射地,悠里也回了一礼。男人的目光相当锐利。 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悠里的西蒙探出身子向下看去。胖子于是又向西蒙行了一礼,西蒙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面对着歌顿说道。 “总之,明天的晚宴替我回掉,以我和你的名义给他们送两瓶红酒就行了。还有,你要告诫咱们雇佣的人,不要到处乱说城堡里的事情。悠里今天刚来别人就都知道了,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听到西蒙提起自己,悠里一愣,一边的歌顿向悠里深深鞠了一躬。 “真是十分抱歉,是我监督不利。” “过去的就算了,反正也是特殊情况,以后注意就是了。” 让歌顿退下后,西蒙看到悠里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不禁露出了苦笑。 “抱歉啊,悠里。那个城堡的新主人发来了邀请函,邀请的就是我还有我的同学你。这让我有点吃惊。不过歌顿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太在意。” 听完西蒙的解释,悠里又望向庭院。他看到面对歌顿的胖子露出失望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他就是那个城堡的使者啊!) 搞明白状况的悠里,脑子里印下了使者离开时的背影,心里感觉好像有些不安。 ※※※※※※※※※ 当晚。 悠里在半夜惊醒。 从华丽顶盖垂下的多重帘幕,在夜色中化为了一片阴影。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房间里的物品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支配一切的沉默就好像在诉说着五百年的沧桑,就连远处河川的潺潺水声都化为这种寂静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有什么在呼唤我……) 好象有低语从这压倒性的寂静深处传到悠里的耳中。不,悠里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平稳的声音。悠里为了捕捉这令人难以察觉的声音,侧耳倾听。突然,一阵与自己不相容的突兀感向他袭来。 (这感觉是……) 正在悠里烦恼地思考的时候,窗子处传来轻响。 一阵风吹入这凝滞的空间。 悠里坐起来,将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面对阳台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带蕾丝的窗帘被风带起,不停飘动着。 一个生物正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探着屋内。 集月光之精华的眼眸注视着悠里,那眼睛好像映出满天星空般闪着青白色的光辉。 悠里从床上跳下来,毫不犹豫地走到窗边。他用手轻轻拉开窗帘,然后将窗户整个打开。 “你是……” 悠里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奇。他手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地与面前的动物对视着。 站在他面前的,是白天曾经见到过的白色小马。沐浴在月光下,闪耀着青白色光芒的身影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悠里眯着眼睛观察着对方,小马仰着头,带着宝石光辉般的眼睛直视着悠里。悠里被它吸引,不知不觉伸出手,小马撒娇似的凑过来伏下身体,意思像是要让悠里骑上来。看到悠里有些犹豫,小马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他看,那美丽的眼睛就好像在说“骑上来吧”。 下定决心的悠里跨上了小马的背,小马一伸脖子站起来。 紧接着,小马驮着悠里,纵身跃下阳台,像风一样奔跑起来。 “哇,慢点啊。” 悠里有些害怕地叫起来。但小马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以让人难以置信的轻盈穿步履越浅滩岩地,在岸边断崖上跳跃。暗夜中,树木的影子在身边掠过,很快被甩在了身后。 还真不是一般的速度啊! “这不是真的吧……” 为了稳定身型,悠里死命抱住小马的背,它的鬃毛如白色绢丝般闪闪发光。 耳边嗖嗖的风声依旧,但悠里开始渐渐适应了这种速度,他慢慢直起身体环顾四周。 西蒙的别墅几乎看不见了,而山上的漆黑阴沉的城堡出现在悠里的眼前。整个城堡好像一个浮在眼前的黑影,死寂而冰冷,完全没有任何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树丛间连续穿越,悠里看到直上直下如同悬崖般的城堡。 “啊,那边是……” 悠里仰头看去,他好像看到北侧塔楼的窗户内好像有人在看着这边。 感觉好像是个女人,一头黑色卷发的美丽女性好像要诉说什么似的看着这边。 但是冷静想想,这一切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管是谁现在看到自己的样子都会很吃惊——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年,骑着小马在深夜里奔驰,而且这匹小马无论在什么地形都如履平地。没来得及继续想,小马突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面对耸立的城墙,小马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蹬地纵身跳了起来。 (要撞上了!) 悠里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如同飘上虚空般的浮游感让悠里又恐惧地张开了眼睛。 那是月亮。 高高的塔尖上挂着的一轮明月,进入了悠里的视线。 (好棒——) 悠里不禁吞了下口水。 巨大的月亮甚至可以让人看清月面上的火山口。 白色的天体带着反射太阳光的清亮光辉。这时处女神狄安娜的宫殿所在的星球。 小马轻巧地在塔上着陆,以月亮为背景伫立的一人一马在城堡的中庭拉出长长的影子。悠里没有发现的是,影子中小马的头部有一根长长的 角。 终于,小马又伏下了身体。悠里下了地,内心涌出一种虔诚的感觉,他默默地抬头仰望着月亮。 身边的小马好像要休息一下,横卧了下来。 “lunatic”是法语中“月亮”的源词,以前有狂人的意思,也就是说,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下人会错乱发狂。 传说中的狼人也是在满月的时候变身的。 悠里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在骚动,翻卷起来的某种力量不断膨胀,好像要超越自身的存在喷涌而出。 (这就是错乱吗——) 悠里觉得现在这种状态,错乱也不是没有可能。放纵自己的行为,将破坏和再生掌握在手中,这种解放感让悠里有些陶醉。 (如果是现在——) 感到睡衣的下摆被拉扯,悠里一下子回过神来。 小马已经凑过来,静静地看着他,身体的温度传到悠里身上,让悠里感觉很温暖。只穿着薄薄的睡衣的悠里,这才感觉到身上有些冷。 自己这是怎么了,都在想些什么啊?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黑暗面,悠里感觉有些恐惧。 他甩甩头,想要将那些妄念抛开。 他躺下靠向小马,将头枕在小马身上,再次环视四周。 悠里现在所在之处毫无疑问就是山上的城堡,他正躺在这座城堡北侧塔楼的顶上。 下方的城墙上有站岗用的走廊。整个城堡没有任何装饰,可以看出此处完全是为战争而建的。 在以前的战争中,会有人从城墙上射箭,将滚开的油浇下去夺取敌人的性命吧!而死在敌人箭下的自己人估计也为数不少。好像可以听到用剑激斗的声音似的,悠里紧紧闭起了眼睛。 哈姆雷特追逐自己父亲灵魂的时候肯定就是面对这样的城堡。 悠里这样躺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敲击大鼓声。他发现,这好像就是在自己房间听到的声音。 (声音是从这个城堡传出来的啊!) 比刚才声音还要响的大鼓声,以一定的节奏不停地敲击着,速度不快不慢。如此统一的节奏就这样一直持续着,神秘的声音好像在传递什么似的持续不变。这与自然毫不相容的声音却拥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 听着这声音,感受着小马起伏的呼吸,悠里开始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眠。小马将睡着的悠里叼到背上,继续前进,悠里也没有醒。 小马从上来处的对面跳下,轻车熟路地穿过城堡中庭。悠里被小马驮着,就这样消失在建筑物的某处,身后洒下一片寂静。 沉睡在暗夜中的庭院微微飘荡着花的香气。 中庭恢复了原样,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那是本不存在的兽——” 这个声音是从庭院中央,位于种满薰衣草和草药的路边的东屋中传出来的。屋中有一个男子,这位男子装束得体,俨然一位绅士。他坐在椅子上,好像正在享受夏日的夜晚。 “被月亮夺取魂魄的,是恩提密翁吧?那么他会将兽引导至处女神所在之处吧?” 月光下,男人带着的银边眼镜反射出光亮。 “有趣。这个世界被隐喻充斥啊!” 好像在独自演着幕间剧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退到舞台一侧的黑暗中消失了。 不知何时,鼓的声音停止了,寂静全部包容在洛特河的涓涓水声之中。 ※※※※※※※※※ 醒来的时候,悠里完全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这里是?) 迎来感觉跟平常不同的早上,悠里从沙发里坐了起来。 自己一直睡在离门不远的组合沙发上。贴着房间的细长墙壁放置着插满书的书架。房间里面靠着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大书桌,上面的书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书的缝隙间可以看到骷髅和地球仪。这是在西洋画中经常看到的那种书房。 看了一圈的悠里将视线转回眼前的桌子,上面的玻璃器皿里放着一件艺术品,有藤条花纹的铁质台座上放着一只象牙质地镶金圈的酒杯。纤细的金圈上雕着漂亮的花纹,反射出七色光的象牙杯身光滑美丽。 还没来得及仔细鉴赏,门外的响声让悠里回到了现实。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悠里的思维又回到现在面临的那个最基本的问题上。于是他打算先出了屋子再说。 现在悠里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如果西蒙知道自己乱跑肯定会生气的。一边想着一边来到走廊的悠里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阴暗的走廊两边的石墙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悠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走廊。 出了房门后的陌生感在转过一个弯之后变成了恐惧。变宽的走廊一侧是一排木质的拱门,造型简单。 虽然昨天没有将城堡走个遍,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天到达的西蒙家的别墅。在采光方面进行过装修的西蒙家别墅,无论哪里都充满明媚的阳光,装饰在各处的花朵给人很温暖亲切的感觉,每个细节都能让人感受到主人品味,与悠里现在所在的阴气逼人、空气污浊的走廊真是完全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如果是这样,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冷静下来进行思考后,悠里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这时,不知什么人拍打了一下悠里的肩膀。 “哇!” 悠里吓了一跳,不禁叫出了声。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男人。 虽然头发稀疏,发线已经退后很多,但此人脸型棱角分明,留着很精神的胡子。男人有一双不很引人注目的蓝色眼睛,和一副很适合棒球帽和棒球服的好身材。 他一脸警惕的表情,审视着悠里。 “你是什么人?”男人用洪亮的声音问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连续的责问让悠里身体发僵,除了盯着对方看,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吃惊、迷惑和焦虑使得悠里的舌头打了结。 “啊,那个。”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发出几个音,那声音也只能用悲叹来形容。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看着悠里胆怯的表情,刚刚还处于亢奋状态的男人也冷静下来,像是解除了敌意一样停止了发问。 正在二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时,侧面传来了吃惊的叫声。 “啊,你不会是悠里吧?” 很熟悉的声音。 悠里回身一看,一个人正从走廊的一扇门里看着他们。悠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瘦长的身躯,垂到肩上的青黑色长发,细长的眼睛闪动着青灰色的光芒。 “阿修莱!” 顾不得思考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熟人的出现让悠里大大松了口气。 “阿修莱大人认识这个少年?” “嗯,我认识他。”恢复常态的阿修莱从门内出来,向悠里这边走过来,目光缠绕着悠里,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回答道,“他正在附近度假,昨天比较晚的时候我把他带过来玩的。” 说着,阿修莱好像暗示什么似的伸手摸摸悠里的脖子。 “这个家伙有梦游的毛病,睡觉的时候会迷迷糊糊地乱跑。” 悠里呆然地看着身边面不改色地编造谎言的阿修莱。 “你说的附近是?” 正当阿修莱正在考虑着对男人充满怀疑的质问如何作答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主人!” 三个人回身一看,一个穿着大礼服的矮小男子正站在走廊的阴影处。 “啊!” 这不是矮胖子吗?悠里心中念着。 这毫无疑问是昨天送 请柬到别墅来的那个男人。 那么这里就肯定是山上的城堡了。知道自己并没有离开西蒙的别墅太远,悠里心里踏实了很多。这时他才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奇妙事情。 (对了,是他……) 刚才因为悠里发出的声音才注意到这边的仆人,看到悠里后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你,你不是……” “怎么了,桑德斯?你也认识这个少年吗?” “是的,主人。这位先生我昨天去贝鲁杰伯爵大人的别墅送请柬的时候曾经见到过。” 完全不知道此事的阿修莱“切”了一声。城主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将视线转回到悠里身上。 “那么你是贝鲁杰伯爵的公子了?” 悠里连忙摇摇头。 “不,我是他的朋友,我叫悠里.佛达姆。” 在悠里补上自我介绍的时候,城主浑浊的蓝色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评估一件货物,这让悠里感觉很不舒服。这个感情外露的人身上带着一种极端扭曲的颓废,这让悠里这样敏感的人会下意识地产生排斥。 在与贝鲁杰家取得联系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悠里就由阿修莱照顾,被带到了属于阿修莱的客房中。 房间里,悠里喝着别人为他准备的咖啡,阿修莱在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真是的,以后在你身上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吃惊了。” 嘴上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阿修莱的眼睛里却闪动着雀跃的好奇光芒。 “至少你得给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虽然是夏天,但山区的早晨还是很凉的。悠里将自己裹在从阿修莱那里借来的毛巾被里,抱着膝盖小声说: “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又有事件发生了吗?” 不管怎么说,阿修莱都很兴奋。 悠里有些怨恨地看着对方,阿修莱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好说的……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在西蒙的别墅睡觉,然后半夜被那家伙叫起来,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家伙?”悠里有意带过,但阿修莱感到奇怪,追问起来,“你说的那家伙是?” “……” 阿修莱侧目看着避开自己视线的悠里。看来他是想先让西蒙知道所有的情报,所以不想对自己细说。阿修莱觉得有些不爽。刚才还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依靠着自己,一转脸心里就只有远方的那个高贵的贵族了。虽然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流露,但还是让人很不甘心。 阿修莱将咖啡放在一边,毫无声息地走到悠里身边。感觉到被阴影笼罩的悠里刚想逃开,就被一把按到床上。阿修莱毫不费力地按住悠里,从上方俯视着他。 “我说,悠里。”阿修莱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啊,现在有点无聊哦,在那个高傲的贵族来迎接你之前,我想找点乐子。当然,找乐子的方法有很多,听故事对我来说也足够了。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只好去跟维尔登交代实情了哦。你觉得如何?” 他询问似的盯着悠里的脸,悠里看出他是当真的,连忙使劲摇头。 “我知道了啦,阿修莱。我都说就是了。你快让开啊,很重的。” 看到悠里慌乱的样子,阿修莱闷声笑了两声,很快挪开了身子。悠里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调整着呼吸,阿修莱回到原来坐的地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咖啡重新喝了起来。悠里看着他,叹了口气,觉得他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而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一点更让人郁闷。不过就现在来看,西蒙的担心大概还不会变成现实。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人一样的阿修莱继续追问。悠里抿了抿嘴唇开始讲述: “……是小马,雪白的。” 阿修莱扑哧一下呛住了。虽然并不是故意的,但是看到阿修莱的样子,悠里还是觉得很痛快。 “马?!” 因为出乎意料,阿修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看着悠里。于是悠里就一五一十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飞速奔驰的马啊……” 兴致盎然地听着的阿修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它没有生角吗?” “角?” 正在悠里不解地反问的时候,门被轻轻敲响了,被叫做桑德斯的管家通知说贝鲁杰家派来的人到了。 “真是谢谢你这次帮我。” 看到悠里表情里那毫不掩饰的喜悦,阿修莱感觉很是不爽。他将悠里送到门口后对着悠里的背影说: “下次见啦。” “哎?” 悠里不解地转回头看他,但阿修莱摆摆手催促他赶快走。目送带着疑问的悠里离开后,阿修莱正要回到房间里,这时身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真是抱歉,这位是柯林.阿修莱先生吧。” 阿修莱靠在门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男人的鹰钩鼻子上面架着一副圆形的银边小眼镜,让人感觉是位很有品位的绅士。这个人浑身散发着知性的味道,但他眼镜下淡绿色的眼眸带着的那缕清冽的光辉,阿修莱并没有看漏。 “啊,是的。你是?”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肖恩.辛克莱尔。很荣幸能认识您!” “辛克莱尔?”这个姓氏让阿修莱有些吃惊,他立刻摆出一副嘲笑的神情,“这真是让人不快。” “您说什么?”无视阿修莱的毒舌,辛克莱尔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回问道,“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吗?” “没什么。只是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年轻的后辈而已,像您这样出了名的绅士怎么会认识我呢。” 辛克莱尔这位知名绅士完全不在乎阿修莱这种有些粗鲁,完全不像后辈的态度,继续着两个人的谈话。 “这是您太低估自己了。这数年间,从欧洲到中国,您的名字在藏书家之间变得相当有名呢。您作为拥有广大人脉的企业的继承人,以雄厚的财力为后盾,加上年轻人罕见的博学多识及胆量,绝对不会漏过任何自己想要的书。那种决断力和胆量,即便是手段老辣的猎书人都咋舌不已呢。” “您实在是过奖了。我只对眼前的宝物出手,因为我还只是年轻人而已。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辛克莱尔看看也没有继续客气下去的必要,于是进入正题。 “我想向您打听的是那个少年。您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看来刚才悠里从这里离开时被他看到了,阿修莱眯着青灰色的眼睛看着辛克莱尔。他保持着沉默,在辛克莱尔纳闷地转头看身后的一瞬间,阿修莱说了句“跟你没关系”,就用力关上房门。 被扔在门外的辛克莱尔夸张地仰头大笑,笑到了肩膀发颤,然后很快回身从来时的道路走了回去。他的脸上浮现出冷酷的微笑。 另一方面,跟着桑德斯在阴暗悠长的走廊里前进的悠里,走下带着房檐的楼梯,来到宽敞的前厅。当他看到西蒙修长的身姿时,顾不得在乎周围人的目光就向他跑了过去。西蒙沐浴着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明媚阳光,淡淡的头发闪耀着白色的光辉。在这个灰色调的城堡里,西蒙的存在给人一种十分神圣的感觉。 “西蒙!” 西蒙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清澈的水色眼睛里充满了惊愕。 “西蒙,真抱歉,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一把抱住冲过来的悠里,竖起一根手指顶在了他的嘴上示 意他噤声。 “我们回去再说。” 在悠里耳边轻轻叮嘱后,西蒙转向一边的维尔登。早上起来后连一秒钟都没有耽搁,整理好装容就跑过来的西蒙,优雅地跟城主打了招呼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维尔登发了话。 “啊,对了,贝鲁杰大人。” 那缠人的声音让西蒙感觉不快,但他还是回过头去听城主的下文。 “昨天您虽然拒绝了邀请,但是好不容易我们有个可以互相亲近的机会,所以今天晚上的晚宴请您二位一定要赏脸。如果来客中能有贝鲁杰伯爵家的下任家主,一定会令敝舍蓬荜生辉。如果您不能来,那我这个主人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城主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用抑扬顿挫的美式英语进行劝说。意思就是对方欠了他人情,所以至少要给他来捧个场。西蒙虽然很讨厌被人威胁,也不喜欢跟没品位的男人打交道,但毕竟有悠里这次的事,所以不能断然拒绝对方。 西蒙低头看着悠里光滑的黑发,无奈地答应了对方。 “明白了,我们今晚再来打扰。” “那真是太好了。” 拥有橄榄球选手体魄的城主弯下腰,两只手握住西蒙的手用力摇动。 “这样一来我的腰板也硬了。晚宴是晚上七点开始,您在此之前到达就可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看到这一情景,悠里无法掩饰惊异的神情。一个大男人,面对不到自己年龄一半的年轻人,竟然可以采取这样的态度。如果自己举办的宴会要让谁来参加都要这么看人脸色,在圣.拉斐尔,所有的人都要看着自治会代表成员的脸色行事也就不奇怪了。 回去的路上,悠里将自己想的这些告诉了西蒙。 “这就是典型的暴发户。”西蒙辛辣地回应了一句。 “很多人都是身上穿名牌就觉得自己很有品位。他也是其中一个。” 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评价,看来西蒙也不喜欢那个男人。 “说起来,”西蒙水色的眼睛变得柔和起来,担心地看着悠里,“刚才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了。” 那认真的语气让悠里坐立不安地转移开视线。 “我以为你一定是出去散步的时候迷了路,结果你竟然以那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出现在我眼前,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总算没有受什么伤。没什么事就好……” 然后,西蒙像是心头大石落地一样舒了口气。 “抱歉,西蒙,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 “不用在意的啦。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呢?” 悠里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阿修莱的事。 “对了,我在维尔登的城堡里见到阿修莱了。” “你说什么?” 西蒙像是大吃一惊,探过身子看着悠里。 “就是阿修莱,他……” 西蒙抬手制止了悠里,然后将手放在了额头上。 “真让人不敢相信。” “嗯,我也是吓了一跳。你来接我之前我都跟他在一起,如果要不是他在,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呢。所以这次我还有些感激他……” 西蒙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悠里,他靠回车座,抓了抓前面的头发,大叹了一口气。 “糟糕了。”刚才在维尔登的城堡里真不该制止悠里说话,西蒙现在觉得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他在,维尔登的邀请,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地下室的享宴 贝鲁杰家的汽车毫不费力地在繁茂的树林间沿着险峻狭窄的山道前行,转过几个急弯之后,棕色城堡浮现在眼前。暮色迟迟的天空映衬着被乌鸦群围绕的城堡,这样的光景无论谁看到,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中世纪那阴暗孤寂的世界。 悠里带着一脸不安的神色望着车窗外。为了转换心情,他收回视线转向身边可依赖的友人。 “早上的时候还没怎么觉得,这城堡的风景还真是肃杀啊。” 贝鲁杰家的管家歌顿说这个城堡刚进行了大规模的装修;但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看来,城堡的外观根本没有任何改动的痕迹。 “城堡作为生活空间而进行过度装饰是文艺复兴后的事,那之前的城堡建造完全是从如何在战斗中抢占先机的角度来考虑的。特别是中世纪初期建造的这个城堡,这种特点非常明显。外观虽然没有怎么改变,但我相信城堡内部应该是仔细装修过的……” 听了西蒙的话,悠里失望地摇了摇头。因为亲眼见到了作为主要部分的城内走廊,所以悠里对城堡内部改造也完全不抱任何期待。 两个人这样交谈着,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达了维尔登的城堡。 令悠里吃惊的是,山顶上采伐树木后形成的狭窄空间里竟然堆起了超过三米的防护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早上离开这里的时候,因为没有回头看,所以完全没注意。正面城门的吊桥跨过溪谷,连接防护墙与城堡。这种结构好像可以牢牢牵制住所有的来访者,但贝鲁杰家的汽车毫不犹豫地穿过吊桥,向城中驶去。 他们在早上两人再会的前厅前面的庭院下车,然后从玄关处登上带着房檐的楼梯,攀登数米后进入城堡内部。跟着带路的人继续上楼,就来到拥有南北两个塔楼,被城墙包围的城堡内部空间。左手里侧可以看到北侧塔楼和教堂,穿过点着火把,充满幻想色彩的庭院,二人被带到灯火通明的宅邸。 登上从庭院直通大厅的宽阶梯,穿过二层的大厅,介绍来宾的声音响起: “西蒙.德.贝鲁杰先生,悠里.佛达姆先生到。” 转眼间,可以容纳50人的大厅里一阵骚动。悠里被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搞得浑身不自在,但西蒙却落落大方地迈步在人群中穿行。 在西蒙与出来迎接的主人维尔登寒暄的时候,一旁的悠里看着一下子表现得成熟很多的友人,不禁有些发呆。 西蒙淡淡的金发全部向后梳拢,露出俊秀的额头。他身穿布满焦茶色与水色相间几何图案的外套,因为身材修长,所以这身衣服显得非常合体。他的身影就好像是巴黎的时装模特一般,分外引人注目。 再看看自己的样子,悠里真是有些沮丧。 事情来得太突然,悠里根本没有准备衣服。现在穿的衣服是西蒙给他找的薄荷绿色的长裤,简单地配了件水兵服风格没有扣子的白色纯棉罩衫,看起来只能说感觉有点可爱。上车以后,西蒙告诉他那是夏洛特的衣服的时候,悠里真是有点无言。在旁人看来,悠里这一身衣服的搭配将他的中性魅力完全衬托了出来,但是悠里本人对这身打扮的感觉却有点复杂。不过因为也没有别的衣服可换,悠里只能盼着能早点结束宴会,以便离开这里。 除了衣服之外,一个原公爵夫人或是男爵夫人,也让悠里很郁闷。她为了能跟悠里说上话,一直向这边抛媚眼。还有一些夫人暧昧地提出:“您能来这边来聊聊吗?”害得维尔登赶紧过来制止,一副狼狈的样子。 不管是镶嵌了很多金箔的大厅壁画,还是香气独特的熏香,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反而更加让悠里想早点回去。 西蒙似乎也是一样。当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一身刺鼻香水味的某位大富豪的遗孀后,也不禁叹了口气。 “您好像有些疲劳了。” 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真心,维尔登如此说道。看他的表情,似乎对这位获得众女性青睐的青年充满了羡慕。 这时,西蒙已经厌倦了这种白痴的交际,想要回家了。而且他也发现有几个猥琐的男人正在注意着悠里。西蒙真不知道这个聚会究竟聚集的都是什么人,表面看上去都是体面的绅士淑女,但骨子里却充满淫荡的气息。 整个房间中都飘荡着这种有闲阶级特有的甘于坠落的空气。西蒙真是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轻率就接受了邀请。 “啊,差点忘记了。”看到有别的客人招呼自己,维尔登转身告辞,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说道,“阿修莱先生跟您是老相识吧。如果找到他,您可以打个招呼啊。” “哦。” 西蒙毫无兴致地答应着。听到这话,他的心情还真有些复杂。虽然根本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但与周围这些人相比,也许跟阿修莱在一起还好些。 “真是吃不消啊。” 两个人终于能喘口气的空当,西蒙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而悠里带着疑惑的神情抬头看着他。 “这里的人都很诡异啊。” 西蒙用锐利的视线扫视着周围的人,这时他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向这边走来。男人拥有瘦长的身躯,轻盈的脚步,脸上还挂着让人讨厌的幸灾乐祸的神情。 “哟——你好像很辛苦哦。” 这个用轻佻的口吻跟西蒙二人打招呼的,不用问也知道,就是那位拥有“魔法师”绰号的柯林.阿修莱。与口气中的轻浮相反,阿修莱头发从前向后梳理得非常整齐,并在后面扎了起来,一身中式服装,上面绣着黑亮的凤凰,从上到下怎么看都像是香港黑社会的年轻骨干。他大概是从刚才开始就在观察西蒙他们,所以细长的眼睛中露出了窃笑。 “幸会啊,没想到能在这种奇特的地方相会。” “还真是呢。” 说着,他看向悠里。 “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啊。” “啊……嗯……啊。” 悠里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阿修莱。上午道别的时候,阿修莱挥着手对他说:“回来啦。”看来他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再来。 “阿修莱你怎么知……” 不等悠里说完,阿修莱就露出得意的神情。 “因为我为人热情呀。”他转头看看西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道,“我非常恳切地告诉维尔登那厮,想要在欧洲拓展事业,与贝鲁杰家搞好关系是多么的重要。为此我还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写邀请函呢。”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阿修莱从中捣的鬼了。西蒙感觉有些头疼。 “你这么热心肠,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写封感谢信啊。” 虽然语气还是一贯的优雅,但完全没有了霸气的西蒙,让阿修莱不禁挑了挑眉毛。 “虽然我不太想相信,不过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头疼吧?” 西蒙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能不能请你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 阿修莱哈哈大笑。 “真没出息,贝鲁杰家的少爷怎么可以这样呢,对不对?” 说着,阿修莱转头看向悠里征求意见,悠里连忙说:“才不会呢!”阿修莱摸摸悠里的头。 “别生气啊,悠里。这也是我的热心哦。” “热什么心啊?” 面对有些搞不清状况的悠里,阿修莱安慰似的弯下腰看着他说道:“真的哦。今天晚上这里有宝物要公开。长途跋涉跑到法国的农村来,怎么能错过看宝贝的机会呢!” “宝贝?” 悠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正在一边的西蒙想转过头来的时候,侧面突然插进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抱歉,打扰你们的兴致了。” 于是在场的 三人一齐向这人看过去,只见一个鹰钩鼻子上架着圆形的银边小眼镜的男人站在那里。他一只手拿着雪茄,口音非常正统,看上去是非常知书达理的绅士。 但是阿修莱看到这人后,立刻收敛了笑容。 “阿修莱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呢。” 阿修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青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挑衅的目光。西蒙注意到了阿修莱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于是接下话,替一言不发的阿修莱说道。 “真是失礼了。那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西蒙.德.贝鲁杰。” “幸会。我是肖恩.辛克莱尔。刚才我就一直想跟您说话,这会儿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能认识您真是非常荣幸。这么说起来,您和维尔登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没什么交往。只是我家别墅正好在这附近,所以他给我送了请柬。” “原来如此。啊……那这位是?” 叫做辛克莱尔的这个人看着悠里问道。虽然这个男人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但很明显他的目标就是悠里。西蒙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这是我的朋友,悠里.佛达姆。” “啊,原来是悠里啊。初次见面,我是辛克莱尔。” 虽然有西蒙介绍,但悠里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跟自己说话。他慌忙握住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回应道: “请多关照!” 眼镜后淡绿色的眼睛审视着低着脑袋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的悠里。 “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神兽啊。” 辛克莱尔意义不明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对悠里说道: “冒昧地问一下,你父亲,他是在生命科学的研究方面很权威的佛达姆博士吗?” “是的。”悠里抬头回答。辛克莱尔依旧盯着悠里,虽然说话的气氛相当温和,但悠里在与那对玻璃玉石般虚幻的淡绿色眼睛对视时,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戒备的感觉。 “您认识家父吗?” “虽然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我听说过他的很多传闻。因为我也是将毕生献给科学的人。” “真的吗?您是研究什么领域的……” 悠里正想提问,这时,通告晚餐已经准备好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陆续走向大厅内侧的餐桌。 “啊,那么我们之后有空再慢慢聊吧。” 辛克莱尔就这样留下这句话,然后跟三人简单告辞后走开了。 西蒙站在有点发呆的悠里身边,向阿修莱问道: “这是什么人?” “你没听他说吗?肖恩.辛克莱尔,是个学者,好像是很有名的研究中世纪的历史学家,精通与十字军有关的基督教史,还出了好几本这方面的书。估计他的书你也看过几本吧。” 阿修莱瞥了西蒙一眼说道。西蒙听着,陷入了沉思。 “还有呢?” “啊?”没想到西蒙会继续追问,阿修莱感觉有点意外,“还有?什么还有?” “就是字面的意思。如果只是学者,你不会表现得这么神经质吧?刚才他确实表现得有点露骨,估计他那恋童情结你也看出来了吧?不过除此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 两个人把悠里夹在中间一边走一边说。面对西蒙的质问,阿修莱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举手投降了。 “好吧,如果只是恋童情结,那还好说。那个男人今天早上就很注意悠里,他还指着悠里,说他是什么‘恩提密翁’。” “恩提密翁?” 西蒙看起来很不高兴。获得月亮支配者、处女神狄安娜眷顾,被誉为永恒的美青年的恩提密翁?!对方这是在暗示什么呢? “还有,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但听到过一些有关那个男人的传闻。” “什么传闻?” “他是位阶的所有者。” “位阶的所有者——”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宗教团体的吗?还是什么别的组织?” 西蒙的爸爸因为工作的关系,很注意跟宗教相关的组织。虽然不知道这个辛克莱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西蒙从小就培养出了对这种人的敏感。虽然跟兴趣没关系,但这方面的知识他是相当丰富的。 “那就不知道了。大家都说他是某重要称号的持有者,不知道是什么组织的。不过他在这里出现真的让我有些吃惊,这绝对有问题。” 三人走到餐桌前,坐在西蒙正对面的阿修莱压低声音说道: “本来这次是对今天要展示的宝物有兴趣才来的,没想到会节外生枝。现在还什么都不好说,不过辛克莱尔为什么会那么称呼悠里,都得倍加提防,因为这种人属于那种超出人想象的狂信者。” 听到这里,西蒙不禁露出了苦笑——阿修莱自己还不是想要用悠里进行召唤魔法来着,这会儿还敢说别人。看着一脸无辜样子的阿修莱嘟囔着什么“物以类聚”,西蒙想要转换一下气氛,于是问道: “这么说起来,你刚才所说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刚才一直默默听着这两人对话的悠里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阿修莱。 “邀请函上有附加说明,这是以前十字军带回来的耶路撒冷的秘宝。” “耶路撒冷的秘宝。” 看到西蒙有些出神,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睛里也闪现出妖异的光芒。 “对,就是桑格拉尔,也就是圣杯。” 在说出这个单词的瞬间,窗外滑过一道刺目的闪光,好似要将大地撕裂般的雷鸣随之响起。三人因为这突然的响声吃了一惊,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落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 在晚餐差不多用完的时候,城堡的主人维尔登神秘兮兮地展示了他的一件艺术品。那就是被称为耶路撒冷秘宝的圣杯。 宝物被拿到大家的面前。悠里看到这件宝物时不禁叫出了声。 那只圣杯正是早上悠里在城里醒来时看到的用金线装饰的象牙酒杯。 光滑的象牙杯身上绽放的七色光辉美丽得让人屏息。杯身上缠绕的金圈在灯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好像可以将在场所有人诱入幻想的世界。不管此杯的真假,就算单纯作为艺术品,也可以肯定它的价值不菲。 维尔登一边展示这只酒杯,一边肯定地表示这就是无数人寻觅的圣杯无疑。因为支撑这只酒杯的台座上刻着“拯救以色列之角”的拉丁文。 这只酒杯是在城堡主塔中被封印的宝库中发现的,里面藏着的好几件宝物都很像是十字军带进来的。 听完这些说明,在场的很多人都表现得异常的兴奋。 “这怎么可能!” “圣杯应该比这个大的。” “这要是真的可是不得了啊。” “可是,这不是亚利马太的约瑟……” 大家在餐桌边交换着意见。所谓人声鼎沸大概就是形容的这种情况吧!刚才还很平静的宴席一瞬间变成了喧哗的辩论席,大家都只顾自己讲自己的,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刚才还一派颓废的绅士淑女们,以及装作绅士淑女模样的男男女女,全都两眼发光,口沫横飞。如果在旁人看来,这混乱场面完全不像上流社会的社交场,而是某个异端的集会场所。 从惊诧中平静下来的西蒙,悄悄对悠里说:“我们喝完咖啡就回去。”这才让已经完全被这场面吓住的悠里稍微平静了一些。赶快喝完手边的咖啡,二人正想离开,管家桑德斯走过来告诉他们,出城的路因为大雨已经被遮断,并询问是否需要为他们准备房间。 这让悠里一下子呆住了。 “无法通行了吗?” “是的,真是抱歉。” 面对西蒙有些不信的质问,桑德斯遗憾地表示歉意。 “有两处比较陡峭的山坡几乎变成了瀑布,而且天这么黑,开车会很危险的。” 西蒙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看到西蒙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悠里连忙说:“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要你不介意,我们就住下吧。” “悠里,没关系吗?” 听到西蒙的询问,悠里赶快点了点头。如果自己表示不愿意,那西蒙肯定会勉强下人带自己回去。这也是刚才西蒙显得那么为难的原因。 西蒙决定留宿后,悠里目送桑德斯离开的时候,心中的不安突然增大了。 (我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吧。 虽然尽量安慰着自己,但悠里到达此地后就一直感觉有一个很强的意念从地底深处呼唤着自己,让他不禁有些颤抖。 (希望能够平安回去……) 为了甩掉内心涌起的不祥之感,悠里转头望向永远都散发着神圣高贵感的西蒙。 用完晚餐后,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悠里和西蒙一起在大厅里散步。两个人边走边欣赏壁画,西蒙还不时进行解说,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西蒙也少不了讽刺两句。 最后,这二人走到了大厅中央,也就是维尔登展示圣杯的地方。 “我说,西蒙,问个简单问题可以吗?” “当然,只要我能回答。” 虽然西蒙爽快地答应,但悠里还是犹豫了一下。他站在维尔登深信不疑就是圣杯的艺术品前,有些提心吊胆地说道: “……圣杯,到底是什么呢?” 正探着身子观察圣杯的西蒙,略带吃惊地回头看着悠里。悠里觉得自己大概问的问题太白痴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西蒙却有些迷茫地说道: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直指本质的问题呢。” “很难回答吗?” “是的。正是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大家才会急红了眼地寻找答案啊。” 悠里似乎有些混乱地歪了歪脑袋。 “寻找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单纯来讲就是如此。” 西蒙作出肯定的回答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这只象牙的酒杯。 “提到圣杯,悠里你想到的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耶稣在最后的的晚餐时使用的被子吧。” “还有呢?”西蒙变换着角度观察着酒杯,继续问着,“亚瑟王的传说?那里面的骑士们也在寻找圣杯。” “嗯,是的。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可能是因为热衷于眼前的艺术品,西蒙显得不像平时那么沉稳冷静。悠里看着他,撇了撇嘴。从西蒙的角度应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西蒙立刻带着笑意问道:“怎么,有什么不满吗?” 悠里慌忙抿住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弯腰欣赏着艺术品的友人那充满理性的侧脸。有时候,悠里真的觉得西蒙的背后长了眼睛。 “不过,还真是不太清楚亚瑟王传说中的圣杯和基督教的圣杯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是啊,难说啊。” 西蒙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 “难说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不知道啦。不过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也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不是一回事了?” 听到悠里小声地询问,西蒙弯着身子,抬起了他那清澈的水色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悠里的感觉还真是敏锐啊。看来你是下意识地想要找到答案吧。” 看着悠里不解的样子,西蒙直起身子开始给他讲解起来。 “现在的亚瑟王传说,是十二世纪时克里蒂安.德.特洛阿整理出来的,算是比较主流的版本。十二世纪的时候,罗马天主教正在欧洲民间渗透,所以当时会宣传骑士们寻找的圣杯是基督教的圣物。比如说,十九世纪的时候,布鲁芬奇整理的《中世纪骑士故事》里讲到,埋葬基督的亚利马太的约瑟将基督传给他的杯子以及刺穿基督的枪一并带到了欧洲。但是,在今天看来,这些都是十二世纪以后才出现的说法而已。在那之前,原本亚瑟王的故事起源于凯尔特的传说。还有一种说法表示圣杯本来是盛放被砍下的头颅的大盘。在被定义为异教邪说的凯尔特神话中,出现过一种叫达格达镰刀的神器,拥有可以让死者复生的力量;所以一部分人认为这个神器就是圣杯之说的起源。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迷信神的力量的人想象出来的东西而已。” “被砍下的头颅啊!” 悠里感慨万千地琢磨着,这时毫无声息走到二人背后的阿修莱插了话。 “不是还有莎乐美斩下施洗约翰头颅的说法吗?” “哎?” 阿修莱将吃惊地回头看过来的悠里抱住,继续讲道:“就是大盘子里放人头的故事。在有关圣杯的邪说中,有一种说法认为伴随着光芒出现在盘子中的鲜血淋漓的头颅,就是施洗约翰的头颅。” “只有头颅?” “是啊,是不是感觉很悲壮啊?” “不过日本的武士中也有那样的人呀。” 面对恐怖的故事,表现出意外的冷静的悠里,讲出了令二人很感兴趣的故事。 “公元十世纪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平将门的人如彗星般出现,据说他的头被斩下后飞到了天上。因为他拥有令人畏惧的灵能力。现在东京还有他的首冢呢!在那首冢周围的大厦里工作的人,决不能背对着那个方向。当然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 “哎,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故事啊。” 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真心实意地说道。悠里看着他,将话题转了回去。 “先不说我这个故事了,阿修莱说的施洗约翰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他发现阿修莱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不会不知道吧?下学期你得好好学习哦!” 习惯了西蒙的温柔的悠里,因为被这样当成傻瓜而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被莎乐美取下首级的,当然是撒加利亚之子,施洗的约翰啊。” 悠里听了还是不明白,就在他慌忙从脑子里搜寻圣经内容的时候,西蒙从一边进行了补充。 “就是在荒野中叫着为主铺路的那个人,以水行洗礼,将耶稣奉为救世主。达.芬奇经常喜欢以他为题材。” 说到这里,悠里也大概知道这个人了。对悠里的迟钝深感无奈的阿修莱摇了摇头,指着象牙酒杯的台座对西蒙说道:“这样说起来,这个也是撒加利亚的预言吧。” “‘竖立于达必特之家的救赎之角’。这是约翰出生时的预言吧。但是既然是用拉丁语写的,应该是五世纪时候的作品了。” “这个台座大概是的,但是台座和酒杯并不一定是同一时期的东西啊。现在的问题是酒杯的年代。” 于是阿修莱又指着酒杯上装饰的金圈。杯子边缘、正中以及接近边缘之处都装饰着金圈,上面刻着几个文字。 “是希腊语吧……” “啊,应该是古希腊语,你认识吗?” 西蒙将脸凑过去细看。 “第一行是圣经,和拉丁语一样是撒加利亚的预言。这样看来,台座上的文字应该只是单纯的对这段文字的翻译。第二行,磨损太严重,几乎看不清楚了。第三行,大概是……” 西蒙眯起眼睛看了一阵,然后想起了 什么,站直了身子,用冰冷的目光瞪着阿修莱。 “我记得有传闻说,你曾经在课堂上朗读了柏拉图的原书吧,还让哲学老师感动到哭泣。” 也就是说,阿修莱根本没必要让西蒙来帮着看,既然已经暴露,阿修莱耸耸肩膀干脆承认了。 “是有这么回事。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用处而已。第三行,大概说的就是‘语言获得肉身与吾等同在’。” 看着阿修莱轻松地做出解读,西蒙举起了双手。 “真抱歉,我没有为你动脑子的精力,我也对圣杯没有兴趣。” 然后他带着估量的目光看着阿修莱。 “当然,我也没想到你是热衷于圣杯的浪漫主义者。这里的人都是你的伙伴吗?” “就凭他们?” 阿修莱仰起下巴不屑地环视周围发出嘲笑。 “别开玩笑了!告诉你吧,这帮人充其量也就是脑子脱线的痴迷者而已,纯粹就是取乐,根本连一星半点的知性碎片都不具备。你看这壁画就能明白个大概吧。想要隐喻地表现出将亚历山大大帝作为异端之王来崇拜的意图,可是不自量力地采用了圣像的形式,这简直是失败到极点,又肤浅又古怪。如果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可是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我有的只是好奇心。沉睡了几千年的宝物摆在眼前,没有人会毫不心动吧?” 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睛中闪动着妖异的光芒,毫不留情地表达了他的批判。确实,如果只是想解开谜团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像那群头脑发热的客人一样抱着过度期待就有些危险了。 西蒙点点头,又问道: “那你觉得他们来是准备干些什么啊?” 阿修莱用奇妙的眼神看着西蒙,眼神里包含着兴趣、同情、探究、疑惑等感情。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 “是来观看圣杯的?” 西蒙抱着手臂,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这些都只是表象吧。我看他们怎么都不像这种老实的人。” “我可就是本着这么单纯的理由来的哟。” “哈,是吗?然后顺便打扰我和悠里的休假?” 听到西蒙的抱怨,阿修莱笑出了声。 “啊,被你看出来了啊。悠里,下次你发个人邮件的时候,千万别使用公共电脑啊。” “哎?” 西蒙和悠里同时看向阿修莱。悠里自不必说,本来就有些生气的西蒙听到这一事实也不禁有些惊讶。正在他怀疑这些完全都是阿修莱事先谋划好了的时候,阿修莱说道: “你们只是巧合地跟我的计划重叠到了一起而已。如你所知,我这人的厄运运势很强。” “但侵犯个人隐私可是犯罪啊!” 对于西蒙的责难,阿修莱竖起手指表示否定。 “你还是太天真了。现在这个世道,自己不小心可怪不得别人。”他用手指戳戳悠里气鼓鼓的面颊,“这次记住了吧。” 听到这话,悠里的脸颊更鼓了起来,满心不干地说了句“知道了”。 ※※※※※※※※※ “那我们接着来讨论正题吧。” 看来跟这家伙讲什么道义也是完全没用,西蒙叹了口气又回到正题。 “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西蒙单刀直入的提问让阿修莱低头陷入沉思。他从路过身边的侍者那里给西蒙和自己拿了红酒,然后给悠里拿了橙汁,三个人默默地喝了起来。阿修莱细长的眼睛锐利地看着西蒙问道: “你到这里之后有没有受到什么奇怪的邀请?” “也说不上是奇怪,应该说是完全不明所以然的邀请……” 西蒙疑惑的是,来接近自己的夫人及寡妇们,好几次使用“这边啦”、“那边啦”、“就说那个啦”这样的词语来邀请自己。想要问她们到底是什么,她们又露出神秘的微笑跑开了。 “她们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啦。” 阿修莱露出了邪恶的微笑,配合着服帖的青黑色头发还有绣着凤凰的中式服装,就连西蒙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至少,维尔登买下这个城堡是有什么目的的,这也是他们聚集在此处的背后目的。但是被招待的人中有一半跟我一样都是幌子,大家目的各不相同,但大部分人是对圣杯很有兴趣的。” 晃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红酒,阿修莱歇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把他们当集团来考虑是没意义的,他们是各怀鬼胎。” “那还真是麻烦了。” 西蒙将手放在额头上,仔细地听着。然后他抬头看看天井,点了点头。 “嗯,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什么?” 阿修莱没预料到西蒙一下子就能领会到什么,他把喝空的玻璃杯还给侍者,紧盯着西蒙。 “不该管的不要管!” 西蒙也放下空玻璃杯,水色的眼睛直视着阿修莱,两人的视线相碰撞。 “我们只要不触碰到他们背后的目的就可以了吧?” 悠里正双手捧着杯子喝果汁,他用朦胧的眼睛看着绷紧神经的两人。在判断这两个人谁对谁错之前,自己该怎么办才是需要首先思考的事情。 “我说,你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置身事外了啊?” 阿修莱压低声音说道。拼命压抑着感情的声音,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本来就跟我没关系吧。” 西蒙挺直了身子毫不畏缩地回答。 “我刚才就说了,我对圣杯还有其他人的秘密完全没有兴趣。只要能平安把悠里带出这里,其他我都不管。” 说着,西蒙低头看看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悠里,那伫立的姿态俨然是悠里的守护神一般。阿修莱看着他,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细长的眼睛里混杂着焦躁不安。 “算你了不起。” 西蒙搂住悠里,好像在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个拥有与不净绝缘的洁白脸颊以及优雅举止的高贵男子,傲慢得让人讨厌。 “不过我似乎应该提醒你一下——”为了让对方能够认清事实真相,阿修莱笃定地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悠里已经被囚禁在这个城堡里了。” 这如同诅咒般的话,让悠里的身体僵硬了起来。阿修莱好像觉得机不可失一样说出了更加残酷的事实。 “现在再说什么不知道,跟我无关,都没用了。” 阿修莱这番毫不留余地的话,让西蒙感到非常无奈。虽然觉得对方多事,但也确实无法反驳他刚才说的一切。 已经脸色发青的悠里让西蒙有些担心。悠里这样明显地产生动摇,也是因为阿修莱的话说中了什么吧?白天听悠里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确实,有什么力量在将悠里拉向这个城堡。也就是说,今晚留宿在这里,也是在暗示有什么事已经开始发生了。 西蒙拍拍变得不安的悠里的肩膀,被吓了一跳的悠里抬起头来,与西蒙目光相对,漆黑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表情也明快多了。 于是西蒙开始重新考虑阿修莱的话。 “明白了,情况确实就是如你所说的那样。” 西蒙承认了目前状况的不利,清澈的水色眼眸再次看向阿修莱。 “那么,阿修莱觉得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 看着因为担心悠里而转变立场的西蒙,阿修莱的视线冰冷无比。他再次确认,不管怎样,自己跟这个典雅的男人就是八字不合。 “很多啦,事实真相总是被掩藏起来的。” 阿修莱坏坏地一笑,打了个马虎眼 。看对方情绪不对,西蒙只得死心地耸耸肩。 “换个说法就是臭掉的东西要盖上盖子。说不说随你的便,不过给你个忠告,维尔登说这是十字军留下的,但这个城堡在十字军之后的几百年间,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来过。” “这是当然的。” 阿修莱肯定了西蒙的话,接着说道: “这些我当然不会疏忽。城堡的建造大概是在六世纪中叶到七世纪初。建成后,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的期间,可以确定城堡的所有权经过了很多人的手,也有可能是此城堡被某一家族所占有。不过即便知道这些,残缺不全的史料中也仅仅能发现一些人名而已,在此之前这个城堡经历过怎样的历史,完全是个谜团。进入二十世纪后,这个城堡已经多次转手,每一次都时间不长。” “时间不长?” 西蒙有些在意地问道。歌顿并没有报告这些,大概是知道这是异端势力的聚集地后,贝鲁杰家就自动中止了调查吧。委托别人调查能获得的情报果然有限。 敏感地察觉到西蒙的想法,阿修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这周围的居民管这座城叫什么吧?” 看到西蒙干脆默认,阿修莱挥挥手表现出轻蔑。 “悠里,与其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还不如跟我在一起能更加安心哦。” 突然被扯入话题的悠里,想都没想就拼命摇头。无情地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后,悠里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这个城堡到底被叫做什么啊?” 看着完全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两眼好奇的悠里,阿修莱只有苦笑。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阿修莱觉得自己再卖关子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平静地说道: “叫幽灵城。” “幽灵城?有什么幽灵啊?” “各种各样都有哦。” 阿修莱模仿鬼魂的样子伸着双手做出漂浮状。 “这里曾经被卡特里派的异端分子当作据点。深夜里到处都流窜着恶魔的蹄声,塔楼里魔女的样子,还有穿着婚礼服装满身都是鲜血的男女,简直就是跨时代的幽灵博览会哦。” 看到另外一群人也走过来观赏圣杯,三人连忙让开地方。他们走到大厅里侧有窗户的壁龛处,眼见着窗外的雨势又增大了不少。一阵强烈的闪电过后,阿修莱继续说道,“到这里来之前,我在托儿滋的图书馆里查阅到很有趣的文章,是十九世纪的报纸上刊登的。据说当时将此城堡选为自己新居的南意大利贵族,结婚当天晚上就被新娘残杀。” “被新娘?”悠里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抢来的新娘?” 悠里在靠近壁龛的长凳上坐下,西蒙将身子靠在墙壁的瓷砖上问道。 “报纸上当然不会写这些详细信息,不过那个新娘我想应该是处女。” “处女?” 悠里和西蒙对望了一下。原来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的不只自己一人。 “你为什么说这个?” 悠里不解地问道。阿修莱将身体凑向这二人,压低声音道: “这个也是我白天在山脚的咖啡店刚听说的。” 他顿了一下,看看两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这个城被处女诅咒了。” “处女的诅咒……” 突然,轰隆隆的雷鸣响起,有位女性发出了害怕的尖叫,男人们也都皱起眉向窗外张望。不知谁小声说了句“真是从天而降啊”,将那落雷的气势形容得恰到好处。 “雷鸣大作时从祈祷文中获得觉醒……” 视线投向壁龛深处的窗子,西蒙自言自语道。这是一句法国的谚语,意思是说,暴风雨可以激发出人们的虔诚之心。 听到此话的阿修莱,打趣地回了一句:“希望觉醒过来的,只是祈祷文才好。” ※※※※※※※※※ 不眠之夜。 在带着点霉味的被窝里辗转反侧了半宿,悠里郁闷地叹了口气——前两天老是做噩梦,而今晚却是单纯地闭上眼睛睡不着。因为窗户紧闭,所以屋里有些闷热,敲打在石壁上的雨声也有些吵人,再加上潮湿的被褥,多种原因造成了悠里现在的失眠。 但是最让悠里在意的,还是这个城堡内凝滞的阴气。 (悠里已经被囚禁在这个城堡里了。) 阿修莱的话在脑中闪过。虽然不知道被囚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个城堡里确实存在某种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在所有生物都沉入梦乡的深夜时分,身陷没有多余中介物的暗之底层,悠里的全身都能敏锐地感受到异次元的气息。 (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接受西蒙的好意……) 悠里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开始诅咒自己当初在西蒙面前逞强,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之前分开各自去各自房间的时候,西蒙开玩笑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睡,当时刚听阿修莱说了那么多,心里确实有些发虚,但是又想自己已经是16岁的人了,还和别人同睡有些说不过去。同时,悠里也有些在意桑德斯的目光。还有,暑假回日本时,年长五岁的表哥提醒他说,依靠别人等于损耗自己。这位拥有灵能力的表哥告诉他,灵能力正在开发中的人如果依赖别人,会使自己无法正确把握本来自己拥有的力量。如果无法正确把握自己的力量,那么将来在使用灵力的工作中很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与提高能力相比,知道自己能力的界限更加重要。 想到这里,悠里觉得自己整个暑假都在办错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最后他都是依靠西蒙。如果没有西蒙的帮助,不在西蒙所及之处,自己好像就什么都干不成。 正在悠里反省自己的时候,房间里的钟指到了半夜两点。悠里的身体一震,黑暗的住民们的时间到了。悠里为了探知周围的气息,屏住了呼吸。 他被沉重的寂静所包围。 黏着的黑暗向他压了过来,又像阴冷的人声又像风声的诡异声音在耳边响起。窗框吱扭吱扭地响起来,石廊下好象有拖着脚向前蹭的声音。 (怎么办?好可怕。) 悠里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 很久没有这样恐惧过了。人类的恐惧心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并不是看到的现象越可怕人就越恐惧。如果人有足够坚强的精神面对恐惧的事物,那么他就不会产生恐惧心,但精神如果被恐惧乘虚而入,那即便很小的事情都会让人从内心被弱化。 现在悠里就是如此。虽然默念着祈祷的诗文,想要回复平常心,但刚开始念,就已经语不成声。巨大的黑暗触手完全控制了悠里。 (西蒙——) 悠里在心理呼唤着友人的名字。“要不我现在去房间找他?也许他还没睡,即使睡了他也会笑着欢迎我的。只要有西蒙在身边,这些恐惧就会烟消云散。” 但这样不行。 如果那样做,那自己跟小时候躲在被窝里,想着要不要去找父母的时候有什么两样?我还要依靠别人到什么时候?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来解决,不然,自己就变成废物了。 害怕也要一个人来面对。只有自己面对才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悠里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很快穿上衣服,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手电,在这个深夜走出了屋子。白天就很昏暗的走廊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悠里为寻找令自己畏惧的存在,只身一人踏入了这未知的黑暗中。 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手中电筒照亮的一点范围外,全部都是黑暗。凝滞的黑暗一望无际地横在悠里面前。悠里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这黑暗伸手抓住自己,那么自己就会融入这 黑暗中,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 悠里看到前方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摇动。 被吓了一跳的悠里,止住了脚步。 在前方徘徊的白影,飘飘悠悠地接近了悠里。悠里渐渐看清了白影的样子,那是一个穿着婚纱浑身浴血的女人。这个新娘的幽灵直愣愣地从悠里身边经过,完全无视悠里的存在。 (完全无视我啊……) 悠里转头看着这个新娘的幽灵消失在黑暗中。这个女人真可怜,她一定是在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死去的,死后也没有人吊唁她。 悠里就这么伫立了一会儿,一阵凉风拂过他的脸颊。悠里定睛一看,前方数米的走廊处,出现了一匹闪耀着青白光辉的小马的身影。 “是你!” 悠里想要走过去,但还是收住了脚步,他的脸上浮现出踌躇的表情。 让悠里犹豫的是对方这次又是什么意图。像昨天那样什么都不说就将自己带到陌生的地方的那种玩笑,自己是开不起了。 小马歪着脖子用藏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悠里站在那里踌躇地抓耳挠腮。为了鼓动毫无迈步之意的悠里,小马甩甩鼻子,率先迈开了步子,好像在说“跟我来”一样。 小马在前面带着路,在黑暗中撒下一片不可思议的磷光。 (这是我的幻觉吧。) 悠里琢磨着,这匹小马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谜。这是一匹与此地污浊阴暗的氛围格格不入的小马,却也是它将自己带到这城堡的。不知为什么,悠里觉得小马的力量与想要抓住自己的这个城堡的黑暗力量形成一种奇妙的抗衡。 小马毫不犹豫地向前走着,没有什么装饰的石壁一直向前延伸。偶尔能看到的装饰就是木门上钉着的铆钉,时不时还能看到走廊里放置的甲胄那纠结的剪影,令人浑身发毛。 不久,悠里走到了装饰不少却被阿修莱却被阿修莱批评得一钱不值的大厅。几个小时前这个空间里还聚集着很多人。可到了深夜,这里空旷得让人感觉有些空虚和寂寥。穿过大厅,又走过一段杀风景的走廊,然后下了几级台阶,他们站在了一扇大门前。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小马在门的前面消失了。 悠里惊异地跑过去,但那匹散发着青白色光辉的小马已经没影儿了。 (啊,我又着道了。) 失去了依赖,被一个人扔下的悠里,走投无路地四处张望。那匹小马果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吗?虽然昨晚悠里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但是看着它在眼前消失还是让人有些吃惊。 没办法,悠里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和昨天不同,这次至少还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要能走回去就可以找到西蒙。悠里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向门走去。 门的两侧点着昏暗的灯,灯的上方模糊可见地雕刻着耶稣及四使徒的浮雕。在门和上方雕塑的外圈,包围着圣人们的雕刻的左右侧柱子上,是代表教堂和教会的女神像,柱头是蜷缩的恶魔像。整个模式是典型的罗马式教堂的入口。大概顺着城堡内的路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教堂就是这里了。 悠里一边想着一边准备伸手推门,就在他抬手的时候,背后伸过来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悠里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挥动着手臂想要挣脱束缚,但无论他怎么挣扎,拘束住他的手臂都纹丝不动。悠里就这样连拉带拽地被拖回走廊,身后的人将他拉到柱子的后面,小声说道:“是我啦。” “阿修莱。” 束缚松开后,悠里回头看到那熟悉的高年级同学的身影,不禁叫了出来。于是阿修莱的一双大手又迅速从正面捂住了悠里的嘴。 “笨蛋,安静点!” 阿修莱压低声音说道。他越过悠里的头顶偷偷观察着走廊的情况。发现状况的悠里回头一看,一个黑影刚好走过他们面前。 黑影打开教室的门飘了进去。等到那黑影完全销声匿迹后,二人仍然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观望。大约五分钟后,头上传来了阿修莱的声音。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干什么……倒是阿修莱你来干什么啊?” “我是好奇心驱使,来进行一个小小的冒险。” 悠里这才注意到阿修莱的装束。他穿的跟刚才通过这里的那个男人一样,整个身体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如果戴上斗笠上的帽子,绝对和他与生俱来的妖气非常合衬,怎么看都是一个完美的古代魔法师的形象。 紧接着,走廊里又传来了靴子的声音。 两人赶紧捂住嘴巴,阿修莱若有所思地略微探出身子观察着对方的动静。与上一个人一样,此人全身包裹在斗篷里,像黑影一般走到门前。就在他要伸手推门的时候,阿修莱像豹子一般掠了过去,一手捂住那人的嘴,一手挥起手刀切中了那人的后颈。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阿修莱将那人笨重的身体拖回悠里所在之处。此时的悠里已经惊愕到发不出声音了。阿修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凑到那人鼻端,只见那人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然后瘫软了下去。那人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脸孔松弛下来,嘴边还挂着口水。 “这样,这家伙就可以踏踏实实睡到天亮了。” 看阿修莱得意洋洋的样子,悠里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你真是太乱来了。” 悠里有些担心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个人没关系吧?” “放心吧,他正在做着到了天堂的美梦呢。” 说着,阿修莱蹲下身子,剥下那人的黑斗篷递给悠里。 “来,穿上这个,你的衣服太引人注目。” 悠里接过衣服,不明所以然地看着阿修莱。 “要我穿上这个……你打算干什么啊?” “反正来都来了,我们一起去好了。” 被闪耀着妖异光彩的眼睛盯着,悠里有一种要被蛊惑的感觉,他连忙将手中的斗篷塞回给阿修莱。 “我不去。阿修莱你也不要干这种冒失的事情。” 说着悠里转身就要走,阿修莱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说:“机不可失哦。” 悠里领口被拉紧,勒住了脖子。他闷哼了一声,开始轻轻咳嗽起来。 “啊,抱歉。” 阿修莱连忙松了手道歉,结果看到悠里正很少见地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咳……心里就没觉得很抱歉吧。咳咳……你说什么机不可失?” 看到自己的弱点被抓住,悠里有些不高兴。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也因为咳嗽而大打折扣。 阿修莱看着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愉快的笑声,怜爱地用手抚摸着他缎子般的黑发。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话题又回到了这个悠里自己都差点忘记了的初始问题上。他慌忙摇摇头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哎,难道你是有半夜里窥探他人房间的嗜好?” 理屈词穷的悠里只好低下了头。阿修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肯定不是这样的吧?昨天你说的那匹小马很可能是这个城里的一只可爱的幽灵哦。这次你也是被什么东西呼唤,才游荡到此处的吧?” 面对阿修莱那好像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悠里内心的排斥感一下子消失了。不管怎么说,阿修莱的推测是正中红心。悠里也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 阿修莱一下子得意起来,将悠里塞回来的斗篷半强迫地披在他身上。 “停止无谓的挣扎 吧,悠里。反正迟早你都会这样的。” 悠里叹了口气,放弃了抵抗,虽然阿修莱的劝说起了作用,但更多的是自己心中不断膨胀的好奇心在作祟。 悠里表情上的变化没有逃过阿修莱的眼睛。阿修莱一边欣赏着他的单纯,一边带着他走进了教堂。 ※※※※※※※※※ 教堂内部灯光极其昏暗,几乎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令人熟悉的彩色玻璃以及哥特式的雕塑。只有斑驳的耶稣雕像,以及象征天国和地狱的浮雕压抑而默然地注视着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这个教堂为正面入口在西侧的罗马式建筑。阿修莱和悠里从南边的侧门进入,然后直奔东侧最靠里的核心。 “刚才那些人都是去哪里啊?” 悠里轻声地询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悠里进入了教堂,然后一直稀奇地东张西望。 令他奇怪的是,教堂里一片寂静,比他们先进入教堂的人完全不见了踪影。当然不能排除他们从西边的正门出去的可能性,不过现在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应该没人想要在这种天气外出吧? “这附近应该有地下纳骨堂的入口。他们应该在那里。” “他们?” “在你来之前,已经有将近二十个人进入了教堂。当然,维尔登也在其中。” “有二十个人?” 悠里瞪大漆黑的眼睛困惑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人到地下的纳骨堂干什么呢?” “谁知道呢。” 阿修莱擦着了火柴,沿着祭坛周围一边仔细地查找一边说道:“我们就是为了搞清这个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悠里虽然很不满阿修莱把自己跟他混为一谈,但现在狡辩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阿修莱手中火柴的火苗在某处产生了剧烈的摇动,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火焰变得很弱,这说明秘密入口就在此处。 “找到了!” 说着,阿修莱按着那里使劲一推,看似沉重的石壁意外地被推动了。 “来吧,悠里。” 看着旋转门一角的悠里,听到已经潜入门内的阿修莱的召唤却有些犹豫不决。是前进还是撤退,悠里踌躇了一阵,最终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他跟在阿修莱身后潜进了门内。二人身后的室门也转回原来的位置,重新化为石壁的一部分。 身后的门关上后,悠里和阿修莱二人陷入黑暗之中。当眼睛适应黑暗后,他们很快发现石阶下方有一丝光亮。脚下的石阶呈螺旋形一直向下延伸,他们打开手电照着路小心地向下走去。 越向下走,周围就越亮。但是不知为什么,与增加的光亮成反比,悠里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每迈出一步,悠里都感觉周围有一张不断张大的网将自己牢牢网住。 危险!危险!危险! 每下一级台阶,悠里都在心里叫喊。 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下走去。在气势上示弱就一定会招致失败,车到山前必有路。悠里本着这种乐观的预测,比平常更坚决地向下走去。 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他们来到了如同地狱的熔炉般融合了诡异的黑暗与摇曳的火焰带来的光明的地下。深处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们好像在做什么。” 悠里悄悄地询问。但身边的阿修莱露出了很满足族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回答悠里的提问,只是一甩头,示意继续前进。 走到透出光线的门前,二人向里一看,映入眼帘的景象犹如幻觉,整个屋子里点燃了一大片的蜡烛。又高又大的屋子里,不光有高高吊起的枝形吊灯,还有镶在墙上的烛台上、桌子上、地面上,到处都点着的蜡烛。摇曳的烛光将屋内一群人的影子映在四面的墙上,那影子就如魔物一般在墙上蠕动。 更加让人产生不真实感觉的就是所有人的衣服,每个人身上都统一裹着黑斗篷,脸上还带着面具。他们兴奋地集中在祭坛周围的样子,让人感觉充满了原始的气息。 悠里将目光从人群转移到了祭坛。从方位上来看,他们聚集的祭坛,位置与地上的相反,靠近太阳落山的西侧。 祭坛的两侧点着篝火,可以看到整个祭坛相当大,是用石头建造而成的。 在祭坛上有一个女子。 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很显眼。只见她微微张着嘴,无神的眼睛仰望着虚空,天真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和悠里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少女……) 悠里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单词。这让悠里产生了不太对劲儿的感觉,进而有些焦躁;但不知为什么思维无法集中,到底哪里不对,怎么想也找不到头绪。 好像是为了抵御人群的喧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律动,悠里不自觉地开始晃动身体。 在悠里的注意力完全被少女吸引的时候,篝火之间有人站了出来。 也是一身黑斗篷,戴着面具的人,露出一双阴沉的蓝眼睛。从那双眼睛便可以肯定此人就是这个城堡的主人维尔登。 “我亲爱的贝利亚的孩子们。” 维尔登就像祭司一样张开双手,对着人群说道: “祈福慵懒之王贝利亚,赐予我等沉迷于世间享乐的索多马及娥摩拉的居民幸福。” “祈求赐福。” 人群低声回应着维尔登。 “诸位甘于懒惰和淫荡的伊甸之居民:今晚在这个我们可以尽显本性的蛇的温柔乡里,将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唾弃将我主贬下天界的天国军,亵渎热爱天界的救世主耶稣。这些期盼鼓舞我们向天界复仇,在复仇的拂晓,我等将获得无上的喜悦。” 维尔登一连串的宣言引发众人野兽般的咆哮。这一切悠里看在眼里只觉得匪夷所思。 阿修莱和悠里偷偷移动到人群的后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他们感受到这群人的亢奋已经超出了寻常。 (这到底是……) 陷入半混乱状态的悠里思考着。他无意识地分辨出某种声音,某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大鼓敲击的声音。迟缓而寂静的鼓声越来越大。 维尔登身边放置着一张铺着黑色天鹅绒布的桌子,上面除了放着各种短剑、长剑之外,还有树枝、树根、金属水罐、关在笼子里的母鸡等黑魔术仪式必需的物品。 “看这里!” 维尔登从桌子的下面取出了晚餐时展示的耶路撒冷之秘宝——圣杯。反射着火光而呈现出橙黄色光辉的酒杯被他高高举过头顶。他陶醉地说道: “从遥远的耶路撒冷运到此地的圣杯,涂满了想要取悦神的伪善者之血,是被诅咒的咒器。今晚,此神器将接受主的新娘的血,迎接贝利亚大人的降临,赞美古代神!” 高声宣讲之后,大鼓的声音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如同隐藏的东西不经意现出身影一般,一旦意识到无意识间听到的声音,其存在感就更加强烈。 咚——咚、咚—— 咚——咚、咚—— 那强劲的声音好像要将地底深处蕴含的力量拉扯出来。身体里仿佛有声音在呼唤着觉醒,带着明确的目的在下腹回响的声音让这里本来就带着淫靡气息的空气变得更加异常。 这时,一个男人登上了祭坛。 他和其他人一样穿着黑色斗篷,头上没戴帽子,而是用一个奇怪的面具挡住面部。这个男人留着胡子,额头还有一对山羊角,给人感觉非常诡异,头部的样子就像书上经常可以看到的恶魔。 阿修莱好像完全预测到悠里的行动,他在悠里叫出声之前一 把捂住了悠里的嘴。他不屑地小声说道: “这回又是恶魔巴风特啊。” 祭坛之上,男人向女人伸出手。 毫无疑问,在这里进行的是某种禁忌的仪式。少女的身体随着大鼓的声音摇晃起来。不光是少女,在台下的一片酒池肉林之中,男男女女踢开盛满红酒和食物的餐具也开始舞动起身体。 维尔登以锐利的目光环视周围,然后和着大鼓的节奏开始吟唱某种咒文。 “阿尔贝尔特,爱罗伊姆,三提蒙提斯,海利米奈,塞特拉特斯……” 他边念边向两侧的篝火中放什么东西。篝火的火焰飞溅出火星,然后整个地下空间扩散着可以松弛神经的香草味道。吸入这些香气的悠里开始觉得有些头昏。 阿修莱连忙一手扶住他。看着悠里湿润的眼睛,阿修莱问道:“怎么,兴奋了?” 感觉对方是在捉弄自己,悠里瞪了阿修莱一眼。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这根本就是邪教……” 悠里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阿修莱的置疑。 “难道阿修莱你早知道了?” 阿修莱细长的单眼皮下那青灰色的眼睛闪耀出蛊惑的目光。 “那又怎么样呢?” 说着,他扶着完全失去力气的悠里坐在地上。 轰鸣的大鼓声一重接着一重涌入悠里的耳朵,维尔登吟唱的咒文也在悠里体内不断循环。伴随着一个固定的节奏,一股热力从体内升起,悠里感觉头脑抽搐,思考能力也完全麻痹了。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清醒。不知为什么,这时他想到了西蒙。在这混乱的环境里,悠里脑海中西蒙的身影是那样的高贵清新,但同时西蒙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 (西蒙……) 为什么西蒙变得这么遥远呢,好痛苦。 (就这样吧……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精神被外界的波动所侵蚀,悠里心中被一种丧失感占据。 (但这样真的可以吗?) 跪在一旁的阿修莱靠过来要抱住悠里,悠里无表情地避开,朦胧的漆黑眼眸呆呆地看向祭坛。 悠里仅存的理性和最后的直觉告诉他要小心祭坛。 (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 阿修莱顺着悠里的视线看去,他将嘴唇贴到悠里耳朵上悄悄说道: “你对这个新娘很在意吗?” (新娘……) 这个词如同钟声般在悠里脑海里回响。 (新娘、新娘、新娘,少女……) 重复着这些词汇,沉睡在悠里意识底层的信息被挖掘出来。 “……处女新娘。”他一把揪住身边青黑色的头发叫道,“阿修莱,是处女新娘!” “好痛!” 被悠里粗暴的行为搞得有些不高兴的阿修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处女怎么了?” 看着悠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阿修莱感觉很无趣地捏捏他的鼻子。 “这会儿你要是说出什么无聊的事情来,我可会立刻侵犯你哦。” 过激的威胁,对于现在的悠里完全不起作用。他朦胧的漆黑眼眸直盯着阿修莱。 “就是你说过的。” “……啊。” 悠里提示的这句话,让阿修莱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抓抓自己已经乱了的黑发。 “处女新娘的诅咒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阿修莱恢复了平静,又看向祭坛。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早该想到的,必须尽快阻止这种愚蠢的仪式……” 阿修莱抓住正要站起来的悠里的手腕。他看着祭坛的方向,表情露出少有的警戒之色。 “我们发现得太迟了。” 悠里立刻抬头一看,就在这一瞬间—— “哇啊啊啊!” 垂死的惨叫响彻整个空间,同时暴风席卷而来。 阿修莱搂住悠里就地伏倒,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从他的耳边掠过。 一瞬间,大厅里的蜡烛全部熄灭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的人们发出尖叫。黑暗带来的恐惧引发了慌乱。 到处充满痛苦的呻吟。 不可见的世界袭击着心怀不轨的人们。似乎有人打开手电,但那个方向立刻就传出惨叫,手电的光亮闪了一下就熄灭了。 在这片混乱与恐惧之中,感觉如同动物般敏锐的阿修莱,听到黑暗的底层发出讨厌的嘎吱吱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什么声音?) 瞬间,阿修莱做出了反应。 “悠里,快站起来!” 阿修莱敏捷地蹿起来拉着悠里移开数步。在他摸索着搀扶住脚好像被绊住的悠里时,什么巨大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大地的轰鸣和震动在地下空间里扩散开来。 纯洁的新娘 用手电照着黑暗的通路,维尔登加快速度向前走着。管家桑德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维尔登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完全理不出头绪。他只记得就在少女的身体即将达到快乐的顶点的时候,那个女孩突然伴随着身体的抽搐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在恢复意识后,这个少女将与她纠缠的男人的头抱在胸口,然后将这个男人带着面具的头颅硬生生扯了下来。 这完全不似现实的一幕,就像慢放的电影一样,深深烙印在维尔登的记忆里。维尔登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只是因为他完全不能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认定为现实。 (那个小女孩胳膊那么纤细,怎么可能将人的头拧下来呢?) 维尔登在错综复杂的地道里穿行。通道的四壁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墙壁上渗下的水滴声也让人感觉分外孤冷,维尔登加快了步子向前走着。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这条阴暗潮湿,好像没有尽头的地下通道在一扇墙壁前宣告中止。从旁边的楼梯上去后,上面是一间放杂物的小房间。从教堂向南延伸的地下通路,原来是直通主人生活起居的南侧主塔的。 好不容易回到刚刚习惯的卧室,维尔登精疲力竭地躺倒在沙发里。桑德斯在一旁忙活着从餐具柜里取出玻璃杯,倒上白兰地后递到维尔登手里。这时他谨慎地观察着主人的样子。维尔登接过杯子,一口将里面的白兰地喝光。他擦擦嘴然后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桑德斯。 “我说,桑德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应该能召唤出魔界强者贝利亚的仪式,怎么召唤出了那种东西?那个到底是什么?” 维尔登操着干巴巴的缺乏抑扬顿挫的美国口音怒吼,好像是在努力把心里的恐惧全部转化成愤怒。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那个小丫头,但是那个疯丫头都干了些什么?” “实在抱歉,非常抱歉。”桑德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哆嗦着不停道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按照主人的要求办事……” “你想推卸责任?” 维尔登瞪着他的眼睛让桑德斯更加胆怯。在旁人看来,拥有橄榄球选手体型的维尔登与身材短粗矮小的桑德斯的这种画面简直就像大人在虐待小孩。 “实在是太抱歉了。这,都是我的过错。” 桑德斯转着眼珠继续说道, “我斗胆猜测,恶魔学中描述的贝利亚,是破坏和杀戮之王,而且他总是降临在小姑娘身上;所以,也许那个小姑娘是贝利亚显灵……” 啪的一声,维尔登将玻璃杯摔在了墙上。 “不用废话了!那种充满血腥气的神我不要了。我希望的是在人间享受极致的快乐,其他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低头听着主人训话的桑德斯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强烈的鄙夷之色。 但谦恭卑微的态度完全掩饰了他的愤怒。 “听好了,这都是你的责任。首先你给我去看看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如果那丫头恢复正常了,你要亲手给我了结她。” “哎呀呀,你们还真是残忍啊。” 一个人操着流利的英语插入了主仆二人的对话中。鹰钩鼻子上架着银边眼镜的辛克莱尔出现在被吓了一跳的主仆二人面前。中等身材、带着学者风度的辛克莱尔看起来就像古时的天文学者和炼金术士。他毫不客气地在屋子里好奇地转悠着,但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因为有与生俱来的气质的掩盖,所以并没有让旁人产生不快的感觉。 维尔登站了起来,尽量表现出大丈夫的气度迎接这位失礼的闯入者。 “您应该是辛克莱尔教授吧?” “是的。” 看完了室内收藏的各种赝品后,辛克莱尔转过来面对维尔登。 “抱歉问一下,您为什么到这里来?这是我私人使用的房间,我们应该为来宾安排了房间……” “当然,啊,是我失礼了。但是我从地下跑出来的时候实在太慌乱了,我顺着您二位消失的地方找出口,结果发现了地下通路,就带着几个人顺着通路逃了出来。其他人已经回房间了,我想跟维尔登先生聊一聊,所以来到了这里。” “哦,你参加了那个仪式啊。” 维尔登的目光闪动。这次的参与者里名声地位很高的人还真不少。参加这种目的不太好仪式的人都要保守秘密,这点已经成为一种潜规则,所以一般仪式都采用假面舞会的形式。 “请您放心,我不是那种为探听秘密而来的小人。我也是受朋友邀请而来的,这次的集会真是很有价值。” 然后辛克莱尔看着桑德斯说道。 “这么说起来,那个大鼓是这位敲的吗?” 谨慎地站在那里的桑德斯发现眼镜后面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淡绿色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赶紧低下了头。 “不是的,我只是站在主人身边待命而已。” “原来如此。” 辛克莱尔理解地点点头,这让维尔登有些焦躁。 “您到此找我有什么事情?” “啊,对了。现在不是闲聊天的时候。” 不请自来的辛克莱尔微笑着继续说道: “现在那边一片混乱。那个青铜的枝形吊灯好像掉下来了,在一片黑暗中无法躲避的人们很多都被压在了下面,死了不少呢。” “大吊灯?!” 瞳孔缩小的维尔登绝望地大叫。他手捂着额头崩溃地倒在了沙发上。 “我的上帝啊!” 习惯与恐惧让维尔登在举行完亵渎神灵的仪式后还是无意识地叫出了上帝。然后又一边叫着“耶稣、耶稣”,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生这样的事情,跟警察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辛克莱尔嘴角上扬,面带讥讽笑容地看着崩溃的维尔登。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这只是个序幕而已,杀戮还会继续。” 这过于恐怖的发言,让维尔登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电灯下,维尔登光秃的头顶上渗出的汗滴闪闪发光。 “你在说什么?什么杀戮?” “是的,就是杀戮。这是复仇。” “太荒谬了。有什么人非要向我复仇不可?” 辛克莱尔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 “当然,是神了。你玷污了神,所以必须受到报应。” “神?” 维尔登想要笑却没有笑出来,棱角分明的脸有些踌躇。他发觉辛克莱尔那玻璃般冰冷的淡绿色眼睛正盯着自己。 “相不相信是你的自由,但是神通过孩子做了预言。圣物不能落入狗的嘴里,因为他们会反咬一口。” 维尔登呆呆地抬头看着他,但辛克莱尔笑着移开了视线。 “而你,就是做了这样的事。神的愤怒可是不得了的哦。” “圣物……你说的是圣杯吗?” “当然了,维尔登先生。你就没有想过,那个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圣杯吗?” 维尔登不知该是惊讶还是恐惧。他看向桑德斯。 曾经假装行家的桑德斯一脸铁青地盯着地上的绒毯。 维尔登其实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真正的圣杯。他只听说耶稣使用过的圣杯是木头的,既然如此的话,他当然认为这个圣杯应该已经在阿拉伯沙漠的某个地方风化腐朽了才对。之所以会召开圣杯的展示会,其实也只是想借此助兴而已。 “那你是说……” 维尔登喉咙发干,咽了口唾沫问道: “那是真的圣杯?” 辛克莱尔像修道士一样双手合十在胸前,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这个,只要该知道的人知道就可以了。” 然后他换上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总而言之,你是触犯了一个禁忌,所以要受到惩罚。” 维尔登哼了一下,开始思考。 “那么我会怎样?” 他终于抬起头,用疲惫的声音问道。 “看来辛克莱尔先生是知道些什么了。您是不是也知道如何化解这灾祸?” 辛克莱尔笑了。虽然不带邪气,但这笑容深不可测,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首先要将圣杯交给有资格成为它主人的人。” “有资格成为他主人的人,就是说交给你吗?” “不不,我只是个使者而已。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说。现在想要化解灾难,唯有将流失的纯洁血液用别的血液来代替了。” “别的血液?” “是的。幸运的是,这个城堡里有一个获得狄安娜宠爱的少年。让他担负起罪责去与神进行交涉就可以了。” 辛克莱尔斜眼看着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的维尔登,放下合十的双手,然后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环顾四周。 “那么,关键的圣杯现在在哪里?” 维尔登看向桑德斯。 “桑德斯!”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地板的桑德斯,抬起头看向主人。二人的视线相交。 “辛克莱尔先生在问那东西现在在哪里?” “那东西是指什么?” “你耳朵聋了吗?” 维尔登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你总是这么迟钝。是圣杯!” “哈?” 桑德斯依旧呆滞的反应让维尔登更加烦躁起来。 “圣杯。就是刚才在教堂使用的那个。” “啊。” 迷糊地回应了主人的桑德斯环抱手臂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很抱歉一样地抬起头说道:“我不知道。” “不、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维尔登声音很困惑,但是桑德斯的声音呢明显比他还要困惑。 “我最后看到它的时候,也是主人在仪式上使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对于这非常无奈却很肯定的回答,维尔登只得不知所措地与辛克莱尔面面相觑。 ※※※※※※※※※ 地下的大厅变成了阿鼻地狱。 悲鸣与惨叫此起彼伏。女人们被黑暗侵蚀了神经,近乎精神错乱地不停尖叫。 “好痛,谁来帮我一把!” “脚动不了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在众人的求救声中,混杂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怀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悠里,阿修莱想象着眼前的惨状,不禁撇了撇嘴。因为黑暗而看不到现在的场面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问题就是那个小姑娘。) 阿修莱在刚才暴风刮起的前一刻,目睹了祭坛上的少女将带着恶魔面具的男人的头颅拧了下来。虽然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但阿修莱对亲眼所见之物到底是不是幻觉还是有绝对自信的。 如果在村子里听到的传说是真的,那么现在这个状态真是相当糟糕。如今已经触犯了处女的禁忌,唤醒了复仇的怨念。包括自己和悠里在内,在城里的人全部被杀光之前,复仇是不会停止的。 无差别…… 阿修莱停下了动作。 很多人打开手电就立刻发出了垂死的惨叫,所以不能冒同样的险。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现在距离出口很近。所以最坏的打算就是抱着悠里跟怨灵赛跑了。 总之,现在先要确认的是,被附身的少女是否还在这里。刚才他一度集中精神感知周围的情况,好像自从大吊灯掉下来之后,就没有那个小姑娘的动静了。 这时,怀里的悠里动了一下。 阿修莱在一片黑暗中低头看看悠里,松了口气,用手摸着悠里,他好像没有受伤的样子。但悠里还是不能动,又看不到他的样子,这让阿修莱有些担心。 “喂,你没事吧?” “唔……嗯。” 靠在阿修莱身上的悠里想要起身,他摸索着阿修莱的胸部,好像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接着他睁开眼睛,不安地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很快,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阿修莱……吧?” “啊,是啊。你没受伤吧?” “嗯,好像没有。哪里都不痛,应该没事。阿修莱呢?” 想起刚才阿修莱一直保护自己,悠里伸手向他摸去。 “你以为我是谁啊?” 阿修莱轻轻避开悠里伸过来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过来,然后伸手圈住悠里的脖子,好像在探测热度。 “原来如此,可怕的家伙不在附近。” 悠里看着阿修莱把自己的脖子当作恶灵探测器,感觉无奈的同时也松了口气。阿修莱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带给人安心的感觉。被圈住脖子的悠里想象着眼前的惨状,心里阵阵作痛。 大致确认了周围的情况后,二人得出必须要求救的的结论。他们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慢慢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闪光及电流的声音过后响起,然后地下的大厅里亮起了人工的照明光源。 看来是紧急情况时用的备用灯亮起来了。这令人期盼的照明让地下大厅里的人欢呼起来。 阴冷的荧光灯扫除了黑暗,但就着灯光一看,室内的景象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惨烈—— 还保持着陷入黑暗时苦闷表情的被压在吊灯下的尸体。 被飞起的烛台插中面部死去的人。 除了被拧掉脑袋的佩戴恶魔面具的男人外,还有被锐利的刀刃切下首级的男人尸体倒在地上。 不管是脚上鲜血淋漓的人,捂着肚子的人,还是头部出血的人,几乎全都是赤裸着身子,这使得眼前的景象诡异得更像是一幅描绘地狱场景的画卷。 悠里无法承受这惨不忍睹的状况,跑到一个角落不停呕吐。 一个酒瓶滚到他们脚边,阿修莱一边拍着悠里的背一边捡起瓶子递给他。悠里摸索着接过瓶子,然后用酒漱漱口。最后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光。 “你没事吧?” 悠里对担心自己的阿修莱点点头,然后擦擦嘴直起了身体。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在昏暗的灯光下,唯一一个绽放出清冽光芒的人,站在那里看着这边。 “……西蒙。”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悠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了愧疚。 清澈的水色眼睛,带着严厉的目光环视室内的惨状。 “你们发什么呆,还不赶快救人?” 西蒙沉默着走过悠里身边的时候,用冰冷的声音如此说道。然后停也不停地走到大吊灯附近,理性地唤醒那些坐在地上,精神崩溃的男男女女,开始了救助行动。悠里慌忙跑过去帮忙,阿修莱耸了耸肩膀也走了过去。 他们很快救出了15个人,其中需要救治的有10个人。很幸运的是,受伤者里面有医生,当场就可以进行紧急处理。 悠里穿梭在受伤者中间,根据医生的指示为伤者进行消毒和包扎。每次与西蒙擦身而过的时候,西蒙都不跟他说话,看来是相当生气。悠里想起仪式进行中自己所感觉到的西蒙那远去的面影,胃部不知不觉产生了阵阵绞痛。他连忙对自己说,现在想那些多余的事情没有用。 “啊!” 因为走神,悠里一个不留神让手指被旁边的一个烛台划伤了。看着手指流出的血,悠里感觉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在流失。他开始连自己是对是错都搞不清了,就好像在了解极限之前首先坠入了一个深坑。悠里自嘲地想,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就一点脑子都没有了呢。 悠里就这样站着,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一个人从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看去,前面是阿修莱的脸。 “你在搞什么啊?” 阿修莱将悠里拉到急救箱旁边坐下,给他的手指消毒后包上绷带。整个过程中,悠里都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看着这样的悠里,阿修莱叹了口气。 “……谢谢!” 处理好后,悠里向阿修莱道谢。他的声音里充满苦闷,与那张苍白的脸色交织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心痛。阿修莱有些心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会给人找麻烦。”这时阿修莱看到走过他们身边的西蒙,青灰色的眼睛里闪出了光芒。 “贝鲁杰,你架子变大了啊。” 对着西蒙正离去的背影,阿修莱出言挑衅。西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个散发着恶意的男人。阿修莱靠在有浮雕的墙上,抬头挑衅地看着西蒙,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你很喜欢居高临下地俯视别人啊,这样让你很爽吗?” 西蒙充满智慧的水色眼眸冷冷地眯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在这种情况下要说什么,结果又是这么无聊的事情。如果没事的话就请闭嘴,我可没有时间奉陪你。” 西蒙很少见地表现出明确的拒绝,然后转身离去。听到这一幕的悠里,身体一阵摇晃。 “我无聊啊。” 阿修莱故意用手指滑过嘴唇,重复着西蒙的语义。 “对于眼高于顶的你来说,也许这只是无聊。但是被你这种好想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的眼神看着的人可会觉得忍无可忍呢。你是清廉洁白,干净得不知道什么是污秽的贵族;但你有什么权利蔑视其他人?” 西蒙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他似乎是因为阿修莱的话大吃一惊。西蒙回头看向他,阿修莱那若隐若现的真意让西蒙感觉有些困惑。 “……谁藐视谁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哎……” 阿修莱抓抓青灰色的头发,露出了狂傲的笑容。 “我可不这么觉得。” 说完,他收敛了笑容,低声命令道: “快给我滚一边去,碍眼的家伙。没有人想被你莫名其妙地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西蒙头一次在阿修莱面前面容有些变色。他的表情充满惊诧和愤怒。 大厅里的温度明显下降。没有人想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多说什么。站着的西蒙和坐在那里目中无人地看着他的阿修莱就这样保持着僵持状态。 (难道这个男人……) 看着眼前的状况,西蒙不想承认这背后唯一的真实,他沉默着。但是越想越发觉真相只有一个。 阿修莱是在替悠里说话。 谁能想得到,这个精于算计的男人,竟然会在没有任何利益可得的情况下去庇护别人。 更加岂有此理的是,就现在这种状况而言,他之所以保护悠里是为了避免悠里受到西蒙的伤害。 西蒙被一种内心绞痛的感觉所笼罩。 (让别人来保护悠里,而且完全是自己造成的。) 在刚来到这里看见悠里的时候,西蒙看出悠里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愧疚。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西蒙知道那愧疚是针对自己的,所以他肯定悠里是自愿跟阿修莱一起行动。一想到这些,西蒙就有些失控。 这是西蒙第一次对他人的事情表现出了超出理性的愤怒。本来他总是可以从理性的角度来判断事情的对错,从不会出现超出必要范畴的愤怒。这些在西蒙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次,在分析眼前的状况之前,他就主观地从心里责备悠里的行为。西蒙意识到自己做出了超出理性范围的判断。 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晚了。悠里在为此伤心,这竟然还要通过阿修莱来告诉自己——就凭那个阿修莱!这个男人竟然也会体谅别人的心情,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当然,他一直都是根据需要,想利用悠里时才会接近悠里的。难道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转性了?这个掠夺者竟然变成悠里的知心人待在他的身边? (啊,原来如此。) 西蒙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一点。阿修莱这样保护悠里并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西蒙、悠里和阿修莱,三人的位置关系发生转换了,保护者、被保护者和伤害者。 (算你厉害。) 西蒙咬咬嘴唇。 不管在什么状况下,都可以对现有条件进行利用。西蒙在后悔的同时,不禁为对手的手段老辣和聪明狡猾感到惊叹。现在不是被独占欲和妒忌心困扰的时候。西蒙再次确认,绝不能给阿修莱这个人留下任何可乘之机。他看向坐在那里的悠里,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抱歉,悠里。” 他走到背对自己的悠里身边,然后伸出手说道。悠里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转过头来看着西蒙。那过于苍白的脸色,让西蒙有些吃惊。 “你怎么了?” 温柔的法语让悠里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但他没有伸手去拉西蒙伸出的手。 悠里在想的是,自己是否有资格去触碰西蒙的手。就在阿修莱没来由地指责西蒙的时候,悠里突然想明白了。 刚才他还想为什么自己连对错都搞不清楚,现在想起来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正是因为没考虑清楚对错,自己才会跑到这里。 悠里来到这里,就是单纯地输给了好奇心。但是他想知道的,不单是这里会发生什么事。他还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以达到什么程度,想知道自己的极限;然后又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而对结果做了过于乐观的预测。这根本是矛盾的。在判断对错之前放弃了判断,所以最后当然也不会知道对错。 而最后招致的结果,现在就摆在眼前。察觉了危险却没有做出回应,最后造成悲剧的发生。自己真是愚蠢啊!刚才吐成那样,并不光是因为眼前的惨状,而是因为自己。 西蒙看到悠里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表现出犹豫的神情,竟然强行拉住悠里的手腕。每次都是等着悠里行动的西蒙,竟然做出这种举动,令悠里相当意外。不过这倒是救了悠里。 “抱歉,西蒙,还有阿修莱。这次不是阿修莱的错。我没有资格让阿修莱帮我说话……” “我并不是特意要保护你,我就是看着他那副高洁的样子感觉恶心。你不用介意的。” 西蒙看着好似轻松地暴露出自己想法的阿修莱,安慰地搂住了悠里。 “啊啊。已经没事了,悠里。你冷静下来,不好好呼吸的话,血液循环会变坏,细胞也会坏死的哦。” 感觉到悠里身体僵硬得好像忘记呼吸,西蒙明白了他脸色不好的原因。看来他刚才是陷入了恐慌状态。为了帮悠里放松,西蒙揉着他的肩膀和后背,担心地看着他。 “但是,事情竟然变成这样!”悠里痛苦地呻吟道,“大家都变成这样。我明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 西蒙听着悠里不成句的诉说,开始明白悠里为何这样痛苦了。本以为他是受了太大刺激,没想到原来心理负担这样沉重。 “冷静点,悠里。” 西蒙用修长的手指封住了悠里的嘴。 “确实,你擅自行动并让自己卷入危险,这是你的错,跟阿修莱没有关系。但是你冷静想一下,来到这里的人 和你其实是一样的。” “……其他的人也一样?” 西蒙充满理性的声音显得很爽朗,让悠里高度紧张的神经得以缓和。悠里好像得到宠爱的孩子一般恍惚地回应着。 “是的,他们也和你一样都是本着自己的意思来到这里的。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根据各自不同的想法来到这里。最后造成这种结果,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一点你不能搞错哦。” “并不是我的错吗……” “当然了。你又不是神。” 西蒙尽量耐心地纠正了悠里这种钻牛角尖的想法后,捏了捏悠里哭得有些发红的鼻头。 “我没有想到……” 看着悠里好像清醒过来似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西蒙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我知道的。” 他揉揉悠里的头发。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悠里的脸色还是很差。 “悠里,你的脸色真的很糟糕。” “刚才这家伙还吐了。” 阿修莱替悠里说。 “吐了?” 西蒙皱起了眉头——自己怎么会完全不顾及悠里的状况就这样对待他?阿修莱看穿了西蒙的心情,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次你欠我的情。” 西蒙惊讶地回头看着阿修莱。这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幅不痛不痒样子的男人,竟然一脸泰然地卖起人情来。这种狡猾不得不令人叹服。真是一个麻烦的人物。 “你是想我对你说谢谢吗?” “那倒不用。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我这都是为了抱起来手感良好的悠里。” 面对露出攻击性但又很快恢复常态的西蒙,阿修莱毫不让步地继续发动了攻势。 “抱起来手感良好?” 西蒙无法忽视这显而易见的挑衅,向他反问道。他侧目看着旁边的悠里,这让悠里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片红晕。 “你这种说法实在容易让人误会……” 悠里的回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声音里透着一丝焦虑。虽然他自己没察觉,但西蒙看来这是他在后悔的证明。 “啊?怎么是误会呢?你明明有那个意思的。这误会从何说起呢……” 悠里从地上拿起一个靠垫丢中阿修莱,这使得阿修莱没有能够把话说完。 “那是我人生的失败。” 说完,悠里发觉自己又着了阿修莱的道,立刻闭口不言了。他抬头偷偷看看西蒙,发现西蒙正用很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 “悠里你又有精神啦?”西蒙的声音里透着疲惫,“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你们是不是可以给我讲一下精彩的故事了呢?” ※※※※※※※※※ “原来如此。” 听了悠里的讲述,西蒙大概掌握了目前的情况。现阶段,令悠里很在意的表兄的话的真意他还无从得知,因为毕竟他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在悠里心中造成了很大影响。这一点是需要特别加以注意的。 “还有就是那匹小马。它对悠里来说是凶兆还是吉兆,现在还难说。”西蒙说道,“到目前为止他一直给悠里惹麻烦,但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意图。” “嗯,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它本身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西蒙一手扶着头,靠在带着砖雕的墙根坐着。他在听完悠里的叙述后,望向阿修莱,想要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补充。 “那么,你是出于什么企图将悠里带进来的呢?” “那完全是顺便的啦。之前也说了,我想知道维尔登在背后搞什么鬼。自古以来,被隐藏的事物才有让人探究的价值嘛。我来这里探查情况的时候,就看到这家伙在这里晃晃悠悠。” 一边说着“这家伙”,阿修莱一边拍拍悠里的头。 “两个人行动总比一个人有趣嘛,所以我就把他带进来喽。” “堂吉诃德有桑丘,福尔摩斯有华生。冒险家都是需要随从的嘛。” 阿修莱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顺势将手交叉在头后。 “不过晚餐会的时候,虽然觉得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我还真没想到他们能搞到这个地步。” “搞到什么地步?” “应该说是模仿得很像吧。” “对,是模仿得很像。” 受到刺激的悠里附和着,这让查知他意图的阿修莱感觉很好笑。悠里大概没办法接受仪式过程中他产生兴奋是由于自己欲求得不到满足这一事实吧,这一点悠里是很在意的。 “放心吧,当时燃烧的香木用一定催淫的作用。还有那个鼓,那个肯定是从哪里学来的古代宗教的仪式,简直就是魔音。那鼓声可以支配别人意志的。” “魔音啊……” 悠里回忆起了那不知不觉间进入自己身体内部支配了自己的律动。 “反正那个在暗处打鼓的人肯定是个术者。使用打击乐器,配合乐器的演奏舞蹈的仪式在非洲和美洲都有过。” “非洲?” 悠里琢磨着。 “非洲……南方……南方伸来的魔手……”他嘟囔着,眼光变得黯淡起来。 在悠里陷入沉思时,西蒙和阿修莱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说的美洲的这类仪式,是指牙买加和巴西那种类似里约热内卢狂欢节的事物吗?” 对于西蒙的提问,阿修莱点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包括巫毒教在内,美洲宗教的母体是非洲原始宗教,据说是来自西非的奴隶传过来的。因为这次的鼓声非常单纯,所以我怀疑这次仪式的形式,可能源自某种类似非洲内陆原始宗教的教派。” “但那个仪式本身并不正宗?” “是的,只是模仿得很像而已。” 西蒙用手指点着眉心思考着。如何辨别宗教仪式的真伪是一件比较微妙的事情。 “如果是假的,又是怎么分辨的呢?” “假的真不了。不管什么宗教,都会有一个最初创教时形成的真理体系。无论是全能神还是宇宙创世神,总会信奉一个神灵。总之,只要是宗教就会持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然后根据世界观形成各种各样的仪式形态。所以,由此可以说,欧洲基督教世界在中世纪排斥‘异端’信仰,只不过是因为认为其非正统而已,而不是因为这些宗教是假货。” 说到这些,阿修莱可谓如鱼得水,说得特别起劲。特别是面对西蒙这样一个好听众,阿修莱更是越说思路越清晰。看到西蒙挥手催促自己,阿修莱更加积极地继续讲了下去。 “估计你也知道,异端的产生往往源于宗教争论。当权者基于自身所需的世俗理由,给正统教派以外的宗教贴上异端的标签。然后随着变迁,这些教派与古代宗教的秘密仪式以及祭品相结合,使得他们很多增加了邪教的色彩。后世将他们看做是黑魔术集团的秘密结社,而这些宗教原本拥有的深奥教义反而没有人能理解了。所以……”阿修莱说着看向祭坛,“维尔登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依据任何教义。他召唤贝利亚时也只是拿出圣堂骑士团的巴风特而已。” “圣堂骑士团是什么?” 被二人的谈话吸引的悠里轻声问西蒙。 “就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后出现的护卫集团。” “没错。那是基督教国家夺取耶路撒冷之后,为了在阿拉伯及其他敌对势力包围中保护自己而成立的骑士团,后来因为信奉邪教而被弹劾。他们崇拜的就是那个被拧掉脖子的男人扮演的恶魔。” “巴风特。确实好像有所耳闻。” 西蒙点点头,催促阿修莱继续说下去,“那然后呢?” “一些细节暂时就不在此论述了。说起维尔登,他只不过是一个淫乱的诈骗犯而已,为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利用宗教罢了。即便有非洲的术者,维尔登也不会皈依什么信仰,只不过收买了他而已。”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个淫荡教啊。” “被隐藏的事物才有让人探究的价值。还真是如你所说,不过更应该说见不得人的东西要盖上盖子藏好。圣杯落到他们手里真的就是乌龟穿龙袍,让他们干出了完全悖逆基督教教义的事情。” “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看着和阿修莱一起冷嘲热讽的西蒙,悠里想要纠正他们对谚语的使用不当,但却怕被嘲笑而保持了沉默。 “说来说去,他们搞的这些花架子,应该不会招来其他什么恶灵。那个俯身在少女身上的东西,应该就是处女的诅咒吧?” 阿修莱下了最终的定论,他不急不忙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西蒙。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某人的。” 西蒙回望着他。 “你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很简单,这边地底的轰鸣,客房那边也都听到了,所以那边也造成了不小的骚动呢。” “我正想到维尔登那边去问问怎么回事,结果碰上了一群从教堂跑出来的人。问了他们后知道了大概的情况。然后我跑到悠里的房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我想他应该是到这边来了,所以决定过来。” “那些逃出来的人啊。” 阿修莱表现出了轻蔑。维尔登那种人,根本就是只要自己得救其他人都无所谓。 “除了维尔登和辛克莱尔也有其他人逃出去了啊。” “是,辛克莱尔也在其中。” “啊。”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在预测今后事态的发展,以及对应的办法。 最后还是阿修莱先抬起了头说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月亮升起来了。” 对于西蒙的回答,阿修莱意外地反问道: “月亮?那现在是晴天了。” 西蒙点点头,低头看了看手表。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天亮了。” 听到这里,悠里将两手放到额头上,企盼天能快点亮起来。 “悠里,你是不是还感觉不舒服?” “嗯!” “今天晚上精神上太疲劳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下的好。” “可是,那个被附身的少女怎么办?” 西蒙和阿修莱互相对视了一下回答他说: “反正她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有紧张的必要。” “我也是同感。” 两个人竟然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悠里看着他们,不禁有些赞叹他们的胆识,如果最终这个城堡最终只能有极少的生还者,那么肯定非此二人莫属了吧?这里真是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大胆的人了。 “即便去找,也没什么用处吧?” 阿修莱看着悠里,一幅怕麻烦的口气。然后西蒙接着他的话,温柔地说道:“找到那个女孩的话,你是想见她吗?” 悠里点了点头。现在整个城堡都被夹杂着恐惧的冷酷空气所包围,但还没让人感觉到很明显的恶意。不过事先设定好的系统已经被触发并开始运作,三个人已经被卷入其中。如果只是守株待兔,那么很难把握住事件背后的核心。想要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就必须直接面对成为媒介的那个少女才行。 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他们走到祭坛附近的时候在地上发现了圣杯。 “西蒙,你看!” 说着,悠里弯腰钻到祭坛下方,将圣杯捡起来拿给西蒙看。 “是真的呢。他们竟然丢下这个宝贝逃走,这实在有失一个探宝者的资格。” 靠过来的阿修莱也眯起青灰色的眼睛笑了起来。 “他们大概完全没有自觉吧。” “是啊,这倒正好。这东西我们就先借用一下,正好可以调查一下磨损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西蒙故作轻松地将这个被当作圣物的圣杯轻轻抛向空中,水色的眼睛里露出了孩子恶作剧般的神情。 ※※※※※※※※※ 他们从教堂西侧面对中庭的正面入口走了出来,庭院里可以呼吸到拂晓前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天空,月亮落下之后黑暗的西方天空上还用星星闪烁,而东方则已经开始发白。这时太阳还没有升起。 将视线收回,前方跨越中庭处的居馆在夜色下看起来就是一个沉重的黑影。 “怎么看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 回到横踞中庭供客人休息的建筑中,阿修莱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带着一丝血腥气。 “难道那家伙跑到这里来撒野了?” “好像是的。” 西蒙走在最前面,在穿过大厅转了一个拐角的地方停下来如此回答。从他身后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脖子断了一半的男人靠着墙壁死在了那里。因为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但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的脚下已经是一片血泊。 “我们顺着尸体找应该能找到她吧?” “……” 西蒙搂住转过身去不敢看尸体的悠里,陷入了思考。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测。虽然话还是很多,但即便阿修莱的脸也有些失去了血色。 这时,他们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救、救命!” 迎面跑来,被地上的血滑得跌跌撞撞的,是一个矮小而且圆墩墩的男人。 “啊,这不是……”看到这个男人后,放松了警惕的阿修莱扬扬下巴说道,“这个人,是叫桑德斯吧?” 这个身材矮小短粗的男人正是城堡的管家桑德斯。悠里第三次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矮胖子。 “怎么了?” 看到阿修莱出声招呼他,桑德斯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慌忙跑过来。 “救命啊,好可怕,我已经受不了了……” 说到最后桑德斯已经带着哭腔,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这让人感觉非常不自然。 桑德斯的叙述很简单。 从维尔登让他参加的那个禁忌的聚会会场逃出来后,他因为在慌乱中将重要的圣杯落在了会场而遭到主人的斥责。维尔登命令他尽快回去找回圣杯。但因为担心在那里遭遇怪物,桑德斯害怕得不敢去。也可能是对召开这么恐怖聚会的主人产生畏惧,桑德斯有点想就这么逃离城堡。 看着好像走投无路一样叽叽咕咕的桑德斯,悠里觉得他很可怜。桑德斯还不知道他要找的圣杯就在悠里他们怀里揣着呢。悠里在桑德斯说话的时候,偷偷瞄了西蒙一眼,结果西蒙一脸无可奈何地对他耸了耸肩膀。 看桑德斯说得差不对了,西蒙便开了口。 “你不用去找了,圣杯就在我们这里。我们在教堂地下室捡到的。” 桑德斯一脸吃惊地接过圣杯,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拼命地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了。 “结果还是把龙袍给了乌龟啊。” 看着桑德斯离开的背影,阿修莱用挖苦的口气说道。 “这也没办法。耶稣说,凯撒的东西要还给凯撒。” 西蒙说着,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转向悠里和阿修莱,“您们不觉得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吗?” 阿修莱立刻表示赞同,然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实,完全听不到惨叫,甚至争斗的声音都 没有。整个城堡内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好像只有自己的呼吸。 “好奇怪,如果那个女孩正在暴走的话,肯定会有骚动的声音吧?” “是的,也许她又转移到别处了?” 但西蒙提出了与阿修莱不同的意见。 “也许她的行动受到某些事情的制约。” 悠里立刻想起了什么,说道: “难道是,露娜……” 因为悠里突然用了法语,这让西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悠里,你说什么?” “啊,抱歉,我是说月亮。法文的发音应该是露娜吧?” “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这个词以前带有‘疯狂’这个意思,所以想到是不是那个女孩也是在月光下才会暴走。” 悠里回忆着自己当时产生破坏欲的情景说道。 “这也很有可能。月之女神狄安娜不就是处女的守护神吗?” 阿修莱在一旁从理论上证明悠里的直觉。听到这里,西蒙提议: “嗯,这么说虽然也有道理,但目前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而已。就现在的情况看,与其去费力找那个女孩,不如先去维尔登那里看看如何?” “维尔登啊?” “总归要听听城堡的主人今后做何打算吧。” 阿修莱用手指揉着眉心,斟酌了一下,然后表示赞同。 “也是,不过也要看那家伙是不是已经逃走了呢。” 对于阿修莱充满嘲弄的补充,悠里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悠里的嘟囔,已经转身要去看维尔登的阿修莱转回身来,不解地看了看西蒙。而西蒙也耸耸肩,两个人一起看向悠里。 “为什么不可能?” “嗯……因为……” 看悠里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西蒙不禁催促了他一下。悠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道: “我觉得,在诅咒解开之前没人能离开这个城堡。” 事实证明悠里的预测是对的。 直到天亮,他们都一直未能找到维尔登。就在他们已经放弃,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们发现大厅中聚集了很多人,大家正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 原来是有几个客人,天亮后看到惨死的尸体,慌忙备车想要下山,结果途中遭遇山石滑坡,连人带车都被沙石活埋了。 看来处女的怨灵真的是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桑德斯正在人群中给大家解释:在沙石被清理干净之前的两三天,大家都没办法离开城堡。这遭到众人的责难。对于这些责难,桑德斯表现得意外冷静。他说,想要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北侧塔楼用绳子顺着几十米高的悬崖下到下方的河里去。 他还告诉大家,会有佣人给大家按时准备饭菜,以后就在大厅集中用餐;电话还有,电都已经断了,所以晚上用蜡烛和篝火来照明。在他说完请大家注意不要单独行动的时候。大厅里突然传来惨叫声。 大家一起向惨叫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女拿着一把大剑向这边走来。 大厅里的人群立刻陷入一片恐慌。 准备好放在桌子上的早饭被夺路而逃的人们撞翻在地,黑色的咖啡都泼到了地上。空气里立刻飘荡起一股咖啡的醇香。这种醇香与恐慌的氛围形成一种奇妙的不协调,让人感觉好像身处之地并不是现实世界。 悠里感觉有什么不对。 这个沾满血迹,行迹诡异的少女看起来有些虚弱。她对眼前这么多猎物并没有立刻大开杀戒,手中的一把大剑也是拖在地上。 她又不是吸血鬼,会在阳光下变得衰弱,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来是这样!) 就在悠里想明白的时候?——“去死吧!怪物!”一个人高声叫着,举起猎枪扣动了扳机。 只听大厅里一声枪响。 少女的肩膀被击中,立刻喷出血来。但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似的,呆呆站在那里。 拿着猎枪的人觉得有机可乘,于是重新装填子弹,准备继续向少女射击。这时悠里跳了出来,挡在了少女身前。 “不可以的!” “悠里!” 被悠里的举止吓了一跳的西蒙和阿修莱也分别从两个方向跳出来。 在西蒙一把搂住悠里伏倒在地的同时,阿修莱飞起一脚踢掉了那人手中的猎枪。 两个人默契的配合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西蒙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悠里。 “悠里,你这是干什么!” 在周围人充满杀气的目光下,悠里必须为自己的行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修莱夺过猎枪扛在肩上,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悠里依旧拼命地说道:“不能杀她!”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但原因呢?” “因为……”悠里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说,“她现在完全是正常的啊。” “正常的?” 悠里的话让周围人感到很困惑。 “为什么你知道这些?” “就是,就是。” “难道说,你们也是她的同伙吗?” 西蒙皱起了眉头——这种怀疑的出现虽然是正常的,但还是很令人不快。 “悠里可不认识这个少女。如果大家信不过我,我可以在此以贝鲁杰的名誉保证,这样可以了吗?” 西蒙站起来,挡在悠里身前面对众人保护着他,那种毅然的态度让人不敢逼视。西蒙身上散发出的这种天生的高贵气质可以让人不知不觉追随在他左右,不管是同窗好友还是年长的人,哪怕是初次见面的人都会受到这种气质的吸引。 阿修莱看着西蒙的样子不禁吹了声口哨,这时一个人分开人群站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主维尔登。虽然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但维尔登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他迟缓地走上来,看着二人。他那本来就污浊没有生气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无神得就像死鱼的眼睛。 “即便现在正常又怎样?”维尔登咬牙切齿地说,“我说,即便她现在正常了,但是到了晚上难保又会暴走。不,我敢说她肯定还会暴走的。那个时候,谁能阻止?” 西蒙水色的眼睛直视着维尔登。他知道维尔登的想法,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夺人生命的理由。被西蒙瞪视的维尔登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你,你们知道我昨晚是在怎样的恐惧中度过的吗?这个女人见什么破坏什么,抓住谁杀谁。我听着她的脚步声,一个人在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整个晚上就怕她破门而入,根本没敢合眼!” 说到最后,维尔登抓着自己的头发叫喊,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一定要在她再次暴走之前杀死她。反正她也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没有人会为她伤心!”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维尔登的言词激起了悠里的愤怒。不管有没有人会伤心,都不能草菅人命。首先,这个女孩会变成这样,完全就是举行那个荒诞淫乱的仪式的维尔登本人造成的。怨灵之所以会纠缠他,也是因为了解了这个事实。站在西蒙背后正想着如何收拾残局的悠里那深沉的漆黑双眸染上了愤怒的色彩。 “即便杀了她,怨灵的愤怒也不会平息。怨灵必然会以其他形态继续袭击众人的。这样,你还要杀死她吗?” “当然了,这是正当防卫。谁敢有意见我先杀了谁。” 那个男人已经失去理性的杀人宣言使得空气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轻蔑的笑声。 “您可真会说。不 愧是信奉恶魔贝利亚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利用无辜的少女,然后一看情况不妙就要杀死人家。真不愧是贝利亚之子,杀戮之王的仆众。不过,我说啊,您怎么就不对在场的这些绅士淑女解释一下,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阿修莱得意地扬起嘴角,坏心眼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大多是跟昨晚的仪式完全没有关系的。如果维尔登在这些人面前暴露了秘密仪式的事情,等于是毁掉自己。当然,阿修莱正是知道只一点,才会明知故问。 “你,你在说什么?” 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磕巴的维尔登,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四处张望。突然他污浊的眼睛捕捉到了什么,于是重新燃起了斗志。顺着维尔登的视线看去,阿修莱看到了辛克莱尔的身影。 “啊,哈哈,原来如此。” 维尔登干笑着,盯着事件的关键人物悠里。 “听好,现在暂时就这样。如你所愿,我不杀这个少女。也就是说,我们的性命都交到你手上。那个少女如果还正常,那就找出让她不正常的根源,然后斩断,这样事情就解决了。据我了解,你似乎拥有这样的力量。” 悠里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睁大眼睛抬头看着维尔登高大健壮的身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灵能力呢?心神慌乱的悠里,求助般地用漆黑的眼睛看着西蒙,一脸复杂的表情。旁边的阿修莱厌恶地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拉住了悠里的手。 悠里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身体向后一看。倒在地上的少女正用依赖的眼神看着悠里,已经失去本色的嘴唇正在拼命组织起语言。 (独——角——兽!) 哎?悠里睁大了眼睛。 (独角兽?) 悠里抛开正在一边说着那些推卸责任的话的维尔登,集中精神听着少女的诉说。 (请……解放……这……个少女……) 悠里抓抓头发,皱起了眉毛。 (解放……) 她这是在说谁?悠里有些混乱。好像自己漏掉了什么。不,不是。从一开始一切不就是那一句话吗? (独……角兽,在……月亮……升……起之前,一定要去……) 说到一半,少女昏了过去。身体受伤,精神又受到强烈刺激,她相当衰弱。如果这样硬撑到晚上,也许她就没命了。 悠里咬了咬嘴唇。 维尔登还在那边继续说着: “你如果失败了,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晚上又出现了牺牲者,那就都是你的责任。你要负全部的责任。” “愚蠢!”西蒙冰冷的水色眼眸里充满了轻蔑。“这个时候还要确保自己的利益吗?不过这里可没有陪审团。首先,你凭什么让一个孩子给你当替罪羊?一个大男人为保身,竟然干出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看到西蒙如此毫不容情地责难维尔登,悠里拉了拉他的胳膊制止了他。西蒙回身一看,悠里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愤怒的色彩,只有那双神秘的黑色眼眸闪闪发光,好像已经捕捉到了唯一的真实。 “走吧,西蒙,她在呼唤我。” 圣兽归来 “这地方要怎么才能进去啊?” 仰头看着距离地面五六米的上方敞开的窗子,悠里无可奈何地问道。听到悠里这样像提问又像自言自语的话,站在身后的西蒙和阿修莱面带复杂表情对视了一下。当悠里在未知力量的引导下展开行动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出不上什么力。但是因为对方是悠里,他们又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现在正站在城堡北端的坚固塔楼前。在教堂的侧面,沿着玄关口向上延伸的带檐的阶梯后方有一块空地,北侧塔楼就建在这块空地上。与和城墙连成一体的南侧主塔相比,北侧塔楼比较狭窄,但高度几乎和南侧塔楼相同。 在离开嘈杂的大厅后,悠里就是硬拉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西蒙开了口:“只有中世纪的建筑才会有这种独立的塔楼。这是为了应对最后被敌人包围的情况而建造的,所以通常没有出入口,只能架上梯子从那个高处的窗子出入。当然,这是以这里未经过改建为前提的。” 在西蒙进行说明的时候,阿修莱已经走近塔楼,不时用脚进行踩踏,探察塔楼的情况。 “看来没有像是入口的地方,也没有加工过的痕迹。这样的话……” 除了面向悬崖的东北侧之外,将周围全部查了个遍的阿修莱回到二人身边,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你真的想要进到这个塔楼里面吗?” 悠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曾经在山脚下的咖啡店听到传闻,半年前,进入这个塔楼的工人,好像有一人已经由于原因不明的高烧死亡了。” 阿修莱看着有些犹豫的悠里,表情很是复杂。 “咖啡店老板说这里有诅咒在延续……” 西蒙表情严肃地思考着。 “确实,最好还是不要贸然进去。” 因为连西蒙都这么说,悠里很不安地抬头向上看去。 “这个塔楼的二层大概有一个房间可以让人居住,但是下面的部分……”说着西蒙指向眼前的墙壁,“这里连窗户都没有,是完全黑暗封闭的空间。二层的地面上有个口,可以将那些所谓不要的东西都扔下来。” “所谓不要的东西?” 悠里感觉西蒙的说法有些奇怪,追问道。西蒙的水色眼睛蒙上一层阴云,他神秘地说道:“垃圾什么的自然不必说了,除此以外俘虏和罪人也会被扔下来。而且,这里面不卫生到了极点,什么蛆、毒虫、耗子、蛇之类的东西估计一应俱全。很可能不管是谁被扔进去都会发疯吧?” 悠里被西蒙的话刺激得闭起了双眼,身体里涌起的那种厌恶感令他浑身发抖。 “说实话,真的很难说人类的道义到底是根据什么来确定的。至少所谓的绝对的良心是根本不存在的吧。” “就是说啊,那些天天争论什么性善说和性恶说的人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人类只不过就是动物进化过程的一个环节而已。” 阿修莱和西蒙的讨论充满了强烈的讽刺,但很快两人又回到了本来的话题。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塔楼一层的部分是在不卫生到极点的状态下长时间密封了?” “就是这个意思。工人发高烧死去,估计也是因为密封的空气中产生了毒素,令他感染的缘故。” 说完之后,西蒙看向悠里。 “所以,悠里,你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明白了。” 悠里放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看塔楼。在他的背后是一片带着秋天气息的天空。 就在这时—— 悠里突然表情惊愕地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 悠里清楚地看到,在本不该有人的塔楼的窗口处,一个留着黑色鬈发的女人一转身消失了。 (果然,是这样……) 那女人的身影就好像刺目阳光下的一个幻影,但悠里很确定,自己曾经见过她。 (从最开始,就只有一个提示。) 看到悠里依依不舍看着塔楼的样子,阿修莱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表示不满。都是悠里刚才非要来,他们两个才被迫跟来的。 “这样我们又回到原点了。总之,你应该给我们一个比较好的解释,悠里。” “啊,真是的,抱歉。” 后脑勺被轻轻敲了一下,悠里才回过神来慌忙道歉。 原本以为只要进入塔内就可以解释清楚,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但如果在这里止步不前,到太阳下山之前岂不是什么都干不成吗?悠里感觉非常不安。 “好了,没事的,悠里。” 西蒙说着伸手摸摸悠里的头,撩起他额前的发梢,凝视着他,想让他安心下来。 “冷静点,我们从长计议。” 然后西蒙转向阿修莱,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这个时候肚子也饿了,我们还是先回屋一趟吧。” “肚子饿……”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吃惊,他看着西蒙,“你胆量不小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阿修莱基本上也跟西蒙想的一样。毕竟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他们应该回去进行休整后再重新计划。 用完再次准备好的早餐,他们回自己房间换下沾满血迹和灰尘的衣服,冲了个澡,然后换上了阿修莱提供的衣服。阿修莱一身黑色的功夫装,感觉已经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而西蒙挑了阿修莱衣服中比较正规的西裤以及襟口带着帅气花纹的衬衫。 体格和阿修莱差距很大的悠里,本来还担心没有自己能穿的衣服。但阿修莱很快塞给他一件中式衣服说是礼物。打开包装一看,是一件带着光泽、深绿色底色、绣着黄绿色花草纹样的高档衣服,不但将悠里黑色的头发衬托得更加漂亮,尺寸也特别合适。好像是阿修莱去中国后,真的买了这件礼物要送给悠里。 修整完毕,他们再次来到了北侧塔楼脚下。 “那么,悠里,首先,为什么要来这个塔楼?” 西蒙用沉着、充满理性的声音问道。悠里想了想,然后开始说明: “仔细回想一下,其实最开始引起我注意的就是这个塔楼。第一次是和西蒙钓鱼回城堡的路上偶然看到的。那时我也是对这个塔楼很注意。换句话说,我觉得是这个塔楼在呼唤我。还有那匹小马,其实也是想让我看这个塔楼才把我带过来的。除了这些,还有我第一次被带到城堡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这个塔楼的窗边有个女人伸出手来向我求救。” “等一下,悠里。”西蒙优雅地伸出手打断了他,“等等,这个跳跃性有些太大了。这只能说明有一个女人在这个塔里,但你怎么知道有人想要被解放呢?” “那是刚才那个恢复正常的少女告诉我的。” 于是悠里将维尔登纠缠不休的时候,那个意识混沌的少女对自己说的话告诉了两人。 “独角兽……她确实是说独角兽吗?” “嗯,她说在月亮升起之前,将独角兽带到她身边。” 悠里坐在空地的台阶上,偷偷观察着面前两个人的反应。在环抱手臂分析着情况的西蒙对面,是斜斜地靠在土墙上的阿修莱。他抓抓青黑色的头发,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我说,悠里,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距离月亮升起来,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 悠里看着天空。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头顶。月亮升起比太阳落山早,现在看来,估计只有四五个小时了。 “五个小时?” “是啊。那么独角兽在哪里?” 对于阿修莱辛辣的质问,悠里迷茫地转开了视线。 “我也不知道……” 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让阿修莱大大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说贝鲁杰,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平常太宠他,让他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你这话说得太失礼了。不过你如果真这么想,大可不管他,自己离开就是了。” 西蒙中断思考,回击过去。这次西蒙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但是他也知道阿修莱不会顺着他的意思。果然,阿修莱的反应跟自己的预测相同。 “你说反了吧,应该离开的是你,我会用斯巴达式的手法,手把手地教给他什么是世间的酸甜苦辣的。对吧,悠里?” 悠里耷拉着脸。虽然阿修莱说的也有些道理,但自己不能就这么认同。西蒙白了他们一眼说道: “别说这些傻话了,我们去维尔登那里吧。在城主的藏书和宝物库中,也许有线索也不一定。” 这个相对稳妥的提案获得了一致赞同,他们动身爬上不是很长的台阶。在走过教堂的时候,西蒙想到了什么说道。 “说起来,为什么维尔登知道悠里的能力呢?” “应该是辛克莱尔告诉他的吧。那个家伙经常对城主多嘴。既然他会说恩提密翁,那么肯定是悠里被小马带到城堡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阿修莱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低声诵道: “不该存在于世上的圣兽——吗。” 西蒙想了想接道: “里克尔的诗?” “是的,他跟悠里打招呼的时候念过的。那个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随口念念赞美独角兽的诗句而已。也就是赞颂世上不存在,被人们所爱并且美化了的独角兽。不过现在看来,悠里还真是有可能的。” “吸引本不该存在的事物?” 西蒙看着悠里,水色的眼睛好像看到什么炫目之物般眯了起来。 “你说对了。实际上,他不是已经两次见到了独角兽了吗?” “风一般奔驰的小马啊……” 头顶两人的对话让悠里漆黑的眼睛中透出不解的神色。 如果如两人所说,那匹小马是具体化的独角兽,那为什么它没有角呢?这一点让悠里非常困惑。或者说,小马的出现还有别的原因? 悠里这会儿终于意识到小马自身愿望的问题。 ※※※※※※※※※ “阿修莱要去干什么?” 得到维尔登的同意,悠里与西蒙两人来到南侧主塔的地下宝物库,他不禁问起了扔下他们两个一人跑掉的阿修莱。 “我也不知道。阿修莱这个人的行踪,问我也是没用的。” 西蒙环抱手臂站在宝物库门口一边向里看,一边不在意地回答道。 刚才对维尔登说,想要知道这个城堡的历史,所以想看相关资料,没想到维尔登很爽快地批准他们来宝物库。这个宝物库是一个暗藏的房间,维尔登手里的城堡示意图上并没有标注出来。他们在进行城堡改造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三层书房里的书都是维尔登自己喜欢的书,所以包括示意图在内,和这个城堡历史有关的东西好像都集中在这个宝物库里。 大概三平方米的四方形宝物库非常狭窄,只有面对悬崖绝壁的东侧面有一个完全看不出是窗子的窗子。整个房间即使白天也显得非常昏暗。固定的书架和石头堆砌的台子上堆放着陈旧的书和笔记,其中还有写在羊皮纸上的珍贵文献。地上和桌子上堆放着镶嵌了金银珠宝的首饰盒、家具,还有精工细作的剑和甲胄。只要好好整理,这些数百年以来长眠于此的珍品足以成为价值不菲的收藏。不过大概维尔登也没有这个兴趣,这还真让人有些惋惜。如果不久的将来他注意到这些东西的价值,一定会举行拍卖会进行拍卖吧。 一边想着这些,西蒙一边把这些东西大略过目了一遍。他和悠里一起开始寻找其中跟独角兽有关的艺术品以及曾经居住过这个城堡的人的手记。 “真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寻找有关独角兽的记录。” 西蒙嘴上说着,手上的工作也没停下来。悠里说着“是呀”,手上却慢了下来。他拿起一本书,没有急于打开便转向西蒙。 “西蒙,有一个比较基本的问题,独角兽有原典出处吗?” “没有的。” 西蒙打开一本书,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然后拿起另外一本,对悠里的提问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是嘛。可是刚才阿修莱好像引用了什么诗句哦。” “那是里克尔的。” 西蒙终于也合上手里的书,转向悠里。靠在书架上的西蒙显出他不凡的气质,蜡烛的光线将他的头发映得熠熠生辉。 “还记得罗亚城里看到的有关独角兽的挂毯吗?” “当然。” 悠里立刻点了点头。那挂毯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呢。 “就象我之前说的,那个真品落入了美国人手里,但在巴黎保存着与那一幅不相上下的同系列的另一幅作品,也就是库流尼美术馆珍藏的《带来独角兽的贵妇》。里克尔的诗就是赞美这幅画中的独角兽的。那时独角兽作为虚构的动物,已经正式出现了。” 悠里点头表示明白,西蒙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打开翻看。 “你看,这是一本很久以前译为拉丁语的《圣经》。” 说着,他将这本破旧的圣经翻到第一页给悠里看。 “这是弥撒时经常会念的诗篇。上面写着‘请守护独角兽角下弱小的我们’吧?” “真的呢。” “虽然现在这句已经没有了,但从中世纪到近年,独角兽在善恶两个方面都与基督教有很深的关系。” 西蒙合上《圣经》,放到一边。 “最初独角兽的传说在欧洲普及,主要是当时基督教的教父们宣传的结果。在当时普及版的圣经中,引用独角兽的内容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可见当时人们对独角兽的热衷。” “但并没有可以作为出处的原典。”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博物志《伊壁鸠鲁》了。” “《伊壁鸠鲁》?” “是的。”西蒙点点头,接着说道:“用希腊语写的博物志。这本博物志的拉丁语版在欧洲各地传播,还被翻译成各种语言。据考证,这本书在当时是作为教科书使用的。上面记载了独角兽喜欢接近处女的特性。这一特性在基督教文化圈里扎根并被保留下来,而且与对圣母玛利亚的信仰相融合,成为象征基督教的事物受到人们的喜爱。” “原来这样,喜欢接近处女啊。” 悠里迷惑地琢磨着。他的头发也随着脑袋甩了一下。 “不过,刚才那一句诗,似乎不是说独角兽是救世主,而是说是某种恶的象征。” “这个是时代的问题。在《圣经》从希伯来语译成希腊语的时候,译者根据需要加入了有关独角兽的内容,所以这应该是受希腊文化的影响。因此独角兽在成为基督教象征的同时,也成了反基督教的象征,从而拥有了两种意义。” 悠里点点头表示理解,西蒙继续说下去。 “在独角兽的特质中还有一点很有名,那就是解毒的作用。有传说说:被毒污染的水,只要用独角兽的角搅拌就可以得到净化。这一传说被广泛流传的结果,就是王侯贵族们开始用独角兽图案来装饰自己的餐具。这在后来形成一种潮流。” “好像欧洲的王室成员有很多都是被毒杀的。” 悠里无意间想到的这一点令西蒙露出了苦笑。他不想探究这个说法的对错,这个问题讨论起来话就长了。于是他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对啊”, 又将话题转回与独角兽相关的问题上来。 “在《伊壁鸠鲁》写作的时代,无论是印度发源说还是非洲发源说,都将独角兽视为纯粹的博物学的存在。只是当它在基督教文化圈内被概念化后,才形成了现在这种幻想性的形态。在现代,独角兽顶多也就是作为幻想中的生物被人们奉为吉祥物而已。不过至今好像也还有一部分人在寻找独角兽。他们就像中了邪一般执着地到处寻找独角兽的踪迹。” “就跟圣杯一样啊。”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永恒,让人们永远为它着迷。” 悠里这时想起了什么。 “要小心追逐独角兽的人……” 正在伸手拿另一本书的西蒙,没有漏过悠里的喃喃自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听起来是个警告。谁说的?” “啊,这个。” 悠里有些为难地避开了西蒙的视线,犹豫不决地说道:“是……安利。” “安利,你是说我弟弟安利?” 悠里慎重地点了点头,西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为什么安利会跟你说这个……他怎么会有机会跟你说话。” 西蒙比想象中还要强烈的反应让悠里有些退缩。悠里老实地说道:“那天晚上,他跑到我的房间来道别。大概说了十分钟的话,这一句就是他最后说的话。” 西蒙水色的眼睛严肃地看着悠里。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嗯,他还说,要小心南方伸出的魔手。那些追逐独角兽的人可能会伤害我……” 说完,悠里偷偷打量西蒙俊秀的脸庞。 “安利的预言,很准吗?” “基本上是百发百中的。” 西蒙翻弄着手中还未翻开的书籍。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南方伸出的魔手,南方,独角……独角兽……非洲发源……难道是非洲发源?” 西蒙抬起了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这时他看到桑德斯站在门口窥视着他们,于是停止了思考。之前,那个少女的看护任务已经交给桑德斯了。桑德斯看了一眼西蒙手中的书,说道: “真是抱歉,佛达姆先生,那个受伤的少女想要见黑发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悠里和西蒙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悠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去吧,反正我继续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已经没有时间了,西蒙在这里继续工作如何?” “我倒是没关系……” 西蒙只是有些担心悠里一个人的安全。 “没关系的,在月亮升起来之前是不会有事的。还有桑德斯在一起呢。” 看到悠里很有信心的样子,西蒙最后只好勉强答应。于是二人就此分开了。 “总之,你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啊。” “我知道了,我去见她后就马上回来。” 悠里对一脸担心的西蒙笑笑,和桑德斯一起离开了宝物库。 ※※※※※※※※※ 与此同时,阿修莱正在主塔的五层。他如黑豹般,敏捷地利用树枝潜入了阳台。这里是维尔登的私人空间。从窗子向里望去,室内的设计与阿修莱他们住的客房相比更有近代的舒适感。 之前跟悠里他们一起探访这里寻找维尔登的时候,阿修莱就感到这里的空气有一种独特的味道。房间内强烈的烟草味道让他很容易想起那个吸烟男人的脸孔。所以阿修莱决定单独行动。他离开主塔后来了一次非法入侵。 从本质上来说,阿修莱很喜欢这样——与其表,不如里,与其向阳不如背阴,与其善行不如恶行。他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与从正面进入相比,还是有挑战性的方式更令人兴奋。而且,一个人行动也不会束手束脚。虽然拉上悠里做个伴也不坏,但按自己的性格还是单独行动为好,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是很会照顾他人的那种人。所以阿修莱感觉自己现在的步伐比平时更加轻快。 他从最上层进入,一边勘察室内的物品,一边顺着台阶向四层、三层走下去。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目的,但阿修莱想知道辛克莱尔到这里来接近维尔登的原因是什么。告诉维尔登悠里的特殊能力的,也是他吧?虽然没有证据,但一开始见到悠里就用那个无聊的名字称呼他的辛克莱尔,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那个戴着面具的绅士称号持有者,一定是知道什么或者想要利用悠里去干什么。阿修莱对这个人很担心,所以才单独来到这里。 他边走边看。在第三层最里边的房间里,他听到了压低声音的谈话。 穿着功夫鞋的阿修莱,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声音,身体轻巧得就好像没有重量。他悄悄走到门边,向门内窥探的身影看起来相当轻车熟路。 “我不是说了好几次了吗?在昨晚的骚乱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维尔登用粗俗的美国腔,情绪激动地说着。他全身的肢体语言都在表现着他现在的头疼以及所处的进退两难的困境。对于这个讨厌的家伙,阿修莱报以嘲讽的笑容。 “我已经尽全力了。我让桑德斯去搜寻,但是城内已经乱成一片,他也忙不过来啊。一切都一团糟,还潜伏着那个怪物。现在去找那个古董杯子又有什么用?现在最关键是如何保命啊!” “我知道了,你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搞明白。” 阿修莱从打开一点的门缝里向屋里看去。坐在门的正对面,抽着卷烟跟维尔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辛克莱尔。 “对于欧洲的有闲阶级来说,这个圣杯具有特别的意义。就算只有些微的可能性,不对,哪怕是完全没有可能性;但只要听说是十字军的遗产,大家还是会眼睛变色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注意这些。” 辛克莱尔感觉自己是在面对一个耍赖的孩子。他无奈地摇摇头,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我告诉你:对于在宗教方面有一定研究的学者来说,这件事是多么的令人疯狂,你这种带着玩闹心态涉足此领域的人是不会理解的。哪怕只是残片,只要能得到被世人称为真十字架的那个处刑架的木片,他们也是绝对不惜杀人的。” 维尔登张大了嘴看着辛克莱尔。门外的阿修莱也大概明白了情况。看来辛克莱尔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得到那个圣杯。不管它是不是真的,这圣杯都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估计不是上面刻的文字就是杯子本身。 “哎呀呀,我还以为欧洲人都是端庄高贵的人呢。比如那个贝鲁杰家的继承人吧。我简直无法认为他和我们一样是人类。” “他是特别的。” 阿修莱探出身体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听维尔登的口气,圣杯确实不在他手里。不过,今天早上他们明明已经把圣杯交给了桑德斯。这其中好像有些古怪。 “那么,那个少年呢?” 维尔登的询问让阿修莱竖起了耳朵。 “大家关心的就是那个少年。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有平息神怒的能力吗?” (神怒?) 阿修莱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因为你使用圣杯玷污了神灵,所以触动了神怒。灾祸已经降临到了整个城堡。你必须将圣杯交到可以拥有它的人手里。” 辛克莱尔靠在椅背上,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沉静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可以操纵对方意志的力量。 (原来如此。) 阿修莱明白了,辛克莱尔是在暗示维尔登放弃圣杯。 “但在那之前必须要除去已经显现的灾祸。我说了,他是被月亮眷顾的少年。我亲眼看 到月影向他伸出了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之一切的关联。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跟月亮相关的。他会担负起一切,前往月亮的,所以把事情全部交给他就行了。” 阿修莱听完,陷入了思考:辛克莱尔的话都是隐语,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杜撰的,现在还无法判断。还是回去跟那个年轻气盛的贵族小子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吧。如此想着,阿修莱打算离开这里。 “那个桑德斯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辛克莱尔提出的问题让已经转身的阿修莱停住了脚步。他感觉到辛克莱尔的提问可能背后有什么目的。但维尔登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很直接地做出了回答,这种粗神经大概就是美国人的特质吧。 “啊,你说他呀。原本他是我的保镖,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在七十年代埃塞俄比亚的内乱中,他似乎作为反政府组织的要员在山麓地带活跃。后来确立政权后,他们发生分裂,他被排除在外,是一个很瘦小的人,不象现在这么胖,体型也是……” 维尔登笑着说道,辛克莱尔也附和着笑了笑。 (埃塞俄比亚的山麓地带?) 阿修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太清楚。里边的辛克莱尔似乎也和阿修莱一样,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既然桑德斯先生是来自非洲的人,那么难道说,那个鼓点也是……” “是他敲的。应该是他参加反政府武装的时候学会的。虽然他不太想表现,但其实我会进入宗教圈,在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受到他的影响。” 其实就是利用宗教的秘密仪式,将性坠落正当化而已。这种做法非常令人憎恶,但这群人本质上就是享乐主义者,所以对此根本毫不在意。 不过,桑德斯这个人还真令人意外。 (怎么会这么巧呢?) 阿修莱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离开寝室来到维尔登的书房。随手抄起一本书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阿修莱认为看别人的书房就可以大体了解此人是什么样的人。维尔登不愧是实业家,收集了很多经济方面的好书;但思想以及神怪方面的,就只有那种和水晶球及骸骨放在一起,旧书店里几块钱可以买一捆的闲书。 “你还是应该从零开始好好学习啊。” 这里大概不会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阿修莱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准备离开。 西蒙把圣杯给桑德斯,还是一大早的事情。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是维尔登命令他来寻找,所以拿到身边后,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主人手中。 于是阿修莱凭着直觉寻找管家桑德斯的房间。很快他就找到了。这是位于主塔三层的一角与通往客厅的城墙之间的一个房间。 房间虽然很小,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阿修莱走了进去。西南面有很大的窗子,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山谷间郁郁葱葱的树木。 房间里东西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午后的阳光洒在朴素的木桌子上,上面放着几本书。 这些书让阿修莱感到非常吃惊。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会装蒜。” 桌子上放着希腊语的字典和书籍,还有用很少见的语言书写的《圣经》。桑德斯看外表是个没怎么念过书的人,没想到竟然可以读希腊语。 但是阿修莱想要的古代宗教秘密仪式用的咒物却一个都没发现,在床的下面倒是有一应俱全的攀岩道具。 看到这些用具,好像有什么在阿修莱脑中闪过;但阿修莱没能抓住。他想:看来只能去借助那位贵族大人的智慧了。阿修莱在离开桑德斯的房间之前,又扫了一眼书桌。上面的一个打开的笔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笔记本上希腊语的文字告诉了阿修莱一个重大的秘密。 (这是……) 阿修莱的记忆力相当不错。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晰,但应该没错了。 阿修莱抓了抓青黑色的头发,细长的眼睛闪动着青灰色的妖异光芒。 “开什么玩笑啊……” 阿修莱将笔记本的那一页撕了下来,然后急忙离开了这里。 ※※※※※※※※※ “喂,现在可不是悠闲地看书的时候啊。” 阿修莱一进门,看到西蒙就是一顿数落。 西蒙正站在那里翻阅一捆羊皮书。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阿修莱。 “我这可一点不悠闲啊。只不过看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注意到阿修莱的样子有些不寻常,西蒙停止了斗嘴。阿修莱说着“看看这个”,就将手里攥着的纸片递给西蒙。 西蒙看了一下纸上的字,目光严峻地看向阿修莱。 “这个是你在哪里弄到的?” “你觉得呢?” 对于阿修莱的卖关子,西蒙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是辛克莱尔那里吗?” “嗯,要是我的话也会这么认为吧。是在桑德斯的房间里找到的。” “桑德斯?” 这个答案确实让西蒙有些意外。 阿修莱从桑德斯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记录的是圣杯象牙杯身上装饰的金圈上雕刻的文字。第一段和第三段是照原样,被磨损得很厉害,已经看不太清楚字的第二段文字也已经补充上去了,整段文字拼完整了。 “那家伙一直在装蒜。” 西蒙只是抬起眼睛用视线回应了一下。 “刚才我听到了维尔登和辛克莱尔的谈话,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把圣杯交给维尔登。” “没交圣杯?这是为什么?” 西蒙琢磨着。阿修莱耸耸肩膀说道。 “我也觉得很奇怪。难道他也是圣杯的探寻者吗?” 西蒙催促对自己的猜测也不太满意的阿修莱继续说下去。要进行分析首先需要足够的情报。 “那么,其他还有什么?” “这个人是出身埃塞俄比亚的咒术师。” “埃塞俄比亚?!” 西蒙表现出的惊愕,比阿修莱预想的还要强烈。 “怎么了?埃塞俄比亚有什么不对吗?” 阿修莱奇怪地回问,西蒙伸出手来示意让他稍等,然后抓着头发陷入了思考,俊秀而智慧的侧脸上布满不安。突然,他说了声“糟糕”。阿修莱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糟糕,但是发现悠里不在这里。 “喂,悠里呢?” 西蒙仰头看着天花板,诅咒着自己的大意。然后转回头看着阿修莱绝望地说道: “悠里被桑德斯带走了。” “……啊?” 阿修莱楞了一下,然后好像很愉快地说道: “事情的发展真是出乎预料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西蒙放下手中的书向门口走去。 “可是,桑德斯也不一定就是要对悠里怎么样吧。” 西蒙一脸严肃地转回身来。 “这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悠里这次得到了预言。” “预言?” 阿修莱不明所以地追问。这是不该出自西蒙之口的语言,不过西蒙愁眉苦脸的样子让阿修莱觉得事情可能真的不妙。 “是在罗亚获得的预言。” 西蒙大略带过,没有细说。他不想别人刨根问底地追究有关他这个同父异母弟弟的事情。西蒙对这个弟弟本身没有什么怨言,但为此憎恨自己的父亲。这些隐情他绝对不想让阿修莱知道。 “预言说,有南方伸出的魔手会伤害悠里。” “做出预言的这个人,一般不会干涉他人的人生。估计这次真的是跟悠里的性命 相关……南方、埃塞俄比亚、非洲的咒术师。有这些条件,足以让人慌乱了。” 就在西蒙伸手要拉门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 西蒙和阿修莱对视了一下,同时冲向门边。 “喂!” 西蒙转动着门把,阿修莱踢着门。 “搞什么鬼,给我开门!” 阿修莱边骂边踹,但是门纹丝不动。 “臭小子给我安静点吧!” 门的外面是完全暴露出粗鲁本色的维尔登。 “有人想要你们暂时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想要我们?” 阿修莱边问边依旧使劲地踹着门。 “谁脑子坏掉了要这么干,是辛克莱尔吗?” “啊,这个误会可是大了。” 粗鲁的声音换成了柔和的英语。看来辛克莱尔也在维尔登身边。 “请你们放心。提出这个要求的不是别人正是悠里本人。” “悠里?!” “怎么可能!” 西蒙也同时问道。悠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是真的。等会儿他要跟桑德斯一起进行镇压恶灵的仪式。他怕你们两个来干预。” 辛克莱尔说得很坦然。阿修莱看了一眼西蒙,想:也许,这真的是悠里的意思。 但是西蒙冷静地问道:“是悠里直接告诉你们的吗?” “不,是桑德斯传的话。啊,对了,他还告诉了我们一件有趣的事情。” 说到这里辛克莱尔的声音产生了一些变化,那感觉好像在舔舐食物。 “他说那个圣杯在你们手里啊。真的吗?” 阿修莱闷哼了一声,话里带着嘲讽:“别开玩笑了,我们才不会对那种假造的玩具有兴趣呢。” “假造的?你怎么知道的?” 辛克莱尔明显压抑着情绪询问。这时阿修莱感觉自己积聚的火气快要爆发了出来。这种完全不顾状况的偏执狂真是不可理喻。阿修莱发现西蒙大概是已经厌烦了跟辛克莱尔对话,从自己身边消失了。 “上面的文字不是用希伯来语而是希腊语写的。这样白痴都能明白了吧?还有,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圣杯就在你最信任的桑德斯手里、我们已经把圣杯交给他了。背地里搞鬼的其实就是这个家伙。所以长了脑子的话就赶快把门打开。” “您说什么?” 辛克莱尔的声音里透出了慌张。 “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这位非洲来的大爷可很会骗人呢。” 在阿修莱的嘲笑声中,辛克莱尔发出一声咒骂,紧接着是远去的脚步声。 “你这个笨蛋,先给我开门啊!” 阿修莱一拳打在门上,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正在阿修莱急得挠头的时候,背后想起了西蒙的声音:“阿修莱,这边!” 阿修莱回头一看,一脸清爽的西蒙正站在门对面的书架旁边向他招手。 阿修莱觉得很奇怪,他大步绕过房间中央的石台走到西蒙身边一看。 “你怎么发现的?” 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扇打开的门。 大概是原本被书架和其他东西遮住了;不过因为周围物品出现破损而露出了一个角,因此被西蒙发现了。 往里一看,阴暗的通道内是一条很陡的通向下方的楼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面对阿修莱不满的提问,西蒙的回答相当平静: “刚到这里就发现了。这间屋子只有这里好像整理过的样子,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昨晚骚乱的时候,维尔登他们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吧?” “就是说这里应该是连着教堂的了。” “我想应该是的。” “但即便如此……” 阿修莱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通道,双手叉着腰表现出愤怒的样子。 “你既然早发现了这个通道,为什么看我在那里着急竟然坐视不管?” 西蒙看着自己的脚尖回答道: “啊,那是因为我被你感动了呀。” 阿修莱瞪了西蒙一眼。 “没想到你这家伙性格还不错啊。” “你适可而止吧。” 西蒙抬起水色的眼睛,与阿修莱那危险的目光对视。无意义的对视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那么我们动身吧。” “您先请,我可不想从背后被踹,无辜受伤。” 于是阿修莱在前,两人走下了通道。 裸露的岩壁反射着两个人的足音,还可以听到不知何处滴水的声音。空气非常潮湿,两个人在转过两个弯后,来到一条顶很高的宽敞通路。 “这应该是条地下道。” 前方又是只有一人高的狭窄地道。 两个人注意着脚下默默向前走去。一段时间后,眼睛适应了黑暗,西蒙开了口: “我们应该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啊,对啊,我现在也有点混乱。” 阿修莱举着手电确认前方道路的情况,接着说道: “桑德斯怎么能把中间缺的一句话补上的呢,这并不是掌握了希腊语就可以做到的。” “确实如此,但是……” 西蒙配合着阿修莱的步子向前走,念出了那一段关键的句子:“竖立于达必特之家的救赎之角,独角兽将潜入永恒的处女之神玛利亚体内,语言获得肉身与吾等同在。” 他顿了一下,开始进行说明: “这其实是《伊壁鸠鲁》里面关于独角兽的说明。你知道《伊壁鸠鲁》吧?” “啊,知道。就是在欧洲广泛流传的博物志吧,曾经被译成拉丁语多种语言。不过据说不原本是希腊语写的,但是至今没有人找到。” 西蒙梳理了一下在黑暗中也奕奕生辉的白金色头发。 “你说的不错,但刚才我手里拿着的就是希腊语版的《伊壁鸠鲁》。虽然不经过科学分析还无法判断这个就是希腊语的原本还是拉丁语又译成希腊语的;但桑德斯应该是完全引用了那上面的原文,因为他写的文字与那上面的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阿修莱有些佩服西蒙的缜密。这个独断独行的人确实拥有与其行为相应的判断力。 “不过,即便桑德斯确实有机会接近那个宝物库,但能发现那本博物志的偶然性也太大了吧?” 对于阿修莱的提问,西蒙仔细想了一下后回答说:“那如果不是偶然,而是桑德斯一直在找那个东西呢?” “一直在找?找什么?” “独角兽。” “独角兽?” 西蒙感觉到身边的阿修莱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道: “基本上,独角兽的发源地被认为是印度。公元六世纪的时候航海家克斯马斯曾经到达过印度。他在航海日志中说,在埃塞俄比亚山麓地带的山谷深处看到了独角兽。所以到了十九世纪,学者们纷纷造访埃塞俄比亚,想要找到独角兽的根源。” “埃塞俄比亚的山麓地带,那不就是桑德斯的老窝吗?” “这是什么意思?” 发觉阿修莱话中的疑点,西蒙立刻追问。这次轮到阿修莱进行说明了。 “刚才我探听到,桑德斯被维尔登收留之前,在埃塞俄比亚参加反政府武装,就在山麓地带活动。” 这个意外的信息让西蒙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肯定是在山麓地带有什么当地原始宗教的体验。” 想了一阵后,西蒙对阿修莱的推测做出了补充。 “可能还不止这些。现在埃塞俄比亚的哥普特派基督教团赢得了半数以上国民的支持。这些现在看来虔诚的基督徒,最开始在亚历山大结成团体的时候,其实是带有很强的灵知主义色彩的,并且被正统派归为异端。所以二世纪的亚历山大地区也是《伊壁鸠鲁》起源地的有力候补地。那个时期的亚历山大,东西方文明的交汇造成了二元论的盛行,所以可能在这个地区所有人的思想都不同程度受到二元论的影响。最好的证明,就是哥普特派主张的灵魂被禁锢于与肉体受苦的二元论灵感学说。这种学说和基督教中的独角兽明显存在相同的特性,所以桑德斯很可能会拥有他独特的独角兽信仰也说不定。” “独角兽信仰……喂,等一下。” 正感叹着的阿修莱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私藏圣杯,难道是……” 西蒙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想到一处了。他们寻找的有关独角兽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圣杯。也就是说,那是一个用独角兽的角做成的酒杯。而上面这段文字,并不是歌颂耶稣的,而是引导人们寻找《伊壁鸠鲁》上面记载的独角兽的。” 漫长的地下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昨晚的狼藉景象还残留着。伤者被运出后,只剩下空荡荡的空间。两个人向螺旋楼梯走过去。西蒙向阿修莱询问:“那你觉得桑达斯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要利用悠里进行什么仪式。而进行这个仪式,他需要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也就是其他人一般不会去的地方。” “需要攀岩的?” “没错。桑德斯说起如何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提议实在有些不够现实。但是,对于一个一直在山麓地带打游击的人来说,攀岩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说着,两人打开了教堂西侧的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夕阳。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稍微有些不适应,西蒙眨了半天眼,然后抬头一看天空,脱口叫了声“糟糕”。阿修莱转身看着他,西蒙开口说道:“月亮,升起来了。” ※※※※※※※※※ 淡蓝色的天空上升起一轮月亮,是颜色很淡的白昼之月。 站在窗边的女性正在看着这样的月亮。她是一个拥有黑亮鬈发的健康美丽的少女。这个少女的思维直接侵入了悠里的头脑——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她看着窗外,忧郁地叹了口气。 (今天一定要让他们放我回去。) 少女瞬间下定了决心。 (因为……) 少女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幸福感。 (因为,明天就是我结婚的日子了。) 每天盼着与相爱的男人结婚的欢喜,被阴影所笼罩。 这时,一切的元凶出现了,那个目光残忍的男人。少女极其厌恶他。 “领主大人,今天是否可以放我回村了呢?” “怎么了?” 领主的声音那么冰冷,少女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 “婚礼?” 故作吃惊的男人,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抬起手来,手中拿着的是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 “乔治!” 少女胸口好像撕裂般的疼痛。深爱的男人被变成了如此惨不忍睹的样子。好像要加深少女的心痛,残忍的男人对村人宣布: “萨拉不是处女。” 名誉被玷污,撕心裂肺的悲伤似乎也因此而干涸,代替悲伤的是熊熊燃烧起来的愤怒火焰。 “‘丰收女神之女’萨拉,是你的肉体让我疯狂的。” 听到这令人反胃的语言,少女那燃尽一切的愤怒充盈全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月夜的狩猎者、处女的守护神、暗夜的支配者月之女神狄安娜,我请求您降罪于玷污处女的所有人,让他们饱尝同样的痛苦!” 然后视线被黑暗笼罩。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静静的、静静的,可以听到一个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旋律,时断时续。 咚——咚、咚——咚——咚、咚—— 悠里醒了过来。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橙色天空上的一轮白色的圆月。 (月亮,升起来了?) 悠里想坐起来,但却动不了。伴随金属撞击的声音,他的右脚脚腕一阵剧痛。不是里面痛而是好像表面溃烂的痛。 等疼痛平息,一片空白的脑子恢复思考后,悠里发现整个世界是上下颠倒的。他转动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被倒吊悬挂着,右脚被铰链锁住,铰链缠绕在一个十字架形的木架上。悠里就这样被吊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按照固定的节奏响着。 悠里转动脖子寻找发出声音的方向。因为天色已经开始发暗,辨别周围的事物变得有些困难。在傍晚的暮色中,悠里好不容易看到了对方的脸。这个人,悠里认识。原本好像童话故事中的人那样矮胖、胆小的桑德斯,穿着黑色的短斗篷面无表情地敲击着大鼓。他盘腿坐在那里,一边敲着大鼓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悠里被鼓声所吸引。除了强度和速度不同,这鼓点这之前那个令人厌恶的仪式上的鼓声一模一样。那种可以扰乱人心的效果也完全一样。这是可以扰乱他人自身的节奏,侵入其内部的力量。 “桑德斯?” 对方没有应答。 悠里压抑着不安,仔细观察周围。 眼睛已经开始适应黑暗,他看到旁边有一个布置好的祭坛。 灯芯草编织的垫子上,放着香油、壶,还有磨好的大小两把刀,以及下部很长的十字架。最后悠里发现这堆东西中,还有圣杯。 在昏暗的室内,象牙质的杯身散发着七彩的光芒,那精心雕琢的杯身形态相当动人。倒着看到这个圣杯,悠里感觉圣杯在告诉自己什么。圣杯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呢?悠里已经混乱的头脑使劲思考着。这时候,悠里的意识轻飘飘的好像要脱离肉体,思考可以帮助他维持意识。 (这很像什么东西……) 突然,大鼓的声音停止了。 悠里转头一看,桑德斯正用从来没见过的严厉目光看着自己。 “桑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等悠里说完,桑德斯从喉咙里挤出低沉的声音,“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 悠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桑德斯似乎并没有他能回答出什么,睁着血红的双眼继续说下去: “神的使者降临在故乡高贵圣洁的山谷中,拥有一只角的美丽动物接近了人类。我只看到过这一次,那就是神,高贵的神,是我一直追求的崇高的神。但那个时候,神放弃了对世界的关注,因为,进入人类的精灵迷路了。” 说话间,桑德斯好像要把悠里的魂魄看透一般,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悠里。 “那一日,神没有眷顾我们。我的母亲和妹妹在战争中失去了生命,我甚至没能安葬她们的亡骸。我祈祷了,可是神没有理睬。”桑德斯一刻不停地继续责难,“而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现在才降临?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天而降。但是我也知道,精灵还在迷路。” 桑德斯用力抓住悠里的胳膊。悠里发出了悲鸣,因为摇晃,右脚痛得让人喘不上气。但桑德斯俯视着悠里,毫无表情地继续说:“听好,我想要知道,你是可以派上用场的神,还是来捉弄人的神。” 他放开悠里,按顺序点燃四只蜡烛。点燃一支便默念一句话。悠里带着不安的情绪看着桑德斯的一举一动。他感觉到很强的恐惧感。 “拥有一只角的动物。” 刚才桑德斯确实这么说的。这不就是在罗亚,西蒙的弟弟预言中所说的事情吗? (那些追求独角兽的人们,会伤害悠里的。他们表面上是要寻求救赎,但却不安好心。你要多当心啊。) 尖锐的铃声响起。 悠里的身体开始抽搐。眼前,桑德斯拿起一把刀,磨得雪亮的刀,在摇曳烛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光芒。 他抓起悠里的手腕,横着就是一刀。 悠里背着身闭着眼睛,感觉手腕一阵灼痛。 带着温度的液体从悠里的手腕里凝聚成滴滚落下来,滴落的时候跟鼓声一样有着固定的节奏。 滴答、滴答…… 接住血液的圣杯被染成了鲜红色。 这时桑德斯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是神的使者的角。可以辨析正误,净化不洁。如果你是神,那么你应该能很快重生;但如果只是迷失的圣灵,此角会化身为雷电,焚烧你的肉体。” 桑德斯又敲起了大鼓,念诵咒文: “欧谷尼,欧谷尼,赛拉哈喇,帕加哈,尼克诺,萨特拉,萨拉,巴拉摩,合尤,欧谷尼,磨诺开罗,摩拉巴……” (角——啊,原来是这样,原来它在这里。) 悠里想要思考,但是大脑开始麻痹,意识逐渐远去。他的视野一片模糊,眼前的事物渐渐失去了轮廓。他开始放弃思考,任由自己的意识坠落到黑暗的奈落之底。 悠里来到了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空间。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一道耀眼的闪光。 与此同时,西蒙和阿修莱站在北侧塔楼之下,仰望着上面打开的窗户。 那里传出了敲击大鼓的声音,窗户里透出橙色的灯火。毫无疑问,桑德斯就在里面。 “我们怎么上去?” 对于阿修莱的问题,西蒙水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愤怒,但没有回答。 “喂,你也知道,光生气是没有用的。”阿修莱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 西蒙不甘心地转身往回走。 “我们到城堡里去找梯子和架子,总能找到什么东西把上去的。估计之前装修的时候应该有留下梯子吧。” “嗯,我们要尽快。”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悠里的惨叫。 二人立刻加快脚步向城堡跑去。他们一直不相信悠里会真的被伤害。这一突然出现的事实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悠里也许会被杀…… 想到这种可能性,二人就被今人疯狂的焦躁感控制,拼命向城堡内走去。 但二人登上台阶,走到教堂前的时候,新的事实又冲击了他们。 “救……救命啊!” 迎面跑过来的,是以辛克莱尔为首的一群男女。 而追在他们身后的就是早上已经奄奄一息,但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样的被附身的少女。 少女如修罗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剑,而步速之快更是完全不似人类。她就像漂浮在空中飞翔一样,削下近距离之处的人们的头颅。 即便是西蒙和阿修莱,也被这一切所震住,有些无法挪动脚步。看来这一关是闯不过去了。 维尔登率先跑到二人身边。 “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看来这个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将眼前的两人关了禁闭。眼看维尔登一副求助的样子贴过来,阿修莱想都不想就一脚踹了上去。都是因为这个人,悠里才会遭遇危险!一想到这里,阿修莱就气不打一处来。 “组织那种无聊的聚会然后招出恶灵的是你,至少你自己的命该想办法保护好!” “但是能够与女神沟通的,只有那个少年啊。” 到现在还相对保持冷静态度的,只有辛克莱尔了。他眼镜后面的眼眸深处依旧闪着冷酷的光辉。 这个男人难道不惧怕死亡吗? 西蒙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又立刻回到现实。 “你不要搞错,悠里的能力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可以利用。你这样擅自决定很令人困扰。” 说着,就在西蒙准备侧身摆脱维尔登的时候,只听一声大叫: “去死吧,怪物!” 声音是从窗口传来的,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枪口对准了少女,一声枪响撕裂了空气。 承载着众人希望的枪声带来的却是绝望。 被枪的爆炸炸飞头颅的,是站在楼梯上拿枪的男人自己。 一切回归于无声。 瞬间,少女冲向拥有橄榄球选手体型的城主。 “呀呀呀——” 垂死的惨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短暂的惨叫后,维尔登倒在了血泊中。 在场的人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呆了。 少女低下头,看着滚落在脚边男人的头颅,露出了豪迈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成果相当满意。 然后,她缓慢抬起头,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她盯上了自己面前那个端庄的青年,一个拥有一头闪耀着淡淡光辉的白色头发、清澈的水色眼眸的贵公子。 以暮色迟迟的天空为背景伫立的西蒙,吸引了少女的视线。 少女唰地踏前一步,原本低垂着的剑也重新举起,慢慢举过了头顶。 正面面对少女的西蒙立刻全身戒备。 一步。 又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拉近。 悠里的意识中又出现了色彩。 黑暗的深渊中的那道闪光,让悠里觉得分外亲切。一切又回归于井然的秩序,体内扰人的节奏也完全消失了。 恢复色彩感后,悠里眼前是一片鲜艳的色块,然后这些色块逐渐凝聚,最后形成了清晰的轮廓线。 那是一个带着淡淡光芒的人。 (西蒙——) 悠里叫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但是西蒙没有理睬悠里,他好像正非常紧张地注视着什么。 悠里顺着西蒙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与西蒙对峙的人。 长发倒竖,鬼气逼人的少女正挥起一把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剑。 少女将随时可以挥下的大剑举过头顶,正带着犹豫面对着不留一丝破绽的西蒙。 西蒙身边的阿修莱也全身戒备地注视着前面的情景。 周围到处都是血迹。维尔登的头颅上那对无神的眼睛瞪视着天空,令人毛骨悚然。 悠里叫出了这个女孩的名字,轻轻地说道: (萨拉——) 悠里的呼唤让少女一震。 (萨拉,不可以这样哦,我们回去吧!) 她吃惊地张大眼睛,眼眸中流露出的是萨拉的神采。 (是的,我想帮助你。那件事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了,所以,回去吧!) 说着,悠里温柔地向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连这个机会也会错过,那就不是阿修莱了。 阿修莱从少女侧面一跃而起,一下子击落了少女手中 的大剑。 (来吧,萨拉!我们去你该去的地方。) 阿修莱一把扶住软倒在地上的少女。 阿修莱旁边的西蒙抬头看着虚空,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悠里?” 这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了很多人的脚步声,城堡中庭里涌入了一批警官和救护队员。 看来道路是提前修通了。在这群人中还有面色铁青的歌顿。 整个城堡好像骤然又回到了现实世界。西蒙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北侧的塔楼,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悠里不会是……) ※※※※※※※※※ 悠里又回到了现实。 最先听到的,还是有规律的大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合着鼓点的依旧是念诵咒文的声音。 但这些现在对悠里来说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声音,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了。 现在占据悠里心思的就只有一件事。他慢慢伸出手。 身体一动,脚腕就一阵剧痛,不过手脚还有感觉。这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 哗啦、哗啦。 锁链一响,悠里就痛得发不出声音,但他还是尽力地伸着手——差一点就可以够到了。 “哦、哦——” 桑德斯发出了震惊的声音。他顾不得继续念诵咒文,手中的敲击动作也停了,就好像着了魔一样盯着恢复意识的悠里。 “哦,苏醒了、苏醒了、是神苏醒了吗?” 桑德斯目光闪动,充满喜悦。 但悠里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只是拼命伸手去够眼前的那个事物。 他拼尽全力伸过去,脚腕一阵剧痛,但他终于抓住了它。 (拜托你,独角兽!) 悠里抱着必死的决心抓住了盛放着自己血液的圣杯。 (我将你的角还给你,所以……) 奇迹般地,悠里拿到了圣杯。似乎是血与血的吸引,站着悠里血液的圣杯好像被吸到了悠里手中。 (啊,神啊。) 悠里缓了一口气。 塔外一阵喧闹,好像来了很多人,一起忙活着什么。可听到有人叫着桑德斯,但悠里没有功夫顾及这些。 就这么被倒吊着,悠里将圣杯搂在胸前。他深呼吸了几下,待紊乱的气息稍微稳定下来后,他开始念诵咒文: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只见圣杯中徐徐冒出了青烟。这股青烟转换着方向升腾,自由变化着在悠里的身体周围嬉戏。 “解放囚禁于三个永恒之中的圣兽之力,赐予其自由。” 静静宣言之后,之后是赞颂神的诗句。 “adagiborureoramuadonai…” 突然,闪光将周围变成了一片白色。 闪光过后,周围又恢复了阴暗。但在周围轮廓模糊的事物当中,出现了一只带着青白色光辉的生物。 “这是奇迹!” 正在窗边跟架起梯子准备闯入的人争斗的桑德斯回过头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神啊!” 桑德斯发出了类似野兽般的嚎叫。 “神啊,我的神啊!” 他看到的是横躺在祭坛上的悠里以及跪在他身边的纯白色生物。 为完成咒术而吊起的十字架倒塌,悠里被甩到了祭坛上。 白色的生物正轻轻舔着失去意识的悠里的脸颊。 “你果然是呢……” 悠里抬头看着俯视着自己的藏蓝色眼眸感慨地说道。 不变的白绢般的背毛,还有深蓝色的眼眸,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将悠里带到这个城堡来的小马。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头上多了一只角。 传说中的独角兽。 这个传说中象征着永恒的高洁的生物就站在悠里面前。而悠里手中的圣杯只剩下做装饰的三个环了,这是封存独角兽之角的金环。 悠里将金环扔在一边,伸手扶着独角兽伸出的角站了起来。虽然脚还是很痛,但有件事他必须要做。悠里就是为此才被呼唤来此地的。 他走到房间的一角,伸手就要拉起地上的把手。 “不要碰那里!” 悠里被一声呵斥吓得停了手,抬头一看,刚才一直呆呆看着自己和独角兽的桑德斯的脸孔变得很恐惧。 “半年前来的工人就是打开了那个盖子才变得不对劲的。之前他一直非常健康。”桑德斯颤抖着说道,“那是不能打开的禁忌之门!” 悠里用深沉的漆黑眼眸看了看桑德斯,但很快转回头来开始行动。 “不要,千万不要!” 疯狂地向这边冲过来的桑德斯被竖起角的独角兽挡住了去路。它深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敌意。 桑达斯像是受到打击一样,困惑地看着面前的独角兽。 “你、你、你到底是谁的神?” 悠里不管一片茫然的桑德斯,打开了禁忌之门。 吱呀呀呀—— 诡异的声音就好像是来自地狱。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独角兽将角伸了过来,它对着悠里的方向用角画了几个圈后直指门内。如同白色鳞片般的白色光芒散落下去。 悠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就如同暗夜的天空降下银白色的雪花,独角兽向下面黑暗的空间注入了片片光芒。落下的光片碎成光粉,使得整个空间包围在一片光亮中。这时,独角兽拉拉悠里的袖子,然后低下了身体,这是让悠里骑上去的意思。 悠里点点头,正准备伸手抱住独角兽脖子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高叫:“这是我的神!”悠里的后背遭到一下强烈的撞击,身子被撞得跌落下去。 “悠里!” 紧跟在桑德斯失去理智的叫声后面,悠里听到身后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悠里就这么直着跌落到地下的黑暗空间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脚腕痛得好像要断掉。就在这时,他的身体一阵晃动,下坠的速度逐渐变慢。悠里奇怪地回头一看,原来是独角兽叼住了他脚上的锁链。接着独角兽灵巧地一俯身,将悠里驮到了自己背上。骑上独角兽,悠里死死抱住了独角兽的脖子。 然后他们毫无声息地降落到地面上。 在被青白色的磷光笼罩的空间里,一个少女蹲坐在地上。那是一个拥有一头黑色鬈发,充满朝气的美丽女孩。她颤抖的身体缩成一团,怀里好像抱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悠里从独角兽的背上下来,走到少女的身边。 “萨拉……你是萨拉吧?” 少女静静地抬起了头,美丽的脸上是悲伤的神色。她点了点头。 “救,救我!” 少女蠕动着嘴唇吐出哀愿。 “怎么了……” 悠里站在少女面前。少女更加使劲地搂住怀里的东西,好像怀里的东西是一根救命稻草。 “今天……是……我的……婚礼。为什么……我……必须……要待在……这里?” 少女说到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本来,完成梦想中的婚礼后,她就应该在村人的祝福中与丈夫一起开始幸福的生活;但少女的未来被残酷的统治者完全破坏。 残酷的结局让这个少女是如此的死不瞑目啊! 少女的怨恨传到了处女的守护神月之女神狄安娜那里。而同时少女的魂魄 被束缚在了此地。为一雪生前的怨恨,就脱离了六道轮回,忍受成为孤魂野鬼的孤独,这代价未免太过巨大了。 悠里跪到少女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肩膀说道:“这是你的未婚夫乔治吧?” 萨拉拿出怀里的东西,呜咽着点点头。 “萨拉,听我说!我给你和乔治举行婚礼。” 意外的提议让萨拉相当吃惊,她抬头专注地看着悠里。 “不骗你哦,因为已经推迟好久了,所以你现在要赶快到乔治身边去。” 这样一说,萨拉脸上又染上一层阴云。她绝望地将头埋在胸前。 “不行的,我……被愤……怒吞……噬,向女……神……许愿,因此……灵魂……永远……无法获得……救赎。” 悠里抱住哭得一塌糊涂的萨拉。 “萨拉,月之女神听到了你孤独的呼唤。她是处女的保护神哦,所以你看,女神把它派来了。独角兽可以让你许的愿归于无,证明你的纯洁,然后帮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所以,不要哭泣了。” 好像是为了证实悠里的话,散发着磷光的独角兽走到了萨拉身边,贴着还在饮泣的萨拉默默站着。 颤抖的萨拉紊乱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最后她终于收起哭泣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这么漂亮?” 萨拉看着身边的圣兽有些发呆。 站在萨拉跟前,独角兽伸出了角。 萨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悠里打起精神对她说: “握住独角兽的角,说出你的愿望吧。天上的女神正在倾听呢。” 悠里指指天花板笑着说道。受到微笑的鼓励,萨拉缓缓伸出手,握住了独角兽的角。 “萨拉,你的愿望是什么?” 悠里催促着问道。 “我……的愿望……是,只……告诉……我的丈夫……乔治……一个人……我是,纯洁……的。” 瞬间,独角兽的角发出白色的光芒。悠里被晃得闭上了眼睛,但白光还是穿透了眼睛。待一切恢复,悠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独角兽和少女都消失了。 黑暗中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悠里在脚边发现了两个白色的东西。 那是两个人的头骨。 “悠里!”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好几只手电照得悠里睁不开眼。很快有人从上面放下了绳梯,悠里抬头看看西蒙天使般的身影,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感觉。 终章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城镇里回荡着结婚典礼的钟声。 从村中央的喷泉广场一直向前走,是一个罗马式的大教堂,钟声就是从这个教堂里传出来的。 正在广场的咖啡店享受夏末的下午茶的人们听到钟声后,奇怪地向教堂方向看去。在这个平静的小镇上,并没有举行婚礼的前兆呀?艳阳高照,教堂外的石板地面上是一片浓密的树荫。但是这里并没有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出现。于是大家以为是钟声搞错了,又都转回头聊起了家常。就在人们很快忘记了教堂奇怪的钟声时,三个男人从教堂走了出来。 两个身材很高的男人中,一个人有一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白色光辉的头发,气质高贵;另一个人则将一头青黑色的头发束在背后,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巧的圆形太阳镜,给人无比妖异的感觉。而夹在这两个个人中间的,是一个精致的东洋男孩。 不用说,这三人就是西蒙、阿修莱和悠里,他们刚在教堂参加了婚礼。 已经快七十岁的教堂神父,听完西蒙的说明后,爽快地接下了这件麻烦事。 在肃穆、静谧的教堂中,悠里、西蒙还有阿修莱三人作为观礼人的婚礼顺利完成了。婚礼的主角——萨拉和乔治的头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共墓地。 走出教堂的三人,在广场的咖啡店落座,欣赏着小镇午后充满阳光的街景。 完成了跟萨拉的约定,觉得肩头重担已经放下的悠里,轻松地拿起鲜榨的果汁。他那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腕上,隐约露出了绷带。绷带下纤细的手腕其实现在还很痛,这让西蒙看着就觉得心痛。 当然,比起手腕的伤来,悠里脚腕的伤要更重。因为被脚镣扣住倒吊起来,所以右脚的皮肤都磨掉了,样子惨不忍睹。 悠里当时在那个塔楼底层的样子让西蒙终生难忘——他流着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自己。那个身影到现在都还烙在西蒙脑子里,让西蒙一想起来就产生要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发生在那个阴森城堡里的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成为不可解的谜团,永远找不到解答吧。毕竟那些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成年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表示这些都是诅咒作祟。而被全体人一致检举的犯人,就其身体条件来说,那些犯罪行为又不可能成立。如果进一步追究下去,可能会触及一部分位高权重人士的丑闻,所以调查没办法深入。只有桑达斯在贝鲁杰家的施压下以监禁罪名被问了罪。 城堡成为展示收藏品的博物馆,而因为此次幽灵事件,这里也会成为观光圣地吧。当然,这是阿修莱的预测。 阿修莱现在还在意的一个人是自称圣杯探求者的辛克莱尔博士。 那个,在一切平息后,和西蒙、悠里一起下了塔的阿修莱走到辛克莱尔的身边。他粗鲁地俯视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对方说道: “伸出手来,给你个好东西。” 辛克莱尔有些奇怪地伸出手。放在他手上的,是阿修莱在塔上捡来的金色圆环。 “这是梦的碎片。很遗憾,这里没别人能成为它的主人了。” 说着,阿修莱笑了起来。这让辛克莱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些冻结。看来他消化这句话还需要一些时间。好不容易理解阿修莱意思的辛克莱尔,脸上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他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能量守恒的法则吗?” 这次轮到阿修莱沉默了。他的眼睛闪耀着青灰色的光芒。 “看起来消失的能量,其实只不过是变换了形态,还是在循环中运动着的。” “你想说什么?” 阿修莱低沉着声音询问。辛克莱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摇。 “没有什么深奥的意思,我只是对能量转换到何处非常感兴趣而已。” 说着,他看向已经走出数步的西蒙怀里抱着的悠里。 (真让人讨厌……) 阿修莱想起辛克莱尔那刻薄的双眼,整理着脑子里的情报。看着眼前喝果汁的悠里,阿修莱好像要撇开不愉快的事情似的将咖啡放回托盘,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开学了。”结果悠里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是啊”。这让阿修莱忍不住开始捉弄他。 “光‘是啊’就行了?悠里,你的伤一个礼拜之内可好不了啊。” 悠里看看自己的手腕。 “是啊,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了。” “哦?” 西蒙皱起眉头侧眼看着悠里,阿修莱也兴致勃勃地看着悠里手腕上的绷带。 “这个伤,如果让人家知道是跟贝鲁杰一起旅行的时候受的,大家一定会产生很多联想吧!” “很多联想?” 悠里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旁边的西蒙制止了阿修莱。 “你还真是细心啊,不过有力气还是找个正经地方使用吧!我看,差不多也是告别的时候了。” 西蒙拉长着脸,毫无兴致地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道路。只见那里停着一辆车。 “好吧,好好享受最后这几天吧。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也要一起去玩哦,悠里。” 丢下听起来好像带着威胁的话,阿修莱飘然而去。好像为了尽快甩掉不祥的身影,两个人干坐在那里目送着阿修莱的车子远去,在车子完全消失后才一起松了口气。 “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休假啊。” 西蒙说着,望向悠里放在桌子上受伤的手腕,轻轻抚摸着绷带。 “还很疼吧?” “不会啦,已经不怎么疼了,大概是药物起作用了吧。虽然觉得过了好久,其实算算才六天。” 悠里看起来很高兴地看着西蒙说道:“阿修莱不是说了吗,还有一个星期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好好吃,好好玩儿哦。” 西蒙水色的眼眸充满温柔,他说了声“是啊”,站起身来。 “那开始吧,我们去买菜,然后做好吃的去。悠里,你走路没问题吧?” “嗯。” 悠里对西蒙报以一笑,伸出手扶着西蒙站了起来。 后记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初春的早上,带着寒气的空气里还飘着瑞香花的香气……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于其中,一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变暖,到了樱花绽放的时节。今天早上我是被黄莺的叫声吵醒的。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声很奇怪地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好像是“ho—hoke”。我躺在被窝里觉得很好奇,就在我再次入睡之前,那叫声好像终于找到了感觉,变成了“ho—hokekyo”。嗯,看来明天它就能叫得比较像样了。 让大家久等了,大家好吗?我是篠原美季。半年的岁月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从小看着桃树、山椒树还有yatter—man动画片长大的我,在那之后曾经想要投入《马口铁、狸猫、洗衣机》的怀抱之中。不过好像会太过投入而停不下脚步呢!感觉上有点可怕。如果直到最后都聊这些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哈,那样倒也算是精彩吧。 说到桃树的话,我家的桃树已经开满了花。花朵十分美丽,我相当喜欢这棵桃树。在写于《英国奇异谭》之前作品中,我记得曾经有过以这棵桃树为原型的场面。那是很美丽、清爽、朦胧温和的场面。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也说不定。算是自吹自擂吧! 现在就不要说那些愚蠢的事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好了,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看到了《英国奇异谭.被囚的独角兽》。不知道各位感觉如何?这次虽然还顶着“英国”的名字,但故事却是以法国为舞台展开的。真是一片混乱——话虽然这么说,既然是法国,当然就会出现了哦——西蒙的家人。我也吃了一惊:西蒙居然有一对双胞胎妹妹……他弟弟安利的设定原本在我脑海中就多多少少存在,不过双胞胎真的是意料之外。不过算了,总觉得她们很奇妙地融入了故事里面。但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我对于大家的反应非常在意。 啊啊,事情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就只能去写阿修莱颓废的家庭环境了。虽然我很想写悠里的姐姐,不过她毕竟人在日本,所以没有登场的机会。但如果找到机会的话,我是很想让她登场的。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悠里那个出乎意料受读者青睐的比他年长五岁的表兄(明明连名字都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的有人气呢?不可思议)也要被请出场了。 这次成为主题的独角兽,是我一直想要写一次的题材,所以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的故事中出现的《独角兽狩猎》图案的挂毯是实际存在的,在书中西蒙进行过详细的说明。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挂毯。前年我曾经去拜访在纽约留学的朋友,当时我前往了纽约大都会艺术馆,亲眼目睹了它的真品。而且,不仅仅是因为挂毯而非常感动,艺术馆本身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它是直接采用了修道院回廊的建筑物,静静地立于曼哈顿北侧的哈德森河畔一角,俯视着河流。 让我们把话题转回挂毯上面。这个挂毯据说是为两度坐上法国王妃宝座的布鲁塔尼大公妃安妮制作的。将这个送给她的是她的第三任丈夫奥尔良的路易(即位之后就是路易十二世)。他为了娶安妮而不惜离婚。在法国,罗马天主教的力量原本应该非常强大,之所以会承认国王的离婚,也许是因为当时权利掌握在恶名昭彰的波鲁吉亚家族的手中吧?教皇亚莱克桑多六世是切萨雷.波鲁吉亚的父亲,而路易十二则为了实现切萨雷的野心而远征米兰。我原本还很感动地想这是多么一心一意的爱情啊,不过在佐藤贤一先生的小说里面,好像有了不太一样的描写呢。 要对历史进行解释还真有点困难呢。其实,这次我是想就这一时期的历史展开话题的,可是越是调查就越是感到复杂,觉得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所以我选择了放弃。原本期待通过历史事实和当时的思想以及习惯的了解,能够从这个挂毯中读取出什么,但是,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这远远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既然特意进行了调查,还是让我来谈一下吧。我现在的心情就好象小孩子想要向母亲展示自己的作业一样,虽然很惶恐,不过请大家忍耐一下。 在号称凯尔特王国的布鲁塔尼和法国王室的争端中,在地理位置和立场上都属于中间位置的奥尔良家的路易,从小就认识安妮,而且对她很支持。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于曾经虐待自己的瓦洛亚王家的叛逆心吧?因为这个关系,他一度被囚,最后还被迫撮合安妮与瓦洛亚王家的婚事。在那之后,经过了一番迂回曲折的过程,他终于获得了王位和安妮。然后他就让人制作了这个挂毯。考虑到这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再去看挂毯的话,实在是让人感慨万千。 怎么说呢,好像完全变成了历史课时间。让我们改变一下话题吧! 这次的插画一如既往还是河合千草小姐。因为这次在写后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插图,所以就让我就第二卷和第三卷的插图一起发表一下感想吧。首先是第二卷的《叹息的肖像画》,好像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罗宾的特写很美丽”的感想。我也非常喜欢那个罗宾。在看到了这个十二分地表现出恶作剧妖精魅力的罗宾后,我从心底发誓今后也要请他多多活跃。还有,我个人非常喜欢的就是悠里和阿修莱在图书馆的画面。我觉得那个画面仿佛能让人听到回响在图书馆里的阿修莱的声音一样。至于说到这次的《被囚的独角兽》,嗯,这个就很难说了。不管哪个人物都充满了感情,精彩出色,然我很难分出高下。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少女拜托悠里寻找独角兽的场面和最后萨拉的愿望得到实现的场面吧。不过,在广场上和辛克莱尔见面的那个西蒙也非常非常帅。每次看到河合千草小姐的插图,我都会深有感触地冒出“西蒙真是太帅了”的念头。好想快点看到彩色的封面呢,一定会是杰作吧!总而言之,这次也多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忙。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在下一次的故事里,我会转回英国,继续以圣.拉斐尔为舞台发展故事。终于到了新学期,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会分开,悠里真的没事吗?虽然因为还没有写完,什么都不好说;不过由于接近万圣节,所以我想要把它写出会有妖精出来的幻想感觉。 最后,我从心底感谢所有拿起这本书的读者,包括已经不只一次寄来让我心灵温暖的信件的读者在内。我还是衷心等待各种各样的感想哦! 还有,再次感谢为我再三费心的责任编辑w女士。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中见面。 侧耳倾听着黄莺声音的 篠原美季 序章 深深的,深深的森林。 昏暗的原始森林。因为重叠交织的茂密枝叶,甚至连阳光都无法射入。来自附近湖面的雾气飘荡在树干之间,让昏暗的森林变得更加视野模糊。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贸然进入这里的话,一定会转眼之间就失去方向感,陷入永劫不复的彷徨之中吧?这里就是蕴涵着那种危险的森林。与此同时,这里也是只有听得到树木的声音,具备和自然交流能力的人才被容许踏入的神域。 现在,一个男人正快步走在这个森林之中。 他身旁仿佛要融入雾气一样的白色装束,衣摆随风飘曳,用感觉不到任何迟疑的步伐快步行进在道路上。 用力挥舞着粗大的橡树手杖,穿过根茎在地面上形成障碍的巨树,他匆匆赶向建立在湖畔的祭祀场。 “要赶快才行。” 男人如此说道。 清洁感十足的白色服装,装饰在脖颈上的黄金项圈。从他头发和胡须都一片雪白的外表来看,这个人应该已经上了年岁了。但是他的脚步依旧强健有力。这个即使在年老后也没有失去气势的男子,就是常年来持续保护着神域的神官。 他的部族属于凯尔特人的一个分支,在西侧被茂密森林所覆盖的湖畔建立起了大型的村落,自古以来就守护着这片被称为“琉璃之岛”的神域。因为漂浮于宽广湖面东侧的小山,所以人们坚信那里自古以来就存在着神明来往居住的水晶宫。因此那里也成为了人们的信仰中心。 根据传说,如果要前往水晶宫的话,必须穿越西侧的茂密森林,通过祭祀场才能到达。而只有经过漫长的修行,通晓自然语言,能够和神明进行交流的高位神官才能发现通向那片土地的道路。 现在,他就正在试图登上那条道路。 一瞬间,他停下匆忙的脚步,仰望着远远位于头顶的树枝。原始森林的大树枝叶发出了一阵波动。 “精灵们在骚动。是有侵入者潜入了吗?” 就在刚才,前往河流下游打鱼的男人们向他报告在森林中目睹到了蛮族的影子。 因为这个紧急的通知,守护村子的战士们慌忙开始进行战斗准备。而他这个神官则为了取得神明的加护正在赶往祭祀场。 “既然穿过了森林就不是罗马人。难道是卢卡人吗?” 正在思考着威胁到自己种族的敌人的身份,在他的视野前方终于出现了闪烁着光芒的场所。 位于湖水西侧,在树木包围下的十几平方米的四方形空地背对着平滑山丘的那里,就是被誉为“琉璃之岛”的神域。那里有着将橡树树干呈同心圆状排列建成的神殿。 铺着稻草的圆锥形屋顶,在好象是由草编制而成的墙壁包围下,只有一个入口朝着湖水方向打开。从那里进去的话,就会面对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的空荡荡的空间。 入口附近放置着青铜制的大锅,神殿中央支撑着屋顶的支柱也排列成圆形。而在进一步被支柱所包围的中心,是一个直径不要到两米的水池。向里面看去的话,就会面对仿佛镜子一样清澈的水面。 在神殿内部,从入口看来是正对着自己的墙壁上,竖立着仿佛被切成四角形的分界桩,并且被白布覆盖了四边。 也许是风从外侧吹入的关系吧?白布就好象承受了神明的气息一样,柔和地轻轻摇曳。 神官首先笔直来到中央支柱的部分,将手杖放在身边蹲了下来,一面让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一面开始在口中咏唱着什么。 于是—— 仿佛在回应他的声音一样,池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 确认到这一点后,神官举起手杖左右挥舞,用尖锐的声音宣示了什么,然后徐徐地站立起来。 接下来,他毫不踌躇地迈进了池中。 原本这一来通过的仪式就应该结束。 神官获得自然界的许可穿过池子,穿越被白布所覆盖的门进入通向山丘顶部的道路。那个山丘是和他们所居住的湖之神域,也就是东面“琉璃之岛”相对应存在着,在那里隐藏着通向幻之水晶宫的复杂通路的入口。 只有经过长年修行的神官才被容许进入的通向异界之路。进入这条道路的第一步,也就是水池的仪式,原本应该已经顺利地完成。 但是,下一个瞬间。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神官因为惊愕而扭曲了脸孔,扬起的手臂试图在虚空中抓住什么。但是,他的身体无法抵抗巨大的拉力,还是沉入了池中。 巨大的水声摇撼着静静的空间。 神官的头颅挣扎着浮出了水面两三次,拼命地把手伸向水池边。但不知道是不是高龄所造成的身体虚弱在这里表现了出来,老人的身体最后还是无力地沉进了水底。 不久之后,在一片寂静的水池表面,浮出了一根树枝。树枝没有沉没下去,而是一直,一直飘荡在池水表面。 与此同时,在黄昏的湖畔东侧,几个年轻人躺在绿色的大地上,热烈讨论着其中一个青年所进行的恶作剧。 “那么说你真的替换了贤者古拉托鲁大人的手杖吗?” “没错。” 在毫不吝啬地暴露出赤裸的上半身,佩带着骨头或是木制首饰的年轻战士们中间,只有一个人穿着系着腰带的长袍。这个看起来似乎是见习神官的青年,用手玩弄着青草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的魔法明明已经有了很大长进,可是师傅就是不肯让我从事神官的工作。我当然会觉得火大啊。他一定是害怕我的魔法超过他。” “可是啊。” 仿佛是为了对他这个傲慢的口气提出警告,一个面颊上涂着染料的年长一些的战士说道: “如果万一发生什么,贤者大人却无法使用魔法的话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就要负重大责任了。” “这种偏僻小地方的村子能发生什么事啊?罗马士兵因为讨厌森林,不是都只会袭击他们自己建立的道路旁的村落吗?” “敌人不光是罗马人,特别是最近。据说有让强大的罗马士兵都要忌讳三分的蛮族在横行。我听说那些家伙不怎么惧怕森林。” “你还真爱操心。” 侧眼打量着血气方刚的战士们,见习神官轻轻笑了出来。 “师傅大人不会那么愚蠢的。我只是在随便找来的树枝上施加了让他会错以为是手杖的幻术而已。他马上就能看出来的,除非是特别的慌张。” 就在这个时候。 “啊!你们看那个!” 红发男人指着他们的湖上村落所在的方向叫喊出来。 “是火!那里着火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一跃而起的青年们中间掠过了一阵紧张。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通知紧急战斗的角笛的不详声音。 倒吸了一口凉气的青年们,纷纷朝着村落奔跑了过去。最后剩在原地的见习神官和面孔上涂着染料的战士,彼此交换了一个危险的目光。 首先转移开视线的人是战士。 他握紧腰间的配剑,带着决然的表情丢下年轻的见习神官,一个人跑下了斜坡。 单独被留下来的青年,茫然地发了一阵呆,然后朝着和同伴们离去的方向不同的地方跑了过去。 不详的预感。 无可挽回的,致命性的损失。仿佛有无比恐怖的结局在等待着他,这种预感让他的腿一阵发软。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身体不断奔跑。 (快点!必须快点!) 他毫不迟疑地进入森林,越过碍事的树根不断奔跑。 只要穿过森林到达祭祀场,就可以找到师傅了吧?只要在那里把真正的手杖 交给师傅就好。师傅的手杖就隐藏在祭祀场中。 也许会因为恶作剧受到严厉的呵斥。但是和骚扰着内心的糟糕到极点的预感相比,那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一定可以赶得上。) 但是,偏偏在这种时候,他迷路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着急吧?被超过十米的巨大树木所包围,他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位于什么地方。 如果看到湖面的话就可以确认位置了,可是他甚至闻不到水的味道。 他像这样在森林中彷徨了多久了呢? 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他失去了奔跑的力量,拖着沉重的身体行走,突然因为听到火焰造成的爆裂声而抬起脸。 透过树木他看到了火红的颜色。 他还没有来得及思索那是什么,已经有黑烟伴随着刺鼻的味道冲到了他的身边。 (不会吧?) 鞭打着沉重的双腿,他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终于来到了湖岸。 但是,他在那里所目睹到的景象,是凄惨的地狱。 黑烟在昏暗的天空中飞舞,狂暴的火焰席卷了所有可以被称为房子的建筑。没来得及逃走的居民,好象幻影一样变成了黑块在跳跃。 从湖岸上还进一步传来了刀剑碰击和悲号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目瞪口呆的青年见习神官立刻就转身跑了出去,中途用幻术击退向他袭击的敌人,他拼命地赶往祭祀场。 (师傅、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 当穿过森林,目睹到圆形的神殿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但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马上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停下了脚步。 神殿的屋顶在燃烧。 在贤者古拉托鲁布下的结界保护下的神殿居然会燃烧。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掐住了他的心脏。 “师傅!” 青年大叫着冲进神殿里面。 “师傅!古拉托鲁大人!请您回答我!” 但是,在冒着黑烟的神殿内,不要说是人影了,连回答的声音也没有。青年在这时冒出了一线带着希望的推测。 (对了!一定是师傅找到了自己的手杖,前往了彼方。) 满心希望如此的青年冲向位于建筑物中心的列柱,靠近被白布所覆盖的四方形空间。只要藏在那里的手杖消失了,就一切万事大吉。 但是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目睹到了漂浮在池水中的物体。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他僵立在原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水池的表面。 对于漂浮在那里的树枝,他有印象。 “贤者古拉托鲁,已经踏上了不归之旅。” 青年转动脑袋,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位于那里的,是似人有非人,闪烁着橙色光芒,形态恐怖的高大男子。摇荡的火焰包围着他的整个身体。 火精灵萨拉曼多拉。 “因为他的死亡,你们与四元精灵的契约也失去效力。也就是说这个村子的结界被打破了。” “师傅,死了。” 青年喃喃自语。仿佛没有注意到屋顶伴随着火苗掉落下来一样,只是僵立在原地重复着同样的言语。 “师傅,死了。师傅……因为我的过错?” 盘着手臂注视他的火精灵,仰望着屋顶说道: “这个神圣的神殿也马上就会被烧毁。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我可以替你开一条道路,因为你是古拉托鲁的心爱弟子。这一点情分我还是要顾及的。” “但是,师傅之所以会死,都是我的过错!” 青年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用映出周围火焰的眼睛盯着火精灵。 “不仅仅是师傅。同伴、父母、村人们的死亡全都是我的过错!我还有什么资格一个人活下来呢?” 火精灵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手臂听青年的诉说。青年也并没有期待对方做出回答。 “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他握紧手掌,仿佛为了压抑自己的激情一样,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编织语言。 “火之精灵啊!虽不成熟但学习过天地之理的年轻神官,以此身为祭品向您祈愿:将曾经在这片土地投下火种的残忍家伙用炽烈的复仇火焰全部烧光,直到贤者古拉托鲁的手杖燃尽为止。” 短短的沉没。 “诺。” 不久之后,火精灵简洁地表示了承诺,高高举起缠绕着火焰的手臂宣言: “以吾之朋友、智慧之泉的看守人贤者古拉托鲁的手杖为证明,吾将遵循汝之誓约!” 下个瞬间,燃烧的天花板彻底坠落,将青年也卷入其中,扩大了火海的范围。被这个冲击波波及,遮盖着通向彼方之路的布轻轻飘了起来。 在那里,是一条从其他角度无法看见的直线道路。 谁也没有注意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在所有的生物都成为了狂乱飞舞的火焰的猎物的时候,在北熊熊燃烧的火焰染成鲜红色的道路上,只有一根橡树手杖没有遭受火焰的焚烧,静静地横躺在那里。 被打扰的长眠 第一章被打扰的长眠 从山中开始,海边、铁桥,随着火车的移动,悠里?佛达姆在脑海中欢快地描绘着歌曲的曲调,但是到了最后一小节的时候,他的脑袋却突然冻结了。 (奇怪?) 从小就耳熟能详的日本童谣此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让悠里很不甘心地皱起眉头。 (是什么来着?) 自己现在还远远没有年长到要忘动忘西的时候吧?或者说是仅仅是记忆力欠缺?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总而言之,他的脑子就好象坏掉的老唱片一样反复重播着同一个地方,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后面的部分。 仿佛在嘲笑这样的悠里一样,透过奔驰在轨道中的列车的窗口,可以看到好象火球一样的橙色光团疾驰而过。话说回来,他之所以会想起这首童谣,就是因为这个漫长的仿佛无边无尽一样的海底隧道。 (啊啊,不过想不起来也许反而比较好。) 悠里通过反射在窗玻璃上的车内情形,发现了坐在自己对面席位上的朋友,正低垂端正的面孔注视着手上的杂志,于是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微笑。这位法国贵族后裔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做什么,都充满幽雅高贵的感觉。西蒙?德?贝鲁杰从一开始就在热心地阅读着某个报道。 悠里注视着朋友身影,继续思考着没有想起来的歌词。 悠里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日本人。在小时侯还居住在日本的时候,他在车子行驶在连接东京和京都的高速公路上时学会了这首童谣。单纯的歌词,单纯的旋律,仅仅如此已经很方便让孩子记住。不过悠里之所以在为数众多的日本童谣中对这首歌的印象特别鲜明,还是存在其他原因的。 佛达姆家的姐弟感情非常要好,所以他们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定下了一个规矩。就是说,无关隧道长短,从车子进如隧道入口起就要开始唱这首歌,然后必须在车子穿过这条隧道的出口那个瞬间唱完。可以算是一种游戏吧。 这个原本是姐姐为了和弟弟一起玩而想出来的规则,却使单纯的悠里几乎是立刻热衷于这个游戏之中。在隧道的距离超过预计的时候,就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也会拼命拖长唱歌的时间,甚至曾经因此而缺氧晕倒。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可悲,从那之后,不管是坐电车还是坐火车,只要看到隧道,那些歌词就会情不自禁在脑海中飞舞。这次也是如此,刚一进入连接英法海峡的漫长隧道,悠里已经情不自禁歌唱了起来。 不过老实说,这是足足要花二十分钟才能完全通过的超长隧道。 (不管怎么想,我也撑不了那么久吧?) 如果在这里闹到缺氧的地步的话,可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就在悠里轻轻苦笑的时候,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仿佛很意外似的“咦?”的嘀咕声。伴随着这个声音,西蒙也抬起视线,因而透过窗户和悠里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相对与不知道为什么慌张起来的悠里,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眸倒是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你从刚才起就看得很入迷啊。隧道有那么稀罕吗?” 扒着窗玻璃向外面看的悠里,嘴角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轻轻地摇摇头,然后把身体转向西蒙身边。 “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先别说那个了,西蒙你倒是真的看得入迷呢。” “啊啊,你说的对。”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不过西蒙的面孔上确实掠过了阴影。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你来看看这个吧。我们学校上杂志了。” 接过杂志轻轻扫了眼封面,悠里也不禁吃了一惊。那是他们平时不会接触的三流八卦杂志。至少在英国,那个绝对不该是在头等席上幽雅就餐的人所持有的杂志。 在这一类的杂志中,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对于上流阶级的公子哥们所上的私立贵族学校不抱有什么好感。虽然还不能说是带着露骨的恶意,不过他们一向都抱着虎视耽耽的态度,随时准备找准机会在公开的场合披露绅士淑女们的丑闻。也就是说,只要被刊登在这种杂志上的话,就意味着报道的内容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类型了。 “难道说,新学期刚一开始,格雷就名副其实地灰头土脸了吗?”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 西蒙说到一半的时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悠里一面感觉到诧异,一面首先看向了报道。 《人骨发现!声名显赫的传统学校的悲剧!》 在这样的标题后面,报道基本上是下述的内容。 “本月月初,在位于英国西南部的全住宿制私立学校圣?拉斐尔的校园内,从地底发掘出了被认为是人类骸骨的白骨。根据参与建筑物翻建的工程人员的表述,白骨处于扭曲折断的状态。假如这是由于近期内的犯罪所造成的话,那么在私立贵族学校封闭的校墙背后,到底都会发生什么样的问题呢?敬请各位读者期待我们的后续报道。” 悄声念着报道内容的悠里,在读完之后抬起脸喃喃自语: “人骨?“ 他皱着眉头继续说了下去: “在我们学校里面,能有什么地方会冒出那种东西呢?” 面对悠里,西蒙盘着手臂,陷入了思考。 “从报道的内容来推测的话,多半是那个灵庙所在的地方吧?” 听到西蒙意味深长的回答,悠里的目光轻轻垂了下来。 从今年九月开始,西蒙和悠里就升入了圣?拉斐尔的下级第四学年。圣?拉斐尔是建筑在包括整片湖水在内的广阔土地上的私立贵族学校。和英国众多的传统学校一样,这里采取的是全住宿制度,不容许女子入学。他们的学生都是十三岁入学,也就是说,只招收在从十一岁开始的中等教育中相当于thirdform的学生。 虽然从这一点来说,这里仿佛是和时代脱轨一样,但是伴随着eu统合以及网络的普及,为了要对应急速发展的国际化趋势,圣?拉斐尔非常注重对于视野宽广的人才的培养,并且因此招收了众多来自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只要那些父母还担心飘洋过海的儿子们,不想让他们过早陷入与异性纠缠之中,那么像其他学校一样颠覆传统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为了让学生们能够频繁返回父母身边,校方也进行了充分的准备,特意调整了平日和周末的课程,让学生们拥有比其他学校更充裕的假期。 西蒙所说的灵庙,位于教学楼和宿舍楼对面的湖岸西侧。除了出来散步的学生以外,那是一栋几乎不会有人光顾的孤零零的建筑物。 它的建筑年代相当久远,外观也极为古老,所以在学生们之间被称为“鬼屋”,流传着各种各样与它有关的怪谈和鬼故事。 在这期间,也不知道是流言造成了事件,还是因为存在事件才会形成流言,总之在暑假前夕,在那座灵庙中终于发生了不幸的事件。因为那个事件造成了一名学生的死亡,所以以此为契机,校方终于决定对建筑物进行改造。到此为止的事情他们都很清楚,不过却没有听说是要在暑假期间进行动工。 凝视着失去血色的悠里,西蒙的内心叹了口气。 在那一连串的事件中,悠里失去了重要的朋友。那时候的冲击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失的。和死者感情要好的悠里更是如此。似乎每当面对这种事情,他都会伴随着哀伤想起休?阿达姆斯。 (距离那个事件明明才只过了三个月。) 西蒙咬着嘴唇思索。 短短的三个月。在如此短暂的期间中,悠里除此以外,还遭遇了另外两个充满迷团的事件。 如果是因为圣?拉斐尔对他来说相当于鬼门关的话,还可以考虑转学这一手段。但是最近一次的事件就发生在西蒙的老家法国。悠里手腕和脚腕上的绷带就是那时留下的伤,而那个也成为了西蒙烦恼的源头。 这应该叫做灵能力吧?西蒙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悠里所拥有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只不过,被这个力量所吸引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接近悠里。而且让他恼火的是,他却偏偏阻止不了这种事情。 这份报道也是如此,就仿佛在等待悠里返回一样的巧妙时机。这让他无法不冒出不祥的念头。 在西蒙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人物的面孔。那是一张会更进一步加深西蒙烦恼的面孔。 在单眼皮的细长眼睛后面闪烁着妖异光彩的青灰色瞳孔。厄运超强,聪明到让人不寒而栗,以玩弄他人为乐趣的恶魔之子,仅仅是为了气人就不惜特意跑去法国的奇人。比他高一年级的柯林?阿修莱,多半也知道了这个事件吧? 西蒙沉重地叹息出来。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知道,而且一定已经展开了行动。他就是那样的男人。 听到西蒙叹息的悠里,有些惊讶地抬起了低垂的眼睛。 “怎么了?” 面对担心地询问的悠里,西蒙仿佛为了改变心情一样撩起额发。 “pardon(抱歉),我刚才在考虑新的宿舍生活。” “你说宿舍?” 悠里吃惊地凝视西蒙。 在本学期,西蒙担任了悠里他们所居住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宿舍长,但其实他本人并不怎么想担任这个职务。这个事实悠里也知道。虽然在经过曲折迂回的过程后,他最终自动申请了这个职务,但说到底,那也只是若干人的利害关系交织之后所形成的结果。 在悠里眼中就仿佛神明一样万能的西蒙居然也会露出这种忧郁的表情啊?在产生亲近感的同时,悠里也不由得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些担心起来。这些感觉混杂在一起,让悠里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事实上,将要离开西蒙的身边而展开的新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没事的,西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哦!如果是杂事的话包在我身上,而且还有帕斯卡、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他们在啊。” “哎,你说的对。” 听到悠里不得要领的声援,西蒙微微苦笑出来。 其实所谓的宿舍长,对于西蒙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重担。比起那个来,西蒙更在意的是无论如何都会减少的物理性时间。 在悠里继续扫视着放回桌子的三流杂志的时候,西蒙继续说了下去。 “杂事吗?对我来说,如果悠里能在身边的话确实很有帮助呢。我甚至想要指定你来担任我的使役人呢。” 五个宿舍的宿舍长和被选入管理学生自治会的执行部中的各宿舍代表们,为了让自己的任务可以顺利完成,都会让下级生跟随在身边帮他们处理杂务。这些下级生被称为使役人。基本来说,他们都会指定已经习惯了学校生活的第二学年的学生。因为如果身边跟的是个笨蛋的话,自己也会头疼,所以拥有某种程度的顺从又具备行动力的下级生最容易受到青睐。下级生作为被选择一方,为了能够获得接近自己崇拜的上级生的机会,通常也会尽可能在上级生面前表现自己,以便获得指定。 “这么说起来,你已经决定指定谁来担任使役人了吗?” “怎么可能。” 西蒙立刻回答。 “我根本不打算指定什么使役人。” 果然如此啊。这次悠里也觉得非常可以理解。 从本质上来说,西蒙就对英国的阶级制度不抱有什么好感。使役人的制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却有很多下级生被蛮横的上级生指挥得团团乱转,留下了痛苦回忆,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完全称不上合理的制度。 虽然在悠里看来,如果是西蒙这样的人的话,使役人制度也能发挥相当的作用,可是他也不认为西蒙会接受这个制度。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负担也会增加啊。“ 面对担心的悠里,西蒙笑着轻松回答。 “我又没有说什么都要一个人挑下来。” “咦?” “法国人引以为傲的就是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精神,也就是说大家在工作上面都是平等的。当然也没有什么上下级的区分。” 这个豪迈的发言让悠里睁大眼睛。这还真是标准的西蒙风格。因为前不久才目睹过西蒙在众多佣人和比自己还年长的管家面前,以威严感十足的口吻发号施令的样子,所以悠里很简单就能想象得出西蒙在新学期的表现。 弄不好的话,就算是上级生在他身边,他也会毫不客气地向他们交代任务,并且以西蒙特有的威严感让他们不能不服从命令吧? “喂,西蒙。” 对此感到认同的悠里发出了请求。 “算我拜托你,至少在吩咐格雷去办事之前,请你先想起我的存在。” “我知道。我会铭记在心的。” 在两人进行着这些交谈的时候,列车已经穿越多佛尔海峡,在不久之后到达了英国首都伦敦。 在从近代式的钢筋建筑沃特尔国际车站前往帕蒂敦车站的中途,因为正好是位于伦敦市内,所以两人决定在饭店享受下午茶后,再顺便去市内进行散步。 他们两人暑假的后半部分都是在西蒙的老家法国度过的,所以现在才会一起返回学校。按照预定,他们今天会转到巴斯,然后在那里住上一晚。 学校和巴斯之间明明就只剩一小时的车程了,为什么要特意在那里住宿呢?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悠里曾经向西蒙询问答案,结果得到了“最后的挣扎”这个回答。当然了,在进入学校之前,先优雅地享受一次休养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自古以来,巴斯就因为拥有痊愈之泉而名声远扬,所以对于悠里的伤势想必也会发挥一定的作用吧? “你的腿没事了吗?” 西蒙配合着悠里的步调如此询问。因为必要的东西全部送去了饭店,所以行李很轻。话虽如此,西蒙还是对悠里的腿部的状况相当在意。 “没事的。医生说我下周就可以解下绷带了。而且稍微进行一些复健也许反而对身体比较好,所以我很欢迎散步呀。” 悠里本身确实很喜欢和西蒙在一起,喜欢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的感觉。如果在随便聊天的时候,能够发现什么珍奇或是美味的东西的话也是非常愉快的事情。争先恐后地寻找出某种东西,进行评价欣赏,时不时再沉浸于对于古老传说的讨论之中,时间转眼之间就会流逝。 于是两个人以皮卡迪利广场为起点,穿过并列着以柏帛丽为首的众多老字号店铺的理杰多大道,进入皮卡迪利大道,又前行一阵后,在圣?杰姆斯教会前面停下了脚步。 在以建筑大师克里斯多夫?莱恩的设计为基础的优雅的琉璃瓦教会前面,树木已经微微染上了秋色。在树荫之下是众多贩卖古董装饰和手工艺品的小摊,让散步中的人们的视觉也获得了很大的享受。 两人一面走一面点评着路上的小摊,然后西蒙在一个摆放着玻璃工艺品的摊位前面停下了脚步。就在悠里也跟着他停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人从旁边伸过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啊”地大叫出声。 “悠里!” 西蒙一把把吃惊的悠里拉到身边,用锐利的视线瞪向让他吃惊的人物。结果发现那是一个浮现着亲切笑容的胖胖的男人。 淡淡的亚麻色头发。架在鼻梁上的远视用眼镜。用 右手调整了一下嘴上叼着的烟管,他一面对比着悠里和西蒙,一面骨碌碌地转动着左手拿着的好象棒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打扰了,你是日本人吧?” 面对一面用棒子指着自己,一面用只言片语的日语询问的对方,悠里也懒得说明自己的情况,只是用日语消极地回答了一句:“啊,你说得没错。” “哦哦,good,很好,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哪里很好,男人继续挂着好好先生一样的笑容,用断断续续的日语继续下去。 “你,魔法的手杖,想要吗?” 如果悠里没有听错的话,他应该说的是“魔杖”。因为过于突如其来,悠里下意识地用英语反问了一句“pardon?” “魔法手杖,日本人,手杖,来找,很多人。” 中途男人甚至比划起了手势。虽然他的日语从顺序上来说乱七八糟,但好歹还可以让人明白意思。 看起来这个男人好象是以日本观光客为目标的贩卖土产品的小贩。因为诞生于英国,在日本也博得广泛人气的奇幻小说的影响,如今来伦敦观光的日本人,好象都喜欢寻找和魔法有关的东西。通过混杂着日语和英语的对话好不容易弄明白这方面的事情后,悠里向满脸愕然地盯着对方的西蒙说明了情况。 男人好象在诺丁山经营杂货店,他说只要悠里他们去店里的话就可以给他们看各种各样的魔法手杖。因此悠里用漂亮的英语向他解释自己并非是观光客,半信半疑的男人最后好象终于相信了他的说明,在就拍他肩膀的事情进行道歉后离开了他们。 “魔杖听起来就好象骗小孩的东西,你真觉得会有人买那种东西吗?” 目送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脸上还是挂着怀疑表情的西蒙向悠里提出了这个问题。“谁知道呢?”悠里对此只是进行了摸棱两可的回答,不过他缩了缩脖子,在心里忍不住叹息:“估计会有不少人购买吧?” 那之后,他们在饭店享用了下午茶,然后乘坐晚上的列车前往巴斯。 当悠里和西蒙坐在开往伦敦的列车车厢中时,有两个人影正快步行走于没有什么人烟的圣?拉斐尔广阔的校园中。 被微微染上黄色的落叶树和常绿树的枝叶所覆盖的湖畔小道旁西侧的杂树林里,即使在中午也显得阴暗潮湿。阳光化为白线穿过茂密的枝叶,在阳光的点缀之下,让人产生了身处太古的原始森林的错觉。行走在不知道被什么时候落下落叶所覆盖的道路上,托马斯?切尔西仿佛被周围的气势所压倒,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对飘然行走在前方的男人招呼。 “真是的,你的口味也太特别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声音没有传入对方的耳朵呢,还是即使传入也不被理睬呢,多半是后者吧?总之将长长的青黑色头发束在脑袋后面的人物完全没有回头的迹象。面对一月未见的朋友一如既往的傲慢,切尔西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从今年九月开始就成为圣?拉斐尔最上级生的托马斯?切尔西,是拥有一位德国母亲的英格兰贵族的后裔。日耳曼风格的五官和蜂蜜色的漂亮头发,让见过他的人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不仅仅是容貌出众,他还成功获取了足以值得骄傲的学生会代表这一位置。因为和他一样来自维多利亚宿舍的埃里克?格雷漂亮地取得了执行部总长的宝座,所以被视为格雷辅佐的切尔西也受到了众人的瞩目。容貌、头脑、家事,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没有人会忽视他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行走于前面的男人是个例外。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对方就把他叫来学校,毫不脸红地向他提出要求。而且不是用进行拜托的谦虚态度,而是用命令式的口吻要求切尔西帮他办事。 这个无礼男子的名字就是,柯林?阿修莱。 和切尔西一样,阿修莱也是从今年九月起进入毕业学年。明明还是一介学生,他已经可以把众多号称“孤本”的珍稀古书送进自己的房间。并且拥有“魔法师”的绰号,让其他学生们都对他畏惧三分。虽然他是个不把学校生活当成学校生活的破天荒式的人物,但不可思议的是,醉心于他的学生却一向层出不穷。 事实上,切尔西也是被阿修莱的毒素所诱惑,对他抱有崇拜心理的学生之一。之所以会回应他的召唤,像这样提早返回空荡荡的宿舍,也是因为他在内心十分高兴于阿修莱会向自己提出要求。 虽然在这里发现人骨的事情,在不久之前还被三流八卦杂志炒得沸沸扬扬,不过放射性同位素的年代测定已经证实人骨并不是最近产生的,而是被埋下后已经过了几千年的东西。因此现在开始进行考古学上的调查,并且因此而组织了集中专业人士的调查团。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获得的情报,阿修莱得知调查的中心是一个名叫“英国古代文明复兴委员会”的非营利团体。而切尔西的父亲对这个团体提供了资金方面的援助,所以他才来找切尔西,让他为自己提供方便。 尽管如此,明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阿修莱却好象忘记了切尔西的存在一样头也不回地勇往直前。“目的地又不会长腿跑掉。”虽然切尔西很想冷嘲热讽地说上这么一句。可是就算说出来,多半对方也只是冷笑一声或是干脆不予理会,所以切尔西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阿修莱接下来又默默走了十分钟左右,好不容易在前方看到了亮光。来到空地上后,就能看到在和湖畔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有一个正方形的大型洞穴。 瞬间,切尔西“啊”地叫了出来。 阿修莱也轻轻吹了声口哨。 曾经伫立于那里的建筑物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空荡荡的场所埋头工作的众多人类。曾经被学生们称为“鬼屋”的灵庙,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虽然事前已经听说,亲眼目睹到之后还是让人觉得感慨万千。 但是位于他身边的呵修莱,却用和感慨相距遥远的无机质声音,对在场人数的众多表示了怨言。 “有没有搞错,他们难道想在这里找出亚瑟王的墓地吗?” “奇怪了。我听父亲说只是十个人左右的小型调查团……” 而他们眼前的人数,至少也在那个数字的三倍以上。 听到切尔西的嘀咕,阿修莱侧眼扫了一眼他,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向了在场的团体。这个男人好象真的是和客气之类的字眼完全没有缘分。反而是应该充当沟通桥梁的切尔西慌张起来,大声地呼叫阿修莱的名字。 “等一下!阿修莱!” “哎呀,这不是托马斯吗?” 切尔西追赶着无视他的呼叫的阿修莱,不过因为从人群对面传来的招呼声而停下了脚步。因为切尔西他们的装束明显和现场格格不入,所以在工作的男人们都对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注意到这一点后,切尔西脸上有点发红,连忙转动脑袋,结果在已经向下挖掘了一米左右的正方形洞穴的斜面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物。 “啊,约翰逊博士!” 切尔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了。你已经变成好青年了啊。” “哪里哪里。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擅作主张来麻烦到您。您已经听我父亲说过了吗?” “当然。我听他说了呀。年轻人能够热心于学习也是好事。那么——” 被称为约翰逊的学者,暂时中断声音,将视线转向了站在切尔西后面的阿修莱身上。 “你说的对发掘现场感兴趣的年轻人,就是他……吗?” 约翰逊会一面询问一面皱起眉头,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反 映吧? 虽然只是一天时间,但既然是不惜放弃假日也想要参观调查现场,那么在一般人的想象中,会这么表示的人当然应该是外表看起来就纯朴好学的青年。 但是说到阿修莱今天的打扮呢……深紫色的紧身背心,外面松松披着一件同色系的衬衫,清晰表现出腿部曲线的裤子上印着多到数不胜数的大朵玫瑰。以他的这个样子,不要说什么纯朴青年了,就算是走在伦敦的繁华街上也足以引人注目。而且他又出奇地适合这身打扮,所以格外让人觉得头痛。 也许是因为惊讶吧?这位名叫约翰逊的学者将好奇的视线紧紧地投注在了阿修莱的身上。而阿修莱则露出了似乎觉得这一点很有趣一般的表情。 对话的中断形成了尴尬的空间,所以切尔西慌忙插进了他们中间。 “博士,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我的朋友柯林?阿修莱。别看他这个样子,就算是在整个圣?拉斐尔的历史中,他的头脑出众都是难得一见的。” 因为慌张的关系,切尔西没有注意到自己多说了句话,马上又向阿修莱介绍起了博士。 “阿修莱,这位是考古学家约翰逊博士。他也是王立学术振兴学会的会员,这次的调查团就是由他来领导的。我们之所以可以像这样参观现场,也是因为博士的好意。” 在听到介绍而互相握手的时候,约翰逊博士诧异地嘀咕着阿修莱的名字。 “不好意思,你姓阿修莱?请问你和那个阿修莱商会有什么关系吗?” “尼桑?阿修莱是我的父亲。” 听到这个回答,约翰逊挑起了一边眉毛。也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了眼前的人物是英国屈指可数的豪商阿修莱商会的继承人呢,还是因为阿修莱阿修莱在说出自己父亲名字的时候声音过于冰冷。 “原来如此。” 无视这个过于常见的反映,阿修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地改变了话题。 “只是调查一具白骨而已,这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呢?” 之所以会采取这种打趣的口吻,是因为他们看到双手空空、一脸为难表情的研究者正在博士身边转来转去。 “啊啊。” 约翰逊苦笑着耸耸肩膀。 “是大英博物馆呀。他们也派出了调查组。” “原来如此,也就是所谓的争地盘吗?” 如果同时有几个机关参与进来的话,那么为了谁能在现场拥有主导权而发生争执,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常见的事情。 听到阿修莱的讽刺,约翰逊好象很灰心似地摇摇头。 “哪里有那种事情。对方可是世界有名的大英博物馆。我们根本没有胜算。我想他最终会成为‘林德?曼’的邻居吧?” “哦,这么说的话,那个是凯尔特人了?” 听到业内人为大英博物馆英国古代?中世纪部门所展示的遗骸所起的爱称后,阿修莱迅速作出反应。 “详细的事情要等看到科学调查的结果才能知道。不过考虑到公元一世纪这个时代的话,大致应该就是如此没错了。” 对于约翰逊的断言,第三者的声音表示出了异议。 “现在就这么说还太早了哦,约翰逊博士。” 吃惊的三人回头看去后,就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鹰钩鼻上架着眼镜的小个子绅士。他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从事学术研究的人士。 但是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阿修莱就皱起了眉头。凝视着那双在亲切背后隐藏着冷酷光芒的淡绿色眼瞳,阿修莱低声呼叫出对方的名字。 “辛克莱尔。” 与此同时,几周前在法国发生的事情在阿修莱的脑海中复苏。 约翰?辛克莱尔。作为中世纪史的学者,主攻十字军历史的辛克莱尔为了追踪圣杯的轨迹而一直赶去了法国的古城堡。 “嗨,你好,这可是比想象中更早的再会呢。” 因为两人的样子而瞪圆眼睛的约翰逊博士,为了寻求说明,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切尔西。但是切尔西也不清楚,所以约翰逊只能向当事人们进行询问。 “你们两位认识吗?” “唉,我们算是共度过生死难关的战友吧。” 对于辛克莱尔意味深长的回答,听到的人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 “哦,难道你们曾经在沙漠和游击队作战吗?” “我可不想和那种危险的对象打交道。” 在听出辛克莱尔掩藏在半开玩笑的语气中的真心话后,阿修莱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确实,因为现实对你来说太过严酷了吧。那么,喜欢白日做梦的中世纪史学家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呢?” 听到阿修莱比平时更加辛辣的口气后,切尔西下意识地拽了拽他的衣服。而在他身边的约翰逊博士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因为他觉得那个青年的冷嘲热讽正中要害,可是自己又应该保持绅士风度,所以难免有些为难于该怎么保持平衡。作为研究凯尔特文明的专家,约翰逊对于权威机关派来的门外汉辛克莱尔实在也不抱有什么好感。他自己也满心想要询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但是,当事人辛克莱尔却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愉快地笑了出来。 “哎呀呀,真是头疼。我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呢。”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可以想象啊。如果因为我是门外汉,就要质疑我的存在的理由的话,你不也一样无法说明身在这里的理由吗?难道不是吗?” 阿修莱冷笑了一声。那家伙以为自己是在和谁打交道?居然提出了这种无聊的假设。 “请你不要忘记,我可是这里的学生。” “哎呀,话虽然这么说,不过除了你以外好象看不到其他的学生呢。这是不是也有些奇怪呢?难道说只有你一个人特别进行参观吗?”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的勤奋好学可是校内首屈一指的。” 就算被人揭穿自己的矛盾,阿修莱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谎言。就算他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心,而是包含着种种的打算,他也会装傻充愣到底,坚决不让对方领悟到自己的真意。 “原来如此,你还是老样子啊……” “先别说这个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在寻找迷路的十字军士兵吗?” 听到他的话,学者优雅地耸耸肩膀,带着隐藏在眼睛深处的冷酷本性,抬头仰望阿修莱。那是盘算着可以披露什么,可以被露到什么程度的让人丝毫无法大意的算计眼神。不久之后,他用静静的声音表示。 “是耶路撒冷哦。” 阿修莱细长的凤眼一下子眯缝了起来。对于他的反应,辛克莱尔好象感到很满足,所以用微微包含着热度的口吻继续了下去: “不是十字军,是耶路撒冷。” “你都和那个学者谈了什么啊?” 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在不同场所指挥作业的辛克莱尔,切尔西向阿修莱发出询问。虽然不见得对方一定会回答自己,但是他没能抵抗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无聊的遗失品的事情。” 阿修莱果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他能回答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遗失品?他丢了什么东西吗?” “谁知道,你去问他本人好了。” 因为觉得阿修莱好象心情不错,所以切尔西进一步询问。不过这次立刻就遭遇了一刀两断,于是只能乖乖地闭嘴。 发掘作业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为了不伤到骨头,工作人员跳下洞穴,用手进行挖掘。而在他的旁边,有人在 使用机械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测定。 仿佛觉得很无聊似地守望着那些人行动的阿修莱,因为注意到在和现场有点距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男人,所以将视线转移了过去。 在泥泞的现场,那人身上的好象医生的白袍随风摇摆。在发掘现场的后面,在和背后的丘陵的分界线上生长着一株枝叶茂密的橡树。那个男人就在那里停下脚步,仰望着橡树。 阿修莱这个人从来不会产生踌躇的感情,一旦决定就立刻行动。因为现场似乎还要一直持续单调的发掘作业,所以他干脆地走向了新面孔。 当接近之后,仿佛察觉到他的气息一样,男人转头看向这边。 比想象中要年轻,虽然多半早已经脱离了学生的年纪,不过以他的容貌来说,就算说是研究生或是助教也不奇怪。只不过,长长的脑后梳起的银发和眼镜后面的紫色眼瞳,让人觉得很难估计他的年龄。 面对进行无礼观察的阿修莱,男人用沉稳的声音向他询问道: “你好象还是学生啊。是和教授一起来的吗?” 看起来他似乎是高估了阿修莱的年龄。在阿修莱身穿便服时,他的魄力确实很难让人把他当成高中生。 “我是这里的学生哦。” 听到他干脆地说出事实,对方的表情微微震动了一下。 “啊啊,这样。那么我也许应该先打声招呼,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吧。从这学期起,我将要担任圣?拉斐尔的校医,我的名字是迪安?马克西多。” 面对对方伸出的手,青灰色的眼眸露出了衡量的目光。 “我是上级第四学年的柯林?阿修莱。” 简洁地报上名字后,他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 “那么,作为校医的你,为什么散步到这种地方来了?” “嗯,这个嘛,应该说是被风之歌所引导吧?” 马克西多说着抬头扫了一眼天空,但此时他的表情却阴沉了下来。当阿修莱也在他的影响下抬头看去时,他的耳中传来了马克西多的嘀咕声。 “可是啊,看起来不能作为单纯的散步而结束了。” 阿修莱将视线转了回来,马克西多已经带着阴沉的脸色面向发掘现场。 “那是什么意思?” 向对方发出询问后,对方带着困惑的神色摇摇头。 “很难说明。只是这个挖掘触动了土地的记忆。” 马克西多说着向阿修莱看去,压低了声音,抬起一只手。男人青紫色的瞳孔,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你不会明白吧?从长年沉睡中苏醒古来的记忆,现在正处于混乱之中。那是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 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盘起手臂。虽然这种言行是崇尚自然爱好的宗教中常见的东西,不过对方身上的某种东西切实地吸引了他。他的脑海中冒出了那个拥有黑绢般头发的下级生的脸孔,仿佛打趣似地回应道。 “真是遗憾,我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我知道有个家伙多半会和你产生共鸣。等开学之后我把他介绍给你吧。” “那我很期待哦。” 无视阿修莱的取笑口吻,马克西多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先帮我介绍一下这里的负责人。” 就在阿修莱因为他的话而转动视线的时候—— “哇啊啊啊!” 某个男人好象遭遇恐慌的悲鸣,穿过空地在周围的森林形成回音。 “救、救命!要沉下去了!” 定睛看去,就发现位于发掘现场正中央,有个正在白骨周围进行发掘的男人,膝盖以下的部分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 在周围的人慌忙跑过去的期间,遭遇灾难的男人一面摇晃身体,一面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声音大叫。 “腿!腿!越是活动就越往下落。我无法动弹!” “是水!” 其他的人叫了出来。 “水渗透了出来,一定是形成了沼泽。” 已经挖掘出了五米左右的四方形的洞穴的现场中,好象捅到马蜂窝一样乱成一团。 “水?” 因为觉得不会出现生命危险,阿修莱在橡树下保持了旁观状态,有些诧异地嘀咕着,向东侧的湖水看去。 灵庙所在的位置,和湖水大概有七八米的距离。而从那里开始,灵庙本身的纵深大概有五米左右。再往前的部分则形成平滑的斜面,构成了一个高度不满十米的圆锥形山丘。 在沿着湖畔展开的土地上,以前好象曾经是背对山丘建立的小型修道院或是城堡,将湖水也包含在内,那里毫无疑问是隐藏于深深的森林深处的孤单要塞。 在脑海中浮现出幻想场景的阿修莱,听到马克西多的发言后转回了视线。 “好象已经迟了。” 带着忧愁的声音,似乎又同时存在着某种云淡风轻的味道,这让阿修莱不禁产生了兴趣。 “什么已经迟了?” “这个嘛——” 明明一脸深有触感的样子,马克西多的回答却很暧昧。最后他仿佛死心般地轻轻左右摇了摇头。 “大概还是修行不足吧?我也不是很明白。因为我并不是能听到警告的内容,更加谈不上理解其中的意思。只不过,我隐约能通过皮肤感受到,这个触动了什么。” 一面如此说,马克西多一面指着眼前的发掘现场。 “大概还及不上动物预知危险的本能。” “原来如此。” 阿修莱觉得可以认同。他并不是不明白这种感觉。暂且不管信仰的是什么宗教,这个男人多半是拥有微弱的灵能力吧?获得新的情报后,阿修莱重新打量着对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说你叫马克西多,你是凯尔特人吗?” “是的。我的老家在爱尔兰。” “那么——” 打断他的声音的,是被从发掘现场中救出的男人的叫喊声。 “是有东西作祟!” 也不知道水是从什么地方侵入的,现在现场到处都一片泥泞。混杂在忙着收拾昂贵器材的嘈杂中,这个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高亢。 “是那个!是那个骸骨缠住了我的腰部!” 浑身泥浆的男人,半是歇斯底里地如此叫喊。 “是真的!我没有骗人!那家伙试图把我拖进泥沼里面。你们相信我!” 即使受到了同伴们的劝说,他也没有停止叫喊。结果男人最终被带离了发掘现场。 “是真的!那家伙还活着!” 这个让人发毛的声音,让持续发掘工作的研究人员们一阵踌躇。他们好象拿不定主意一样互相交换目光。 而结束这一局面的,正是辛克莱尔气势十足的声音。 “不要把无聊的胡言乱语当真!身为一名学者,你们不觉得丢脸吗?” 在他的催促下,男人慢抬头看了看高悬在空中的灿烂太阳,仿佛因为刚才的犹豫而很不好意思一样地耸了耸肩膀。“说的也是。”“大白天的哪有什么幽灵。”“哎呀,还真是好笑呢。”他们七嘴八舌地重新展开了工作。 发掘沉入沼泽的白骨的工作也重新开始。 在这个已经变得好象无底沼泽一样的泥地中,出现了一排木桩的残骸。因为木桩围成了一个直径在两米到三米之间的圆形,所以可以推测这里有可能是举行祭祀的场所。 “你怎么看?” 在马克西多身边观望着一连串的事情,阿修莱如此询问。 “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我自己也很混乱。” 低垂下似乎很沉重的眼帘,马克西多左手扶着粗大的树干,好象陷入了思考一样。 “混乱?也就是说你刚才所说的警告,并不是指那个骸骨男人吗?” “恐惧并不一定要有固定的形式。先别说这个了,你是叫阿修莱吧?” 自己的名字没有被人听上一遍就记住,对阿修莱而言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快的阿修莱也因此错过了对方若无其事地说出的第一句话。 “你能不能不要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 感觉到阿修莱注视的目光后,马克西多仿佛有些发毛般地如此说道。但是因为好象有在意的事情,所以他马上就把视线转想了发掘现场。 “你能看得见那个吗?” 阿修莱带着怫然的表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左右移动视线。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只看到了再度展开工作的人们,和一时间无事可干,双手空空地转来转去的人们的身影。 阿修莱有些烦躁地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 “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是影子哦。多半是摇荡的黑色影子,漂浮在那里。” 那会是什么呢?在如此嘀咕了一句后,对方陷入沉默。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唰唰摇曳的枝叶射了下来。性急的蜻蜓时上时下地从他们的眼前飞过。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阿修莱靠着橡树坐在了地上,而他身边的马克西多依旧用左手扶着树干,维持着沉思状态。 就在阿修莱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有些生气的叫声。 “阿修莱!” 回头一看,是已经完全被他忘在脑后的切尔西站在那里。他正在对比着阿修莱和马克西多。虽然看切尔西的样子很希望阿修莱能做个介绍,但阿修莱只是冷冰冰地问了句:“什么事?” “那个——” 切尔西踌躇了一阵,然后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开了口。 “我提到你的藏书后,约翰逊博士说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谈一谈。” 看起来发掘现场的主导权,已经完全落进了辛克莱尔的手里。如果到了实际调查阶段也就罢了,目前约翰逊博士想必已经闲得发慌了吧?不过阿修莱可不打算成为他消磨时间的对象。 “不好意思,你去告诉他我和他研究的方向不一样。我的书柜里没有卡艾萨和塔托斯的书。” “可是——” 就在切尔西要进一步说些什么的时候,“找到了!”他们后面响起了一个狂喜的声音。 “快拿条绳子来!” 好象是沉入沼泽中的白骨出现了。发掘现场微微恢复了生气,约翰逊博士也出现在那里。 “好了,你过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把切尔西赶回去后,阿修莱站立起来。他一面掸衣服上的尘土,一面看了看旁边,果然马克西多也推了推眼镜,用格外认真的表情看着那边。不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用真挚的口吻说了句“朋友是需要好好珍惜的”,结果阿修莱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放心吧。视时间和场合而定,我可以像对待公主一样好好珍惜他的。” 马克西多第一次皱起眉头看着阿修莱。但是他没有说话,而且很快就转回了视线。阿修莱向他提出询问。 “先别说这个了,刚才的黑影怎么样了?” “还在。” 听到这个冷淡的回答,阿修莱原本以为马克西多是感觉到了不快。不过看了看他后,就发现他似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别的什么上面。 发掘现场的打捞似乎已经成功,现在正在进行将泥块中的骸骨和其他遗物分开的工作。在和那些半跪在地上干活的男人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目前没有工作的人们正在悠闲地窥探着那边的情形。 那边有一个人,从怀中取出了香烟。因为知识分子阶层中很多人都讨厌烟草,所以这个光景比较罕见,不过也算不上是特别不同寻常。他嘴里叼着香烟,摸索着胸口和臀部的口袋,仿佛在找打火机。 就在这个时候,马克西多猛地探出了身体。 “那个是——” 他的视线从空中徐徐地转移到叼着香烟的男人身上。 “不会吧?” 马克西多大叫出声,突然奔跑了出去。阿修莱也反射性地跟在后面。 在他们的下放,男人终于从牛仔裤口袋中找出打火机,他将手伸到嘴边遮挡住风势。 “不行!不能点火!危险!” 马克西多一面沿着坑的外沿跑向那个男人,一面叫喊。他的叫声和男人的手指碰上打火机的点火装置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间。 嘭,伴随着声音,火苗升腾起来。 一个瞬间。 叼着香烟的男人的全身,都被黑色的火焰所包围。 “哇啊啊啊!” 过了一会后,响起了男人的惨叫。 打火机脱手飞了出去,掉落在僵滞了的男人的脚边。 “救、救命!” 在理解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的瞬间,男人似乎就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但是他很快就滚倒在了地上。发掘现场再次被人们的尖叫声所包围。面对比刚才更加危急的事态,众多讲起道理来都是一套套的学者们似乎完全不知所措。 阿修莱敏捷地跳下了一米左右的深坑,脱下身上披着的衬衫跑到变成火球的男人身边。 他用衬衫拍打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布!给我更大的布!” 在他怒吼的同时,一件白衣从天而降。 马克西多将自己的白袍盖到被害人身上,用力按住,通过夺取氧气可以灭火。 “快叫救护车!告诉他们有人重度烧伤!” 马克西多的声音和阿修莱的命令重叠到了一起。 “还有,有没有什么人能弄到冰块?就算是冷却剂也可以。” 阿修莱看到茫然地站立在那里的切尔西后,用下巴对他作出指示。 “宿舍的水房!” 在那之后,过了三十分钟左右。 当男人快要被运来的大量冰块掩埋的时候,远方才终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 (怎么回事?) 许久没有接触的维多利亚宿舍。因为悠里已经成为干部生,所以拥有了最上层的个人房间。悠里在房间中陷入思考。 晚夏和初秋交会的季节。 秋日的柔和阳光射入了房间。也许是因为行李还没有开封吧,房间感觉格外宽敞。不过,如果直到昨天为止,还位于触手可及的位置的可靠朋友能在这里的话,印象多半还是会大为不同吧?可是从今天开始,西蒙就位于有两个房间之隔的地方了。 在巴斯充分地享受了spa之后,西蒙和悠里直到第二天午后才踏上返回圣?拉斐尔的路程。在体验了周到的spa之后,原本应该彻底恢复了精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车子逐渐能看到古拉斯顿贝利山的时候,他突然被无法形容的恶心感所袭击。 学校位于古拉斯顿贝利山向西大约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因为悠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眼尖的西蒙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悠里,你怎么了?” 但是,虽然看出了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眸中的担心痕迹,可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悠里当然无法回答。该不会是因为从今天起就要和西蒙的房间分开,所以感到不安吧?他一面自责,一面努力 挤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可是,越是接近学校,从体内涌出的不安就越是强烈。悠里的脸色变得显而易见的难看透顶。面对真心感到担心的西蒙,他只能含糊地表示“也许是有点晕车”。就在这个时候,司机向西蒙报告了校门前的异常。 还没有完全开到校门,他们就已经看到学校的正门前停着几辆警车。 按照西蒙所获得的情报,昨天校园内好象发生了出现伤员的事故。原本西蒙还想多陪陪悠里,可是马上就被执行部叫走,只能带着一脸不甘心的表情离去。 然后,是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 躺在还不熟悉的床上,多少恢复了平静之后,悠里开始思考自己产生不安的原因。 (这种沉重痛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感觉和佩戴上不合的眼镜时的那种头晕目眩非常相似。也就是说,奇妙的扭曲的印象—— 所有的东西看起来似乎都是重影,想要呕吐的感觉断断续续地折磨着悠里。 再次袭来的眩晕感,让悠里只能紧闭眼睛咬牙忍耐。直到用打湿的毛巾盖在额头上后,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才让他多少轻松了一些。 在此期间逐渐迷糊起来的悠里,仿佛就那样陷入了梦乡。 他做了梦。 深深的,深深的森林。 枝叶茂盛到让阳光都无法通过的昏暗的原始森林。流淌在树干之间的淡淡雾气,似乎是从附近的湖面上飘过来的。 在头顶吱吱鸣叫的鸟儿。 堆积的落叶。 循环的季节,经过了几千的白昼,几万的夜晚而回归无限的空间。在这个人类的存在仿佛会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森林中,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小小白影轻轻地晃动着。看起来仿佛是人类,他身穿白色长袍,手里握着雕刻着什么花纹的木杖。 男人在比他的步幅还要宽得多的大树之间不断移动。他的动作让人觉得颇为缓慢,不过这并不是因为白影的速度太慢,而是因为作为对比的树木过于巨大。 像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茂密到那种程度的森林,突然就消失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笼罩着雾气的湖水。对着那片湖水,有一座拥有圆锥形屋顶,由粗大的树干搭建而成的神殿。 (这个是什么?) 在悠里因为眼前展开的景象而茫然失措的时候,刚才的白影快步进入了神殿内部。当悠里追着那个人影进入神殿后,面对的是一片空荡荡的空间。如果说到里面的东西的话,就只有并列在中央的几根支柱。还有就是在和入口相反的一面,有一个被用白布盖住的四方形场所。 因为白布时不时会被风掀起,所以能够看到树干排列形成的直线道路。 白色服装的男子,跪在中央的支柱之间,开始不断咏唱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跪着的男人抬起脑袋,戴在头上的帽子滑落,男人的脸呈现了出来。 “——!“ 被自己的声音吓着而睁开眼睛的悠里,因为身边有一张同样惊讶的面孔,所以更进一步大吃一惊。 “你没事吧?” 如此担心询问的,是一个有一头毛茸茸的栗色卷法,榛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极为活泼的少年。 “罗宾!” 悠里定过神来后开心地露出笑容。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别说那些了,你还好吧?” 面对支撑起上半身询问的悠里,罗宾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然后盘腿坐在空中,带着坏坏的笑容精神十足地回答。 “当然。我精神的很。你以为我是谁啊?” “那个恶作剧妖精罗宾?古多费罗是妖精王的第一侍从,对吧?” “啊,还好啦。” 仿佛很满足于悠里的说明,罗宾高傲地盘起手臂。 只要看到这个非现实的场景就可以一目了然,他并不是人类。如同悠里所说的那样,他是英国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恶作剧妖精。自从悠里偶然通过妖精之器给过他食物后,他就单方面把友情之印塞给悠里,做了悠里的朋友。话虽如此,因为悠里也很喜欢这个虽然吵闹,但是很好心的贪吃妖精,所以两人的友情完全成立。 “那么,你怎么样?” 听到罗宾的询问,悠里稍微踌躇了一下。 “难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他的再次发问,悠里觉得自己好象不能不回答了。而且原本悠里就觉得,在面对这个另一世界的生命的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主动积极地向罗宾挑明的话,反而可以让问题简单化吧? “学校的空气很沉重。” “沉重?” 罗宾伸出手仿佛要测量重量一样,然后表现出迷惑。 “没错。该怎么说呢,好象重心奇怪地倾斜了。总之就是扭曲的感觉。” “扭曲,啊。” 将伸出的手移动到悠里的黑发上,罗宾嘀咕了一句。 “也许确实有什么吧?不过我可不清楚。能够明白这些的,就只有世界诞生时就存在的四元精灵和我们的陛下吧?陛下虽然很会使唤妖精,不过在知识方面确实非常丰富。还有,如过是好象‘湖中贵妇人’那样和古老种族有关的上级妖精的话,也许会知道什么方法。” “湖中贵妇人……?” 悠里咀嚼着这个好久都没有听过的名字。莫露卡娜和罗宾都是妖精一族,所以就算互相认识也并不奇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们相识后,悠里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没有注意到悠里的迷惑,罗宾好象享受一样,用手指唰唰地梳理着悠里漆黑光滑的头发,继续说了下去。 “你问问平时老被你呼来喝去的四元精灵不就好了吗?” “咦?” 原本思想已经转到别处的悠里,因为对方轻松说出的话语而被拉回现实。他甩了甩被罗宾弄乱的头发,有些意外地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 “四大元素的精灵。……毕竟上次你召唤的时候,它们不都老老实实地守护着四边吗?” “我不知道那种事情啊。你到底在说什么时候的——” 悠里说到一半闭上了嘴巴。在思考了一会儿后,他突然理解了罗宾是在说什么。 “你说的,难道是?” “搞什么啊!你原本都不知道吗?” 察觉到悠里的惊讶,罗宾笑着说了句。 “那些家伙也真可怜呢。” 悠里所使用的魔法。 第一次知道那个,是在阿修莱的房间举行召唤魔法的时候。那是悠里从描绘在地板上的魔法阵中,无意识地摄取到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在使用那个。 所以,在听到罗宾的话之前,他甚至没有去考虑过那其中的意思。 因为在施用魔法的时候,总是拼命地关注着结果,所以完全没有余暇去注意周围。难道说自己真地呼叫出了自然界的四大元素精灵吗?他实在觉得有些无法置信。 罗宾原本带着坏坏的笑容看着悠里烦恼的样子,不过突然仿佛被雷击中一样挺直了脊背。 他尖尖的耳朵啪地竖了起来。 “哇,糟糕!” 过了一阵,罗宾带着非常动摇的表情如此叫出来的时候,悠里终于发现了朋友的变化。 “怎么了?罗宾。你没事吧?” 面对担心地询问的悠里,罗宾栗色的眼眸闪动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下一个瞬间。 罗宾一脚踹开桌子漂浮到空中,然后化为朦胧的影子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 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太阳已经西下,房间中染上了淡淡的昏暗色彩。 (他是怎么了呢?) 就在悠里呆呆地站在那里茫然思考的时候,远方响起了通知晚餐时间的钟声。与此同时,他的房门被敲响,西蒙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也许是为了收拾行李吧,西蒙只在t恤外面披了件衬衫,感觉上非常休闲。可即使如此,他看起来还是充满了高雅的味道。这是为什么呢? “悠里,到晚饭时间了。你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干什么呢?” 看到悠里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靠近房门的地方,西蒙有些惊讶地询问。 “啊,没什么。没事。” 虽然悠里摆着手进行了否定,可是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眸,可以看穿任何细微的谎言。他诧异地环视了一圈房间,推开房门,在打开电灯后迈步进入了房间。 “感觉怎么样?” 他边走边询问,可是悠里还是回应道:“我已经没事了。”虽然他对此点点头,可还是一直走到悠里的身边,凝视着悠里的面孔再次进行追究。 “然后呢?” 如果是平时的话,西蒙也不会这么穷追不放,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过度小心,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总比等看到悠里受伤后再后悔要好。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再次询问,不出所料,悠里漆黑的眼眸恍惚了起来。他仿佛催促般地呼叫悠里的名字后,悠里好象死心似的叹了口气。 “我做了梦。” “梦?什么样的?” “我在森林中行走。很大的森林哦。郁郁葱葱的树木,太阳光都无法射入,是非常昏暗潮湿的森林。” “森林啊。”西蒙咀嚼着这个情报,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悠里静静地摇了摇头。 “只是这样。虽然我也觉得好象有什么人在,可是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如果罗宾没有来的话,他也许还能记得更清楚一些。可是现在的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你觉得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听到悠里的询问,西蒙盘起手臂陷入思考。 “这个嘛。从心理学上来说,所谓的树木是人类的象征。因为一旦开学就要面对众多的同学,所以由此而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和畏惧。被这种感觉所吞没的心理,以在原始森林中彷徨的梦境的形式出现,也可以这么解释哦。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俯视着悠里的西蒙,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露出了苦笑。 梦境的解释之类的东西,在随时都会产生改变的现实中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西蒙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哭笑不得。就算预言者可以看穿国王潜在意识中的不安,那么雅各的梦境又该怎么解释呢? “雅各的梯子。” “咦?” “《创世纪》中不是有这种记载吗?在沙漠旅行的雅各所见到的神之家。因为梦到天使在那里放下梯子,所以雅各明白了那里就是神之家。那个好象就无法归结到雅各的深层心理上面。” 西蒙敲了敲那个一头黑发的脑袋。 “我只是觉得解梦这种东西缺乏实用性。别说那个了,要不要去吃饭?吃完饭后我帮你收拾。” “啊,嗯。谢谢。” 即使在房间昏暗的电灯下,朋友的头发仿佛也在栩栩生辉。望着好象觉得有些耀眼的朋友,悠里老实地点点头。即使如此,在跟随着悠然迈步的西蒙离开房间的瞬间,他还是带着恋恋不舍的感觉将视线转回了房间中。 与此同时,耳朵传来了啪嗒一声。电灯被关上了。 当来到走廊上后,西蒙向悠里讲述了明天之后的打算。这时候悠里才想起来明天是新生进入宿舍的日子。 在走廊上,他们碰到了好久不见的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再加上从自己房间中走出来的罗伯特,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豪华的监督生团体,让碰到的下级生都不由自主会让开道路。大家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暑假期间发生的事情,当吃完晚饭的时候,悠里已经彻底找回了日常的宿舍生活的感觉。 ※※※※※※※※※※ 这个时候,离开了悠里房间的罗宾,飞过在黄昏时刻已经化为了一重重的影子的树丛,以及荡漾出水纹的湖面,用肉眼都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来到了校园西侧古老橡树那边。他站在高大的橡树枝头,东张西望地大量周围。 清冷的夜风吹尽了覆盖住整个大地的夜幕上的灰尘,星星的光芒清晰地投射到了地面上。 罗宾接下来无言地仰望着天空,不久之后,他将视线落下,唰地飞到了湖面上。他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地飞了一阵后,在某个地方停下来,轻轻站到了湖面上,却没有激起任何的波纹。 “在塔拉尼斯的雷声落下之前,吾已经能环绕地球飞翔一周。只要是吾之主人,妖精王的命令,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吾都会毫不踌躇地立刻赶到。恶作剧妖精帕克,即罗宾?古多费罗,前来参拜吾王陛下。” 噼里啪啦地说着长长的台词,罗宾用夸张的动作做出了行礼的姿势。因为他眼前只有映射出月色的湖面,所以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一定会觉得他就像是小丑一样。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水面仿佛震动般地摇荡了起来。然后,从道映在湖面上的月亮中,浮现出一个男子的脸孔。 逐渐清晰起来的充满异国情调的艳丽面孔,睁开原本紧闭的眼睛,瞪着罗宾发出了声音。 “你跑到哪里去偷懒了?愚蠢的小丑啊!你知道我呼叫了你多少次吗?” “咦?怎么会这样?您不是才刚刚呼叫我吗?” 面对不知所措地慌张回应的罗宾,对方好象为了呵斥一样提高了声音。 “愚蠢的东西!我叫了你可不止十遍二十遍!如果不是湖中的那位通知我的话,我还会好象傻瓜一样继续召唤下去呢。” 罗宾因为怒吼而缩了缩脖子,然后仿佛为了讨好对方一样把脸孔凑近了对方的脸孔。于是乎,对方也好象看准了时机一样压低声音。 “听说你好象是去了相当远的地方啊,对不对?” “没,没有那种事情!” 罗宾跳起来进行否定,一面在周围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地飞来飞去,一面拼命寻找借口。 “对陛下衷心无二的罗宾?古多费罗,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在做什么,都从来不忘竖起耳朵倾听陛下的声音。即使是向东十万里,向西十万里,只要吾一息尚存,都绝对不会错过陛下的声音。” 罗宾拼命解释的声音,被对方哭笑不得的声音所打断。 “够了。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就是一张嘴巴特别厉害。算了,反正既然你没有听见,那么再抱怨下去也没有意义。先不要说那些,听好了。我现在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听到这个后,罗宾仿佛很高兴似地拍了下手。 “真的吗?陛下。请您尽管吩咐。” “虽然切实存在着一些不安,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面对鼓足干劲的罗宾,被称为陛下的对象用怀疑的声音说了下去。 “萨温的时刻迟早有一天会来临。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那当然,陛下。在太阳和月亮起起落落的岁月中,我们是多么地翘首以待陛下和女王陛下的。” “少说废话,你闭嘴听我说。” 阻止了对方的油嘴滑舌,妖精界之王用充满威严的声音继续 了下去。 “听好了,好象土地的记忆触动了古老的誓约。与此相伴,长期以来被封闭的大门也试图打开。但是,糟糕的是,虽然好不容易大门即将打开,但是通道中央却存在着碍事的东西,阻挡了去路。如果就那样下去的话,即使是我也无法通过。所以——” 妖精王在这里暂时中断了语言。在带着神秘表情认真倾听的罗宾面前,水面摇曳了一下。 “我要你烧掉那个障碍物,打通道路。” “哦,这个容易,陛下。吾罗宾?古多费罗会在猫头鹰眨一眨眼睛的工夫内,就立刻飞去着手工作。” 罗宾咕噜一个转身,试图就这么立刻飞走。但是妖精王用尖锐的声音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这个毛躁的家伙!听我把话说到最后!” 罗宾缩了缩脑袋,慌忙又转了过来。他将脸伸到了水面上,鼻子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水花。 “你要小心!因为那里是被誓约所束缚的!” “誓约?” “没错,正因为是相当强大的誓约,所以无法使用火种。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如果是弱小的妖精的话,很有可能在碰触到那种古代魔法的瞬间就被消灭。” 听到消灭这个词,罗宾的身体从脚尖到头发都颤抖了一下。因为这个词意味的就是,将妖精的存在彻底剥夺的黑暗的死亡深渊。 “可,可是,陛下。不使用火种的话,要怎样才能进行燃烧呢?” 摩挲着冒鸡皮疙瘩的手臂,罗宾提出了单纯的疑问。水中的妖精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火并不一定要由手来点燃,只要使用没有没有被誓约束缚的东西就好。” “没有被誓约束缚的东西?” “没错,很简单的事情。” 听到妖精王坚定的口气,罗宾歪了歪脑袋。 “那么,拜托了,我的忠实的侍从罗宾哦。” 说完了想说的事情,妖精王的身影从倒映在水上的月亮中消失了。 “啊,等一下!”只有罗宾的叫声回荡在空气中。 “真是的,简直是强人所难嘛!”罗宾嘟嘟嚷嚷地嘀咕着,马上又换上认真的表情陷入思考。 “没有被誓约所束缚的东西吗?” 他的思考继续了多久的时间了呢? 月亮已经移动到了中空。落在大地上的影子也增加了浓度,时间已经是半夜之后。 “还是去找那家伙商量一下吧?” 在一阵喃喃自语后,罗宾大大伸了个懒腰,飞上了月亮的夜空。 黑炎 第二章黑炎 从第二天开始,维多利亚宿舍就变成了战场。 随着新生入住宿舍,宿舍内一下子恢复了生气,每天都热闹到近乎吵闹。这里有因为迷路和想家而哭出来的学生,因为不习惯的环境而累积压力,乃至于和他人争吵打架的学生。因为连日来都要面对这些对象,以西蒙为首的干部生们全都忙于东奔西跑,完全找不到休息的时间。 在阴天的时候容易陷入灰暗的木制建筑物,也只有在这个时期格外明朗热闹。 在这样的繁忙之中,悠里将梦境和罗宾的事情都忘在脑后,整天都在为了照顾下级生们而四处奔走。 就如同即使戴上度数不合的眼镜,过上一段时间也会习惯一样,第一次曾经让他那么难受的校内空气现在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如果要说完全不介意当然是骗人的,关键在于比起那个来,他有太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唯一能将悠里从现实生活中分离出来的事情,就是阿修莱所发出的过于唐突的邀请吧?那时候悠里所遮掩的伤势也被暴露出来,并且进一步发展出了不得了的谎言。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下面的样子。 那一天,悠里正巡回于各个新生的房间,检查是否存在什么问题。结果围绕着由于漏水而发霉的衣柜的使用问题,几个学生发生了争执。他正好遭遇了那个现场。 那个出问题的衣柜的使用者是一个名叫哈米鲁顿的少年,因为另外一个少年的行李还没有到,所以他向对方提出要交换衣柜,这就是事情的发端。但是,那个被要求换衣柜的名叫贝莱多的少年看起来颇为懦弱,对于对方的要求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因为他的态度实在太过暧昧,所以几个人之间就逐渐发生了争执。 确实,和外边看起来就很精悍的哈米鲁顿比起来,这个名叫贝莱多的少年不仅内向,而且有斜着眼睛看人的习惯整个人感觉上都阴沉沉的,不是那种可以融入周围环境的类型。他对于悠里的提问也只能做出模糊的回答,以至于最后其他学生们都忍不住开始表示不满。 “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抽抽搭搭好不好?” “我看还是那种发霉的衣柜最适合你!你干脆睡到那里去好了!” “看着就让人心烦,你不要靠近我哦!” 因为众人的责骂所造成的嘈杂,就连旁边房间,同为宿舍监督生的迪拉都探出了脑袋。因为迪拉是有名的橄榄球选手,所以他的登场让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可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嘈杂。面对不断加剧而无法收拾的场面,悠里产生了走投无路的心情。就在这个时候,阿修莱华丽地登场。 “还真是热闹啊。” 他静静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格外响亮。 “这里从什么时候起变成动物园的猴山了?” 冰冷的声音,让现场的亢奋一口气冷却了下来。下级生们停下动作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马上就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人物的压迫感而倒吸了一口冷气。 修长的身躯,长长的青黑色头发在脑后束起,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用鹰一般的视线捕捉到悠里后,翘起了唇角。 “嗨,悠里。你看起来很精神嘛。” “哪里,阿修莱你才是吧?” 面对好久不见的阿修莱,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了,笑眯眯地做出了回应。最后看到他,是在法国乡下的咖啡店。仔细想来的话,在他所经历的惊人事件中,阿修莱的存在确实起到了很大作用。也因此,悠里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奇妙的同伴意识。不过在注意到周围视线后,他马上调整了表情。 “那么,阿修莱,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找你有事。” 傲慢地短短说了这么一句,阿修莱就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外。“等一下!”悠里慌忙叫住了试图就这样转身向外走的阿修莱。 “那个,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正在忙着,有什么事情回头再——” “手腕的绷带。” 阿修莱打断悠里的话,唐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悠里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用长袖衬衫上面捂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过众人的视线还是都集中在了那上面。 “既然你不在乎,那么我也不介意在这里说出在贝鲁杰的别墅所发生的事情哦。” 特别强调了西蒙的名字后,阿修莱露出了“你要怎么办”的等待目光。 “怎么能那样,阿修来你自己不也——” “我?” 夸张地耸耸肩膀,阿修莱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意什么吗?” 悠里咬着嘴唇陷入沉默。他说的确实没错。因为阿修莱原本就拥有“魔法师”的绰号,所以就算现在他身边再增加一两个怪谈,对他来说也绝对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反而是为他的名号镶金吧? 可是,西蒙不一样。 “不过呢,和我不一样,对那位名声清白的法国贵族大人来说,这个话题就有点危险了吧?” 仿佛是看穿了悠里的念头一样,阿修莱说道。但是他这个故意含沙射影的口气,在隔了一秒之后,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虽然悠里没有注意到,但是从阿修莱的角度来说,这当然在他的计算之内。 作为维多利亚宿舍的贵公子,西蒙的名字在新生之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而听到他和悠里的伤势,而且是与割伤手腕的伤势有关的话,当然会让人联想到不得了的绯闻事件。 原本因为恐惧而呆滞的下级生们,现在因为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而脸上闪闪发光。 注意到这一点后,悠里终于认输。就在他和其他人吩咐了几句,试图跟在阿修莱后面离去的时候迪拉叫住了他。 但是,做出回应的人是阿修莱。 “虽然你这么有精神是好事,马克?迪拉。不过如果多管闲事的话,回头可是要后悔的。” 这个若无其事般发出的威胁,使得迪拉露出了好战的目光。那是他抱着橄榄球突破敌营时的目光。 “你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就可以吓到我吗?” “没有啊。这只是单纯的忠告。因为比赛中的事故,是什么人也无法预防的。” 和亲切的话语相反,在他眯缝起来的眼睛深处,青灰色的瞳孔正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那种让人几乎无法和他洒脱的外表联想到一起的危险气息,让纯朴而虔诚的迪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转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在阿修来一如既往堆积着小山一般的古书的房间中,悠里坐在充满异国情调的沙发上,将香气袭人的中国茶送入口中,不知如何是好地凝视着阿修来。 “古拉斯顿贝利?” 在悠里的对面,将身体沉入了沙发中,阿修莱仿佛很愉快似地点点头。 “没错。我想大概会花上两三天时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悠里仿佛很头痛一样用手捂着额头摇摇头。 “在这种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亏你居然有闲情逸致。” 因为已经开始上课,所以繁忙也到达了顶点。尽管如此,阿修莱却若无其事地提出了这种让人觉得疯狂的建议,而且也没有说明经过纬和理由。就算悠里出于好奇而询问理由,他也只是浮现出充满神秘感的笑容,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虽然好奇心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悠里还是站了起来, “既然你要说的只有那个。” 不过一如既往地靠在沙发上的阿修莱微微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 “唉,悠里。你真的什么也没有感到吗?” “——!” 悠里心头一颤,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么?” 虽然脱口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悠里本人却没有期待能听到答案。他只是好象为了探究对方的真实含义一样凝视着阿修莱。从和西蒙回到学校那一天起就感觉到的不安,急速地膨胀了起来。阿修莱一言不发,带着满足的表情望着悠里的反应。在过了一阵后,阿修莱好象算准时机一样开了口。 “前天在灵庙遗址那里发生了事故,你知道吧?” 悠里慎重地点点头,阿修莱继续询问,“你不觉得那个和奇怪吗?” “你是什么意思?” 空气的浓度在一点点增加。为了不被对方的步调所左右,悠里小心翼翼地做出回答。 “为什么总是在那里出现死人或是伤员?” “我不知道。” 悠里战战兢兢地做出了回答,但是声音里却充满说不出的心虚。 “那个事情和古拉斯顿贝利有什么关系吗?” 阿修莱再度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想要了解的欲望在悠里的体内高速膨胀。 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你在吗?” 伴随着敲门的声音,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了他们儿中。然后,房门被打开。瞬间,悠里就好象大梦方醒一样地惊醒过来,同时他听到阿修莱切了一声。 “是迪拉去多嘴了吗?那家伙看起来还真是想再受一次伤呢。” 这个威胁的口吻,让刚刚进门的西蒙皱起了眉头。 “迪拉?” 他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走到悠里的身边。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找悠里有事。” “有事吗?明明没有指定他为使役人,还是照样使唤悠里吗?” 听到阿修莱的冷嘲热讽,西蒙仿佛觉得很厌烦一样耸耸肩膀。 “我又没有特别针对悠里。如果在身边的话,就算是你我也不会客气的。” 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悠里。各个房间的例行检查已经结束了吗?” 听到这个询问,悠里有些尴尬地说了句“还没有”。结果被西蒙不容分说地带了出去。 从那一天之后,悠里就没有见过阿修莱的影子。 在繁忙的日子的间隙中,这个突然从脑海中冒出的事情,让悠里好一阵子都心烦意乱。他凝视着走廊上长排的窗子,今天从早晨开始天气就不太好。被雨水打湿的木制建筑物,散发着湿漉漉的感觉。 (曾经是灵庙所在地的地方吗?) 就在悠里捉摸着阿修莱的语言中所隐藏的意味的时候,他听到有什么人从楼梯下方呼叫自己。好象是新生又发生了什么纠纷。被拉回现实的悠里,想起自己的责任之后,慌慌张张地冲下了走廊。 ※※※※※※※※※※※※※※※ 虽然同样处于雨水的洗刷之下,不过石造的教学楼感觉上还是威风凛凛。在位于三层的学生自治会办公室中,这几天内扩散开来的流言蜚语成了大家热衷讨论的话题。 “我问你哦,切尔西。” 聚集在那里的其他宿舍的代表们,向站在窗边的维多利亚宿舍的托马斯?切尔西询问。 “听说你们那里的贝鲁杰,在暑假里面闹出流血事件了啊?是真的吗?” 切尔西转过头来,在蜂蜜色头发的包围下,他五官分明的面孔上明显浮现出轻蔑的色彩。 比他低一年级的西蒙?德?贝鲁杰和悠里?佛达姆暑假的时候好象在法国一起生活。而且在此期间似乎发生了什么问题,结果造成佛达姆受伤。这些流言已经传进了切尔西的耳朵。而且当然附带着随之而产生的各种下流传言。 话说回来,只要看看那个无懈可击的法国贵族之子的样子,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发现那不过是无根无据的谣言而已。现实就是,即使位于这样的旋涡之中,西蒙还是丝毫没有产生动摇,继续维持着无人可及的优雅。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反而被谣言左右的男人才真正称得上愚蠢吧!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不能无视的问题。因为这一连串的流言似乎也和阿修莱脱不了关系。而且从他所听到的全部内容来看,阿修莱暑假的时候应该也是和贝鲁杰他们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让阿修莱不惜展开这样的行动呢? “那个传言也散布到你们那边了吗?” 虽然切尔西保持沉默,但是某个原本在他背后休息的人却代替他加入了这个话题。 “可不是,自从贝鲁杰成为代表之后,就整天都能听到和他有关的话题。哎呀呀,真是有人气呢!” 那个人仿佛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出来。虽然仔细看看的话,他的脸孔长得颇为奇怪,不过从全身散发出的亲切感足以弥补他的这个弱点。 莎士比亚宿舍的比利?马洛。他和曾经争夺本届总长宝座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埃里克?格雷以及阿尔弗雷德宿舍的查尔斯?霍华德一样,都是上期就入选为代表的人物。不过在这三个人之中,身为银行家儿子的霍华德由于意外的事故,已经好象要销声匿迹一样地选择了退学。因此在先阶段,这个马洛手中的权力可以说是仅次于总长格雷。 马洛的父亲是政治家,如果单纯从实力的角度进行评价的话,他大概可以无可质疑地夺取总长的宝座吧?但是这里是英国,就算圣?拉斐尔再怎么标榜不拘泥于旧有习俗的自由校风,想要凌驾于本身已经拥有贵族称号,出生于英国首屈一指的名门的格雷之上,对他来说也是太过困难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客观情况,马洛没能加入总长的竞争之中。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就这样老实让步的人物。在本届的执行部的管理中,作为对抗势力的马洛的动向大概会是最受瞩目的事情吧? “而且在传言之中,好象还有一位人物也脱不了关系。” 马洛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吃了一惊的切尔西的表情。 “我记得那个人,应该就是阿修莱吧?” 在他清楚地说出名字的瞬间,室内就被异样的紧迫感所包围。这好象是个所有人都忌讳三分的名字。也许是觉得光是提起就会有不幸来拜访吧?有人甚至立刻划起了十字。马洛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挑起眉头,表现出了轻微的惊叹。 “所谓的三角关系,果然是真的吗?” 另一个代表犹犹豫豫地冒出了这句话,其他的人马上接口说道: “可是,这两个人的名声都如此响亮,那个在传说中把他们玩弄于掌心的佛达姆,却没有听人提起过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说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切尔西身上。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没有任何长处的普通少年而已。” 因为提到了想都不愿意想的人物,所以切尔西的回答中明显渗透着恶意。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马洛仿佛迫不及待一样展开了攻击。 “哦,那可奇怪了。虽然拥有恶魔之类的绰号,但是阿修莱大人的私生活一向都是个谜团呢。但是这次他却难得一见地展开了公开的追求,能让他着迷到这种程度的人物……” “那个关我什么事!想要知道的话就去问他本人好了!” 听到平时一向以冷静沉着而著称的切尔西所发出的神经质的高亢声音,室内的空气都随之冻结。只有马洛一个人仿佛很满意一样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就在马洛游刃有余地承受住了切尔西恶狠狠的眼光,深深靠在沙发上的时候,橡木制的沉重房门被打 开,格雷在西蒙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你们在吵什么?切尔西,连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没什么。” 仿佛是以自己的感情波动为耻一样,切尔西后退了一步。 格雷用高傲的态度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走向里面的席位。虽然西蒙是跟随在他身后,但是谁也无法否定,与其说他是跟随总长的心腹,感觉上更像是让他人为自己开道的王侯贵族。 (其实也不是格雷缺乏威严感。) 切尔西心情苦涩地目送两人通过他的面前。 西蒙?德?贝鲁杰。只要跨入房间一步,就可以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典雅的法国贵族后裔,他已经开始成为这个代表了全校学生的执行部的中心人物。 而最深切感受到这一点的,就是原本被视为格雷的左膀右臂,来自维多利亚宿舍的切尔西本身。 因为西蒙一向对阶级制度秉持批判态度,所以格雷原本应该对他没抱有多少好感。可是在西蒙接下宿舍长的职务,入选代表的同时,他的态度就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力图把西蒙留在自己身边。 而象征这一点的事情,在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就发生了。 那就是只有代表才能穿的彩色西服背心。现在西蒙所穿的西服背心,底色是和制服衬衫完全一样的淡淡的橘黄色,上面用让人联想到西蒙头发的白金细线刺绣着线条简单的花纹。这件高雅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的背心,就正是格雷特意为西蒙准备的。 在成为代表的第一天,西蒙就身穿普通的制服出现,堂而皇之地打破了代表可以穿西服背心的惯例。因此有不少代表都自觉受到了侮辱而心情不快,并且因此在执行部内部引发了小小的骚动。在那之后,经过一番商量,格雷特意准备了西服背心交给西蒙,并且要求他至少在会议的时候要穿背心。这也算是考虑到其他人感情的妥协之策。因为理解了这一点,所以西蒙答应了格雷的要求。在格雷的权威因此而得到提升的同时,西蒙作为新总长心腹的地位也得到了大家的确认。 在所有人都对他的位置表示认同的期间,只有切尔西的心情非常复杂。 原本应该由自己占领的地方,现在那个人却一脸平静,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站在了那里。虽然西蒙从来没有特意强调过这一点,但是正因为如此,眼前的明显构图反而更让切尔西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么,我们开始吧。” 格雷背对着窗户坐下,宣布了会议的开始。今天的议题就是发掘现场的事故的简单报告和注意事项。 “衣服上所沾到的土,有没有可能包含着什么易燃的成分?” 马洛翻阅着分到手里的资料如此询问。 “我已经调查过,可是好象没有。” “也就是说,是所谓的鬼火了?” 在旁边打岔的男人,被格雷瞪了一眼后缩了缩脖子。 “当时的风向如何呢?” 坐在马洛身边的男人开了口。这个把长长的红色卷发在背后束起的男人名叫亚瑟?奥尼尔。他和西蒙一样,从下级第四学年起就入选为代表,据说是作为马洛的心腹、集莎士比亚宿舍的期待于一身的人物。他明亮的黄玉色眼睛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为什么这么问?” 作为学长的马洛听到他的话后发出询问。 “没什么。因为也有可能是深藏在地底的什么成分接触到空气后产生化学反应,然后被风卷到当事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假如是那样的话,就算出现暂时性的现象也不奇怪了。” 马洛点点头,仿佛为了寻找答案一样看着格雷。 “那个——” 代替含糊其辞的格雷,西蒙立刻做出了回答。 “当天同一时刻的风向是东北风,也就是说从湖的一侧吹来。从方向上来说正相反。” 西蒙也事先想到过这种可能性,所以进行了调查。 格雷松了口气,轻轻咳嗽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总而言之,在原因还没有弄清的情况下,那个地方非常危险。一定要彻底警告各个宿舍的学生,绝对不能出于好奇心而接近那里。” “了解。”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另外几个人只是点点头。看到这一幕,格雷高傲地点点头。 “啊,对了。”然后他一面这么说,一面举起另外一张文件。 “这上面写了和事件有关的各团体的代表人的名字。为了以防万一,请你们各自进行保管。” 最后一个接过在代表们手上传递的文件,西蒙在看到那些罗列的名字的瞬间就产生了冻结的感觉。 “这位大英博物馆调查部的约翰?辛克莱尔,不是中世纪史的学者吗?” 听到西蒙用生硬的声音提起这个名字时,在他旁边的托马斯?切尔西立刻牢牢地凝视着西蒙的脸孔。 “啊啊,不愧是西蒙。你了解得很清楚啊。” 格雷仿佛有些佩服地开始说明。 “虽然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辛克莱尔先生似乎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因此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与其说是以专家的身份,不如说是作为代理人而参加进来的。” 西蒙好象还是觉得无法认同,不过并没有就此再说什么。这时候切尔西从旁边插嘴道。 “我记得佛达姆的父亲也是王立协会的会员吧?” 清澈的水色眼眸看向切尔西,那里面浮动着冷冰冰的光芒。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因为我只想得到这种程度的共同项而已。” “共同项?” 西蒙如此喃喃自语,在他问出“和谁的”之前,格雷已经用不快的声音向切尔西发出了警告。 “切尔西,你今天是怎么了?注意一下场合。” 以维多利亚宿舍为对象的流言,理所当然也传入了格雷的耳朵。格雷烦躁地用手指咚咚敲了敲椅背,然后维持着不快的态度,仿佛要牵扯他人一样宣布闭会。 无视就这样开始杂谈的其他代表们,西蒙早早地走出了办公室。但是就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呼叫他的声音。 “贝鲁杰!” 他在楼梯上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头红色卷发的奥尼尔正脚步轻盈地走下楼梯。因为出身于戏剧世家,所以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某种艺术的味道。来到西蒙的身边后,他表示要和西蒙一起行走。 “你要回宿舍吧?我们可以同走一段路。” “马洛呢?” “那个人闲的很。你不也丢下了格雷吗?” 他眯缝起黄玉色的眼眸微微一笑,将话题转移到宿舍的情形上面。 “你那边平静下来了吗?” “还好吧。昨天总算没有再在半夜被叫起来了。” “哎呀,那可真让人羡慕。” 和外表看起来一样爽朗的奥尼尔虽然比西蒙要小一圈,不过因为比例匀称的关系,就算和西蒙并排站在一起也不会觉得特别逊色。不同于举手投足都优雅干练的西蒙,奥尼尔的举止轻巧而华丽,是拥有独特氛围的人物。 这个崭新的组合,马上就迎来了擦肩而过的学生的瞩目。甚至有人大张着嘴巴对他们看到发呆。不过两人还是完全无视周遭的反应,就那么度过了眼睛桥。 “我们这边可是一大早就折腾了半天呢。” “那是——” 西蒙苦笑着发表了同情的感想。 “看来你们要有好一阵子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了。” “多半吧。虽然我们已经尽量小心了,不过比起那些来,那孩子的借口很有趣哦。” “他做了什么梦吗?” “哈,多半是吧。” 奥尼尔说到这里,向对面走过来的人物挥了挥手。对方“嗨”地招呼了一声,向西蒙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经过了这么一幕后,奥尼尔才继续说了下去。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那孩子说什么看到骸骨在窗外走动。” “骸骨?” “他说他因此才觉得害怕的。比起吃惊来,更让人苦笑不得吧?要是僵尸也就罢了,如今这个世道就连恐怖电影里面也不会冒出骸骨了吧?” 奥尼尔如此说着爽朗地大笑。不过西蒙聪慧的水色眼眸却紧紧盯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 “贝鲁杰,你怎么了?” 注意到西蒙的样子后,奥尼尔有些诧异地呼叫他的名字。 “啊啊,没什么,想到一点东西。” 西蒙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在莎士比亚宿舍前面停下脚步。交换了两三条事务性的情报后,两人就分开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西蒙一面行走一面再度开始思考。 被发掘出来的白骨和惊吓到下级生的骸骨—— (那么,这真的仅仅是偶然吗?) 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情况下,西蒙仰望着天空。混杂着白色和灰色的云层,在风儿的吹拂下不断进行着变化。 (本世纪的天才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不会玩数字。就算他可以看得见光的速度,也无法看到变化的云层的动向。) 这个时候,有什么人从维多利亚宿舍的入口那边呼叫着西蒙的名字。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吧?轻轻摇摇头切换心情后,西蒙进入了宿舍中。 ※※※※※※※※※※ 在夜色已经深沉的时候,维多利亚宿舍的干部生们终于可以返回自己的房间,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来到悠里房间的西蒙,也在面对着放满奶茶的杯子的时候,才觉得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在茶几上面放置着外面装饰了和纸的台灯,房间里面不经意地装点着漆制的信箱和青竹花瓶。日本的装饰品恰倒好处地融入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之中,感觉上非常符合悠里的风格。 安静。 就在刚才为止,好象还有因为亢奋而无法进入梦乡的下级生们起来上厕所,所以即使过了熄灯时间也还能听到房门开关的声音和行走在走廊上的声音。而现在这些声音也已经消失了,周围被夜晚的寂静彻底包围。 “先别说那些了,悠里。” 两个人东聊西扯了一阵后,西蒙仿佛计算好时机一样提出了问题。 “你身体的感觉怎么样了?” 自从回到学校之后,悠里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也是一样。仿佛有什么压力巨大的东西堵塞住耳膜,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是那又不同于平时的耳鸣。 “嗯,还算好吧。” 悠里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既然还能活动,那么应该不是身体的问题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到底会是什么呢?该不会到了这个岁数还产生想逃学的心情吧……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决定暂且把这个当成理由。 “不过,好象很丢脸呢。” 听到这句话,将茶杯放回茶几的西蒙,扬起眼睛看着悠里。 “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这不就好象是奢侈病吗?因为在西蒙家过得太舒服了,所以现在身体反而在耍赖了。” 悠里觉得自己现在可以理解那些因为不想去学校,而产生心理性的不舒服的小孩子们的感情了。他原本以为西蒙会因为自己的话而苦笑不得,结果西蒙反而出乎意料地浮现出满面笑容。 “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让人高兴的话。歌顿听到的话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哦。因为他好象很喜欢你。” 在西蒙家的别墅度过这个暑假的时候,管理别墅的管家歌顿,在悠里的停留期间,对他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果然不愧是贝鲁杰伯爵挖过来的人物,他接待客人的手腕确实是超一流的。 但是,听到悠里这样的夸奖,西蒙却表示了异议。 “不过他们好歹也是人哦。我想多少还是会看人下菜的。我倒是觉得,悠里身上存在着某种让服务业的人奋发努力的东西哦。” 说到这里,西蒙“啊”了一声:“说到歌顿的话,我想起一件事。”他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这之前,阿修莱是不是还说过其他什么?” 因为悠里被强行带走时两人所进行的交流,早已经详细地进行过说明了。所以悠里很奇怪西蒙事到如今为什么还问这个,于是提出了疑问。稍微踌躇了一下后,西蒙提出了辛克莱尔的名字。 “你还记得那个叫辛克莱尔的人吗?” “辛克莱尔?” 悠里陷入考虑。 “就是在维尔丹城堡见过的学者哦。你该不会真的忘记了吗?” 看到悠里缺乏反应,西蒙进行了补充说明,悠里“啊”了一声,然后在慢了一拍后,才“咦咦”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为什么那个人会来?” “不知道。不过我想阿修莱已经见过他了吧?” 悠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指按住了嘴唇。面对仿佛在意什么事情的悠里,西蒙探出身体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也不能说是线索。” 悠里茫然地咀嚼着脑海中的念头。 “只是觉得也许有那个可能性。” 按照阿修莱那时候的口吻,他应该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既然辛克莱尔参与了发掘,那么两人就算已经见过面也不奇怪。 “那是什么意思?” “嗯。” 悠里踌躇了一下,可是看到西蒙认真的表情后,他就知道不可能糊弄过去了。 “西蒙,你已经去过灵庙的发掘现场了吗?” “怎么可能。因为那里从事故那天以来,就已经禁止出入了吧?你想说什么?” “我想阿修莱已经去过了。有可能就是发生事故的那一天,不过并不是他直接对我说的。” 悠里说道,顺便补充上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过,既然辛克莱尔也牵扯了进来,我想那个场所一定是有什么。这次的外出也是为了这个。或者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多半无法置身事外。” 西蒙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这是你的意志吗?” “意志?” 思考着西蒙话中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悠里静静地摇摇头,和自己的意志没有关系。如果要说有什么促使他行动的话,应该就是这个空气了吧? 覆盖着圣?拉斐尔的大气中的扭曲。除非完全不进行呼吸,否则他总觉得那些东西会自然而然流淌进体内,促织悠里展开行动。假如如同西蒙所说的那样,那里存在意志的话,那个也不是悠里的意志,而多半是蕴涵在土地中的东西。 “蕴涵在土地中的意志?” 听到悠里的说明,这次轮到西蒙陷入思考。 “是土地的记忆吧?” “土地的记忆?” “这是源自拉丁语的单词,用来表示类似于土地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在我以前看过的书上,曾经提到某个场所所蕴涵的精神或者记忆,会对建筑物造成影响。我就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那个单词。可是仔细想想的话,之前所说过的雅各的梦境,也许也和这个比较相近。” 说到这里,西蒙用 仿佛在打量奇妙东西的眼神看着悠里。 “怎、怎么了?” “没什么。” 西蒙叹了口气。 “既然对方是土地神的话,也许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不过我还是给你个忠告吧。那个场所从物理性来说非常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近。明白吗?” “明白。” 虽然老老实实地做出了让西蒙放心的回答,但西蒙还是面带怀疑。所以悠里再次强调:“真的没事的,请你尽管放心。”到了这个时候,西蒙终于耸耸肩膀,在表面上采取了认可的态度。 “希望你至少不要被阿修莱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听到西蒙最后做出的这个结论,至今为止再三被阿修莱的甜言蜜语所哄骗的悠里,无言以对地低下了脑袋。即使如此,悠里还是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再被轻易哄骗。但是,诱惑之手不一定总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而悠里马上就通过亲身体验证实了这一点。 ※※※※※※※※※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将西蒙送走后,悠里一面走向里面的卧室,一面思索着在分手时和西蒙交换的对话。 (土地的记忆吗?) 一面将这个并不熟悉的单词牢牢刻印在心中,悠里一面打开卧室的房门,结果因为正面对上倒挂在那里的人影而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 “——!” “嗨!” 是罗宾。维持着头朝下的状态和他打招呼的恶作剧妖精,在空中咕噜打了个滚,落到悠里的前面。打量着还没有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而一脸茫然的悠里,他毫无歉意地说道: “怎么了?有时间站在那里睡觉的话,你先来帮我个忙吧。” 在这时才猛地惊醒过来的悠里,诧异地凝视着对方。 “你希望我帮忙?” 经过确认后,罗宾“嗯”地点点头,向悠里提出了要求。 “帮我弄掉碍事的东西。” 三十分钟后。 悠里和罗宾一起踏入了灵庙的遗址。 明明刚才才向西蒙保证过,可是马上就又自己打破了约定。悠里其实也觉得相当心虚,可是既然是罗宾的请求,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至少对方还不是阿修莱。 半夜三更。雨水已经停下。在阴沉的天空上,只有月亮发出淡淡的光芒。悠里站在原本应该是灵庙的地方,感慨万千地打量着周围。 当穿过郁郁葱葱的杂树林后,原本应该突然出现的建筑物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格外空荡荡的空间。不久之后,在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后,他看到了那个长宽有好几米,深度有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大坑。原来如此。靠近悠里的那边坑壁形成了缓和的斜坡,可以供人走下。只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铁丝网所围,让人无法进入里面。 (曾经有休在的风景。) 只有记忆残留下来,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 在这个瞬间,悠里捕捉到了对于存在的不信任感。在一瞬之间曾经那么切实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流淌也能变化为如此不确定的存在。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罗宾的声音打破了悠里的沉思。 唯一的长处就是身轻如燕的妖精,咚地跺了一脚地面,腾空而起抓着悠里的手越过了铁丝网。 “你说什么感觉?” 两手被罗宾拉住而浮上天空的悠里,战战兢兢地看着脚下询问道。在此期间,罗宾已经降落下来,他们踩上了大坑中的地面。脚下之所以觉得粘糊糊的,是因为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吧? “就是说,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巨大、邪恶、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用手示意着周围进行说明。悠里不由自主眨眨眼睛,看着被夜色完全占据的夜空。 巨大的邪恶的难以移动的碍事东西。 “罗宾,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整个人都转来转去四处寻找的悠里,最后将视线投注到了生长在山丘上的巨大树木上面。因为从这里看过去一片漆黑,所以无法特别确定。不过至少不是杉树,多半是橡树吧?要说大的话倒是够大,不过实在无法认为那就是邪恶的存在。 “没有那个可能!陛下亲口说了,那是他自己无法对付的东西,绝对是非常巨大、狰狞、邪恶而且难以靠近的不得了的怪物!” 面队伸出双手比划着巨大程度罗宾,悠里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下意识地苦笑了出来。就好象小孩子在拼命向母亲说明自己的想法一样,和罗宾交谈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这家伙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重要事情都不值一提,真是头痛啊。 悠里再次把视线转向黑暗。 “罗宾,妖精王是怎么形容那个东西的?” “陛下?” 罗宾在空中维持着盘腿坐下的姿势上上下下浮动,“嗯”地哼哼着陷入了思考。 “那个,我记得他确实说过有障碍物。” “障碍物?” 是相对什么而言的障碍呢?听到悠里的询问,仿佛终于想起了所有内容一样,罗宾嘭地拍了一下膝盖,得意洋洋地看着悠里。 “他说因为有障碍物在,所以无法通过。因此叫我把那个烧掉,整理好道路。” “烧掉啊?” 也就是说,至少能知道那个东西是可燃性的。 “其他的呢?” “陛下说,因为那个被誓约所束缚,所以叫我不要用火。” “誓约?” 就在悠里要问是什么誓约的时候,他的意识突然转移到罗宾的后半部分台词上,吃惊地说道: “你说不要用火?那要怎么烧掉障碍物?” “所以我才要你帮我想啊。” 听到对方理所当然的口气,悠里一阵无力的感觉。在发现是比预计中更加困难的状态后,他陷入了郁闷之中。再次想起西蒙的忠告,他沉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越来越深地陷入事件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 在悠里的眼角,有一个东西摇曳了一下。 感觉上就好象升腾起了和黑暗完全同色的火焰,悠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上面。 (那是什么啊?) 月亮隐藏到云层后面的夜晚。在由若干的浓淡所构成的夜色的世界中,他感觉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在紧紧地凝视了一阵后,他觉得黑色的一部分仿佛有所加深。但是,也许只是自己被黑暗所迷惑,产生了幻觉而已。他实在没有什么自信。但是进一步看去的话,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在移动。 (可是,既然会移动的话,就算不上是挡路的东西,也没有烧掉的必要。而且我也不想去烧掉会移动的东西。) 悠里陷入烦恼之中。 “呐,你用不着挤出一脑门好象老头一样的抬头纹思前想后吧?好象平时那样让精灵去做不就好了吗?” 好象是已经厌倦了悠里想来想去的样子,罗宾提出了建议。 “如果是那些家伙的话,不用火也可以进行燃烧,而且也不会被誓约所束缚吧?” “使用,精灵?” 听到这个想也没有想过的建议,悠里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看起来好象是这之前的话题的继续。罗宾催促悠里用魔法解决问题。 “我说啊,罗宾,你好象误会了什么。我并不会使用什么魔法哦。” “为什么?” 罗宾带着从心底觉得不可思仪的表情反问。 “可是,事实上你就是在我的眼前使用过啊。” “那个是……” 悠里说到这里失去了语言。 那个应该算是怎么回事呢?悠里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能使用那个力量呢?一切都是谜团。好象真的很不负责任。这么说起来的话,连基本的理论都不明白,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使用力量,这样真的好吗? (接下来呢?) 到了此时,悠里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我真的可以在想使用的时候就用得出那个力量吗?) 悠里回头看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罗宾的眼睛。 “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这个嘛,应该做得到吧?事实上你已经做到过了啊。” 好象在说你会产生这种烦恼真够愚蠢一样,罗宾简单地回答,最后甚至还开始起哄,“不要罗嗦啦,试上一次不就能知道吗?” 让妖精王都不能产生一丝不安的恶作剧妖精的轻率。因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行动,至尽为止已经不知捅出了多少的娄子。但是这一点悠里当然无从得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的言行中完全没有邪气,所以比主动教唆他人的阿修莱在性质上更加恶劣。不过这时候的悠里当然做梦也没想到这一点。 “你说的对。” 悠里对罗宾的话产生了认同。先试试再说,如果无法使用魔法的话,到时候就再想别的办法。 悠里的迷惑一口气消失了。 夜风微微地吹拂着脸孔,大气急速地冷却下来。 倾听着远处的拍打湖岸的水色,悠里背对着湖水站好,缓缓地掉整呼吸。 一,二,三,四。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夜风吹拂了悠里的头发。 “请手走存在于这里的碍事之物,打通道路!” “悠里如此祈求,诵唱出了神明的容光。 “adagiborureoramuadonai。” 然后—— 一瞬间,悠里看到黑暗突然向上延伸。 但是,那是拥有自己意志的火焰,突然化为了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充满敌意的漆黑火焰,伴随着摇曳而增强火势,将周围都染上了讨厌的色彩。 啪啦啦,是鸟儿在黑暗中飞起的声音。嘎嘎嘎,乌鸦一面惨叫一面扇动翅膀。 在赤黑色的火焰带着明显的恶意逼近的期间,悠里维持着茫然的状态,完全没有动弹。不过,是无法动弹。身体就好象中了定身咒一样完全麻痹。 就在这时,眼前的火焰化为一条鞭子,带着明显的杀意向悠里袭来。 “危险!” 悠里被一个黑色块体推倒而摔倒在地。他的耳边响起了“嘎”的苦涩叫声,然后是什么东西咚地倒在地上的声音。 悠里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坐在地上的悠里头顶掠过的火焰,因为失去了目标而融入了对岸的火焰之中。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熊熊燃烧的赤黑色火焰已经包围了他的四周。 “这是什么?” 悠里在恐惧之中喃喃自语。他至今还无法相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悠里用缓慢的动作环视周围,结果发现有什么人倒在包围着他的火焰的分界线上。 瞬间,冰冷的东西掠过他的背脊。连火热的空气和周围的火焰都仿佛冻结了起来。悠里的意识一阵模糊。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接近了那个动也不动的影子。 淡茶色的头发。紧闭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眼瞳的颜色。从头发之间露出的尖尖的耳朵。 曾经活泼而且充满生气的脸孔,现在已经笼罩上死亡的阴影。 “罗宾?” 悠里仿佛在害怕会弄坏他一样,轻轻地呼叫他的名字。 “罗宾。” 他靠近罗宾碰了碰他的身体,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骗人,罗宾!睁开眼睛啊!算我拜托你了——!” 悠里大叫出声。 火焰形成的圈子在一点点缩小。这样下去的话,悠里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但是现在的悠里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就在他的眼前将步入死亡的朋友所占据。 “不要!罗宾!来人啊!拜托了!谁来救救罗宾啊!!” 黑色的火焰再度窜起。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火之精灵,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了,不会再拜托你进行守护。所以拜托了,请你救救罗宾。你们不是同一种族的吗?” 面对露骨表现出敌意的狂乱火焰,悠里竟然不加思索地伸出手去恳求。 “拜托了。我不会再度呼叫你。” 听到悠里的话,试图袭击过来的火焰微微后退了一下,就仿佛正在因为内部的纠葛而痛苦一样。 就在这时。 轰隆隆,地底传来了什么东西正在轰鸣的让人发毛的声音。森林和夜空响起了回音,仿佛地震一样的闷沉声音震动着空间。 下一个瞬间。 哔啦啦,伴随着激烈的声音,大量的水从天而降。就仿佛是被瀑布冲洗一样。大水一面散布着白色的雾气,一面毫不留情地落下,并且不断增加着体积,甚至把悠里和罗宾都卷了进去。 面队惊人的水势,染上赤黑色的火焰似乎一口气减弱了火势。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要全权掌控局面一样,一个凛然优美的声音在周围响起。 “我已经听取了这个人的请求。老友啊,还是请你先退让一步。” 与此同时,包围着悠里他们的水球裂开,水位仿佛在打招呼一样降低了几分。 在水的前方,站立着一位女性。 仿佛月光一样的青白色头发。仿佛反射出夜空一样的深蓝色眼眸。被红色的水滴覆盖了全身的美丽贵妇人,任凭雪白的裙摆随风摇曳,仪态万方地从左右分开的水幕中走出,向还在燃烧的火焰发出了宣告。 “湖中贵妇人将代替被恶之法术所拘禁的你,接管这个地方。” ※※※※※※※※※ 黑色的火焰仿佛退潮一样消失在了黑暗的彼方。与此同时,原本占据了每块土地的洪水,也仿佛渗透进大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来的,只有伫立在原地的悠里和倒在他怀中的罗宾,以及突然出现的另一位女性。接近黎明的夜气,静静地包围了他们。 “莫露卡娜?” 面对只叫出她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的悠里,“湖中贵妇人”浮现出了仿佛波光盈盈的水面一样的微笑。 “好久不见,我的悠里啊!” 她如此说着,将雪白的面孔贴近了悠里。 “话说回来,你似乎还是这么喜欢乱来呢。以你这个样子,就算有多少加护也不够用哦。” 面对这个与其说是警告更类似于诱惑的氛围,悠里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状况,脸上微微泛出了红晕。 莫露卡娜深蓝色的眼眸愉快地眯缝了起来。但是她很快就转移开视线,关心地打量着软绵绵地摊倒在那里的罗宾。悠里随着她转移了视线,然后猛地惊醒过来,慌忙说道: “对了,罗宾他——” 他扶着动也不动的罗宾的身体,仔细凝视着他没有生气的面孔。 “罗宾!” 悠里仿佛恳求一样看着莫露卡娜。 “莫露卡娜,你可以救他吧?要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所以——” 莫露卡娜雪白的手指按住了悠里的嘴唇。凉丝丝的感觉打湿了悠里的嘴唇。 “不要说 这么轻率的话哦。以名而订立誓约者,请你至少要有些自觉,你的语言中究竟包含着何种程度的力量。” “誓约?” 凝视着那双仿佛反射出星空的湖水一样深沉的深蓝色眼眸,悠里诧异地喃喃自语。神秘漆黑的眼眸因为迷惑而恍惚。莫露卡娜的面孔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但马上又消失了。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 莫露卡娜在没有触及核心的情况下就擅自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弯下腰,从上方俯视着悠里。 “这个家伙是统领常春之国的伟大妖精王的第一侍从,粗心大意的冒失鬼罗宾吧?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毛毛躁躁啊。陛下明明已经那么再三叮嘱他不要贸然接近。” 莫露卡娜在罗宾旁边蹲了下来,抚摸着罗宾的脖子和额头,好象在确认什么。不久之后,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救。总而言之,先把他交给我,看一下情形吧!” 莫露卡娜环抱手臂陷入思考。柔软的长裙的衣袖,配合着她的动作而不断摇动。 “如果哪里有人知道帕纳卡亚的医术就好了……” “帕纳卡亚的医术?” 悠里表情认真地询问。在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他都决心要全力去挑战。就算是叫他去喜马拉雅的顶峰采集药物,他多半也会立刻收拾行李动身吧? 看到他燃烧起希望的眼神,莫露卡娜有些沉痛地摇了摇头。 “那是古老种族的秘法,好象已经失传很久了。” 她美丽的深蓝色眼眸笼罩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到莫露卡娜的样子后,悠里漆黑的眼眸也笼罩上了阴影。仿佛笼罩上一层雾气的眼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为什么?” 不久之后,从悠里的口中发出了这个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那种事情不用特意去想也能明白。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受到了火焰的袭击。既然是受到了为了守护而呼叫出的火焰的袭击,那么原因已经显而易见。自己触怒了火之精灵。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精灵会生气。但是,一定就是这样,精灵生气了。 莫露卡娜暂时中断思考,抬起眼睛。就仿佛看透了悠里的心情一样,她指出了悠里的误解。 “我先声明,和我们妖精族不一样,精灵他们不会因为受到呼叫这种事情就发火哦。以他们的个性而言,只要不进行回应就好了。因为除非是受到对方的支配,否则他们都是自由的。或许应该说……” 莫露卡娜说着撩起了长长的头发。 “在让黑炎复原之前,不管做几次结果都一样的。” “黑炎?” 悠里想起那个充满恶意的火焰,颤抖了一下,如此询问。 “或者是,无尽的誓约。必须纠正错误,取得支配权才可以哦。” “要怎么做?” 听到悠里不由自主的反问,莫露卡娜浮现出苦笑。 “去发现那一点,就是你的力量之源。你要进行思考,通过持续的思考拉积累能量。你最好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相衔接的。” “通过持续的思考来积聚能量……” 悠里为了将这句话刻印在心中而反复咀嚼着其中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刚才所犯的错误。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不安还是没有消失。如此愚蠢的自己,究竟可以做得到什么呢? 因为陷入绝望的悠里的表情太过悲怆,莫露卡娜反而显得很头痛的样子。 “真是的。”她叹了口气,补充说。 “你听我说,悠里。去寻找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错误就在那里。” 白衣的贤人 第三章白衣的贤人 “啊啊,真是的。在别人忙得要死的时候就一个劲地来捣乱,在关键时候却偏偏不见踪影,这到底算是什么嘛!” 悠里很难得地粗鲁地甩上自己的房门,大踏步进入房间,同时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了抱怨。 “真是的,当初邀请我的时候明明说两三天就能回来,课现在都已经一周了吧!骗子!” 接下来,他继续好像迁怒一样地叫个不停,“大骗子!吹牛皮!没信用!”叫喊声在无人的室内形成了空虚的回音,悠里呼呼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他呼地大大吐了口气,走到窗边,眺望被秋日的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树木。 因为这两三天急速冷下来的天气,树木茂密的枝叶已经微微染上了黄色。透过枝叶的缝隙能够看到的闪闪发光的部分,大概就是反射了阳光的湖水吧?不久之后,落叶飞舞的季节就将拜访这片大地。早晚的凉气仿佛在预告着夏日的终结,并且让人们由此而产生了淡淡的乡愁。与此同时,所以的生物也都在忙于进行过冬的准备。 而悠里的烦躁也…… “阿修莱,拜托了,请你快点回来悠里将额头顶在窗玻璃上,仿佛祈祷一样喃喃自语。虽然是如果被他人听见会产生极大误会的台词,但是这里面确实包含了悠里的真心实意。” 距离他和恶作剧妖精罗宾拜访灵庙遗迹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 当时是“湖中贵妇人”,也就是妖精莫露卡娜将悠里从窘境中拯救出来。而且也是她带走了身受重伤的罗宾,所以悠里也不知道现在罗宾的情况。不过按照莫露卡娜的说法,如果把罗宾带回妖精界的话,虽然不会进一步恶化,但是也不会好转。 如果要救罗宾的话,似乎还是只能找出懂得“帕纳卡亚的医术”的人物。 而且,还有那个场所。 罗宾所说的碍事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明明必须烧掉才行,可是因为被“誓约”所束缚,所以据说无法使用火种。 就像是性质恶劣的猜谜游戏一样,悠里想到。 所谓的不能使用火种,和昨天的那个有什么关系呢?多半还是有关系吧?毕竟莫露卡娜曾经那么说过。 黑炎,或者是无尽的誓约。 虽然当时没来得及询问,不过她所说的“誓约”,好像就是有约束力的约定一类的事情吧? 至少他知道的就是如果不解除那个强大的“誓约”,正当的“火精灵”的支配权就无法回到悠里的手上。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夺回支配权呢? (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莫露卡娜曾经告诉他,要去寻找那个。 总而言之,因为莫露卡娜说要通过思考来积蓄能量,所以他一直在拼命进行思考,可是结果却是让脑袋更加混乱,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原本他还想找最熟悉这方面事情的人物进行商量,多少整理一下思路。可是就算已经到了周末,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的预定,拥有“魔法师”绰号的维多利亚宿舍的奇人柯林?阿修莱还是没有返回宿舍的迹象。 悠里发出了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融入夜色,房间中变得相当昏暗。 就在这时,从附近传来了什么声音。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就发现好像是有什么人拜访了阿修莱的房间。悠里离开窗口横穿过房间,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窥视着走廊。不出所料,有一个学生正努力地试图打开阿修莱房间的房门。 “那个——” 听到悠里的招呼后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向他这边。是个看起来瘦弱但是骨骼很坚实的青年。蜂蜜色的头发与柔和的五官非常合衬。 (托马斯?切尔西?) 悠里在发现对方是谁后吃了一惊。 说到上级第四学年的托马斯?切尔西的话,就是维多利亚宿舍光荣当选本届自治会代表的学生之一,也是被视为当选了总长的埃里克?格雷的左膀右臂的人物。这个切尔西居然会在周末拜访阿修莱,他实在有些意外。 当初悠里无法掩饰迷惑地陷入沉默后,开始还露出尴尬表情的切尔西,转而用锐利的视线狠狠瞪着悠里。 “悠里?佛达姆吗?你有什么事?” 听到他冷冰冰地呼叫自己的名字,悠里有些畏缩。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面对如此明显的敌意,悠里至少能看得出来对方讨厌自己。 “那,那个,阿修莱这一周多都不在学校……” 悠里原本打算说完这句就缩回自己的房间。但是,因为对方叫了句等一下,他只好停下了关门的手势。 切尔西的视线让他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即使他低垂着脑袋,也能感觉到切尔西充满力量的视线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悠里露出这种程度的恶意,所以悠里由于对方的样子十分困惑。 “你好像对于阿修莱的行程非常的清楚啊。你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单纯的上级生和下级生。” “哦,我怎么听说并非如此啊。” 这一类悠里才终于明白过来。看来切尔西好像是在说这几天散播开来的流言。悠里不禁有些烦躁。因为切尔西向前逼近了一步,他放佛要逃跑一样向房间中倒退了一步。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呢。直到去年为止还在把贝鲁杰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旦厌倦就立刻转换对象吗?就算是普通的娼妓也没有你那么轻浮无耻吧?啊啊,或者说,虽然不知道你在假期和贝鲁杰沉溺于什么样的游戏之中,不过终于觉得一个人已经无法满足你,而要脚踏两只船了吗?” 很幸运的是,悠里的英语虽然不错,但是对于俚语之类的东西并不熟悉,所以切尔西所说的话他至少有一半都没有听懂。反而是正好从房间中出来的罗伯特和上级监督生弗拉基米尔,因为听到了切尔西大半的嘲讽,而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怎么了?悠里。” 听到罗伯特温和的声音,悠里转过头来。与此同时,切尔西因为出乎意料的介入者而有些动摇,轻轻地咳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那就好。我原本还想说在集中了干部房间的楼层怎么会听到如此低俗下流的语言,看那起来只是我的多心啊。” 弗拉基米尔带着讽刺的笑容开口说道。据说曾祖父是俄罗斯贵族的弗拉基米尔,用色素浅淡的眼睛看着切尔西。 “要是你和切尔西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相对于自始至终都保持挑战态度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似乎更主张尽快息事宁人。于是乎,切尔西维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说了句“请便”就转身走人。剩下的三个人,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下。 悠里此时才终于好像放松下来一样吐了口气,弗拉基米尔侧眼瞥了一眼这样的他。 “你还说没什么特别的,悠里?” “等一下,弗拉基米尔。” 眼看着弗拉基米尔一脸要抱怨的表情,罗伯特慌忙插了进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伯特。可是如果悠里连自己也保护不好的话,西蒙也无法安心睡觉吧?” “话虽然这么说。” “都被人说成那个样子,怎么还可以保持沉默啊!” 面对激动的弗拉基米尔,罗伯特陷入了沉默。于是乎,反而是没能插进对话中的悠里诧异地向他们询问道。 “那个样子?” 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 同时看向悠里。 “难道说,你没有听切尔西说了什么吗?” “嗯——” 因为不好说自己的英语听力不太够,悠里只能暧昧地含糊过去。 “没能听到那种话也好,免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好事吗?” 弗拉基米尔哭笑不得的声音,和一个带着法国口音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回头看去,就发现上级生杰克?帕斯卡从和悠里房间隔看两个房间的房门中探出脑袋。 “没有必要听的事情就不要去听好了。先别说那些了,我觉得还是快点去食堂比较重要哦。因为那些饥饿的小羊们的食欲可是不能让人小看的哦。” 听到帕斯卡提起这一周来已经显而易见的新生旺盛的食欲,弗拉基米尔讽刺地说道,“那些家伙哪里是小羊那么可爱的东西。”因为悠里和执行部的工作而要迟一些才能回来的西蒙约好在食堂见面,所以也和他们一起走下了楼梯。 “切尔西吗?” 因为罗伯特压低了声音嘀咕着刚刚看到的人物的名字,所以位于前面的帕斯卡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向他们询问刚才的骚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将餐车中摆放的冒着热气的晚餐菜肴夹进盘中的期间,弗拉基米尔向帕斯卡鲁讲述了刚才的事情的始末。中途迪拉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最后他们几个人在上级生专用的地区找到一个空桌坐了下来,凑在一起再度展开了这个话题。 “那么,切尔西这么做是有什么理由吗?” 弗拉基米尔首先向似乎拥有情报的罗伯特提出问题。 “要说有的话也可以算是有吧?” 罗伯特咬着面包,一如既往地用慢吞吞的口气回应。只不过,别看罗伯特这个样子,他在整个宿舍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情报通。因为性格温和,所以不管是谁都可以放松下来和他交谈,因此自然而然有各种情报汇集到了他那里。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先问一下悠里。” 罗伯特说着,将脸孔转向在旁边静静看着他的悠里。 “切尔西真的是来找你的吗?” “咦?” 听到这个尖锐的提问,悠里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这个,那个——” 切尔西的事情,悠里还一句也没有对他们说过。因为想起听到他的招呼时切尔西那尴尬的表情,悠里就觉得这样好像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一样,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看到悠里的踌躇后,好心的罗伯特代替他说道: “切尔西是来拜访阿修莱的,对不对?” 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交流的其他三个人,发出了三种不同的反应。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弗拉基米尔率先开口。 “是真的吗?悠里。” 悠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为什么切尔西要在私人时间拜访阿修莱?” 迪拉说出了大家都感觉到的疑问,“这太不自然了吧?” “这个嘛,因为不是什么公事吧?” 虽然稳健派的帕斯卡如此表示,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示认同。 “就如同政治家拜访占卜师那样吗?” 弗拉基米尔立刻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虽然在代表中确实也有阿修莱的崇拜者,可切尔西是格雷的心腹。应该和阿修莱一级阿修莱的魔法都保持距离才对……” 说到这里,他暂时中断了声音,侧眼打量着罗伯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我是听到过哦。” “什么?” “也就是说——” 在弗拉基米尔的催促下,罗伯特踌躇了一瞬,然后好像要讨论秘密一样探出了身体,其他的人也配合着他的身体向前倾斜。 “有人传说切尔西其实是阿修莱的情人。” (情人?) 悠里微微皱起了眉头。暑假前他在阿修莱的房间看到的对象是悠里不认识的人。尽管如此,阿修莱却和其他的人也发生关系吗? 在内心叹息的悠里,想起了刚才切尔西向自己投注的憎恨的眼神。 (虽然我不想这么认为,不过他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在悠里所不知道的地方,认识仿佛正在试图超越现实。或者说,这也许正是阿修莱的如意算盘。魔法师阿修莱就是这样将变换自由的自己烙印在了他人的心中。 “那个黑魔法师还是一如既往是罪恶之城的居民啊!” 听到弗拉基米尔包含着露骨轻蔑的口气,罗伯特用认真的口吻回应道: “怎么说好呢。按照我所听到的传言,他是不在乎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对方美丽的话就会下手。” 然后他再次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我是从在暑假的最后一周,提前返回宿舍的学生那里听来的。按照他的说法他曾经看到切尔西在半夜出入阿修莱的房间。至少在一部分学生中间,这件事已经传播开来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罗伯特侧眼看了看悠里。 “据那家伙说,因为阿修莱本身的口味很挑剔,所以如果能成为他的对象好像是很光荣的事情。” “哦哦,所以切尔西就要找悠里的碴吗?” 帕斯卡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地说道。 “真是麻烦。对吧?悠里。” “嗯。” 虽然点了头,悠里还是觉得无法释然,于是站了起来。 “我去拿咖啡。” 走出去的悠里思考着刚刚听到的事情。看起来阿修莱和悠里的关系,并没有被人联想到灵异事件的方向,而是被误会成风流绯闻而四处散播。虽然悠里本身做梦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可是弄不好阿修莱是连这一点都计算在内,才散播了流言吧? (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 (救救我!) 因为觉得听到了近乎悲号的声音,悠里大吃一惊地转向那边。 瞬间,周围嘈杂一下子向悠里袭来。 咔嚓咔嚓的餐具碰撞的声音。 可以听到嘎嗒一声拉开椅子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乱七八糟的交谈声。 “不要啦!”“吵死了!”“快一点!”“那个是我的。”“昨天的电影啊!”“女朋友给我发的短信。” “想要试试吗?”“有什么不好?”“怎么弄出恐怖片了。” “骸骨?”“试胆大会。” 哇哈哈……叽里哇啦…… 声音的汹涌奔流让悠里一阵眩晕,只能茫然代理在原地。他甚至觉得自己和世界的平衡正在摇晃崩溃。 而阻止了这一感觉的,是那个再次响起的声音。痛苦的,好像被逼入绝境一样的声音。 (谁来久久我?好疼!) 悠里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的。 (谁?) 悠里为了寻找求救的对象,低垂下眼睛释放出意识。 (在哪里?) 悠里的头脑被闷热的食堂所整个占据。在一片昏暗的黑白图像中,只有一个地方散发出好像脉冲一样的微弱光芒。 (找到了。) 悠里缓缓地抬起了视线。脑海中的图像和现实中的图像逐渐重叠混合到了一起。 悠里的视线集中在了一点上面。 那边是新生们嘈杂热闹的团体。但是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学生,却脸色难看地低垂着头,紧盯着盘子。悠里对那个少年有印象。随着 悠里的接近,周围的少年们都逐渐闭上了嘴巴。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悠里还是直接站到了目标少年的身边。 在同一桌子上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中断了对话。宿舍监督生之一在这种地方登场是要干什么呢?在充满好奇的视线纷纷集中到这里的时候,悠里弯下腰打量着那个低垂着头的少年的面孔。 没有错。就是那个曾经因为衣柜的事情引发乱子的懦弱新生贝莱多。他蜷缩着身体,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你是贝莱多吧,你没事吧?” 悠里凛然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桌子上。贝莱多扬起苍白的面孔,很痛苦地看着悠里。他的左手紧紧抓住了腹部的衣服。 “你去医务室看看比较好吧?站得起来吗?” 贝莱多仿佛为了回答悠里一样动了动嘴唇,可是马上就表情痛苦地捂住腹部进一步蜷缩起身体。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把汤碗碰了下去。 咔嚓,餐具伴随着响亮的声音滚落在地上,紧接着贝莱多的身体也瘫软了下来。 “贝莱多!” 嘈杂声好像波纹一样在食堂扩散开来。到处都是伸长脖子窥视这边清醒的学生,其他的监督生们也分开人群跑了过来。他们纷纷发出了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悠里。” “没事吧?” “啊,嗯。不是我,是他。” 悠里将手放在满头冷汗,蜷缩成一团的少年肩膀上。 “贝莱多,你走得动吗?” 听到悠里在耳边发出的询问,贝莱多虚弱地摇摇头。 “不知道,肚子好疼。” “总而言之,你先站起来试试。如果站不起来的话,就要叫救护车了。” 听到悠里的话,贝莱多再次摇摇头,蠕动起了身体。当悠里讲手插到他的腋下支撑住他后,他总算捂着肚子勉强站了起来。 围绕着他们的下级生们不约而同向后退去。看到这一幕,悠里诧异地皱起眉头。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靠近过来呢?贝莱多都已经表现出了如此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关心地问上一句呢? “你是叫哈米鲁顿吧?” 悠里看到了那个和贝莱多同室的开朗少年的面孔,向他招呼了一声。 “你来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 哈米鲁顿似乎因为被监督生记住了名字而觉得光荣,理科向前踏了一步,但是听到悠里后面的话后,马上露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冷冷地俯视着贝莱多。 因为贝莱多个子很矮,所以如果搭着悠里肩膀的话会难以行走。因此悠里才叫哈米鲁顿,但是看到对方的表情好他就决定放弃。悠里从贝莱多的腋下抽出手臂,放到他的膝盖部分,试图把他抱起来。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悠里!” 察觉到悠里的意图后,迪拉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从悠里手上夺过来贝莱多的身体,轻松地把他抱了起来。 “啊,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无法舍弃露出不安视线的贝莱多,悠里也追在了走出去的迪拉后面。 “啊,事后收拾。” 突然注意到这一点的悠里停下脚步。 “有我们,或者说,有这些家伙在呢。他们是同室吧?” 弗拉基米尔如此说着,冷冷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打算做的哈米鲁顿等人。被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瞪到后,好几个学生都缩缩脖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而一哈米鲁顿为首的几个人,则只是用更进一步增加了敌意的目光瞪着被送走的贝莱多。 看着他们的样子,悠里不由得产生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恐怕会成为这一年的头疼根源的预感,于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食堂。 ****************************************************** “一个人也没有呢。” 将贝莱多顺手放到就近的病床上,迪拉如此说道。 学生会馆位于宿舍和教学楼中间的位置,而医务室则通过走廊和会馆相连接。现在这里确实没有人影。可是房门并没有上锁,而且朝着后院的窗户大敞着。傍晚的冷风从窗户中吹入,轻轻摇动着窗帘和屋中的器具。 “不过与其说是没有人,感觉上更像是刚刚出去了一下啊。” 悠里如此回应迪拉。看到贝莱多颤抖了一下,钻进病床的被褥后,他靠近了窗户。就在他为了关上窗户而伸手过去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在临近露台的院子中看到了人影。“有什么人在那里吗?”他一面招呼一面走了过去。 也是已经逼近了院子中,生长着众多花草。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一直延伸到图书馆后面的院子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关系,他总觉得上次来的时候,透过窗户所看到的院子好像更加的萧瑟才对。 (从什么时候,这里变得这么欣欣向荣了呢?) 悠里一面寻找人影,一面嘟囔着自己看到的花草名称。 “朝鲜蓟,篷菊,加密尔列,金盏花,锯草,接骨草,菖蒲,白柳,山楂。” 高高低低,形形色色,这里的花草茂盛到了数不胜数的程度。找这个样子看来,从春天到盛夏的期间这里都会形成百花盛开的局面吧? “金雀儿,番泻叶,弟切草,茴香,熊葛,丁香……” “薄荷,迷迭香,百里香,胡妥,红桔。” 一个沉稳的第三者的声音,和列举着花草名称的悠里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悠里吃惊地回头看去,结果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双手抱着采下的花草站在他的背后。 “啊,对不起。我擅自抱进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可是因为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在盘查自己一样,悠里下意识地脱口道歉。 结果男人露出了笑容。 “不用在意。你是这里的学生吧?” 对方边说边走近悠里,最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悠里?佛达姆。” “佛达姆同学吗?请多关照。我是新近成为校医的迪安?马克西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灯亮了起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悠里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孔。 这个身穿白袍的人物还很年轻。大概也就比悠里年长十岁左右吧?但是,在脑后梳起来的银发和眼睛后面看起来游戏困倦的青紫色眼眸,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十几年龄。 “那么,佛达姆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啊,糟糕!我都忘记了!” 听到对方的话,悠里才想起来已经被他忘在脑后的事情,表现出了慌张的样子。 “有一个新生因为肚子疼而倒下了。” “倒下?” 马克西多皱着眉头看了看室内,然后马上把手里的花草塞给悠里,直接进入医务室。跟在他后面的悠里,因为强烈的花香而脑袋一阵眩晕。 “悠里,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摘花呢?” 看到悠里走进来后,迪拉发出了哭笑不得的声音。 “你误会啦。这是老师摘的花,我帮忙拿而已。” 虽然悠里脱口为自己解释,但是因为他确实吧贝莱多忘在脑后,对着花草看得入迷,所以声音难免有些心虚。 而当事人贝莱多在躺到床上后似乎平静了一些。用听诊器为他进行了诊断后,马克西多回头对两人说道: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半是因为不习惯环境,所以太过紧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许真会出现大问 题也不一定。” 马克西多向将人带来这里的悠里进一步补充道。 “精神性的压力,有时候也会让身体的物理性功能出现障碍。” “物理性功能?” 听到悠里担心地如此询问,马克西多看了看贝莱多,暧昧地笑了笑含糊了过去,“也许吧。” 迪拉听到“精神性压力”这个词就耸了耸肩膀。对于豪迈型的他而言,会出现神经性病状的人,老实说就应该被划分到弱者的范围之内。所以他用有些嫌麻烦的口气说道:“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 听到迪拉的话,悠里虽然“嗯”了一声,但是表情却很踌躇。看到这一幕,马克西多抬起仿佛很沉重的眼帘,不动声色地提出了建议。 “佛达姆同学,你好像很熟悉药草,可以帮我一会儿忙吗?” 悠里仿佛大大松了口气。“啊,当然没问题。”他点点头转向迪拉。 “不好意思,迪拉,你先回去好吗?”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还没有吃完晚饭吧?” 面对担心的迪拉,悠里表示“基本上已经吃完了”。于是食量很大的迪拉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就迅速地离开了医务室。 “麻烦你了吧?” 马克西多旋转了一圈诊断用的椅子,一面站起来一面说。 “没关系。”悠里立刻摇摇头。 “因为我原本也不打算把他丢在这里就回去。” 看到悠里关心贝莱多的样子,马克西多点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要你帮我摘回来的东西……嗯,生姜、丁香的花蕾、茴香的种子、甘草的根茎、啊啊。那个也没有了。” “胡妥和蒂鲁。给我多采一些叶子回来。” “胡妥和蒂鲁……” 刚要点头出去,悠里又停下了脚步,迷惑地嘀咕了一句“蒂鲁?”看到他的样子,马克西多笑着问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悠里老实地点点头。马克西多将悠里带到了院子的一角。 “这个就是蒂鲁。因为它和甘草与胡妥很相似,所以小心不要弄错哦。这个可以用来治疗小孩子的肚子疼和促进消化。” 悠里佩服地眺望着那些草药。马克西多又对他说了一句,“那边是胡妥。剩下的就拜托你了”,然后返回了室内。 在最后的阳光将西方染成粉红色的期间,一面一片片地仔细摘取叶子,悠里一面思考着这个院子带给人的舒适感觉。 “好像很不错呢!” 大概是暑假期间弄起来的吧?按说要让花草和院子的契合到这种程度,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对。可是现在这里的花草仿佛许久之前就生长在这里一样,全都紧紧地抓住了大地,没有任何动摇的样子。而且人呆在这里的话,就觉得精神都仿佛获得了净化,心情说不出的清爽,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到底要怎么进行照料,才能形成这样的院子呢?) 悠里对此产生了兴趣。 (如果我拜托他的话,他会不会同意让我来这里照顾花草呢?) 一面考虑着这些事情,他一面拿着摘下的叶子返回室内。然后看到马克西多坐在贝莱多的枕边,和他说着什么。 “马克西多老师。” 听到窗边的悠里叫他,马克西多站起来走了过去。 “谢谢你,佛达姆。” “叫我悠里就好。” “那么,悠里。可以请你坐在那边等一下吗?” 马克西多接过悠里采下的叶子,将叶子放进透明的容器中注入刚刚烧好的热水。于是很快就形成了新鲜的药草茶。 他让贝莱多喝下冒着热气的药草茶,然后就好像事先已经说好一样,把下了病床的贝莱多送出了房间。于是很快就听到了啪嗒啪嗒在走廊上奔跑的声音。 “马克西多老师,他这是?” 对此悠里不免感到了惊讶。马克西多说了句,“我会向你说明的”,然后从之前摘下的药草中取出叶子,放进不同的容器,将从瓶中里面取出的干燥花瓣放进容器,倒上了热水。 这个人感觉上放佛无懈可击呢。悠里忍不住想到。明明看起来不管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可是又不由自主让人联想到久经修炼的仙人。明明让人琢磨不定,可是又存在感十足。对此悠里真是非常羡慕。 “你比较适合这个吧?因为我用橘皮增田了一点香气……” 马克西多说着将辈子递给悠里,那里面确实飘散着些许的柑橘香气。 “啊,好喝。” 轻轻地抿了一口,悠里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那就好,那么,关于他的事情。” 马克西多微微一笑,不过马上就变了个声调,看着贝莱多离去的方向开始讲述。 “简单来说的话,他的症状是便秘。不过他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在说出症状的轻重让悠里安心后,马克西多仿佛有些为难的含糊了起来。仅仅是看他的表情,悠里已经察觉了大致的情况。 “是,欺负吗?” 想到哈米鲁顿他们冰冷的态度,悠里心情郁闷地如此询问。 “嗯,算是吧。虽然我觉得单方面如此认定不太好,不过贝莱多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说因为大家都会取笑他,所以没办法安心下来去厕所。” “厕所啊?” 悠里伴随着叹息嘀咕。虽然听起来很琐碎,但是在共同生活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神经脆弱的孩子要习惯集体生活需要很长时间。而如果再牵扯到欺负的话,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解决了。 “总而言之,我去和同屋的孩子谈一谈好了。” “我举得这样比较好。因为就算现在没什么大事,放任不管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很重的症状。在贝莱多恢复正常身体状况之前,我会尽量照顾他的。” 听到这句话,悠里松了口气。再次把辈子送到口边环视着室内,然后视线停在了挂在墙壁上的仿佛年历一样的东西上。 “那个是什么东西?” “哪个?”马克西多看着悠里手指的方向。 “啊啊,那个是古代的年历哦。是以夜晚为基准计数的加利亚历,通常在占卜吉凶的预言时使用。” “古历?” “没错。在法国出土的铜板制碑文上所书写的克里尼历法的原型就是这个。其实除了医学以外,我还研究这种东西。” “您对占卜有兴趣吗?” 听到悠里有些意外的询问,眼睛深处仿佛很困倦的青紫色眼眸露出了笑意。 “嗯,算是吧。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别的。” 就在马克西多含糊回答的时候,西蒙从医务室的房门那边探出了脑袋。 “悠里,我听迪拉说了。说是有新生晕倒吗?” 西蒙边说边走了进来,然后目光转向环抱着手臂站在悠里身边的马克西多。 “啊啊,这位是新任的校医马克西多老师。” 西蒙好像事先已经知道,所以一面和马克西多握手一面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下级第四学年的西蒙?德?贝鲁杰。” “请多关照。我是迪拉?马克西多。贝鲁杰的话,应该就是维多利亚宿舍的新宿舍长吧?你也兼任代表吗?” 马克西多仿佛在整理脑中的记录一样,用手指推了推银框眼镜。 “哎,承蒙大家的推荐,我这一年也要兼任代表。——那么,晕倒的学生怎么样了?” 已经大量过整个房间的西蒙,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询问。 “他没事。 我想他很快就能回去了。因为我觉得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下比较好,所以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听到马克西多的话。悠里发出了抗议。结果对方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悠里,那孩子好像逼我想象中还要敏感,也许是觉得你们在而不好意思吧?他都不肯进来。” “咦?”悠里嘀咕着转过头。果然,仔细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走廊上有走来走去的声音。他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看西蒙,结果看到西蒙仿佛在估量着什么一样用水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马克西多。 “西蒙?” 听到这个战战兢兢的询问,西蒙终于转向视线看向悠里。 “我觉得应该没事吧?既然他还能转来转去就没有问题。” 因为西蒙说了这么一句就干脆地转身走人,所以悠里也慌忙和马克西多打了个招呼就追在他后面。悠里说了贝莱多的症状之后,“你最好还是不要介入太多。”原本保持沉默的西蒙做出了这样的表示。 “如果随便刺激米哈鲁顿他们,反而会让问题更严重。当然了,你可以去听听他们的说法。不过最好不要告诉他们,贝莱多抱着受到他们欺负的想法。” “为什么?” 悠里有些以为意外地仰望着西蒙。在因为太阳西沉而变得昏暗的道路上,西蒙淡淡的金色头发看起来放佛在闪动白光。 “因为欺负问题很复杂。一旦说出口,这个概念就会先入为主。不但是当事人,就连周围的人都会被卷入。就算原本仅仅是抱着闹着玩的念头,一旦被加上欺负这个概念,就会在双方的心中都孕育出无法修复的不信任感。一旦这样的话,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挽救他们的关系了。所以,除非是出现了明显的攻击性语言或暴力行为,否则都还是在暗中关注事态发展比较好。” “原来如此。”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看到悠里认可地点点头,西蒙也缓和了表情。 “当然,我也会多加注意,我们自己也要做好一旦发生什么就能立刻进行对应的准备。对了——” 俯视着松了口气的悠里的侧脸,西蒙改变了一下口气提出了问题。 “悠里,你和马克西多老师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因为他直接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有点在意。” 因为一进入宿舍的入口,来自食堂的喧嚣就传了进来,所以悠里也微微提高声音进行说明。 “啊,你说那个啊。是我让他这么叫的,这样感觉上比较亲近吧?” “哦,可是——” 西蒙仿佛有些无法认同地摇摇头,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从食堂出来的格雷叫住,他只好中断了声音。 “嗨,贝鲁杰,佛达姆。听说今天佛达姆响当当活跃啊。” 听到格雷在打完招呼后如此说,悠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哪里,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不用谦虚了,那孩子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却是身在远方的你察觉了下级生的不对劲,大家都很称赞你呢。” 听到格雷的话,西蒙轻轻扫了一眼悠里。多半是悠里的灵魂能力让他注意到了吧?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当初推荐佛达姆担任监督生的阿修莱果然也很厉害啊。虽然是那种性格,不过该说他果然还是很有洞察力呀!而且头脑也很出众。” 小个子的格雷轻轻扬起手耸动肩膀的样子,不禁让人联想到很早以前在无声电影中出现的某位稀世的喜剧演员。虽然从滑稽可爱的角度而言,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多半还是不要告诉格雷本人这一点比较明智吧!而且比起对方的举止来,悠里对与于他所说的内容抱有更大的兴趣。 “阿修莱吗?” “啊啊,他之前曾经和我谈起你的事情。他说佛达姆虽然不是那种能站在别人头顶发号施令的类型,不过却可以细心周到地照顾好下级生,所以应该可以成为和其他人不同类型的监督生。现在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啊。” 悠里不由自主和西蒙面面相觑。那家伙明明是出于自己的兴趣进行的推荐,居然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歪理,两人一时之间都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 “好吧、今后也请你多多加油吧。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格雷如此说着拍了拍悠里的肩膀,然后心情愉快地带着几个上级生走向新馆。 “格雷好像变得心胸宽大了很多啊。” 目送那个矮小的身影,悠里发出了上面的感想。他旁边的西蒙也点点头。 “甚至到了让我们都觉得害怕的程度。” 因为这时候帕斯卡和弗拉基米尔也出现在附近和他们展开交谈,所以这个话题就这样被丢在了脑后。 ********* 另一方面,阿修莱则自由自在地来到了周末的伦敦。 他从大英图书馆那边向西穿过克斯顿大道,进入布卢姆斯贝利大道,很快就来到了呈现出明亮橙色的伦敦大学前面。从那里进一步前进的话,就可以看到左手方向的被粗大支柱所支撑的巨大希腊神殿风格的建筑物。那就是英国在全世界都引以为傲的大英博物馆。 在一七五九年,即是医生也是博物学家的汉斯?斯隆去世后,他超过八万件的个人收藏品都以国家的名义公开展示出来。这就是大英博物馆的起源。在经过了两个半世纪后的现在,即使自然史部门被转移到自然史博物馆,美术馆被转移到国立美术馆,它也依旧保有着世界最大博物馆的地位。在正面入口的宽敞石阶上,无论是否节假日,都可以看到众多来自国内外的观光客,而且也有不少人用石阶代替椅子在休息。 现在也正好有一个结束了参观的日本人团体站在石阶的中央,纷纷拍摄着纪念照片。 侧眼大量着这一幕,阿修莱胶布轻盈地走上了台阶。穿过入口和新修好的大厅,他停也不停地继续前进。 并列这问讯处、餐厅和商店的大厅,以前曾经是不经过特别许可就无法进入的大英图书馆的图书阅览室,而现在它开始作为拥有玻璃天花板的大型门庭向普通民众开放。原本位于那里的七百万册藏书,已经被转移到圣?潘克拉斯车站前独立出来的大英图书馆中。 阿修莱穿过雪白的墙壁反射出来自天花板的采光的大厅,进入了位于中心的巨蛋形房间。这个可以阅览陈列出来的部分藏书的图书室,和外面的嘈杂相比,安静得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放下肩上的包后,阿修莱一面看着排列在圆形墙壁上的书籍,一面寻找着自己要找的书籍有可能在的位置。 阿修莱要调查的是,公元一世纪左右的圣?拉斐尔周边的历史,特别是在影响上是否有足以和坎特伯雷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想媲美的存在。但是这一点却使他感到出乎意料的困难。 在中世纪的时候,各修道院为了扩大势力,纷纷捏造了各种各样的圣遗物。 古拉斯顿贝利也不例外。他们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亚瑟王遗骨的发现。从那之后,古拉斯顿贝利就作为亚瑟王传说的发源地而名声远播,直到现在也还有众多观光客会慕名而来。 不过认真说起来,阿修莱并不相信亚瑟王传说。他觉得那只是在中世纪骑士罗曼史蓬勃发展的期间,被进行了各种润色的单纯的历史的英雄传说而已。所以至今为止他都对古拉斯顿贝利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可是进行调查后,他却发现了出乎意料的有趣事情。 首先可以称得上收获的就是,他发现了辛克莱尔会 跑到这里来的理由。那个男人所追求的东西应该就存在于古拉斯顿贝利。就如同无风不起浪一样,将亚瑟王传说和圣杯连接到一起的关节,就隐藏于那片土地之中。 只不过,在这里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在刚才所提到的修道院势力扩大的斗争史中,那些人为了抬高自己修道院的存在理由,不仅纷纷伪造圣遗物,而且还不止一次对修道院历史的相关资料进行了篡改。其中最明显的例子之一,就是在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历史资料中,好称最值得信赖的《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古史》。那是生活于十二世纪的威利亚姆修道士所撰写的书籍。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书籍的原本已经遗失,保留下来的只有经过再三篡改的手抄本。除此以外,其他若干本讲述修道院历史的古书的可信性,也完全不是外行人可以判断出来的。所以就连阿修莱也产生了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总而言之,在当地所能获得的就只有这些可信度很低的研究书籍。所以为了尝试从古典资料中找出线索,阿修莱才特意跑来了伦敦。在这两天时间内,他埋头于大英图书馆中,将英国教会史﹑地理志﹑地质学报告书和拉丁语古典图书等都翻了个遍,结果酸是多少找出了几个他认为有用的线索。 最后他之所以来到大英博物馆,与其说是为了阅览图书,还不如说是为了想辛克莱亚教授奉上一番冷嘲热讽。当然,他也做好了顺便打探对方动向的主意,所以特意选择引人注目的场所寻找资料。 如果悠里在这里的话,就算对方想要躲着自己,多半也会自动跑过来吧?一想到这里阿修莱就无比的后悔。当时就算要在脖子上栓上绳子,也该把悠里硬拉来才对。他当然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悠里现在正翘首以待地盼望着他快点回来。 说到悠里的话,阿修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天前,在古拉斯顿贝利住下的时候,阿修莱有过一次奇妙的体验。 那一天从早晨起就在飘着雾雨。阿修莱盯着雨水拜访了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废墟。 在被雨水所打湿的废墟中,只有已经被败的黄色墙壁还隐约残留着昔日的荣光。在秋日气息不断逼近的冰冷空气中,静静的废墟仿佛在诉说着万劫不复的时代。行走在悄无人烟的废墟中,就会陷入自己也防仿佛被时间的洪流所遗弃的错觉。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转过了这个拐角,就会看到威利亚姆修道士的时候,阿修莱切实地看到一个穿着僧服的男子从他的眼角掠过。阿修莱吃惊地转头看去,但是在无遮无掩的宽广废墟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影。 如果是好像和悠里在一起那样清楚地看到也就罢了,不过这种模糊的人影还无法归结到看到的范畴。所以阿修莱只能耸耸肩膀继续进行观光。 然后,到了那天晚上。 直到很晚阿修莱都在阅读从镇上书店买来的研究书籍,并且在看完后把要点整理到笔记本上。不久之后,他为了拿其他的资料而暂时离开座位,当他很快就回来坐下后,却发现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多了一些明显并非属于他的笔迹。 当然,房间中只有阿修莱。 “哦。” 阿修莱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说道。 “因为我始终看不见他,所以忍无可忍了吗?” 不可思议,但是让人觉得非常意味深远的语言。“我可没有多少哲学细胞啊”阿修莱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 要是能看到对方的真实身份的话,至少也可以理解这其中的意义的重要性。仅仅依靠这个的话,他甚至无法判断是骚灵的恶作剧,还是凭依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师的建议。如果有悠里在的话就很简单了。事到如今,他再次对于诱惑的失败而后悔不已。每次接近悠里的时候都会捣乱的西蒙就不用说了,这次居然连迪拉都要多管闲事。看来有必要给他一个物理性的教训了。 “哈,让他在比赛中做一次板凳应该也是不错的试验吧?” 若无其事的考虑着这种可怕的事情,阿修莱完成手头的工作关上了房间的电灯。 月光透过窗户射入了昏暗下来的室内。 在桌上摊开的笔记。 散落的书本。 喝到一半的碳酸水瓶子。 在青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在其他物品都纹丝不动的房间中,这个时候冒出了一个朦胧的影子。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性的影子身上穿着修道服。他伸出手臂,轻轻地碰了桌子上摊开的笔记。 于是乎,从他碰到的部分开始,文字一点点小时,当作有文字都消失之后,男人的身影也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 第二天,阿修莱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暂且可以不提了。 keresapienteliamuekususiruwa 如果翻译出来的话,应该就是“向森林寻求智慧吧”?随着快要忘记的记忆的复苏,阿修莱移动场所,来到位于大厅一角的咖啡店点了杯咖啡,然后把这句话卸载了摊开的笔记本上。当他凝视着这行文字,用笔敲打着桌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圆润标准的英国口音,同是一个影子也落到他的手上。 “这还真是巧遇呢” 站在那里的,是在鹰钩鼻上驾着银框眼睛的肖恩.辛克莱尔。他穿着和头发同色的三件套西服,口袋边缘滑出了怀表的表链。 “你在这种地方学习吗?” 轻轻地扫了一眼好像故意摆在桌上一样的书本和复印件,辛克莱尔用讽刺的口吻如此说道。 “哈,你说的没错。我不是说过吗?我的好学心可是很旺盛的哦。” 辛克莱尔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地耸耸肩膀,指了指阿修莱对面空着的座位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获得同意后,辛克莱尔坐上椅子,一面喝下手中拿着的一辈咖啡,一面重新看着阿修莱。 “实际上我真的吃了一惊哦,你不上学了吗?” “课程是从下周开始。早那之前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 阿修莱单方面的说明让辛克莱尔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 “那么,其他的学生都在干什么呢?” “这个嘛,喜欢照顾别人的好事之徒还是多得很呢。在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之前,那里绝对会麻烦得要死。” 察觉到阿修莱似乎是采取了脱离常规的行动,辛克莱尔皱起了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 “亏你居然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啊。你该不会是收买了舍监或者是整个学校吧?” 一直私下有人传言,阿修莱商会的金库至少拥有更胜国库好几倍的价值。既然如此的话,要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并非不可能吧?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后,阿修莱进一步眯缝起细长的凤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用不着我掏钱。没有人会和学院史上第一个有可能成为leaguetable首席的人过不去的。” 所谓的leaguetable,就是在义务教育完成时要接受的“中等教育修成资格考试”,简称“gcse”。在那之后进入上级学校的学生,为了进入大学会接受“大学入学资格考试”,通称“alevel”。“alevel”的成绩结果会由英国政府公布出来,而各个媒体再据此制作出学校名次的排行榜。 阿修莱是因为有前年的“gcse”成绩作为资本,才有资格宣布自己可以在本年度的“alevel”中取得上述的成绩。顺便说一句,在去年的“gcse”中拿到首席的人是西蒙,所以在“gcse”方面,圣?拉斐尔可以说是连续两年取得了霸主的成绩。 话虽如此,一旦到了“alevel”的阶段,因为和义务教育不同,各个学校都会倾注相 当的力量,所以要取得首席绝非是简单的事情。而且西蒙很有可能会去接受母国法国的大学入学考试,所以有可能为圣?拉斐尔赢得校史上的首度荣光的人,就只剩下了柯林?阿修莱。 学校方面之所以对他放任自由,其实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在于这个。 “你还真是有自信呢。就没有想过拿不到的可能性吗?” 面对已经超越哭笑不得,露出一脸觉得有趣的表情的辛克莱尔,阿修莱傲慢地做出了回答。 “我觉得是那些家伙们太愚蠢吧。他们就没有考虑过我根本不参加考试的可能性吗?” 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辛克莱尔高举双手表示投降。看的他的这个举动,阿修莱青灰色的眼眸中掠过狡猾的光亮。“对了……”他若无其事地发出声音后,对方抱着自暴自弃的台独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阿修莱开口说道: “你重要的林多?曼朋友,现在还好吗?” 瞬间,中世纪史学者带着惊讶的表情挺直了背脊,他从眼镜后面紧紧凝视这阿修莱。他充满压迫感地探出身体,粗鲁地发出询问。 “你都知道什么?” 阿修莱仿佛有些惊讶地睁大凤眼回望着对方。 “没什么。所以我才像这样在进行学习。” 阿修莱用天真无邪的口气回答,同时挥了挥手上的复印件。实际上,对方超出预料的态度上的骤变让他也有些吃惊。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果然不往自己特意跑到这里,并且因此而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辛克莱尔交替打量着复印件和阿修莱的脸,仿佛估量了一阵时间,然后盘着手臂陷入了思考。不久之后,他叹了口气,仿佛要说服自己一样点点头,提出了请阿修莱去自己研究室的邀请。 “因为是秘密事项,所以我们去研究室那边谈吧。” 大英博物馆其本身已经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拥有独自的出版社、保安警备队、科学家、机械技师、会计师、清洁人员,独立完成博物馆的运营。特别是毫不吝啬地投入了大量科学家、机械技师等优秀人才的科学调查部门,就算是在世界上也是声名显赫的权威机关。 阿修莱在有警备员收尾的入口签名之后才被放行。然后他跟随辛克莱尔进入了到处都放置着昂贵的测量器具的宽敞房间。在仿佛手术台一样的平台上还放着盖着白布的新弄回来的木乃伊。穿过木乃伊,以及其他几个仿佛是宝物的古董品旁边后,他看到了前方并列着若干上半部分墙壁是玻璃的狭窄房间。 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关上房门,辛克莱尔请他坐下。 “好了,你也放轻松一些,虽然外面还可以看到我们的样子,不过只要关上房门,声音就不会传出去。” 也许是行走的期间亢奋已经冷却了下来吧?辛克莱尔的口吻恢复成了平时彬彬有礼。 “要喝杯咖啡什么的吗?” 听到询问后,阿修莱摇摇头。 摊开手臂的辛克莱尔说道:“那么,就赶紧进入正题吧。”然后自己也坐到转椅上,手指在胸前交叉到了一起。 “也许告诉你,或者是他也可以吧!” “他?” 阿修莱因为对方唐突的语言而皱起眉头。 “就恩迪米翁哦。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啊?” 看起来他错以为悠里也在一起。阿修莱哼了一声,补充道:“真是遗憾呢。” 辛克莱尔好像很喜欢把悠里比喻为希腊神话中被月之女神所爱上,因而陷入永远长眠的美青年,所以从一开始就用这个名字呼叫他。事实上在法国的时候,悠里确实充当了处女守护神月之女神的帮手,所以似乎也不能算是完全错误吧? 不管怎么说,可以确定辛克莱尔是看中了悠里的灵能力。 “是这样吗?” 辛克莱尔带着明显的失落感说道。 “然后呢?” 为了扰乱再次开始思考的对方的思路,阿修莱用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关键的骸骨大人怎么不见踪影啊。该不会是因为它太折腾而把它绑起来了吧?” 辛克莱尔抬起面孔。虽然从他冷酷的淡绿色眼睛中无法读出任何感情,不过阿修莱冰没有错过那些许的烦躁颜色。但是,听到辛克莱尔接下来丢出的台词,就算是阿修莱都一时间哑口无言。 “在我们绑住它之前,它就逃掉了。” “啊?” 阿修莱一言不发地凝视了对方十秒左右,然后再次询问。 “你说什么?”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那个骸骨逃出去了。它不在这里。我还一心以为你是为了这个才来拜访我的。难道是我弄错了吗?” 阿修莱强忍着想要狂笑出来的冲动,用能够挤出的最大限度的认真表情回答道: “这个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植物的传言 第四章植物的传言 第二周。圣?拉斐尔开始了日常的课程。 厚重的石造教学楼连日以来都因为学生们的声音变得十分热闹。上完美术课后,悠里一面走下充满活力的楼梯,一面无意识地打量着这样的场景。 因为第四学年要学习面向alevel考试的专门知识,所以只要认真学习各自选择的三门主要科目就好。只不过在圣?拉斐尔,校方提供拥有广阔的视野,所以只要本人希望的话,就可以作为选修而参与其他的课程。 对于政治或是经济没有什么兴趣的悠里,在暑假期间和父亲进行了一番商量后,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划。他决定充分利用自己的生长环境,将来成为英国的东洋美术史方面的研究人员。虽然最近在西蒙的影响下他也对西洋美术产生了兴趣,可是只要看看西蒙或是弗拉基米尔他就能明白,和从小就受到西洋文化熏陶的人相比,他在素质上存在几乎是无法追赶的巨大差距。但是假如东洋美术史的话,悠里就反而存在很多优势了。 当然了,因为最终决定转业还是要在进入大学之后,所以现在只要广泛地对历史和文化进行学习就好。抱着这样轻松的念头,悠里先后选修了法语和拉丁语得课程。 唯一遗憾的就是。因为西蒙选择了以经营工学为主体的理科,所以从本学期开始,他们就没有一起上的课程了。一想到这样下去的话,它能和西蒙在一起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悠里就忍不住有些寂寞。 不过就在他思索着这种事情的时候,已经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到了站立在教学楼前广场的朋友高雅的身影。悠里因为想要找他一起吃饭而慌忙跑下了楼梯。但是来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西蒙并非是一个人。 即使站在举手投足都优雅无比、引人注目的西蒙身边也毫不逊色。虽然气质谦虚却充满华丽感的人物,不同于西蒙在秋日阳光下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头发。这个人好像火炎一样美丽的橙色卷发在脑后清爽地束到了一起,闪烁着黄玉色光芒的眼也无比美丽。他和西蒙谈笑风生的身影已经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那个人就是维多利亚宿舍的西蒙?德?贝鲁杰吗?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即使和奥尼尔并肩而立也毫不逊色呢” 在悠里旁边,几个男子一面看着那两人一面交谈。 “父亲是剧作家,母亲是舞台女优,我原本以为单纯论华丽感的哈奥尼尔布会输给任何人呢。不过看起来法国的贵族大人还是不一样啊。” “好浓厚的氛围。我都感觉有些无法接近。” 听到这番对话后,悠里也在内心深深地点头。与此同时,和西蒙不断拉开的距离,让他不禁有些沮丧。虽然朋友之间不存在什么上下关系,但即使如此,他现在还是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那个人身边。 那么,自己真的还能和那个优雅到出类拔萃的人物无所顾忌地谈笑风生吗?在他凝视着西蒙,觉得一切都好像梦境一样充满了非现实感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怎么了?悠里。一副多愁善感的表情,你难道是坠入爱河了吗?” 仿佛取笑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双伸过来的手臂猛地将悠里的下巴抬了起来。出现在悠里被迫调转过来的头颅面前的,是在凤眼的深处闪烁着妖异光彩的青灰色眼眸。 “阿修莱!” 悠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反正都要坠入爱河德的话,干脆选择我吧。”他继续开着玩笑,甩开了对方的手臂,正面扑向了对方。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因为我好也是这里的学生。” 阿修莱用手指弹了弹悠里的额头,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周围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不过这一点只有阿修莱注意到了。 伴随着那些恶毒的传言,阿修莱德名字在圣?拉斐尔也可以称得上是无人不知。虽然完全和西蒙处于相反的角度。不过相对于他的知名度,不可思议的是在校内却难得有人见到阿修莱德身影。也许是因为这种神秘性吧?甚至有人近乎迷信地传说,只要见过一次阿修莱,就会被他的魔力所囚禁,成为他永远的奴隶。 确实,出现在他人眼前的阿修莱,就是充满了蛊惑而且妖异的魅力。 “哦,那个人就是吗?”扫了那边正在窃窃私语的人一眼,让对方闭嘴之后,阿修莱俯视着悠里发出询问。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呢,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阿修莱似乎想要对含糊应对的悠里说些什么,但在开口之前就闭上了嘴巴,将视线转移到了悠里背后。那之后,他突然改变了口气。“那么下次再说吧。”阿修莱说了这么一句,就敲敲悠里的脑袋走了出去。 “嗨,贝鲁杰。你已经很有代表的样子了啊。” 一面对好像是朝这边走来的西蒙奉上冷嘲热讽,阿修莱一面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将一个纸条塞进了悠里胸前的口袋。 (咦?) 悠里吃惊地从口袋中拽出纸条,迅速地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迹。 “午夜零时,灵庙遗迹。” 将草草地写着这几个字的纸条放回口袋,悠里下意识地按住了急剧跳动的心脏。 (怎么办?) 在他的心情还没有平息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站在了自己背后。 “悠里?” 是西蒙诧异的声音。虽然知道西蒙已经接近,不过由于还没决定好应该采取什么态度,所以他没有回头。悠里的这个样子难免让西蒙产生了怀疑。西蒙从旁边探过头来打量悠里的面孔。 “阿修莱对你说什么了吗?” 悠里立刻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因为好久没见过他,所以吃了一惊而已。先别说他了,一起去吃午饭怎么样?” 一面提心吊胆地想着不会被西蒙发现口袋里的纸条吧?悠里一面向西蒙提出了一起去吃午饭的邀请。闪动着聪慧色彩的水色眼眸似乎还想要询问什么,不过听到悠里的话后,他也改变了话题。不愧是西蒙,这份自制力确实厉害。 “我也是因为想要一起吃饭才在这里等着悠里的。” “咦?真的?” 高兴的悠里这时候想起了那个红发的人物。 “不过,你不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吗?你们先把事情说完吧。我可以在旁边等着。” 西蒙“啊啊”地点点头。 “他是莎士比亚宿舍的亚瑟?奥尼尔。和我们一样是下级第四学年,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和你说,所以我们一起在等着你。也就是说,如果你一直那么躲藏下去的话,我们永远都进行不到午餐的阶段了。” 一旦看到西蒙和自己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悠里就不肯接近他们。所以西蒙用开玩笑的口气点破他的这个毛病。 “不过因为阿修莱过来,那个流言在执行部也被人提起过,所以奥尼尔决定今天就算了,因此他一个人先回宿舍去了。” 所谓的流言,就是起源于阿修莱,然后被四处传播的他,西蒙和悠里的三角关系纠纷吧。完全已经把这个忘在脑后的悠里嘀咕了一声“对了”,大为后悔地想到,刚才应该好好抱怨几句的。 “算了,这也符合悠里的风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奥尼尔好像要和你一起吃次午饭。” 听到这句话,悠里想像了一下三人共进午餐的场面。虽然多半会很在意周围的目光,不过色彩上的冲击感想必然会更加强烈吧?“就好像三色团子一样。”悠里用日语嘀咕了一句。 “咦?”西蒙下意识地反 问。 “没什么”悠里摇摇头,补充了一句:“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和他共进午餐。” 西蒙有些不可思议地俯视着悠里。其实西蒙现在也在悄悄学习日语。不过即使如此,他目前的程度也仅仅能听懂发音特别清楚地某些单词。所以好像刚才那样飞快的嘀咕,他几乎完全听不懂。等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让他吓一跳吧?在内心抱着这样的期待,西蒙迅速改变了话题。 “这么说起来,你和新生哈米鲁顿谈过了吗?” 悠里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 “我按照你的叮嘱,没有说出贝莱多的心情,只是拜托他作为同屋关心一下贝莱多的身体。” “他说了什么吗?” 悠里摇摇头。 “没什么。仅仅是一句知道了而已,不过看起来非常不情愿。” 说完之后,悠里再次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刚刚一周时间。现在还什么也说不好。我想哈米鲁顿多半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加让人在意。” 面对如此说着并看着自己的悠里,西蒙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在交谈之后,我觉得哈米鲁顿是个很不错的人,生气勃勃,头脑也很聪明。也就是反过来说,我反而找不出来会引发问题的原因。” “原来如此。”西蒙表示了同意。 “算了,既然还不能确定什么,那么最好还是不要采取行动。而且确实不过一周时间,不均衡的能量必然会以某种形式喷出。虽然我们应该为此而作出准备,不过在山林大火没有爆发之前,想要灭火也不知道从何灭起吧?” 因为已经到达宿舍,所以两个人停下了这个话题,为了吃午饭而进入了食堂。 是应该去呢?还是应该置之不理呢? 在已经过了熄灯时间的昏暗房间中,悠里一个人陷入了烦恼。站在窗边的悠里,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纸条。 午夜零时。灵庙遗迹。悠里的心情被这个带着阿修莱笔迹的纸条所彻底扰乱。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 (还有30分钟。如果要去那边的话,必须提前十五分钟出发才行。) 他没有告诉西蒙纸条上的内容。因为他知道西蒙肯定会反对,而且告诉西蒙的话,就好像在就阿修莱德行动告密一样,所以怎么都说不出口。 问题在于它本身应该怎么办? 话说回来,阿修莱也太狡猾了。如果是口头邀请的话,他当场就可以拒绝。可是单方面地把纸条塞给他,悠里就只能选择无视或是回应。就算想要事先拒绝,阿修莱也不在房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还有十分钟,再不出去的话……) 这是西蒙最担心的事情,明明西蒙已经叮嘱过他不要去灵庙,可是当时因为邀请的人是罗宾,他就一时大意,结果害得罗宾身负重伤陷入濒死状态。而且它也很清楚,如果在这时接受阿修莱的邀请,绝对是过于危险。 可是,悠里想要知道阿修莱都知道什么。而且关于“帕纳凯亚的医术”和“黑炎”,他只能向阿修莱进行询问。 如果干脆把事情全部向西蒙挑明,请他和自己一起去怎么样呢?虽然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悠里马上又注意到一个问题。西蒙是维多利亚宿舍的宿舍长,而且还作为代表表现活跃,吸引了全校的注意力。他不能让西蒙参与到这种破坏规定的事情中来。 说到底,要破坏规矩的话,还是只能找那个人了吧? (还有五分钟。) 悠里叹了口气,从衣柜里取出比较厚重的外套。打开房门后,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就好像午间的嘈杂不曾存在过一样。 (那么,阿修莱是打算做些什么呢?) 首先还是要先见上一面。在下这个决心后,悠里反手关上房门,踏进了黑暗之中。 灵庙遗迹和那天没有什么两样,还是沉浸在黑暗之中。 没有月色的夜晚。一个人伫立在没有恶作剧妖精也没有贵妇人的身影的森林中,就让人产生了自己的存在都变得不确定的感觉,觉得自己仿佛也会融入这片夜色中一样的不安定感。 悠里摇摇头打量原本曾经矗立着灵庙的地方。 那一天曾经袭击自己和罗宾的黑色火焰,还隐藏在这片黑暗的某个地方,凝视着猎物的到来吧? (让黑炎复原,夺回支配权……) 悠里咀嚼着莫露卡娜曾经说过的话。 他的意思是说,要让在“无尽的誓约”支配下的火精灵的力量复原。否则的话不管进行多少次挑战,结果也都一样,而且无法使用魔法。为此,必须寻找出“改变形式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那个是什么?) 悠里用食指压住了嘴唇。 (要寻找的,就是罗宾所说过的碍事东西吗?) 悠里的记忆混乱了起来。 罗宾曾经说过,有必要烧掉碍事的东西,但是不能使用火。因为火被“誓约”所束缚,所以非常危险。但是,如果找到“改变形式后残留下来的东西”,让在“誓约”支配下的火精灵的力量复原的话,或就不再被“誓约”所束缚,就可以烧掉碍事的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 悠里对于自己的思考并没有多少自信,总觉得这就好像梅比乌斯之带那样,不管怎么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会从相反的一侧转出去。但是即使如此,也确实存在着不能不去寻找的东西。莫露卡娜曾经说过的“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他的思考进入了死胡同。 (对我来说太勉强了。) 悠里维持着僵立在那里的状态用手指捂住了额头。 (话说回来,自己明明没有多少力量,为什么要牵扯到这种事情里面来呢?) 悠里思考着本质的问题。 关键在于找出懂得“帕纳凯亚的医术”的人。除此以外的事情,比如说这片土地上的“黑炎”的问题都可以置之不理。那些和自己没有关系。明明没有力量还想要进行挑战绝对是愚蠢的行为。按说自己应该没有考虑过这么夸张的问题,也没有想过要去动手。之所以会试图展开行动,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是…… (土地的记忆吗?) 突然,西蒙知性柔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啊!” 悠里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对了,土地的记忆。) 悠里想起了返回学校的那一天的事情。 袭击自己的眩晕感。物体看起来都显得模糊的恶心感。虽然为了实际生活而进行了下意识的阻断,但是那种感觉现在也还是存在于这里。 悠里缓缓地吸了口气。 不要害怕失去自己,进行彻底释放就好。既然是“土地的记忆”在左右悠里,那么就让自己的心灵和它一体化。既然那里存在着求助的声音,那么主要侧耳去倾听应该就可以听到。就如同在食堂找到了求救的声音的主人一样,因为我是为了接受而存在的…… 从湖面吹来的夜风,摇晃着树木的枝叶,吹着悠里的额发。 悠里缓缓睁开眼睛,漆黑深沉的眼瞳,笼罩上了更加神秘的色彩。 首先进入他视野的,就是一颗巨大的橡树。这颗让人觉得树龄超过了千年的大树,仅仅是伫立在那里就显示出了压倒周围的存在感。 这么说起来,以前和罗宾交谈的时候,这颗橡树叶曾经进入过视野。 悠里接近橡树,向上看去。枝叶在高空向四方伸展开来。抚摸着它粗糙的树干,就觉得自己短暂的人生仿佛都会被全部吸 取一样。 (在那种地方,会有什么?) 仰望着树枝的悠里,在形成暗影的树枝之间发现了异样的东西,和橡树的树枝明显不同,但是看起来又好像是什么植物。 (那会是什么呢?该不会是树袋熊蜷缩在那里吧?) 虽然觉得多半会不知道,悠里还是伸展开双臂抱住了橡树。 就算他将手臂伸到了最大限度,也别说是半周了,连橡树的四分之一都没有抱到。即使如此,将身体紧贴上去后,还是能感觉到橡树的振动。静静地侧耳倾听后,悠里逐渐捕捉到了那个逐渐重叠到一起的细微波动。 那是发自于非常深的地方的微弱波动。大小两个振动正在产生共鸣。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不知不觉中,连悠里的心跳,都在试图和那个声音重叠为一体。 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为了逃避傲慢的神灵,达芙曾经不惜变身为月桂树,那是希腊神话中的故事。除次以外,古代的人们也曾经变成牛、鸟、乃至于麦粒。他们为什么会进行变身呢? 悠里一瞬间看到了梦境。 那是手杖。 出现在火焰中的一根手杖。 咔嚓的声音,让悠里猛地惊醒过来。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但是什么也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只有茫茫扩展开来的黑暗。 就在这时,再次响起了咔嚓的声音。那是从脚下传来的。 悠里缓缓地垂下视线。 在距离橡树大概两米的地方,就是曾经伫立着灵庙的发掘现场。那个从深度来说大约是一米的大坑,现在正被铁丝网所包围。 而在那个大坑的边缘,现在冒出了一个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显眼的白色手掌。不对,要说是手掌的话实在过于纤细,应该说是白骨才对。 接下来出现的,是白色的头骨。然后是空限的眼窝。 悠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骷髅!) 出现在那里的,是无可置疑的白骨化的人类。 骸骨瞬间就展现出了全身,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天空。没等悠里反映过来就出现在了悠里面前。 “——!” 悠里爆发出了悲号。 “悠里!” 仿佛是回应他的悲号一样,附近传来了阿修莱的声音。 然后—— 形状崩裂的骨头七零八落地飞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夜空之中。而残留到最后的头盖骨,将下巴搭在悠里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轻地低语。 ——探索发现的东西。森林的智慧。 “悠里!” 伴随着手电的光芒,阿修莱现出了身影。 “悠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因为悠里已经停止叫喊,浑身发软地瘫坐在了地上,阿修莱只好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 “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吗?” 阿修莱将不管他怎么询问也只是全身发抖地摇头的悠里抱进了自己怀中。 “我明白。已经没事了。你振作点。已经没事了。” 在他如此重复着抚慰悠里头发的期间,悠里粗重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而在此期间悠里体内的恐怖也逐渐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混乱。 那个东西是试图告诉悠里什么呢? “平静下来了吗?” 计算着时机,阿修莱发出询问。 悠里点点头,主动支撑起身体离开阿修莱。 “对不起。我有点……因为吓了一跳……” 因为恐怖直接侵入了无防备的神经,所以悠里遭遇的疼痛也异常巨大。他低垂着漆黑的深沉的眼眸,下意识地寻找借口。 阿修莱托住他的下巴,强硬地让他转向自己。 “悠里,看着我!” 虽然在这种状态下面对阿修莱并非什么好事,但对方也不是自己进行反抗就能敌得过的类型。悠里战战兢兢地扬起眼神。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刻不容缓的询问,悠里脱口说出了“骸”这个字眼。 “骸?” “骸骨!” 但是悠里没能继续下去。对方并不是进行袭击,仅仅是站立在那里,或者说也许只是来进行忠告。可是那个时候完全被恐怖所支配的悠里,丝毫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悠里脑海中浮现出“修行”这个单词。那是在日本的表兄再三对他强调过的单词。 在烦恼了一阵之后,最后悠里所能说出的,只有“出现了骸骨”这一句话。 他已经做好了因为这个荒诞无稽的说明而被嘲笑的心理准备,但是出乎意料,阿修莱甚至连惊讶都没有惊讶,只是认同地嘀咕了一句:“是那个吗?” “哪个?” “啊啊。贝奈蒂多派修行僧,或者是黑色的影子——原本有好几个候补的” 面对罗列着自己所不懂得单词的阿修莱,悠里皱起了眉头。 “阿修莱,你到底知道什么?不对,应该说,你这一周都去干什么了?” 听到悠里的问题,阿修莱露出了好像在说“我正等着你问呢”的得意表情。 “那时候如果你没有啰嗦,直接跟我去就好了。” “请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我可是宿舍监督生。” “我不也是吗?那个没有关系的。工作之类的东西交给想干的人去干就好了。特别是现在,想要帮贝鲁杰系鞋带的家伙满地都是吧?没有你在的话,说不定打家还更高兴一些。” 听到这句话,悠里一下子冒出了火气。阿修莱有什么资格去说西蒙!就是因为阿修莱散播的流言,害得悠里要遭受他的崇拜者的挑衅。 “那种事情可不仅限于西蒙吧?反正我就是不管在哪里都是碍事的对象,没有我在大家还比较高兴。既然如此,首先就不应该像这样和你进行这种会招惹误会的密会。” 因为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许是积累的精神压力一口气爆发出来吧?悠里粗鲁的声音如此说道。他甩开阿修莱的手试图回去,但是反而被他拉过来压在橡树树干上。 “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噢,这可不像你的为人了。” 狠狠瞪着安慰自己的阿修莱,悠里试图挣脱阿修莱的手臂。这样和阿修莱相处下去的话,他的感情好像会越来越无法抑制。这让他很害怕。 “请放开我!今天我要回去了!” “不行!” “阿修莱!”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悠里的请求,阿修莱开始认真地对付悠里。他抓住悠里用力推搡自己肩膀的纤细手腕,仿佛要强调两人的身形差别一样把他按在树上,青灰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妖异的光彩。 “原来如此。” 他依靠体重压住那个试图挣扎的身体,用充满威严感的目光盯着他。 “那么,是什么人因为我的事情而责备了你呢?”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悠里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但是流淌在冷静声音后的冰冷让他产生了说不出的恐惧。 凝视着脸上失去血色的悠里,阿修莱重复问题。 “唉,悠里。不是贝鲁杰,而是什么和我有关的什么人,责备了你对不对?” 带着好不容情的狰狞的肉食野兽的目光,阿修莱在悠里的耳边低语道:“我会给你个交待的。”与此同时,悠里体内的恐惧对于阿修莱的蛮横的烦躁一口气膨胀了起来。 “不是那样!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 “那么,是什么让你这么心烦意躁?这可不是平时的你了吧?” 悠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摇头。他试图甩开阿修莱抓住自己的手,但是阿修莱的手纹丝不动。渐渐地,对于他的暴力拘束的怒火,开始凌驾于恐怖之上。 “你就老老实实交待吧!悠里!” “啰嗦!” 悠里终于怒吼了出来。 “你都知道什么!每次都是抱着游戏的心情把别人卷进来,自己却置身事外享受着看戏的感觉!被玩弄的一方也是人!他们也会受伤,也会迁怒于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不会在意那些。因为我也是一个样子!每次都输给好奇心,老是给西蒙添麻烦。使我不好,不应该输给诱惑。反正我就是没大脑,容易被骗,愚蠢白痴的家伙。连自己的实力也不了解,老是做出会再事后反悔的事情。最后连一个朋友都无法救助!” 悠里漆黑的眼眸中滚落出了泪水。 眯缝着眼睛仿佛觉得悠里崩溃的样子有趣的阿修莱,也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皱起了眉头。 “朋友?” 在露出思考表情的阿修莱面前,因为怒火彻底爆发出来而呼呼喘着粗气的悠里,浑身无力地靠在了橡树干上。因为觉得这一瞬间已经用掉了全身的力量,所以悠里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俯视着他的表情,阿修莱帮他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看起来似乎带着某种满足的表情。 “喂,悠里。” 听到这个呼叫,悠里无精打采地抬起了漆黑眼眸。 “要不要告诉你我现在的感想?” 将嘴唇凑到没有回答的悠里耳边,阿修莱仿佛在诉说甜蜜情话一样轻轻地说道。 “你哭泣的表情,真是让人怎么看也不会厌倦哦。” 悠里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量。 一面支撑着他瘫软下来的身体,阿修莱一面笑着说道:“你今后要做好心理准备哦!”然后突然转而用认真的口气说道: “那么,那个没能救助的朋友,是说谁呢?” 三十分钟后。 悠里坐在橡树的根部,嘟嘟囔囔地讲述着和罗宾在一起时所发生的事情。阿修莱则坐在他身边,同样靠着树干默默地倾听。然后,他似乎非常遗憾地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被黑影袭击过了。……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呢?” “阿修莱不在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虽然就算阿修莱当时在学校。悠里多半也不会邀请他,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要把一切都归罪到他身上才划算。相处久了之后,悠里多少也学会一些厚脸皮。不出所料,一旦话锋对自己不利,阿修莱就马上轻耸肩膀岔开了话题。 “帕纳凯亚的医术啊。” 悠里最先询问的这个单词,触动了阿修莱的某个部分。他将头顶在树干上持续思考,在无意中向上放望去的瞬间,“啊,对了!”他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又轻轻嘀咕了一句:“既然如此的话,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呢?”看起来在阿修莱这种程度的人物陷入思考的时候,各方面的感官都会一起展开活动。 “你说什么?” 盘腿坐在地面上的悠里如此询问,转过脸来,望着阿修莱。 “没什么,我这边也有点状况啦。” 阿修莱含糊其辞地回答后,用手电照亮了橡树的树枝。 “所谓帕纳凯亚,就是那个哦。” “咦?” 悠里慌张站起身,来到阿修莱的身边。 “你说那个?” “你不知道么?就是宿木。” “宿木……那个吗?” 悠里咀嚼着阿修莱的话,仰望着被手电照亮的一部分树枝。毫无疑问,那个就是悠里刚才所看到的,让他几乎以为是树袋熊蜷缩在那里的圆形块状树枝。 “帕纳凯亚。我记得应该就是‘痊愈万物’的意思。在古代,他被罗马人口中的德鲁伊,也就是让他们极为畏惧的凯尔特神官们视为最神圣的植物。” “德鲁伊。我听说过这个单词,就好像是魔法师一样的人吧?” 听到悠里的话,阿修莱苦笑出来。 “这个嘛,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因为他们讨厌记录传承,所以几乎没有使用过文字。所谓的德鲁伊这个名称,也是当时和凯尔特人进行接触的罗马时代的历史学家们所留下来的。所以他们原本被称为什么,至今也还是个谜团。” 阿修莱伊一面说明,一面把手电交给悠里。 “你拿着这个。好好照亮上面哦。” 他说着在踩上了树干。 “阿修莱,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想要那个吗?” 他指了指上面。“就算是看到可爱的哭泣表情的观赏费好了。我帮你采下来。”然后,阿修莱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爬树。 “骗人!不要开玩笑啊!这里明明这么暗。太危险了!阿修莱!” 悠里惊慌地抓住阿修莱的衣摆试图阻止他。 “早上再说吧。明天一早就过来。要不午休的时候也没关系。”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你,不会那么笨手笨脚的。” “可是要是万一真的,怎么办?” 就在他们在橡树下争执的时候,突然间,让人目眩的灯光对准了他们,与此同时,他们的耳中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们在这么深更半夜的时候干什么?” 悠里吃惊地停下了手,阿修莱也下了树站到他身边。阿修莱仿佛觉得很刺眼一样用手挡着光线,向光源的地方看去,然后从悠里手中夺过手电照亮了对方的身影。 浮现在手电光中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衣的男子。 “你是校医马克西多?” “没错,阿修莱。你果然和传言一样,擅长破坏规矩啊。不过我没想到连悠里也和你在一起……” “悠里?” 听到马克西多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直呼悠里的名字,阿修莱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你们认识吗?” “应该算是认识吧!前不久因为维多利亚宿舍的新生的事情麻烦了他,当时打过招呼。” “哦,仅仅如此,你就让人家直呼你的名字了吗?” 无视在没得到自己许可的情况下,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直呼悠里名字的事实,阿修莱好像责备一样地说道。 “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悠里一面说一面想到,这么说西蒙好像也颇为在意这个。真的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吗?可是虽然觉得很迷惑,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马克西多依然用生气的口吻在责备阿修莱。 “最重要的是,阿修莱你明明知道这里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还要把下级生带到这里来。” 眼睛后面原本看起来困倦的眼睛现在却大大睁开,闪烁着严肃的光芒怒视着阿修莱。而若无其事地承受了这样的目光,阿修莱嘿嘿地笑了出来。 “这不关你的事情。再说了,没有我的邀请,这家伙迟早也会来这里的。而且他都已经来过一次了。” 是这样吗?马克西多在手电微弱的光线中,向悠里投下了询问的眼神。悠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困惑地看着阿修莱。他不明白阿修莱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涉及到悠里灵能力的话题。 阿修莱代替无法回答的悠里向对方说道: “当你在这里看到黑影的时候,我曾经说过吧。我认识可以和你共鸣的家伙 。” 他一面说,一面搂住了吃惊地嘀咕“黑影”的悠里的肩膀。 “就是这家伙哦=。我想你们一定可以谈得来。” 一阵沉默。 当终于升上东方的新月投下了仿佛会让银发融入其中的青白色光芒后,在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眼帘背后,青紫色的眼眸闪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马克西多用这双眼睛看了看阿修莱,加下来又紧紧凝视着悠里,静静询问。 “悠里,怎么样?”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悠里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悠里再次看了看阿修莱,接着好像是死心一样叹息出来。 “是火焰。那不是影子,而是黑色的火焰。” “你看到了吗?在这里。” “哎,怎么说呢,与其说是看到……” 将后面的话吞进肚子,悠里肯定地说了句“就是那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上周中旬。晚上。” 听到吞吞吐吐而且转移开视线的悠里的话,马克西多诧异地嘀咕了一句“晚上”,然后走到他的身边。 “你晚上到这里干什么?” “就是和朋友,有点事情。” 听到悠里苦涩的借口,马克西多将视线从悠里身上转向阿修莱。 “你和他在一起吗?” “哎呀呀。” 阿修莱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用诧异的目光回望着马克西多。 “这可真是愚蠢的问题。” “阿修莱!” 听到悠里用责备的口气直呼自己的名字,阿修莱耸了耸肩膀。他是在表示,你要是说得出真相就尽管说啊。 马克西多好象也无法判断,悠里的动摇是对于真实的肯定呢,还是对于虚伪的反驳。他眯起眼睛沉吟了一阵后,继续询问道: “对了,那时候你点火了吗?” “不。我试图点火,但是失败了。” 马克西多仿佛不明白这其中意思一样皱起眉头。 “那么,你,你们没有被那个袭击吗?” 悠里沉默着摇摇头。 “悠里,你能面对着我吗?” 因为悠里始终不肯和他正面对视,所以马克西多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劝说的口气说道。悠里扬起了让人联想到黑宝石的漆黑眼瞳,和马克西多沉静的视线接触到了一起。悠里的肩膀自然而然放松了,注意到这一点阿修莱轻轻地说: “悠里,你的话有点矛盾哦。你说没有点火,但是那个黑影,黑色火焰却袭击了你吗?” 悠里这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正确来说……” “悠里。” 这次轮到阿修莱对悠里发出警告,但是悠里毫不在乎地继续了下去。 “正确来说,是我试图召唤火,但是却召唤来了黑色火焰。” 马克西多仿佛在思考悠里的话中含义一样陷入了沉默。趁着这个空隙,阿修莱抓住悠里的手臂,将他从马克西多的支配下拉开,同时在他耳边低语。 “你说得太多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 在这个对话的期间,马克西多逐渐露出了充满惊讶的表情,开始认认真真地凝视悠里。 “难道说,你可以对火——” 因为阿修莱的话而产生犹豫的悠里,这次没能直率地点头。但是因为阿修莱已经把悠里护在背后,所以马克西多没能进一步地靠近,声音就此中断。 “那么,既然你不打算对校方告密,我们也想要回去睡觉了。毕竟我们这些做学生的明天还要上课。” 但阿修莱搂着悠里的肩膀出去后,马克西多说了句:“还有一件事。” 停下脚步的阿修莱,仿佛觉得很厌烦似地回头看着对方。他青灰色眼眸中浮现出明显的不快神色。 “刚才你试图爬到树上去,那是为什么?” 悠里代替没开口的阿修莱说道。 “他想要采摘那里的宿木。” “果然。” 马克西多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 悠里对发出叹息的校医的反应表现出了兴趣,挣脱阿修莱的手臂向前迈了一步。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说到这里,悠里想起来马克西多对药草非常熟悉。难道说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什么情报?他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期待。 “难道说,老师您也知道什么关于‘帕纳凯亚的医术’的事情吗?” “你说帕纳凯亚的医术?” 这次好象真正是从心底大吃一惊一样,马克西多在眼镜后面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不对,首先是你从什么人那里听说的这个?” “那个,这件事要讲起来会很复杂。我受伤的朋友所认识的人,告诉我如果使用这种医术的话,也许可以治好我朋友的伤。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不要碰那个!” 马克西多用充满威严感的低沉声音打断了悠里的话。悠里吃惊地把话吞回了肚子。在他的背后,阿修莱轻轻眯缝起了眼睛。 “你们碰那个还太早了!” 马克西多继续了下去。但是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悠里的反映,他微微缓和了语气。 “现在还不是那个时机。” “时机?” 阿修莱如此询问。于是带着那种以前也曾经表现出来过的,某种说不出的神秘庄严的氛围,马克西多唰地指向东面的天空。 “你看那里!” 在那边的弯弯的新月。 “不久之后,随着朔日的到来,月亮将再度归返于无,然后从那里再度复苏。地上的各种个样的生物都无法逃脱这个规律。那个也是如此。” 马克西多说着,指向了隐藏在橡树枝叶中的宿木。 “对于从森林获得知识的人来说,这是基本的常识。从生命中孕育出不同生命的变种循环,如果不从复苏开始到数到六为止,就并非完全。” 听到马克西多的话,阿修莱和悠里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反应。相对于被内容吸引了注意力的悠里,阿修莱明显被另外一句话触动。 (从森林获得知识的人?) 在撩起长长的青黑色头发,露出敏锐视线的阿修莱面前,马克西多向悠里强调到。 “如果你想要获得帕纳凯亚的医术,就要等到时机到来的时候。明白吗?” 虽然悠里点点头,但是三人交错的视线却非常复杂。 在终于获得解放,带着悠里返回宿舍的时候,阿修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古拉斯顿贝利的古旧房子中所看到的语言。 keresapienteliamuekususiruwa。 向森林寻求智慧吧。 ※※※※※※※※※ 第二天是周二,从一早就开始下雨。悠里和西蒙在午后来到了位于俱乐部中的壁球场。 虽然最近英国的贵族学校出现了重视成绩的倾向,但是还有很多地方依旧在搞体育竞技,特别是对称为团队游戏的传统体育倾注了巨大的力量。 圣?拉斐尔也是如此。除了被编入课程的社交舞、体操以外,周二和周四都设置了课外体育的时间,学生可以从若干个备选中选择自己喜欢的种类,然后享受体育的乐趣。 在这其中,特别有人气的就是秋季的橄榄球、冬季的足球,以及春季的板球和赛艇等传统的团队游戏。这些分别会在不同的季节举行盛大的学校对抗赛。而在那里大 为活跃的选手,能够超越学校的范畴,作为英雄而广为人知。在悠里的同伴之一,马克?迪拉就是这样的英雄之一。在橄榄球的比赛场上,甚至会有邻近的女子学校的学生跑来为他助威加油。 悠里和西蒙所选择的团体游戏,是冬季的足球和春季的板球。秋季的话,晴天的时候他们会打网球,雨天的时候就会选择壁球。总之就是这样以轻松为主的个人体育项目。 站在仿佛会让人失去平衡感觉的球场上,悠里拼命追逐着前后左右、纵横无尽的黑色球体。而相对于他而言,西蒙就表现得游刃有余。也许是天生在形体上就存在差距吧,西蒙用最小限度的动作就可以漂亮地把球打回。不过因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手脚的绷带,所以悠里对于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充分享受的体育运动还是乐在其中。 “悠里,你打得好多了啊!” 在结束了几轮的互攻,和按顺序等待的同伴们进行交替的时候,西蒙夸奖了悠里一句。但是被从头搭下来的毛巾盖住脑袋的悠里,用从毛巾缝隙中露出的眼睛悻悻地看着西蒙回答道: “我连一球都没有接下吧?你这时候夸我有什么用。” 在旁听到他们的对话,红发的兰顿用讽刺的口气说道: “哎呀!没想到你居然还想着要接到球呢。既然如此就不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做西蒙的对手。” 兰顿是典型的英国中产阶级家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就整天把悠里成为“日本人”,动不动就对他冷嘲热讽。虽然以前这种情形是家常便饭,不过在升级之后,因为他没有当选监督生,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移居到了新馆。于是也就不怎么听得到他的嘲讽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悠里在生气之前首先产生了怀念的感觉。“你说得对啊。”他几乎老实地接受了意见,转头看着西蒙。 相对于汗水淋漓的悠里,西蒙自始至终都是一脸轻松的表情。不过即使如此,他近乎白色的金色额发还是被汗水所打湿,让他增添了令人看得入迷的艳丽感。在悠里满心佩服地凝视着他的时候,西蒙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汗水说道: “这不是胜负的问题。因为和悠里打球的感觉很愉快,所以我才拜托他当我的对手。如果因此而责备悠里未免太奇怪了。” “我又不是责备他。” “哦?宽大的贵族大人不拘泥于胜负吗?这个世界还真是和平呢。” 因为受到西蒙的责备,兰顿慌忙解释,不过他的声音和从背后传来的第三者的插嘴声重叠到了一起。那是蕴含着嘲讽的取笑口气。 当他们回头看去时,就看到了柯林?阿修莱。长长的青黑色头发在脑后挽起,衬衫的纽扣没有扣到一起,学校所规定的运动服也被他穿得松松垮垮。 因为这个太过于少见的人物的登场,俱乐部的板球场地上一阵喧哗。 “你有什么事?” 在兴奋不已的众人的环视下,当事人西蒙口气冷淡地反问。 “不要这么精神过敏哦。校规也没有规定同宿舍的人就不能进行对抗赛吧?要不要和我比上一场?” 阿修莱做出了邀请。没有人知道他在凤眼深处闪烁着妖异光芒的青灰色眼睛在打着什么主意。西蒙仿佛陷入思考一般沉默了一阵,然后静静地回答了一句:“可以。” “西蒙!” 悠里不安地呼叫他的名字。 “没事的。悠里,只是单纯的游戏。” 西蒙笑着把脖子上的毛巾交给悠里。目送着拿起球拍走向球场的西蒙,阿修莱在悠里的耳边轻轻嘀咕。 “哎,悠里。假如那家伙受伤的话,你会哭泣吗?” 这个可以被视为威胁的表示让悠里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斩钉截铁地否定。 “我绝对不会哭!” “哦,是吗?那真是遗憾。” 阿修莱眯缝起眼睛,笑容说不出的恐怖。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悠里抱着倍增的不安看向已经位于玻璃门另一面的朋友,结果西蒙也在担心地看着这边。 阿修莱进入球场后,比赛就此开始。 那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场火花四射的比赛。壁球在空中以惊人的速度飞舞,几乎可以听得见球划破空气的声音。 现在球场周围已经聚满了要欣赏这一幕世纪之战的学生们。有些人在窃窃私语地就胜败进行打赌,而看起来和阿修莱同学年的青年们则吹着口哨对西蒙进行了夸奖。 “那家伙很厉害啊。他是贝鲁杰吧?” “没想到居然可以有人和那个阿修莱平分秋色。” “我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小白脸的大少爷而已,居然还真有两下子。” 看起来阿修莱的球技是众所周知的厉害。听着他们擅自做出的对于西蒙的评价,悠里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毛巾。占据他整个脑海的,并不是大家所在意的比赛的胜败。 (老天保佑,请一定要让比赛平安无事地结束!) 但是,悠里的祈祷并没有发挥效用,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经历了一番彼此都是半步也没有退让的互攻后,双方在平分秋色的状态下开始了最后的一局。就在那个时候。 从右侧墙壁弹起的球,直接击中了因为位于墙角而没能躲开的西蒙的手腕。那个让球拍都脱手飞出去的力量,令西蒙捂着手腕半蹲了下来。 “西蒙!” 悠里大叫着穿过玻璃门。 “西蒙,你没事吧?” “啊啊,没什么大事。悠里,你不用着急。” 无视西蒙的安慰,悠里狠狠瞪着拿起滚落在地的球拍走过来的阿修莱。 “你太过分了,阿修莱!我明明说过我不会哭的!” “那又怎么样?” 阿修莱瞥了一眼因为悠里的发言而皱起眉头的西蒙,仿佛觉得很有趣似地说道。 “你说那又怎么样,可是西蒙都受伤了。” “那是因为这小子自己太大意,或者说是实力不足。关我什么事?” 将球拍交给好象无法认同一样,咬紧嘴唇的悠里,阿修莱以挑战性的口气开口向西蒙说:“算了,反正和伤员继续比赛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天就算是平手好了。” “那多谢你了。不过,明显是我输了吧?” 西蒙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撩起凌乱的额发说道: “如果你还想和我交手的话,在那之前我会努力提高球技的。” “难得你这么干脆啊。不过呢,体育这种东西一向会伴随着受伤,今后你也要多加小心哦。还有你。” 这时阿修莱顿了一下,然后在青灰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冒渎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迪拉。” “咦?” 悠里和西蒙同时做出了反应。无视他们的惊讶,阿修莱背对两人走了出去。 留下危险的信号的阿修莱离去之后,俱乐部中突然响起了慌乱的奔跑声。那就像是预告死亡的天使翅膀的拍打声一样,让人感觉到无比的不安。 “不得了了!” 一个曾经在维多利亚宿舍见过的青年,穿着橄榄球练习服,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英雄马克?迪拉在练习中受伤,被送去了医院。” 那之后的几小时。 吃完晚饭的悠里,在宿舍长房间的沙发上面对着西蒙。 西蒙的房间中,除了固有的家具以外,还摆放着从法国带来的靠垫和玻璃工艺品,因而营造出了简单但是高雅的气氛。和使用纯和风的装饰品、统一成淡雅色调的悠里的房间相比,他的房间要更加简洁而且华丽。 “那么,悠里。” 将特制的咖啡杯送到嘴边,西蒙单刀直入地询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沮丧?” 在晚饭的途中他们就收到了医院的通知,迪拉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过一周就可以出院。原本因为担心他的状况而死气沉沉的食堂,也因为这个报告而恢复了活力。而在其中,只有悠里还是几乎连一口东西都没有吃下就悄然返回了房间。西蒙对此好象觉得无法理解。最后,他强行把试图就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中的悠里拉回了自己房间,向他提出了这样的询问。 “可是,我没有想到阿修莱真会做这种事情。” “阿修莱?” 听到悠里的充满困惑的解释,西蒙皱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毛。 “你说他做了什么?” “就和你所看到的一样啊。他实施了自己的威胁,连西蒙都因此受伤。” 凝视着覆盖住西蒙手腕的纱布,悠里仿佛觉得非常痛苦。 “他居然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确实,事先谁也没有想到啊。这个我也承认。” 虽然对悠里的话作出了肯定,但是西蒙的表情却还是很冷静。清澈的水色眼眸闪烁着聪慧的光彩,他看着抱住自己脑袋的悠里,在隔了一秒之后丢下了一句话。 “不过,这个对阿修莱说也是一样的吧?” “什么?” 仿佛是听到了意外的语言,悠里下意识抬起脸。碰撞到一起的视线,让悠里觉得对方体内包含着轻微的怒火。 “这是那么值得吃惊的事情吗?这么说起来,在我受伤的时候,悠里也说了奇怪的话啊。” “啊!” 悠里露出了糟糕的表情。西蒙好象进一步加深了疑惑,所以口气也变得比较不客气起来。 “你说什么不会哭泣,那个是怎么回事呢?” 悠里无法回答地低垂下眼睛,就仿佛从悬崖峭壁的边缘向下看一样,连脚尖都一片冰冷。要怎么说,说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西蒙认可呢?他混乱的头脑无法进行思考。 “悠里。” 冷静的声音在催促他回答。如果保持沉默的话,也许就会和平时一样,在不进一步探究的情况下蒙混过关吧?可是西蒙的这个声音打破了他的期待。在获得清楚的回答之前,西蒙还会继续追究下去吧? 悠里尽量不看着对方的面孔,用手捂着眼角,支支吾吾地开始说明。 “就在比赛开始前一刻,阿修莱对我说了。” “说了什么?”西蒙一面询问,一面好象想起什么一样凝视着窗户。 “他说,如果西蒙受伤的话,你会不会哭?所以我和他说,我绝对不会哭。” 因为悠里说到这里中断了声音,所以西蒙迷惑地将视线转回悠里身上。 “那是什么意思?这算是交易吗?” 听到西蒙的问题,悠里点点头。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 “我不明白,你哭,还是不哭,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面有什么意义吗?面对继续询问的西蒙,悠里再次点头。 “以前阿修莱曾经对我说过,‘你哭泣的表情,真的是让人怎么看也不会厌倦。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哦’,所以我一心以为他是从这个角度来说的,所以……虽然从结果上看好象并不是这样。” 在说明的时候,西蒙有些不快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个,本周。” 听到悠里的话,西蒙怀疑地反问了一句:“本周?” “在这种忙到要死的时候,亏你们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们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跑去了灵庙遗迹吧?” 瞬间,悠里的脸孔失去了血色。 看到这一幕,西蒙忍不住仰天叹息:“真是的,简直无法相信。”因为通知下级生们熄灯的钟声正好响起,西蒙借机站立起来。 “这件事情就不要谈了,悠里。老实说,我很不愉快。” 西蒙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让悠里茫然地看着对方。 “那个,西蒙。” 虽然觉得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可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那个意思。” “到点名的时间了。” 西蒙用让人吃惊的沉静声音打断了悠里的话。悠里从这个压抑的声音中,感觉到了超越怒火的悲哀。这让悠里产生了被当头浇了一身冷水的感觉。 西蒙在房门处等待着他。 悠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在经过西蒙面前的时候,他低垂着脑袋说了句“对不起”。不管再怎么找借口,他也确实打破了约定。 但是,没有回应。 虽然原本就没有期待能得到回应,悠里还是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在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的情况下离开了西蒙的房间。 ※※※※※※※※ 从那之后,悠里就下意识地避开了西蒙。 虽然满心想要道歉,可是却迟迟无法付诸行动。这算是本能性的自卫吧?在这种时候,悠里就深切地认识到,自己有多么依赖西蒙,自己受到了西蒙多少的娇惯。比起被其他任何人的否定,受到西蒙的否定让他更加痛苦。 但是,与此同时,这又刺激到了悠里的自立心。他希望今后就算出现和西蒙意见不一致的场面,自己也能坚强到足以贯彻本身的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近经常目睹到西蒙和阿修莱的对立,在悠里眼中都让他忍不住产生了羡慕。虽然他们确实都很讨厌对方,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对彼此的能力表示出了敬意。就算是意见不合,至少他们承认对方拥有准确的判断力。 在这样的两人之间摇摆不定的自己,有时候真会让他觉得很可悲。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和西蒙以及阿修莱形成漂亮的三角形。但是,毕竟在能力上还是存在天壤之别。 就在他心情郁闷地考虑着这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影子。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与此同时,悦耳声音传入他耳中。 就算是身处晚餐时间嘈杂喧闹的食堂,悠里的耳朵也不可能弄错声音的主人。抬起眼睛,果然不出所料,在他面前的是西蒙修长俊秀的身影。 “西蒙!” 虽然心里有树,但是悠里还是只叫出他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悠里,我说你啊。” 西蒙用清澈的水色眼眸温柔地俯视着悠里,将手拿的托盘放在桌子上露出苦笑。 “你用这么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连我都会动摇哦。那么,我可以认为你的回答是yes吧?” “啊,抱歉。当然可以,你请坐,西蒙。” 就在悠里慌忙回答的时候,西蒙已经在悠里的正面坐了下来。 看着态度和平时一样沉稳的朋友,悠里深切地感到自己和西蒙果然还是不在一个等级上。 在人工的灯光下也不会失去光彩的白金色头发,高挺的鼻梁、端正的面孔,充满深思熟虑感觉的水色眼眸。在外形的每个部分上都得天独厚的西蒙,拥有更超出外貌的高贵气质。而这想必就是源于他的这份宽容吧? 既然每个人都会害怕受到拒绝的感觉,那么能率先伸出手的坚强就更加重要。 总而言之,悠里这次终于正面凝视着西蒙进行了道歉。 “那个,西蒙。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啊,没什么。” 优雅地使用汤勺的西蒙,停下手耸耸肩膀。 “我其实还有几点想说的,不过看到你的那种眼神后,就觉得那些都无 所谓了。虽然不甘心,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阿修莱的说法。” “阿修莱的说法?” “你哭泣的表情。” 听到西蒙的这句话,悠里微微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到你哭泣的表情,就让人想起之前看过的法国电影。” 看到悠里迷惑的样子,西蒙进一步加以说明。 “电影本身就只是在讲述,老是在恋爱中失败的主人公到处去哭泣抱怨。很无聊,情节也乱七八糟。不过因为那个女优哭泣的表情实在太过迷人,所以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最后。而且,她和悠里的长相颇为相似。” “怎么说呢,我怎么不觉得是受到了夸奖啊。” 悠里心情复杂地嘀咕着,西蒙眯缝起水色的眼眸笑了出来。 “这个嘛,不算是夸奖,也不算是贬低。我只是在说,没有显露出悲怆感情的哭泣面孔,有时候看着会出乎意料地让人愉快。” “哦。”随声附和的悠里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僵硬尴尬。就在这个时候,西蒙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先别说那个了。上次我也太冲动,对此我有充分反省哦。如果光是将视线从讨厌的事情上面转开的话,将来也许真的会后悔,而且那样才正中阿修莱的下怀吧?我可不想被他耍得团团转。” 听到西蒙的话,悠里很用力地强调:“我才是哦!”西蒙向他回报了一个柔和的笑容,然后表示:“那么,我想要再次和你谈一谈,包括这件事在内。如果今晚你能在熄灯前来我房间就再好不过。” “现在不行吗?” “抱歉,这之后我要参加执行部的会议。” 西蒙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将身体靠近悠里那边压低声音说道: “这一点还没有公开,据说莎士比亚宿舍的新生进行了试胆大会。” “试胆?” 悠里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西蒙慌忙伸手阻止他。 “不要这么大声,悠里。” “对不起。” 悠里慌忙环视周围,幸好附近没有什么人。悠里松了口气。但是这个时候,看到帕斯卡他们坐在有一点距离的地方,悠里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平时的话,大家都会坐到一起啊。他们是怎么了?注意到悠里视线后,西蒙坦白说道: “因为我宣布想要和悠里单独谈话,所以谁也不会接近这张桌子哦。” 为了躲避他人的耳目,悠里选择坐在了角落的小桌子上。而且又过了用餐的高峰时期,所以确实没有人试图接近这个仿佛孤立的小岛一样被隔离开的空间。 悠里再次对西蒙的影响力感到佩服。因为他平时从来不会勉强他人,所以一旦遇到非常时刻,就算多少强人所难,大家也可以接受吧。 “那么,你说的试胆是怎么回事?” “就是潜入半夜的发掘现场。也就是说,好奇心旺盛的,不仅仅是维多利亚的人而已哦。” 听到西蒙的打趣,悠里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岔开话题。 “为什么会曝光?” “好象是马克西多老师偶然看到湖边闪动着奇怪的光芒,所以过去查看。据说差一点就有一个人沉入泥沼了。” “好危险。” “我也这么觉得。”听到悠里的嘀咕,西蒙用认真的口气做出了肯定,而且向悠里投去了充满担心的真挚目光。悠里有些慌张。 “可,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 面对试图转开话题的悠里,西蒙仿佛为了转换心情一样喝了口咖啡。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复活。” “复活?” 悠里咀嚼着这个单词,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什么复活?” “就是骸骨哦。” “骸——” 悠里刚刚说出这个字眼就脸色苍白地闭上了嘴巴。靠在椅背上的西蒙紧紧观察着他的动作,看到悠里明显的动摇神色,西蒙仿佛死心一般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好象是有某个孩子看到了。他们说看到在发掘现场被挖出来的骸骨复活过来,四处行走。虽然听到的时候我也半心半疑……” 说到这里西蒙暂时中断声音,举起了双手。 “照这个样子看来,你好象心中有数啊。” 几小时后。 悠里一个人在西蒙的房间。 在下级生的熄灯时间之前,监督生们都会十分繁忙。解答作业中的疑惑,为他们的争吵进行仲裁,总之就是忙到甚至没时间坐下来喝口水的程度。 在下级生们终于进入梦乡后的那一个半小时,才是他们的自由时间。进入备考阶段的第四学年的熄灯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在这个时间里,可以专心进行自己的预习和复习,或是好好休养身体,消除一天的疲劳。 现在悠里就懒洋洋地窝在西蒙房间的沙发上,将脑袋埋在沙发上的靠枕中,决定在听到西蒙的脚步之前都保持这个状态。与此同时,他思考着关于传说中的骸骨的事情。 那天晚上,骸骨出现在悠里的面前。虽然因为阿修莱的事情和马克西多的登场而彻底忘在了脑后,但他确实对悠里低语了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 悠里为了回想起来而搜寻着记忆。靠在舒适的靠枕上,闭上眼睛后,鲜明的影象就在他的脑海中复苏。 (对了,那个时候我也做了梦……手杖之梦……没错,手杖……手杖……) 但是,原本觉得很鲜明的影象,马上就蒙上一层雾气变得暧昧起来。 (一定要想起来……火焰……木头……不对……手杖……手杖……魔法手杖……) 悠里的脑袋深深陷入了靠枕之中。他完全被谁魔击倒而开始进入梦乡。 (魔法……手杖……) 就在悠里放弃了思考的时候,从走廊上传来了静静的行走声。不久,房门静悄悄地被打开,西蒙用好象滑行一样的优雅步伐进入房间。 “悠里?” 打过招呼,却没有回答,西蒙大惑不解地靠近沙发,结果那里发现已经轻轻打起呼噜的悠里。 “哎呀呀,多么纯真无邪的表情!” 西蒙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或者也可以说是罪孽深重的表情吧?就算是曾经击退巨龙的圣凯鲁奇沃斯,也没有勇气破坏如此纯真的睡脸,夺走他的睡眠吧?西蒙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调转身体,进入了浴室。希望他能够在这期间醒过来吧。无视西蒙的祈祷,在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还是轻微的呼噜声。 植物的传言 第五章誓约的终焉 早晨,从熟睡中苏醒过来之后,悠里马上就陷入了混乱状态。 原因很简单,在悠里浑身舒畅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在他眼前的是让人误以为早晨的太阳坠落到这里的耀眼的灿烂的头发。能够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惊叹咽回肚子,悠里已经觉得自己值得表扬了。 和屏气凝神地注视前方的悠里近在咫尺的,就是被闪动着耀眼光芒的头发所包围的端正面孔。平时应该都可以看到的清澈的水色眼眸,此时被隐藏在了眼帘背后。所以悠里就像是觉得机会难得一样观察起了对方的面孔。 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眉毛,完美的比例孕育出的端正的美丽,就仿佛从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神明一样。悠里不由自主看得入迷,甚至忘记了身处的状况。 于是乎,对方的眼睛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地睁开,仿佛宝石一样清澄美丽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在心跳加速的悠里的面孔被映出的瞬间,那双眼睛也因为惊愕而睁大。清醒过来的西蒙猛地支撑起上半身俯视着悠里,然后立刻就嘀咕了一句“对了”,并且撩起了额发。 在此期间一言不发的紧抓着枕头的悠里,看到那双眼睛中浮现出的柔和神色后,暂时松了口气。 “bonjour(早上好),悠里。” 西蒙用带着些许干涩的声音用法语进行了问候,然后闻了一下他的面颊,接着又向他问道,“你睡得好吗?”脑海一片混乱的悠里,没能听清他的问候,不过好歹明白对方是在问什么,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了点头,然后慌忙向西蒙道歉。 “西蒙,对不起。该不会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吧?” “没什么,因为摇了你两三次,你也没有醒过来。所以我只好盘算,是让你就这样睡在沙发好呢,还是我自己在沙发上睡觉好呢,前者的话我会不愿意,后者的话你大概会不愿意吧?所以我考虑了一分钟左右。如果要说你给我添的麻烦,也就是这个程度了吧。为了保险起见,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有占你的便宜哦。” 最后所补充的这句话,明显是在打趣无法掩饰动摇的悠里。明白了这一点后,悠里鼓着腮帮子说道:“没想到西蒙也会开这种玩笑。”然后他下床去洗了个澡,准备就这样返回房间。“那么,关于昨天的后续。”就在这时,西蒙开了口。 “因为今天只有半天课,下午我们抽出时间好好谈一谈怎么样?” 手搭在卧室的房门上,悠里带着抱歉的抱歉的表情转向在床上支撑起上半身的西蒙,举起一只手竖在脸前面。 “啊啊,抱歉,西蒙。今天下午我想要去伦敦。” “你说伦敦?” 吃惊的西蒙反问。 “可是悠里你没有提出外出申请呀?” “嗯,我正打算送过来。因为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 看到自己含糊的说明让西蒙皱起眉头,悠里慌忙进行补充。 “你还记得吗?上周在圣.杰姆斯教会,我们不受受到了奇怪的杂货商的招呼吗?” “杂货商?” 西蒙嘀咕着盘起手臂。他好像正在记忆中进行搜寻,“啊啊,这么说起来。”他轻轻拍了下手。 “他说过在诺丁山拥有店面。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要去那里看看。” 悠里毫不犹豫地表示,聪慧的水色眼眸紧紧凝视着他。早晨的阳光斜斜的射入了房间,寂静的沉默包围了两人。 “那个是——” 过了一阵后,西蒙慎重地选择着词语。 “你在睡着的时候想到的事情吗?” 悠里点点头。看到这一点,西蒙再次陷入思考。不久之后,他得出了“我们一起去”的结论。 “你当真吗?” 悠里吃惊地进行确认。“当然。”西蒙说着动作敏捷地下床打开了衣柜。他拿起禁止在教学楼使用,但是容许带进宿舍的手机说道:“就算是现在打过去,应该也可以订得到库拉吉斯的房间吧?”西蒙所说的是在伦敦屈指可数的饭店的名字。 这时候,悠里犹犹豫豫地提出了建议。 “既然如此的话,西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到哈姆斯特的房子去?” “什么?” 西蒙睁大了眼睛。他一下子停下了拨动号码的手,向悠里确认。 “你说哈姆斯特?那是悠里的家吧?” “嗯。虽然和贝鲁杰家的房子比起来估计比兔子笼大不了多少,不过因为我父母不在的期间留下了住在那里的管理人,所以家里人随时都可以住到那里去。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到那里——” 没等他说完,西蒙就满脸喜色地答应说:“就这么办好了。” 一旦做出决定,西蒙的行动就很迅速了。取得两人的外出许可,杂货店的事情也通过贝鲁杰在伦敦的代理人进行了调查。 等到课程结束后,两人早早就坐上了前往伦敦的列车。 “那么——” 面对一等车厢的豪华午餐,西蒙开口说道。他平时一向不怎么在吃饭的时候讨论复杂的问题。如果从这一点来考虑的话,想必要在到达伦敦之前说明必要情报的心情,此刻在西蒙的心中比较强烈吧。 将冒着热气的汤送到嘴边的悠里,停下动作看着西蒙。 “问什么突然要找杂货店?” “昨天在西蒙房间进行思考而迷迷糊糊的时候,记忆混合到了一起。” 一面急着解决掉剩下的热汤,悠里一面谈起了和阿修莱约定在灵庙见面时所做的梦。 “因为没有熟睡到做梦的程度,所以也许是一种幻觉也不一定。” “在火焰中出现的手杖吗?” 西蒙用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深思熟虑地嘀咕道。 “嗯,那个是魔法性的东西。然后我就会想起了那时候的魔杖。” 说到这里,悠里看着对面。“原来如此。”鱼类和薯条的主餐被送了过来,面对盘子手拿叉子的西蒙点点头改变了问题。 “那个出现的骸骨对你说了什么?” 悠里维持着握着叉子的状态,努力搜索者记忆。 “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多半是——” 他一面说,一面将焦距集中在西蒙身上。 “探索发现的东西。继承森林的智慧。” “森林的智慧——这是暗示性的语言啊。你对阿修莱说了手杖的事情吗?” “没有说。因为那时根本顾不上那个了。” 他告诉西蒙自己因为阿修莱的态度而生气地与他发生了争吵,还有马克西多的事情。“阿修莱就算听到了骸骨的事情也没怎么惊讶,这是为什么呢?”他提出了这个疑问。 “该不会他真有什么预知能力吧?” 虽然阿修莱的神秘性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一想到迪拉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潜在的能力。 但是,对于这一点西蒙表示了冷淡的态度。 “虽然我原本就隐约感觉到了,不过悠里所受到的阿修莱的毒害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大呢。” “可是,西蒙。迪拉居然会在那种时机受伤。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是阿修莱做了什么吧。” “确实是出现了这样的传言。不过这才是正中那个人的下怀吧,他现在多半正在内心得意地狂笑呢。” 西蒙仿佛叹息万民愚蠢的哲学家一样摇摇头。 “我不是不能明白大家的心情。毕竟他的做法很巧妙,就连我在听到具体情况之前,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动了什么手脚。不过按照迪拉的说法,他是 因为忘我的追球,才会撞到围杆上。” “所以——” “所以怎么样?” 西蒙用淡淡的口气打断了激动的悠里。 “你想说阿修莱拥有了恶魔的力量吗?” 因为莫名的恐惧,被用明确的语言表达出来,悠里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被暴露在阳光下的恐惧心,其实只是缺乏有力证据的妄想。看到他的样子,西蒙微微缓和了口气。 “你仔细想想看,悠里。他所做的这些,其实和冒牌预言者的惯用手段非常相似。你不这么认为吗?” “冒牌预言者?” “没错,将不管是由于偶然还是故意而事先获得的情报,作为自己的语言而大肆宣扬。只要时机配合巧妙的话,人们就会认为那是他拥有特别的力量,从而对他产生崇拜。确实是很漂亮的欺诈行为。” 听到西蒙的阐述,悠里的眼睛睁大了。 “你的意思是说,阿修莱在那个时刻,就已经知道迪拉受伤了?” “从那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和救护车赶到,事态已经得到处理后才冲进来的学生之间的时间差来考虑的话,我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要让我来说,这个人擅长的不是什么预知能力,而是人类的行动心理才对吧。所有人都被他漂亮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是从这个意思上把那个人形容为恶魔的话,我也觉得可以认同。” “这样吗?” 悠里因为自己原本从没想过的可能性而连连点头,被玩弄的人不仅仅是自己一个。虽然因为这个结论而觉得不太安心,不过他不能否认自己的肩膀轻松下来了不少。 “我们把话题转回来吧。” 看着松了口气的悠里,西蒙冷静地继续了下去。 “首先,你是因为想要知道什么,才接受了阿修莱的邀请。” “那是……” 悠里对时间进行了一番倒叙,将自己和罗宾的事情也讲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即使听说了罗宾的真正身份,西蒙也没怎么吃惊。 “就算你没有说,从妖精之器等来推测的话,我也可以知道罗宾就是用宝物和你交换了友情之印的妖精啊。” 西蒙提到了和罗宾相关的一连串事件。 “这一点,阿修莱想必也是一样的吧?” 听到这句话,悠里才想起来。对啊,阿修莱当时好像也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个话题。以阿修莱对于灵异事件和民俗学的熟知程度,想必早就心里有数了吧。 “问题在于你和我做出约定的当天,就打破了那个约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约定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西蒙的与其说是灰心,不如说是蕴含着某种危险决心的双眸,悠里十分慌张。 “对,对不起。因为他以前帮助过我,而且我总觉得如果是罗宾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你们因此差点送命!” 西蒙斩钉截铁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在没有把握事态的情况下就试图采取行动,这种行为只能称为鲁莽。你也是,那个恶作剧妖精罗宾也是。” “可是,罗宾为了救我。” “这一点确实值得夸奖。不过,如果按照莫露卡娜的说法,他已经在事前受到过警告的话,我只能说他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不过呢,我也不是不明白悠里想要救他的心情。” 最后多少缓和了一点口气,西蒙调整了一下交叉的双腿。 “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就算再计较也没有什么用处。将情报综合一下的话,就是如果不弄到帕纳凯亚就无法解决罗宾的事情。而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是新任校医马克西多掌握着其中的关键。” 西蒙仿佛一时间被什么所触动一样凝视着窗外,然后又重新继续了下去。 “还有,关于作为问题关键的‘黒炎’,我觉得梅比乌斯之带应该是个不错的线索。罗宾所说的事情和莫露卡娜所说的事情,多半这两者是重叠的。区别只是在于是让你看到了表面还是看到了背面,但本质上应该是同样的东西。” “同样的东西?” 悠里吃了一惊。仔细思索起来他也觉得是转了一圈的感觉,但是他没有想过是同样的东西。 “其实很简单。罗宾所说的‘碍事的东西’,就是莫露卡娜所说的‘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所以你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找出‘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碍事东西’,然后把它烧掉。不过,假如相信骸骨的话,那么就已经‘找到了’,所以剩下的就是‘探索’。应该探索,应该烧掉的东西,就是‘土地的记忆’中所展示的火焰中的手杖。” “也就是魔法性的手杖了。” 悠里继续说了下去。正因为如此认为,悠里才会想要拜访号称拥有很多魔杖的杂货店。 西蒙点点头,感慨万千地补充道: “既然如此,在悠里刚刚返回学校时最初梦到的森林,多半也不是没有关系了。” 这时候,悠里“啊”地轻轻叫了出来。因为他本人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 “这真的是‘雅各的梯子’了。” 悠里用尊敬的眼神凝视着笑着的西蒙。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悠里心中只是模糊一团的东西,在经过西蒙的讲述后就会像这样确立出清晰的脉络,他对此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而此时的西蒙好像更进一步扩展了思考,所以一面撩起闪烁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的头发,一面眯起眼睛说道: “那边是石头,这边是由树木继承下来的土地的记忆吗?如果说到在英国信奉树木的存在的话——” 西蒙暂时中断了声音,悠里为了等待下文而凝视着他端正的面孔。不久之后,仿佛觉得耀眼一般凝视着窗外景色的西蒙,像是在咀嚼内容一样喃喃自语。 “就是古代的德鲁伊教。” “德鲁伊教?” 因为觉得最近听到过这个单词,悠里微微思考了起来。 “啊,对了。帕纳凯亚。” “咦?” 帕纳凯亚,也就是宿木,是德鲁伊心目中的神圣植物,那时阿修莱曾经对他说过。 听到悠里如此表示后,西蒙皱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毛。 “帕纳凯亚和德鲁伊?” 因为服务生将饭后的咖啡送来,所以他们中断了对话。在列车到达伦敦后,他们也没有进行什么特别的对话,而是匆匆的赶向了目的地。 在;伦敦的巴丁顿车站换乘地铁后,悠里和西蒙直接前往诺丁山。他们混杂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走于并列着众多拥有鲜艳外观的店铺的波多贝罗大道上。 周六的午后。穿过因为购物的人群而嘈杂喧哗的市场,穿过在露天处摆放着桌子的咖啡店,他们进入了细长的小路。小路和表面嘈杂的大道相比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而那个商店就静悄悄的开在这条小路上。 “就是这里。” 用不着和通过电话查询出来的地址进行对照也可以看得出来。在橱窗中摆放着各种各样怪异的雕刻品和首饰,店外悬挂着描绘着蜥蜴的招牌。要贩卖魔杖的话,这个店面确实非常合适。 喀啦,推开门进入狭窄的店面后,就看到了一个好像在看点的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男人。让人觉得亲切的圆鼓鼓的体型,头顶已经稀薄的亚麻色头发,这个男人看起来相当眼熟。 悠里看了看身边的西蒙,记忆力超群的西蒙也表示了肯定。 “那个——”悠里靠近没有被开门的声音惊醒,还在持续香甜午睡的男人,很不好意思的冲他发出声音。 随着一个“噗”的声音,对方的身体跳起了好几厘米。接下来猛地睁 开眼睛的男人,条件反射的说了句“欢迎光临”,然后仰望着悠里和西蒙的脸。 “奇怪?” 仿佛要确认口水痕迹一样,用双手摩挲着嘴角和面颊的男人,看到实在太过于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西蒙后,明显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奇怪了。明明不是老顾客,可是我对你的面孔有印象。” 听到他的话,西蒙苦笑出来,解答了对方的疑问。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因为我也对你的面孔有印象。大概在两周前左右,我们曾经在圣.杰姆斯教会的跳蚤市场见过面。” “跳蚤市场?” 用手指抓着脑袋的男人,“啊”地捶了一下腿。 “是那时候的人吗?” 他一面说一面把目光转向悠里,“我好像打算向这位日本人面孔的少爷卖魔杖,却被拒绝了呢。” 因为谜团解开,他高兴地点点头,然后满脸笑容的询问:“那么,今天两位是有什么事情呢?”虽然经营着奇怪的店铺,但是本质上似乎是个开朗的人。 “还是又想要魔杖了吗?” 听到男人打趣的口吻,悠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啊,怎么说好呢?”听到这个回答,男人扬起眉头。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有什么内情啊。请到这边坐吧。我去给你们沏杯茶。” 于是围绕着店铺角落里的小桌子,三人开始了小型的下午茶会。虽然很多人认为英国人不管是谁都会优雅地使用茶壶泡茶,但其实大部分场合也还是用袋装茶就打发掉了。这个店主人也不例外。 “那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 店主人一面端出盛放着饼干和巧克力的盘子,一面询问。 “那个,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悠里整理着思路开始讲述。因为西蒙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陪他过来,所以他不能把什么都推给西蒙。 “就是前些日子说过的魔杖,那个是指什么呢?” 也许是这个问题过于唐突吧?男人的脑门上明显浮现出了问号。 “啊,对不起。我当然知道你卖的只是单纯的手杖。” 听到这个说法,男人忍不住苦笑出来。因为这就等于在暗中责备他是在进行欺诈行为。即使如此,因为他不觉得悠里是在讽刺自己,所以并没有特别提出什么抗议,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如果你知道什么魔杖的由来之类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告诉我。” “你说由来啊!” 顺手拿起手边的一把魔杖,一面爱惜地抚摸着上面的雕刻,店主一面有些头疼地说道: “我也是因为这个很流行所以才在贩卖,并没有去想过这里面有什么切实的含义。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这种东西,那时候就老爱看亚瑟王和彼得潘的绘本。长大之后就开始看鲁.古因和托尔金的书。结果还因为兴趣而开了这种店铺。当时也没有想到这种东西会兴盛起来。” 也许是因为能够遇到很多感兴趣的东西而觉得高兴吧,店主笑得非常灿烂。 “不过,话虽如此,我对这方面的知识并不算是特别丰富。因为我对那些没有半点梦幻色彩,让脑浆都会冻结的魔法书实在没有兴趣。所以就算你向我询问魔杖的由来——” “是什么都无所谓,如果你知道什么都请告诉我。比如说在火焰中出现的手杖,或是德鲁伊的手杖什么的。” “你说火焰?”吃惊的店主在听到“德鲁伊的手杖”的时候,又“啊”地嘀咕了一句。 “德鲁伊的手杖是橡树制作的哦。” “橡树?” “没错。” “这种东西对你们有用吗?”店主嘀咕着继续了下去。 “因为德鲁伊甚至被称为橡树之贤者,所以橡树制作的魔杖最畅销。虽然最近桂树的手杖也有一定销路,不过和橡树相比还是少得多。” “橡树?” 悠里会感慨万千地嘀咕并不奇怪。因为橡树正是悠里梦中见到的树木。在旁边沉默地喝着红茶的西蒙,也低垂下眼睛陷入思考。 “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起不到什么参考作用。” 也许是被悠里认真的表情所影响吧,店主也毫不吝啬的贡献出自己的知识。 “我的祖母以前经常说一句俗语,我记得是为了不让孙子们在夜晚外出而说的,是什么来着?那个——” 店主嘟嘟囔囔地努力搜索者记忆。 “榆树为叹息,橡树是憎恨,柳树是行走,栎树意味着半夜的旅程。” “橡树是憎恨?” “没错没错。我的祖母对我说,从橡树的树墩上长出的新枝会散发出憎恨,所以不能靠近。同样的,也不能将橡树的新枝混杂到柴火之中,因为如果燃烧橡树的新枝,就等于是在燃烧憎恨的火焰。” 最后,悠里他们也没有得到什么进一步的信息。在闲聊了一阵后,悠里和西蒙就起身告辞。但是,就在他们把手伸向店门的时候,背后的店主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对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手杖的事情,不过如果想要了解德鲁伊的事情,还是直接去问德鲁伊比较好吧?” “直接问,德鲁伊?” 悠里停在门前回头看去。吃惊于对方的话,他和身边的西蒙互相看了看。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因为明天刚好是秋分之日。所以德鲁伊们应该会在日落时分聚集在拥有古代遗物的埃塞库斯和索鲁斯贝利,以及古拉斯顿贝利一带。虽然我不认为生活在现代的他们还能使用魔法,不过单就知识而言,他们应该比我丰富得多吧!” 笑嘻嘻的亲切店主,最后还是让两人买下了木雕的除魔人偶。那个人偶好像是用来驱除附身的东西时使用的。 在两人离开商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因为诺丁山和哈姆斯特之间的距离相当不短,所以两人决定打车过去。 哈姆斯特偏离了伦敦的中心街地带,是以幽静而闻名的住宅区。和整条街都是华丽豪宅的高级住宅区梅菲亚不同,这里的住宅大都以朴素高雅的风格为主。 佛达姆家的房子就是这样的代表之一。通过铁制的大门,可以看到拥有喷水池的院子对面是一栋帕拉迪奥式样的建筑物。进入大门后,清澈的水声和充满自然风格的生气勃勃的花草就仿佛在欢迎来访者一样。悠然行走于悠里后面的西蒙,用赞赏的目光望着一一进入视野的景色。 在佛达姆夫妻不在的期间,这里只居住着负责管理房子的管家夫妇,从事杂务的男子和一个园丁。除此之外,就只有两名家政妇会定时来进行清洁等工作。因为全都是在他们家服务了很长时间的人,所以就算偶尔回来的悠里在这里也可以充分放松。 和贝鲁杰家殷勤周到、看起来能干精明的职业管家不同,佛达姆家的管家看起来是那种热爱园艺的质朴型的管家男人。他的妻子也是那种体格丰满、感觉温和的女性,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守护着温暖家庭的乡间主妇。而且她的料理非常出色,甚至于让堪称美食家的西蒙都不禁吃惊。 如果一定要挑什么缺点的话,就是他们到现在都还把悠里当成小孩子对待。晚饭之后,管家夫人准备了一堆悠里小时候很喜欢的甜点,让两人哭笑不得。不过只要除去这一点,管家夫妇的招待还是堪称完美,所以两人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身心都获得了巨大满足。 “这个房子很不错啊。悠里在这里住了多久呢?” 悠里将西蒙让进客房。两人一面喝着饭后的咖啡,一面继续说了下去。 “三年吧!不过因为小时候常常来玩,所以感觉 上像是住了更长时间。” “啊啊,我能理解。” 西蒙说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巧妙安装在碰水池内部的照明,映射出了隐约浮现出来的美丽的水之轨迹。 静谧的空间。 佛达姆家族好像原本就盛产学者,而再融入了东洋的清新感性之后,就出现了悠里这样的人。 一想到悠里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三年,西蒙就被某种说不出的怀念,或者是类似于向往的感觉所束缚。这里的空气的每个粒子都记载了悠里的成长。 在西蒙的体内,突然涌出了想要前往日本那个孕育出悠里的地方的冲动。那个位于东方的岛国,是怎么孕育出像悠里这样人的呢? “那么,西蒙。明天早晨就直接去古拉斯顿贝利吗?” 悠里的声音打破了西蒙的思考。 “不。” 西蒙仿佛在咀嚼悠里的问题一样用手抚摸着下巴。他一面作出简短的否定,一面思考。 “在离开伦敦之前,我有个地方想顺路看一下。” “顺路?” “嗯。” 西蒙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带着肯定的表情转向悠里。 “袭击悠里的骸骨。为了确认他的身份,我打算去大英博物馆看看。” “真正身份?怎么确认?” 如果能明白骸骨的身份当然最好不过,但是西蒙究竟是凭借什么认为有可能确认到他的身份呢?对此悠里完全没有头绪。 面对吃惊的悠里,西蒙就像劝导学生独立解决问题的导师一样给出了线索。 “你不记得了吗?这次的发掘调查的负责人里面,不是有个我们也非常熟悉的人物吗?” 坐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椅子上,按着眉心思考的悠里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啊,难道是辛克莱尔教授?” “没错。” 西蒙微微一笑。可是悠里还是有些迷惑,这种事情真能办得到吗》他不认为那位辛克莱尔教授会乖乖的提供信息。不过就算如此,说不定也还是能弄到其他的线索,所以悠里当然没有表示反对。 带着这种心情迎来了第二天。从早晨起就天气凉爽,是个非常适合散布的让人心情愉快的日子。 为了以防万一而事先进行了预约,所以他们很快就见到了辛克莱尔。 据说辛克莱尔从下周起就要去纽约参加学术会议,所以他才会在假日也来这里工作。配合没有多少时间的对方,他们选择在刚刚开馆后就到来,和辛克莱尔在空荡荡的巨蛋式图书馆进行会面。 因为见面时间很短,所以从辛克莱尔那里获得的信息,只是几个间接证明了他们所知道的情况的事实而已。 首先,最关键的就是骸骨消失的事情。博物馆方面的警备明明应该出于安全状态,而且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搜查,但结果还是没能找出有什么人侵入的痕迹。虽然没人敢于公然宣布是骸骨自己逃出去的,不过除此以外实在没有其他答案。所以这个充满谜团的事件,就作为在这种场合常见的怪谈,而流传于内部人士之间。 当然了,表面上博物馆还是采取了无可奉告的态度。好在还是调查前期,骸骨又没有正式的主人。唯一可以视为与骸骨关系密切的圣.拉斐尔理事会又宽宏大量地表达了谅解,所以现在一切都被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这次你倒是很认命啊。” 面对以前曾经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人,西蒙冷嘲热讽地说。对方眼镜后面的冷酷眼睛只是微微闪动过一道光芒。 “我并不是认命。只是这次的情况只能让我这样而已。” 辛克莱尔仿佛很遗憾地说道。他去纽约干什么呢?是所谓的学术会议,还是表面上的理由呢? “这么说起来,你们的朋友阿修莱曾经向我强调说,这次的事情完全和我无关呢。” 辛克莱尔轻轻耸耸肩膀。 “虽然我并不是相信了他,不过也许还是选择相信会比较好吧!” 这是在面对阿修莱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感觉过的矛盾。总觉得背后还有内幕,可是如果追究下去的话又会太过危险。总而言之,关键就是在于对他的真意了解到什么程度。 “既然你选择了相信,那也就意味着阿修莱理解了你的目的吧?” 听到西蒙的表示,辛克莱尔很夸张地用力摇了摇头。 “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真是个可怕的孩子。虽然我也听说过猎书家们的传言,不过实际的他还要超出我的想象。” 辛克莱尔用手指咚咚地敲了敲桌面,说:“就算让他成为自己人也无法安心,可是要是和他为敌又太过危险,那么麻烦的男人居然才只是十八岁的少年。上帝也真是爱开玩笑呢。” “他本人多半会说这是恶魔的力量吧?” 西蒙眯缝起水色的眼眸,打趣般的说道。辛克莱尔停了下敲打桌面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或者说,也许这才是真实。” 沉默出现在三人中间。 在人数不断增加的馆内,逐渐开始充满嘈杂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拱形天花板上的声音,和午前的阳光相互村托,酝酿出了某种庄严的感觉。 看也不看包围在他们身边的几万册书籍,三人终于意识到了退潮的时间。 “对了,悠里。你是怎么看那具骸骨的?” “什么怎么看?” 因为话题突然被甩到自己身上,悠里迷惑地看着辛克莱尔。 “你是因为从那个上面感觉到了什么,才像这样特意来找我的吧。如果方面的话,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实际感觉到了什么?虽然我不打算信赖那个富商之子的话,不过如果是你说出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相信。我希望可以带着畅快的心情参与到从明天开始的工作中去。”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我和阿修莱不一样,完全不明白你在期待什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银边眼镜后面闪烁着光芒的冷酷的淡绿色眼眸,让悠里痛感到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个人。 “那么,我换个说法吧。你认为那个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那个的真实身份?) 听到对方询问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悠里认真的陷入了思考。 (那个的真实身份,多半是——) 突然冒出的念头究竟意味着什么,多半要等悠里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考虑才能明白。不过,他还是产生了某种确信,辛克莱尔的这个问题绝对不是白费时间。 “那个,那个骸骨是德鲁伊——是被称为德鲁伊的凯尔特的神官。” 在从伦敦返回的列车中,他们彼此无言地陷入了思考之中。虽然悠里不知道西蒙在思考什么,不过至少悠里是在考虑骸骨的身份。 (德鲁伊吗?阿修莱曾经说过他们是凯尔特的神官。) 悠里的贫乏知识,让他无法明白更进一步的事情。凯尔特人活跃于这一带大概是什么时期的事情呢?他们的毁灭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在这时,让他觉得在意的就是阿修莱的行动。他邀请悠里和他去古拉斯顿贝利进行调查。那究竟有什么含义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现在他们正在要前往古拉斯顿贝利。 在秋分之日,预计德鲁伊们会进行聚会。换个说法,也就是这里是和德鲁伊有缘。 (古拉斯顿贝利。) 悠里思考着。持续思考可以积聚能量,莫露卡娜曾经这样说过。假如相信她的话,也就意味着思考绝对不是没用的。可是 不停的在原地打转的思考,还是让悠里多少厌烦了起来。 但是与此同时,他很清楚自己确实忘记了什么。总觉得无法清楚想起的那个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这让悠里忍不住心烦意乱。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拼命思考,还是只能想得起郁郁葱葱的昏暗森林的图像。 只不过在持续思考的期间,悠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个骸骨?) 这个时候,西蒙有了动作。 茫然地看着从架子上拿下行李的西蒙,悠里终于注意到开始减速的列车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在巴斯车站下车的悠里,想起了上次来这里时的愉快心情。感觉上距离那时已经像是过了一年的时间,但实际上才只是过了几周而已。 只要是周末,这个车站都会在中午和傍晚时各有一趟直通圣.拉斐尔的班车。不过这次因为要去古拉斯顿贝利,所以西蒙选择了打车。 “结果还是阿修莱掌握了全部的牌啊。” 告诉司机目的地后,出租车开始飞驰。看到司机开始哼起歌儿后,悠里开口向西蒙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要决一胜负的话,他还欠缺王牌。” 西蒙缓缓靠在车窗上用手托着下巴。他眺望着玻璃外的广阔田园风光问道: “王牌?” “他不知道手杖的存在吧?” “啊,对了。” 这么说起来确实如此。悠里没有告诉阿修莱手杖的事情。虽然不是故意向他隐瞒,而是刚好错过时机,不过现在想来倒是好事一桩。 “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他非常擅长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假象。就算在玩桥牌时手上的牌面糟糕,他也有本事让别人自动犯错。你要小心不被他迷惑才行。” “虽然我明白,可就是做不好。最近时不时在面对阿修莱的时候就会感情失控。不过事后想想的话,这个好像也在阿修莱的计算之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无力的低垂着脑袋的悠里,西蒙将“干脆不要让他接近你不就好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让人无法做到这一点,就是名为柯林.阿修莱的男子的厉害之处。 西蒙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外面。 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田园风光,在秋日夕阳的照耀下闪动着金色光芒。在高空上,是混杂着粉红和金黄色的云海。就连路旁每一片染上了黄色的七叶树树叶,似乎都充溢着神的恩赐。 “是古拉斯顿贝利山。” 不久之后,在前方的山脊上看到了高高耸起的小山,悠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在圆润的山顶上,清晰的浮现出了背对着夕阳的宝塔一样的废墟。两人平时都是把这里当成界标来看待,可是今天却因为有事而要靠近,所以决定让车子停在路中央后就自己走过去。 虽然是黄昏时间,但在这个地处偏远的乡村里人却很多。在也许是为了秋分而聚集来的人群中,如同伦敦的杂货店主人所说的那样,确实好像有生活在现代的德鲁伊。不分男女都身穿白色长袍的神官们,成群结队地向着边缘地带的山丘走去。到底哪些人属于哪个集团,又究竟有多少个不同的集团,都是外行人的眼睛所无法分辨的。当他们攀登上山丘之后,已经有很多人围成几圈开始在进行庄重的仪式。 在破败的修道院外侧墙壁旁边,是手持灯火的白衣人群。在不远的地方也有好几个小型团体围成圈子,看起来就算是在这种地方也要划分宗派。他们彼此互不干涉,分别用独自的方式举行仪式。 有不少观光客从远方打量着这番情景,西蒙和悠里也混杂在这些人中观看仪式的进行。 当火红的太阳开始在西侧的山脊沉下的时候,位于最大集团体中心的男人们双手伸向天空,开始静静地诵唱什么。周围很快就开始进行唱和,被风所带走的声音缓缓地沿着山丘向下而去。 “啊!” 看到最大的那个团体的行动之后,悠里轻轻叫了出来,他闭上眼睛搜寻着充满大气的气场。他能感觉到,随着人们的唱和,虽然微弱,但确实有能量形成漩涡从地表升起。 (气在移动。) 他不清楚举行仪式的人们是否明白这个空气的变动,但是这个确实在和自然进行呼应。悠里碰触到这个空气后,突然感觉到什么人的视线,于是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突然,某个人物进入了他的视野。明明物理性的距离没有缩短,但他就是清晰地识别了对方的面孔。从遮盖住脑袋的帽子下面可以看到银色额发,从半睁半开的眼睛深处看到的青紫色的瞳孔。 他站立在人群的中心,担任着统筹仪式的指责。尽管如此,他笔直的视线却牢牢地捕捉住了悠里。 “马克西多老师!” 在他身边的西蒙投来了诧异的视线。 “你说马克西多?” 悠里点点头,西蒙一面说“在哪里”,一面环视周围。 “那个教团的中心——呐,这难道是……” 听到悠里的指示,西蒙也眯起眼睛努力看了过去。在好不容易从那里发现了目标人物后,他慎重的嘀咕了一句“真的”。 “你说的对。也就是说,他是现代的德鲁伊了。而且在教团中占据了高位吧?因为圣.拉斐尔对宗教相当宽容,所以也并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不过悠里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这种事情。他想要知道马克西多和一连串事件有什么样的关系。 不久之后,山丘上面开始很快地昏暗下来,灯光在他们周围制造出了摇曳不定的影子。看到仪式结束了,人群开始逐渐散去,西蒙开口问道: “你要怎么办?悠里,要不要在这里去问一下马克西多?” 悠里陷入思考。 马克西多周围一如既往还是有很多人在,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能脱身。可是当着那么多人向他询问还是不太合适吧?就算直接回去,也可以在学校找到马克西多。在慌乱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做到什么,还是等回去后,找个时间平心静气地向他询问他比较好。 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而抬起脸的时候。 突然从背后伸出的手臂,一把抱住了悠里。 被马克西多吸引了注意力的西蒙,听到悠里的叫喊立刻回头看去,结果发现某个青灰色的眼睛中浮现出危险笑意的白衣人。 “阿修莱。” 西蒙无可奈何地嘀咕了一句,首先救出了被他抓住的悠里。然后他正面凝视着对方,向他询问:“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我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对吧?悠里。” 眯缝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责备的色彩,悠里下意识地倒退几步。然后阿修莱进一步展开了追究。 “而且还向马克西多送出了那么热烈的视线。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又没有特别隐瞒。” 西蒙仿佛要打断悠里一样插口进来。 “你没有权利对我们说三道四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追踪什么,不过请你不要自作主张把悠里卷进来。” 冷冷地放话后,西蒙抓着悠里的手腕就走了出去。几乎是被西蒙半拖下山丘的悠里,在中途回头看向背后。 阿修莱还伫立在原地紧紧地凝视着这边。平时的话他至少还会悠然地挥挥手,可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非常烦躁。 (怎么回事?) 就在他这么思索的时候,悠里注意到了阿修莱身边的人影。 虽然同样穿着白色的服装,但是却不是其他人那种希腊风格的服装,而更像是将粗布披在身上的简朴感觉。与其说是神官,他 更接近于主张清贫的中世纪修道士。只不过,虽然悠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阿修莱的面孔,但是对他身边的男人却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尽管夜色已深,不过山丘由于灯火而十分明亮。可是不知为什么男人的身影就是相当模糊。 因为西蒙突然停了下来,光顾着看后面的悠里就这样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背脊。 西蒙静静地俯视着吃惊地说了句“对不起”的悠里。 “悠里,假如你想要回阿修莱那边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西蒙放开抓住的悠里的手,用压抑的声音说道。 悠里因为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而慌忙否定。 “不是的,西蒙。我所看的不是阿修莱,而是站在他旁边的人。” 他一面说明,一面用右手指着背后。 西蒙顺着悠里的守着看过去,结果诧异地反问: “我怎么谁也没看见,只看到那个男人带着讨厌的表情在那里微笑。” 听到西蒙悻悻的补充,悠里也同样回过头。结果只是目睹到阿修莱如同平时那样在挥手而已。站在他身边的人自然已经消失,这让悠里一阵愕然。 “不见了?” 也许是觉得停在那里的悠里和西蒙样子奇怪吧,一度和他们分别的阿修莱缓缓走了下来。 “你们干嘛带着一副好像见到幽灵的表情站在那里不动?” 阿修莱走到他们身边后,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不过西蒙和悠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彼此交换视线。 最后,虽然很不甘心,三个人只好一起“亲亲密密”地返回了圣.拉斐尔。 倒霉的是,他们正好撞上了来自巴斯车站的第二次班车,所以回家过周末的学生们纷纷用兴趣杳然的目光打量他们。 “我想那多半是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修道士吧?” 听到悠里描述了自己看到的人物后,阿修莱很干脆就接受了事实。 “他好像很中意我的样子。” 阿修莱这样说着,讲述了自己当初在这里过夜时的体验。 “keresapienteliamuekususiruwa吗?” 考虑着其中的意思,西蒙咀嚼了起来。 “所谓的向森林寻求智慧,也就是要向被称为森林贤者的德鲁伊求教吧?” “你说的没错。” 如果是悠里说出这番话的话,阿修莱也许还会表扬上一两句,不过既然是西蒙,他就只是理所当然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关于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的初建时期存在着各种说法,没有哪个是可以特别确定的。不过按照大致的看法,在六世纪的时候,已经存在着作为古拉斯顿贝利修道院前身的小教会,据说也存在着凯尔特系修道士团。” “凯尔特系修道士?” 走在因为树木之间亮起了路灯,而充满幻想色彩的道路上,西蒙和悠里老老实实的听着阿修莱的讲解。 “据说在爱尔兰也是如此。这个凯尔特系修道院虽然表面上伪装成虔诚的基督教徒,但实际上却秘密的传承了德鲁伊的教义。比如那个曾经为了传播经院哲学而远赴法国的爱尔兰修道士埃里格纳。不少学者都被当时的知识分子认为是不可能的考察成为了可能。所以想必有不少修道士都想获取这些吧。我想悠里所看到的,多半是这种修道士中的一人。而且那家伙好像很希望我能拥有力量。” 阿修莱轻轻摊开手说了句:“还真会给我添麻烦。”不过悠里觉得,事到如今,阿修莱身边再增添一个两个这种拥有野心的幽灵好像也算不了什么。阿修莱的周围,这样的幽灵已经可以算是成群结队了。虽然不知道是阿修莱的野心吸引了他们,还是他们的存在激发了阿修莱的野心。但假如他们团结一致地向悠里寻求什么的话,那绝对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顾抱着这样想法的悠里,西蒙向阿修莱提出了询问。 “你注意到了马克西多老师是德鲁伊吗?” “当然。” 阿修莱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得意地哼了一声。 “来自爱而来,又具备着让人联想到自然崇拜的宗教色彩的话,当然首先就会想到德鲁伊。而在听到这之前他对于帕纳凯亚的解释后,我就获得了确信。那家伙当时说什么向森林学习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帕纳凯亚是德鲁伊最重视的神圣植物。……我原本想要告诉你的。” 面对哭笑不得地扫了这边一眼的阿修莱,悠里缩了缩脑袋。虽然想要为自己的愚蠢反省,但如果以这两人为基准来确定是否愚蠢的话,未免太不公平。 也许是为了让他从窘境中摆脱吧,西蒙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话题。 “就我所听到的内容,这一带以前曾经是凯尔特人的居住地吧?” “没错。参与灵庙所在地发掘的所有学者,好像都认为那是探索遗失的凯尔特文明的线索。也许是因为就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古拉斯顿贝利的凯尔特思想非常浓重吧。所以我首先调查了古拉斯顿贝利,然后发现这一带果然曾经存在过相当大的凯尔特部落。在公元一世纪前后,因为罗马向英国的势力延伸,他们的文明就此中断。这次的发掘原本应该成为物理性的证据,可惜被辛克莱尔扰乱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可以看见教学楼的地带。在排列着路灯的道路上,还走着许多其他学生。 “辛克莱尔啊。” 西蒙嘀咕了一句,接着说了句:“我们见过他了哦!” “哦?” 阿修莱好像很愉快地笑了出来,西蒙侧眼看了看他。 “那个人是为了寻求什么而来到这种乡下学校的呢?” “谁知道,他本人说是要找耶路撒冷。” 因为不打算公开自己手头的情报,所以阿修莱冷冷地说了句“我先声明,我可没有义务向你进行汇报”,就转过了头。 默默听着两人交谈的悠里,在受到他的影响而转动脑袋的时候,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悲号。 湖面在燃烧。 染红了夜空的赤红色火焰,仿佛要将整个茂密的森林焚烧尽般四处蔓延,化为影子的人们伴随着悲号到处逃窜。 悠里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因为感受到的火焰热度而热了起来。 “不得了!” 悠里大叫出来。无视惊讶的回头看他的人们,悠里脱离道路向湖畔跑去。 西蒙和阿修莱慌忙追在后面,在中途截住了悠里。 “悠里!你等一下!” “你先说明一下你要干什么?” 被难得的意见一致的两人前后夹住,悠里焦急地跺跺脚,用手指着湖水叫道: “你们看啊!湖面在燃烧!” “湖面?” 西蒙和阿修莱不由自主面面相觑。他们从两侧按住好像恨不能立刻跑过去的悠里,无法掩盖自己困惑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悠里所手指的地方,就只有一片浓重的黑色而已。他们连一个火苗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你们放手啦!快点!” 悠里吼叫道。 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眸因为焦躁而恍惚不安后,西蒙一字一句地对他强调: “悠里,湖面没有燃烧。” “怎么会!可是……” 下意识地抓住西蒙胸口的悠里,用力摇头提出反驳: “实际上确实在燃烧啊!你们看!” 他如此说着,笔直地指向湖水,自己也转头看过去。 瞬间。 悠里保持着手伸出去的姿势,失去了语言。 那里只有浓重的黑色。不要说 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连一根蜡烛般的火苗都没有。 从湖面吹来的夜风穿过了三人中间。 “为什么?” 悠里用不安的声音嘀咕,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清醒。 “你多半是看到了过去。” 西蒙仿佛为了让他安心一样将手放到悠里的肩膀上。 “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很好吗?”在西蒙安慰的同时,旁边传来了阿修莱打趣的声音。 “这一来至少知道那个湖上的部落是被烧掉的了。” 虽然是打岔的口气,但是却等于暗中肯定了悠里看到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 从他们背后传来了声音。 “我说学生们怎么乱成一团,原来又是你啊!” 拿着手电从暗处走出来的,是身穿和刚才的郑重装束截然不同的简洁白衣的马克西多。 “这次又是在闹什么呢?” 三个人打偶抱着复杂的心思保持沉默,不过首先说话的还是在厚脸皮方面胜人一筹的阿修莱。 “哎呀呀,能够听到伟大的德鲁伊殿下的教导,我不胜荣幸。您到底是抱着什么打算来到这个学校的呢?请一定要给而我一个洗耳恭听的机会哦。” 听到这个夸张性的戏剧化口气,和与之相反的冰冷冷声音,马克西多皱了皱眉头,分别看了一眼西蒙和悠里。看出他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也抱着类似的念头后,他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他用拿着手电的一只手揉了揉额头。 “没有办法了。”马克西多嘀咕着扬起眼睛。 “我懂了。我们去医务室吧,我也正好有事情想要询问悠里。” “那么,你所说的想要询问我的事情是什么?” 手持飘散着柔和香气的自制药草茶,马克西多在自己书桌前面坐下后开口询问。 话虽如此,那边三个人的目的并不完全相同,而且事先也没有进行过什么协商。所以暂且和西蒙并肩坐在床边的悠里,将视线在阿修莱和西蒙之间转来转去,盘算着该由谁来进行提问。 马克西多在这个长长的沉默期间,摘下眼镜,好像是为了缓解疲劳一样揉着眉心。不久之后,阿修莱开口说了句:“不是什么大事。”以此为契机,马克西多戴回了眼镜。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来这所学校的目的。” “那事还用说吗?” 他有些诧异地回应。 “我是作为校医被雇佣的啊。除了从健康方面照顾学生以外,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就是要问你这个啊!森之神官大人。” 阿修莱这个强调的叫法,让马克西多不快地皱起眉头,然后他看着并肩坐在床上的悠里和西蒙。 “你们也是同一意见吗?” “啊,可以这么说吧。我对于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期出现在这个学校,相当的在意。” “你是指我作为德鲁伊的身份吗?” “没错。” 听到对方的确定,西蒙斩钉截铁地表示了肯定。 仿佛认可一般点点头的马克西多,拿着杯子送到了口边。从温暖的茶水中涌出的热气,让马克西多的眼镜笼罩上一层白雾。虽然不知道消失在白雾后面的眼睛反映的是什么,不过当不久之后他放下杯子,取下眼镜擦拭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大概已经有了若干个成形的思考吧。 “我首先要澄清一点,我是德鲁伊教团的高位神官的事情,与我是这所学校的校医之间的事情并没有关系。你们去询问一下就可以知道。理事会也知道我是德鲁伊教团的一员,他们是在清楚这一点的情况下对我做出的认命。我承认理事会中有同为教团的人这一点对我比较有利。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对我在药草方面的知识做出了高度评价。” 在虽然晃动着腿部,但非常热心倾听的悠里旁边,环抱手臂的西蒙也露出认真的表情。只有大大咧咧坐在简易椅子上的阿修莱露出了无聊的表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至少我是作为校医来这里赴任,而不是来进行德鲁伊的布教。我觉得自己在私人休息时间参加一下祭祀,好像还不是值得吹毛求疵的事情吧。” 马克西多的话让悠里和西蒙面面相觑,那是有些失去目标的表情。与他们相反,阿修莱则用恶毒的口气说道: “你拿这种骗小孩的鬼话哄谁呢?” “就是你哦,阿修莱小朋友。” 马克西多毫不客气地反击。这一来就连西蒙都下意识去打量阿修莱的反应。不出所料,阿修莱的脸上失去了表情,青灰色的眼眸中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危险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 “阿修莱?” 悠里用沉静的,但是带着某种钻牛角尖味道的声音呼叫他的名字。 “什么事?” 顿了一下后,改变了空气的阿修莱回头看着悠里。用紧张的表情凝视着他的悠里,突然放松了力量,说了声“没什么”就低垂下眼睛。 阿修莱皱起眉头。西蒙也向悠里投下了诧异的目光。对他们两人而言,悠里的这种反应实在称得上家常便饭。可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更奇怪为什么悠里会在这个时间做出这种反应。 “悠里,你怎么了?” 西蒙提出疑问。 “对不起,我真的没什么。可以继续下去吗?” 悠里说着扬起面孔,再次将视线转向阿修莱。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注视着阿修莱,或者说是阿修莱背后的空间。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继续对话的,还是对悠里的反应并不熟悉的马克西多。 “刚才贝鲁杰曾经使用这个时期的这个词吧?那么你们认为我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受到提及,所以西蒙从悠里身上收回视线转向马克西多。他思考了一下后回答。 “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处。不过你在以及发掘现场发生事故的同时在学校出现,而且似乎时不时在发掘现场出没。我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理由,你可以告诉我吗?” “啊啊,原来如此。” 马克西多做出了简单的说明。 “我之所以会去那个发掘现场,是因为个人兴趣。” “这个说明还真是简洁呢。” 轻轻瞥了一眼用讽刺的口气插嘴的阿修莱,马克西多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不想招惹误解,所以我刚才有所简略。其实在知道能有机会在这个学校工作的时候我很高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除了医术以外,我对古代凯尔特文明也很有兴趣,以前就想过要对这一带进行调查。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在公元一世纪左右,这里曾经存在就当时来说算是很大的凯尔特部落。” “我听阿修莱说过。他还说那之后的凯尔特系修道士团有可能继承了德鲁伊的教义。” “看来你的书柜也不只是摆设啊。”马克西多有些意外地看着阿修莱,笑着说道。从阿修莱不爽的表情看来,他们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 “真的只是这样吗?” 西蒙扯回话题,继续询问。 “你是为了研究凯尔特文明,才决定来这里赴任吗?” “正确来说,是为了研究德鲁伊教义。所以在发现宿木的时候我很高兴,因为就好像这片土地接受了自己一样。” “黒炎呢?” 阿修莱打断了马克西多的话。 “那个——” 马克 西多露出苦涩的表情。而阿修莱则毫不留情地继续逼问陷入思索的对象。 “那是和你的登场同时发生的现象。我在调查的途中曾经接受到某个灵体的信息。他让我寻求森林的智慧。森林的智慧,也就是德鲁伊。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这和你没有关系吗?” 在阿修莱说到一半时,悠里低垂下眼睛。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带上了神秘色彩。 (森林的智慧,也就是德鲁伊?) 在记忆的深处,摇荡着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的白色影子。瞬间,他的肌肤突起了鸡皮疙瘩。 (西蒙最初是说什么来着?) 悠里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拼命思考。西蒙将悠里的梦境比喻为“雅各的梯子”,并且表示这是否是“土地的记忆”让他看到的东西。尽管如此,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更清晰地想起来呢? (我遇到了他。在那个土地的记忆中出现的只有白骨的德鲁伊。) “悠里。” 沉静声音的呼叫,让悠里猛然清醒过来。被阿修莱责备的马克西多,扬起沉重的眼帘,用深沉的青紫色眼瞳看着他。 “我还想要问你们呢。我一直很在意黒炎的事情。所以在今天的仪式的最中间,我向交替的大地能量询问,有谁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马克西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悠里,徐徐地说出了结论。 “答案就是悠里,就是你。” 郁闷的西蒙和带着某种不愉快感觉的阿修莱,将视线转移到悠里身上。然后,马克西多向阿修莱发出了冷嘲热讽的忠告。 “你这次可是走眼了哦,阿修莱。你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他才对吧?” “我要问的事情,那家伙都已经——” 说到一半,阿修莱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悠里。 “我,我没有特别隐瞒什么。” 看到仅仅因为他一个视线就慌张起来的悠里,阿修莱哼了一声。面对眯起眼睛瞪人所散发出的魄力,悠里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西蒙则把他护到了背后。 “你没有资格责备悠里吧。因为热衷于施虐的兴趣而没能获得关键的信息,是你自己的失误。自作自受,悠里没有任何过错。” 两人在空气中碰撞的视线激起了无数四散的火花。 “不好意思,要吵架的话请你们去外面。这里的纤细药草,对于人类的感情非常敏感。” 马克西多捂着额头,做出了柔和但却隐藏着决不让步的强硬的警告,甚至做了个驱赶他们的手势来强调。 “悠里也一样。假如没有说明情况的意思,就请你回去吧。” “啊,那个,我说。” 悠里慌忙支撑起原本呢蜷缩起来的上半身。 “不过说完后我有事情要请教你。” 仿佛在咀嚼着这句话一样,马克西多扫了一眼悠里,不久之后轻轻地吐了口气。 “可以哦。你说吧。” 于是悠里说出了形成问题的黒炎的真实身份,以及自己的想法。 “那个和这里的土地的记忆有关。至少告诉我它的存在的人物,将他称呼为‘土地的记忆’。因为我忘记问他这里有什么意义,所以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他也许是一种契约或是魔法吧。” 听到“土地的记忆”,阿修莱扬起眉头。马克西多则仿佛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土地的记忆啊。” 他摘下眼睛,用手支撑着桌子,仿佛祈祷一般用手按着额头。 “所谓的土地的记忆,就是凯尔特人所缔结的誓约。神圣不可侵犯,只有在完成条件的情况下才会被打破,不管是同伴之间还是对于敌人都一样。假如是德鲁伊的话,有时候也会和神灵交换誓约。” “神灵?这么说的话,和精灵也可以了?” 面对如此询问的悠里,马克西多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啊啊,你说的没错。”他发出了感慨万千的肯定。 “多半是和精灵们交换了誓约吧?悠里,难道你想说那个黒炎是火精灵被誓约所束缚的结果?” “不知道。你觉得不是吗?” 听到反问,马克西多将原本放在额头的双手放了下来。 “不,很有可能。不过假如誓约到现在还在发挥效力的话,事情可就不得了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誓约,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开的。” “你不是说在完成条件的情况下可以打破吗?” 悠里重复着马克西多刚才的说明。 “话虽如此,但是条件只有订下契约的当事人本人才会知道。或者说——” 马克西多说到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悠里。 “你知道那个吗?” “多半吧。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至少我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那是——?” “手杖。德鲁伊所拥有的手杖。呐,阿修莱。” 悠里叫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的阿修莱。 “是刚才阿修莱所说的话让我产生了灵感。”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了吧,森林的智慧就是德鲁伊。阿修莱把这一点归结到了现代的德鲁伊,也就是马克西多老师身上。不过我觉得并非如此,而是阿修莱一开始就在追踪德鲁伊,所以你才会收到那样的信息。” “原本就在追踪?” 阿修莱靠在椅背上有些怀疑的喃喃自语。但是他敏捷的脑细胞马上就汲取了悠里话中的内容,表情转眼之间就有个变化。 “原来如此。那家伙——那具白骨。” “是德鲁伊。而且我之前曾经见过他一次。” “见过他?” 马克西多脱口问道: “也就是说,交换契约的那具骸骨也就是你所说的德鲁伊,你是从他本人口中听到了誓约内容吗?” “不是的。” 悠里清楚地做出否定。 “虽然因为记忆太久,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不过我想那个德鲁伊只是失去了自己的手杖而已。多半是因为什么事故或是误会。” “我不明白。”马克西多嘀咕着低垂下脑袋。 “既然如此,你又是从什么人那里听到这么多事情的呢?” “不能说是什么人。” 悠里说到这里看着西蒙。 闪烁着聪慧光辉的水色眼眸,因为理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而温柔地眯缝起来。悠里看到这一点后松了口气。将视线转回马克西多,说道: “是土地的记忆。” 他能感觉到马克西多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视马克西多的反应,悠里重复道: “是土地的记忆,让我做了那个梦。” 一面指导不习惯的新生,一面上课和参加体育竞技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和马克西多的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天,可是悠里至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成果。 在这样的某天的午后。 当悠里正经过图书馆前面的时候,在小道上的马克西多叫住了他。于是他们来到树叶已经变黄的梧桐树树荫下。 按照马克西多的说法,要采摘帕纳凯亚的枝叶的话,今天晚上正好,所以邀请悠里一起前往。 于是悠里和他约好等过了熄灯时间后,在作为宿木的橡树下见面。因为马克西多表示需要人手,所以他答应去找西蒙和阿修莱帮忙。 然后,在风势转强的深夜。 几个人避开他人耳目,分别来到了橡树下汇合。 也许今晚不是什么好日子吧,虽然还没有下雨,不过天空乌云密布,而且还能看到云层中不时有放电的迹象。 “塔拉尼斯的睥睨。” 马克西多仰望着不安定的天空如此说道。漆黑的头发随风飘拂的悠里向他询问: “塔拉尼斯?” “就是雷神哦,据说是号称喜欢活人祭品的凯尔特的三神之一。先别说这个了,悠里,你爬得上树吗?” 白衣的衣摆因为强风而飘动不已的马克西多,右手上拿着巨大的白布,左手则拿着表面用金子加工过的镰刀。那个在夜色中也闪闪发亮的锐利道具,多多少少让其他几人吃了一惊。 被明显表现出警戒心的西蒙和仿佛觉得很有趣的阿修莱两人夹在中间,悠里没什么自信地点点头。 “多半可以爬上。因为我以前曾经爬过一次。” 马克西多点点头。可是发现天空继闪电之后又响起低沉的雷鸣后,西蒙从旁边进行了阻拦。 “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吧。” “要是你可以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马克西多苦笑着打断西蒙。 “因为需要帕纳凯亚的人是悠里,所以这时只能让悠里去。假如害怕的话也可以放弃,不过那就救不了朋友了。” 听到马克西多的断言,悠里下定了决心,反正总比攀登珠穆朗玛峰简单。莫露卡娜都已经那么恳切地请求,他当然不能在这里害怕。 “没事的,西蒙。你不要担心。” “但是,如果万一落下雷的话——” 马克西多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那个时候我们多半也活不下来。” 他开了句玩笑后,将镰刀交给悠里,展开右手所持的白布,让阿修莱和西蒙各拉着一角。 “听好了,悠里。因为宿木很重,所以不要试图在树上抓住。要把它打落到这块布上。” 看到悠里点头后,马克西多取过了金色的镰刀。 “因为很危险,所以等你爬上去后再通过绳子给你。你拿着这边的绳子。” 他把卷成了好几卷的绳子交给悠里。 “你听好了,悠里。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完成变种循环的仪式。向森林学习,这是一个生命孕育出其他生命的不可思议的循环。希望你能理解,这是通过改变形态来维持存在的一种方式。” “通过改变形态来存在?” 悠里咀嚼着这句话。虽然他无法理解马克西多的哲学思想,但是最后的那句话他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记得那个是——) 因为悠里脸朝下陷入思考,西蒙有些担心地靠了过来。 “你真的没事吗?悠里。” “啊,嗯。” 悠里摇摇头赶走杂念,点头说了声“我没事”,不过并没有多少自信。 在距离最近的树枝几十里面的下方,是马克西多事先准备的梯子。而从那里开始,就只能靠着从这根树枝到那根树枝那样爬上去了。 即使如此,悠里还是紧抿着嘴角开始攀登梯子。在从梯子向最近的树枝转移时,他踩了个空,让底下的人都冒出了一身冷汗。阿修莱就好像觉得看不下去一样,将目光从那个危险的身影上转移开了。“然后呢?”他回头看着马克西多。 “我们要做什么?” “只是用这块布接住悠里采摘的树枝而已哦。只不过,绝对不能让树枝落到地上。因为一旦碰触到地面,帕纳凯亚的能量就会被大地吸收。” 他一面说,一面撩起被风吹得飘拂的头发仰望天空。 “快点吧,悠里。如果天气再进一步恶化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在马克西多喊叫的同时,强风吹得橡树的巨大树枝一阵摇晃。耀眼的闪电遮挡了视线,雷鸣仿佛让大地也随之产生震动。 这个出其不意的变故让悠里的手一滑没能抓住树枝。还没来得及吃惊,悠里的身体已经向后滑落。 (咦?不会吧!) 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把空气,落下的恐惧让身体剧烈颤抖。 “悠里!” 从下方传来了惊惧的声音,大概是在树下的他们也清楚地看出了他的危险处境了吧? (谁来救救我啊!) 虽然不见得有人听到了悠里的呼叫,但就在那个时候,强大到几乎可以把人吹飞的狂风平地而起,让西蒙他们一阵摇晃。 这个仿佛要吹瞎眼睛的凶暴风势,让他们“哇”的一声用手捂住面孔。就在他们弯下身体拼命稳住自己,目光从悠里身上转开的那一瞬间,事情发生了。 好像龙卷风一样从地面向上吹去的风。 这股风势将从树上滑落下来的悠里卷了进去,然后就好像推着他的身体一样,把他送到了上面的树枝上,也就是宿木所在的地方。 这些全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工夫中。 所以,当发现悠里原本所在的树枝上已经没有他的影子时,西蒙等人都绝望地呼叫着他的名字开始在地面寻找。 但是,很快从他们的头上传来了回应。原以为已经坠落的悠里却到达了目的地。发现这一点后,他们就仿佛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东西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如果说到吃惊的话,悠里也是一样。他紧抓着树枝用目光追逐离去的狂风。因为觉得在那里看到了隐约的人脸,悠里嘀咕了一句。 “难道是风之精灵?”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获得风精灵的助力。说不定,作为四元精灵之一,他也对纠正火精灵的扭曲表示出了赞同吧? 总而言之,悠里向看不见的对象表示出了感谢。 就在这个时候,头上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 悠里透过枝叶仰望天空。 “雷神。” 拿起用绳子吊上来的金色镰刀,悠里跨坐在粗大的树枝上,紧盯着偶然生长在那里的异端植物。 马克西多是怎么说来着? (变种循环的完成。) 他一面思索,一面挥下了最初的一刀。 镰刀的刀刃陷入了树枝中。 (一个生命孕育出另一个生命的不可思议的循环。) 他扬起刀,第二次、第三次地落下。 (学习森林的智慧。) 他第四次扬起刀,然后停下手。 眼前是一具覆盖着白布的骸骨。 (探索、发现的东西。) 抓着在半空停止的悠里的手腕,骸骨让他第四度挥下了镰刀。宿木歪斜着,有一半都脱离了树干。 “我在寻找,可是没有找到。要去哪里寻找才好呢?” 悠里叹息道。被冰冷的骨头抓住的手腕,逐渐失去了感觉。 (森林中,有智慧。) 镰刀第五度被挥下。 “不行啊。我不明白!” 听到悠里的叫喊,骸骨用近乎恐怖的力量拉扯悠里握着镰刀的手腕,将悠里的身体压在树枝上。 “什么?!” 悠里慌忙试图支撑起上半身,但是骸骨用空着的那只手将悠里的脸压在树枝上,用空荡荡的眼窝靠近他。 “听,森林的声音。” (森林的声音?) 他的面颊和耳朵的部分都能感觉到粗糙的树木纹理。按照骸骨的吩咐,悠里竖起耳朵。和以前一样,两个鼓动开始共鸣。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是两个呢?事到如今他突然感觉到不可思议。 (寻找改变形状后残留下来的东西。) 他想起了莫露卡娜的话,并且进一步注意到,那个就是马克西多所说的森林的知识。 终章 终章 悠里带着用白布裹起来的宿木来到湖畔,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刻。 被称为月之船的半月,正要从晴朗的夜空中沉入地平线。 将出乎意料沉重的宿木从肩膀上放下来,悠里向着湖畔进行呼叫: “莫露卡娜!” 悠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倒映着满天星光的波光潾潾的湖面上。 “莫露卡娜!拜托了,请你和我见一面!” 于是,湖面正中央的水面开始咕噜噜地冒泡,不久之后,伴随着七彩光芒,美丽的湖中贵妇人出现在湖上。 莫露卡娜优雅地从水面上走到悠里面前,向他展现了一个艳丽的微笑。 “好久啦,人类的孩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对不起,因为遇到了很多麻烦。” 面对老实道歉的悠里,莫露卡娜加深了笑意。 “算了,那么你明白帕纳凯亚的医术了吗?” “啊,多半吧。” 悠里拿起放在脚下的宿木,缓缓地进行说明。 “按照我听到的说法,被称为帕纳凯亚的宿木是从一个生命中孕育出另一个生命的不可思议的循环,也就是变种循环。所以我觉得,所谓的帕纳凯亚的医术,是不是就是用语复活的谜药呢?” 在莫露卡娜那双仿佛倒映出夜空一样的深蓝色眼睛中浮现出饶有兴趣的光芒。她仔细地听着悠里的讲述,当悠里中断声音的时候,还用表情催促他继续下去。 “那个时候,虽然你避开了直接的说法,不过其实等于是在说罗宾已经没救了吧。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死亡。如果将他带回妖精界的话,可以避免急剧的消亡。但是虽然如此,罗宾也无法复活。所以你才说,如果有帕纳凯亚的医术就好了吧?” 看到悠里仿佛黑宝石一样漆黑的眼眸转向自己,一直默默倾听的莫露卡娜缓缓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受到精灵加护的人类孩子。你很聪明。” 悠里到此时才松了口气,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那么,制作方法你也明白了吗?” 听到接下来的问题,悠里摇了摇头。 “完全不明白。” 因为悠里太过简单就进行了否定,所以莫露卡娜只是耸耸肩膀等待他说下去。 “只不过,如果要让罗宾来说的话,他一定会说,这种时候才应该向自太古起就存在的精灵们进行询问呢。” 悠里笑嘻嘻地笑了出来,他双手将宿木拿到胸前,念出了惯用的咒语。 “火之精灵,水之精灵,风之精灵,土之精灵。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仿佛是为了回应悠里的祈愿一样,宿木的周围飘荡起了仿佛白色烟雾一样的东西。 “请赋予已经完成的变种循环,孕育出新生命循环的力量吧!请你们拯救我心爱的朋友!” 随着他的祈愿的结束,逐渐增加着亮度的白烟一股脑流入了宿木之中。 “adagiborureoramuadonai。” 最后,悠里向神明祈求成功。 瞬间—— 火苗砰地升腾起来,脱离悠里的手掌漂浮到空中的宿木燃烧起来。被神圣的金色火焰所包围,帕纳凯亚化为了一团火焰。 而有什么东西沙沙地从燃烧的球体上,掉落在铺在地面的白布上。 悠里弯下腰拿起那个维持着热度的灰烬。 不久之后,徐徐缩小的火焰最后晃动了一下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那之后,就只剩下了白布上的灰色块体。 悠里跪下来,将白布的四角拎起来打个结,然后站起来给了莫露卡娜。 “请把这个给罗宾。” “好吧!”听到悠里的话,莫露卡娜简短地应了一声,然后,第一次说出了褒奖的话。 “辛苦你了,悠里。” 她用雪白光滑的手掌抚摩着悠里的黑发,接着将嘴唇落到了悠里的额头。 “请你记住哦,湖中贵妇人的加护随时就在你的身边。” 然后她调转身体返回了湖面中央。 “啊啊。” 莫露卡娜好象中途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看了看。她青白色的头发在湖上飘舞。 “这次的事情,妖精王也很感谢你。虽然粗枝大叶、毛手毛脚了一些,但妖精王还是很中意你的。说不定不久之后陛下就会亲自来道谢哦。” 也不知道觉得哪里好笑,莫露卡娜笑嘻嘻地笑了几声后,将视线投注到悠里的背后。 “就是这个样子哦,所以比起我来,你要更加小心妖精王才行。光辉的种族的后裔哦!虽然我不会吃掉他,但是以博爱而闻名的妖精王可就不一定了哦。” 在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莫露卡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湖中。 莫露卡娜这是在对谁说话呢?悠里吃惊地回头看去,结果在树荫处发现了西蒙挺秀的身影。 “西蒙?!”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悠里原本想这么询问,不过因为注意到对方尴尬的表情而闭上嘴巴。其实再清楚不过了。昨天才发生过那种事情。他一定是因为担心悠里,所以偷偷跟在了后面。 “对不起,悠里。我居然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悠里用力摇摇头,跑到了西蒙的身边。 “哪里,是我不好,抱歉让你担心了。虽然想过要告诉你,可是因为妖精们好象对西蒙的生体能量很头痛。” 他一面找借口,一面仿佛握手一样抓住西蒙的手。 “先别说那些了。谢谢你,西蒙。你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我身边吧?” 他向西蒙进行了因为事情乱成一团而没来得及做的道歉。从西蒙手中流淌出的温暖促进了悠里的恢复,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算了,最近我好象也就能派得上这种用场。” 面对西蒙的苦笑,悠里笑着说:“你太谦虚了。”每次为悠里的思考竖立理论性路标的人总是西蒙。 在沉默之中,西蒙眺望着莫露卡娜消失的湖面。 “这一来好象就全部结束了。” 悠里也看着湖点点头。 就算如此,西蒙体内的不安也没有消失。他甚至觉得,莫露卡娜所留下的话不详到了极点。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他觉得这次的事件又让悠里更进一步接近了通向异世界的大门。真的应该让悠里就这么进行下去吗?该不会有一天,在跨越分界线之后,就无法再从那边返回了吧。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一刻也无法将视线从悠里身上转开。 从湖面刮过来的凉风,抚过了西蒙和悠里的头发。初秋的夜风非常寒冷,悠里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肩膀。注意到这一点的西蒙,转过身来对悠里说道: “我们回去吧。” “你说的对。” 两人肩并肩地踏上了返回宿舍的道路。 同一天晚上。 在维多利亚宿舍的阿修莱的房间中,房间主人躺在沙发上阅读着有着黑皮封面、烫金书名的古老文献。 在静静的房间中,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回旋的事象。 火焰与水战胜生命的连锁。 装饰文字所拥有的永远性。 一面追逐着这些意味深长的文字,阿修莱一面思索着悠里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在使用魔法的奥秘。 (是谁教给那家伙的呢?) 不知不觉中,开始脱离自己的手掌,使用魔法的悠里,有很多原因让阿修莱心烦意乱。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 那个时候,或者是从他所翻开的书页中,或者是谁故意掉落的,一张纸片横穿过阿修莱的视野。 “迪莱沃。迪莱沃。迪莱沃。迪莱沃。” 用好象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潦草字迹所书写的拉丁语,忠实地表现出了写者的烦躁。看起来古拉斯顿贝利的凯尔特修道士,对于没能承受德鲁伊的教导十分愤怒。 (破坏——) 不用问是要破坏什么。因为阿修莱也抱有同样的感情。 “有意思。” 阿修莱扬起脸孔,在他眯缝起来的细长眼睛的深处,青灰色的瞳孔释放着危险的光芒。 “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手段吧。” 然后,也是同一个夜晚。马克西多行走在药草轻轻摇动的院子中,仰望着沉下的半月,喃喃自语。 “悠里?佛达姆吗?” 他将用左手采下的药草放进篮子,青紫色的眼瞳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到底——” 没有回答的问题,仿佛夜间的露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后记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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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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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后记 大家好,我是蓧原美季。就算是傍晚响起了茅蜩的鸣叫声,就算是黄昏响起了铃虫的叫声,正午时分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依旧好象盛夏一样,让整体的环境都闷热到快要窒息。“这就是所谓的秋老虎吗?”虽然嘴上还能说说风凉话,但实际上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中暑了。 好吧,在这样的时间,我为大家送上了本系列的第四本书——《无尽的德鲁伊的誓约》。这次的主题是德鲁伊,或者说是凯尔特人。嗯,多么动听的单词。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资料,让人写起来头痛不已,不过我就是喜欢啊。我总觉得如果追寻前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最后会发现自己以前是凯尔特人呢。我对于凯尔特人的亲近感就是到了这个程度。而且我还让身为现代德鲁伊的马克西多老师登场,多半有一阵子都会采用这个线路吧。虽然多半会脱线的说……总而言之,因为执行部的工作而十分繁忙的西蒙从莫露卡娜那里获得了新的称号。按说应该受到魔王加护的阿修莱,却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不久之后妖精王也会登场,所以肯定还要好好折腾上一阵才对。悠里,加油吧!虽然你的泪腺比较脆弱,但现在好象不是被人夸奖哭泣表情的场合了。 顺便说一句,本书中西蒙所说的电影,是名为《只是可爱不行吗?》的法国电影。那个扮演总是在哭泣的主人公的就是伊莎贝拉?阿贾呢。她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演员,连我本身都会对她看得着迷。在那之前,我一向不是拘泥于外表的类型,不过在看到这个电影的时候,我第一次深有感触地觉得,如果我也能拥有这种外表就好了。故事本身就和西蒙曾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脉络。因为我在看萨鲁特尼的《水不需要水》的时候,觉得构成也和这个很相似,所以说不定法国人的生活就是那种感觉吧。 在登场人物之中,莎士比亚宿舍的奥尼尔是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因为按照预定,在今后的故事里面他会扮演不得了的角色,所以这里先透露一点情报。在奥尼尔的插画问题上,我提了不少任性的要求。真是麻烦河合千草小姐了。在肉店的那场对话棒呆了。(抱歉,都是内部话题。)还有,虽然每次都要这么说,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为我创作的美丽插图。 好吧,虽然话题转来转去,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决定先公布一下。因为这样比一个个地向读者进行回答的效率要高一些。 首先是登场人物的档案。因为有很多读者来信表示想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英文拼写、生日(星座)、血型,所以我先就此进行回答。主要是三名主人公共。 ◆悠里?佛达姆yulifordham双鱼座o型 ◆西蒙?德?贝鲁杰simondebelges狮子座a型 ◆柯林?阿修莱ashey水瓶座b型 但是,像这样用罗马字母表示出来,其实是经过了很多的考虑的。 比如说悠里。最初我是想要设定为juli。不过生于日本、拥有英国国籍的人为什么名字会是德国风格呢?而且“七月”的话意思也很奇怪。就算说是拉丁语的派生也缺乏说服力吧。如果让法国人西蒙来叫的话,多半在发音上就会从“悠里”变成“悠希”吧?所以为了尊重发音,我还是使用了罗马字母标示中不常用的“y”,变成了yuli。总而言之,“悠里”这个发音很重要。至于双鱼座嘛,是因为他关键词是鱼哦。嘻嘻。 还有阿修莱。他拥有中式的名字。他的出生是个谜团哦。 西蒙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半天。到底是用berge呢,还是用belges。 berge在法语中是“堤坝”的意思,好象有意义,又好象没意义,算是个很含糊的名字。相对的,belges是指比利时人,我想这个应该和法语的belges有关系。而且光是听这个名字,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和以前的布鲁郭尼公国以及古老的部落存在关联。不过老师说,我真有点不安呢。因为不知道用这个作为名字在现代还成不成立。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了面有名为debelges的存在,但当时还没有名为比利时的国家。也许只是作为地方的名称,表示自己是来自那片土地而已。总而言之,在蓧原世界这个名字就算是通用哦。我还真是乐天主义。 其实在收到读者来信之前,我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拼写的概念。(特别是那三个在我的获奖作品中就登场的人物,当时完全没有想得太深。)因此这次能重新进行调查也算是一件好事。 还有,有不少人询问西蒙所使用的香水。不过在我的设定中,他并不是使用市面贩卖的成品。法国是香水的圣地,在专卖店可以结合自己的体味进行调香。不过如果哪位读者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话,请告诉我市面贩卖的香水有哪个比较符合这种形象吧?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香水uraashley出品的以绿茶为基础的香水。因为已经停止生产,所以等我手上的用完后就没得用了。不过我使用的时候没有太意识这一点就是了。话虽如此,那个始终都是我的私人用品。西蒙还是应该适合柑橘感的清爽香气吧。 这次因为页数的关系,我就只能回答到这里了。希望下次再有机会回答大家的问题和意见吧。 最后,这次我也麻烦了很多人。特别是不但指导了我的拉丁语、而且提供了凯尔特人资料的川教授。在我紧急求助的时候也热心相助的艾米莉?张小姐。还有,在我用了无数让编辑头疼的注音假名后也依旧宽大为怀的责任编辑。寄来了在我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重温的众多来信的各位读者。我想要从心底奉上对于你们的感谢。谢谢大家。 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在下一部作品见面。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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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kaito1220 翻译: fm 漆黑的黑暗中,突然燃起一团火焰。 是立于烛台上的一根蜡烛的火焰。那一小团光亮,照亮了黑暗,摇曳晃动着。 “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神之花园——” 黑暗中传出了声音。那声音如呢喃一般溶化消散在环境之中。 “在知道被本尼迪克特的腐败所隐藏起来的真相之前,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 这时候,像是有所犹豫般,说话的声音一度中断,随后响起的声音中似乎浸染上了似沸腾而出的渴望。 “当我亲眼见证那被隐藏起来的真相时,我也将面对死亡吧”这样说着的人,看起来是个手持烛台的男人。他依靠着手中明亮的灯火,在幽暗的走廊中慢慢地前行着。被衣服反射的扩散的火光照亮的是有新鲜断面的石壁。要是将视线移开一点的话,就会看到四周扩散着的那让人目眩的幽邃的黑暗。掠过鼻尖的湿气的气味,让周围的空气更加沉重。 比起人类的智慧,环绕在周围的自然有着更浓厚的存在感,并且在大气中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庄严的气息。 在如会侵袭而来的黑夜中前行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扇木质门扉。用槠木作成的厚重的门扉。 上方圆拱形的有落差的墙壁上,可以看到被磨损的雕刻,那雕刻似乎描述的是基督和四个福音画家们乘坐小舟渡海的故事。 男人用钥匙打开锁着的门后,走了进去,高举手中的烛台照亮了四周。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和大量羊皮纸的数量。灌注着精魂的一字一字,在黑暗中好像飘散出了写字生们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在书架间慎重的前进的话,可以看到窗边并排放着的写字生们的桌子从黑暗中逐一浮现。继续前进至深处的一个角落,有散落着一个极富才能的装饰画家的画笔的桌子。 本是白天常见的光景,在黑暗降临时也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夜间的写字室里,会有完成作品途中就丧命的修道士的幽灵徘徊,这是无论在哪个修道院都能听到的怪谈故事。但是,当接触到夜间冰冷的空气的话,会让人开始觉得这样的故事也不像是个单纯的谎言。 男人的慎重的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开始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想甩掉什么东西一样,朝着房间中央的螺旋阶梯快步走去。 在灯火下映照着黑暗的宽度仅容一人的非常的狭窄铁制楼梯,若是握住扶手向上爬去的话,将会看到如迷宫一般布置着的书架和存放这的古今东西的贵重古书所形成的书山。 在可以称之为真正迷宫的书架间的小道中,男人凭借着手中的烛光,前进着。在这错综复杂的道路的尽头,是他目标的房间。 仿佛被埋在书架里的门。是和大宅边门一样的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无视掉的小门。 男人掏出第二把小钥匙,弯下腰,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 “你…打算干什么?” 被背后响起的搭话声吓到,男人震惊的回过头。 那里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中的一盏提灯的光亮。男人慌慌忙忙举起烛台,那边站着的是一个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修道士。 “你是,乔恩·辛——” 随后,黑暗微震,似乎是对方的笑意造成的。 “是的。同时也是你即使这样潜入也妄图获得的知识的管理人。但是啊,你这样子对潜入行动来说,也真是太光明正大了啊。常年守护圣血的一族的传道者,尤金” 被称为尤金的男人,一副可惜的样子,用力得咬着嘴唇。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事已至此,留给尤金的路只有拉拢面前的男人,从他那里得到被隐藏的真相的线索了。 “……要和我交易吗?” “交易?” “是的。你,不是对圣血的传说有兴趣吗。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告诉我那一本是传闻被马姆斯伯里的威廉收藏过的古书。用不着告诉我全部。但是我想知道关于我族侍奉着的圣者的沉睡的事。” 修道士乔恩似乎在考虑尤金的提议,随后他抬起头,小声得给了他答复。 “可以。到这边来。” 这样说的同事,他慢慢走进,经过了尤金的身边,把手放上了小门上。 吱呀一声,门就被轻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空气变得更加沉重。 门对面扩散开的黑暗。让人视距不到一公分的黑暗的底部飘散出的冷气,提示着黑暗中存在不同寻常的东西。 衣袖下,尤金的手腕冷颤着。 哪里有什么东西。有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存在——。 “来吧,请进。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阿修莱回过神来。 他支起了上半身,将散乱的浅黑色头发向上撩起。微咋了舌,不爽的环顾着四周。 黎明前陷入无声的房间。窗边射入的月光,将杂乱堆积的书山染成青白色。 青灰色的眼眸中,染上着危险的颜色。 “不要太厚颜无耻啊。” 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到底是对着谁说的呢。 他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很不爽地把额前散落着头发抚开后,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有些在意啊……) 回想梦中的回忆,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大概是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思考都不会有结果,阿修莱不慌不忙的起身,在这被称为早上还太早的时间,前往了浴室。 马上就传出了水声。 这时——。 在没有一个人的寝室中,明明没有打开窗的情况下,窗帘突然晃动着被吹起。紧接着,吱呀,吱呀,是一阵用力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寝室,经过打开着的门,移动至应接室的书架后渐渐消失了。几乎同一时间,浴室的水声也停下了。 之后留下的只有重归平静的黎明前的景象。 第一章 欢喜骚动的人们 “说起来,竟然还真的获得许可了呢。” 悠里·佛达姆一边在阳光屋的玻璃屋顶下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这么感慨的说道。 “是啊。估计是因为近期突然走红的自然治愈疗法的影响吧。对药草有兴趣的理事突然变多了,所以申请比预想的更早通过了吧。” 在镜片后有些倦意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柔和,它们的主人是在这个圣·拉斐尔学院担当校医职务的迪安·马克西多。他还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样子吧。但是银色长发稍稍扎起的样子,让他周围飘荡起些许神秘的气息,是个只要和他待在一起的话就会感觉到和老者相处时的温暖的人物。 “其实,即使是常绿药草也有很多经不住冬天严寒的品种。其实我想把那些都搬到像水晶宫那样的植物园里啦,可惜这里的面积的话完全放不下啊。” 对着满面笑容诉说着奢侈的梦想的马克西多,悠里只能回以苦笑。而且被满视界的绿色治愈心灵的自己也没资格去责备他吧。倒不如说是有和他相同的想法。 “干脆,在那个灵庙的遗迹那建个植物园如何?” 悠里本来是作为玩笑说的,马克西多的脸上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啊啊,那不错啊。为了镇压那块土地的记忆的话,这样做的话应该是最好的方法了吧。嗯,好呀。” 原本处理着与诊察台旁边的长折叠桌并列放着的木桶的校医停下了手,似乎开始认真考虑了起来。看着对方自言自语地说出“下次理事会的时候提出申请的话”时,悠里慌忙得转变了话题。 “说起来,马克西多老师。那个小桶是做什么的啊?” “嗯?” 因为这个提问,原本沉浸在新计划中的马克西多的青紫色眼睛中闪耀起了光辉。 “啊啊,这个啊?” 他一边这么说道,一边重新开始了工作,原本停下的手也重新动了起来。 “这是蜂蜜水哦。” “蜂蜜水?” “嗯。这是把蜂蜜和杀菌后的纯水混合后,在阳光下发酵了一个月而成的东西。” 这样说道的马克西多把桶的盖子盖上后,向着在露台给草药分盆的悠里招手。 “悠里。那边不用忙了,来这边休息吧。” 听从了他的话,起身洗完手的悠里,在马克西多所示意的床尾坐了下来。 无论何时来到这个整理干净的医务室都让人感到非常舒服。特别是从9月,马克西多这个新任的校医上任以来,庭院中的增加了可以治愈人的心灵的绿意,导致悠里也成了这里的常客。对成为维多利亚寮的监督生后,每日疲于处理各种头疼事务而神经紧张的悠里来说,这里是逃避繁忙日程的绝佳场所。 但是在三天不上学的悠里的不知不觉间,应该说是在悠里回伦敦探亲的周末那两天,医务室的样子有了一点变化。 原本位于南边大开的窗门的对面的露台的四周,被透明的玻璃覆盖,形成了一个阳光房。里面整齐的放置着从植物园里搬迁过来的药草。 究其原因的话,似乎是为了使不耐寒的药草平安越冬。悠里正是在帮忙处理那些还没有完全搬好的药草。当然这份工作也不是无偿的,悠里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看着遵守约定用正在用新鲜摘下的叶子制作鲜茶的马克西多的双手,悠里提起了方才中断的话题。 “但是,蜂蜜水什么的,对治疗有帮助么?” 悠里以为那是和其他药草一样,是医疗的相关物品,而这个想法缺从马克西多口中得到的非常干脆的否认。 “不,和医疗完全没有关系。这是我个人的兴趣。” “个人的…?” 看着开始怀疑起自己酗酒的悠里,马克西多苦笑起来。 “应该说,那酒虽然是酒,我也不否定那是为了用来喝的…。但是,喝的人不是我,我可不是那种不良校医哟。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在为了祭典准备而已。” 这个回答更迷了。 为了祭典准备莫非是指马上就要来到的万圣节祭吗。 现在的整个圣·拉斐尔学院正因为即将来到的十月三十一日的万圣节前夜,而欢喜忙碌着。那一天被称为万圣节祭,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就会有晚餐会和化装之后直接袭击各寮的night game开始。 但是本来运营事务是交给学生自治会全权处理的,没有听谁说过,也有会有教师的参与。难道马克西多想例外的一起参与?这样疑惑着的悠里的面前,是马克西多递出的冒着热气的茶杯。迎面而来的柠檬的香气将悠里包围了。 “——柠檬草?” 对着一接过杯子就确认了香草种类的悠里,马克西多朝着他做出了像干杯一样举杯示意的动作。 “正解。这种叶子和绿茶也很合得来,你可以把多余的部分带走哦。” 这慷慨的话,让悠里的表情也缓和了起来。温柔得看着这样的悠里的马克西多继续说道。 “另外,你想要是的给最近工作繁忙的贝鲁杰喝的茶叶么?” “是的。他最近似乎有些劳累了,而且还有点感冒。虽然他本人说没问题。” “诶。看样子,格雷总长还是老样子,一味依靠着贝鲁杰呢。” 马克西多从悠里那里因为担心着友人而偶而吐出抱怨之词里,已经大致掌握了维多利亚寮里人际关系。 “没错。就是这样。” 悠里难得的生气的鼓起脸来。 “明明执行部的工作本来主要是上级四年生负责的……” 圣·拉斐尔是位于英国西南部的全寮制公共学校,学生在十三岁入学,在其他传统学校中同样年纪学生为三年级时,在圣·拉斐尔被称为第一学年。就是说,在他校一般被称为5年级的那年,在圣·拉斐尔即是第三学年。在第三学年末,学生会接受全国统一举办的简称为[gcse]的[中等教育毕业资格考试]。悠里和西蒙等人就是在今年七月末,接受并通过了这个考试后,全员晋级了。接下来为了参加简称为[a level]的[大学入学资格考试],他们进入了时间为两年的第四学年。第四学年又分为[上级]和[下级],其中第一年被称为[下级],而第二年则称为[上级]。悠里他们正是所谓的下级四年生。 接下来的第四学年中,圣·拉斐尔的学生们不能仅一味学习,他们需要以各种形式参加到学校的运营中去。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上级四年生会从寮的运营中收手并参与学校运营,取而代之的是下级四年生接管寮的运营的这一机制。 在悠里所属的维多利亚寮里也不例外,以寮长西蒙为首的,悠里、鲁巴德·艾米丽、马克·德拉等寮监督生,还有其他主要在学习面指导下级生的上级监督生里,常年考试成绩优秀的杰克·帕斯卡、伊万·弗拉基米尔等一班学生也参与其中。 当然,上级第四学年的学生中也有负责照顾寮生生活学习的数名监督生存在,同时,下级第四学年的学生中也有参与到学校运营的人存在。但是这种人的话,就属于精英之中的精英了。从各寮的寮长中只会选出3人,作为代表,加入到上级第四学年学生为主的学生自治会的运营机关中的执行部。 这界荣获此殊荣的3人中的其中一人就是悠里的亲友,法国贵族的后裔的西蒙·德·贝鲁杰。 最近,围绕着西蒙,来自周围各种人的疑惑从未间断。 尤其是,在这个学期,西蒙作为光荣的维多利亚寮的代表被选出,之后更是被位于全校学生顶点的执行部总长,上级第四学年的英国贵族埃里克·格雷所青睐,不拘学年的将西蒙安 插在自己侧近并给予其显而易见优遇等一系列事情之后,其他的学生也渐渐觉得习以为常了。但是,对西蒙这些优遇抱有不满的学生也并非不存在了,不如说是经常引发问题。 考虑着这些问题,“哈—”的大叹了一口气的悠里,为了转变心情,喝了一口香草茶。柠檬草的清香沁入全身。 看着为了友人烦恼不已的悠里,马克西多说出了像是想要宽慰他的话。 “但是,你也不用担心,要是贝鲁杰真的觉得做不到的话,他也不会继续插手,不是吗?” “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最近只觉得,西蒙他,是不是有点太老好人了啊。” “老好人…啊…” 马克西多像是要隐藏起笑抽的表情一样,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嘴角。如果贝鲁杰在这里,听到了刚刚那些话的话,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呢。应该露出从心底无声的控诉 [唯独不想被悠里你这么说]的表情吧。 不知道马克西多想法的悠里继续开口。 “西蒙他明明要是看到别人被强加上不合理的工作,就会表现出让我都觉得冷淡的完全拒绝的立场,但是要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即使有些勉强也会接受那些工作。这种应该说是把自己当做老大哥呢,还是说被人拜托了就拒绝不了呢。看着他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 悠里说的倒是没错,但是马克西多倒是和他的着眼点似乎不太一样。 西蒙·德·贝鲁杰大概是真的脑袋很好吧。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王侯贵族,然而内在则是老练的实业家。 比如说,格雷那种从根本上就是贵族主义的人。对他来说和周围的人对等的进行交易是不可能的。give and take的精神在他那里,理解为榨取和施舍。自己受益一事是理所应当的,然后才能对他人给予施舍。这种想法也同样适用于他对人际关系上的理解。 与他相反的西蒙那个人,对所有人都秉持着give and take的精神,而且还有着在give and take的关系已经成立的基础上,一般还能得到从对方那得到更多的才能。对他那种可以自然而然的站上顶点的人来说,需要被迫放弃己见的状况很多。为了预防那些情况的发生,平日对多数人施恩一事就格外重要。而且需要不能刻意的,而是要很自然的留给对方[一直受到他的照顾]这样的印象。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才会有经常出现在悠里口中的老好人形象吧。在此基础上,处理得当,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才收获足够利益,西蒙·德·贝鲁杰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西蒙绝对不是悠里口中的老好人。话虽这么说,他也并非是个老谋深算之人,甚至还可以认为他基本上是个正直的男人。会被认为是老好人,只是因为西蒙他处事的平衡感掌握了太好了而已。 悠里也正是没有理解这其中利害关系而已。 话说回来,让身为天生的老好人的悠里理解其中的处世之道也是困难的事,马克西多苦笑着开始构思给贝鲁杰的准备的香草茶的方案。 “你说他似乎感冒了?” “是的。但是我也不清楚。他夜里似乎会咳嗽的样子。” “这样啊。” 马克西多一边考虑一边扫视着医务室的柜子。他的视线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啊啊,正好有个好东西。” 他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拿下了放在柜子上的其中一个瓶子。 “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啊。” 看着被递过来的东西,悠里问到。那是一个反射着阳光的漂亮的玻璃瓶,瓶中盛放着金黄色的液体和浸泡在液体中的不知名的植物。 “这是泡着牛膝草的蜂蜜哦。牛膝草是治疗支气管炎的药草,对咳嗽和预防感冒很有效果哟。蜂蜜也有益健康,让他把这个和牛膝草一块服用就行了。这个蜂蜜的话直接用水兑开服下就很有效果,所以如果不喜欢牛膝草的味道的话,可以让他直接喝那个。如果不喜欢甜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帮他再调配其他的哦。” 悠里一边听着说明,一边看着手中的瓶子。悠里被看起来非常美味的蜜色引发了想喝喝看的欲望。用非常满足的笑脸说出“谢谢”这道谢的话时,悠里感到了来自背后的视线,随即转身看去。 被他的行动吓到的马克西多,也随着悠里的视线望去。但是,视线的前端只有在秋日午后的风中摇曳的药草。 马克西多走到还盯着什么东西看的悠里的身边,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 “悠里,怎么了?” “啊” 似乎被吓了一跳,动摇的悠里的表情变得不安起来。 “没……” 似乎是想要确认对方是谁,悠里一边稍微把脸转向了背后,一边用手把刘海向上理去。 “好像,觉得,被谁看着的感觉。” 实际上悠里看到了,院子的对面的高耸的图书馆的窗里有一个似乎是白色的影子正在移动。然而他并不想提及这些,随即摇头道。 “看样子是我的错觉……” 但是他的语尾却有些动摇。 一抹严肃的光芒从马克西多带着倦意的青紫色眼瞳中闪过。但是他却语气安稳的对悠里说道。 “你差不多应该回去了吧。现在不是很忙么?” “说的也是。” 悠里直率的同意了,并将茶杯还给了马克西多。 “对不起。多谢招待了。” “彼此彼此,多谢你的帮忙。以后随时再来。” 悠里点头转身离开时,马克西多像是突然想起一样说道。 “啊啊,对了。如果你在寮里见到第一学年的贝伦德的话,可以转告他让他来取香草么?” 听到贝伦德的名字,悠里稍微楞了一会,才说出了“我知道了”。对悠里来说,那个名字几乎可以称得上烦恼之源,但是就算和马克西多说了那些事,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悠里他似乎需要经常处理那些因为不习惯集团生活的学生引发问题。 做出承诺之后,悠里才得以真正的离开医务室。 目送悠里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之后,马克西多才转过身去,小心的观察着刚刚悠里看着的地方。如果马克西多的视力比翱翔于天际的凖鸟更加优秀的话,应该就能看到了吧。 在被黑暗笼罩的图书馆三楼的窗后,那个用充满敌意的眼光注视着开心谈笑的两人的人。 那个男人的青灰色的眼中,闪耀着不敬的光芒,看着窗外的景象。 “真麻烦……” 轻声说道的男人,转过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了。那里的图书馆随处可见的公用电脑发出了宣告处理完成的电子音。 2 悠里回到寮的时候,寮里已经乱做一团。 登上吱呀作响的古木楼梯的途中,站在3楼楼梯平台上的下级学生对悠里说道“啊,佛达姆,寮长正在找你啊”,悠里一脸懵逼的点头,道谢后继续向上走去。走到了干部房间所在的顶层时,悠里正打算不太情愿的向聚集在走廊的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等人打招呼时,他们突然一起回头,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诶,啊,去了一下医务室……” 被他们的魄力吓到的悠里语无伦次的回答道。看着这样的悠里,爱照顾人的罗伯特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觉得不舒服么?” “不是,只是找马克西多老师有些事” 慌慌忙忙否定后,悠里才想起问道“说起来,发生什么事了么?”听到这个问题,众人面面相觑后发出了放弃的叹息。看样子,至今不清 楚事态的人只有悠里一个了。 “有病毒哟。” 用明快声音回答悠里的是橄榄球队的知名选手德拉,罗伯特在他回答之后继续说明道。 “似乎是某人的文件染毒了,然后那个病毒瞬间就在校内的所有电脑间扩散开了。” “病毒?” 悠里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人的脸。 “话说,学校的主机对外部病毒入侵有完善的防御对策么。就这样还是被入侵了?” “估计是有哪个白痴,周末回家后把染毒的储存设备带到学校里来了吧。” 辛尼卡尔说完之后,弗拉基米尔补充道。 “听他们描述的话,感染的似乎是最近2、3天在新闻上引起话题的[杰克·o·兰达]的新型病毒。” “啊啊,那个啊。” 弗拉基米尔口中的病毒,悠里也在新闻上看到过。它和以前的垃圾邮件病毒一样采取类似几何增殖式的扩散方法,即将执行程序作为附件发送到邮箱里,要是被打开的话,会向该电脑内所有的联络人发送带同样附件的邮件。感染了这种病毒的电脑不仅屏幕上会出现名为“南瓜大王”的妖怪打招呼的画面,还会被这个病毒破坏掉电脑内的所有数据。是一种非常恶劣的病毒。 “现在,帕斯卡正在忙着处理。” 他们的同伴杰克·帕斯卡人如其名是被称为数学天才的人。也超级擅长电脑,在反病毒和系统修复方面是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不过,我也看到了实物,那个竟然会在这种时期出现,真是相当糟糕啊。” 悠里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低头摇着头的德拉。随着他的动作,黑绢般的发丝晃动。 “有什么糟糕的么?” “留言啊。先不谈数据被破坏之类的,那个留言让人更心惊肉跳啊。” “留言?” 发声询问的事罗伯特。在一边的传闻曾祖父是俄罗斯贵族的弗拉基米尔也皱着眉头,用他那双淡色素的眼睛看着德拉。 “你们还没听说吗?” 似乎是初次听说的弗拉基米尔,对巡视着周围同伴的德拉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南瓜大王喊出来的那个啊。他会一边东跳西跳,一边大喊。” 德拉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左右的活动着他肌肉发达的前臂示意。 “死者将会从坟墓而来。迎接的准备,准备——” 此时,一股恶寒从悠里背后游走而过。漆黑的眼瞳中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这种讨厌的感觉,到底是……) 站在陷入沉思的悠里旁边的罗伯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双手抱臂。 “啊啊。估计是用来刺激大众心理的老旧低俗、用来引发不安的留言吧。” 弗拉基米尔对此嗤之以鼻。 “是贵族至上主义的格雷最为忌讳的那一类呢。太过在意的话,我们胆小的总长说不定会说出要终止今年万圣节祭之类的话吧。” 听了弗拉基米尔对格雷发出的和往常一样的辛辣评论后,原本站在一边抱着双臂陷入沉思的罗伯特乐观的预测道,“我认为他还不至于这样吧。” “为什么?” 数名同伴异口同声的问道。罗伯特松开抱臂的双手,挡在胸前,似乎要阻止同伴的逼近。 “因为啊,格雷的话,从他本家送到了大量为万圣节准备的高级点心啊。那个人的话,现在一定满心期待着能把那些东西得意洋洋得施舍给下级生们的日子吧。” “原来如此啊。” 得到合理原因的弗拉基米尔依旧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罗伯特。 “那么,你啊,是觉得有什么糟糕的才陷入沉思的么?” 不愧是不会放过该问疑点的朋友,罗伯特苦笑。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慎重的说出了自己考虑的事。 “怎么说呢,虽然死者会来那部分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在想准备到底是指什么。你不觉得这种好像有什么含义的留言,会带来什么风潮么?” “说的是。”弗拉基米尔对罗伯特的想法发表了评论后,还不忘对德拉小声说出的“自治会也够呛吧”,讽刺的补充道“那就是说,西蒙也会够呛吧”。 “说起来西蒙的话,他那也收到了来自法国的大包裹啊。那个说不定也是点心吧。” “诶诶。” 这下子四周发出了对此有些意外的反应。听到西蒙的名字,悠里想起了之前的事,提问道。 “啊,对了。西蒙好像有事要找我,你们知道是什么事么?” “那个啊。” 罗伯特接话,说明道。 “第一学年的历史学报告书的提出日是在明天。但是,用电脑作业的学生当中好像有数据被破坏的人在,他想调查受灾情况哟。然后似乎打算根据这个调查结果,和教授交涉报告的提出时限。” “真的吗?” 对着说着就打算行动的悠里,德拉说道。 “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我已经调查好了。” 得到了明确告知,悠里转过身后不好意思的谢罪道。 “抱歉。” “没关系,别在意。午休时间,本来就可以自由行动,而且彼此彼此不是么,下次要是发生了什么,就拜托你咯。” 说完,德拉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没错。就是说,现在除了斯帕卡以外的监督生也没事能做,我们就只能这么隔岸观火的开着小会而已。” 罗伯特悠闲的说道。“说起来肚子饿了啊”明明是刚吃过饭的德拉这样说完后,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喂”一声提醒悠里,并示意他看背后。 回过头,那里站着的是新入生的贝伦德。有着卷曲的黑发的体格很小的贝伦德低着头,眼睛向上看着,用为难的表情看着悠里。 这个新入生因为没事就往悠里那跑一事,在监督生中非常有名。因为,基本说来下级生都是有一定理由才能造访上级生的房间的。但是贝伦德的话,只是因为待着比较舒心这一原因而频繁造访,他不按常理的行动带来的批判之声也很大。 即使现在,他周围的空气也明白得表达了这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但是在悠里面前,谁都没能说出抱怨的话。 以此为契机,悠里告别了同伴。 他把贝伦德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则前往西蒙的房间。给他留下留言之后,回到自己寝室时,贝伦德已经坐在了地板上,正在专心得做着什么东西。因为被声音吓到而抬起的眼睛里,有些灰暗,看不出有什么活力。 反手关门的悠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用问他有什么事,因为他已经埋头于手上的工作了。 “说起来,你在做什么呢?” “诶,万圣节的衣服……” “哦哦。” 在万圣节及的时候,下级生们会穿上买的或者自制的衣服进行化装。大部分下级生都是和自己的伙伴一起做准备工作的,悠里想起了,几天前自己看见一个人寂寞的待着在自习室角落里的贝伦德后,向他搭话的一幕。 “然后,你在做什么呢?” “魔法师的帽子。” 被悠里问到后,贝伦德停下手,用饱含热情的口气开始阐述。对于不擅长表达、胆小的他来说,这是非常少见。 “呐,佛达姆。要是带上这个帽子的话,能不能使用真正的魔法呢?” “魔法?” “是啊。成为像故事主人公那样的。那样的话,就可以比谁都强,而且还能报复那些家伙了吧。” 听到这些话,悠里神色复杂得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自己使用的能不能称之为魔法,但是悠里也没有想过用那些报复他人。 各人的思考方式不同,不能一概判断好坏。贝伦德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想法,悠里并不打算对他的想法评头论足,但是从时不时会发生的类似对话来看,贝伦德似乎有与他外表不同的高傲。悠里认为如果他能用更直率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事物的话,他的处境一定会有所巨变。 “说起来,马克西多老师说让你去拿香草哟。” 悠里突然想了起来。听完,贝伦德似乎并不在意的耸了下肩。 “我过会就去。” 说完他便继续开始了工作。悠里为了做下午的课程的准备,留下贝伦德一人,自己进入了寝室。 3 薄暗悄悄笼罩周围的黄昏时分。空无一人的医务室里,只有秋日的冷风吹过,一个男人悄悄溜进了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站在入口处扫视了一遍室内的状况后,毫不犹豫地开始调查起桌子和柜子起来。他调查时完全不会弄乱东西的位置,手法老练。就像是个习惯机密工作的谍报机关的人。 夕阳的残光从窗口透进,照亮了男人的身影。 身材高瘦。稍长的黑青色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 他的名字叫柯林·阿修莱。是有着[魔术师]别称的维多利亚寮的怪人。 “马克西多那家伙,竟然拉拢了悠里,是有什么图谋吧”。 把放在一边的诊疗记录翻完,阿修莱一边将其归位,一边愤恨的自言自语道。随后,他步向放着药草关联的书架。 今年9月开始作为校医上任的迪安·马克西多是一个有微弱灵能力的男人。而且他在现代德鲁伊教团里是一个高位的神官。理所当然的,他对那些被认为是古代德鲁伊人所拥有的魔法知识有一定的兴趣,应该说,他坚信有一般现代人看不见的世界存在一事。 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刚认识时就看上了悠里的能力。虽然原本让他意识到悠里能力的是阿修莱本人,但是阿修莱完全没预料到悠里会和他如此亲近。 阿修莱他也无法看出悠里潜在能力的深度。不止如此,对于想将那个能力和悠里本人一起入手的阿修莱来说,现在的马克西多只能算是个阻碍。 好不容易成功的让那个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悠里守护者,西蒙·德·贝鲁杰被学生自治会的工作所困了,这个机会却让马克西多乘虚而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现代德鲁伊什么的,还是让他们众人手拉手,抬头看看月亮吧。要是他们表现出有其他企图,妄图插手其他事的话,就有杀鸡儆猴的必要了呢。 所以阿修莱才会这样事先来敌营调查情报,不过迄今为止他还并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书架上放着药草的图鉴和说明书、医学书、考古相关的论文、古书等,都是些不会让人想到所有人是个认真校医的书。架子上放的东西也多是装着干燥叶子和花的瓶子,可能是为制作香草茶准备的。其中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东西。 在某些意义上,他还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就在阿修莱耸了下肩,刚打算放弃调查,准备离去时,目光被随意放在书架上的小纸包吸引了。在昏暗之中,他差一点就看漏了。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叠写了很多批注的报告。 似乎是年代久远的东西,纸页已经明显泛黄。但是当阿修莱视线扫过标题的瞬间,他青灰色的眼中闪过了妖异的光芒。 “还真是不错古董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划过纸页,那里打印着名为《关于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年代记的考察——》的报告标题。由日期为半世纪以前的1935来看,这并不是马克西多所写的吧。虽然不知道是谁因为什么原因写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马克西多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就是说,那家伙知道了什么关于格拉斯顿伯里的事吧)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标题。 (而且是关于格拉斯顿伯里年代记的?) 考虑到这里,如心脏被炙烤般的焦躁感突然涌现阿修莱心头。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自己的心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阿修莱撇了撇嘴。 (原来如此啊) 自己竟会想起梦里出现那个,看不清样子的修道士,这让他觉得很好笑。然而他的笑容凝固,自已自语道。 “不,等等。乔恩·辛好像是……” 考虑着反复出现的梦的内容时,阿修莱的脑内灵感闪过。 “没错。” 被自己说服的同时他咋舌,在逐渐转暗的医务室内,他拿着报告,在床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藏着的小型手电筒,照亮了页面,逐字逐句得读着。在沉浸在阅读报告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笔记本上也多了几行笔记。 (那个梦里的男人。乔恩·辛——。就是乔恩·of·格拉斯顿伯里吗?) 700年前,撰写了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里第三册历史书《格拉斯顿伯里年代记》的乔恩。他的真名虽不为人所知,但有那个人是当时知名的年代记作家乔恩·辛一说。 (乔恩·辛。竟然之前都没有想到,真是大意了。) 阿修莱自嘲得笑着,他略微眯起类似东方人的单眼皮的双眼,观察着周围。 “就是说,你只是想和他认识一下对么,尤金?” 向看不见的对象发出挑拨性的发言的阿修莱,突然回神,用严肃的表情认真听着周围的声音。 有脚步声正在接近。 不是大人的脚步声。拖着鞋子走路的声音,是不修边幅的小孩特有的脚步声。 阿修莱急忙把报告书放回原处,考虑了一会解决方法,他并没有离开医务室,而是选择了在阳光房那儿藏身。 不久,敲门声响起,出现了一个矮小少年的身影。 “马克西多老师,您在么?” 明明只要看没有开电灯就会知道马卡西多不在,少年依旧小声的说着这样的话,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尽管房间里没有人,少年也并没离开,而是自说自话的坐了下来。看样子是因为确认周围没人后,安心了下来,他的态度也突然大胆了起来。他坐在了方才阿修莱坐过的地方,晃动着双脚,抬头滴溜溜的观察着四周。 “啊~啊,真是讨厌啊” 随后,他猛叹了一口气,开始自言自语。看样子是积攒了相当的怨气吧,从他所说的话中,可见一斑。 “那些人,我全都讨厌。讨厌。最讨厌。全都把我当成白痴。我明明不是,我明明比他们想的还要厉害。但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本应该不配和我说话的,和我完全不同。明明是这样,但是他们却什么都不明白,因为那群家伙都是白痴。” 薄暮中,少年卷曲的刘海下,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自卑。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厉害的吧。但是,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真的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他拿起了旁边桌子上放草药的瓶子,继续独白着。 “这是什么呢?也是促进消化的药吗。啊啊,真无聊。明明有这么多的药,里面要是有一种可以让人能使用魔法的药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像故事的主人公一样使用魔法,大家都会尊敬我了。” 这么说着,少年像魔法使一样,向上挥动着手臂,口中说着“上”呀“下”之类的命令。好像在操纵着东西随心活动一样。 在阳光房里目击到这一幕的阿修莱脸上,露出了那些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的人脸上才会出现的特有的笑容。 阿修莱以前见过面前这个一心做着有利于自己的梦 的少年的脸。是个名叫贝伦德的第一学年的学生,听说他时常受到悠里的照顾。他曾经和贝伦德有过一次正面接触,对他的印象是差到了极致。低着头眼睛向上看着人的表情,加上高傲自满的态度和不加掩饰的迎面而来的自我表现欲。和他有一样高傲自满的态度的格雷都会将自己的无能小心隐藏起来,和贝伦德比起来,格雷都可以说是比较可爱的那方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少年受到了来自双亲的愚蠢的溺爱吧。既任性而且没有掌握向他人妥协的技能,换一种说法的话,可以说他是不谙世事的笨拙的孩子。 因为悠里那性格,他的话,估计是不会对贝伦德袖手旁观的,但是贝鲁杰似乎已经看透了那个少年的本质。即使知道贝伦德和他的伙伴不能好好相处,还并不打算帮他,一直旁观着。 (既然是那个贝鲁杰。要是有必要的话,估计早就准备好对策了吧。) 然而他却没有行动,就是说他认为,那个少年自身没有改变的话,无论旁人做了什么,一切都是无用功吧。 阿修莱同样赞同他的做法。 简而言之,这是贝伦德自身意识的问题。在这世上的人不会像他的双亲那样溺爱他,他还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和他人好好相处。学校是学习这一点的绝好的地方。所以他不必为贝伦德做任何事,也没有为他做事的义务。即是说,他们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当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阿修莱,可以说不愧是阿修莱。他突然想到可以把贝伦德当做自己的棋子加以利用。而且还是弃子。对他来说,他会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哪怕那会给当事人造成损害也毫不在意。 (虽然觉得对不起贝伦德。但是,他的话正好适合小丑的角色。) 擅自做了决定的阿修莱从阳光房里走了出来。 “你是新入生的贝伦德吧。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被阿修莱冰冷的声音叫到的对象吓了一跳,颤抖着身体,抖抖索索的转过了身。看到身后站着的男人,他如入冰窖浑身冻结了。 (柯林·阿修莱——!) 脸上失去血色的贝伦德脑中,混混沌沌的充满了迄今为止听说过的关于他的传言。 传言他已经成了最上级生却依然住在旧馆是因为他的房间有恶魔盘踞,还有传言说是因为他的房间里有地狱的入口之类的。虽然流言诸多,但所有人对他的共识是,要是折服于那个男人的魅力之下,就绝不会过上正常生活。然而贝伦德知道,人们惧怕阿修莱的同时,心底对他有一定有着一种奇妙的崇拜。 “不用害怕。我又不想把你抓起来吃掉。” 阿修莱看着少年,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是被人评价为甚至能魅惑魔王的笑容。 瞬间,贝伦德身体僵硬,脸颊绯红。他对阿修莱已经毫无抵抗之心了。 像是为了配合阿修莱的轻笑,窗帘摇曳而上,伴晚的冷风吹进了室内。 此时,正是逢魔之时。是会遇到非人之物的奇妙的时间。 阿修莱步入室内后,反手关上了窗子。啪嗒一声,玻璃窗被关上了。在密闭的室内,周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更加暧昧了。 在这暧昧的气氛中,阿修莱慢慢的靠近了贝伦德,站到了他的正面,从上方俯视着他。 “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他向这个被双亲溺爱的少年灌输着将一切交给他就能安心的想法。 “你不是想变得能使用魔法么?” 没有移开视线,阿修莱慢慢靠近贝伦德的脸。 “我说错了吗?” 虽然感受着切肤的压迫感,贝伦德依旧像是被阿修莱魅惑了一样,傻傻的抬头看着阿修莱。然后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样,摇头。 “没错。我——” 虽然想继续说下去,但却无法好好说出口。 “我明白啊。贝伦德。……你马上也会明白的。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对吧。” 阿修莱哄骗般的低语让贝伦德心神荡漾。无条件的让自己安心的场所。他自己不用做任何努力就认同自己的人。这些都是现在,贝伦德最为渴求的东西。 这些东西,这个人可以给我。 这个男人,会保护我。 看着贝伦德的表情,阿修莱青灰色的眼中,闪耀着妖异的光芒。 阿修莱一手抚上了贝伦德的额头,另一只手从后脑支撑住了他的头。凑近后,在他的耳边发出了命令。 “听好了。慢慢放松。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 然后他摇晃贝伦德的前额和后脑,让他失去了平衡感。 “放松,贝伦德。相信我” 然后,贝伦德感受到了一股像是从背后被抽离一样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晕眩和错乱。 再确认了牺牲者呆滞的无焦点的眼神后,阿修莱的计划进入了下一阶段。 他所做的是催眠术的一种。这个方法有对象的期待越强,就越容易接受暗示的特性,因此是比较简单且容易执行的方法,也是催眠术中基础的基础。 “听好了,贝伦德。我接下来要做的是让你变得能使用魔法的仪式。你知道了么?” 阿修莱用甜美但却残忍的声音低语。 变得能使用魔法的仪式。 那句话如同克劳迪斯倒入王兄耳朵的毒液,让贝伦德的身体一点一点麻痹了起来。 “呐,你想变得能使用魔法,对么?” 再次被问到,贝伦德不断的点头。 变得可以使用魔法。那是贝伦德打心底里期盼的事。要是成真的话,他能变成一个多么厉害的人啊。只是这样想到,他就兴奋不已。 “可以啊。那么,就听从我所说的话。” 贝伦德竖起耳朵,努力不听漏任何一字。 “夜里十二点,你起床出门。那时候的你,并不是现在的你。不会感到冷,也不会害怕夜里的黑暗。那时候的你,已经成为无所不能的魔法师的徒弟了。” “魔法师的徒弟?” 贝伦德重复道。 “没错。不过还是学徒。仪式结束之前大王的魔力都会保护你。这个就是那个契约之印。” 阿修莱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指在贝伦德的前额写下了什么东西。贝伦德被他指甲足以划破皮肉的力道吓到,刚准备逃走时。 “别逃啊。大王他喜欢血之契约。稍微忍耐一会儿。” 就此忍耐住的贝伦德的前额上,被刻上了鲜血渗出的刻印。 “这样就行了。这样的话,你就能得到大王的加护了。” 贝伦德微微抬起手,想触摸自己的前额。阿修莱则伸出手,握住了摸索的指尖,将其引导向伤口所在的地方。 “大王的加护……” 描绘着伤口,贝伦德重复道。这个短语似乎让他非常满意,他不禁高兴了起来。看着嘴角微扬的贝伦德,阿修莱继续开口说道。 “好了,听好。你要在大王的加护下,制作祭坛,将死者唤起。” “死者?” “没错。从后天开始,每天夜里都要爬起来,制作祭坛。做好迎接死者的准备。那些死者里就包括大王。你得到他的魔力的话,就能成为真正的魔法使了吧。” “真的么,我可以成为魔法使么?” “对啊。” 阿修莱青灰色眼睛冰冷的俯视着满面喜色的贝伦德。 “但是……,祭坛该怎么做?” 贝伦德的这一反问,比起疑问倒不如说是在确认。语气中已经没有了迷惑和犹豫不决。他的话,为了成为魔 法使,一定会拼死将祭坛完成的吧。 阿修莱的脸上出现了人类的坏笑。 “杰克·o·兰达啊。(jack-o"ntern)” “杰克·o·兰达……?” “没错。做南瓜的祭坛。收集南瓜,用来迎接大王吧。” 4 夜色降临,西蒙来到悠里的房间,想要看看悠里的状况。 房间依旧是沉稳的色调,在室内有大量用绢布制作的看上去很凉爽的靠垫和平铺着的地毯,还安放着以暗红色为主色的手感不错的小玩意。身处其中的话,会让人感到安静平和,仿佛被一种暖意包围一样。 只敲了一下门就走进房间的西蒙来回晃着指尖夹着的留言纸,随意打了声招呼,就兴致满满的问道,“你上面写的好东西,是什么啊?” “啊啊,那个啊” 西蒙弯腰坐到沙发的同时,悠里起身回应道,并把放在橱柜上面的,从马克西多那儿得到的蜂蜜瓶拿给西蒙看。 “就是这个。” 到手后,西蒙拿起了瓶子,举到了眼睛的高度观察了一圈后,用他澄澈的水色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悠里。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像是蜂蜜。” “正确,就是蜂蜜哟。里面加了牛膝草的。” 悠里拿着茶器和用电热水壶烧开的热水走了回来。随后一边回答着西蒙,一边将拿回的玻璃瓶瓶盖打开。 “牛膝草?” 反问的同时,西蒙的眼睛略微眯了一点起来。 “嗯。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下马克西多老师那里,他给我的哟。” “啊啊,这样啊。”,对于悠里的回答,西蒙不太感兴趣的小声回应道,并把背靠向了靠垫。即使是做着这样的小动作,法国贵族的身上也充满了华丽高贵之气。 在有太阳王美称的路易十四世的庇护下,源自浓厚巴洛克文化的玩乐之心与充满官能感的优美的洛可可文化所结合诞生出的法兰西文化。据说当时法国贵族用他们华丽而老练的宫廷礼仪,魅惑了欧洲所有贵族们。看到眼前的优雅贵公子的话,就人们就不会怀疑其真实性了吧。 “还想着为什么中午怎么找都没找到你人,原来是去马克西多那里了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不是,并没有。” 悠里停下手,看着西蒙。 “只是,因为西蒙你好像有点要感冒了,所以我就想去找马克西多老师配制点药草而已。代价的话,就是帮忙整理他的阳光房啦。” 悠里刚说完,西蒙时机恰好的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抱歉”谢罪之后,他问道“阳光房?” “嗯。” 点头之后,悠里告诉了他那些为了准备渡冬而搬进阳光房的的草药的事。 “听起来,很开心呢。” 西蒙发自内心的羡慕的说道。 “那么下次西蒙要一起去帮忙么?” 对这样的西蒙,悠里提出了邀约。 “怎么办呢” 西蒙温柔得微笑着,把目光转向了蜂蜜瓶。 “说起来,蜂蜜啊。” 一脸怀念的嘟囔着的西蒙,想起什么,突然直起身来伸长脖子看着身边的悠里。吃了一惊,眼睛长大的悠里面前,那张如希腊雕刻一样,端正的脸上浮现出了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孩子的笑容。 “你知道么,悠里” 他一边用修长灵巧的手指将附在盖子上的蜂蜜崴起,一边故意放慢了说话的节奏。 “听我家佣人说,在非洲的话,有为了祈愿新生儿将来的幸福生活,而在他嘴唇上涂上蜂蜜的习俗。” 说话途中,他那看上去很灵巧的手指渐渐接近了悠里的嘴唇。 “听说那个习俗后,我家那对双胞胎姊妹,玛丽安娜和夏洛特相互在对方的嘴唇上涂上了蜂蜜。一边还这样说道——” 柔软的感触划过了悠里的嘴唇。 “je tout désir beaucoup de bonheur——(愿无数幸福加于彼身——)” 温柔回响的法语,低语着似乎是祈祷的语句。 如同希腊神话中被太阳神阿波罗吸引的海辛瑟斯,悠里同样正沉浸在西蒙的魅力里。“你啊,难得的幸福会溜走的哟。”因西蒙的玩笑,悠里突然回过了神。悠里用好像在抗议的眼神盯着眼前用手支头,笑得一脸开心的西蒙。不过想起了在卢瓦尔河岸边的美丽城堡中见到的那对幸福得像是被棉花糖包围着的双胞胎少女,悠里又觉得可能传言不虚,便急急忙忙地把唇上的蜂蜜舔舐掉了。 “总觉得,作为新生儿来说的话,我似乎有些太年长了吧。” 如此嘟囔这的悠里脸上能看出有着掩饰不住的甜蜜,“说起来”悠里把突然想到的话说了出口。 “蜂蜜在以前是很有名的东西吗?” 想起来马克西多说所的话,悠里看着笑意已散的西蒙,如此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啊,不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西蒙含糊的回答道“嗯~”的同时,悠里倒出了牛膝草茶,并向他确认“你不喜欢太甜,对吧?”“嗯”得到了西蒙的简单回应,悠里把一杯加了半勺蜂蜜的牛膝草茶递给了他。自己则拿起了加了一大勺蜂蜜的带有类似薄荷香味的清爽的茶,享用了起来。 西蒙嘬了一口,把杯子方向,背慢慢的靠向了沙发。 “蜂蜜的历史啊——” 西蒙重新架起了自己修长的腿,口中吟唱出了拉丁语的诗。 “来吧,吟唱起赞美蜂蜜的诗。那来自大气的露水,从天而降的礼物——。这是维尔吉所写的《农耕诗》中的一节哟。由此可以推测,蜂蜜的历史有和人类历史几乎同样久远。不,在俄尔普斯这类的希腊神话中,蜂蜜被描述为只会和神祇一起出现,从这一点来看的话,当时在世界范围,都认为蜂蜜是来自于天上的食物吧。” 西蒙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起牛膝草茶,继续说道。 “而且在圣书中不是也有写么?” “咦?” “神让在埃及的摩西看到的,那个流淌着蜂蜜河和牛奶河的地方啊。” “啊,对了。约定之地。” 虽然悠里点着头,但是他还是不知道马克西多到底想做什么。如果说是天上的食物的话,那就应该是要献给神的吧。然而万圣节则是为了死者举办的祭典。 边喝茶边静静观察情况的西蒙,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后,呼唤悠里。 “悠里” “诶?怎么了?” 被比平时生硬的声音叫到名字,专心思考着的悠里不禁心头一跳。他抬起头,看到那像宝石一般美丽的水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虽然我可能回答不出来。” 听到悠里这么回答,“是只有悠里才能回答的,关于你自己的事哟。”西蒙略带笑意的说道。说完又回到了之前认真的表情。 “你,该不会,又接手了什么麻烦的事吧?” “麻烦的事?” “对啊。比如说,要召唤出死者的灵之类的……” “啊啊,那个啊” 猜到了西蒙打算说的事,悠里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我听德拉说了。说是杰克·o·兰达(jack-o"ntern)对吗。但是,西蒙你放心吧,我都还没见过实物,也没有因为那个受到什么损害。” “那就好。” 依旧好像不怎么相信的西蒙,伸手将自己反着白光的淡金色的刘海向后理去,漏出额头的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知性。但是浮现在他秀丽的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忧郁。 “话说回来啊,杰克·o·兰达(jack-o"ntern)什么的,总觉得很讨厌啊,这种恶魔会跳出来捉弄你主题。” 看着叹息的西蒙,悠里笑道“那是你多虑了哟”。西蒙苦笑着说,“我也知道啦,但是,想到最近的这几个月。我只觉得万圣节这种死者们的祭典,是发挥你潜在能力的绝好舞台。” 西蒙说的没错,据说万圣节是死者们的灵魂返回生前所住的家的日子。害怕灵魂回家的人们,在可能被入侵的房子外,堆上食物,防止死者灵魂进入家中。被认为是由这样的想法延伸出来的是,为了逃避死者灵魂作弄自己,而把自己化装鬼怪的样子的万圣节化装游行。 然而,为什么要把自己祖先的灵魂赶走这一点,对悠里来说完全不能理解。在日本的话,虽然举办的时期不同,却有为了迎接祖先灵魂的日子。那段时间叫盂兰盆,人们会生起迎接之火,招待先祖的灵魂,然后燃起送行之火,将他们送走。对习惯了这种习俗的悠里来说,对将先祖的灵魂扫地出门一事多少有点不满。 “咦,但是,西蒙。你刚刚好像说到了恶魔?” “对啊。” 听到这么理所当然的肯定,悠里疑惑的歪着头。 “你要说是死者的话,我倒是能明白,可为什么你会提到恶魔呢?” 悠里直率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还是说他暗指的是有[魔术师]别名的,那个自称是[恶魔]的上级生呢,对疑惑着的悠里,西蒙开口说道。 “有传说哟。” “传说?” “嗯。杰克·o·兰达(jack-o"ntern),虽然现在被认为是指空心南瓜灯,但是它的出处是一个被恶魔欺骗的男人,据说因为这个原因那个男人的灵魂既不能前往天堂,也不被地狱所容,只能在这世间永远的彷徨。” “诶,我以前都不知道诶。” “我也是刚刚看杂志才知道的啊。里边的关于电脑病毒[杰克·o·兰达(jack-o"ntern)]的特辑里,可是认认真真介绍了它的出处背景哟。上面还写着,杰克的兴趣是把遇见的旅行者引进沼泽里杀掉,就觉得能理解他不能上天堂的原因了。” “不会吧。这么恐怖的家伙就应该下地狱啊,那为什么他也没能去地狱呢?” “那是因为,欺骗他的那个恶魔其实是地狱的守门人。据说,那个恶魔在苹果树上,对他许下了约定,约定说自己绝对不会取走他的灵魂。因为那个约定,他的灵魂被拒收,从此失去了归处。” 该说那个男人是聪明呢还是傻呢,悠里觉得自己无法下结论。然而抛开这些,悠里觉得,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话,那个叫做杰克的男人还真是个可怜的人。灵魂失去归处,到处飘荡,一定非常辛苦吧。 看出了悠里的同情心又泛滥了,西蒙打心底里发出了叹息。 “嘛,虽说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也可能是我的多虑啦,但是,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的话,你一定会来找我商量的吧?” “当然。谢谢。” 西蒙果然还是那么温柔。但是悠里在口头直率的道谢的同时,内心却吐槽着希望西蒙比起担心别人之前,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的体力的问题。 “说起来,西蒙你应该见过那个病毒了吧” “嗯,是个兴趣恶劣的病毒哟。如果你想看的话,之后就去帕斯卡的房间吧。他似乎在用房里的电脑调查着许多事呢。” 有单人房的第四学年学生的话,被允许把私人电脑带到房内。但是,那电脑只能用来写报告,并不能连接外网,如果想要联网的话,只能通过自己的手机连接。当然,那些没有这些便利工具的一般学生,如果想要上网的话,就必须通过电脑房或者图书馆的公用显示屏上网。 不过作为例外,帕斯卡这样,隶属于需要监视圣·拉斐尔的网络系统的特殊团队的人数有限的数名学生则可以从自己房间的电脑直接访问学校的网络。这个团队的运行机制是先从每个寮各选出两名学生,共计10人组成的这个网络监控团队中,再选出持有特殊权限的密码3人作为管理者,形成互相监督的状态,由此保证学校系统的安全。 戴着厚厚的眼镜的努力家帕斯卡就是持有特殊密码的3人之一。 “帕斯卡推测,虽然根据日志可以调查病毒的侵入路径,但是尽了全力也最多只能特定到最初感染的末端,至于特定是谁把病毒带进来的,估计是没办法办到了。” “诶,既然帕斯卡都这么说,估计没错了吧。要是能在万圣节祭之前处理完就好了。” 听到悠里不经意间说出的话,西蒙有些开心。 “悠里,你也很期待么?” “算是吧,看到下级生们拼命准备着,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不知不觉得期待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西蒙今年也打算发特别的点心吗?” 特别的点心是指由自治会准备的点心之外,父母自掏腰包给孩子准备的,让孩子私人赠送的点心。 在家长圈子里圣·拉菲尔的万圣节祭也是非常有名的,所以关于上级生要发给下级生的点心,家长们也会给予关注。哪些人送了怎么样的点心,在之后会形成话题,最后还会发展成哪个寮的哪个人发的点心最豪华这类的权势竞争。所以不知不觉间,赠送点心的这一惯例已经成为赌上家族名声的激励战争了。 因为背后有着这样的竞争,所以平日讨厌展示权势的西蒙处,此时却送到了来自法国的大量包裹一事,让众人都颇感意外。 而且对于悠里的提问,西蒙似乎非常羞于启齿。“啊啊,那个啊”说完,西蒙向后仰去,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虽然拜托了他们好多次,让他们别送来,真是的,父母这么热衷干啥啊” “热衷?” “对啊。我妈妈,她爱上了买点心的感觉了。” 从dalloyau和pierre hermé等巧克力的专卖店,到以tour d’argent为代表的法国料理老店,听着西蒙列举的种种被他母亲的战绩,悠里表示他懂了。 “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是也不能就这么送回去,所以我打算把那些发掉。” “我也觉得那样就好。因为,那样的话下级生们一定非常开心。” 看着似乎比下级生更开心悠里,西蒙温柔的微笑了。 “因为有很多,悠里也拿一份吧。但是,虽说是万圣节,你也要小心,记住不能因为想要糖果点心,就傻呆呆的跟着死者走哟。” “……西蒙” 发现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悠里就此反驳道。 “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今年我可不是收的那方了,是发点心的一方了啊。” “啊啊,是这样吗?”被指出来后,西蒙装傻道。此时,宣告熄灯的钟声响起,西蒙也就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章 死者的失物 1 周末之前的那一天周五的中午,学生自治会执行部中选出的十三位代表和网络监视团队中持有特权密码的三人被召集到了执务室。 执务室位于有浓厚巴洛克气息的建筑的三楼,前身是这个十八世纪建造的城堡中的贵宾室,由于之后没有经过改动就直接使用的原因,房间内堆满了可以称作是古董的豪华的家具。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装饰脚边的则是短毛的波斯绒毯。 而且,在今天,不知出自谁手,原本放在花台上的陶器中装饰上了以红色为主的当季鲜花,让原本豪华的环境多出了一分色彩。 “综上所说,我可以认为病毒的排除工作已经完成了。” 向上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帕斯卡结束了报告,房间内瞬间被安心的气氛注满。 “辛苦了,帕斯卡。不愧是你,非常迅速的对应。” 听到来自同属维多利亚寮的前辈、担任自治会代表总长一职的埃里克·格雷的慰劳,帕斯卡微微低头示意。看得出他为人处世实在不能说得上老练,甚至可以说他为人诚实木纳。 “结果,原因还是软盘么?” 坐在格雷近处的莎士比亚寮的马洛尔,保持着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势这样发问道。 “是的。因为收发邮件等需要访问互联网时,需要登录个人的用户id,所以要是发生问题的话,只要检查日志就可以特定到那个人。但是,这次我花了好几天检索了相关日志的结果是并没有找到涉事的用户id。” “而且,基本上来说,我们对外部病毒入侵防御可以说是完美的了。” 来自查尔斯寮的、特权密码的持有人之一,乔纳森·林德里补充道。能如此草率的发言是因为,他和格雷他们同样,都是上级第四学年的学生。 矮个子、四四方方的平坦的脸让人比他看上去年龄更大。 “你还是这么自信呢,林德里。但是,事实上还不是被病毒入侵了么,你说的防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嘛?” 阿尔弗雷寮的代表讽刺道,林德里用意料之外的尖锐目光紧盯着对方。 “花时间检查每一张带进来的软盘真是太麻烦了,说出这话的可是你们执行部吧。推卸责任可不厚道啊。” “你说什么?” “打住打住” 打断在险恶气氛中相互推卸责任的两人的是马洛尔,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制止两人并不是因为爱好和平,而是只是觉得他们两太烦。 “讨论已经发生的事也没用了。问题是以后啊。以后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把系统改成花时间检查所有带来的软盘啊。以后就算觉得麻烦也要挤出时间来干。” 听到这样大声的宣言,代表们看着对方的脸。似乎无论是谁都不想被叫出来,花时间检查软盘,但是毕竟是这种情况下,谁都没能说出反对的话。格雷手撑着头,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出“嘛,就这样吧”这样的话。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这样做了。各个寮迅速把这个决定通知一般学生。” 格雷挥了挥手发出这样的命令后,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开始记笔记。像是瞄准了这个时机,托马斯·切尔西立马开口。 “然后呢,有什么关于犯人的头绪么?” “喂喂,别强人所难啊。” 说话的人是林德里。他摊开双手,摇着头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所以说,门外汉就是麻烦。电脑可不是你动一动就能告诉你犯人的那么简单的东西啊。” 不知道林德里是不是虚张声势,代替没有说明原因就发出挑战性发言的林德里进行说明的是帕斯卡。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把病毒带了进来。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只是编辑文档的话,并不需要输入用户id,所以要推断出是谁使用的文件导致了病毒的感染是非常困难的。虽然现在知道了感染源是图书馆的公用显示屏的末端,但是并不能找到是谁干的。” “原来如此。” 把目光从林德里移向帕斯卡的切尔西接受了这个理由的同时,又说道。 “那么,就是说,也就是有这次的事件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可能性咯?” “——!” 帕斯卡无言以对。因为完全有这个可能。事情发生后,帕斯卡虽然忙于处理,但是也一直思考着这样的可能。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会被切尔西这么光明正大的指出来。 “怎么回事,切尔西?” 格雷用对可能存在的麻烦的不满的口气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而已。因为在临近万圣节祭的这种时期,竟然会被那种病毒入侵,只能让人感觉是有人蓄意干的,不是么,格雷?” 执务室里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的确啊”所有人都相互讨论着刚刚切尔西指出的可能性。 “迎接死者准备什么的,还真是煽动性啊。” “没错啊。这不是就是在说要在万圣节祭上搞点事么” “估计下级生里也会有人打算做点恶作剧吧?” 代表们一边把盛着红茶的wedgwood茶杯拿上拿下,一边吵吵闹闹的交换着意见。冷眼看着他们的切尔西再次开口。 “要是只有恶作剧就好了。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人真的有什么企图,那才糟糕哟。” “你说真的有什么企图?” 被切尔西的话煽动,讨论越来越激烈的代表中,只有西蒙用意外的眼神看着切尔西。 虽然还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但是难得多嘴的切尔西必定有什么企图,西蒙是这么认为的,并打算寻其真意。西蒙在意的是据说切尔西这么行动的背后是否有阿修莱存在一事。 据说阿修莱是切尔西的情人——。 这个传言还没有大范围的扩散,只是在几个被称为情报通的学生间秘密流传,但是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想到之前,切尔西曾对看上去和阿修莱关系融洽的悠里露出过的敌意,这传言可能不是完全空穴来风。 “咳”近处格雷的咳嗽声把刚沉溺思考的西蒙的思绪拉了回来。之后,格雷向被称为数学天才的下级生询问意见。 “关于这件事,帕斯卡你怎么想?” “这件事啊。” 帕斯卡受到询问便站了起来,装作把眼镜向上推的样子,悄悄地看向了西蒙。 那个站在窗边,站姿优雅的贵公子,从会议开始以来从未发过一言。帕斯卡也不知道西蒙,那个用知性的水色眼眸守望着全场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之前已经把所有已知的情报告诉了西蒙,他送去的视线只是在询问西蒙,自己是否应该把那些情报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 察觉到帕斯卡视线,西蒙把放下手臂下的那只手的拇指微微竖了起来。 ——是go的信号。 确认到这一点的帕斯卡直视着格雷开口。 “和切尔西说的一样,我也认为这次的事件是有人蓄意而为的可能性非常大。” 帕斯卡的肯定让聚集于此的人们更加震惊了。 似乎网络监视团队的成员也在其中,林德里他们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眼睛瞪大,看着帕斯卡。随后他们的表情突然转变为失望,并开始抱怨了起来。 “你这家伙,犯规了吧。情报共有不是我们间的铁则吗?” “抱歉,林德里。我不该什么都没告诉你,但是我也是开会之前才想到的,没时间和你商量。” 看起来很内疚的帕斯卡,说出的其实是个大假话。虽说他是今天早上才想到的,但是他已经和 西蒙商量过了,并就此打算观察一阵子。林德里那个人,虽然有丰富的电脑方面的知识,但却可以说他和政治交易面的常识完全无缘。还经常会有因为他太过热心地卖弄自己的知识,最后自己不知不觉说过头的事发生。 “总之,接下来我打算报告,我个人调查的结果,” 帕斯卡强调了接下来的只是他个人的推断结果后,开始陈述。 “首先引起我怀疑的是那个留言。只看新闻的话,这个病毒在美国首次出现的时候,那个留言只说了‘i will be back’。你们应该也知道,这是好莱坞电影史上的名句之一。新闻报道中,上周同时在伦敦和剑桥的病毒也是和美国版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为了以防万一,我咨询了在世界范围内展开反病毒事业的s迪克公司,他们也没有受到过留言有变化的报告。” “所以说,你想说,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莫名其妙地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提问。 “就是说,‘死者将会从坟墓而来。迎接的准备,准备——’这句留言,是某人为了我们学校专门而把程序专门改编成这样的可能性很大。当然,我还不知道,是谁(who)、什么时候(when)、为了什么(why)才这样做的。” 最后帕斯卡竖起了手指,数出了推理解密原则的三个w。 “是愉快犯吧。配合了万圣节,觉得会很有意思就设计好把他传播了吧。” 格雷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小声说道。 “有怀疑的对象么?” 帕斯卡看上去很抱歉的摇头。 “我刚刚也说过了。要特定到始作俑者几乎不可能。不能特定犯人的一事,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感染源是图书馆的公用显示屏这一现实。” “换个想法的话,可以说那人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莎士比亚寮的马洛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样评论道。当他打算继续说的时候,切尔西插入了进来。 “和帕斯卡说的一样,虽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是,我觉得只是确定犯人大体特征的话,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什么意思?” 格雷用敏锐的向本来能称得上是伙伴的青年发问。 “这样说吧。如果假设这条留言指的是万圣节祭的话,考虑到万圣节祭每年都会举办,而到去年为止都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就是说犯人有很大可能是才出现在这个学校的人。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据说万圣节本来是凯尔特人的祭典,而这次的‘迎接死者’的留言似乎也充满了异教感,不是么。” 虽然平时不太说话,但不愧是被选为代表的人,切尔西的说明非常有说服力。被他所说的话带入节奏的代表中的一人,“凯尔特人的?”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没错,凯尔特人的。我觉得对方引发这次的骚动的原因是想复兴凯尔特的信仰,大家怎么觉得?” 有着日耳曼系深邃线条的脸的切尔西用挑衅的眼神回应周围聚集过来的视线,继续说道。 “而且,大家想一下,在这绝好的时机,最近出现在学校的人之中,就有一个相当符合上述条件的人存在。” 很明显,这是意指某一特定人物的演讲。阿尔弗雷德寮的代表并没有意识到已经被诱导了,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难道说的是,九月上任的马克西多老师么?” 随后,确认被提名人物的讨论声四散开来。 “马克西多。是指校医的那个马克西多?” “气氛有些奇怪的家伙吧。难道,他是凯尔特人?” “他好像,异常熟悉药草吧。” 似乎是打算制止众人的讨论,切尔西举起了手,拉回了众人注意力。 “应该有人不知道吧,马克西多老师是德鲁伊教团的一员。不过,理事会早就知道了这事,老师本人也没打算隐瞒。” “你说德鲁伊教?” 有数名学生吃惊的异口同声道。 “不是异教嘛。理事会真的同意着种事么?” “就是说,马克西多老师真的很有可能是这次的犯人?” 被人灌输的现实引导着众人,让他们一起达到了同一个结论。 正在这时。 “可以等一下吗?(ecusez-moi)” 西蒙首次发言。柔和的法语抚平了现场众人的兴奋感。 “还真是有意思的意见,但是没有必要急着下结论吧。虽然我也能明白切尔西所说的,但是你作为前提条件提出的,截止到去年,从未发生过一事,对于[杰克·o·兰达]这一新病毒来说,也是一样的。我觉得没有把这事和新来的人结合起来看的必要。如果说犯人是被扰乱世间的新病毒触发了作乱意识的话,就完全没必要考虑犯人是何时来到这个学校这一问题了。” 改成用英语阐述的西蒙,用平稳的语气,重新提示了前提条件。听了西蒙理性的发言,代表们重归冷静,有些不好意的挠着头。 “听到德鲁伊教就震惊了一下,不过只是因为这样就把人当做犯人也不太好呢。” 西蒙稳健的提出了意见的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切尔西。切尔西的表情几乎没有改变,不过西蒙可以感受到他正用不爽的视线盯着自己。 此时,出现了一个介入话题的人。就是之前话被切尔西打断的莎士比亚寮的马洛尔,他似乎是打算还人情一样,开口指正道。 “而且,要怀疑的话,别忘了还有个更加可疑的人存在哦。” 马洛尔舒服的嵌在了沙发里,他的发言和他本人的姿势相反,让室内的空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更加可疑的?” 有人战战兢兢地发出了提问。他的声音就好像打破了沉默的规定的圣职者一样沙哑。 “啊啊,要是真的忘了的话,就有点头痛呢。这个学校里不是有个被称为[魔术师]的异端分子存在么。” 这次,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话了。 马洛尔说出的事是所有人都考虑过的,但都没有说出口的事。所有人都想着不想和他有接触的同时,都屏息凝神地静静等着马洛尔继续说出他没说完的话。由此隐约可见的是对那人的恐惧心并存的期待感。人看到恐怖东西的时候,会用手遮住眼睛,却会打算从指缝中悄悄偷窥,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无可厚非,就是人的好奇心。 似乎在嘲笑这些胆小鬼,马洛尔毫不客气的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我说,格雷啊。你不觉得,你寮里的柯林·阿修莱看上去不就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格雷皱着眉头。却没能说出否定的话。正确的来说是说不出来。 对格雷来说,这是个麻烦的问题。至今为止,在阿修莱本人的气场镇压之下,让全校装作视而不见的阿修莱的恶行,竟然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光明正大的指摘出来。回答了这个问题的话,就代表着他默认了至今为止都放任了阿修莱的所作所为,所以,格雷无论如何都是回答不了的。 说实话的话,格雷自身也是极力回避着去插手阿修莱的事。先不提阿修莱自身,他的生家,名下有庞大的财富,据说对英国议会都有巨大的影响力的阿修莱商会也,不是他能对付的对手了。 反过来说,知道这些情况还没有表现出动摇的男人,马洛尔果然不是个小人物。 取代一脸困惑的格雷盯着马洛尔的是切尔西。眼中飘荡着幽暗、危险的色彩,他正用尖刺般的眼神盯着马洛尔。 但是,察觉到那个视线,马洛尔的可爱的脸上反而出现的大胆无畏的笑容。那个笑容和他身上 穿的那件带有圆点模样的商标的背心实在称不上合适。 看上去,事情又变得更加复杂了。莎士比亚寮的孔雀男亚瑟·奥尼尔来来回回的看着格雷、马洛尔和切尔西,最后笑眯眯的站在了马洛尔背后。站在一边他们的西蒙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还能称得上是乐在其中。要是他们能趁现在掌握交涉的方法的话,将来一定会用得上的吧,不过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来来去去,在煽动和被煽动的过程中说不定有人会惹上真的麻烦。这样的担心,让西蒙心头蒙上忧郁。 西蒙把视线从房间中移向了窗外那冬日中逐渐萧条的景色。 西蒙眼前那树间的灰色阴影里,似乎浮现出那个有黑绢似得头发和漆黑眼瞳的友人凛然矗立的身姿。真是纯净高洁的生命。 看来这个事件背后,犯人似乎别有所图,现在的事不过是前奏曲而已吧。如果那个狡猾的喜欢超常现象的男人也参与其中的话,可以认为他绝对会把悠里一起卷入事件。 会议结束之后,格雷立即叫住了正在烦恼的西蒙。 “贝鲁杰。抱歉,虽然你还忙,但是我希望你马上调查一下,阿修莱是不是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没事,我知道了。” 其实西蒙早就已经着手调查了。西蒙略微给予回应后,打算反过来探寻格雷的真意。 “如果说犯人就是阿修莱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也不知道。距离他毕业不是还有一年么。又不能强迫他退学,只能说服他自律了吧。” “然而能说服得了他么?” 西蒙抱着一点点捉弄的心态发问后,看到视线笔直向上盯着他的格雷眼中出现了决意的神色,他后悔了。 “必须要说服他啊。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就让佛达姆去做。如果你不想那样的话,就给我全力去干吧。” 听到他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和气的表情从西蒙脸上消散了。他用冰冷的眼神撇了一言格雷后,“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了。”随意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真是让人火大,为什么掌权的人总是不考虑他人的情况,擅自做决定呢。竟然会想让悠里去说服阿修莱,明明只要想一想他们两的关系,就能明白这是一件多么无谋的事了吧。这边西蒙刚想着不能把悠里卷进来,那里格雷就说出了这种话。 其实,让西蒙最不爽的是,不只是格雷,似乎周围的人都觉得阿修莱对悠里的执着已经到了,只要悠里在其他什么都可以的程度。阿修莱宣言说悠里是他唯一的弱点,甚至装作自己处于弱势的样子,让其他人都确信在他们两的关系里,悠里是占优势的一方,而阿修莱则只是在一边张开双臂等着悠里接近自己。他还真准备了个周到的陷阱啊。 不过,即使阿修莱和这一连串的事件毫无关系,他也不是会这么简单的错过这个机会的那种人。 变成那样的话,还真不知道谁会摊上事了吧。 (死者将会从坟墓而来。迎接的准备,准备——吗) 还真是个意义深远的留言,西蒙这样想着。 说到底,死者究竟是指谁呢。指的是不特定的很多人呢,还是说指的是某一个特定人物呢…… 没头考虑着各种各样事的西蒙,正打算下楼时,莎士比亚寮的亚瑟·奥尼尔站在二楼楼梯平台上用明快的声音向他搭话,他似乎是在等西蒙。“呀,发生了什么事啊?”他那像火一样闪耀美丽的红发今天也被清爽的扎在了脑后。 “摆出一张仇深苦重的表情。就好像为了找到心爱公主的戒指,你正准备花一晚上把湖水喝干一样。” 听到奥尼尔把他的苦闷比作加注在神话的英雄身上的难题,西蒙微微一笑。 “硬要说的话,我现在的心情,应该是要把安德罗墨达(andromeda-希腊神话,仙女座)献给海怪前的心情吧。” “你这样说,就说反了吧。你应该是要去拯救公主,完成使命的英雄吧,然而你却说打算把公主献出去吗?” “所以啊。我现在正在拼命考虑该怎么办呢。” 听出西蒙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困惑,快一步下楼的奥尼尔用那他那美丽的像托帕石一样的眼睛,亮闪闪的偷偷看着西蒙。 “骗人吧。没想到,你竟然。” 姿势夸张的说完后,他故意口中发出了“呜~”的声音的同时抱起了胳膊。 “但是,看来你真的很烦恼啊。就是说那个魔术师原来是那么难缠的对手咯。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接下来的事呢?” “什么事啊?”西蒙被奥尼尔意有所指的说话方式勾起了兴趣,发问道。 “这可是最新消息哟。昨晚,阿尔弗雷德寮里,为制作南瓜灯准备的南瓜好像被人偷走了。” “南瓜?” 西蒙不可思议的歪着头。 “偷那种东西有什么用呢。总不见得把它们全部吃掉吧。” “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下级生好像都在担心,是不是有被那个留言煽动,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搞事的人存在。” “哦~” 西蒙停下脚步,陷入了沉思。即使在这从云层中只有少量阳光透下的阴天,他那没有失去光辉淡金色的头发,在旁人眼中看起来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芒。站在他身边的奥尼尔也是有着会让人觉得飘飘然的无垢的美貌的人。被他们身姿吸引的下级生们,远远的将他们两包围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年万圣节祭似乎会和以往不太一样,总觉得有些期待啊。” 对西蒙担心的事完全不知情的奥尼尔这么说完后,开心得笑了起来。 2 悠里回到房间的时,就看到第一学年的贝伦德坐在房间门口等着他。悠里微笑着接近那个用隐藏在卷曲刘海下像老鼠一样漆黑的眼睛偷看着他的少年。 “你好呀,贝伦德。” 打完招呼,悠里打开房门后,贝伦德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跟着悠里进了房间。把笔记本和教科书放回原处后,悠里坐在了看起来非常舒服的,放着暗红色靠垫的沙发上。在此期间,贝伦德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呆呆的观察了一圈房间的状况,好像嘟囔了一句累了后,他低头看着地板。这样客气的行动对一直不顾旁人,随意行动的贝伦德来说是非常少见的。他毫无霸气的样子甚至会让人担心起他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怎么了,贝伦德。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啊。” 被这样问道,贝伦德也只是垂头丧气的摇着头。悠里细心地观察到他眼睛的下方的浅浅的黑眼圈,随后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边准备茶水,一边用忧虑的目光投向贝伦德。仔细一看,贝伦德不只是脸色不好。他四周被暗绿色的影子包围着。那个难道是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只是自己平时没有注意到而已,或者说是他有可能受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影响? “说起来,你今天不做万圣节祭那天要用的魔法使帽子么?” 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悠里试着抛出了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贝伦德依旧是摇着头。 “那个已经做完了?” 得到第三次摇头回应,悠里叹了一口气。随后,贝伦德抬起了头,用平静的声音宣告。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 平时说起话来有些却懦但会带着别扭的感情的贝伦德,现在说话的声音却异常冰冷,悠里因他的转变稍稍吃了一惊。 “你说不需要,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不需要的东西就是不需要了 。就算做了那种骗小孩子的玩意,也没什么用。比起那些,我就要得到更厉害的力量了。不,已经得到了。” “更厉害的力量?” “没错。那个人会给我力量。得到像那个人一样的力量后,那样的话,我就会像那个人一样,无论谁都会变得害怕我,尊敬我。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被人当傻瓜了。” (那个人——?) 想到他话中所指的若隐若现的幕后黑手,悠里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在悠里面前,开始变得兴奋的贝伦德的眼中,闪耀起异样的光彩。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悠里把手放上了贝伦德的肩膀,似乎想要安抚他。 “好了,贝伦德。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不要想傻事了。而且现在也没有谁当你是傻瓜啊。他们只是在和你开些小玩笑而已吧。你试着宽容得看待周围如何。” “你,这是在骗我。大家都觉得我是傻瓜。因为我说话马上结结巴巴、计算都会算错、还不擅长拉丁语的语法。明明大家都在上课中偷偷嘲笑我,这不是把我当傻子还能是什么?” “这种事,又不是只有你这样。大家都一样啊。只要犯错,就会当作玩笑。我也是,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犯错,被大家笑哦。” “但是,我讨厌那样。讨厌被不知道我厉害之处的人当做傻瓜对待。因为我比那些家伙更加伟大。” 听到这里,悠里疑惑。虽然经常听贝伦德这样说,但是他口中的“厉害”、“伟大”之类的,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比如说,看到朋友——马克·德拉,在橄榄球比赛中抱着球,像夜叉一样冲入敌阵时,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看到他被数人擒住依旧拖着他们触球的样子,悠里就会从心底涌出“太棒了”的想法并欢呼雀跃。在那个时候,虽然悠里也会觉得“真厉害啊”,但是更自然产生的是对德拉那种谁都模仿不了的,即使换成西蒙也做不到的霸气、对触球的执着和独特的身体能力的尊敬。 其他还有,帕斯卡的对数学的第六感和电脑知识、弗拉基米尔那辛辣但准确的讽刺、罗伯特套话和情报收集能力等,悠里甚至会赞叹那个阿修莱对超自然现象能以一举百的深度造诣。但是,悠里会产生这种想法都是归功于他们个人的能力。 从这个观点来看的话,贝伦德应该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周围人尊敬的特点,然而对悠里来说,这个特点仍是个谜。 而且,问题的根本并不在这里,无论贝伦德怎么想,首先他自己就拒绝了与周围的人接触。明明自己先拒绝他人,却希望他人能看到并承认自己的闪光点,还真是自说自话的想法不是吗。 “呐,贝伦德。你虽然想让大家觉得你很厉害,但你自己想让哈密尔顿或其他的朋友看出你哪儿厉害呢?” “诶?” 看样子是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贝伦德忽然转过身,看着悠里。 “为什么我要让那些家伙觉得我很厉害呢?那种无聊无趣的家伙们。那些家伙只要全部消失就行了。” “要是全部消失了的话,就不会觉得你厉害了啊。” 悠里把茶杯放到桌上,看着贝伦德说道。似乎是说中的他的痛处,悠里并不是性格恶劣才这样说的,只是想让他注意到自己自身的矛盾。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理解到。 “什么啊,混蛋。我还以为你是我这边的。果然佛达姆你还是比较喜欢那些家伙吧。还想包庇那些家伙?” 对着歇斯底里地叫嚣着的贝伦德,悠里微微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能只为你一个人撑腰——。 正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的途中,暴乱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在的在的,请进。” 慌忙回答后,房门被粗暴的打开,几名少年以雪崩之势涌进房间。 “哇,别推我啊。啊,你好。” “下午好” “打扰啦” “哇,厉害,好老气的房间” 下级生们挤在每个人都自说自话的打着招呼的样子就像奏响的铃铛一样,每次都让悠里觉得心累。 原本安静的空间突然充满了像是开演前的乐团那样繁多的声音。 “怎,怎么了,你们是来?” “啊啊,抱歉突然来这,佛达姆。但是我们是有事想要问你才来的。” 作为少年们的代表走上前一步的是哈密尔顿,他悄悄看向了站在悠里身后的贝伦德。身材高挑体格健壮的哈密尔顿担任着贝伦德房间的室长一职。十三岁的他像是想要展示他肌肉发达的身材一样侧过身。 “还是说,佛达姆的房间,除了被选中的特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进来么?” “那个,虽然不是这样……” 察觉到哈密尔顿的视线和说的话都光明正大得意有所指,悠里感到十分困扰。 照理来说,寮监督生必须要平等得对待所有学生。但是估计贝伦德,他的话,一定是大力吹嘘过自己是个特殊的人,因为他能自由出入寮监督生之一——悠里的房间。 的确,悠里不打算否定,他打算就此机会让贝伦德和他的伙伴们当面和解的机会。这样来说的话,他也能算是特殊的吧,虽然不是什么好意义上的特殊。哈密尔顿他们就是看出了有这样的缘由,才会来这儿打算揭露真相的。 “那么,我们来这有事想问佛达姆的话,当然也没问题咯?” 不是对着悠里,而是像是对着背后的贝伦德宣告真相一样,哈密尔顿这样说道。虽然他说的是真相,但是悠里不喜欢这样逼迫一个人。 “哈密尔顿,你想问的事是必须来找我的么?如果不是的话,我去拜托罗伯特或者德拉他们来听你说吧。” “我们,就只想问佛达姆一个。” 哈密尔顿强调了一遍,并询问了他身后的伙伴们。 “对吧?” “是啊” 看样子,这不是他们用来追击贝伦德的策略,而是真的有什么想问。悠里觉得诧异。 “想要问我的事?” “是的” 听到了如此干脆的回答,悠里只能请他们座上了沙发。 悠里的房间里为时常聚在此处的同伴们准备了许多陶瓷茶杯。其中有一个是西蒙专用的,那是一个白地青彩的有田烧的瓷杯。 悠里避开了那个茶杯,用其他杯子招待下级生们。虽然察觉到贝伦德正用阴沉的目光注视自己,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悠里也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当从日本送来的鸟形的饼干也被一起作为茶点拿了出来时,食欲旺盛的众少年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然后,你们想问我的事是?” 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悠里发问道。果然回答的人依旧是哈密尔顿。 “佛达姆你的确是和三个月前在这个学校去世的休·阿达姆斯关系最好的人,对吧?” “休?”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名,悠里吃惊。 “你说休,你是从哪?” “啊啊,果然你还不知道啊。” 看到了悠里的动摇,哈密尔顿则很冷静。他把喝过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继续说道。 “要是说了这话题,监督生就会很生气,虽然我觉得奇怪,难道那个叫休的人的死和你有很密切的关系么?” “为什么,怎么会……” 一片混乱的悠里无法好好的说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本应该不认识休的新入生会在这里提起休的事。原因不明的,悠里只觉得心中苦闷了起来。 并不是把他忘了。 但是,最近故意不去考虑那件事了。因为就算再怎么思考,都太空虚了,自己并没有能力改变那些事。无论怎么懊悔,已经死掉的人是不能再复活了。 此时,悠里脑内突然闪过了什么。 (诶——?) 像是希望,又像是光,但是又有些阴暗的感觉。是无法判断其好坏的微妙的答案。他似乎窥视到了某种东西。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佛达姆。” 悠里被哈密尔顿尖锐的话拉回了现实。 “诶,抱歉。你说了什么。” “我是说” 哈密尔顿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大家都觉得很害怕,害怕最近几天的半夜里是不是那个休·阿达姆斯在寮里徘徊。” “你说什么?” 悠里听到了这种难以置信的话,十分动摇。 “难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对慢慢的摇着头否定的悠里,哈密尔顿说出火上浇油的话。 “你觉得是假的话,就去问问别人吧。现在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说这次万圣节,休·阿达姆斯会为了清算多年的怨恨回到这里。” “多年的怨恨?” “没错。因为大家歧视那个人是gay,所以他才会自杀的吗?” “怎么可能!” 断然否定之后,悠里陷入了沉默。 3 哈密尔顿说的是事实。 在那之后因为悠里的房间里发生了骚乱,他并没有再问到什么,但是在之后的一周里,悠里向许多下级生打听后,发现在他们中间确实有暗中流传那是休的流言。只要稍微深入一下,就会发现寮看上去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大家讨论的都是出现了休的幽灵和会在万圣节祭苏醒的死者是谁之类的话题。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流言都是暗地流传的这一现象。 这些流言到底有没有传到西蒙那里呢?不对,应该是从哈密尔顿说完之后,西蒙才会知道吧。哈密尔顿说了,要是谈论这些的话,监督生就会生气,由此可以推测,除了悠里以外的监督生也知道这事。就是说他们不想让悠里知道休的幽灵出现这一流言,大抵是出于他们的关心吧,想到这里悠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天空,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了。不经意间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带上湿气,悠里阴郁的想法膨胀了开来。 踏上寮入口处的楼梯,向位于最上层的自己的房间前进的途中,悠里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他在下级生间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反倒是被提了许多问题,不过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肯定或否定流言的内容。 休·阿达姆斯。 曾是悠里和西蒙的同级生,身为英国贵族子孙的他,虽然有些任性,却是个喜欢照顾人的颇具人望的学生。悠里刚转校的时候,因为当时他是悠里所在房间的室长,平日也颇受他的照顾。可能是因为像其他喜欢日本文化的英国贵族一样,他非常喜欢悠里这样带着东洋气息的人吧。但是因为他太过中意悠里,导致他对在学业和其他方面关照着悠里的西蒙燃起了敌意,有时会让周围人看得提心吊胆。 他在被称为[鬼屋]的灵庙里,抱着古镜死亡一事,表面上被当做事故死处理了,但实际上他是死于附在镜子上的中世纪公主的诅咒。 和那次事件颇有因缘的悠里则感到非常自责,因为自己没有救出通过梦向自己求助的休。 休他——。 (半夜在寮里徘徊?) 这种事,悠里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这三个月来无论在这个学校的哪一个地方,他都感受不到休的存在。并不是他对自己的灵能力太过自信,而是因为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休。就算真是他的灵魂在学校里徘徊,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而且会有这样的流言出现的原因,大部分要归咎于那个叫[杰克·o·兰达(jack-o"ntern)]的电脑病毒吧。死者将会从坟墓而来。看到这样的留言的话,会联想到最近在身亡的休也在情理之中。情理之中么——。 (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是有人为因素呢?) 看不见的手。存在看不见的恶意,最近悠里渐渐地开始考虑这些了。考虑着这些事,悠里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脱下上衣的瞬间,放在桌上的一本书吸引了他的目光。 接近黑色的深绿色的封面。上面金色印字的标题已经模糊了,悠里却觉得眼熟。 (谁的书呢?) 悠里拿起了那本不属于自己的,却让人感到怀念的书。翻动书页后,他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这是……) 那本书是雪莱诗集。而且还是初版,从它状态来看,可以看出它还经常被翻阅。悠里确实记得这本书的主人。 之后,不知道翻到了第几页,有一片纸片从手中飞落了下来。悠里用颤抖的手捡起那张纸片,看到了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 给亲爱的悠里 把这首诗献给你。 魂魄流离之人、休·阿达姆斯 之后,悠里快速扫了一遍原本夹着纸片的那一页。 要与在此世遇见的友人分别的话, 应该在那充满光辉的世界,不是吗? 原本小声念出文字的悠里,马上就失声了。 悠里知道从那一节开始的雪莱的诗。是休很喜欢的,经常挂在嘴边的那首。仔细一看,这本书也确实是以前休随身携带的那本。 “但是,为什么?” 这本书会在这里。 说是某人的恶作剧的话,也太过精巧了。休喜欢这首诗一事只有几个伙伴才知道,更重要的是,这本书会在这里这一回事原本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行李已经被阿达姆斯家全数带走了。 悠里崩坐在沙发上,脸埋进了双手中。 他不懂。虽然不懂,但是想到休寄托在这首诗上的心情,他就感到胸口钝痛。 (应该在那充满光辉的世界——) 那个有什么含义么?莫非休真的打算复活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悠里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帮助他复活,还是说应该强行镇压他的灵魂。 悠里心乱如麻。 不过,他只有一个想法。 (这次,一定要把休抓住。) “那个……。你难道有哪里不舒服么?” 被身后响起的略带犹豫的声音吓到,悠里身体一颤。慢慢转过身,视线的前方站着的是一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玻璃珠一样浅绿色眼睛的青年。 悠里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好像是唐纳德·塞耶斯,第三学年的学生,担任着这期第三学年学生代表的职务——就是说他现在住的房间就是暑假之前,悠里和西蒙的房间。他是医生的儿子,还打算竞选下期寮长。 “其实我姑且敲过门了……” 看到对方不好意思的样子,悠里也放松了下来。 “我没事,塞耶斯。谢谢你的关心。” “并不是。” 悠里道谢时,塞耶斯移开了视线。当他的视线重新转回来时,已经看不出半点之前担心的神色了,他用非常冰冷的表情俯视着悠里。弗拉基米尔也是这样,为什么淡色系的眼睛无论如何都会给人冷淡的印象呢。 “我并没有担心你。倒不如说,我想趁此机会想和你说清楚,请问你能别做那些扰 乱寮纪律的事了么。你设身处地的为那些被呼来喝去的下级生们想想吧。我无所谓你的朋友们想要保护你,但是我不能接受下级生们为了你们那些事被赶来赶去。” 塞耶斯指的是一周之前在悠里房间里发生的骚乱。的确,悠里自己也觉得那件事很糟糕,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被这么光明正大的指出来,他也无法辩解什么。 看来塞耶斯不只是视线,连说的话都和弗拉基米尔一样,辛辣至极。 骚乱说的是上次贝伦德和哈密尔顿在悠里房间相遇那天发生的事。那天听了哈密尔顿的话后,产生动摇的悠里就这么忘了贝伦德的存在呆坐着了。而贝伦德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则因心情不爽,暴走了,双方就这么争吵了起来。 对手的哈密尔顿则因为毕竟还在寮监督生的房间,不敢大打出手,对着犹豫的他,贝伦德则是直接一个头槌攻击。虽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平时畏畏缩缩的贝伦德竟然会突然狂暴起来,但是哈密尔顿也马上进入了应战状态。 悠里想要调停时,被他们恰好撞到了橱柜上的茶杯,茶杯则是掉到地上砸碎了。而那个茶杯正好还是西蒙专用的有田烧。注意到房间里的骚乱冲进房的西蒙则是看到了着一幕后,发出了难得一见的怒吼声。 他批评了哭地正欢的贝伦德,因为他没有为他所作所为道歉,只会用哭来获取同情。之后西蒙更是叫来一学年下的代表,对他们重申了他们在寮里的使命。 就是说他重申了一遍,寮监督生应该是着眼于管理全寮的立场,学生个人的问题,原则上来说应该去找各自的学年代表商量。在商量之后再决定是不是应该找寮监督生商量。他还重新强调,学年代表需要彻底执行就是作为上级生和下级生之间的桥梁的义务。 平时非常尊敬西蒙塞耶斯当时当然是非常顺从的点头同意,不过看来他对引发这次事件的悠里非常不满。的确,那次骚乱确实是可以说是悠里草率行动招致的结果。站在塞耶斯的立场上,并不知道悠里在那之后也被西蒙说教的事的情况下,也难免会说一两句抱怨的话吧。 “你说的没错。我正在反省。” 悠里诚实的赞同了他的话,抬头央视着塞耶斯的脸。 “然后,你找我有事么?” “啊,那个啊”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悠里的太过诚实动摇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后,他才告诉悠里“有你的包裹到了。” “包裹?” 前几天才收到姐姐代替父母寄过来的慰问品,现在怎么会又来一个呢,悠里这样想着。 看着塞耶斯离开的背影,悠里不知觉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4 贯穿厚重建筑风格的校舍中心的石壁建造的隧道。悠里在它正面一边的小门那儿拿到了包裹。果然是从日本送来的,发件人是比悠里大三岁的姐姐。 “是什么呢?上次忘了送给我的东西么?” 抱起了箱子时感到的重量让这么想着的悠里感到更加奇怪。这箱子里装的并不是速食食品那种轻质的东西,而是有很大密度的东西。 想到来时应该借一辆推车的悠里满心懊悔地在眼镜桥上小歇时,背后传来了听惯的低沉的极易入耳的声音,他在向自己打招呼,悠里不禁觉得救世主来了。 “诶,和以往对我不一样啊,今天你的态度还真是可爱呢。” 来人是大悠里一届的柯林·阿修莱,他毫不客气拉了一下靠在放包裹的桥栏上休息的悠里的鼻子。 “痛” 看到发出悲鸣的悠里的表情,阿修莱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就是为了让你痛啊。你要是得到教训了的话,下次看到我就像个小狗一样摇尾巴给我看吧。” 这么说着,阿修莱迅速从可怜兮兮的摸着自己发红鼻头的悠里那里拿过了箱子。 “好了好了。别摆出那种表情了。你这样简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并没有回答他确实如此,悠里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地回应道。 “因为,我差点以为鼻子没了…” “那个倒是不会。因为你现在已经可以说没了,所以不会变的更糟啦。” 听到他带着笑意的话,悠里非常受伤。的确对于西欧人的鼻子,长了一张日本人的脸的自己的鼻子很低。但是,在日本人的水平里,自己的鼻子也算是高的那类了。“阿修莱的话,除了鼻子高的(此处原文【鼻が高い】也有骄傲,得意洋洋的意思)同时,估计鼻梁也很强韧吧”悠里在后面用日语念叨的同时,还是站了起来,跟在了先行一步的阿修莱身后。 装饰在沿途路边的白杨树上飘落的黄色的枯叶时不时随风起舞,时值晚秋的午后。 无论是灰色天空中透出的微光,还是吹过脸颊的冷风,都带着冬天的气息。 “说起来,很少见呢。” 听到从自己的斜后方传来的悠里的搭话声,阿修莱“啊啊?”的回应,微微转过了头。身材依旧瘦长,青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的阿修莱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皮质夹克,让他看上去有些野性。 “竟然会在周六下午的学校里看到阿修莱,我似乎没见到过几次” “是这样么?” 稍稍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思考过后,阿修莱冷漠的回答道“那是你的误会吧”。 怀疑着他话的真伪,悠里看着他肩膀宽阔的背影,重新思考了一下这个带有奇异氛围的上级生的事。 有着可以被称为恶魔的高智商的阿修莱,明明性格残酷却当上了上级监督生,而且他的信徒前赴后继;明明还是个学生却可以把世间称为[珍本]的古书带入他自己的房间;虽然是一个有[魔术师]别称的奇人,但是却看不清他的能力;是一个连心怀鬼胎的大人们也不愿意与其为敌的人物。有一部分学生坚信他那超群的能力是和恶魔契约的结果,但是也没有人知道这流言真伪。就算是身为一个能看到阿修莱背后灵的人,悠里也至今搞不清,究竟是他们支配着阿修莱还是阿修莱支配着他们。 就比方说现在,站在他们刚刚走过的桥上的那个白衣修道士,他正用遮在兜帽下的眼睛静静窥视着他们。那个人是最近出现在阿修莱身边的灵之一,至于阿修莱被那个灵影响了多少一事。作为当事人的阿修莱都无法下结论。事实上,这种事情对阿修莱来说,也是他本人唯一承认的自己存在的软肋。 基于各种理由,虽然性格傍若无人、身边不乏艳闻的他,却很少出现在学校里。明明是个很有存在感的人,但是悠里最近发现他好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他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训练啊,悠里越想就越觉得他还真是个谜团重重的人。 到了寮后,阿修莱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的进入了悠里的房间,把箱子放在沙发旁后,看着悠里问道。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别装傻。你刚刚一直很热情得盯着我看吧” 明明背对着,竟然这么清楚。 “啊啊,没什么” “没什么?” 意味深长的说法,悠里有些困惑,不自觉的把视线从阿修莱蛊惑性的眼睛上移开后,开始拆包裹。 “我只是重新思考了一下,怎么样才会养成阿修莱这样的人呢而已” 看着卖力得拆着纸质包装的悠里的手,阿修莱说道。 “你呀,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我才没有隐瞒什么呢——。诶,咦,骗人!是金平糖啊!” 打开纸箱那时,悠里中断了话题,叫了起来。 “好厉害,竟然这么多。” 悠里微微歪着脑袋,用双手拿起塞在纸箱里的装满令人怀念的砂糖点心的小袋子。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要给你再万圣节祭那天发的么?” “诶?” “在这种时期,收到从自家发出的这么大量的点心,当然会这么想,不是么?” “诶,但是我从来没和他们说过啊……” 悠里吃惊地看着手中的小袋子。被提醒了才注意到,的确是用和纸很华丽的包装着。 “嘛,可不能小看了最近家长间的情报交流哦,估计他们是从哪边知道的吧。” 阿修莱从箱子里拿起了一袋,打开,取出两三粒糖熟练的扔到了自己的嘴里。 “你也不用想太多了,直接发了就好。又不是被下了毒的,不过要是真是被下了毒的话,事情似乎也会变得很好玩。” “别胡说。” 悠里一边这样回应道,一边战战兢兢盯着说着这种话却吃糖吃得正欢的阿修莱。看样子没有被下急性的毒。 “你呀,想的事都写在脸上啦。竟然把我当做试毒的。” 明明是他擅自开吃的。不过觉得良心不安的悠里也打开了手中的糖袋,把一粒糖放进了嘴里。 “但是,拿到这种点心的人,会高兴么?” “应该会吧。日本人连这种小孩吃的点心都做的这么精致,还真是令人敬佩。中国产的粗点心基本上都是油炸食品上撒上砂糖,那种粗糙而且还没啥新意的东西。” “说的也是呢。但是现在日本的话,大部分也改成工业生产了啊。这些点心的话因为是出自在京都的日式点心的老店,所以才能称得上是手艺人的用心之作而已。而且,虽然也是小孩子的点心,金平糖的话与其说是粗点心,倒不如说它原本是从南蛮传来的高级点心啊。是以前的葡萄牙和荷兰那一带的人,在长崎登陆后才流传开的。” “这样啊。” 饶有兴趣的听完这些的阿修莱,语气中带着些嘲弄地笑道。“嘛,你就在万圣节祭那天好好积攒人气吧。” 悠里没有回击他说自己并没有积攒人气的想法,因为刚刚他提到的万圣节祭又让悠里想起了那些事,直接思考了起来。 “杰克·o·兰达……吗” “嗯?” 没有漏听悠里的喃喃自语,阿修莱微微嘴角上扬。 “什么啊。原来你也看见了么?” “没,非常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看到。只是听人说了而已。我只是在想为了让死者苏醒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傻瓜。弄反了。” “反了?” “对啊。万圣节本来就是死者的祭典,那天是他们自己自说自话从墓地里出来,自说自话的回自己生前的家。在北欧的[爱达经]里的托罗尔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苏醒了之后,在各处引出许多灾祸。在此之后,为了避免幽灵进到家里来,人们才开始在门口准备上食物和酒。” “明明是自己祖先的灵,却会引发灾祸么?” “又不一定只有祖先的灵不是么。说不定还有含恨而死的人的灵苏醒了,总而言之,一切要看对方的心情。也只有那一天,死者的力量会凌驾生者之上,而且没有办法阻止。” “含恨……” 悠里这样呢喃着陷入沉思。阿修莱稍稍眯起自己细长的丹凤眼,看着他黑发滑落,凛然清爽的侧脸。 “说起来,今年你这里的话,说不定也会有熟人来呢。” 悠里忽的抬起头。看着对面眯起的闪着奇异光彩的青灰色眼睛,想要看出他这么说的真意。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种——) 悠里心头警铃大作。无论他对自己多么亲切,他都还是那个阿修莱啊。说不定已经在哪挖了个坑,正等着自己跳进去吧。 暗色调的悠里的房间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宣告时间的流逝。 随后,阿修莱拿起金平糖扔到自己嘴里,把它们嚼碎了。此时,悠里也小心翼翼地发问道。 “……阿修莱,你已经听说那个流言了吧?” “那个流言?” 阿修莱故意重复了一遍,看着悠里笑了出来。 “你说的是阿达姆斯的灵会苏醒的那个吗?” 悠里点头,阿修莱反问说“那个啊?”。 “你不是知道我对那些灵很感兴趣么。所以说,我还想问你呢。那个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这样问到,悠里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 阿修莱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 “那这事,还真奇怪呢。我还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立马能知道有没有阿达姆斯的灵呢。” “那种事,怎么可能断言存不存在呢” 阿修莱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眺望悠里。 “诶~” 他压低声音,向悠里那边凑去。 “那样的话,我倒想问你了,你说你不能断言有没有阿达姆斯的灵的理由,是什么呢?” 看来阿修莱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存在休的灵。悠里低头看着铺在地上的厚地毯,慎重的思考答案。 虽然不知道阿修莱和休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从暑假之前的事来看,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有些悠里和他们伙伴都不知道的羁绊。 (阿修莱知不知道有关休的诗的事呢?) 不过,就算是阿修莱,应该也是做不到把那本书放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那么,到底是谁——。 “有失物……” “失物?” “休的失物,被送到我这儿来了。是休经常——” 悠里没有说出之后想说的话。因为看上去现在不是适合谈论回忆的场合。 阿修莱收身,坐回了原位,看着悠里的眼神似乎看着什么无聊的东西。抱起胳膊,好像在思考什么。 “呐,悠里。” 再次向悠里探身,此时阿修莱身边的气氛一变。刚刚周围轻飘飘的气氛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符合他[魔术师]之称的妖异气息,缓缓缠绕上了悠里。 “要不要我,来帮忙?” 魅惑的笑容加上诱惑的声音,悠里似乎被其吸引,抬起了头。 “帮忙?” “对啊。” 在充满房间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中,阿修莱用指尖肆意玩弄着悠里的黑发。凑近的脸上带着传说连魔王都会被诱惑的微笑,擦过悠里的脸颊,嘴唇凑近了他的耳边。 “你想知道阿达姆斯的灵是不是存在,不是么?” 低语。他所说的话,对于悠里来说,是会让人失去拒绝意识的诱惑的赤天使的声音。 5 “要是有正式的心灵盘就好了。” 这么抱怨的时候,阿修莱正熟练的在纸上写下了英文字母、1~9的数字还有代表yes和no的y和n。然后阿修莱把一颗似乎是矿石的黑色石头放在了刚写完的,形成圆形的不可思议的图案上。 “来,悠里。” 这么说着,他青灰色的眼睛看着悠里,似乎在催促他。似乎他想让悠里也把手指放上他手指下的石头上来。 悠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这一连串的行动,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指也放了上去。 (难道,这样就好了么?) 悠里思维有些混乱。 因为在悠里的房间的话,随时可能有人来打搅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来到了阿修莱的房间。只要冷静思考一下的话,悠里应该 就会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又被带进了阿修莱的节奏,并变得有些后悔吧。 但是,这次,对他来说,阿修莱提出的邀请的吸引力则是完全掩盖了那些想法。他说要打开灵界的通道,向降临的灵确认休的事。这意味着,如果事情顺利,他们甚至可能能直接接触到休的灵。虽然不知道阿修莱在想什么,悠里可是打算悄悄的呼唤休的灵。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值得一试。即使这一切都是阿修莱设计的,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陪他玩一场危险的游戏而已。 阿修莱的危险游戏——。 悠里突然想到。 (说起来,阿修莱他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要分心,悠里。” 阿修莱低声提醒正在想着其他事的悠里。 “抱歉。” 道完歉,看到对面的阿修莱正用不爽的眼神盯着他,悠里不禁缩了一下脑袋。花了几分钟,重新找回感觉后,指尖变得有些微热。 “听好了。一开始我来动。你只要把手指放在上面就行了。” 阿修莱这样宣告道,同时和他说的一样,他开始慢慢移动石头。 从圆的的右到左,上到下,石头通过某些点时,他就会说出守护天使的名字并用拉丁语许下誓愿。 随后,放着悠里手指的黑色石头再次回归到中央的圆里。 “ready?”被这样问道,“ready”悠里点头回应。于是,阿修莱用他低沉的极易入耳的声音向无人的地方说道。 “汝,降临于此的灵,我向你发问。汝是否能对我提出的问题给予解答?” 此时——。 在他还没有说完即将说完的问题时,“咻——”黑色的石头开始移动,并停在了代表yes的y的位置上。 虽然悠里已经习惯灵异现象了,但是依旧有些吃惊。 “好的。那么首先,让我问问汝自身的事吧。……汝的名字是?” 这次,黑色的石头在英文字母间来回移动。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样子。悠里抬头看向阿修莱。他正一面满意的看着石头的动作。 “youjin” 看到字符排列,阿修莱微微扬起了嘴角。继续发问。 “年龄呢?” ——viii(28) “很年轻呢。出生年呢?” ——ci 1319年生的28岁的男性。在脑内正在把出现的拉丁语文字机械排列,得出情报的悠里的面前,阿修莱不断发问。悠里注意到,在显示出这个灵的出生地是格洛斯特郡时,阿修莱脸上闪过惊讶的表情。 之后,阿修莱停止对对方发问,抬起头看了一眼悠里,继续发声问道。 “一会还要问2,3个问题。准备好了吗?” 话音落下,手指下的黑石头再次指向了yes后,滑到了中央,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从降灵开始,悠里一直神经紧绷的观察周围,此时他的表情有些阴郁。 (好奇怪……) 漆黑的眼睛看着周围的空间,悠里思考起来。 虽然从刚刚开始自己就一直探查着本该在这里的灵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感知到。甚至连气息都没察觉到。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准确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存在。在这段时间里,那个依凭在阿修莱身上的中世纪修道士的灵,一直站在房间的深处,看着他们两人。其他还有几只小杂灵和小妖精被法术吸引而来,聚集在这里。但是,现在在周围的灵只有那些对降灵不具直接影响的灵。 (那么,这难道是阿修莱演的独角戏?) 悠里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是不可能的。那么相信悠里灵感的人,除了阿修莱以外,没有第二个。他深信着悠里的能力。那样的他根本不可能在悠里的面前装神弄鬼。 这么说的话,那就有可能是只有在场的人能做到的降灵?就是说,现在这个情况下,灵是通过阿修莱出现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能考虑到的可能性还有一个—— 悠里的视线悄悄投向房间深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的白衣修道士。 (他是,尤金?)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悠里的困惑。阿修莱试探似的发问。 “说起来,悠里。你有想问的事么?” “诶,有。” 悠里把自己的刘海用手向上理去,有些犹豫。他在考虑自己到底应该透露多少情报给阿修莱。他试着考虑了一下的结果,依旧没想出明确的计划,最终悠里放弃了思考,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把书给我的人,是谁?” “书” 阿修莱重复了一次。那语气似乎惊奇中带着期待。“书啊。”又重复了一次后,他随即向临时做的灵应盘发问。 “我向汝、伟大的神之信徒尤金提问。试图向此处的佛达姆家的悠里倾诉的灵魂,是谁?” 过了一会黑色的石头一动不动。在关心后续事态的悠里认真的眼光下,黑色的石头纹丝不动。过了几分钟,就在悠里开始怀疑一切都是闹剧的那个时候,石头终于开始慢吞吞的移动了起来。 h、u、g、h。 悠里紧张的盯着石头的动作。当他将回到中央之后的石头运动轨迹上指示的4个英文字母链接起来后,他哑口无言。 “休——?” 阿修莱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这还真是,厉害了。” 听到他略带戏谑的口气的瞬间,悠里突然浑身发热。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盯着阿修莱还有在他身后的修道士的灵。悠里内心大喊着,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开玩笑,但是如果你们不打算告诉我真相,那么就快滚。 那是因为自己都无法确信这一现实导致的焦躁。这一瞬间,悠里突然意识到,从自己不相信的人那边得到的情报,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一现实。 悠里想知道的不是这种半吊子的情报。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休的鼓动,休他本身的灵魂。如果不接触到真货,那么无论别人给他什么样的情报,他的疑惑都无法解除。 要与在此世遇见的友人分别的话, 应该在那充满光辉的世界,不是吗—— 雪莱的诗似乎表达着其实休并没有和悠里分别。那样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两人重逢的可能性并非为零呢。 (或者,休的灵魂其实还没有死去——) 这实在是个危险的想法。悠里确确实实见过了休的尸体,还参加了他的葬礼。但是,那时消失在镜中的休的灵魂到底去了哪呢。 那首雪莱诗的后续好像是。 你觉得 能把断断续续的梦拼接上的,是什么? “喂,悠里?” 阿修莱呼唤了他。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回应道“怎么了?” “你应该有其他想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的事么?” 比如说苏醒的场所和方法,还有进入现世的入口是什么——之类的,在悠里听来,这些诱导他提问的催促声,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那样。这感觉就像是沉入水中一样,嗡得一声耳鸣后,阿修莱的声音越来越远。 取而代之,悠里耳朵捕捉到的是从彼方传来的小小的响声——。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非常不明确的声响的连续。就是以前听过的那些磁带里时不时会发出的声音。由于朦胧的和鲜明的部分的声音不断交替,给人一种仿佛空间正在晃动的错觉。是一种恼人的无意义的声音, 如果你一直听下去的话,甚至有可能引起类似晕船一样的感觉。 渐渐地声音变得明确起来,悠里发现自己知道那个声音。那是在彼方彷徨的灵的声音。 (休) 悠里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的来源的方向拼命呼喊。 (休。你能听到我的呼唤么?) 说起来,在休死后,就在解决完一连串的事件,悠里终于得以放松的那段时间,悠里也经常像这样在树林、湖面寻找休的影子。因为他担心休的灵魂是不是还在彷徨,不过那个时候他除了捕捉到了一些残留思念之外,并没有察觉到休的气息。 虽然他也想过,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出现这个疑问,但是有这个疑问又如何,要是能见到休的灵的话,他还是想见。见到后,有很多想和他说的话。 就在这时—— 他感觉到眼前似乎有光落下。或者像是有什么白色的东西突然从上方落下,从他的眼前掠过那样。 悠里睁开眼睛,意识重新回到现实,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但是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以说是变化的变化。硬要说的话,只有阿修莱,一改刚刚轻薄的态度,用少见的认真的表情瞪着某一个方向。而且他额头上还渗出了,薄汗—— 悠里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阿修莱。那个在法国中世纪的城堡中和他一起遭遇性命危机时依然乐在其中的阿修莱竟然会这样。 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着,悠里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阿修莱看着的是他们两指尖下的像是矿石的泛着黑光的石头。在石头上面重叠着的他们两的指尖上,正散发着微微白光, (是为什么呢?) 悠里也和阿修莱一起凝视起来。指尖渐渐热了起来,似乎正在被什么脉动着的温暖的东西包裹了起来。 此时,被两人牢牢盯着的黑色的石头再一次开始移动了起来。 在发出了“啊”一声的小声的惊叹后,悠里便顺其自然了。而另一边的阿修莱则看上去非常痛苦。并不是错觉,他的指尖开始颤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眉间的聚起的深深的皱纹也正宣告着,他正在全力制止着现在发生的现象。 但是,石头依然开始活动。 w、h、o,把出现的文字串联起来,出现的是“呼唤我的是,谁?”这一提问。 瞬间,悠里喊道。 “休!” 无视了在一边咋舌的阿修莱。悠里兴奋地探身。 “休,你在哪?” 他一边说,一边左顾右盼的环顾着周围,但是四周并没有看见修的身姿。 “是我啊。悠里啊,休,你在哪里啊?” 悠里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安。像是念经一样不停呼喊着那个名字。看到这一幕,阿修莱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石头,再次滑动。 当它依次划过y、u、l后,阿修莱突然甩开了手,解开了灵应盘的咒缚。 在这反作用力下,写着文字的纸飞舞了起来,飞出去的黑色石头则被墙壁反弹回来后,在地上骨碌骨碌地转动着。 “……阿修莱?” 悠里抬头呆呆地看着对方这种冲动暴躁的行动。方才在自己脑中扩散的不安感也被眼前这个男人发出的压抑着情感的声响驱散了。 四目相交。 视线中的情感既像是憎恨又像是焦躁,寄宿着激烈情感的青灰色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笔直得注视着悠里。 随后,他吐出了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 “game over了,悠里…” 第三章 幽灵的真相 1 在悠里和阿修莱待在一块的时候,除了悠里之外的所有干部生都聚集在维多利亚寮的最上层的寮长房间里。 洛可可风格的优美纤细的摆设和家具在朴素的室内增添了一分高雅华美,这里是西蒙的房间。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等常客坐在了长沙发上,另一边,一些不怎么熟悉的几个干部生则像有些敬而远之的站在了房间的角落。 “别站那么远,来这里拿个杯子吧?” 听到西蒙的邀请,他们磨磨蹭蹭得靠近了过来。 “总觉得,好厉害啊。” “嗯,简直不像是和我们同一个寮的房间。” 听到的他们在拿杯子时谈论的话,西蒙微微侧过了头。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在这个老旧的建筑里,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出现这种优雅的空间啊?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啊。” 西蒙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话题,继续说道。 “但是,要是这样说的话,悠里的房间才厉害呢。他的房间不是把东洋格调的东西完美的融入到了这个西方风格的建筑里么。” “的确。” 大方的说出赞同发言的是爱照顾人的罗伯特。 “明明看起来都不是很显眼,但是却让人感到很温暖呢。” 他一边大肆夸赞着悠里的房间,一边嘲弄地看着弗拉基米尔,继续说道。 “和整洁得让人进都不敢进的弗拉基米尔的房间有点像,但又不太像呢” 中枪的弗拉基米尔把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微微向上抬了抬。 “那么说的话,你的房间正好相反呢。明明乱糟糟的连人能呆的地方都没有,却老是有人跑去你房间,真是不可思议。” 两人的舌战让周围的人不禁笑了出来。随后房间的气氛渐渐柔和下来,大家也都放松的交流了起来,看到气氛正好,西蒙便发表了这次的正题。 “是这样的,今天让大家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其他的事,我只是想听听大家对我们寮里最近造成骚动的传闻的看法。” “传闻是指,那个么?有休的幽灵出现的那个?” “说起来悠里今天不在场,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那个监督生的话,引发了以西蒙为首的,和悠里关系亲近的帕斯卡、弗拉基米尔等人之间的意味深长的视线交流。 只要是维多利亚寮的下级第四学年的学生,都知道悠里和休·阿达姆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很多人还知道悠里是休的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所以,无论是谁都能想到,现在的这个传闻会再次伤害到悠里。 “我承认,这事上我有掺杂私情。但是作为悠里的朋友,我的确不怎么想让悠里知道这次传闻。” 听到西蒙的说明,和悠里并不怎么熟悉的监督生们也点头 ,表示能够理解。 “我懂。即使是我们也能看出来,那时候的悠里一点生气都没有呢。” “看着他就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是啊,虽然我能明白贝鲁杰你的顾虑,事到如今是不是有点太迟了呢?” 有着黑褐色头发,青色眼睛的长脸青年这样说道。他乔恩·科斯多纳和弗拉基米尔、帕斯卡一样是上级监督生,还长着一张天真的脸,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被作为英国上层阶级养育的。 “科斯多纳,何出此言?” “不是。这是上次在悠里房间里干架的那个叫哈密尔顿的学生那边听说的。他说当时他去悠里的房间就是为了确认传闻的真伪啊。” “你说什么?” 西蒙震惊地反问道。 悠里完全没有和自己提到过这事的只字片语。的确,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也没有空闲说话,悠里不会正在为那种事烦恼吧。 西蒙眯起水色的眼睛,双手抱肘。总觉得,有一种讨厌的预感。 此时,小声的敲门从西蒙房间的房门处声传来。 “请进。” 在西蒙语气中带着不安的回答后,口中说着“非常抱歉我迟到了。”进来的人是第三学年的学生代表唐纳德·塞耶斯。他之前收到了详细调查传闻源头的委托,现在出现应该是来报告那个结果的吧。 虽然比西蒙等上级生的发育健壮的体格略逊一筹,但他还是能称得上是一个身材高大外表干练的青年。亚麻色的头发配上淡绿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知性的面容很适合带眼镜。他得到了不少好评,诸如是个可以放心把下期的维多利亚寮交给他的逸才。 同时,这个塞耶斯对西蒙的盲目崇拜也是在寮里相当有名的。 他拒绝了先喝点苹果酒坐在沙发上说的提议,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查到了传闻的出处。” “诶,这么快啊。” 弗拉基米尔钦佩的感叹道。 “因为是贝鲁杰的希望尽快的指示。” 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被赞扬的喜悦,塞耶斯像是忠实完成任务的忠犬一样继续报告。 “第一个说看到休·阿达姆斯幽灵的人是第二学年学生代表的艾玛索。他是阿达姆斯恋人迈克尔·桑达斯的朋友,而且他现在的床位还是阿达姆斯以前睡的床位,他和阿达姆斯可以说因缘颇深。” 听到这里,弗拉基米尔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就是说,这个传闻的出处简直无懈可击。这样的男人那儿流出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有可信度然后流传开吧。 “以你个人来说,你和艾玛索熟悉么?” 西蒙发问。 “不怎么熟,总的来说,一般吧。我和他毕竟是同学年,说不定以前和他聊过一两句吧。” “这样啊。那么,从你角度来看,你怎么考虑这事?” “诶?” 被西蒙澄澈的水色眼睛注视着,方才还只是默默报告着结果的塞耶斯动摇了。想到自己尊敬的上级生正在询问自己的见解,他白皙的肌肤突然染上了红色。 “诶,我觉得啊。” 像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先吸了一口气,把刚刚闭上的眼睛睁开后,直视着西蒙开口道。 “艾玛索的脑袋很好,却有些难懂的地方,平时还会没事做些恶作剧。估计也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才会这样做的吧,但是……。” “但是?” 似乎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西蒙重复了这两个字。 “不是。只是因为我觉得我还不清楚各位监督生对这件事的看法,所以有些难说出口。” “没关系哟。你只要把你想的说出来就行了。” “啊啊,好的。” 塞耶斯含含糊糊的点了一下头,环顾了一下周围正在看着自己的其他监督生。嘟囔了一句。 “什么啊。原来佛达姆不在啊。” “悠里不在的话,会有什么问题么?” 不会听漏任何细微声音的西蒙微微眯起眼,用柔和的语调发问。 “啊,不是那样。只是,让我比较在意,竟然只有他一个人不在呢。让我觉得他是被特殊对待的。” 塞耶斯正打算尽情抒发平时积累的不满时,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反问。 “难道,不行么?” 发出尖锐回应的人是弗拉基米尔。从他不会让西蒙先说这种话这一点来看,简直可以说是精彩的团队合作。 刚打算弹劾监督生们对悠里表现出的特殊对待的塞耶斯也因为他这种光明正大承认的回答一时语塞。 “但,但是,佛达姆他也是监督生的一员啊,他也必须承担起监督生的义务,不然……”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出请上去有些傻的话的人是橄榄队的知名选手马克·德拉。 “你说悠里他没有尽到监督生的义务么?” “至少在我看来,他总是在让别人监督生帮他收拾栏摊子。” “你这家伙——!” “暂停暂停”探身制止了准备吵架的德拉,罗伯特收起之前悠闲的口气,如此说道。 “即使是监督生,也是会有自己私人的问题的啊。伙伴出了事,大家相互帮助有什么不好的么?” “嘛,话虽这么说。” 塞耶斯含含糊糊的说着。已经没有偏激想法的他也正在为刚刚自己出格的言行反省。 “看来塞耶斯还在介意之前发生的骚乱吧。我觉得那是我的错哟。” 刚刚受到同级友人帮助的西蒙也在这时真诚的向塞耶斯道歉了。他指的是之前在悠里房间发生了新入生的贝伦德和哈密尔顿斗殴事件之后,自己把塞耶斯叫来,向他重申了要年级代表彻底执行自己义务一事。 “不,不是那样。我也觉得有必要重新规整寮里的秩序啊。但是,原本扰乱寮秩序的就是佛达姆而且……” “是么?” 西蒙此时话锋一转。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啊。悠里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哟。虽然塞耶斯你对他有不满,但是,不是还有很多新入生觉得悠里是监督生真是太好了么。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被问道这样的问题,塞耶斯摇头,西蒙开始阐述理论一样的说明。 “悠里他能自然而然的从还没有习惯寮生活的视点考虑我们已经习惯了的寮生活。应该是归功于他特有的想象力吧,比如说,过了消灯时间还去上厕所的话会不会有人生气,早上的面包到底最多能拿几个那种无聊的想法;担心自己的呼噜声会不会影响别人而导致失眠;相反的还有烦恼旁边的人睡觉磨牙导致自己睡不着,却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意那种小事这一类的问题,在突然开始的集团生活之初,大家都会非常认真考虑这些事情的吧。有些学生能自己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也有些内向的,无论多久都无法解决导致自己精神敏感的学生存在。悠里他在很早期的时候就能发现那些没办法积极自主地表达自我意识的内向学生。然后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帮他们解决烦恼。而且他还会站在对方的视角上考虑事物。” “但是,那样的话,就会像之前一样,让其他学生误解监督生有偏袒某些学生,不是么” “嘛,的确是这样” 西蒙的视线快速扫过同伴们的脸,明快的下了结论。 “不是很好么。反正有这么多的监督生,其中一个是负责个人指导的也不差啊。至少对我来说的话,让我像悠里那么做的话,实在是太辛苦了,大概也做不到吧。还不如帮悠里收拾残局来的轻松呢。” 听到西蒙的话,在场的所有监督生都重重地点了头。 “而且,那不是彻头彻尾的误会么。你不是也这么说了吗,我觉得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都会理解‘悠里的偏袒’哟。不是么?” “这话我倒是同意。” “谢谢。然后,回到这次的正题吧,我很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有特殊对待悠里,但是这的确是事实。我们作为悠里的朋友,担心他会受到精神上的打击。虽然当前扩散开来的传闻的真伪不明,但是悠里的确是休·阿达姆斯的亲友,他目击到了亲友的死时身心还受到了重创一事也是事实,所以我们作为他的朋友不希望他和这件事再扯上关系这一点,你能够理解么?” 看到西蒙水色的眼中闪耀着真挚的光芒,塞亚斯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同时,脑内还浮现出之前和悠里·佛达姆间的短暂对话,想起了自己曾在近处感受到的他身边那种令人舒畅的气氛。明明脑子里想着自己不能去理解,但是内心深处却能完全理解西蒙所说的事。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可以继续刚刚的报告吗?” 最后,塞耶斯也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理解了之类的回答,而是把话题拉回了原来的议题。 “当然。是艾玛索的事对吧。” 在大多数监督生已经忘了原题时,竟然还能记得正事,不亏是西蒙。 “是的。虽然艾玛索是个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的人,但我觉得他看上去不想是可以看到幽灵的人。他平时看上去对炼金术之类的神秘的东西很感兴趣,讨论事情时却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我不认为他是个有很强灵感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说,你的意思是……” “嗯。这次的传闻,是他编造的可能性很高。” 2 塞耶斯离开后,西蒙的房间里发生了激烈的讨论。 他们想知道的是,这个传闻和之前在校内造成骚动的电脑病毒“jack-o"ntern”之间的关系。 “是谁,有什么目的,是关键啊” 马克·德拉双手抱肘,这样说道。 “那个叫艾玛索的家伙究竟是借着‘jack-o"ntern’的风声搞恶作剧呢。还是说病毒事件的犯人就是他呢?” 上级监督生之一的乔恩·科斯多纳这么说完后,其他的学生就着他话题继续讨论了下去。 “但是,他的目的呢?愉快犯么?” “会不会是报复。暗恋桑达斯的他,因为桑达斯嫉妒休和悠里关系亲密,他就……” 不知道是因为说道一半觉得太傻了,还是因为周围看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变尖锐了,乔恩·科斯多纳说道一半就停下了,然后开始挠自己的脑袋。 “抱歉。但这真的不是三流娱乐杂志里的梗么?” “说的没错。” 罗伯特用呆呆的声音这样说后,弗拉基米尔有些感慨道。 “而且,像这种无凭无据的的传闻还很容易被传播呢。” “把艾玛索叫来,让他坦白交代的话,不是更快么。” 德拉一边把手指关节握的啪啪作响,一边这样说道。帕斯卡则苦笑着反对他。 “不太好吧。那个叫艾玛索的看起来像是个很难搞的人啊,还是再调查一下比较好吧?” “调查,调查什么?” “比如说,交友关系之类的” “还有,他有没有编程能力之类的吧” 弗拉基米尔这样补充后,大家的视线一下子聚集到了罗伯特身上。没有被看多久,他就把双手举在胸前,表示投降了。 “我知道了啦。不用用那么吓人的目光看着啦,只要在艾玛索身边安插个线人就行了吧?” “你这么说是指,可以把这事交给你么?” 刚刚还只是嵌在沙发里的西蒙看上去饶有兴趣的这样确认道。罗伯特非常无奈的摇着头。 “既然西蒙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啊” 弗拉基米尔这么说完后,继续征求西蒙的意见。 “那么,你打算之后表面上的对策怎么办呢?” “那个啊” 西蒙手肘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用手支着脸,陷入了思考。 开这次会议的目的本来是为了在悠里收到风声之前,把传闻扼杀掉。但是在悠里已经知道的现在,已经没有紧急处理的必要了。倒不如说,现在抓住事件背后蠢蠢欲动的幕后黑手才是比较重要的。 虽说是这样,但是就这样放着这事不管也不是上策。 “以毒攻毒怎么样?” “毒?” 有几个被吓到的人一不小心提高了音调,看到这一幕,西蒙脸上浮现出了像恶作剧成功的 孩子的笑容。 “没错,虽然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指的是用传闻压制传闻。” “要说现在的传闻的话,只是说看到影子吧,难道你想说休的幽灵出现在当事人的面前么?” 帕斯卡战战兢兢的向他确认,随后他立即得到了来自西蒙的“怎么可能”的否定。 “那样的话,只会让传闻愈演愈烈。并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打算放出维多利亚寮的干部们说要是还有这么不负责的传闻流传的话,他们就会重新考虑维多利亚寮是否参加万圣节祭一事的传闻。” “但是,这种事,会得到正期待着分发点心的格雷的同意么?” “所以说,要向格雷说明,这只是我们放出的流言啊。他的话,应该也希望赶在其他寮代表发现之前,把维多利亚寮的骚动处理干净吧。” “原来如此。” “出现休的幽灵的传言在第一第二学年的学生里流传较广。不管怎么说,到了我们这个学年的学生都比较忌讳传这个流言吧,现在的第三学年也是,因为有那个事件中和迈克尔·桑达斯的有关人员存在,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传得风生水起吧。低学年的学生比较容易被人带节奏,所以那流言一定在他们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吧。” “但是,传言的魅力也比不上点心呢。” 不参加万圣节祭就代表原本能入手的大量点心都会消失一事。对十几岁的小孩子来说,点心可是生命中重要的粮食,能不能拿到点心可是死活问题。 “有道理。” 弗拉基米尔这样评价道,大家也纷纷表示赞同。 意见达成一致后,会议便解散了,在场的监督生们也三五成群得离开了西蒙稍微房间。站在房门前目送他们离开的西蒙,突然叫住了和罗伯特一起离开的帕斯卡。 “帕斯卡。可以借用点时间么?” “怎么了?” 他拉着停下脚步的帕斯卡来到门后,语速飞快的小声和他商量。 “我想要图书馆数据库里艾玛索的借书记录,你能搞得到么?” “你是说……” 在有些震惊的一愣之后,帕斯卡飞速扫过周围。在确认友人们都距离他们较远后,压低声音说道。 “你想做的事明显是侵害学生的隐私权的行为,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基础上才和我这么说的吧?” “当然” 看到西蒙决然而且毫无反悔之意的样子,帕斯卡思考了一会。他把厚厚的眼镜向上推几次,静静地看着友人的脸。 “由读过的书可以推测出那个人的兴趣。如果艾玛索对超自然或者魔法之类的感兴趣的话,他的背后可能有阿修莱的推手。西蒙你是不是在考虑那个可能性?” “不愧是你啊,帕斯卡。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说,包括休的事,这一连串的都是阿修莱为了设计悠里所布置的恶作剧吗” 全面肯定了帕斯卡的推测的西蒙,他想说的是他现在并非是从公事的角度,而是想在私人的角度来确认这个推测的可能性。 帕斯卡双上抱臂,思考了一会后了,给出了“我知道了”这样接受的回答。 “我会试试的。” 听他这么说完,西蒙说着“谢谢(merci)”并向他伸出握手用的手时,房门上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然后,有着像火一样红发的男子探头往门里看来。 “贝鲁杰,你在吗?” 那个人是莎士比亚寮的孔雀男亚瑟·奥尼尔。他用轻佻的口气打完招呼后,进了房间,注意到了还有帕斯卡在,问道。“啊啊,抱歉。你们还在忙么?” 西蒙请奥尼尔进了房间,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帕斯卡。稍微寒暄了一段时间后,帕斯卡便离开了房间。 “原来他就是,那个被人评价成不负其名的帕斯卡啊。法国从以前就代代辈出数学天才,他也是其中一人么?” 看到关完门回来的西蒙,靠在窗边的奥尼尔马上就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嘛,谁知道呢。虽然在数学界有种说法,说一个人的成就会在20岁之前决定,但是最后还是要看以后的事吧。” 西蒙回答道,最后顺便问了一句“你想喝什么?” “不,不用了。我没打算呆很久。” 西蒙坐到了沙发上,重新看向站在床边的奥尼尔。 “所以,你有什么事?” 听到西蒙简单的询问,奥尼尔像是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我说你啊,也不用这么单刀直入的揭穿我吧。你这么说简直就是‘赶快说正事,废话一会在说’的意思嘛。虽然我没打算说废话,但是波洛涅斯的闲言碎语你还是要……” “难道你想说不知道那个王子大人发疯了么?” 不愧是演剧界名演员的孩子,剧中的台词信手拈来。他也没因西蒙打断了自己的话而恼怒,倒是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嘛,虽然不是王子大人,但是疯了倒是真的哟。之前说过的那个偷南瓜的犯人。我知道他是谁啦。” “南瓜是……,啊啊,那些做南瓜灯的南瓜被人偷了,之前你好像是有说过。” “你竟然说我好像有提到过?还真是悠哉呢。你不会想说你去遗忘河洗了个澡吧?” 从窗外洒进房间的阳光下,他托帕石色的眼睛泛着闪光,奥尼尔一边摇头一边这样说道,口气中充满着嫌弃。 “还是说你担心提到这事会有坏事发生么。明明这事在其他的寮都造成了不小的骚动了,但看起来只有维多利亚寮没有人提到过这件事呢。” “你想说什么?” “就是我的字面意思哟。虽然看起来你现在不怎么在意,但是你马上就要不得不在意了呢。” 奥尼尔突然气势汹汹的离开了窗边,慢慢地走向了西蒙。他在沙发边停下了脚步,弯下腰静静看着坐着的西蒙。西蒙微微抬头,几缕红发垂落在了他的脸上。 在这像画一样唯美的空间里,奥尼尔平稳的声音突然响起。 “犯人是,这个寮的学生。” 西蒙的眉头微微皱起,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有下级生目击到,维多利亚寮的名叫贝伦德的少年,半夜里从查尔斯寮里偷走了南瓜。” “碰巧的?” 听到西蒙带着意外的提问,“不是”奥尼尔的回答声略带笑意。 “不是碰巧,应该说是必然。为了抓住犯人,最近不少寮都设置了看守轮班执勤。对这事漠不关心的只有维多利亚寮。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呢。毕竟犯人就是这个寮的人嘛。” 没有被他低声的威胁动摇,西蒙冷静的回问。 “所以,你特意来我这和我说这些,是打算公开,秉公处理这件事么?” 奥尼尔微微侧过了头,对他失去兴趣一样,移开了自己的脸。 “真是个不可爱的男人啊,你这家伙。就不能稍微表现出惊讶一下,或者手忙脚乱一下么” “那还是真是,抱歉了。” 给出了干脆的回答后,西蒙把淡金色的刘海向上抚去,似乎陷入了思考。露出了秀美的额头后,他的侧脸看上去充满了知性。 在一遍眺望着的奥尼尔发出了“唉”的感叹声。 “没有神的许可的话,又怎么会有如此美丽耀眼的人呢。原来如此,怪不得不少人说你神圣。看到你这个样子的话,即使是阿波罗都会在你面前自惭形秽吧。你要小心哟。自古以来,神的嫉妒之心都是很可怕的。” 西蒙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瞟了一眼奥尼尔。 “我就当做你在夸我了。” “不不,我 可是在说追求你的话哟。你应该知道吧,那个爱尔兰的伟大诗人,在称赞‘惊人的美貌’时却喜欢用‘悲哀’的用语啊。” 装作没有听到他轻佻的话,西蒙耸了耸肩。 “算了,先不提这个了。和你刚刚指出的一样,我还没有把这件事报告给马洛。目击者的少年还是我的粉丝呢,我已经封了他的口了。……一个,你欠了我的情哟,贝鲁杰。” “啊啊,非常感谢。” 看到西蒙心不在焉地感谢他的样子,奥尼尔有些不满的摇头。 “我说,说起那个贝伦德的话,据说非常粘你的佛达姆吧,是那个有些问题的新入生吧?” 西蒙瞥了他一眼,订正他安在悠里的名字前的、那个画蛇添足的修饰词。 “悠里就是悠里,他不是任何人的东西哟。” “那真是,抱歉了。” 吐了一下舌头,奥尼尔继续说道。 “那样的话,就在刚刚,佛达姆和阿修莱亲亲热热的一起回寮的情景应该也是不值得一提的事吧” “悠里和阿修莱?” “对啊,我刚刚在窗口看到,佛达姆一步一跟地跟在抱着大箱子的阿修莱身后呢。实际上,每次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关系很好呢。不过,也没感觉到像传闻的热恋的那样浓厚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呢。不管怎么说,阿修莱也只有和佛达姆在一起的时候,周身那种冷冰冰的气氛才会变得柔和,他们两到底是为什么才联系起来的,真是让人颇有兴趣呢。” “那是……” 正当西蒙开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 从旁边房间传来“咔哒”一声的响声。虽然不是特别响,但还能听出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声音。 西蒙和奥尼尔四目相对了一下,为以防万一,便打开门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之后,不一会阿修莱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学生,从里面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悠里!?” 西蒙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向他跑去。 黑绢似的头发,加上漆黑的眼睛。 还有东方人的不怎么高的鼻梁。 那个人确实是他常见的友人的样子,但平时凛然清冷的侧脸已经变成像死人一样的青色。 3 从阿修莱房间出来后,手臂便被人突然抓住,悠里浑身不禁颤抖了起来。当看到来人是西蒙时,他浑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啊啊西蒙。” 他目光朴过西蒙背后站着的奥尼尔,问道。 “之后要开执行部的会议么?” “不是。” 在西蒙开口之前,奥尼尔便很知趣的移开了位置。 “那么,贝鲁杰。我就先告辞了。” “啊啊,谢谢你特意过来。奥尼尔。” “不用客气。” 已经背过身的奥尼尔回头向他们挥了挥手后,便走开了。过程中,他向悠里微笑示意,悠便向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悠里。” 西蒙担心的看着就这样目送奥尼尔离开的悠里。他用他修长的手指把悠里刘海撩了起来,说道。 “你脸色很不好啊,没事么?” “啊啊,嗯。只是因为稍微和阿修莱周旋了一下,有些累了而已。” “累了啊……” 从那个不论对方男女,艳闻不断的男人的房间出来后,用这种疲劳困倦的表情说这种话的话,绝对是会被人误解的台词。 “要是可以的话,我能问一下么,你到阿修莱的房间去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称不上是有事的事……就是和以前一样,不小心被阿修莱带跑了而已。” 悠里没有明言他是因为什么被带跑,只是微微低下了脑袋。他竟然能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西蒙微微叹了一口气,向悠里发出邀请。 “其实我有事想和悠里说,如果你感觉还行,要不要现在就来我房间呢。刚送到的点心里正好有可以冲来喝的巧克力,我可以招待你喝哟。” “……啊啊,嗯,这样的话” 悠里在起初的犹豫之后,便一边说道“那么,就打扰一会了。”一边穿过西蒙为他打开的房门,进入了室内。 在西蒙做热巧克力的途中,悠里瘫软的躺在了沙发的坐垫上。他不想思考任何事。因为他觉得,如果他开始思考的话,思路一定会进入到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 于是,悠里闭上眼,并试着放空大脑。 昏暗的房间的影像。 在英文字母上无声滑动着的黑色石头。 从远方传来的不能称为声音的低语。 (为什么——?) 结果,从才想着不能去想的时候开始,自己的思路又不自觉的流向了那边。 (为什么,我看不到休的影子?) 刚刚因为太在意阿修莱而没有意识到的疑问,在这个精神得以放松的时刻突然明朗了起来。 那时候,在使用那个临时做成的灵应盘降灵时,休确实来了。悠里那时认识到的是,接触过休的灵魂一事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悠里却没有看到休的样子,这又是为什么呢。实际上,在悠里基本上能看得到其他所有灵的状况下,他却唯独看不到最关键的休的样子。 (明明,休就在那里——) 悠里使劲摇了摇头抱住了靠垫,似乎想甩开这些讨厌的想法。 “让你久等了,悠里。很烫哟。” “谢谢。” 悠里双手接过那个有悠里名字做装饰花纹的美丽的青色的杯子,吹了几下冒着的热气后,喝了起来。那个杯子是为了庆祝在法国古城受伤的悠里的痊愈,西蒙的双亲特别定制的。出于悠里的意愿,所以现在这个杯子被放在了西蒙的房间里。 “但是,真太好了,我本来还觉得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呢。” 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的西蒙说出的话让悠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生气?我生西蒙你的气?” “嗯。因为之前贝伦德和哈密尔顿的干架,我做了有些出格的事啊。” “啊啊,那个啊。” 悠里点着头,总算露出了理解的表情。“没办法啊”之后继续说道。 “我觉得如果他们在西蒙的房间打起来,把这个房间的东西弄坏了的话,西蒙也不会生气吧,反倒是我一定会朝他们发火吧。但,西蒙你现在是位于掌权者的位置,因为这个原因事情一定会变得很复杂吧。” 悠里这么说着的时候,想起了之前正面向自己抱怨的塞耶斯的事。说不定也有其他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吧,最糟糕的情况,西蒙当时的行为还有可能会被人从负面理解吧。这样想的话,自己的行为似乎又拖了西蒙的后腿。 “难道,西蒙。你因为那件事被别人说了什么吗?” 悠里直起身向他确认后,西蒙耸了耸肩。 “只是让弗拉基米尔他们苦笑了一下的程度。看起来本来就没有人有异议的样子,所以没关系呢。” “怎么能……” “好了啦,悠里。就这个机会我可以告诉你,我啊,完全没有把自己本性隐藏起来,去装做一个理想中的好寮长的打算哟。当然,既然我已经接下了这事,我还是会尽到最低限度的责任的,虽然着会和周围的期待有些相悖的地方。有些人会因此感到失望吧,但是那是我不能控制的事。那些擅自对我抱有期待的人,就让他们擅自失望就行了。我啊,没有打算成为比我自己厉害的人,我只想做本来的我,就是说继续自由自在任性妄为哟。你只要问一下我家 的那对双胞胎,应该就会马上明白。” 西蒙这样明明白白的宣言了。而悠里却并没有释然。 说到底,西蒙虽然提到比他自己厉害的人,但是现在已经是超人一样的西蒙要变得更厉害的话,他就真的会变得不是人了吧。以上皆是玩笑,悠里果然还是讨厌西蒙被人批判。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错让他被人批判,悠里觉得更讨厌。 “但是”,悠里似乎有些不服的继续开口时,西蒙调转了问题的方向,问道。 “这么说,你是因为在意我受到的批判,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才没什么精神的么?” “不是,倒不是因为这个——” 发觉到自己正在被套话的悠里,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悠里悄悄瞄向西蒙那边,只见西蒙的脸上出现了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之中的笑容。 “啊啊,这样啊。那么,悠里最近没有什么精神是因为其他的理由咯。” “唔……嗯。嘛,各种各样的,那个” “各种各样的?” 看到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悠里,西蒙就着他的话的结尾,公布了那个原因。 “除了那个出现了休的幽灵的传闻之外,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么?” “嗯。——你,诶,哇!” 大吃一惊的悠里从弹簧沙发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沙发因为这一举动的反作用力弹了两三下。杯子里的热巧克力的液面也大幅度的晃动起来。 “呜哇,噫” “小心(attention),悠里” 西蒙迅速抢过了杯子,把它放回了桌面上。“没事吧(ca va)”他向舔着溅到手上的热巧克力的悠里问道,并把一边的纸巾递给了他。 “需要冷敷么?” “没事。抱歉,好像还滴到绒毯什么上了吧?” “大概吧,但是就算滴到了,绒毯又不会烫伤,没事的哟。比起这个,你冷静下来了么?” “啊,嗯。” 西蒙的话让他回忆起自己露出丑态之前的对话,悠里有些别扭的点了点头。 “……休的事,我知道了这件事的事,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就在刚刚。从科斯多纳那边听说的。科斯多纳则是从哈密尔顿那边听说的。” “哈密尔顿啊。” 悠里似乎想了起来,苦笑着抬头看向西蒙。 “然后呢,西蒙,你在听说这事之后,怎么想?” “真是恶劣的传闻呢。” “……传闻么?” 看着再次陷入沙发的悠里失落且忧郁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西蒙形状优美眉毛皱了起来。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悠里。” 水色的眼睛中带着平时没有的严峻之色,静静地盯着悠里。 “难道,你想说那个传闻不只是传闻么?” “……不知道。” 悠里重重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说完,悠里就像是真的很累一样,向后向沙发背上直直的倒去。 和黄昏迫近的室外相比,室内则被来自间接照明的温暖的光所充满。但是似乎只有悠里身边潜伏着一碰便会万劫不复的黑暗一般,毫无毫无神采。 西蒙背后感受到一股渐渐扩散冷意。他坐到悠里的旁边,抓住了他的双手,向他面朝自己。 “悠里。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在阿修莱的房间,发生过什么吧?” 听到阿修莱的名字,悠里的脸上再次失去了血色。 “阿修莱他——” 说道这里,悠里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阿修莱想自己宣告了游戏结束的宣言。就是说,他的确是设计了什么陷阱。然而,并不能确定这是出于阿修莱自己的意志,还是因为依凭在阿修莱身上的修道士的暗示。总之,他们是打算拉上悠里做些什么事的样子。然而,计划却突然中断了,那是为什么呢。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阿修莱在想些什么。唯一知道是,“游戏结束了”这一句,是他说的。 然而,那是指会不会是,之后不是游戏的部分正要开幕的意思呢——。 “呐,西蒙” 无神的眼睛注视着不是眼前的远方,悠里发问。 “休的幽灵的事,真是的谁都没有实际看到过的、单纯的恶作剧么?” “啊啊” 西蒙把视线从悠里身上移开,看向了天花板。他把刘海向后理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便把目光重新投向悠里。 “悠里,你知道传闻的出处么?” 西蒙把方才在房间里召开的会议的事告诉了摇头回应的悠里。 “第三学年的艾玛索?” “嗯。等罗伯特和帕斯卡等人调查完的话,应该就能知道真相了。” “唔嗯” 悠里心不在焉地回应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小声嘟囔道。 “第二学年的学生代表的话,住的不就是休之前住房间么……” 4 那天夜里。 是已经过了第四学年消灯时间的夜半时分。 日落之间就升起的月亮朝着西边的天空移动,除了河对岸的教授们的住宅楼还能看见一些光亮之外,整个圣·拉斐尔只有月光笼罩。在这样的校园里有一个影子正在摇摇晃晃地缓缓移动着。 白色的衣服在蓝色的夜幕下尤其显眼。披在其背后的银发,在月光的之下散发出些许银光。 那个人影的手上的灯火摇曳着,以平稳的步调走过了眼镜桥,走过了连接着学生们住着的五个寮的道路。道中,当看到有通往湖畔边小道的岔路时,他便拐了进去,一会灯火消失在了杂木林中。 此时——。 似乎是看准了重归寂静的时刻,寮中一室突然亮起了灯光,出现在窗户里的人,因为寒冷的夜风浑身颤抖了一下,低声说道。 “这还真是,真是意料之外的人登场了呢。还真是,怎么了,看吧,霍雷肖,这怪异的事,竟然会让我看到呢。但不巧的是,现在的我,并没有盟友啊。” 引用莎士比亚台词的男人,终于不堪寒气,拉下窗后,背依靠着墙思考了起来。 落在肩上的是被台灯照亮的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美丽的卷发。在浴衣外披着长袍的样子也相当华美,他是担任着莎士比亚寮的寮长一职的亚瑟·奥尼尔。 他本来想,也许在今晚,维多利亚寮的贝鲁杰就会为抓住南瓜大盗做准备,所以满心期待的打算在窗前隔岸观火。但是,出乎他意料的,行动的人竟是身负为了复兴凯尔特,把煽动性电脑病毒带进学校嫌疑的校医马克西多。 他一手抱着桶似的东西,一手提着里面放着蜡烛的古式提灯。不只那样,他还穿了一身纯白的衣服,走向了没有人的湖畔小道。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去进行秘教仪式的神官一样。 (嘛,虽然本来就有关于他就有异教背景的传闻……) 奥尼尔看了看窗外,继续思考。 这究竟是马克西多才是真犯人这一出乎大家意料的真相呢,还是打算把马克西多塑造成犯人的陷阱呢?但是,因为谁都不会预料到奥尼尔会没有入睡在这看守着,所以如果没有准备其他目击者的话,就没有必要策划这些。 (那么说的话,切尔西的推测就是中大奖了?马克西多真的在筹划什么吗?) 奥尼尔的好奇心暴走了。 “在这个夜幕降临的时刻,拒绝了 安稳美梦的诱惑,么。就如同要向青白色的赫卡特(注:希腊神话中司夜和冥界的女神)献上祭品的魔女们一样,他似乎也是打算去向什么献祭吧。应该不会是像马克白那样,受到了血淋淋的短剑的暗示吧——” 他烦恼了一会后迅速换上了衣服,从沉浸在安眠中的寮里悄悄的离开,潜入了黑暗。 此时,马克西多已经穿过了稀稀疏疏的杂木林,来到了东侧的湖畔。 和生长着苍郁树木的西侧湖畔相比,东侧的植物被维护的相当整洁,所以环境也较为明亮。不远处有一间供学生们使用的船坞,作为散步道的湖畔路也很整洁,在白天从树叶间透出的日光的美也被散步的人们评价为赏心悦目。 从马克西多所站得位置处能看到的风景却有些不一样。 因为湖的南侧相当开阔,所以从这里到湖西岸的距离其实意外的近。湖的西岸则是有一大片看上去像是森林一样的杂木林一直延伸到湖岸边,在那片林子里只有一处开口,那是一条一直线延伸到小山山顶的长长的道路。那是一条充满违和感的直道,简直就像为了反抗自然经由神的手开拓的那样。 马克西多发现那个地方一事纯属散步时的偶然。如果当时他在向左边或者右边走一点的话,这条不可思议的小路应该就会隐藏进周围肆意生长的树丛里了吧。 而且,在今年夏天之前,那个地方本来还有座灵庙,导致视线完全到达不了树林深处。那个灵庙被拆除,之后原本堵住路的巨大槠树也被落雷劈倒,隐藏在后面的小道这才会被他发现。 在加上,在那个地方回过头的话,还能看到在远方的格拉斯顿伯里塔(stonbury tor)那个神秘塔的小小的影子。 可以说,马克西多的计划就是从发现这个地方才开始运转的。 在满月的万圣节时迎接他们,是他从孩子起就有的梦想。尽管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他长大之后,无论怎么努力尝试,都没有成功过。正当他想要说服自己那些都只是白日做梦时。 他的想法改变了,因为他得知了悠里身上那不可思议的力量。 马克西多并不在乎为什么会有悠里这样的人类存在这一疑问。因为他本来就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知道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充满有一定量的不停流动着的能量。也知道很久以前的人类掌握着接触那个能量的方法。 对他来说的问题倒不如说是,悠里现在就在这里这一现实。 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希望知道这一问题的答案,还想尝试因为这一现实是否能让他做到什么。 如果知道马克西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的话,那个白皙的贵公子一定会万分警戒吧。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起来。虽然,他至今都没有被完全信任。但马克西多注意到,当西蒙知道自己是德鲁伊教团的神官时,他对自己的态度就突然硬化了。 虽然是这样,但和阿修莱不同,他对想要守护悠里的西蒙抱有好感。反倒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西蒙这样的人在悠里的身边,他才能放心得把帮助悠里的事交给他。马克西多对把自己犯下的烂摊子让西蒙去处理一想法毫不在意。 而且,趁着这个时期,马克西多有些无论如何都想试试的事。他把点着蜡烛的提灯挂在了手边的树枝上,然后马上开始进行准备工作。 他把带来的桶放进了花了几天挖成的坑里,上面盖上用树枝编成的盖子。随后为了让别人看不出和周围地面的区别,在上面盖上了树叶和土,又为了确保人不会掉下去,他又在上面踩了好几下。 做完这些事之后,他抬头看着在他头上散发着光辉的晚秋的月亮。 银光闪闪,美丽的天体。 (月亮的运行偏离了本来的周期么,不过托它的福,今年的万圣节那天月亮的力量大概会强过死者们吧——) 像是想吸取看不见的力量一样,他把手伸向天空,静静地闭眼冥想。即使一阵冷风吹过,他感受到的也只是像是把周身的尘埃扫罗那样,舒畅的感觉。享受了一会热量被夺走的快乐,有唰啦一声草丛被踩的声音传到了马克西多的耳中,他慢慢张开眼睛。 “是谁?” “我走在水边,带着湿气的树木之下。我的灵魂飘飘荡荡的,在这夜光之中……。晚上好,马卡西多老师。真是美丽的月亮呢。” 回应了马克西多的提问,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两手向上举起,从茂盛的树丛里走出来的是,有着即使在月光下也像火一样闪耀的红发的青年。 “你,好像是……” “我是莎士比亚寮的亚瑟·奥尼尔。很幸运我基本和医务室无缘,所以我觉得您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 奥尼尔据实以告后放下了手。 “啊啊,对了。你是寮长的亚瑟·奥尼尔吧。虽然我常和你的父母见面,但和你见面这的确是第一次呢。刚刚的诗是,叶芝的?” 听到马克西多说起自己的双亲的瞬间,奥尼尔肩膀抽动了一下,随后用找茬的口气说道。 “真不愧是您,竟然这么了解。这首虽然是赞美神的诗,赞美的却不是基督教的创世主。我觉得,这首诗正好很适合老师您呢” 马克西多用在镜片后的那双带着倦意的双眼注视着装模作样抬头看着月亮的奥尼尔。 “先不说那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四学年的消灯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吧。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那当然是因为,要是想知道真相的话,即使是对手是亡者也要紧紧跟在他后面啊,这可是哈姆雷特时代的铁则哟。看到半夜里有个拿着蜡烛的可疑的人影,我还以为是谁被杰克蒙骗了要开始去做迎接死者的准备工作呢,所以我才会来这看看情况哟。” 被教师威压后,奥尼尔完全没有动摇,反倒是发出了挑衅的发言。 “杰克?” 和自己的预料一样,声音中有些紧张,看来马克西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在刚觉得正中红心,准备和对方周旋的奥尼尔的面前,白衣的校医脸上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陷入了思考。随后马克西多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 “杰克——。莎士比亚的作品里似乎没有名叫杰克的登场人物吧。难道只是因为他在那部戏剧里太低调了导致我没注意到的话,那就抱歉了,我真的没有印象。” 这种无厘头的回答让奥尼尔皱起来眉头。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装傻么” “诶” 马克西多把眼镜扶正,口气中充满意外的问道。 “不是么。我还以为,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那么,难道你指的是这里的学生么?” 一边说到“但是”时,马克西多举手投降。 “那样的话,名字叫杰克的学生有很多啊,初次见面你突然就说这样的话情况下,我想不知道你指的是谁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在听马克西多解释的过程中,奥尼尔的表情渐渐变得不太高兴的同时,内心也开始觉得有种无力感。他意识到之前促使他半夜里从寮里追出来的冒险心,此时就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突然泄了气。 “的确,没把前提说清楚是我的错,但是,这个时期说起杰克的话,指的一定是那个杰克·o·兰达吧。” “啊啊,你原来指的是鬼火(ignis fatuus)啊” 似乎话题终于接上了,马克西多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 “说起来,还真是这个时期呢。但是这么说的话,说是威廉姆和珍妮不是更好么。” “威廉姆?” “对啊,拿着点着了的干草的威廉姆(will-o"-t he-wisp)或者尾巴被点着的珍妮(jenny-burnt-tail)啊。” 奥尼尔傻傻的盯着对方的脸看。 说的事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终于知道了,看来他是误会了马克西多,误以为他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马克西多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奥尼尔指的不是存在在自然界里的那些原因不明的自燃现象,他指的当然是在这个学校里爆发的电脑病毒。 “所以说,我指的,不是那些啊。” 奥尼尔开始一步一步向他说明前因后果,包括马克西多被怀疑一事,认真倾听他所说的话的马克西多非常惊讶就像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些那样。 “诶。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啊。我一点都不知道哟。杰克·o·兰达么。嗯。迎接死者的准备。那样啊,很糟糕呢。” 把原本卷得相当高的白衣袖子放下后,马克西多双手抱肘,开始独自思考,像是已经忘了旁边还站着奥尼尔。 “真是,那个大少爷真是不得了。那个时候,估计从图书馆那边看到了吧。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他一定是打算干什么。现在,知道只要这些就行了。嗯,大概是这样吧。” 马克西多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奥尼尔无奈又饶有兴趣地在一边看着他,突然在眼镜后面那双略带倦意的眼睛睁了开来,带着很担心的神色,有些手忙脚乱的看着自己。 “然后,悠里他——,抱歉,佛达姆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佛达姆?” “嗯,你认识么。维多利亚寮的佛达姆。是那个和贝鲁杰经常在一起的黑发学生。” “他的话,我认识啊。但是,他怎么了么?” “不,他没事的话就好。” 奥尼尔用探寻的眼神,紧盯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对象,回应道。为什么会扯上佛达姆呢。考虑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脑中突然闪过之前他临走前看到的,西蒙拉悠里起来时,那两人的样子。 “应该不能说他没事吧,说起来,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有些面如死灰的样子。那次见到他是在阿修莱的房门前。” “啊啊,果然。” 马克西多一边发出悲怆的声音,一边摇着头。看着这样的他,奥尼尔感到更加疑惑。 “所以,他难道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怎么会。没那个可能。” 得到了当即否定,奥尼尔焦躁的啧了一声,把红发向后梳去。 “谁知道呢。不然,为什么你会在这时提到佛达姆的名字?” “没有根据哟。只是因为我很了解他吧。你,见过贝鲁杰么?” “对啊。因为我们都是代表啊。” “那就行了。那么,你要是见到他的话,可以告诉他么?” 奥尼尔已经放弃发问了,静静地等待马克西多接下来的话。看着在月光下闪着青白光的银发和青紫色的眼睛,让他渐渐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和他一样的人类对话。即使是装疯的哈姆雷特说的话还更符合逻辑吧。虽然以前听说过,他是有些奇异的人,自己却没有预料到他会奇异这种程度。传闻中他应该是一个稳健的治愈系的人物,但是眼前的人给自己的印象却完全不同。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在镇子里有着很高评价的占卜师,实际上是个蹊跷可疑的人。 (都是这个月亮的错么?) 奥尼尔突然完全无根无据的这样想着。 “然后呢,我该和贝鲁杰说什么呢?”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马克西多接下来的话,这次轮到奥尼尔发问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马克西多却露出了踌躇的表情。他闭上了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像是打算把所有情报都隐藏起来。 “马克西多老师?” 听到奥尼尔焦急的催促后,马克西多悠悠地张开了眼睛,嘴边露出了妖异的笑容说道。 “刚刚虽然是我拜托你的,抱歉,但是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我直接去告诉他比较好。” “你说直接,告诉贝鲁杰?” 有些被他气场震到的奥尼尔,摇了摇头,用不怎么赞同的语气说到。 “但是,要找到他可是个艰难的事啊——” “不是贝鲁杰。我要直接对话的人是,悠里·佛达姆。” 第四章 杰克·o·兰达 1 “诶” 悠里被吓了一跳,回过了头。因为太过突然,手上的盆栽也差点掉下去。 “好危险呢,悠里。小心点呀。药草又没有做错什么啊。” 看到悠里方才危险的举动,马克西多在镜片后的带着困意的眼睛睁了开来,不安的看着悠里,就在他甚至都打算出手帮他时,“啊啊,对不起,我这边没问题”悠里拒绝道,并在他动手之前把事情都收拾完了。 随后,重新看向马克西多。 “把病毒带到学校引起骚动的犯人是,马克西多老师?” “嗯。看样子有人这样怀疑。你没有听说么?” 悠里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但是,说起来,刚刚和西蒙擦身而过,自己告诉他自己要去医务室后便有人来打断了他们的会话,那时西蒙脸上的表情,好像的确是有什么想说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新的一周的周一。 和往日一样,在午休时间造访医务室的悠里,马克西多用不怎么友好的话迎接他。 如果不是身体不好的话,这段时间里,最好尽量避免出入医务室,悠里得到了马克西多这样的忠告。本来以为马克西多因为自己来这能得到香草茶这样的特别服务一事被谁给指责了,但看样子实际上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嘛,那件事迟早会传到你的耳朵里吧,所以我还是趁早交代了,其实上周周六发生了不小的骚动呢。” 把和莎士比亚寮的奥尼尔之间发生的那件事说完后,马克西多苦笑道。 “我承认我的确在用我自己的方法为祭典做准备,但是竟然会被误解为在准备迎接死者什么的,还真的让人不安啊。” “为祭典做准备,是指那个蜂蜜水的事么?” “对啊对啊” 一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马克西多一边满脸微笑地回应,一边向装有新鲜叶子的茶壶里倒热水。 “嘛,就是因为这样,虽然我也被病毒那件事吓到了,但是我自己毕竟还是有些暗伤的,所以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生气呢。” 看到对方一脸平淡的样子,悠里觉得有些泄气。 看脸的话,马克西多还很年轻。他大约比悠里十岁,是个明明还很年轻周围却酝酿着老者一般的温暖感的人。但是和他稳健的行动相比,他说的话则是时而轻佻,时而偏激,给人的整体印象充满了矛盾。 “……所以,马克西多老师,你在做什么准备啊?” 听到悠里饶有兴趣的发问,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开心的眯了起来。 “都说了,是祭典的准备啦。” 这个回答到底能不能说是答案呢。至少,对悠里来说,这样的回答是属于说明不足的,然而马克西多似乎也没有透露更多的打算。他把装了茶水的杯子递向悠里,微笑道。 “给,悠里。别闹变扭了,拿好,里面有茶哟。” “才怪,我才没闹别扭呢。” 马克西多空下来的手戳了一下边回应着自己边结果杯子的悠里的上唇。 “就是这里吧,在闹变扭哟。” 被指出后,悠里挠了挠头,转变话题打算搪塞过去。 “这是什么茶啊?” “圣约翰草(st.john"s wort)” “圣约翰草?” “嗯。自古以来都被人们认为是可以驱魔的茶。” 用很平常的口气,马克西多潇洒的说着。但是说的内容却无法让人无视。 “我觉得,悠里应该需要这个。虽然可能只是个心理暗示,总之,喝了是不会吃亏的。还有,在万圣节祭结束之前,你最好先不要接近阿修莱。” “那是因为……” 悠里说道一半就陷入了沉默。 “听好了,悠里。被称为all hallows" eve的halloween,在凯尔特文化里的古名叫做samhain(原文的サウィン,サワーン,サムハイン全都是samhain的日语读法,叫我怎么翻!掀桌),那天其实是为了庆祝新年的祭典。我们的先祖为了辞旧迎新,作为前奏首先会把所有都清算掉。采万能药(panacea,第四卷音译为帕纳凯亚)的时候,我有用月的阴晴圆缺作为例子说明过吧。月亮在新月的时候会一时回归空白,之后才会重新苏醒。” 马克西多提起手腕,指向现在被天花板遮挡住的天空。 “因为古代的凯尔特人本来是根据月的阴晴圆缺来进行日常活动的,所以在使用阳历的现在,万圣节本身也和原本的目的有所偏差,不过,仪式本身就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所以根据人类的需要改变什么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别弄错接受的能量的来源就行了。如果在仪式时把这些忘了的话,那么和能量间的交流就会变得不只是人类的单方接受了。” 说道这,马克西多歇了一口气。专心听着他所说的话的悠里也从双手捧着的茶杯里,嘬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茶水。然后他对正向自己专用茶杯伸手的马克西多发问。 “变得不只是人类的单方接受是指,不能只从自然那边接受,人类这边也要给予对方什么的意思么?” “嗯” 马克西多一边喝着茶,一边左右摆动着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把杯子放回桌上后,继续补充道。 “说是给予的话,还是说吸引比较准确吧,在这种情况下的话。” “吸引?” “没错。自然的循环,即使其中没有人类也不会停歇。倒不如说,考虑到基督诞生之后的人类的行为,没有人类的话自然会循环得更好吧。” 有些生气的说完后,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平静了下来,“这些先不说”语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继续说道。 “人类,为了使自己生活更加富足,总是自发地积极干涉着自然的循环。为了躲避天灾和厄运不是会祈愿么。那个是为了祈求本会发生的干旱或者水灾什么的,最好不要发生,要是实在无法避免的话,至少能预测到也好,人们拼命向神祈祷的行为。然后那种行为会形成一种能量,那个能量就能把能量从自然中抽取出来。我认为,那就是宗教的起源。” 看着贴在墙壁上的古历,马克西多接着说。 “活祭品之类也是那个的延伸。现在留下的有关古代凯尔特的史料,都是出自罗马人之后,虽然都称之为蛮族的风俗,但是,那只是挑出了无法越冬的体弱的动物,然后杀掉了而已。和修剪植物的道理一样哟。把无力的叶子摘掉,培养健壮的叶子。就像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整颗植物都会枯萎那样,把无力活下去的那一部分杀掉,然后那一部分的口粮就会分给强者,然后让种族延续下去。过去的粮食储备并不会太多,所以我觉得当时越冬这件事,比现代人想的更加困难。” 悠里听到自己帮忙做的药草的修剪分盆工作被作为例子时,小声说了一句“啊啊,原来是这样啊”。看到这样的他,马克西多微笑了。 “然后,进行选别一事,这就是德鲁伊神官的任务了。为了那个,德鲁伊会经过长期修行,去学习自然的法则,然后根据自然选别的基准去选出该杀死的人。所以说,他们做的事,不过是模仿自然界而已。因为模仿了自然界,所以他们也得以强行进入了自然界的循环。” 悠里点头。不过还是不清楚这个仪式的本质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改变。虽然说它是蛮族风俗的是罗马人,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在罗马时代那些活祭品的仪式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东西了。 “就是说” 这时悠里 打算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 “比如说这次的万圣节祭也是一样吗,我们只是在表面模仿了流传至今的祭典和仪式,然后就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然界的能量吸引过来,对么?” “没错。而且让人遗憾的是,在慈悲滋养万物的春天来临之前,吸引来的会是终结万物的想让一切回归空白的冬季的破坏性的力量。然后,呼唤它的就是,samhain,即万圣节,在那天,破坏生命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被这力量吸引,所有负面的灵都会聚集在一起。” 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里闪耀着真诚的光芒,给出了忠告。 “所以,悠里。我真的不是开玩笑,你千万要小心啊。绝对别被阿修莱说的好话诱惑了。从他身上的确能感到来自魔的巨大的力量,破坏的力量。但即使是你,要是握住了死者的手的话,也许也会被幽暗的死之深渊盯上吧。” “——” 悠里咽了一口口水。 已经,太晚了。 悠里早就,被阿修莱说的好话诱惑了。马克西多还不知道,在那时已经有灵被唤起了。虽然他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但是实际上已经是木已成舟了。 (如果握住了死者的手的话……) 虽然马克西多已经忠告过了,但是要是休伸手的话,悠里怎么能拒绝。又怎么会去拒绝呢。当然这只限于伸手的是休。 悠里觉得有尽快确认的必要。确认悠里看不见的那个灵,究竟是不是真的休。 所以他觉得自由有必要去问那个西蒙所说的名叫艾玛索的学生一些详情。 (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要是休的灵魂真的还在彷徨的话,自己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一定要牢牢握住他的手,不再放开。 (但是……) 突然,悠里想了起来。 说起死者的话,不是还有一个,绝对无法忘掉的麻烦的存在么。 “阿修莱他” 马克西多有些无奈的看着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悠里,然后用一副很慈爱的表情俯视着他。 “你啊,现在不是担心别人事情的时候吧。而且他的话,应该早就深刻明白了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事,既然他是知情故犯的话,那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随他去吧。” 有些冷漠的口气让悠里觉得疑惑。 “但是,最近的阿修莱,有点……” “什么有点什么啊。他只是比他外表看起来更加孩子气而已。他要是胡闹起来的话,也只不过是在闹别扭罢了。你不用在意那些事。你要是在说这些天真的话的话,只会被人乘虚而入,以后别这么说比较好。” “但是,万一阿修莱真的被死者俘虏了的话……” 听到他这么说,马克西多表情有些滑稽的笑了起来。 “悠里。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我会和你说你很危险,是因为你有会同情死者那种纤细的心哟。阿修莱那种人的话,就算向他伸手的死者是被他逼死的,他都能无情地把对面踢飞后再把那人赶走吧。” 是那样么。 想起了之前没有压抑住自己烦躁的阿修莱和站在阿修莱背后的穿着白衣的修道士,悠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的确,悠里并不认为那个修道士想把阿修莱带去死者的世界。 (那么,那个修道士是打算让阿修莱去做什么吗?) 然后,阿修莱他自己是不是打算继续容忍那个修道士做的事呢。虽然现在可能是无关的事,但是以后可能不是完全无关吧。 说起来,所有事的源头是——。 “格拉斯顿伯里么” 听到悠里自言自语说出的话,马克西多吃惊的“诶”了一声。 “格拉斯顿伯里,发生了什么吗?” “啊,不是。我在想最近的阿修莱,是不是被格拉斯顿伯里给附身了。” “你说什么!” 不知道马克西多是因为什么吃惊,此时他平时一直都是半张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悠里。然后,站来起来,拿下放在书架上的某一个包裹,仔细观察。 在仔细调查完放置的位置和包装的接缝后,过了一会,马克西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默默说了了一句“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突然间把矛头对准我啊。他打算把会碍他事的人在早期就排除掉。” 在悠里茫然的视线下,他点了好多次头。 “呵,这样啊。” 把包裹放回书架上,拍掉了手上的灰尘,重新面向悠里的时候,马克西多已经回到平时安稳的状态,他坐到了悠里的前面。只不过,他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似乎有几分好战和跃跃欲试。 “真是的,还真是个孩子吗。哎呀哎呀,我该怎么做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悠里。 “说起来” 马克西多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向上推了推,嘴角微微向上扬起。那是在他脸上从来没出现过的表情,而且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几分诱惑,这让悠里很迷惑。 “我只是想和你商量而已,你有没有兴趣来参加我正在准备的祭典呢?” “诶。你指的是,用那个蜂蜜水的?” “没错哟。其实我一开始就像找你帮忙了,但是总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趁着这次的机会,我想试着拜托你。……怎么样?” 悠里犹豫了。当然,悠里并没有拒绝来自马克西多的请求的打算,但是,此时,悠里注意到,在被在面前的手遮挡住的马克西多的眼睛似乎变成了和往常不一样的颜色。 2 离开医务室的悠里,看了看手表,发现距离下午的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那样的话,悠里这样想着,便移步,打算造访位于维多利亚的二楼的第二学年的学生代表房间。 正打算要敲门的时候,悠里注意到自己的紧张。 到现在都没有变。即使是自己已经移住到顶楼的单人房的现在,悠里内心中一直认定了本应出现在这房门后面的人。而且每次看到休作为年级代表时使用的那间房间里出现别人的脸,他都有一种被人背叛的失落感,然后暗自伤神。 从刚刚开始就沉浸在回忆里的悠里,做了一下深呼吸,调整了自己起情绪后,敲门。门内传来了比意料中更低沉的回应声。 “请进。” “抱歉。我有些事想找艾玛索。” 悠里看向室内,两名少年各自拿着不知是杂志还是课本的书坐在小小的应接室里。虽说午后本为自习时间,但是除了临近期末考试的时期以外,这种情形也属日常。 两人中的红棕色头发、长有雀斑的少年,抬起头,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悠里。但实际刚刚回应悠里的是另一个人。 他体格很好,茶色的天然卷及肩。身上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制服,从这点来看,并没有给人品行端正的印象,悠里想起以前在伦敦时,在城市的小道里似乎经常能见到他这样的少年。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成为年级代表,悠里在心中发出有些奇妙的感慨。 “我就是艾玛索。你找我有什么事么,佛达姆?” 虽然还没报上自己的名字,对面看上去已经知道了悠里的事。他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那个笑容看上去像是表示亲近,又像是在嘲笑他。 “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你有时间么?” “请说” 他口气傲慢的回应道,并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悠里本以为他觉得让室友听到也没关系,所以才没有表示,但是之后艾玛索就用下巴支使着另一个学生离开了 。这么看来他们之间的权力差距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变成两人独处后,悠里突然感觉坐如针毡。从见到艾玛索的那刻开始,悠里就觉得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违和感,这违和感的来源他又似懂非懂。焦躁不安的悠里打算把事情处理完后尽快离开,所以他便直奔主题。 “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最初说看到休的幽灵的人,好像是你吧?” 艾玛索既不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耸了耸肩,站了起来。 “嘛,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着问我话嘛。我可是,一直都想和你说说话呢,所以请慢慢来吧。” “你要不要喝点咖啡?”随后他这样问道。 “不用了,我来之前刚刚喝过茶。” 因为打算速战速决,悠里拒绝了他的提案,艾玛索则是“那么,抱歉了我只准备我的自己的份咯”一边如此说道,一边走向放着电热水壶的地方。 “你不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名字呢?” “诶,啊啊。因为,我毕竟也是监督生啊,你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原来如此。但是,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你的事了哟。” “为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了正背对着自己说话艾玛索的声音,悠里坐直了问道。他并不是没有兴趣,只是关于自己的传闻从没有什么好的。虽然悠里觉得没什么可听的,但是艾玛索的回答却是和悠里预想中的回答相去甚远。 “迈克尔他,——我指的是迈克尔·桑达斯,你应该认识他吧?” 只在此时艾玛索停顿了一下,回过头问道。悠里点了点头回应。 “当然。” 那个事件之后,和休有肉体关系的他被学校半强制性的请离了。 “那之后,他怎么样了呢?” “他现在过得很开心哟。我时不时会和他邮件联络。他现在还找到了新的恋人,还老是给我发那种让人读都不想读的写满花痴话的邮件。” 艾玛索满腹牢骚的抱怨时,悠里则是心情有些复杂 地把目光移向了窗的方向。 经过了一段时间。即使是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两人,桑达斯说不定已经把休忘了吧。虽然遗忘对继续活着的人来说是必要的,但是悠里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如果休的灵说想要见桑达斯,自己大概也没办法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吧。 “一脸苦恼的表情呢。” 被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悠里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拿着杯子的艾玛索坐在了自己身边,正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悠里。 “看样子,你还算是有罪恶感的啊?” “罪恶感?” 坐在沙发上的悠里一边微微向后退缩,一边和艾玛索对视。 “你说我么?” “是啊。刚刚话说道一半呢,我以前就知道你的事是因为以前被桑达斯强迫听了你很多事。” “桑达斯?” 这是第一次听说。悠里皱着眉头说道。 “他为什么会说我的事。在那个事件之前,我和他都没有见过面啊。” “是没有直接见过面,对吧” 艾玛索把杯子被放在了桌子上,原本说是想喝才泡的咖啡却没怎么减少。艾玛索双手抱臂向沙发背方向倒去,把身体向注视着这一系列动作的悠里那边凑近。 “是阿达姆斯哟。似乎是因为阿达姆斯他总是说起你。说你和贝鲁杰的事。然后桑达斯又强行说给我听。他还顺便向表达了不少醋意呢。我还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啊。不过,我也已经从桑达斯那里拿到相应的报酬了呢。” 说完,艾玛索突然露出了下流的笑容。看到这样的他,悠里又感觉到之前的违和感。悠里皱起了眉头,艾玛索不知是误会了什么,抬起手想要触摸悠里的黑发。 “不必惊讶吧。你不是也是么,在阿达姆斯死了之后,现在还把阿修莱拉进了战局,不是干的相当不错么” “暂停一下,艾玛索!” 察觉到话题的方向变得有些奇怪,悠里心中警铃大作,慌慌张张从艾玛索身边离开。千钧一发之际逃离了那个向自己伸出的手。他就这么走向那扇把寝室和客厅隔开的房门。 “抱歉,让我看一下你的寝室。” 悠里说出话不知应该说是符合还是不符合现场的氛围,根据听者的判断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引人遐想的句子。说完悠里快步走进了寝室。为了寻找之前在那里存在过的友人的气息,悠里在房中转悠着。 之后当艾玛索想要观察情况,悄悄向寝室看时,看到的是在午后的斜阳中,坐在杂乱的床铺的一角闭着眼睛的悠里。他的眼睛并非完全闭上,而是半闭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看到他如此无防备的样子,艾玛索则是保持着一手搭门的姿势呆住了。 传闻中那个一脸乖巧却把维多利亚寮的两大巨头,贝鲁杰和阿修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上级生,只身造访自己的房间。艾玛索会以为这是个机会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在实际见面后,从悠里身上他却没有找到一丝传闻中所说的狡猾和老谋深算的影子。更加没有找到传闻中所描述的色气。 在这个属于思春期少年的肮脏的房间里,他酝酿出了简直像是身处教会内一样高洁的氛围。艾玛索下意识的把那里当做了无法踏足的禁地,只能呆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当时房间内的气氛就是这么的静谧,甚至让人觉得无法打扰。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艾玛索虽然很迷惑,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看着悠里。 当事人悠里则是为了寻找已逝友人的气息,努力的探查着周围的情况。如果休他真的来过这儿,那么一定会留下痕迹。 但是无论怎么找,他都没有发现休留下的痕迹。 (果然,休没有来过这里……) 悠里确信了。 只要知道了这点,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看样子出现休的幽灵一事是这个叫艾玛索的学生编造出来的。虽然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但是对悠里来说他并不在乎他这么做的理由。 “抱歉,打扰你了。” 说完悠里便打算穿过艾玛索旁边的空隙离开,但他的手却被大力拉住了。 “等,等一下。”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艾玛索把悠里压在了寝室房门上,毫不客气的把脸凑了过去。 “你难得过来一次,这就要走了么?” “嗯,我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听到悠里毫不在意的回答,艾玛索喉咙的深处发出了呼呼呼的奇怪的笑声。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悠里终于明白了之前感受到的违和感是为什么。 “你说已经做完了,但是我可是还没给你任何回答呢。你不是想知道阿达姆斯的幽灵的事么。根据你开出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哟。” 在耳边低语的声音让悠里觉得很烦躁,他甩了一下头发后,和艾玛索对视道。 “你,对任何人都是这种态度么?” “怎么会,我可是也是选对象的。” “诶~,这样啊。那么你最好也选择一下你模仿的对象吧。” “哈?” 听到悠里的话,艾玛索就像是谎言被戳穿一样,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但是,听到悠里接下来的话后,他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 “你啊,是阿修莱的信徒吧。被那个人命令后,才会去传播出现了休的幽灵这样的传言。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 艾玛索低头看向悠里,打算反驳悠里的话,却在看见了那双虚 实不定的带着神秘色彩的眼睛后,失去了反驳的气力。尽管不知道悠里确信的理由,但是对坚定地相信着事实的人,自己现在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压着悠里的手渐渐放松了。 恢复自由的悠里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依旧维持那个姿势呆站在原地的下级生,悠里觉得有些同情他。 阿修莱还真是个作孽的人啊。 说到阿修莱的信徒,悠里以前只见过和阿修莱有性关系的学生,比起那些人来,像是艾玛索这一类才更加辛苦吧。 崇拜阿修莱就像是哭喊着想要月亮一样。即使模仿了阿修莱的一举一动,同样的话,由阿修莱来说的话就是带有蛊惑性的私语,他人口中吐出的则是猥亵的话;傲慢的态度也是同样,阿修莱的话,不知为何可以很适合的而且毫无违和感摆出那样的态度,换做别人的话,只能说是个令人作呕的人。说到底傲慢也好其他任何事也是,普通的人想替代那个魅惑众生的阿修莱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的。 (说起来,我还必须感谢阿修莱呢) 上楼的途中,悠里陷入了一种复杂的心情。 艾玛索的威胁没有奏效是托自己和阿修莱一起行动时,自己的神经在不知不觉间大条起来的福。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是不久之前的自己的话,一定是立马身体僵硬起来,最后被来找自己的西蒙营救吧。 (这,也能算是成长么……) 考虑着这样的事,悠里在最上层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前行。当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自己房门前时,他一瞬间以为那人是贝伦德。而实际上那个人是贝伦德的室友,哈密尔顿。虽然是新入生,他身材却很高大,和悠里站着一起的话身高只差不到一个头。此时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哈密尔顿脸上安心的表情。 “怎么了,哈密尔顿?” 悠里打开门,边邀请他进门边问道。还在犹豫着是否要进门的哈密尔顿抬起头看向悠里。 “刚刚在等你的时候,贝鲁杰从旁边经过,我还以为要被他教训了。但是毕竟不是我自己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说给别人听,所以……” “没关系”悠里鼓励着还在介意西蒙之前有事先找自己学年代表的发言的哈密尔顿。 “刚刚西蒙也没说什么吧?上次西蒙说的只是为了提醒我们不要因为关系好破坏秩序而已。要是下级生是真的有事想商量的话,西蒙也不会强行阻止的啦。” “这样啊。那个时候真是对不起了。那个,说起来,打碎的茶杯我会负责赔偿的……” “没关系哟。那个是在日本濑户集市买的便宜货啦。” 把哈密尔顿引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后,悠里瞟了一眼时钟,马上就要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看样子是没时间准备茶水了。 “然后,你想和我说的是?” 看到悠里单刀直入的切入了话题,哈密尔顿似乎也觉得容易开口了,“其实”这么说着,他把身体微微向凑向悠里的方向。 “是有关贝伦德的事,那家伙,有些糟糕啊。” “糟糕?” “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这些话只能和贝伦德关系还算好的佛达姆你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哈密尔顿语无伦次的说道一半,在犹豫了片刻后,似乎是觉得时间紧迫了,突然抬起头说。 “看样子,那家伙似乎,在半夜里,跑去其他寮偷东西了。” “偷东西?” 重复了一遍之后,悠里理解了这个不常听到的单词的意思,随即睁大了眼睛。 “你说偷东西,他到底去偷了什么——?” 平复了一下心跳加快的心脏,悠里慎重的发出了询问。哈密尔顿的脸则是红了起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之后要说的话又多么滑稽了吧。他似乎是自暴自弃的扔出了一句。 “是南瓜。” 意料之中,悠里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嗯?”一声。哈密尔顿则用认真的口气重新说了一遍。 “那家伙,每晚每晚,都跑去偷万圣节祭用的南瓜。” 3 此时,西蒙正在思考站在悠里房门前的哈密尔顿的事。看他一脸苦恼的样子,一定又是带来了什么麻烦事吧,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和贝伦德有关的事。 正考虑的时候,西蒙的房门被敲响了。西蒙一瞬以为敲门的是悠里,然而走进房间的人却是帕斯卡。 “你好啊,西蒙。关于你之前拜托我的事哟。” 他微笑着把几张纸递给西蒙。 “还挺轻松的。要是我做上瘾了怎么办” 得到邀请在沙发上坐下的友人少见的用轻佻的口气这样说道。看到这样的他,“那还真是糟糕了。”,西蒙耸了耸肩,发出了简短的评论。实际上,从帕斯卡开始黑客活动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应该小心提防这种事的发生了,不过作为熟知帕斯卡性格的西蒙来说,这是一个可以一笑了之的事。 西蒙低头看向被递过来的纸,“这样话,就有结论了呢”帕斯卡说道。 “这个学校里竟然放着这么多有关魔术的书啊。到底是谁收集的呢。光是想想都觉得恐怖啊。” 粗略看过内容后,西蒙抬起头这样说道。 “能把大家集合起来么?” “我猜到了,已经通知大家到罗伯特的房间集合了。他那边也有收获了哟,正满脸放光呢。悠里怎么办?” 西蒙思考了一会后,说道。“他那边大概有客人,结束后,由我去告诉他吧。” 不一会,监督生们便纷纷到齐了。 虽然大家都对新的情报非常感兴趣,但是看起来其中还是罗伯特收集的情报更受欢迎也更有趣。 “成绩虽然很优秀,但是品行方面实在不能说他是优等生呢。据说他自称是圣·拉斐尔的唐·璜,而且情史方面也不遑多让呢。” “那是,他自己说的么?” 德拉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罗伯特低头看着打开的笔记本回答道。 “嘛,看样子也有不少战绩了哟。在第一、第二学年都有不少自称是他粉丝的学生存在。” “难道那些人真的都和他发生过性关系么” 弗拉基米尔口气有些厌恶的说道。 “大概吧,毕竟没有人否定过。不过,到底有没有真的做过这种问题的话,毕竟也没有人会去偷窥现场,所以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吧。对了,让我有些在意的事是,休以前的恋人,那个叫桑达斯的学生。周围的学生认为他似乎和艾玛索也有那种关系的。不过,诚如所见桑达斯是个挺漂亮的孩子,据说是艾玛索那边对他相当热情的样子。” “你是说……” 一瞬间,他们哑口无言。他们都知道伙伴休·阿达姆斯的性取向,也并没有想过去否定他。因为他们都理解了否定了休的性取向就是否定了休这个人一事。理所当然,大家都承认了他和桑达斯之间的关系,所以当他们听到这个报告时,都觉得多少受到了一些打击。 “关系真乱啊” 科斯多纳这样说道,口气听上去有些生气。 “是不是应该规范一下寮中的生活呢?” “说的也是,我会考虑的。” 西蒙用平稳的态度回应后,“然后呢?”催促罗伯特继续说下去道。 “嗯,和下级生相比,同学年的学生的评论就比较冷淡了。他们只说他是个态度傲慢令人作呕的家伙。嘛,还说他只因为外表像是大人加上成绩也挺好才会被选为年级代表的,这样下去的话,会不会成为下期的监督生 都够呛——。要我说的话,基本是不可能的吧。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打算挽回声誉的样子。然后” 这么说着,罗伯特翻动了笔记的纸页。 “电脑的话,只是普通人程度。也就是能流畅操作的样子,我并没有发现他对电脑热心到去编写程序的程度。要处理之前那个病毒什么的,他是做不到的,以上是我的想法。” 报告完后罗伯特合上了笔记本坐了下来,弗拉基米尔色素淡薄的眼中闪起了嘲讽的光芒,开始评价艾玛索。 “成绩还不错,喜欢魔术相关的书,态度傲慢,而且吹嘘艳闻不断。简直就像是哪位的缩写一样呢” “你是说,阿修莱么?” “除了他还有谁?” 弗拉基米尔眼睛微眯,超向自己确认的德拉瞟了一眼后,补了一句。“愚蠢的人。”虽然这个弗拉基米尔给艾玛索的评语,但是,在这时候说出来被误会是在说德拉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丫的说什么?” 德拉怒形于色之际,“你说的不是德拉对吧?”帕斯卡上前制止道。 “然后呢,要把他抓过来么?” 监督生的一人,乔恩·科斯多纳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腿上,手撑着脸,发出了好战的发言。这引发了西蒙的苦笑。 “你这说法还真是危险呢。不过,的确有问他话的必要呢。” 听到这里,罗伯特站了起来。 “我去把他叫过来。”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罗伯特就带着艾玛索出现了。及肩的头发,破破烂烂的制服。只是看的话,好像是有几分那种气质,但他扫视了周围人一圈后,小声吹了一声口哨。 “这还真是,齐聚一堂了呢。你们不会想说接下来要开始审判吧?” 他厚颜无耻的说道,还特意看了一眼时钟。 “但是我大概要拒绝咯,因为我下午的课程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能在这里玩呢。” 强调了玩这一词,还嘴角上扬带着 嘲讽的态度,果然,还真是傲慢呢。但是,虽然被成为缩写,比起阿修莱那种只要表现出一个态度就能冻结全场的凌厉,艾玛索做起来的话,只能让人觉得像是小孩子在虚张声势。 监督生们互视着耸了耸肩。谁能去把他们几分钟前的对话说给他听啊。 西蒙用柔和的声音向他搭话。 “很快就能结束,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坐着说也没关系哟” “诶,就这样说吧” 艾玛索像是想把背挺起来一样,把双手背在了背后,依旧用不逊的态度回看向西蒙。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你了” 虽然被对方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西蒙态度依旧的继续发问。 “最初说看到休·阿达姆斯的幽灵出现的人似乎是你吧,你真的有看到过幽灵么?” 这个问题让艾玛索皱起了眉头。 “竟然现在还问——。重复问我同一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说完,他就注意到了现场并没有出现悠里的身影,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代表着什么。下一个问题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同一个问题?我觉得我还是第一次问你这个问题吧?” “你的话的确是” 没有注意到西蒙脸上露出的些许动摇,艾玛索似乎是放弃了,他举起双手,不耐烦的坦白了。 “没错。那个幽灵测传言的确是我编造的。” 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继续说。 “都是我自己干的。没有被别人指使过。好吧,关于这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那个是我擅自编造的。无论佛达姆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 “佛达姆?” 似乎没有听到数名监督生们不可思议的小声嘟囔出那个名字的声音,艾玛索有些激动地大叫了出来。 “所以呢,你们想让我退学的话就说吧。这比起要我背叛那个人来,简直不值得一提。反正学校什么的到处都有。惹怒那个人比起退学这种事还要可怕几百,几千倍啊!” “艾玛索” 西蒙呼唤了他。就说了这一句话,那个平静的声音让艾玛索就像是突然断线一样,放弃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稍微冷静点吧。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哟” 西蒙站起来,把咖啡机中剩下的咖啡倒进了杯子,递给了艾玛索。看到艾玛索一口气喝完后,西蒙接过空杯,把它放回了靠墙的桌子上。 “接下来,我们整理一下你刚才说的吧,你是说你接受了某人的委托,才编造了幽灵那个传言。你做这些事有什么回报么?” “并没有。本来就是因为我喜欢才做的。 “就是说,你,为了那个某人,打算不求回报的为他做某些事吧” 看到西蒙巧妙的重组了自己的话,艾玛索闭上了嘴巴。西蒙耸了耸肩,随后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 “说起来,你刚刚似乎有说到悠里,他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西蒙的这个问题很明显的让艾玛索吃了一惊。 “所以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啊。你们不是听了佛达姆的话,才会把我叫到这里来的么?” 室内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沉默里。 监督生们似乎都很犹豫的互相看着的对方的脸,西蒙则是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到底搞什么啊。话说完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被这沉默搞得心烦意乱的艾玛索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西蒙似乎这次意识到,抬头看向时钟。 “啊啊,抱歉了,艾玛索。让我最后再问一次,悠里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真是的。他突然跑来我的房间,我还以为他是在寝室里发呆,结果他突然他认定幽灵那件事是假的后就离开了呀。我也是吓了一跳啊。如果你觉得我是骗你的话,你就去找他本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西蒙打断了艾玛索的话,问道。 “嗯,大概三十分钟之前。可以结束了么?” 看到艾玛索看着时钟焦急的样子。“抱歉,耽误你时间了”,西蒙这样说着把他送出了房门。 艾玛索离开后,室内那奇妙的沉默还在继续。悠里的行动是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我说,事情是不是糟糕了?” 德拉如是说。 “我本来以为,出了休的幽灵这种事,悠里一定只会觉得很受伤,但是,说不定那家伙其实觉得非常生气吧……” 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虽然艾玛索从头到尾都在否定,但是悠里好像已经确信了这事和阿修莱有关,他说不定会直接找阿修莱谈判吧。” 听着友人的话,西蒙想到了一个问题。 悠里会特意跑到艾玛索的房间去是因为他有能分辨传闻真伪的异能吧。 然后,结果显而易见。 思考一下的话,悠里他应该是不可能被编造出的幽灵愚弄的。如果真的是休的幽灵出现了的话,那么在这个学校里最先感知到的人就不应该是别人,而是悠里本人啊。 但是,这样想的话——。 (又是什么让悠里这么担心受怕呢?) 那时,脑中闪过的想法让西蒙不禁咋舌。 想反了。放出传闻的阿修莱本人应该不会觉得悠里会把那个传闻当真。只要通观这一连串事件的大概,能很明白的发现,阿修莱留下了一连串的痕迹,目标就是把悠里引诱到他自己那边。 悠里会那么失落,一定是阿修莱留下了其他什么痕迹,只有悠里才懂的痕迹。 (大意了。) 自己因为想到这是关于休的事,就故意不想让悠里掺和进来这一举动出现了反效果。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弗拉基米尔向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西蒙搭话。回神后,他才发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等着指示。 “啊啊,抱歉” 像是想转换思考一样,西蒙撩起了刘海,总结道。 “幽灵这件事,应该可以就这么结束了。看起来继续逼问艾玛索背后的指使者也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格雷那边似乎也不怎么想深究这件事,所以我觉得这事应该会,以艾玛索因为传播幽灵传闻,导致寮内骚乱,被禁足一个月收尾吧。虽然很抱歉还要让大家多费一番功夫,但是就还差一点了,我想拜托大家为了能顺利迎接3天后的万圣节祭再努力一下。” “就是说,这次阿修莱也要被无罪释放么?” 罗伯特确认道,“就是这样”西蒙惋惜的回答。 “看样子,他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我们抓住尾巴的。” “竟然打算要抓住恶魔的尾巴,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呢” 弗拉基米尔有些讽刺的说道,帕斯卡则是有些不安的样子。 “但是,悠里呢?” 谁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大家的视线都再度集中到了西蒙身上。 “悠里那边我会注意的哟。” 虽然好像是为了让大家安心才这样说的,但是西蒙的声音里却没有平时的自信。 4 前往格雷所住的位于新馆的豪华干部房报告的事件经过的西蒙,最后因为对话时间太长的原因,直到消灯时间过了很久之后才终于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是的……) 目光落到了手边时钟,西蒙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喜欢交谈,但是让他在陪那个说起话来永无止境的格雷说话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打算好在今天之内就和悠里谈谈的西蒙,一边祈祷着友人这时候还没有入眠,一边快步行走在连接着本馆和新馆的简单朴素的走廊上。 然而当他从本馆的食堂一角转过时,脚步却停了下来。 无味干燥的油漆墙上并列排列着木质的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日本橡木制成的门,穿过那扇门的话,就会突然进入到一个极具年代感的古建筑中。 被雕琢的柱头和被装饰着的板壁等,在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月光中浮现,那里是位于本馆门前的大厅。西蒙站着的位置是连接着本馆和新馆的走廊和连接着食堂入口的走廊相交的位置。 木质建筑中,静静亮着长明灯的昏暗走廊的尽头,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飘了出来。 那一刻,西蒙还误以为是那个传闻中的幽灵出现了,然而那个影子却小的过分了,而且还双脚着地了。看样子他才刚刚下楼,还打算就这么开门跑出去。 西蒙犹豫过要不要叫住他,但因为想起了某些事,他于是便这样观察状况起来。他已经想到那个人是谁了。 回归平静的空间里响起了小小一声“咔嚓”,门被微微打开。冷风吹了进来,甚至都吹到了西蒙所站地方。此时,那个小小的声音已经穿过门缝,消失在了门背后。 本打算立马从阴影里出来,去追他的西蒙,刚一迈开脚步,又慌慌张张退回了原处。 像是追着之前的人影,新的人影从楼梯那边出现了。 看起来比最初的人影打了一圈以上吧。那人似乎每动一下他那和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发都发出了唰啦唰啦的声音。在这个已经过了消灯时间的时刻,那人还好好的穿着厚厚的毛衣。 本来想向这次来的人搭话,但出乎意料的,那人已经飞速跑了出去,西蒙只能急急忙忙跟着跑了出去。 (悠里会跟踪贝伦德,就是说,果不其然,中午去拜访他的哈密尔顿为了告诉他这事吧) 西蒙一边追,一边这样想道。不过,这下倒是姑且让悠里远离阿修莱身边,西蒙的心瞬间放下不少。 他也姑且能猜到贝伦德想去的地方。 在奥尼尔在邮件里这样对西蒙说:贝伦德大概在今夜会瞄上莎士比亚寮,如果你还打算抓住贝伦德的话,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他吧?西蒙想着要是这个预言能成真的话就好了,好运的是,他看到了站在莎士比亚寮周围的树影里,抬头看向建筑物的悠里的身影。 看到他那么毫无戒心的样子,西蒙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能拜托悠里去跟踪别人。同时小小的捉弄心理冒了出来,他没向悠里搭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潜行到悠里身后。一心只关注着贝伦德,焦急地看着寮里情况的悠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西蒙撑着这个空档,从背后抱住了悠里,同时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你在这里,是在干什么啊?” 虽然是用低沉的声音说出的像是威胁一样的话,但是浑身僵硬的悠里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身体便放松了下来。他扭过身子,有些困难地转向后面,抬头看着贴着自己的西蒙。 “这可是我想说的话哟,西蒙。别吓我啊。” 悠里不自觉的越说越大声,西蒙急急忙忙用修长的手指压住了他的嘴唇。 “silence(暂停)” “voilà(看)”西蒙提醒怀中的悠里。 “出现了哟,偷南瓜的小偷……” 听到了这句话,悠里看了一眼西蒙后,什么也没说,便立即转头看向黑暗笼罩的前方。贝伦德似乎从厨房的窗口爬了出来,他在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周围的情况,随后似乎向着返回维多利亚寮的路前进了。 “allons-y(走喽)” 西蒙拍了拍悠里的背,正打算行动时,从他们的脑袋上方传来了短促的口哨声。他们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去,从顶层的窗口探出身子的红发青年正一手向下面投着飞吻。 惊呆了的悠里旁边,西蒙用手遮着眼睛,发出了小声叹息。“那个孔雀男,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一边嘟囔,一边拉起悠里的手腕。 “那个,可以不用管” 西蒙这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迈步。 悠里和西蒙本以为贝伦德一定会回寮,然而贝伦德却只是从寮门前经过。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们一时驻足,看着对方的脸。 “他到底想去哪儿?” 悠里小声嘟囔,“谁知道呢”西蒙回应后,他们又迈开了脚步。 “我说,西蒙。我好像有些不好的预感。” 无声前进了一会后,悠里平复了一下快走造成的有些凌乱的气息,像是私语一样小声说。 “再这么走下去的话,迟早会走到那个灵庙的遗迹吧。” “的确” 似乎西蒙也想到什么事情,他口气有些沉重的赞同。 随后,他们两人的预感完美的成了现实。 洒遍大地的月之恩惠是无法惠及越来越茂盛的杂树林深处的。在葱郁得每次来都让人会误以为是原始丛林的茂盛树木间,西蒙和悠里一边控制着和前面人影间的距离,一边慎重的前行。 在昏暗的森林里走了十几分钟。 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出现了一个突兀的空间。 那边曾经坐落着一座墙壁被熏黑的古代灵庙。现在,已经看不见以前的踪迹,留下的只有地上那些当时挖掘过后剩下的痕迹。西蒙曾经听说过有传闻说,这里进行到一半的工事没有继续进行的预定,而且理事会也很头疼,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块地方。 贝伦德看都没看一眼这块曾经随处铺着蓝色塑料布的工事现场,他径直沿着交接着森林的圆 形路向前走。他步伐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着让悠里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贝伦德他,本来不是很胆小么——。 现在想起来,之前那段路也是,即使有月光照亮着,那也不是一个没有带手电筒的十三岁的小孩能够通过的路。 有什么不对。 不知道悠里这样的思绪,贝伦德依旧单手拿着南瓜,用和一样焦躁的步伐向前走着。 大概走了圆的四分之一左右,就是说在正好面对湖的方向的正中央,贝伦德改变了方向,再度踏足走进了杂木林。 之后躲过茂盛的树枝来到这儿的西蒙和悠里,顺着贝伦德走过的路转入树林时,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吓得驻足瞬间失去了呼吸。 脸。 脸。 脸。 视线所及之处,都挂着脸。 那里是刻在南瓜上的南瓜灯的脸,它们被挂在树枝上,从上方俯视着侵入者。 “哇” 被吓到的悠里,不禁后退一步时,被地上的草绊倒差点摔倒。虽然他被西蒙瞬间抱住了,但是还是发出了声音。 “谁?” 森林中传出了贝伦德盘问的声音。 悠里动了动嘴唇传达无声的歉意,西蒙静静地摇了摇头。 “再躲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小声说完后,西蒙便推着悠里向前走去。 “你好呀,贝伦德。” “晚上好” 即使看到了从树影里出现的两人,贝伦德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咦,好奇怪啊” 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小声说着奇怪的话。 “明明能到这里来的应该只有死人,但活着的人竟然也来了。” 悠里和西蒙看着对方的脸。眼神交流的结果,悠里率先向贝伦德走去。 “贝伦德。你在这种时间,是在干什么啊?” “做为了迎接死者的准备。” 贝伦德光明正大的回答道。不是错觉,他的眼中闪耀着平时没有的自信。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啊?” “是为了成为魔法使的修行。虽然我现在还是见习生,但是大王会混在死者里一起来,他会把我变成真正的魔法使。所以我才会为此做准备。” 竟然能一脸开心的没有半点迟疑的说出这么长的说明,到了这个时候,悠里终于确定了贝伦德和往常不太一样。 悠里一时手足无措,他转头看向西蒙,此时西蒙正手着下巴,观察着贝伦德。悠里没办法,只能开始说服贝伦德。 “贝伦德。你做这些也是没有用的哟。死掉的人,是不会出现的。” “才没有这种事哟。” 贝伦德反驳道。虽然只有一点,但声调微微提高了。悠里注意到,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压住了额头。 “我,是无所不能的魔法使。因为我真的是。” “你不需要无所不能啊,贝伦德。魔法什么的,你不需要啊。” “才没有这种事。才没有这种事。我不是平时的我了。我已经变了哟。我都能唤醒死者了啊。我没骗你,因为,昨天也来了一个人” “贝伦德。我刚刚也说过了,死掉的人是——。诶?” 悠里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身体颤抖着,看向贝伦德。 “刚刚,你说什么了,贝伦德?你说有人来过了?” 在悠里身后观察着贝伦德的西蒙回过神来,把目光移向悠里。 “是呀” 贝伦德的声音兴奋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对方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话而感到高兴。 “真的有人来过。还穿着这个学校的制服。” “穿着制服的话,说不定是和我们一样的活人啊。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已经死了呢?” “因为,他在找南瓜灯啊” 悠里确实看见了在做着说明的贝伦德背后,有淡淡的在动着的制服袖子的影子。 “——!” 他身体开始有些发抖。 刚刚那个人,是休么。那么为什么,自己只能看到袖子,而看不到他全身的样子呢。 “但是,他似乎没有找到喜欢的南瓜灯,所以过了一会就离开了哟。” 贝伦德继续说道,但对悠里来说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为什么……) 突如其然的现实,让悠里眼前一片黑暗。 (为什么,我看不见呢?) 他真的是休吗。悠里尝试回忆休的样貌,但出现在眼底只有他满脸是血的表情痛苦的遗像。 悠里心里大叫着,自己不想看。 但是相反的,却也有声音大喊着,看吧。 为这样的矛盾所困苦,悠里的心发出了悲鸣。 但是,如果就这样不去看的话,休会怎么样呢。只要悠里一这么想到,他的脑袋就会胀痛,心里也会变得痛苦起来。 杰克·o·兰达——。 那是一个既不能去天国也去不了地狱的灵魂。 如果,休的灵魂也没了归所,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休!) 因为屏息思考了太长时间,悠里眼前突然一暗。就在悠里的身体晃晃悠悠向前倒去的那一瞬间,西蒙抱住了他。 “悠里——?” 在西蒙的呼唤声中,他怀里的悠里依旧垂着头,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发生在悠里身上的这一突然的变化,以时间计的话仅仅只有数秒,西蒙也毫无头绪。只是悠里发青的脸上毫无生气,无论西蒙呼唤了他多少次,他都没有表现出半点苏醒的迹象。 西蒙的声音徒然地在杂木林中消散。 在他们的头顶,有着冰冷笑容的橙色的脸们正从上方俯视着他们。 5 “悠里,在这里哟。我就在这里。” 被灰色掩盖的空间中,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悠里。 “休!” 悠里大喊着回应。 “你在哪里啊,休!” 在缠绕在周身的灰色的雾气中,悠里像是在划水一样,努力的前进着。 “求你了,休。快出现吧。我这次一定——。” “悠里。我看不清路。很暗。” 就像是在噩梦里一样,身体无法自由活动,悠里继续大喊道。 “休。我也看不见啊。我看不见休的样子。” “为什么啊,我明明能听见你的声音……” 和想要接近的意向相反,休的声音渐行渐远。 “休,不要离开!我在这边啊。” “悠里,我……想……见……你……” 忽然,休的气息消失了。 “休!?” 悠里呆呆的僵住了。 “你在哪儿啊,休。回答我。” 他手伸向周围摸索,指尖传来的只有徒劳的虚无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骗人。怎么办啊,休。” 滴答滴答,脸颊上感到了一阵热量,泪水滑落了下来。 “我又和你错过了么?” 然后,在暗云里挥舞着的手被某人牢牢地握住了。从手上传来了温暖的气流。从里面传来的温柔似乎能把近乎被悲伤撕裂的悠里的心柔和的包裹起来,治愈他的伤痛。 “悠里。” 充满生命力的安稳而温柔的声音将悠里引回了现实。 “悠里。” 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悠里看到闪耀着清冽光辉的淡金色头发和比宝石还要美丽的清澈 的水色眼睛。为眼前神圣的景色所魅惑,悠里一时哑口无言。甚至感到了处于天国之中那样的安心感。 但是悠里马上明白到,那是像是通过棱镜的光一样,毫无现实感的事。同时他也明白到了,自己流泪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于此。眼泪源源不断地滑落下来。 西蒙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头。 “悠里。拜托了,可以别再这么哭了么?” “因为,休他……” 被握着的手被放开了,悠里双手遮脸说道。 “迷路了。都是我的错——” 西蒙微微皱起眉头,刚打算开口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便转过身去。 马克西多拿着正在冒热气的水壶站在那里,他刚刚为了拿煮沸的热水才去了走廊尽头的个人房间。 “状态如何?” 他一边向准备好了的水瓶里灌水,一边问道。 “他才刚醒。” 西蒙回答道。马克西多点了点头,开始泡茶。柑橘的香气扑面而来,随后让人神清气爽的清凉感扩散在周围。 “给,悠里。这是马乔莲茶哟。(马乔莲功效之一——改善痛经、闭经。emmmm……)为了给它增加点香味,我还加了一点柠檬皮。还富含维生素,喝了会变得健康哟,来喝喝看吧。” “起得来么?” 西蒙这么说着,伸手环住了悠里的身体。 “我没事哟,西蒙。我又不是病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悠里似乎没有拒绝西蒙的手的打算。悠里从马克西多手上接过了茶杯,喝起茶来,期间他一直都只是呆呆看着缓缓上升的热气。 谁都没有说任何话。 窗外的东面的天空渐渐的泛白,时间静静流逝,到了接近黎明时分。 “……我听说了哟。” 终于,马克西多开口了。 “真是的。应该说贝伦德也是可怜,还是其他的呢。他竟然会和这种事扯上关系啊。” 马克西多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脸无可奈何地摇头。此时悠里才注意到没有看到那个作为元凶的下级生的身影。 “说起来,贝伦德呢?” “我把阿修莱叫起来交给他了哟。现在这时候,那个男人应该承担起责任把他搞定了吧。如果不是的话……” 说道这里,西蒙咬住了嘴唇。 “交给阿修莱?” “嗯。虽然阿修莱没有承认,但是那估计是他下的简单的催眠术哟。那个时候,我看到贝伦德的样子就在怀疑了。因为人要是被施加了强烈的暗示的话,就会像那样做出不符自身性格的行动呢。” “但是,你竟然会知道是阿修莱做的啊” “其实我并没有确信是他哟。只是,我想不到其他会做这种事的人而已。我还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让他被个黑锅呢。结果,虽然他没承认是他做的,但是在我接受了不深究的条件之后,他就把贝伦德接走了。看样子元凶果然还真是他哟。” 西蒙想起那时交涉的过程,不禁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脸厌恶的表情。 半夜里被喊起来的有些不爽的阿修莱,在注意到西蒙背后的贝伦德时,表情有了些变化。但是,他之后说出的话完全就是在撇清关系,而且用的也不是平时那种让人发怵的口气。 “诶,真是少见的组合啊。你是,黑发控嘛?” 看到这么说完便嘻嘻嘻地笑起来的阿修莱,西蒙不禁觉得之前和艾玛索的对话过程简直是太和平安稳了,甚至让人升不起丝毫恶意。不要说是缩写了,艾玛索和他简直是两种人。能把人的神经刺激到这种程度的人,真希望世界上不存在第二个。 西蒙用冰冷的眼神紧盯着阿修莱宣言道,“根据发生的事和他造成的结果,我可能会尽全力把你从这所学校赶出去。” 似乎是已经对西蒙的认真程度有所了解了,阿修莱冷笑着发问“你想让我干什么呢?” “毕竟是可爱的后辈在大半夜里,不顾是不会打扰我,飞奔过来恳求我啊,要是能有报酬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听听你的要求。” 听到这么不知恬耻的话,似乎让西蒙气呆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说这事和你无关么?” “啊啊。当然无关啦。不然,你可以去问他啊。” 西蒙把视线移到了阿修莱下巴方向所指的贝伦德身上。贝伦德有些不安地抬头看向阿修莱,在对上俯视着自己的来自青灰色眼睛的目光时,他慌慌张张的移开了视线,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是在表达和阿修莱无关的样子。 毕竟连艾玛索都那样了,现在贝伦德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我知道了。总之,他就先放在你这了。但是,要是又发生和今晚类似的事的话,到那个时候,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去找出真相的。知道了吗?”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 看到阿修莱接受了他的要求,西蒙便离开他的房间。 西蒙烦躁的甩了甩头,想要忘掉这个让人火大的交易。之后他水色的眼睛柔和下来,俯视着喝着茶的悠里。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从杰克·o·兰达开始那一系列的骚动,包括会有死者苏醒的传闻,所有的事都是阿修莱设计的,都是假的。你不能被他迷惑哟。” 虽然悠里看上去很乖巧的听着西蒙的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放晴。 “全部忘了吧。悠里。不要去想多余的事——” “不可能啊。” 出乎意料,悠里口气激动的打断了西蒙的话。 “我 不可能忘掉。” “悠里?” 听到悠里的话中蕴含着少见的激动,西蒙疑惑。仔细一看,悠里拿着茶杯的收也在颤抖着。此时,西蒙想起了当时的疑问。 不可能被假幽灵骗到的悠里,实际上却在担心着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 想到的结论让西蒙脸色铁青。 “悠里。你,不是没有看到幽灵吗?” “没有看到。” “真的么?” 听到了自己预料出错,西蒙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却以防万一地再向悠里确认了一遍。悠里点了点头,表示肯定。但是悠里却没有告诉他完整的话。 所以,我才束手无策——。 休说他看不见路。他迷路了。所以,自己更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为了这个目的,阿修莱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 距离万圣节,仅剩下两天。 天亮之后,送走了已经平静下来的悠里和西蒙,马克西多转身走向阳光房。在晨光的照耀下,移栽在花盆里的各种香草舒展着青翠茂盛的叶子。真是一副让人神清气爽的景象。 但是马克西多看着的东西,却有点不一样。那是躺在在阳光房正中央,被草药的叶子覆盖着的白色的圆圆的东西。 “南瓜做的的祭坛吗” 贝伦德拼命做出来的祭坛。不难想像,那个,一定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景象吧。 但是,可惜的是,死者是不会对那种东西有兴趣的。而且,教唆他的阿修莱一定也没打算真的制作祭坛。 (我不认为,那个男人,会这么掉链子) 披着散落的银发,马克西多带着苦笑进入了阳光房。 “真是的,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男人啊。” 随后,马克西多拿起了躺在脚边的圆圆的白色物体。那是一个巨大的圆萝卜。 “嘿咻,要不就开始准备一个真正的jack o "ntern 吧 ”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白大褂的口袋拿出了小刀。 另一边,万万没想到,刚开始踏上回寮路,西蒙和悠里就开始为了阿修莱的问题争论起来。事情的发端是悠里说有想要让阿修莱教自己的事,要拜访阿修莱的房间。 “什么事?” 西蒙简短的确认道。悠里老实的回答道“和幽灵接触的方法。” “你啊,还在说这种话么?” 西蒙的声音异常冰冷。但是,悠里依旧不想对西蒙撒谎,他继续说道。 “没办法啊。因为,这是我的问题啊。” 他手扶着额头,拼命说明理由。 “阿修莱的话没问题哟。因为,那个人,已经宣言说不插手这事了,也不会再有什么企图了。我就是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真心帮我而已。但不如说,是我这边很在意那个附在他身上的修道士的灵。虽然马克西多老师说可以不必担心他,但是真的没问题么。即使是阿修莱,也不是万能的啊。” “我的确认为,悠里你不必担心这种事。” “但是”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像是打算远行的人露出的缥缈的笑容。 “我没必要去担心这些么。我也知道啊。估计又会给西蒙你添麻烦吧,但是我可是完全没有想要给你添麻烦的想法啊。” 听到他的话,西蒙叹了一口气。 “听好了,悠里。让我说几次都可以,觉得你给我添麻烦这种事,我一次都没有想过。但是,真要说的话,为了你的安全担心受怕什么的,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了。所以,如果你觉得那样做的话能让你安心的话,你就尽管去找阿修莱谈话吧。但是,你能不能别去插手现在依附在阿修莱身上的那个修道士的事情呢?” “我知道了。就那么办吧。” 记住了西蒙的忠告后,悠里有些发愣。 “……但是,说起来那个白色衣服的修道士,他似乎像是不打算看漏任何细节一样,一直在远处紧紧盯着阿修莱呢。” “白色衣服的修道士?” 西蒙有些不可思议的嘟囔。 “嗯。最近我感觉到了非常厉害的执念,可以说是让人害怕的程度。” 西蒙从悠里的旁边俯视着他认真的表情,“白色衣服的修道士啊。”他重复道。 6 时间到了午后,趁着体育竞赛开始前的一段时间,悠里去拜访了阿修莱的房间。 本以为不在房间的阿修莱实际却在。悠里敲门后,过了一会,那个瘦长的身影才出现。垂到肩膀的长长的青黑色头发有些凌乱。 “我有些想请教你的事……” 看到对方不怎么欢迎自己的样子,悠里突然泄了气,他悄悄抬头窥视着阿修莱。窥视着他狭长的眼睛里的那双青灰色眼眸,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搞不懂。 悠里突然移开视线,“我过会再来”这样说着他侧身向右转身离开。“进来吧”他的身后却传来了阿修莱的声音。 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有先客,然而房间里没有别人身影。有的只是上面放着看上去很舒服的坐垫的沙发和沙发旁边堆成小山的书。看样子他正读到一半。 阿修莱在把书山移走的同时,又向沙发上丢了一两个垫子。随后,他走向装着中国茶的茶几,过了一会,一阵香味弥漫在室内。“啊”悠里不禁发出了小声的叫声。 “金木犀……?” “这叫桂花茶。说起来,在日本好像也有这种花吧。是叫金木犀么?” “是的。要是再比现在稍早一点的时期的话,要是在风高气爽的初秋早晨闻到这个味道,就会觉得‘啊啊,秋天到了呢’。总觉得有些怀念呢。” 这么说着,悠里把鼻子凑近拿到的茶杯。“别烫伤哟。”听到提醒,他这才稍微远离了一点。 “提示季节的树么。还真是风流呢。据说在中国有种着几千棵这种树的地方,花季的时候可以把大地染成一片橙色呢。” “诶,好厉害。” 想象到那景象,悠里有点呆住了。闻着花的香气,似乎让他看到了那个梦幻的世界。 “真好啊。好像去看看啊” “啊啊?” 阿修莱瞟了一眼悠里,笑了起来。 “如果你想要去的话,我随时都能带你去哟。” “真的么?” 悠里两眼放光。随后,阿修莱则说出了非常残忍的话。 “但是,得是新婚旅行的时候。” “什么嘛。”听到这句话,悠里遗憾的嘟囔。先不说自己不可能和阿修莱去什么新婚旅行,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到底,要是同行对象是自己的话,他都不打算带自己去么。 “说起来” 阿修莱就像忘了方才自己说出的那些轻佻的话,打算直接切入正题。 “你不是有想问我的事吗?” 被刚刚的茶香诱惑完全放松下来的悠里,慌慌张张调整了自己的姿势。恐怖的阿修莱真的是很恐怖。让他觉得有些伤心的是,自己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向阿修莱撒娇了。悠里正在反省这种想法。 “没错。” 悠里双手合十恳求坐在自己对面,正倒着桂花茶的阿修莱。 “请告诉我和幽灵接触的方法。” “我拒绝。” 他当即回答道。完全不留余地的态度,那短短一句和悠里的愿望完全相悖的回答。 “为什么?” “没有理由。我只是拒绝而已。” “那么,降灵术上用的那个,好像叫灵应盘吧?至少教教我那个怎么使用吧。” “那个,我也拒绝。” 阿修莱向后倒去,靠在椅背上,狭长的眼睛盯着悠里。 “那个时候,我宣言过了吧,game over。” “怎么这样,自说自话的。说到底,本来就是阿修莱的错……” “你想说我做过什么嘛。好像贝鲁杰也擅自的认定最近的骚动都是我做的啊。” 阿修莱坏心眼的说道,悠里也没有服输,反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哟。实际上你也是以我取乐了,你刚刚还明明白白的宣言了呢。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指哪些事……” “啊啊,的确。” 阿修莱呵呵笑了,“被将了一军呢”。 “而且还是被你,看来我以后前途渺茫啊。” “请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悠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看向阿修莱身后。现在也能看到的那个让人不舒服的白色的身影。悠里不想刺激他。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悠里把投在修道士的灵上的视线转回到阿修莱身上,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把那本书放在我房间的人,是阿修莱吧?” “啊啊。除了我之外,还会是别人么?” 阿修莱用开玩笑似的语气坦白了。这却让悠里更加疑惑。 “但是,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啊。那本确实是休的书啊。” “你啊,好歹,你也在我房间进进出出好多次了吧,竟然到现在还没注意到啊。放在那里的初版的雪莱诗集。” 这么说着,阿修莱指向了其中一个书架。 “阿达姆斯的书,是从那里拿的。” “诶” 悠里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慌慌忙忙走进书架,那里确实放着几本写着雪莱名字的书。 “真的啊。那么,那本原来是阿修莱的书啊。” “是原本是我的。” 第五章 万圣节的宵祭(halloween) 1 万圣节祭的夜晚来到了。 那天,从早上开始全校都陷入了兴奋的氛围中。带着浓厚巴洛克风格的校舍里,各个教室都传出了教授们叱责学生的声音。然而,那些声音到最后都变成了无奈的声音,最后走出教室的时候,那些一脸严肃的教授们也是竖起大拇指激励他们道,“我还真是被摆了一道啊。”。其中甚至还有认真的提醒学生,吃完甜食后要刷牙的老师,总之大家都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各个寮里也有用南瓜灯、蝙蝠娃娃、魔女的三角帽子和扫帚等做成的不同装饰,食堂里则是难得一见的放着准备好了的各种美食。用挖下来的南瓜肉做的巨大南瓜布丁、砂糖水煮的苹果、胡桃蛋糕还有姜饼等,除了食物之外还放着其他很多孩子们喜欢的甜食。当目光被这些吸引的同时,还会有上、下级生乱入的歌曲和游戏作为余兴节目进行。虽然工作人员们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作为这学期的第一次活动,这也是干部生得到好评的绝好机会,所以无论哪个寮都是干劲十足。 在那之后,为了配合下级生的熄灯时间,派对会一时中止。全员在最低限度的打扫后,各自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照亮食堂的灯火被熄灭,等到学生们都陷入安睡的半夜时分,下级生会穿上自己准备的衣服,袭击应该还醒着的上级生们的房间。目的,当然是点心,运气好的话可以收获到可以吃半年的点心,下级生们会组成几个人的小组东奔西走。 也只有在这个时期,寮之间的隔阂会消失,化着装,壮起胆的他们话踏入未知的领域——其他的寮,袭击不认识的上级生——而且还是寮的干部生的房间后,充分品尝最后的战果。不过,要去平时说个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对象的房间,还是要鼓起相当的勇气的。其中也是有只敢在自己寮里转悠的胆小的学生,所以,对下级生来说,自己从什么样的人那儿拿到了多少点心一事,日后会成为骄傲之本。 上级生们自行发放的点心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那些根据事前情报四处奔走的学生可以说是能相当领会各种要领的学生了。 正如上面说的那样,从方才开始,维多利亚寮里也四处响起了活泼地叫着“trick or treat”的声音。 其中,悠里正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埋头苦思着。 结果,无论怎么想休的事都是徒劳的。只要悠里还是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就没有什么切入点。没有阿修莱的帮助的话,要进行自己只有一知半解的交灵术实在是太危险了,悠里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虽然悠里在消沉着,但是,不知道是从哪得到事先情报的下级生们冲着来自日本的少见点心,源源不断的来造访悠里房间。从刚刚开始,为了对应他们,悠里的思绪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时不时有下级生们说着“trick or treat”飞奔进来,听到悠里回答的“smell your feet”(梗似乎出自外国儿歌)时,他们便会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这让悠里觉得很好玩,不禁微笑起来说道“开玩笑的”,随后他便会拿出自治会准备的点心和日本送来的金平糖。所有下级生们都会发出“就是这个啊”的感叹,随后看着那些糖露出笑容。哈密尔顿他们还就这么穿着化装的衣服坐了下来,一边听悠里的说明,一边品尝起来了。 悠闲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差不多接近了真正消灯的时刻,拜访悠里房间的学生也就此消停了。 刚开始热衷于思考的悠里并没有注意到,他被突然笼罩周围的安静吓了一跳。才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的过了消灯时间的时候,他想起西蒙应该在消灯时间之前会来这儿。他看了看时钟,果然距离消灯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 咔哒。 咔哒。 当他意识到时间的时候,挂在墙上的时钟的声音,似乎突然变大了。 (好奇怪啊……) 悠里集中注意,仔细听了起来。 先不提学生们的来访突然中断了,方才听到的那些源源不断的下级生们的声音竟然也听不到了,这很奇怪。 以自己的经验来说,到了这段时间的话,下级生的拜访量本应该达到最高峰了。因为这是那些本来犹豫着不敢来其他寮的学生,在其他学生的英勇传的鼓舞下,开始访问其他寮的时间段。而且在最后时间限之前,他们应该会毫不客气的四处敲门。那些有名的寮长和干部生们的房间里,下级生站作一团,主人疲于对应。这本应该是每年惯例的景象。 尤其是悠里所在的这一层,还住着有着圣·拉斐尔的贵公子美名的西蒙的房间。在这个时间的话,本应该是最繁忙的啊。 (然而,这么安静究竟是怎么了?) 实在是太可疑了,就在悠里这么想着,打算站起来的时候。 吱呀。 吱呀。 吱呀。 吱呀。 传来了有人慢慢走在古旧走廊里的声音。悠里吃了一惊,身体僵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悠里听来,那个脚步声似乎直指这个房间。 悠里屏息,紧紧地注视着房门。 像是冰冷的灵气一样的东西,先驱一般从房门的缝隙里漏了进来。背后感到一阵恶寒。室温似乎突然下降,在轻薄的室内服下面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随后,吱呀一声,房门前的走廊里发出了很大的嘎吱声。同时脚步声也随之停止。 到这时,悠里才清楚的感受到从门对面传来的异界的气息。 咔嚓一声。 响起了金属的声音,房门的门把手被转动了。当然,寮里的房间都是没有锁的。随着咔咔咔的嘎吱声,房门被慢慢打开了。 在悠里视线前出现的是,从门里突然扩散开来的深邃的黑暗。 黑暗中,出现的是一个飘在空中的,圆圆的光亮。 “jack-o"ntern——” 悠里喃喃自语道。 那里,一个从内侧染成橙色的圆脸,面露无感情的笑容,迎接着悠里。 这是在此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在学生们为了傍晚开始的晚餐会兴奋不已的时候,在离寮有一定距离的湖东岸,站着一个男人。从长长的银发被微扎在背后的身影来看,那个人是名为马克西多的校医。白衣的下面穿着白色的毛衣和白色的裤子,他一身全白的样子,简直像是为什么仪式准备的那样。 马克西多看着手上拿着的白色球体,带着眼镜的脸上露出了深思远虑的表情。 那是一个大圆萝卜。而且还是一个内部被掏空,一侧还刻着眼睛和嘴的南瓜灯状的圆萝卜。 虽然现在变成风潮了,但是实际上,用南瓜做灯笼是本来这个习俗传到盛产南瓜的美国后又重新传回来后才扩散开来的。在那之前的英国,通常使用的不是南瓜,而是大圆萝卜。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jack-o"ntern啊。” 他把它挂在了近处的树枝上。 “拜托你了,要把他们带到这边来哟。” 他自言自语的这么说道,睁开了带着倦意的双眼,抬头看向挂着明亮月亮的天空。 伴随着日落,东边的天空中,月亮升了起来,慢慢地它终于运行到了马克西多所在的树丛的上方。此时距离它到达南面的天空还有很长时间。 这是一个没有风的安静的夜晚。 可以听到从杂木林对面的寮里,传来学生们唱歌欢笑的声音。传来的也有各种曲风的音乐声,从古典乐的华尔兹到极富节奏感的摇滚乐等。这欢闹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光是站在这里都让人觉得 自己也身处狂欢节那样,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虽然时不时会被从近处传来的学生的脚步吓到,但果然,会来到这个寒冷空旷的湖畔的疯子毕竟还是不存在的。想到这里放下心来的他,看向挂起的灯笼。 (他们,会来么?) 随后,马克西多站起身,挖出了藏起来的装有蜂蜜水的桶,并把它们排列放在了山楂树的根部。 (为了享受狂欢节的夜晚……) 满月的万圣节。 是被月亮吸引的人们,为了祭典而来的日子。马克西多就是为了这个,最近数周一直做着准备。希望他们一定要来。虽然想着这一生一定要看一次,但是能看见他们华丽身姿的机会并不多。这个机会就在今夜,而且,在这个地方,还有悠里。 虽然不怎么想利用他,但是那个孩子一定也会高兴的,况且要来的那方应该也不想错过见他的机会吧。虽然应该不至于把他带跑,但是也不能不小心他们的心血来潮。 心中有那么一下不安,马克西多看着泛着微波的湖面,专心等着时间的流逝。 这时——。 从马克西多依靠着的大树后,传出了小树枝被踩踏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寮的照明消失了,周围已经被夜色包围。即使是这样,周围传来的多人奔走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无一不暗示着祭典尚未结束的事实。 但是,刚刚听到的在近处发出的声音和他们的脚步声不同。那个很明显,是正在向马克西多方向接近的声音。 披着银发的背后升起一阵紧张感。马克西多慢慢回过头,向黑暗笼罩的彼方看去。 “悠里吗?” 虽然离约定的时间尚早,想到他说不定是有事想说才偷偷跑出了寮,马克西多尝试性的呼唤了悠里的名字。 然而,没有回应。 咔沙。 咔沙。 取而代之的是,踩草地发出的声音,渐渐向旁边移去。 绕过放着蜂蜜水桶的山楂树,脚步声慢慢朝马克西多正面对着的树走来。那棵树的树枝上挂着圆萝卜做的灯。 此时马克西多才看到了黑白格子布料的裤管。 (果然是一个学生吗。) 马克西多立起一只脚,把身体重心前移,做出一副可以随时站起来的姿势。 如果不是事先约好的悠里的话,有可能是之前来过的那个红发的奥尼尔。说不定是他打算告发马克西多,来这收集证据之类的。还有可能是一个单纯想来湖畔这儿的疯学生。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想要知道对方的目的。 马克西多下定决心后,迅速站了起来。来到了方才看到脚出现的位置,他本应该能和对方打个照面的。 但是——。 那里没有任何人。 马克西多看到的是,没有任何变化的方才的风景,只有稀稀疏疏生长着的树木和笼罩着它们的夜幕。 (怎么回事?) 马卡西多疑惑了。他切实看到了制服的裤脚管啊,难道那只是看错了吗。 此时,马克西多的头上突然亮了起来。 他用手遮着眼睛,向发着炫目光亮的方向看去,视线的前方的是方才挂在枝头的圆萝卜灯里溢出的橙色的灯光。 (糟了。灯里的火——) 在马克西多惊讶的注视下,染成橙色的圆萝卜灯,慢慢升到了空中。 “啊” 马克西多发出叫声的时候,灯已经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飞速远离了湖畔。目送着这一幕的马克西多站在原地,带着眼镜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糟糕了” 马克西多轻轻啧了一声,自责起来。 本想作为路标点起的灯,竟然会在万圣节的夜里,变成jack-o"ntern擅自动起来。 被死者点亮的灯火——。 那个灯火有引诱所有活着的人前往死者国度的力量。 (就是说,这周围有死者的灵在游荡么) 思考着的马克西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坐落在树林对面寮。 (难道,悠里发生了什么——?) 突然陷入到糟糕预感中的马克西多,卷起了白衣的袖子,向那个地方飞奔而去。 2 悠里的房门前,有数名学生正排队等候着。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身着绿色的紧身裤和绿色的上衣,头上戴着插着羽毛的帽子,穿着尖头的靴子。“要是我妹妹在这里的话,我就让她扮做小叮当了呢”他向自己的同伴这么演讲到,看样子他是打算装扮成彼得潘吧。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互相炫耀着装在自己手上袋子里的点心,但是当他们在门口等了15分钟,20分钟,之前进去的学生却依旧没有出来,他们渐渐的等不下去了。 等待途中他们还兵分两路,袭击了附近监督生的房间,但是等同伴彻底搜刮完后回到这儿的这段时间,悠里房门却一次都没打开过。 渐渐地,下级生们开始骚动起来。 “喂。真的有人进过这个房间吗?” “有人进过。我,看到了啊。” “怎么样的人啊” “怎么样啊,身高挺高,穿着这个学校的制服。” “你啊……” 周围竖起耳朵听着的其他小组的少年,突然向前探出身。 “就是说,那人没有穿化装的衣服啊。是不是这个寮的其他干部生来这里玩了啊?” 同为监督生的话,有时间造访对方的房间聊天之类的很常见。实际上上级监督生的弗拉基米尔和帕斯卡都不在自己房间,而是在罗伯特的房间里一起分发着三人份的点心一事,也是在下级生中众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那样的话难道是……” 这么说着,那个刚刚宣言看到某人进去的少年战战兢兢的看向悠里隔壁的房间。 “从背影来看的话,也许是那个人——” 循着他的视线,其他学生们全部闭上了嘴。 悠里旁边的房间。被悠里的房门和寮长西蒙的房门夹在中间的房门,从万圣节祭开始,那个房间里就是一片寂静。被下级生们称作“栖息着恶魔的房间”而忌讳万分的房间,它的主人,不用说就是那个有个“魔术师”别名的最上级的上级生,柯林·阿修莱。 上级第四学年的学生,因为要准备a级考试,有权力拒绝参加学校的活动。不过即使没有这个权力,阿修莱依旧不会在吵闹的祭典上现身。 今天也是,他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次。 那个阿修莱既然在悠里的房间的话,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有勇气去袭击这个房间了。 不,应该来说要是平时的话一定是这样。 然而,大概是因为今天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吧。也有可能是因为想要难道传说中的日本点心的欲求强烈。终于,在排队的学生中,出现了宣言要袭击悠里房间的小组。 四人小组的他们,把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开始探查房间里的状况。 “情况怎么样?” “有人在么?” “我说,这么做,真的好么?” “嘘——”他们转过身,把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身后那些陆陆续续发言的其他学生安静下来。 “听不到啊。” “住口。” 觉得自己成为英雄的他们,慌张的命令道。 过了一会,他们抬头看了看伙伴的脸,有些泄气的举起来双手。露出一副事情没有顺利进行的样子,那个样子非常可爱。 “好像没有人在啊” “嗯” “倒不如说,安静过头了。” “难道,是睡着了?” 他们在门前商量了一会的结果。 “上么?” 得到了一致赞同。“321”在他们喊完号子声后,悠里的房门被打开了。 “trick or treat!” 充满活力的声音回响在室内的瞬间。 “啊啊啊啊” 大声的尖叫声响起,四个人翻滚着飞出了房间。 在其他房门前排队的学生们,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因为他们站得地方离那边有一段距离,所以谁都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佛达姆么,怎么了?” “那个,是佛达姆的房间吧。” “怎么回事啊?” 正当众人在悉悉索索讨论的时候,监督生们出现了。 “喂,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清楚。看样子是佛达姆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悠里的?” 弗拉基米尔转头看向房间里的罗伯特和帕斯卡。随后,他们从房间走了出来,一起向悠里的房间走去。 这骚乱很快传到了西蒙的耳朵里。 这时刚刚入住维多利亚寮的英国官僚的儿子正红着脸向他打招呼,虽然还在说开场白的途中,西蒙依旧马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散乱的站着一些试图和维多利亚寮的贵公子搭话,就算是一句话也好的学生,他们化着妆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悉悉索索的说着话。 西蒙穿过他们,急急忙忙向悠里的房间走去。途中,当他经过处在中间的房间时,迅速打量了一眼。 在这骚动之中,阿修莱的房间还是静悄悄的。 西蒙经过后,四周响起了,是贝鲁杰啊、贝鲁杰出来了,诸如此类的小声讨论声,这声音像是水波一样迅速扩散开来。 悠里的房门前,以房门为中心,半径1米的地方开始,形成了一段半圆形的人墙。所有人都满怀着对真相的好奇心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疑问,但一时间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傻站着。 看到了西蒙的身影,人墙自然而然的退开,让出了路。 “西蒙。” 对面传来了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等人打招呼的声音。西蒙用眼睛向他们示意了一下,没有半分犹豫的走入了房间。 房中一片漆黑。灯关着,只有从窗口斜射进来的月光为房中的物品带来了阴影。而且,房中还非常的冷。室温冷得甚至让体温本来就很高的西蒙不自觉的双手抱住自己,摩擦起手臂来。 西蒙常坐的沙发旁,放着一个很大的纸箱,里面装的东西只剩下大约一半。其他点心量也差不多是这个量。 桌上放着准备好的可以直接送人的点心组合,看上去就像主人在这时,突然因为某些急事,慌慌张张离开了一样。 (到底,发生了——?) 当他撩起黑暗中依旧耀眼的淡金色头发,秀丽的脸上眉头紧锁的时候,咔,从他背后传来了声响。 本以为是悠里回来了,他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前的背着走廊灯光的男人。身材瘦长的黑影。 “阿修莱?” 西蒙有些怀疑的向他打招呼,他沉默着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打开灯,扫视被照亮的房间。 青黑色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身姿,从他身上发散的氛围总让人觉得有些忌惮。不禁让人联想到从黑暗中出现的堕天使。 他伸手碰着装有金平糖的纸箱,终于开口。 “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来这时就是这个状态。倒不如说,你才知道什么吧?” 听到西蒙的反问,阿修莱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蔑视得看向西蒙。 “还真是。关键时刻相当可靠的守护者呢。你。” 这么说完,他蹭蹭地向房间深处走去。毫不客气地打开被称为寝室房门的门,走了进去。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拿起了放在床上的书。 在他身后追来的西蒙,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书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脸上露出了发现了什么的表情,说完“那是”后,他顿了一顿。 “那不是休拿着的书么。为什么会在悠里这儿?” “我给他的。这本来是我的书。阿达姆斯死之后我悄悄拿回来了,我就是用这个引诱悠里的。” 西蒙一下子板起脸来,冰冷的看向阿修莱。 “原来如此。明明没有看见幽灵的悠里却会害怕成那样,原来是这本书的原因……” “你说他没看到幽灵?” 阿修莱瞥了西蒙一言,重复了他的话,口气似乎有些不满。把书扔到床上,不耐烦的问道。 “你,真的,什么都没从那家伙那边听说吗?” “你说什么都没听说,是指——” 西蒙表现出有些动摇,正当他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入口处传来了响声。好气发生了什么,他们从寝室的门缝中看去,看到的正好是新登场的人物飞奔进房间的场面。 “悠里,在么?” 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身上已经没了平时的平静,银发散乱着的他滴溜溜地看着室内。 “悠里,悠里,悠——” 拼命呼唤着悠里名字的男人,在看到房间深处的西蒙他们时,把之后的话吞了下去。原本因为吃惊而睁开的眼睛马上恢复了和平时一样带着倦意的半睁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当他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常心,周围也萦绕起安稳的气息。 “……呀,凑齐了啊。怪不得外面那么热闹。” 从带着一些讽刺的口气看来,他已经对情况有所了解了。但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陷入了沉默。 “呵” 站在西蒙背后的阿修莱发出了轻笑。 “演小丑角色的三个人都凑齐了呢。” 西蒙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斜眼瞪着阿修莱。随后,他便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间,知识从围观群众里挤出来的伙伴们做事后处理。不愧是罗伯特他们,他们已经从那些飞出房间的学生那里问到了情况,还收买他们,封住了他们的口。之后,西蒙也参加了和他们的面谈,还和他们说了些话。但是唯独没有得到最重要的关于悠里情况的报告,西蒙决定把事暂且放置到第二天早上。在安排完伙伴们处理熄灯后的事务后,他返回了悠里的房间。 驻足在站在房门边的马克西多面前,西蒙用冰冷的水色眼睛俯视着他。 “想不到,我竟然会有对你说凯撒台词的机会啊。” “诶。啊啊,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对我失去信赖了呢。” “信赖度和背叛,可是独立的两码事。不管对对方是百分百信赖还是百分之十信赖,背叛就是背叛。因为,那是对布鲁图斯的背叛说的台词。” 马克西多夸张地摊手,装模作样的叹气道。 “你所说的背叛,其实只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故哟。我只是来确认事情和那个事故有没有关系的。所以,悠里人呢?” 已经完全恢复平静的马克西多再次环顾室内。 “不在这儿。准确来说,是消失了。” “消失了?” 马克西多因为西蒙的话吃惊地转过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阿修莱坐在沙发上用像是嘲讽的语气说道。 “看样子,你引发的事故就是致命一击啊。” 马克西多瞪向阿修莱 。 “这么说,你竟然还有脸了。说到底,把死者往悠里身边放的人,到底是谁呢?” 马克西多所说的,很明显的指向了犯人。 “放死者?” 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擦出冷战火花的西蒙,重复了一遍有些在意的话。然后突然抬起头,用像神一般的澄澈的水色眼睛静静看向两人。 “所以呢,你们两到底,对悠里做了什么事?” 一时,马克西多像是被西蒙的气势压倒一样,陷入了沉默。他找了一个远离阿修莱的位置做了下来,双手交叉起来支在下巴上。 “有个家伙擅自点亮了我准备的圆萝卜灯,还拿走了。很有可能是死在这个学校的学生的灵。由死者点亮的火有把活着的人带走的力量。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很担心悠里。” 马克西多的话让西蒙想起什么。像是想打消自己讨厌的想法,他用怀疑的口气提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死掉的学生的灵?” “我只看到了制服的裤管” “但是” 西蒙不服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边的阿修莱用冰冷的口吻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像你啊。即使现在怎么提问也只会拖后解决事情的进度而已吧。你为什么不想承认呢。点灯的那个人是,休·阿达姆斯这事。” 西蒙用手把淡金色的头发向上梳去,眉头皱着想要反驳他。 “因为,很奇怪啊。那个不是因为你的指示,艾玛索才——” “是悠里啊。” 阿修莱打断了他的话,西蒙惊讶地反问。 “pardon(什么)——?” “就是说,虽然那个幽灵的事情是假的,但是因为那个传闻的错,悠里把真正的阿达姆斯的灵招出来了哟。” “——!” 西蒙哑口无言。刷的一声血色从白皙的脸消失了。 “mon dieu(怎么会这样)” 西蒙一边嘟囔着法语一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当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时,他目光锐利的投向了阿修莱。 “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马克西多也顺着西蒙的话问道。 “我也是,请务必让我也听听。我虽然听说过这个事件,但是还不知道详情呢。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麻烦也详细说明一下那个叫做休·阿达姆斯的学生的事呢?” 西蒙和阿修莱交换了一下视线。随后,西蒙开口了。把事情大致说完后,马克西多像是在脑内整理情报一样,复述道。 “就是说,悠里他,觉得自己愧对于那个叫休的学生,而且对他的感情很强烈么。” “恩恩,差不多。” “之后,就发生交灵术那件事,他把那人唤醒了。但是让人搞不懂的是,即使到了那一步,悠里他都还主张着自己没看到灵的样子这一点呢。” 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西蒙点头赞同他说的这一点。的确,要是悠里没有这么说的话,自己本应该会更加戒备的吧。 “这么说的话,点灯的那个灵,不一定是阿达姆斯啊。” 阿修莱看着黑暗中的某一点,这样说道。 “不过,无论那个人是谁,悠里都被他带走了,这是事实。” 默认了阿修莱的话,西蒙斗志昂然地看向两人的脸。 “然后呢,我们能做到什么?”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咔哒——。 剧烈的震感袭来,所有玻璃窗都晃动了起来。这个强烈的震动一时间还让人以为是发生了地震,但是看起来只是窗外吹来的疾风造成的。 西蒙站起来,走向窗边。 “好像是,风啊” “风?” 阿修莱皱起了眉头,把拇指放到了嘴边。 “风——?” 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很诧异。随后陷入了思考。 随后,马克西多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看向西蒙所站的窗的方向。 “是先兆——”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突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说不定,有能捉住悠里的可能——” 扔下这样的话,他跑出了房间。 西蒙伸手抓住了想要追他阿修莱。 “我大概能预想到那个人的目的地。” 西蒙口气平稳,这样说着放开了抓住的手臂,抱起了胳膊。 “比起那些,我还有些想问你的……” “什么事?” 阿修莱戒备着反问道。 “关于你自己。你没事么?” 西蒙嘴里说出的话太过出乎意料,让阿修莱一时无语。过了一会他狭长的青灰色眼睛的深处散发出了光亮。 “说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二个了。之前的那家伙,嘛,因为很可爱姑且能让人原谅,但是,这种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呢。听好了,你还有空担心这些多余事的话,不如去加强防守。我可是随时都想着踩你一脚呢。” 低沉的声音说出的话,似乎让现场的温度下降了几度。但是西蒙依旧双手抱臂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被这气势影响。 “的确,我是没有担心这些多余事的空闲,但是又能怎么办呢。谁让悠里他担心你呢。” 西蒙放弃挣扎的这么说完,阿修莱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原来如此啊。你这份献身精神还真是让人感动啊。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搞错了。我本来以为一直背负着十字架的人是悠里,现在看来,其实他才是那个十字架呢。” “谁知道呢。我可是没觉得自己背负着那么重的东西哟。” “说不定,耶稣也是这么想的吧。说不定对他本人来说,能背负十字架是无上的喜悦呢。其实,说到底就是观众想法的问题。你没想过周围的人是怎么想的么?” 一针见血的意见让西蒙毫无反驳之力,他陷入了沉默。 “而且啊。十字架还是木头做的呢,那家伙可是人类啊。他既有感情,也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对我来说,如果我是十字架的话,比起让人背着,我更想要用自己的脚走到golgotha(耶稣被钉死的地方)的天边去呢。” 说完没有半分客套的台词,阿修莱心情很好的离开了房间。 虽然像是在开玩笑一样,但是却是一针见血,真不愧是阿修莱。西蒙这次是真正体会到了,要是太过小看他的话,就会被他狠狠打击一事。西蒙深深叹了一口气,转换了一下情绪,追着阿修莱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寮里完全恢复了平静,看样子西蒙的指示已经起效了。 他追上了在楼梯口等着的阿修莱,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刚刚说的话,我要改变一下说法哟。” 西蒙一边思考着一边向走在他身边让人丝毫不能放松警惕的上级生搭话。 “你也是,完全都不吸取教训呢。” 似乎有些郁闷的说着,阿修莱的步伐依旧如前。 “我承认我的战术有问题。但是我想确认的事是,格拉斯顿伯里的事。” 阿修莱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西蒙,那青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了一抹怪异的光。 “你的战术的确是选错了呢。格拉斯顿伯里怎么了?” 西蒙超过了阿修莱,保持着原速向前走去。轻声咋舌后,阿修莱一步一跟地走在他的身后。等到阿修莱又和自己并肩时,西蒙这才开口。 “我记得那边好像从创建到解散,自始至终都是本尼迪克特派的修道院吧。” 巨大的修道院 、收集图书、制作手抄本和文化培育,在这些方面倾注精力的本尼迪克特派。中世纪教会艺术的开花也有他们一份巨大的功劳。 “没错。不过也有人说那是凯尔特系的修道院,虽然大半都是传说那类……你想说什么?” 借着月光,他们走在通往湖畔的向下的路上,继续着对话。 “奇怪的是,悠里说过你身边的那个,是一个白衣的修道士。” “白衣?” 阿修莱似乎想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后,陷入了思考。 他脑中,浮现出了梦中见到的景象。拿着烛台前进的身影,随后周围似乎被光照亮了,因为那里出现的人穿的衣服不是会吸收光线的黑色,而是会反射光线的白色。就是说,那个被称作尤金的修道士,是属于其他宗教的修道士。说起那个时代身穿白衣的修道士,只有在法国第戎诞生的西多会。 “那个人是西多会的修道士么?” “这么想应该比较合理吧。” “但是,那就很奇怪啊。那家伙确确实实对我说过‘去寻求森林的智慧吧’啊。” 西蒙一边小心着脚下以免被草丛绊倒,一边瞟了一眼阿修莱。 “看来你不记得了。” 从湖畔吹来的风,似乎夹杂着人声。看样子,马克西多已经在做什么了。在意着马克西多那边的情况,西蒙说道。 “西多会,从他们刚设立的时候,就是作为森林的开拓者出名的啊。” 阿修莱停下了脚步。西蒙在前进两三步后,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被树木遮挡,没有什么月光的湖畔路上,阿修莱用似乎在探寻着什么的目光看向西蒙。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西蒙的淡金色头发在黑暗中淡淡闪着光,让人感觉有些神圣。那个高贵的身影微微抬起双手,有些无聊的回答道。 “理由很单纯。如果你搞错方向的话,会祸及悠里。我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而已。” 说完这些,西蒙转身离去,没有再看过身后一眼,径直向传来马克西多声音的方向走去。 3 (要是就这么一直跟着的话,我会变成怎么样啊?) 造访悠里房间的,白圆萝卜作成的灯。那就是被称作jack-o"ntern的东西,悠里并不知道。 原本和突然浮现在门对面黑暗里的灯对峙的悠里,不知不觉间像是被引诱一样,蹭得转过身后,几乎失去意识一样追着灯走了。 平时就很昏暗的走廊,现在被走进了便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更深的黑暗覆盖着。如果没有那个灯的话,估计连路在哪儿都看不清吧。悠里慎重的前行在仅仅能看清脚下的路上。 (会是休么?) 从刚刚开始,他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还是说,是死者来骗我了呢) 看不见对方身影的现在,他只能重复思考着这一个问题。 明明平时的话,看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却看不见最关键的修的样子。这对悠里来说是一件多么让他咬牙切齿的事啊。 而且,要是悠里想强行回忆的话,那张满脸是血的脸老是出现在眼前,打断他的思绪。 所以,悠里总之先姑且追着它后面跑了。大概是坚信着迟早会知道结果,所以只能先追着它吧——。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距离自己从房间出来后过了多久。 (杰克·o·兰达(jack-o"ntern)指的是一个被恶魔欺骗不能上天堂,也不能去地狱的男人在这世间永远的彷徨的样子哟。) 西蒙的话在脑中闪过。 悠里本简单的以为迟早会明白灯的真相,现在想来,说不定会变成就这么永远追着灯也说不定。 在天国和地狱之间,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不会被救赎的灵魂的不知到何时才能结束的永恒持续的孤独的步伐。 这么想的那一刻,他的后背感到了像是突然冻结那样的恐怖感袭来。 但是——。 马上,他就觉得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样,一直……) 渐渐地,悠里中的各种感觉开始被抽离。 时间也好。 场所也好。 自己想做什么也好。 甚至连自己是谁,都——。 ——。 就在悠里的意识渐渐远去时,在前方前进着的灯停下了。像是踌躇一样,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地转动着。 注意到这一举动的悠里,取回了思考的能力。 (——是岔路啊) 迄今为止灯光照亮的脚边,都只有一条路。 然而现在脚边却有向四面八方延伸的数条道路。疑惑于像是身处交叉路口的烦躁感时,不经意间,悠里看到了来自左前方的摇曳的光线。 “什么?” 最初只是个闪着光的小小的光源,在晃晃悠悠的过程中,它膨胀了开来,向洪水一样涌向悠里。 “骗人!” 虽然他慌忙想要逃跑,但始终敌不过光的速度。还没来的急发出声音,等到注意到的时候,悠里已经被卷入了光流的本体中。 他受到了巨大能量的冲击,一时间无法呼吸。 下意识向前方伸手,但他的手只是徒劳的划过了空气,悠里的身体翻转起来。就像是被真的洪水吞没一样,身体上下左右地翻转翻转翻转,晕头转向的悠里,身体中所有的方向感都被剥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像是一会被踩一会被戳一样,身体感受到一阵阵的疼痛。 “竟然。在这种地方,有人类——。” 意识渐远的悠里耳旁,有谁这么喊道。简直像是老鼠在说话一样,语速很快而且声音尖锐。 “拉上来。”之后,和一开始的声音截然相反的低沉的声音发出了简短的命令。 与此同时,悠里的身体也被咻的一下提了起来。 像是在无重力环境里被扔起来一样,浮游感袭击了悠里。下一瞬间,悠里落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环抱中。 “什么……?” 本打算开口发问,口中发出的声音却不能称得上是句子。 “大王,这边也有。” 远处传来了尖锐的声音,悠里听见在自己近处的男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着。 “哼。那个还真有点麻烦啊。看样子是油尽灯枯的人。还真是捡到个烫手的东西了呢。” 像是在问到后思考了一会,男人说道。“那个,扔了吧。” “不,等等。” 在手下打算去执行刚刚下达的命令时,下达命令的男人出声制止了。被抱在男人怀中的悠里维持着这个姿势,拼命的抓住了男人的手。 “……不要。不要,扔掉。那是我的。” 男人用锐利的眼神俯视着好不容易发出声音的悠里。 悠里自顾自地甩了两、三下脑袋,意识清醒后,他睁开眼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高高的鼻梁,精悍的脸上带着异域风情,漆黑的长发简直像是连黑夜都为他周身散发的王者威严倾倒,于是常伴君侧那样。他身上穿着的缀有金银丝刺绣的斜纹上衣上点缀的红玉、碧玉、玛瑙、翡翠等各色宝石闪闪发光,和自己脸接触的白色衬衣有着绢一样柔软的触感。他们所乘坐的马也是耀眼的纯白,像是绢一样的马鬃在风中发出了沙沙声。 悠里把视线调转方向,看到的是发光的妖精们聚集在男人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圈,有些在笑着,有些则板着脸,看着坐在白马背上的悠里。 让 人震惊的是,方才误以为是光的洪水的东西,其实是妖精们的集团。 视线重新转回来,悠里如烟的漆黑的眼睛和对方那双发着金光的托帕石色的眼睛对视着,互相确认着对方的存在。 “你,似乎能看到我们吧。” 悠里点头。随后,他接过了穿戴着红色三角帽子和红色肥大衣服的小矮人递过来的圆萝卜灯,并把灯紧紧抱在怀里。 看到他这个样子,男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道。 “那个,应该不是你的吧。你已经有灵魂寄宿着了。然而,你却这么珍重地抱着其他人的灵魂,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大概是,我朋友的……” “大概?” 男人重复道,“那么,很奇怪啊”。说着男人凑近悠里的脸。 “你,不应该看不到啊。还是说,你有什么原因才看不到吗?” “我不知道。所以,才困扰啊。” 看到悠里低下头一脸悲伤的样子,男人嗯了一声陷入了思考。 “看样子有什么原因啊。不过话说回来,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这就说明你们也迷路了吗?” “路?” “没错。这里是选择的路口。只要说出想去的地方,前往那个次元的门就会打开,换句话来说就是时空的交叉点。我们现在就在困惑,选择的路没有打开。明明切实接到了迎接的声音,但是看来那人的做法有点糟糕。或者,那人没有多少力量。如果这些原因都不对的话,那说不定,是门生锈了吧。” 悠里的兴趣似乎被挑起了一些,问道。 “你们各位到底想去什么地方呢?” “大概是你曾经在的地方。人子哟。我们打算前往境界线暂时消失的满月照耀的地上。” “去地上?” 悠里嘀咕了一句,说道“那么,我大概能帮你们打开路。” “这还真是,厉害了。你说你能打开路吗?” “不知道。不试试的话……” 这么说着悠里离开了男人的怀抱,调整好坐在马上的姿势。 慢慢的重复呼吸,让心平静下来。 “火之精灵(mander),水之精灵(undine),风之精灵(sylph),土之精灵(gnome),请以伟大的四大元素的力量,守护我,听从我的愿望。” “喂”男人似乎有些慌张的想要阻止开始咏唱的悠里。 “那是——” “诶?” 悠里转头向上方看,与此同时,地下发出了轰轰轰的地鸣,空间晃动起来。 悠里战战兢兢的环顾周围。 “难不成,我做了什么糟糕的事么?” “不,没关系了。比起这些,快点继续吧。” 男人按着脑袋,催促悠里。 “诶嗯。” 悠里回忆起刚刚说到一半的话。因为之前只说到张开结界的地方,所以接下来就是誓言了。 “把关闭着的门扉打开,重新描绘出道路。把我们引导到,满月照耀的地上。” 最后就是赞颂神明,祈愿誓言的达成了。 “ada giboru reoramu adonai” 在悠里结束语还没说完的时候,男人在耳边大喊了起来。 “给我好好抓紧!” 伴随着那个声音,突然响起了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的巨响,身体感受到了如乘坐超音速飞机那样的重力。 悠里拼命攀住了对方。 “这,是,怎,么……了。” 他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圆萝卜灯。 “要掉下去了……” “这可是你的错哟,人子啊。好好抓住。” 男人的健壮的手拉起了为了抱灯、差点滑下去的悠里。 “是悠里。” “什么?” “我的,名字,悠、里……” 耳边想起了轰鸣声。冲击而来的空气堵住了悠里的嘴巴,让他说不出话来。“原来如此。”即使这样男人依旧发出了了然的回应。 “你就是,悠里啊。” 下一秒,他们就像是被弹出来一样,抵达了满月照耀的地上。高挂夜空的月亮看上去越来越大,刚想着要撞上的那一瞬间,他们开始摔落下去,离月亮越来越远。 因为急上升和急下降失去平衡感的悠里,在下落的那一瞬为眼前看到的美景所感叹。 “啊啊,好厉害——” 宽广的湖面。 像是森林一样的杂木林的树影。 起伏丰富的大地。 照耀着这一切的月光,在四散的夜露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在这景象中,还能看到一条光亮的光带,从西边延伸向东边。 “看吧。是妖精王的出行。” 男人在他耳边说道。 “妖精王?” 悠里重复一遍,随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抬头看向正环抱着自己的男人。 “难道,你是——” “没错。难道,看起来不像么?” 妖精王的脸蹭的一下靠近过来,这么问道。悠里慌慌张张地摇起头来。 “嘛,也好。我很高兴能见到你,悠里。这下还省了打招呼和亲近你的功夫呢。” 这时,悠里想起了死去的异界的朋友,恶作剧妖精罗宾,想起了为他送去万灵药的时候,摩尔迦娜所说的话。她当时说要妖精王也感谢了自己,估计有一天会为了打招呼造访。 “罗宾他,还好么?” 悠里担心着被黑焰严重烧伤的妖精朋友的安危,问道。那时,悠里找到的万灵药应该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吧。 “已经完全复活了,现在正在四处道谢呢。不过他现在太过活泼了,甚至活泼到危险,所以暂时还没有得到能来人间界的许可。” 妖精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随后看向北,那个被悠里开了一个洞的地方。 “但是,真不愧是你啊,竟然能把四大精灵叫到时空的狭缝中去,简直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悠里心想着一点都不想知道传闻的内容。 “托你的福,门可是被吹飞啦。他们也真是,拒绝不就行了。他们竟然会跑到那种精密的空间里去,看样子,你啊,相当受精灵们的中意呢。” “是这样吗……” 悠里语气中有些困扰的说出了暧昧的话。 想到自己无心的作为竟然会给精灵们造成麻烦,悠里的心情就很沉重。要是他们能直接告诉我不能做的话就好了,不过事情也不会这么单纯吧。 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等到悠里回过神,他们已经降落到了自己司空见惯的圣·拉斐尔的湖畔。 从东岸的山楂树上下来的悠里,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西蒙、阿修莱和马克西多的身影后喊道。 “西蒙!” 喊声过后,却没有人回应。悠里疑惑的歪着头。为什么自己明明在这么近的地方和他打招呼,西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呢。不可思议。 “西蒙、阿修莱、马克西多老师!” 稍后从马背上下来的妖精王制止了刚想跑向他们的悠里。 “没用的” 悠里吃惊的轮流看着西蒙他们和妖精王。 “你说没用,是指?” “因为就凭人类那种被遮蔽的眼睛,是看不见被隐藏的事实的。” 这么说着,妖精王拿过了悠里手中的圆萝卜灯,把它挂在了树枝上,随后向放在树根处的装有蜂蜜水的桶伸手。 “可这是也是在说你哟。” “诶,我?” 原本还在在意西蒙他们的悠里,在听到妖精王的话后,转过身。 “没错。能自由操作精灵的你,竟然会看不见一个失去归所的彷徨着的灵魂,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着严苛台词的妖精王在打开桶盖闻到了香气后,声音立马变得开心起来。 “哈,这可是逸品呢。” 他舔了舔嘴唇,指着西蒙他们说道。“那些男人也是一样。” “在等候时间里,要是喝了这个庆祝用的酒的话,就能认识到我们的存在。” 接过小妖精递来的装饰着树木果实杯子,妖精王从桶中舀起了一杯蜂蜜水。 “看啊。这能剔除世间一切沟壑,让人看到各种事物本质的真实之水、是每个庆祝之席都不能或缺的天露啊。” 这么说着,咕噜,他把杯中的蜂蜜水一口气饮尽。 “来,你也喝吧。” 这么说着,他把手中的杯子塞给了悠里。悠里紧张的靠近桶,看向里面时,看到是澄澈的金黄色液体,随之还有扑面而来的甜甜的酒的香味。 “喝吧,喝吧。” “喝吧,喝吧。” 在妖精王的煽动下,周围的妖精们也起哄起来。 悠里也在煽动之下,饮下舀起的蜂蜜水。 4 “原来如此。” 妖精王一边喝着,一边听着悠里的话。此时不知道他们已经喝了几杯了。醉意的驱使下,悠里一会哭一会威胁地不停地向他说着休的事。 随后,大致说完一遍后,妖精王托帕石色的眼睛闪耀出了金色的光辉,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悠里。 “我知道了。你是在害怕吧。” “害怕……。我吗?” 悠里马上就否定了自己是在害怕休的想法。 “怎么会。我一点都不怕休的幽灵哟。我们是朋友。而且我还很想见他。” “我指的又不是你在害怕幽灵。” 苦笑着看着一脸焦躁地拔着附近杂草的悠里,妖精王安慰道。 “不是那样,我说的是,你,在害怕看到对方真正的样子。” “真正的样子?” “没错。” 妖精王这么说着继续举杯。用手把滴落的蜂蜜水擦掉后,继续说道。 “遮蔽你眼前的东西。应该是,让你心变得沉重的罪恶感和挫败感吧。我能看出你的心在拒绝,拒绝看到朋友真正的样子。所以,你才看不到。因为你是由心行动的人。你所怀有的那颗直率的心,能打破所有的伪善和独善。原来如此,你不会理会建立在合理性上的善恶。从来只是根据心的命令行动。” “只是根据心的命令……?” 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倒不如说,自己记得只有对一直都很讨厌无法判断善恶的自己的厌恶感。从来没想过直视自己的心这种问题。 “的确,这也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心这种东西,就像是烟那样,易变又捉不住的。” 像是读出了悠里的想法,妖精王这么说道。“但是,现在”他把话题带了回来,继续说。 “借着告知真实的蜜的力量和天上界的露的话语,你将能够看到真相。” 随后,他展露出统领异界的王者姿态,指向一点如此宣告。 “来吧,摒弃心中的浑浊。以你的眼睛看看真实吧。” 顺着他指向的方向,悠里视线的前方站着一个青年。 正好是在吊着圆萝卜灯的下方。在悠里看来,那块地方就像是从周围的环境里浮现出来一样。 高挑精壮的身材,日耳曼人风格的脸上长着端正的眼鼻,和亲近的态度相反,他露出了像是有些高傲且空虚的表情。不止是他突然浮现在嘴角的微笑,还是其他,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怀念。 “休” 悠里感动至极,能说出口的只有那一个简短的名字。 “真的么?” 一直以来留在悠里脑中的,只有他满身是血的悲惨的遗影。然而现在,休就像生前的休那样,站在那里,用怜爱的眼神注视着悠里。 “悠里” 休呼唤了悠里。 “休!” 悠里飞奔而去,来到他身边,在休的近处仰视着他。看到这样的悠里,休就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把手伸向悠里的黑发。 “我很想见你啊。悠里。” “我也是啊。” 悠里用力的回答道。 “太好了,休。我这次终于,好好抓抓住你了。” “啊啊,是啊,悠里。你,在那个时候也叫我了呢。明明是那样,但是我却没回到你身边。那事似乎还让你哭了很久吧。” 休毫不遮掩的诉说着悔恨,悠里睁开了眼睛问到。 “休你……休你那时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当然,我当然听到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被那个女人的灵带走了,什么都做不到。在那之后,你拼命的呼喊声从来没有在我耳边消失过。” 摸着悠里头发的休的手,向下滑去,抚摸过悠里的脸颊,最后捏住了悠里的下巴,将他的脸向上抬。他的脸凑上前来,在近处看着悠里漆黑的眼睛。 “所以,在我又听到你的呼唤声时,我就想,无论发生什么事,这次一定要到你身边来。因为保护你,可是我的使命呢。” “说的也是呢。” 想起悠里刚转校时的事情,他们两人呵呵笑了起来。那时手把手教着还有没有习惯集团生活的悠里的人,就是休。 那是一段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日子。 “在你们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真是抱歉,但是——” 低沉好听的声音插足进两人之间。山楂树下,被小妖精们侍奉着一杯接一杯的妖精王侧躺着发言了。 “马上,就是黎明了。是夜晚的住人从这个世界撤离的时间了。但是,在那之前,你们有必须要做的决定。” 悠里和休看向对方的脸。 “决定什么——?” 提问的人是悠里。 “听好了。那个作为你朋友的男人的灵魂,现在已经将近油尽灯枯了。” 听到这句话,悠里想起,在刚开始遇到大群的光时,似乎也有人这么说过。 “诶,你说的油尽灯枯是指?” 妖精王勾了勾手指,示意让悠里他们坐到自己面前。然后,把杯子递给他们,还为自己的杯子注满了新的酒。 “一般来说,人类的死是先面临肉体的死亡,随后造访的才是灵魂的死。那种情况下,灵魂会走上因为肉体的死而打开的通向冥界的路。但是,这个男人的情况是,灵魂先跑出来了,随后才导致了肉体的毁灭。这是违反自然常理的情况,和自杀者的情况差不多吧,冥界是不会接受这种灵魂的。这时,灵魂只能等待本来预定的死期,自己踏上去冥界的路,在那之前都必须一个人忍受孤独等待。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时间。尤其是你这种,从被囚地苏醒的灵魂,就只能在那里忍耐数年的岁月,一味的承受着孤独等下去。” “怎么能这样——!” 比起当事人,站出来的悠里脸上更是一片苍白。 “过分。那种事,太过分了。” 悠里的架势看上去随时会冲上来抓住自己质问,“嘛,等一下”这么说着,妖精王直起身来,抬头看着悠里。 “听我把话说完。” 随后,他把目光转向安静听着话的休。 “我给你提供个选择吧。是就这么接受命运,忍 耐着孤独在这世界彷徨呢。还是来我这个妖精王的身边,开开心心度过那些时间呢。如果你选择和我一起的话,我就把你作为妖精王的座上客迎接吧。——不必怀疑。” 看到休脸上闪过了怀疑的眼神,妖精王指向了悠里。 “这个悠里对我们有恩。这姑且只是为了报恩。” 随后,他转向悠里,说道。 “我这个礼物,你喜欢么?” 这么被问到,悠里歪了歪头。这个不是应该友悠里决定的事。但是在悠里回答之前,“这样啊”,妖精王就一脸遗憾的嘟囔道,“那样的话”随后补充道。 “那么,我也给你一个礼物吧,悠里。一个惊天秘密哟。” 这么说着,妖精王托帕石色的眼睛,闪耀起金光。里面还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危险色彩。 “这可是小妖精们(kobold)流传下来的故事,这片土地上有过众神所居住的宫殿,在众神持有的神器里,有蕴含着能让死者复生力量的宝物存在。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有传闻说那是水晶杯、银锅和宝珠等,但是谁都不知道真相。但是,唯一知道是那个东西就沉睡在着片土地里,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让死者复生……?” 悠里想到的是之前救了罗宾的帕纳凯亚的医术。那个和妖精王口中的神器有什么区别呢。 被这样问道,妖精王眯起眼睛笑了。 “很简单哟。那个是依借循环,保命的魔法哟。倒过来说的话就是,从零生不出任何东西。比如说,我的从者罗宾,就是在循环中重新给予他一个鲜活的肉体,因此得以延命。如果当时没有湖中的那位提供的转机的话,就是说那个时候如果肉体已经消亡了的话,就算有万能药,那家伙也没法活下来吧。” 光是想象,妖精王都露出了一脸悲痛的表情。看来罗宾所说的,妖精王的第一从者那件事,还真的是事实。 “与之相对的是,神器则是有能从零孕育生命的力量。就是说,即使肉体已经消亡了,神器都能取回那些失去的时间,让他再次重生。” 仔细诉说着之间区别的妖精王,嘴边浮现出婀娜的笑容,靠近悠里。 “怎么样,悠里。如果你能找到那个稀有的神器,我可以用这妖精王的力量,让那个男人重生哟。” 之后大半的话,妖精王都是小声在悠里的耳边说的。 对悠里自己来说,因为被告知的话太过事关重大,他一时失去了判断那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判断力。悠里一脸不安的看向休时,休的淡茶色眼睛中也闪耀着不安的神色,看着悠里。 5 另一边,从悠里的房间里飞出来,径直来到湖畔的马克西多正站在岸边,大大张开双臂,接受着青白色月光的洗礼。 运行到南天的月亮,将他美丽的光辉撒遍大地。这光照亮了草木、湖面,甚至连藏在树梢的猫头鹰和聚集在叶间的夜露也被照亮,使得万物熠熠生辉。 “满月的万圣节开始了。结界被解开,各种次元的东西都会在这地上交汇吧。” 像是回应着这声音,湖面上吹来的风将马克西多的头发吹的四散开来。简直就像是青银色的花盛开那样,他的头发在夜幕中华美的散开。 “万物之母啊。大地母亲的力量啊。请借给我那充满慈爱,养育我们的力量——” 此时马克西多有些犹豫。悠里不在场的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传达给他们,他没有多少自信。 不管怎么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他这样激励自己的想着,重新开始祈祷。 “曾经存在在这地上的,我同族的友人们啊。今夜从那坟墓中苏醒吧,成为和我共享美酒的盛宴伙伴吧。” 马克西多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双手则按在地面上。 “这大地,既为我们所有,又非我等之物,既为他们所有,又非他等之物。让我们共享大地的恩惠,一同为新生的生命祝福吧。” 说完,他双手咚咚地敲击着地面。 “出来吧,庆祝吧,在这苏醒的瞬间——!” 他祈愿了。 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的看向西面的远方。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岸幽暗苍郁的树林依旧,湖面泛着小小的鳞波,反射着月光,静静拍打着湖岸。 “果然,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么——” “就是说,你一开始想要拜托悠里做这事啊” 失落的垂着肩的马克西多身后,响起了像是在嘲笑一样的声音。回过头,那里站着的是追上来的西蒙和阿修莱。 “可以别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么。会被人当做小孩子的哟。” 马克西多一边不满的抱怨道,一边啪啪地拍掉手上的土。阿修莱露出了迟到黄连一般的表情。 无视了阿修莱,先下到湖岸的西蒙走上前来。 “然后呢,这么做能帮上悠里什么吗?” “不知道啊。今夜,这里本来能打开路的,要是打开了的话,我觉得就能找到悠里也说不定。但是关键的路却没有打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哟。是因为我还是不成熟?还是说搞错了该传达的话?或者说门太坚固了?” “说的还真是悠闲呢” “悠闲?” 藏在镜片背后半睁的马克西多的眼睛锐利的看向阿修莱。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拼命想对策啊。要是手忙脚乱的能想到什么良策的话,我现在一定在拼命实行了啊。” 一股脑的说完,马克西多双手抱臂。沉下心来,再次看向西方。 (要是路打开了的话,一定能做到什么。) 这时,在小山的山顶方向,闪起了奇怪的光。 “啊!” 马克西多叫了出来,不远处靠在树上的阿修莱和西蒙好气的抬起了头。 “你们,看那儿。” 站在湖畔的马克西多,白衣之下的手臂直直的指向西方。 “那边山顶上,能看到发着光么?” “光?” 阿修莱一边惊讶的反问一边站起身。西蒙也走了几步,来到了马克西多的身边。 “的确,能看到淡淡的光……,那个就是,路?” “不。” 打断了马克西多的话。 “只是被什么东西反射的月光吧?” 之后走来阿修莱语气中毫无感情的说道。 “难道你想说,那里亮起来的话,能帮我们找到悠里吗?” 西蒙看向前方,似乎正在思考。马克西多慢慢得摇着头。 “那个,还说不清。但是——” 说到这里,马克西多又停顿下来。 如果那光真的是马克西多所期盼的东西的话,那么就应该有交涉的余地吧。因为,悠里,于他们有恩。 但是,那也只能说是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而已。 “喂。是什么啊,那个。”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兴趣的阿修莱,在不知不觉间声音变了调。 这也不能怪他,一开始会以为是错觉的小小的光,现在已经膨胀成覆盖山顶的样子了。 “incroyable (厉害了)” 西蒙不禁嘟囔道。 “爆炸了啊。” 阿修莱说。 他所言非虚,像是火山喷发那样,照亮天际的小山山顶上光粒向四面八方飞散开了。随后就像岩浆流那样,光带沿着小山的斜面流了下来。 “是seely court(善意的 妖精群落)啊。” 马克西多边说着边紧紧注视着光的奔流,想要把它刻在脑海中。 “这可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的缘故。 “虽然我想着这辈子一定要看一次,但是竟然能看的这么清楚——” 之后马克西多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站在他身边的西蒙,有些诧异的自言自语道。“seely court?” “就是只妖精们的游行哟。” 代替站在一边说不出来的马克西多,阿修莱回答了西蒙的疑问。 “在很久以前的英格兰,尤其是这里萨默塞特郡经常能目击到,不过最近已经几乎没有再听说过了。” 阿修莱把竖起的拇指指甲压在嘴边,说明着。 “没想到,那竟然真的是那个——” “妖精们的游行。” 得到说明的西蒙再次转头看向光的洪水。那洪水已经从小山上流下,降落到了湖面上。 “话说,那个,到底打算去哪呢?” 突然冷静下来的西蒙发问。马克西多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大概,是这哟。” “诶?” 看着惊讶的两人,马克西多用大拇指指了指脚下的地面,重复道。 “他们打算来这哟。” 西蒙和阿修莱对视了一下。随后似乎有些不满的看向马克西多,但是一心注视着前方的马克西多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不一会,就像马克西多说的那样,光的洪水奔涌到了他们所站的地方。 因为一时间太过炫目,他们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当眼睛习惯了这个亮度后,他们模模糊糊看到了在那里隐约浮现的长着闪亮翅膀的小妖精、比小妖精稍微大一点的小矮人和哥布林、长着小鹿尾巴的少年和有着美丽秀发的少女们的身影等。 所有人的身影都被光所包围,不能看清清晰的轮廓。但是能让他们牢记的是,所有人都传递出肉眼可见的喜悦之情。 那个景象是只在绘本中见过的,如梦如幻的光景。他们三人忘了时间的流逝,深深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似乎过了一小时,有似乎只是眨眼之间,流逝的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光形成的漩涡发出了最后的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眼前的景象又渐渐带上了真实感。 映照着夜空的湖面,点点白色的鳞波运来微风。 之后一段时间,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是无言地站在原地。刚刚他们收到的冲击就是这么的大。 突然,他们的身后想起了咔唦一声。 阿修莱瞬间就站起来,转了过去。他戒备的姿势简直没有一丝破绽。但是,等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战意瞬时悄然无踪,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是——” 吃惊的声音。 “悠里!?” 迟一步转过身的西蒙叫出了那个名字,向那边跑去。 他扶起身着薄薄的室内衫,靠在山楂树根的悠里。悠里一脸稀里糊涂的转向西蒙。染红悠里脸颊的应该不只是寒冷,西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的歪着脑袋问道。 “悠里,你,是喝醉了吗?” “唔……嗯。可能吧。” 一副口齿不清的样子,完全就是醉了的表现。 让他们担心的这么久的最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虽然实在有些让人笑不出,但是西蒙还是先把上衣脱下来,盖在了悠里身上。 此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悠里双手伸向西蒙的头,抱住了西蒙。他将嘴唇凑近被吓了一跳打算抽身的西蒙的耳朵,呢喃道。 “休他……” 西蒙的动作凝固了,静静听着悠里所说的话。 “休他,听到了我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没法整理成语句,悠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 “休他,回到我身边了,回应了我的声音,回来了。” 西蒙微微支起身,满脸思虑的看向在自己近处的悠里的脸,从他的脸上能看出他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他就这么抱着悠里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还是在被人看到之前,回寮吧。” “啊啊,说的没错。那样比较好。” 马克西多边点头边靠近悠里问道。 “难道,你被带去做同饮蜂蜜水的酒伴了么?” “是那样,但是……” 句尾有些蒙混的意思,悠里似乎想起自己是处于被抱着的状态,把手向脚后跟伸去。察觉到悠里意图,马克西多捡起了滚落在一边的圆萝卜灯,递给悠里。 “你想怎么处理他?” “……还不清楚” 悠里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小声说道。 “怎么办呢——” 终章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通过阿修莱的嘴巴,那个修道士说出的愿望。 (打开道路,把死者送进这世界) 悠里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得知了有让休复生的可能性,但是他决定听从休本人的忠告,彻底无视那个可能性。 虽然在下决定之前,他烦恼了很久。在烦恼的尽头,让他做下定这个决定的就是他觉得休的忠告是正确的。 那件事,估计是悠里不应该扯上关系的事吧。 让他那么想的理由之一,就是那个修道士的存在。 妖精王悄悄告诉悠里的事,和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让悠里很不爽的是,那个修道士在传达信息的时候,按着阿修莱的头一事。只要这还是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悠里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问题。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不知道也好,悠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心的判断,所以这样就行了。 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通过阿修莱的嘴巴,那个修道士说出的愿望。 (打开道路,把死者送进这世界) 悠里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得知了有让休复生的可能性,但是他决定听从休本人的忠告,彻底无视那个可能性。 虽然在下决定之前,他烦恼了很久。在烦恼的尽头,让他做下定这个决定的就是他觉得休的忠告是正确的。 那件事,估计是悠里不应该扯上关系的事吧。 让他那么想的理由之一,就是那个修道士的存在。 妖精王悄悄告诉悠里的事,和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让悠里很不爽的是,那个修道士在传达信息的时候,按着阿修莱的头一事。只要这还是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悠里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问题。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不知道也好,悠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心的判断,所以这样就行了。 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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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通过阿修莱的嘴巴,那个修道士说出的愿望。 (打开道路,把死者送进这世界) 悠里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得知了有让休复生的可能性,但是他决定听从休本人的忠告,彻底无视那个可能性。 虽然在下决定之前,他烦恼了很久。在烦恼的尽头,让他做下定这个决定的就是他觉得休的忠告是正确的。 那件事,估计是悠里不应该扯上关系的事吧。 让他那么想的理由之一,就是那个修道士的存在。 妖精王悄悄告诉悠里的事,和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让悠里很不爽的是,那个修道士在传达信息的时候,按着阿修莱的头一事。只要这还是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悠里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问题。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不知道也好,悠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心的判断,所以这样就行了。 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通过阿修莱的嘴巴,那个修道士说出的愿望。 (打开道路,把死者送进这世界) 悠里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得知了有让休复生的可能性,但是他决定听从休本人的忠告,彻底无视那个可能性。 虽然在下决定之前,他烦恼了很久。在烦恼的尽头,让他做下定这个决定的就是他觉得休的忠告是正确的。 那件事,估计是悠里不应该扯上关系的事吧。 让他那么想的理由之一,就是那个修道士的存在。 妖精王悄悄告诉悠里的事,和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让悠里很不爽的是,那个修道士在传达信息的时候,按着阿修莱的头一事。只要这还是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悠里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问题。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不知道也好,悠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心的判断,所以这样就行了。 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通过阿修莱的嘴巴,那个修道士说出的愿望。 (打开道路,把死者送进这世界) 悠里做了一个决定。 虽然得知了有让休复生的可能性,但是他决定听从休本人的忠告,彻底无视那个可能性。 虽然在下决定之前,他烦恼了很久。在烦恼的尽头,让他做下定这个决定的就是他觉得休的忠告是正确的。 那件事,估计是悠里不应该扯上关系的事吧。 让他那么想的理由之一,就是那个修道士的存在。 妖精王悄悄告诉悠里的事,和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让悠里很不爽的是,那个修道士在传达信息的时候,按着阿修莱的头一事。只要这还是那个修道士的愿望,悠里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提及这个问题。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是不知道也好,悠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自己的心的判断,所以这样就行了。 被西蒙拍了拍肩膀,悠里转过身背对着篝火。在他的身后,染成金黄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火光直抵天际。 周末guy fawkes day的篝火被燃起了。 这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一般来说,在燃放烟火的同时,还会点燃盖伊·福克斯的雕像。但是,在圣·拉斐尔的话,会把万圣节祭结束之后不再需要的东西代替雕像烧掉。 不断有烟花盛开在秋天澄澈的夜空中。 伴随着为这美丽的光响起的欢声,学生们聚在广场那个被点燃的篝火周围,把南瓜、蝙蝠、三角帽子之类的东西逐一投进篝火里。 在这热闹的景象中,悠里只是呆呆地站在燃烧着的火前,看着手中那个圆萝卜灯。被火光染成橙色的灯,已经失去了生气,变成一个刻着脸的单纯的圆萝卜。 休不在这里。 亡友已经前往了妖精王的所在地。 休的灵魂何时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妖精王都不知道。 “别去考虑那些无聊的事了,悠里。” 这是离去之际,休留下的忠告。 休听到多少当时妖精王对悠里说的话呢。但是,显而易见的,他从妖精王那儿察觉到了一些不稳的气息。 “我本来想成为一个赞叹世界的诗人活下去的。灵魂踏上冒险之路,也不失为一兴。我会好好过下去的。所以,悠里,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事。不,应该说是,不能再在意我了。” 随后他露出有些寂寞的微笑,继续说道。 “呐,悠里。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当然,我记得哟。” 那就是那首开头为在此世遇见的友人的休时常挂在嘴上的雪莱的诗。悠里心中默念起来。 “我也很喜欢这首诗。” 听到悠里这么说,休似乎有些高兴的点了点头。 “悠里。我们的分别还离得很远呢。一定会再相见的。在那个比起这里更加光辉的世界——” 所以,别再在意我的事了。休重复着这样的话,离开了。 在悠里傻傻看着圆萝卜的时候,西蒙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把它烧了么?” 清澈的水色眼睛静静地俯视着悠里。 “不。现在就——” 这么说着,悠里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用力将圆萝卜扔了出去。他目送着在空中转了几周的灯,口中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再见吧,休。在那个充满光辉的世界里——” 这瞬间,火舌瞬间延长了,迅速点燃了那个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一幕的悠里,突然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转过头去。 那边站着的是极少现身在这种地方的,身材高瘦的黑影,被火光照亮浮现出来的是阿修莱的身姿。 悠里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像是想要找到那个站在他身后的,白衣修道士那样——。 悠里没有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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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落完的长长的树枝,直直伸向天空,路边来往的车流也变得稀稀落落。深深的宁静正覆盖着这一片土地。坐落在卢瓦尔河流域的瑰丽的贝鲁杰家的城堡也不例外,青色的圆形屋顶在晚秋这一片悲凉的景致中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重。 在这个日照渐短的季节里,时间不过刚到下午4点,那个从窗口可以看到的宽广的法兰斯风格的庭院已经被黄昏的薄暗所覆盖了。一阵带着夜气的冷风从翻涌着黑暗的大地上呼啸而过。它,摇动了树木,扬起了路上的沙尘,把带着百叶窗的城堡的窗户摇的咔嗒咔嗒作响。 (——?) 安利·德·贝鲁杰抬起头,寄宿着不可思议光芒的黑褐色眼睛望向遥远的彼方,沉下心来。 风。 云。 宽阔河道中的水流。 他闭上眼睛。倾听着流进他的耳中的那些来自自然界各种东西的低语声。不知不觉间话语浮上他的心头,同时他眼睑下的眼睛的视界被染成一片赤红。 (红色的水。虚伪的荣光。愿望,或者期待会被击碎……) 像血一样的红色液体从上方滴落,影响了他的视线。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能看见在水流中站着的人的身影,但却无法看清那是谁。 (——这,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睁开眼睛,安里的眼中映天空,带着阴郁的神色。 法国首屈一指的实业家,贝鲁杰家的次男,安利·德·贝鲁杰,身怀不能对他人道出的特殊能力。 就是一般被称为预言的能力。能事先读取先现象,预知未来。 “唉,你又在走神了,不行哟,安利。” 沉浸在自己的幻视中的安利,被一个合唱出的带着稚气的贵妇似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不禁缩起了脖子。他战战兢兢转过头去。那个壁炉里燃着柴火的很暖和的房间里,贝鲁杰家的双胞胎姐妹玛丽安和夏洛特正趴在乱做一团的地上,挥动着手上的蜡笔,生气的撇着安利。 “要是没在明天早上把东西送到哥哥大人那里,就会赶不上圣诞节的降临节的,你是知道的吧,安利?” “没错。万一没赶上的话,哥哥大人身上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 “好的好的。”安利手上就这么握着马克笔,双手微微抬起,表示投降。 现在在英国西南部的公立学校留学中的,这家的长子。那个天生就具备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者风范的大哥,很难想象在他身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因为刚刚接受到的灵视,再加上双胞胎们现在认真的表情和夸张的说法,安利不禁有些在意,顺着话茬反问道。 “会发生什么啊?” “诶,额……” 双胞胎相互看着对方,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步调一致吧,她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的人一样。但是,可以说是果不其然,也可以说是对她们两的答案抱有期待的人太蠢,毕竟是在威胁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人,她们会给出那种回答也是没办法的。 “会发生什么事呢?” 玛丽安抱起双臂这么问道,夏洛特看了一眼自己手头的东西后,突然竖起食指,很开心的回答道。 “我知道了。哥哥大人会得蛀牙哟!” “说的没错,就是这样。”随后玛丽安像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发出了吵闹的附和声。 “确实没错。完全没有问题,会得蛀牙的呀。” (蛀牙——?) 和平时一样,她们的思维太跳跃了,其他的人完全搞不懂她们的想法。有不用交流就能明白对方想法的人存在一事,除了是一件开心的事外,反过来想的话,似乎容易导致当事人想不到为了和他人交换想法而努力。为这个问题感到一丝不安,当安利想到再问下去会变得没完没了时,他很干脆的放弃了继续发问的打算,重新开始做手头刚刚中断的工作。可才开始不到一分钟,他的手又停了下来。 “说起来,虽然现在可能有些迟了。但是。” 他把垂落在额头上的黑褐色头发向后梳去,看了看自己和双胞胎的手边。 “假设你们两在做的是大哥那份,那我现在到底是在为谁忙活啊?” 那还真是一个可以说是事到如今的问题。 在家人齐聚餐桌的午餐时间过后,安利本来在城堡中闲逛着,似乎还正想过会去逛街之类的事,但那时他却走了厄运,遇到了这对双胞胎。她们两毫不客气的拉住了安利的手,没等他拒绝,甚至都没让他说出完整的回复,就这么把他挟持到了她们两占领着的客厅。 客厅里,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让人看得会哑口无言的程度。 画纸。蜡笔。彩色铅笔。直尺。量角器。圆规。银纸。巧克力。糖果。彩纸。缎带。等等。这么多东西都摊在铺着动物毛皮的地板上,连在这房间里找个落脚点困难。 在这个接近十一月末的日子里,她们看样子正急急忙忙地为从下周开始的圣诞节降临节做着准备。当然她们也没有忘记为要到圣诞节才能回家的长子准备一份。倒不如说,为海对面的长子送去家里过圣诞节的气氛才是她们的主要目的。 等到安利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被迫帮助她们工作的情况了。 说起贝鲁杰家的双胞胎,耳熟能详的言论是像是简直天使一样可爱。这句话,即使是她们家人的安利也不会否定。在数百年前,构筑了一个贯穿英法的庞大帝国的贝鲁杰家。身为继承这份血统的侯爵家的独生女的女儿的她们两人,有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如同盛开前的花蕾那样的惹人怜爱的美貌,成长在这轻飘飘的与尘世无缘的世界。这世上有人能在被这样的两人,像是撒娇一样左右拉住的情况下,依然把她们推开吗。 至少安利觉得,要是被她们两捉住的话,自己是毫无脱身之术的。 所以,至今为止他都还没有问过事情的具体缘由,就这么开始了工作。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始对自己手头的工作开始产生了疑问。 但是,听到他这个问题,对面的天使们则轻轻摇着白金色的卷发,纯蓝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副震惊的神色,仰视着安利。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老是发呆啊,安利。” “你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可是不能在这个世界里安稳的过下去的哟。” 其实,在这个贝鲁杰家里,没有比安利更谙熟处世之道的人。在这个方面,他甚至可以说比那个万能的哥哥西蒙更厉害。这个买东西不知道要付钱的象牙塔里长大的女孩说出的话,其实只能说是一个笑话。虽然一边的安利发出了带着无可奈何情绪的叹息,但是那对双胞胎却一点也不在意地继续着方才的对话。听到对话中提及的名字,安利有些吃惊。 “你那份啊。也不必瞒着你,就是悠里的份哟。” “你说悠里?” “没错。我们决定,今年的圣诞节也为 悠里准备一份了。” “而且,因为这么做的话,也能说是给哥哥大人的礼物啊。” “厉害吧?”她们两一同这么说完,嘻嘻笑了起来,似乎对她们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的样子。 “给大哥的礼物——” 安利微微皱起了眉头。天真烂漫过头了的话,也会造成麻烦。他到现在还觉得,当时悠里造访这座城堡时,这双胞胎的态度让哥哥有些不满。 “你们说的,究竟是?” 他心里一边想着希望哥哥不会因为她们两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就好,一边发问。盘算着,如果两人的计划太脱线的话,还是事先告诉哥哥比较好。 玛丽安和夏洛特再次交换了一下视线。点了点头,确认了对方的意思后,上上下下的挥着手,示意让安利凑去过。看样子,她们已经将安利当做同伴了。说起来毕竟安利已经帮她们帮到这里了,她们这么做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安利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坐在地上的两人面前,弯腰蹲了下来。 此时在这个足够举办小型派对的大房间中,只有他们三人。明明知道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必要,她们还是在安利耳边小声的说出了她们的全部计划。 “就是说,让悠里……” “在圣诞节?” “没错。很棒的计划吧?” “啊啊,是啊。” 虽然刚刚听到的那些计划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阴影扩散在安利的心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萦绕着这个不明所以的不安感,啪叽,柴火的爆燃声,将刚刚预知到的话语唤醒了。 愿望,或者期待会被击碎——。 安利怔了一下。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得出结论的他,低头看着开开心心的重新开始作业的双胞胎,深深叹了口气。 (真可怜。她们两的计划会以失败告终吧。还是告诉她们,让她们准备备用的礼物比较好吧,但是……) 想着这些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关于预言的话,安利默默地从两人的身边离开,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把目光转向窗外已经昏暗的景色。 虽然已经理解了不安感的来源之一。但是,对安利来说,还有个让特不得不在意的部分。 那个现在已经深深刻进他脑海的预言。 前半部分的,红色的水。虚伪的荣光——。 那个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呢,安利对此丝毫没有任何头绪。 第一章 advent calendar(降临节日历) 1 坐落于英国西南部的全寮制公立学校,圣·拉斐尔。分布在这个缀有湖面的宽广的校区里的建筑物之一,维多利亚寮里的其中的一个房间里。在属于夜晚的异形之物的围绕下,一个男人正做着梦。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棕褐色调的肖像画,房间的四处堆积着哲学和科学等相关书形成的书山,使空间变得狭窄。 陈放在书架上的书,是装订华丽的古书一类。 学生13岁那年,相当于一般中等教育的3年级,在这里被称为第一学年。这个公立学校的最上级生,就是说属于上级第四学年学生的柯林·阿修莱,正做着很符合他[魔术师]异名名的怪异的梦。 追溯到距今为止的数百年的英国,不列颠诸岛。位于其西南的巡礼之地、他身处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的图书馆——。 穿过如迷宫一样放置着的书架之间的缝隙,在深处的墙面上,有一扇一不小心就会被错过的小小的门。 打开那扇门,等着他的是延伸到地底的黑暗。 他,才颤颤巍巍地迈出了一步。 就收到了警告。 如果你有那份勇气的话,就用你的双眼看清这被传颂为保留着古训的修道院所隐藏的真相吧——。 能和坎特伯雷比肩的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但是,让这间修道院闻名于世的不是现在被称为圣人的邓斯坦和帕特里克。 这个格拉斯顿伯里的山丘,传说中不列颠的英雄亚瑟王的灵魂最后到达的安息之地。据说也是他的圆桌骑士们不停寻求的圣杯所埋藏的地方。修道院吸引了包括这个国家的王在内所有大陆诸王们的兴趣。 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传说并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倒不如说,这片土地应该存在着能吸引传说的某种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亚利马太的约瑟……) 有这么一说。传说这片土地上有亚利马太的约瑟所侍奉的古教会。他在这里得到天启,侍奉玛利亚,最后他自己也被封印在这片土地。 这个传说到底是真是假呢。 事到如今,即便是爱德华王也还想要知道这传说有几分可信。 如果,这传说是真的的话,他真的把那东西带到这里了吗。 (把装有耶稣血的圣杯?) 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个。 引路人这么说了,如果有勇气的话。但是,事实上,推动他前进的不是勇气,而是作为修道士的固执。 (如果,约瑟真的把圣杯带来了的话,困扰我们黑尔斯修道院的烦恼也,或者说……) 他弯腰穿过小门,小门的后面是勉强能供一个人穿行的空间。 又黑,又冷。 仅凭手上烛台的光亮驱散不掉的黑暗扑面袭来。身体能切实感受到压迫着狭窄空间的石壁的存在。脚下的路要说是前进的路,倒不如说是延伸在脚下的直通地狱的陡峭狭窄的楼梯。在经过一段对于说是堕入地狱实在是太短的距离后,以阶梯数来说。高度大概是两层楼左右,沿着阶梯蜿蜒而下的他撞上了一个小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在他再次弯腰,穿过小门后,动作凝固了。 全身汗毛倒立。 这里乍看之下好像是一间普通的地下室,但是从纯黑的黑暗深处散发着有些异样的空气,这空气把他按在了房门口。 很明显这房间里的黑暗,有自己的意识,它正拒绝着入侵者。要是继续前进的话,自己也许再也不能回到地面上,这样的恐惧向他袭来。 (啊啊,无所谓了。我身负为我黑尔斯修道院带回荣光和真相的使命啊。神啊,请赐予我加护——。) 他下定决心,迈进了房间之中。在他在黑暗中前行时,有东西透过他所穿着的僧衣,一阵一阵的刺激着他的皮肤。 (这威压感,到底是——?) 他估摸着自己来到了房间的中央,便举起手上的烛台,照亮周围。他发现墙壁上凿开的地方放着蜡烛,便用烛台点亮了它。随后,缓缓摇曳的火光将整个房间照亮了。意料之外的简单朴素的房间,几个钉在墙上的书架上放着难辨明年代的古旧的羊皮纸卷。 “类似图书室的地方么。” 他点亮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的一根大一圈的蜡烛。随后他注意到,旁边的书桌上摊放着一张边缘有些伤痕的羊皮纸。 “这是——” 他一边读着羊皮纸,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 终于判明那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压迫着自己的东西的真相了。就是这个书桌上的羊皮纸,从刚刚开始一直向周围散发着类似魔力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伸手轻轻触摸的时候,触碰到的指尖处传来一阵阵麻痹一样的疼痛。慌忙抽回手,他凝视起羊皮纸来。 上面罗列的文字来自他从未见过的语言。很多像是记号一样的文字,至少他知道这个语言不是他所学过的拉丁语。 (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他有些好奇的再次向羊皮纸伸出手,就在这个时候,吱呀,背后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还真让人惊奇呢。您竟然有来到这里勇气啊——” “约翰·辛……” 他转过身的时候,心中升起一股就像是见到地狱的狱卒一般,讨厌的感觉。那个被称为约翰·辛的男人,慢慢走向他所在的方向,最后驻足在书桌边。 “如何,尤金殿下。接触到这个事关重大的谜题的感想如何?” “那么,这就是?” “没错。可以说是最后的线索了吧。” 约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怜爱的用指尖抚摸着羊皮纸的表面。从他的动作和表情上,尤金感受到了一股异常亵神的感觉,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竟然敢这么……) 他用看着恶心东西的厌恶的眼神眺望着这个站在他眼前,身着黑色僧衣的男人。这个名叫约翰·辛的男人,身上缠绕着某些妖异的气息。 “——过去在这不列颠的土地上,住着一个从诸神那儿传承到许多知识的伟大种族。虽然他们绝不会把那些知识用文字记录下来,但是在他们子孙中的一个诗人,将那些知识掺杂进了灵感,写成了这个。马姆斯伯里的威廉也在这里接触过这卷书吧。这是关于曾经居住在这片土地的先人们的还存世的唯一记载。——当然也记载着墓的所在之处。” 跟在最后的那句漫不经心的话,让尤金有了反应。 “墓的所在之处!你是说约瑟墓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向世间公开。” 约翰斜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他,耸了耸肩。 “因为他不想啊。” “不想?” 尤金吃惊的看着对方。有着这个不列颠最高权力的王都颁布了发掘墓的许可,到底是谁说不想公开的。 “森林的智慧被忘却,只忠实于自己欲求的人们变成破坏者。是他们自己亲手堵上了通向真相的路。” “那个,被世人哀叹为本尼迪克特的腐败。但是,我们西多会才不会那样。我们侍奉[圣血],一直寻求着通往神的道路——” 突然涌起的高笑声掩盖了他激情昂扬的演说。 “你在说什么疯话呢,尤金殿下。你说西多会不会那样?” 约翰摇着头,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直视着尤金。在他浅黑的脸上,那双像是被黑暗贯穿后留下的黑色的眼睛,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意。 “先不提圣人圣伯纳在世的那段时间,你想告诉我现在的西多 会是想保持多少分的清贫呢。” “那个是” 打断了对方当说出口的辩解,约翰继续说道。 “你们竟然会把爱德华一世为了帮自己敛财而赏赐的小东西,当做[圣血],简直就是个笑话呢。再说了,殿下你为了配合寻找约瑟的遗体请求在这个修道院逗留一事,不是修道院那边为了获得与现在炙手可热的亚利马太的约瑟相关的圣遗物而下的指令吗。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没有明白这一层意思吧?” 尤金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但是他就算是想反驳也找不出任何能反驳对方的话,因为他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事实。 过了一会,尤金用听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开口了,说出的话既不是辩解,也不是抗议,只是个为确认事实的问句。 “——约瑟他长眠于此,是真的吗?” “这里是指?” “很明显啊。就是格拉斯顿伯里这片土地。” “格拉斯顿伯里……” 约翰双手抱臂的同时嘟囔出的话似乎暗示着有其他的地方。 “的确要是硬说是这里的话,可说就是在这里,但是要是说是在彼方的话,他就是在彼方长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尤金的提问,约翰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回答道。 “根据你说出的名称,地点可是会变成各种各样形态的。” “你是指……” 在尤金试图追问的时候,约翰把指尖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保持安静。他似乎在侧耳倾听什么,但是过了一会,他发出了小小的叹息声,便催促道。 “差不多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等等,最后让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刚刚有说过有人不想公开墓的所在之处,那到底是谁的愿望?” 听到尤金的提问,约翰刚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用仿佛能射穿他那黑色眼睛的眼神看着他。 “——是看守者们哟。” “看守者?你说的看守者,究竟是指谁?” “好了,该离开了。” 无视了尤金,约翰在把烛火一一吹灭后,快步走向门口的方向。想要追上的尤金注意到背后似乎传来了咔嚓声,转头看去,那边只有悄然扩张开的无声的黑暗。 在向上攀登狭窄楼梯的路上,尤金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即使他们不希望,但说不定会在那个从伦敦来的乡下人随随便便东挖西撬的途中,就那么被偶然发现也不是不可能哟。” “那种事应该还是不可能的。” 在前方爬着楼梯的约翰,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如此断言到。 “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这也是因为,他们不想的缘故么?” “也有这个因素,倒不如说,只有这个因素才是最好的吧。了解太深的人,可能会因为那份知识受伤,但是那个不解风雅的男人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看不见?” “没错。真相会自己去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的那里。他,是永远不会被招待去女神家的。” 听到约翰·辛留下的谜一样的话,尤金用怀疑的眼神紧盯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的背影。 “……从你身上,只能嗅到一股子异端的味道啊。” 明明应该是能够听清尤金嘟囔出的这句话的约翰却没有回头。 终于,他们两人抵达了位于地面上的图书馆,小门被关上后锁上了。 “尤金殿下,让我给你个提议吧。” 就在尤金撒算一言不发的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从背后传来了约翰的声音。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去森林中寻找吧。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者你的眼睛睁开了的话,你应该就能找到在那里的答案。” 他转过身去。 此时——。 眼前的景象却变化了。 图书馆那狭窄的通道也好,放着书的书架也好,连黑衣修道士的身影都消失了。他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废墟,崩坏的建筑物的残骸上被茑萝攀附着的可悲的废墟。似乎是作为入口的圆拱形的墙面上部能看到依稀残留着一些类似浮雕的东西。不难推测出,这里曾经是一个教堂。 这是一个周围绿意晃眼的午后。 阳光照耀下的这片风景,他曾经见过。掠过的风摇动了草丛,也摇动了他脑中的深埋的思绪。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他的确,亲自在这里漫步过。回想着自己当时在这里闲庭信步的样子,他追溯回忆。 从石头传来的冰冷的触感。 这里曾经是一个有庞大寺院的宏伟教堂。 巡礼者络绎不绝,所有人都匍匐在这片[圣血]显灵的土地上。身着白衣的我辈,是守护着[圣血]的品德高尚的仆人——。 他怀念的仰视着这片曾经荣耀至极的土地。 怀念的——。 (不对。那不是我的视线。) 突然,周围的风景像是旋涡一样,开始晃动。 被那时散发着异端气味的男人的话所诱惑,在森林彷徨的自己找到了真相。 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那个上,他等待着。等待着使者把那个拿来,焦急的等待着——。 (不对。那不是我!) 记忆混杂在一起。 让他产生了自己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心瞬间变得冰冷。他竟然会尝到此等侮辱,这种事迄今为止都从未发生过。 (那个) (快点——快点那个) 脑中回响着两种声音,他来回踱步着。 (果然没有……。要快点把那个找到,不快点从这里出去的话) (没错,快点快点) 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那种感觉似近似远,又像是正和自己背靠背,随时会出现那样。他感受到了要是再这么下去就会和那东西合二为一的恐惧感。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个反射着阳光,散发着白色光辉的东西。 (找到了——!) 天鹅绒般的草丛里,他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没错。那时,我找到了,就是这个。) (没错。就是这个。快点,快点,把新的血。把黑尔斯失去的荣光——) 他,弯下腰,向那个伸出了手。 ——别碰。 突然脑中想起了一个声音。但是,就晚了一点点,他的指尖已经碰到那东西了。 咕噜,世界开始旋转。 像是被大地吞噬一般,他摔倒在原地。摔倒的时候,虽然看到了有一个男人正躺在他即将落地的位置,但他却没有闪避的时间,最后就这么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2 咚——。 在沉睡中的维多利亚寮里,那个声音突然响起。 在附近和楼下学生都能很有自信的说当时看到自己房间的窗都晃动了。在造成如此巨大的冲击后,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比声音响起稍早一点的时候,在维多利亚寮的最上层,睡在自己房间床上的寮监督生悠里·佛达姆就已经醒了过来,他支起上半身,环顾周围。 融进黑暗的黑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散发着如珍珠一样神秘的光彩。 他感受的了某种气息。那个气息声势宏大的从他附近通过,甚至足以让他醒来。 通过的那东西绝非善类。因为,在长袖室内服的下面,悠里的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是什么呢—— ?) 那个气息没有停下,而且还变得越来越浓厚。渐渐的悠里感觉有些难受。 (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悠里刚刚因为难受而投向地上的视线,转到了墙壁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听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别碰”的叫喊声。还以为是幻听,悠里缓缓闭上眼,侧耳倾听。 宁静只持续了一瞬——。 那个动摇空间的噪音其实就是这时发出来的。 视线的一端捕捉到了墙壁在冲击下产生的震动,悠里迅速从床上跃下,从房间里飞奔出去。 前进的方向是,他的邻室。他毫不犹豫的笔直冲向那个房间。 “阿修莱” 他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传来应答声。悠里依旧非常担心,他一边呼唤着那个名字,一边把手搭上了门把。 在咔嚓一声想起后,门被打开了。 也是到了此时,身后的走廊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从谁的房间里?” 几双睡眼朦胧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视线都集中在了敲着阿修莱房门的悠里的背影上。 这个寮的寮长,法国贵族的末裔,有着贵公子美称的西蒙·德·贝鲁杰也出现了,他扫视了一眼周围。要不是他身上穿着的质地良好的长睡袍和有些睡乱的的头发,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才起身。身姿优美的他观察完情况,对围在周围的监督生中的其中两人说道。 “德拉,罗伯特。抱歉,能去安抚一下楼下的下级生么” 这阵骚动似乎已经传到了在楼下睡觉的下级生那儿,能听到从楼梯那边传来了吵闹声。 有着健壮体格的有名的橄榄球选手马克·德拉和长着一张好人脸,五官线条柔和的罗伯特·艾米丽双双点头回应。虽然两人间有相当大的差别,但是他们两人其实都是深受下级生信赖的寮监督生。 “接下来。” 在两人离开后,西蒙水色的眼中充满着忧虑,来到了这里唯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自己的友人身后。首先进入眼帘的友人身上的轻装让他皱起了眉头。周围的人明明都拿着或者穿着像是冬服的对襟毛衣或厚毛衣的情况下,只有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室内服站在那里。 “悠里。你穿这么薄的话,会感冒的。” 西蒙边走边对他说。“啊。嗯。”看上去很着急的悠里在留下这么一个暧昧的回答后,果断打开了那扇房门,溜了进去。看到漆黑的头发像是溶化一样,被房间的黑暗所包围,西蒙感到一丝讨厌的预感。虽然,在他听到那个伴随着冲击而来的声音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能大致预料之后事情的展开了。 “……真是的。” 无奈的嘟囔了一句,他便追着悠里的脚步进了房间。 悠里走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暗的异常。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从有些照明的走廊进来导致产生了错觉的缘故,但是,凝视了数秒,覆盖在这个房间的黑暗依旧浓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黑暗似乎在呼吸——。 悠里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让他脊背发凉。 (黑暗,是活着的?) 这样脱线的想法浮现在悠里的脑海里。 那样的话——。 像是为了肯定他那样的想法一样,黑暗慢慢滑动到房间的角落,凝缩后就此消失掉了。 (——!) 被这一幕吓到悠里呆站在原地。在他身后,房门被大大的打开了,如同来自白昼的太阳的耀眼白光射入了房间。 “悠里?” 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同时,有什么东西被轻轻盖在了他的肩头,温暖的温度将悠里包了起来。 “你看。就是因为穿着这么少,这不都在发抖了吗。” 他把手搭在悠里的肩头,有些生气的这么说道。随后,搭在悠里肩头的手向下移去,摩擦起悠里的双臂来。 此时,悠里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但是,这并不只是因为西蒙所说的因为寒冷。虽然是这样,在温暖的长袍的包裹和若隐若现的香水味中,悠里依旧发出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安心的叹息声。 看到那样的悠里,西蒙低下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只要想一下的话,悠里他竟然会在房门附近举步不前一事,已经是危险的预兆了。他集中起精神观察起四周。 “……说起来,阿修莱呢?” 被知性的声音催促,悠里终于想起了在被毛骨悚然的黑暗的气势所压倒,失神之前,自己最初的目的。 “啊,没错。” 自言自语着,悠里慌慌张张向房间深处前进。 比自己大一级的柯林·阿修莱的房间——。 在这个圣·拉斐尔有异端之名的阿修莱。关于他所住的房间,非常应景的,有恶魔盘踞、有地狱的入口,许多诸如此类完全想象不到是在现代社会还会流传的流言被人认真地流传着。 足以被人形容为有恶魔之智的聪慧,背后还站着名叫阿修莱商会的巨大财力,即使身份还是学生的他,却把世间称为[珍本]的古书的书山带入他自己的房间,供自己研究古今东西的魔术。所以如果追究起流言的原因,应该还是因为这些事吧。 再加上,长着东洋人的丹凤眼和西欧人体型的他,光是风姿就充满着不可思议的魅力。还有他那不把任何人乃至神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桀骜不驯的态度等特点,简直可以说,他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那样的阿修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蒙打开了电灯。 昏暗的橙色灯光照耀下的房间里,难以置信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简直就像是暴风肆虐过一样的景象,四处散落着高价的书本,食器和陶瓷器等碎落了一地。 但是比起这些更令人震惊的是,连接着应接室和卧室的门那里,躺着昏倒了的被誉为有不死之身的阿修莱。 “阿修莱!” 大喊着跑过去的悠里,靠近了那个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 “阿修莱、阿修莱!” 悠里一边碰着他的脸,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另一边,西蒙站到了阿修莱另一侧的脚边,看到了此时卧室里的情况,他不禁小声嘟囔道“好厉害啊,这个。” 房间里,被碎成粉末状的床的残骸四处散落着,简直就像被龙卷风袭击了那样。 “振作一点,阿修莱!” 在悠里拼命想要抱起阿修莱的身体时,“别动他比较好。”西蒙转身用尖锐的声音制止了他。 “如果他是被砸到头的话就不好了,让他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吧。如果他冷了的话,就摩擦一下他的手脚吧。我马上去找个在周围的人,让他去把马克西多叫来。” 说完提交这个学校校医的名字的话,西蒙走回房门的方向。 悠里茫然的目送他走出房间,视线移向了维持着之前姿势的阿修莱的手。他伸手把它握住。平时可以说是滚烫的手,现在简直就像是死人一样冰冷。 悠里背后升起一股恶寒。 摇着头,甩掉那些讨厌的想法后,他听从了西蒙的话,摩擦起那个手来。 这时,悠里看到了,在阿修莱的手所伸去的方向上,有一个白色的大理石制的小瓶滚落在附近的地板上。 (那是什么呢?——)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手不自觉的向那个伸去。但是,啪嗒啪嗒,吵闹的脚步声飞进了室内,悠里便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带着青色的银发被随意扎起,校医马克西多走 进了房间。“哇,还真是厉害了”在诊察开始不久,他就大声感叹了出来。 “这个男人,我还以为怎么杀都杀不死呢。” 说完一句完全想象不出是出自医生之口的暴言,他继续诊察。把脉、调查瞳孔等,一系列的诊察后,马克西多歪着头,“看起来没什么地方有问题啊”向站在他身边观察着状况的西蒙发出指示。 “总之,先让他在床上睡一会的话——” “那真是遗憾了,已经没有可以让他睡的床了” 听到西蒙冷静的回绝,马克西多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睁开他那带着倦意的眼睛,看向对方。 “这话,什么意思?” 听到校医的提问。西蒙抬起手臂,指向卧室。 “与其让我说明,还是您自己看来的比较快吧。” 被西蒙这么催促到,马克西多站起身来,向卧室看了一眼,他吹出短短的一声口哨,表示理解了状况。 “原来如此。还真是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情况呢。” 他语气中带着一半无奈。说完后,这次他转向了在一边站着的面露不安的悠里。自身也有微弱灵力的马克西多是少数知道悠里有强大灵力的知情人士之一。 “说起来,悠里你也不能说明这个情况么?” 看到悠里点了头。“呜~”校医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俯视着那个还躺在地上学生,用似乎带着忧郁的声音宣言道。 “没办法。虽然有点不爽,他姑且由医务室接收了。” 3 在风吹起的落叶中,悠里顶着杂乱的漆黑头发从维多利亚寮里飞奔出来。他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快步走进食堂。食堂里比想象中更热闹,让悠里的心放下了一点。他把盘子放在托盘上,坐到了面露复杂表情的同伴们所坐的桌上。悠里是因为某些缘故才会迟到,但是看起来还没有让他们产生怀疑。终于放下心来的悠里拿起红茶的杯子,凑向自己嘴边。此时坐在他正对面的西蒙抬起头,问道。 “说起来,阿修莱状况如何?” 这时,悠里刚喝进口的红茶就这么呛住了。 即使这里是食堂,但这里依旧是一个天花板很高,柱头装饰着雕刻,富有传统感的室内。悠里的样子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不合时宜。咳,咳,咳。悠里痛苦喘息着,一边的罗伯特·艾米丽一脸无可奈何得拍着他的背。 “总之,先冷静下来哟,悠里。” “真的是。大家都看过来了哟。” 和德拉说的一样,悠里他们的确很引人注目。 在这个把一般中等教育的3年级被称为第一学年的圣·拉斐尔中,他们几人已经晋级到了下级第四学年,并为之后的高等教育考试努力着。他们一干寮干部生中,以寮长西蒙为首,有上级监督生——继承俄罗斯血统的弗拉基米尔和有数学天才美誉的帕斯卡;有寮监督生——英雄橄榄球员马克·德拉和擅长照顾人而且人气颇高的罗伯特·艾米丽。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干人平日就汇聚了或尊敬或崇拜的目光。但是现在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这些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好奇的视线,这也让关注着他们的人比平时变得更多。 “对,对不起。” 把洁白干净的手帕盖在嘴上,好不容易保持了体面的悠里道歉了。“我才是该说抱歉的人。”西蒙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动摇。” “因为,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去看了阿修莱的情况啊?” 那时悠里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在课程结束之后,就马上悄悄溜出了教室。 “那当然是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你在上完课就飞奔出了教室哟,而且悠里你会这么拼命的理由,现在能联想到的就只有阿修莱的事而已。” 在罗伯特如此说明之后,弗拉基米尔闹着玩一样补充道。 “而且好像还在楼梯上摔了两跤啊。” 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悠里有些赌气的把三明治塞了一嘴。 看到他这个样子,西蒙嘴角露出了些许苦笑,补充道。 “正好那时候赛耶斯在走廊里提醒奔跑的下级生,你这时机还真是差的不行啊……” 事后赛耶斯似乎还特意去向西蒙提了要多加注意的建言。 察觉到西蒙口气中似乎有几分责怪之意,悠里抬起头看向西蒙,目光正好撞上了笔直看着自己的水色眼睛,他立马让自己漆黑的眼睛转到了朝下的方向。这就是传闻中所说的不必多言,用眼神说话,悠里已经猜到了,西蒙不高兴的原因。但是那些事说起来的话,恐怕到最后也就是在绕圈子而已。 此时,仿佛是为了代替他们说出他们的心情一样,帕斯卡有些纠结的加入了对话。 “但是,悠里你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阿修莱呢,我完全搞不懂啊。我觉得,像那种任意妄为的人,不去理他才是最好的吧。” “完全没错。” 弗拉基米尔附和道。 “都因为那个麻烦的男人,从早上开始,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是,西蒙他都在校长和寮监那边往返了好多次呢,真是个大麻烦。” “诶” 到方才为止都毫不知情的悠里向西蒙投去了略带歉意的目光。 “是这样吗?” “还好,没事。” 西蒙用有些无聊语气的回答道。 “我毕竟是寮长,要做这些善后处理是理所应当的。这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 西蒙会这么忙是因为这次的事态太异常了。他无法说明为什么床会变得粉碎。那样的话,这件事就需要在被其他学生知道前尽早处理,不然就会变得很麻烦。 所以,西蒙就直接去找了校长兰顿伯爵谈话,之后,在西蒙的见证下,阿修莱的房间被暗中收拾干净了。 当时,兰顿伯爵本希望让西蒙说明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的原因,但是西蒙却无法说明,所以他只能先说服兰顿伯爵,之后让恢复的阿修莱亲口解释。西蒙的工作到此为止。这次估计就连那个阿修莱也无法解释吧,不过就算他知道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估计也不打算做解释吧。不管怎么说,之后都是阿修莱的工作了,毕竟给人放烟雾弹那种事,比起西蒙来,阿修莱应该要擅长的多。 对西蒙来说,要让他继续和这时扯上关系什么的,他可是想全力拒绝的。如果能做到的话,他可是想完全的从这件事里抽身。 不过,悠里想法似乎和他不一样。虽然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了,但这还是让他头痛不已。 “没错没错。你与其对西蒙感到抱歉,还不如把阿修莱的事全权交给老师处理比较好。” 帕斯卡借着这个机会强调道。看样子,他也认为悠里不应该再和阿修莱扯上任何关系。“唔……嗯”即使被这么说了,悠里还是一脸不怎么接受的表情,态度暧昧的点头。看到这样的悠里,弗拉基米尔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说道。 “还是说,看到你和阿修莱之间的关系被人传来传去什么的,悠里你其实挺享受的?” 虽然是常有的事,弗拉基米尔那大胆的发言,一下子让围绕着桌边而坐的伙伴们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罗伯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侧腰,弗拉基米尔却完全没有反应。同样用责怪眼神看着他的人还有西蒙,但他因为对悠里会怎么回答饶有兴趣,所以他只是闭口安静的坐在一边,打算静静观察事情走向。 悠里抬起头,看向弗拉基米尔。从淡色的眼睛里很难读出感情,搞不懂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方才的话。悠里漆黑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灰暗,考虑了一会,慎重的选择着使用的字句开始说道。 “我不是不知道大家所说的关系指的是什么……但是,无论对方是谁,我都想自己决定和那个人的关系。就是说,嗯,应该说是其他人没资格插嘴好呢……不,不对,怎么说才好呢,对了,先不说多少有些了解我的人怎么说,那些连话都没有和我说过的人,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打算去改变和那个人的关系。” 说到这,悠里有些担心自己话有没有被他们接受,他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向周围伙伴的脸。弗拉基米尔表情有些复杂的抱着双臂。其他的几个人则正点着头。“所以呢?”西蒙则语气温柔的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悠里把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像是在整理思路。 “关于阿修莱,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关系是怎么维持着平衡的。但是,我和他之间,当然没有半点像流言那样的艳事,倒不如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发生一堆头疼事,或者让我气得想打他的事之类。但是,他那种坏心眼、傲慢……孩子气?包括他那些特点,我都很喜欢名叫阿修莱的这个人哟。至少不能说得上是讨厌,如果他受伤了,或者身体不好了的话,我就会为他担心。也许是因为毕竟他平时是那样,要是真的出事了才让人更担心。” “即使你知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吗?” 推了推眼镜,帕斯卡问道。 “……嗯” 看到悠里时不时就流露出犹豫,却给出了肯定的样子,“哼哼”弗拉基米尔笑着说道。 “因为危险,才更有吸引力吧。如履薄冰的那种感觉。大多数人都是明知道会掉下去,但还是会踩,那种人才难处理。但是悠里的话,比起说是感兴趣,似乎更是在真挚的为他担心吧……” 说完勉强能算是维护悠里面子的发言,他口气中带了几分认真说道。 “但是,悠里,如果有人非常担心你和阿修莱扯上关系,你会怎么做?” “——那,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从某些侧面来说,被担心会让我非常,困扰……” “某些侧面?” “没错。不止是我和阿修莱的关系,其他人也是,人类间的关系是相对的,而且还很容易流动,所以我觉得不应该一概而论。就是说,如果是能结合当时的状况,担心我的话,我也会认真听从那个人的话,根据他的忠告行事。” 德拉吹了一声短哨。弗拉基米尔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就是说,你觉得,被人单方面的担心很麻烦?” “我可没这么说。” 悠里急忙在胸前挥舞起双手,并把视线转西蒙。虽然弗拉基米尔没有指明是谁,但是,刚才的问题也是代替西蒙问的一事,即便是不会考虑太深的悠里也能察觉到。但是,当事人的西蒙正悠闲的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只想说,根据状况,会有能接受的忠告和不能接受的忠告而已。当然,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这么说着,悠里渐渐丧失了自信心,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此时,睁开眼睛的西蒙终于向他伸出了援手。 “的确。关于阿修莱的流言总是传播的非常迅速。比如说,在他的房间里有地狱的入口之类的,不过让这个出入过他房间好几次的我来说的话,我可是从来没见过那样危险的东西哟。” “也是。毕竟说到底流言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 罗伯特补充道,“所以你才会那么说啊,即使要担心你,也需要具体的理由。”他如此总结。 这时,弗拉基米尔微眯起眼,看向西蒙。 “可以吗。这样?” “悠里说的,很正确哟。” 听到西蒙的回答,“哼~~”弗拉基米尔发出了讥讽的笑声,补充道。 “和以前一样,天真。” “随你怎么说。” 此时桌子边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德拉却发出了打破氛围的声音。 “啊,刚刚一直都忘了。说起来,阿修莱的状况怎么样了?” 看到大家投来的视线,悠里表情上蒙上了阴影。 “他,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吃完饭,在西蒙的邀请下,他们两人一起移步,前往了西蒙的房间。 “说起来,马克西多他怎么说?” “他说不需要担心。我和他说过是不是让阿修莱接受精密检测比较好,但被他笑话了。” 用马卡西多的话来说,“倒还不如先检查一下,阿修莱是不是真正的人类。” 打开房门,一边把悠里引进门,西蒙一边说着“cest c(原来如此)”笑了起来。 “阿修莱也真是惹人厌啊。” “嗯。马克西多老师那个人,比他外表看起来还要毒舌很多呢。有时候,这两者间的落差让我很头痛。” “啊啊。但是他医术确实很好,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而且” 这么说着,西蒙像是打趣一般,看向悠里。 “借用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应该交给他们个人考虑的问题,所以即使马克西多各种嫌弃阿修莱,那也是他们之间的问题,那可不是你我能插嘴的事哟。” “也是。”这么说着,悠里耸了耸肩。 日本有一句话叫“以和为贵”。这是飞鸟时代的贤人记载在十七条宪法中第一条的话。虽然因为日本政治家的各种不干脆,这句话被人严重曲解。但是悠里自身还是很喜欢这句话的。毕竟比起因为和对方关系不好,就不留情面的拒绝帮忙的人,悠里是那种可以为了和好而不辞辛劳的人。 虽然是这么说,现在的情况是,对方是比自己年长的人,尤其是马克西多还比自己年长好多,所以悠里并不能妄加指责。 悠里在自己的心中小小的叹了一口气,一边的西蒙问道“要喝些什么吗?”。他便转过头去,而视线却被放在地板上的大箱子吸引住了。“对了。”察觉到悠里视线,西蒙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箱子走去。 “这是刚刚送到的。是妹妹们给我寄来的,不过肯定又是之前那个麻烦的东西。” 他这么说着,开始开箱。 “麻烦的东西,你是说?” “没错。每年到这个时候,她们两都会像惯例一样吵闹起来的那个。” 西蒙边说明,边把东西一件一件拿了出来,被装饰的色彩缤纷的树枝,装满小人偶的箱子,用黏土作成的小屋模型等等。 这些以棕色为主,带着米色、水色和粉色等柔和色调的装饰道具,一眼就能看出是为圣诞节准备的。 明天是周日,也是圣诞降临节的四个主日中的第一主日,即是说也是降临节的第一天。 在日本说起圣诞节的话,人们只把它当成一个在圣诞节前夜吃蛋糕,交换礼物,热闹一夜的节日。但是在欧洲,依旧保持着为了迎接耶稣诞生日,在那数周前就开始为那天准备的风俗。其中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只是为了庆祝耶稣诞生的人也不乏其数,但是,现在来说,那天其实作为家族聚会的意义更大,那天是可以和一年一度聚集而来的亲人们一起共度的重要的时间。其证据是,多数人即使是成年了的男女,在圣诞节那天比起和恋人度过更倾向于和家人在一起。 “说起来,已经到了这个时节了呢。” 悠里拿起黏土制作的圣母玛利亚人偶,有些感慨的说道。“话说,悠里”西蒙向他确认道。 “我们不是才召集了愿意帮忙做寮内装饰的学生么。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当然没有。”这么说着的悠里,其实早就完全忘掉了。他把差点掉 下去人偶握在手心,傻傻的笑着。 西蒙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但是当他从箱子里拿出下一件东西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歪着头。“咦?” “怎么了?” “没事,只是降临节日历有两份。难道她们把安利那份不小心装进来了吗。” “啊啊,惯例的那个。” 这么说着,悠里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些同情。 降临节日历,不必多说,就是日期只到圣诞节的日历,一般都是父母送给年幼孩子的。从降临节开始的那天,到圣诞节,日历上每个日期口会有一个精致的小窗,供孩子每天打开一个,每个日子的小窗里都会藏着巧克力或者糖果之类的点心,或者写有会让小孩子开心的话,虽然父母会用这个诱骗着孩子好好帮忙,但这也是降临节的乐趣之一。 还有传说要是在降临节期间能乖乖做个好孩子话,就会有天使来到小孩身边。虽然这是一个很有欧洲特色的风俗,但在贝鲁杰家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的现在,贝鲁杰伯爵夫人已经很久没制作过日历了。 但是,依旧仰慕着在英国的哥哥的那双胞胎姐妹两,想法设法的想要缩短自己和西蒙之间的距离,便在圣诞节之前送了她们手工制作的降临节日历,还附带了各种各样的指示。 去年就是在这个时期,悠里还难得一见的目击到了给自家打电话的西蒙的样子。不过,大多数指令都是让西蒙拿起里面的点心吃掉,除了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听从外,那些指令还基本上都被他无视掉了。虽然是这样,那段对双胞胎竟然没有输给西蒙的任性,今年还寄来了这个,看来贝鲁杰家的这对双胞胎也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呢。 想着这样的事,悠里脸上不禁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当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诶,抱歉。怎么了?” “我说的是,看样子,这似乎是你的那份。这上面是这么写的。” 他看了一眼展开的信纸,再看向西蒙递过来的手工日历,把眼睛睁的圆圆的。 “我?” 在版头绘有极富艺术感的天使画像的厚纸上,垂挂着染色的银纸被做成圆形的铃铛。上面刻有一些小小的窗口,看样子是打算让人依次打开的意思。 “诶。真让人开心呢。一会我一定要写封感谢信。” “可以不用在意哟。” 西蒙一边有些困扰地摇着头,一边把信折了起来。他用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比起那些”,他看向悠里,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担心你会被那两人玩的团团转啊。事先说好了。你就直接无视那些指令,直接吃巧克力就好了哟。” 这么说着,西蒙就随手拿下了写着明天日期的银球。拿起从小窗里掉出来的用砂糖装饰着的色彩缤纷的巧克力,伸手塞向悠里的嘴巴。悠里很自然的张开了嘴巴,巧克力便被顺势扔了进去。“如何?”他问道。 “应该还挺好吃的吧” 带着强烈苦味的高雅的甜味在口中扩张,悠里同意那一句。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对西蒙刚才说的都点着头回答“好的,这样啊”。 刚刚西蒙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无视”,但把天使不放在眼里什么的,大概大多数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而且,只要想到那两个有着白金色头发,惹人怜爱的双胞胎努力制作这份日历的样子,悠里就觉得不禁产生了一丝想要微笑的心情。 4 重视培养学生自主性的圣拉斐尔中,最具有权威的机关就是学生自治会的执行部。这个机关的运营者是从五个寮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代表们。得到特别允许能穿上彩色背心的这个特权阶级里,从这期开始也包括了西蒙。 在悠里他们在西蒙房里悠闲度日时,传来了执行部的召集令,悠里就此告别了西蒙的房间。经过思考,他又向医务室走去。 在通向校舍的路上,走过眼镜桥后再向前走一会,遇到小道后向左。小道尽头有着炼瓦风格、墙壁尚新的建筑就是学生会馆。 马克西多常驻的医务室就在学生会馆的一角。 走进大门,悠里斜眼看着在右手边的那个热闹的自助食堂,径直走在有白色天花板的长长的走廊上。这是一条悠里常走的路。 但是,在第一个转角的更里面的转角深处,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学生会馆的内部走廊里,今天却变得很喧闹。 (难道,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变得有些不安,悠里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抵达医务室的时候就看见里面挤着几个他不认识的学生,马克西多正忙于对应他们。 和前日晚上不同,长长的青银色头发被分成了三股,编成了麻花辫的样子,此时的他双手插在白衣的口袋里站着,那个站姿还散发着几分威严。要是他没有开口的话,那个样子倒是很符合他那能干的医师或者德鲁伊教神官的身份。 悠里还在观察情况的时候,在医务室里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的转过头来。悠里察觉到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险恶的光芒,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三步。 看起来,他们全部都是仰慕着阿修莱的下级生。他们把慰问品抱在胸前,其中一个人又蹭的一下转过头,气势汹汹的瞪着马克西多。 “我们如果不行的话,你不会想说那个人就行吧?” 马克西多动作夸张的叹了口气。 “他,不一样哟。他很熟悉药草,还时不时来协助我的工作。而且,我刚刚就一直在说,只是来探病的话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你们在旁边吵吵闹闹的话,我会很困扰哟。这里的病人,又不是只有阿修莱一个人。” 听到这话,他们渐渐围聚到窗边。 他们站在躺着的阿修莱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伸手抚摸着阿修莱的脸颊,他们的气势似乎在宣言着让睡美人苏醒的人一定是自己那样。无论谁的脸上都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这时悠里才深刻的认识到阿修莱的人气究竟有多高。 进入室内就一直在旁观的悠里,在看到站在桌边的马克西多向自己招手时,他饶过床铺,来到窗边。 虽然此时的时间才下午三点半,太阳的位置已经接近西沉了。大概用不了一小时,就会到黄昏吧。晚秋的凉风中,药草们叶子上的颜色都几近褪去,在庭院里寂寞的摇曳,抒发着无声的叹息。 “唉,真是输给他们了。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这么受欢迎啊。” 看到马克西多微微摇着头,打心底里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悠里露出了有些滑稽的笑容。 “事实上,阿修莱的人气说不定比西蒙都高呢。” 听到悠里的话,眼镜背后那双带着倦意的眼睛睁了开来,青紫色的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悠里。过了一会,他似乎放弃了,“的确”,带着无奈他继续说道。 “恶人当道啊。这都是通往天国的太窄的错。就像是要让骆驼通过针孔那样,现实主义的人马上就会放弃。真是的,耶稣那家伙,也是真会说一下无聊的话啊。” 不亏是德鲁伊教的神官,能说出这么过激的发言。之后悠里把这句话说给西蒙听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头疼呢。”法国贵族的末裔一边摇着头一边反驳他的话。西蒙是这么说的,马克西多的想法完全反了。那句话是说行善之难就像通过狭窄的门那样,而不是指天国的门被特意做的很窄。 但是此时的悠里还没法回答马克西多的这句话。 “弗拉基米尔说过,喜欢阿修莱,就像是如履薄冰那样的感觉。” “伊万·弗拉基米尔么。比喻的还真是巧妙呢。不过,一想到那些孩子们都和阿修莱发生过肉体关系,我还是觉得有些脊背 发凉。” 马克西多突然用认真的口气说话了,悠里觉得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着马克西多的侧脸。比预想中还要认真的表情,悠里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作为校医的马克西多的本性中的一角。 现在想起来,因为自己见到的大多数是马克西多和阿修莱、西蒙他们的对峙,所以自己才会觉得马克西多老是做些不符合自己校医身份的言行吧。仔细想一下的话,他对维多利亚寮的问题诸多的新入生,贝伦德等人还是关照颇多,大概都能把他归于理想的教师那一类吧。虽然他是个谜团诸多的人,但从本性来说应该是个好人。 悠里把视线从马克西多的脸上移开,重新看向室内,说道。 “……那个,大概是你杞人忧天了吧。” 这次轮到马克西多低下头看着摇着头的悠里的脸了。 “是怎么回事?” “嘛,虽然真相不去问阿修莱的话就不知道,而且还有几个人,真的和他发生过肉体关系的学生存在。” 实际上,悠里还正巧撞见过现场,那时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还都觉得尴尬。 “但是,阿修莱那人还是相当小心的,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做那些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的事吧。” 悠里把食指按在太阳穴,努力的考虑着说明用的语句,说道。 “虽然他常被说是以貌取人,或者选人只看容姿,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更多是看对方的性质? 看对方的内在,慎重的选择对象。只选那些头脑非常好、小心谨慎的、……不会把心情轻易暴露出来、处事精明的人——” 悠里暂停,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 “换句话说的话,我觉得他应该是选择那些,不会轻易被人带节奏、至少做事不会不瞻前顾后的、有极高自尊心的人吧。” “原来如此。” 安静的听悠里说完,马克西多深深的点了点头。 “就是说,像这些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跑过来的浅薄的家伙们,阿修莱就算是脑筋搭错也不会和他们搞在一起,的意思么。” “……说法虽然还有待商榷,但是我就是这个意思。真的和阿修莱有关系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来这的。” 此时马克西多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听你这么说,我安心了。那些孩子们,所有都是单纯的好孩子啊。真不想看到他们被无聊的男人勾引,未来生活一团糟的样子啊。” 当悠里和马克西多重新从温室那边走回房间里的时候,那些愿望达成了的下级生们便乖乖离开了医务室。 “那么,要喝点茶么?” 重返安静的房间里,马克西多这么问道,悠里似乎很开心的点头。来这里能顺便喝到新鲜的香草茶一事,一直都是他暗中的乐趣之一。 “那么我就先去烧水了哟。” 说着马克西多便离开了,这让房间顿时变得寂静下来。 夕阳中,东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悠里坐在还沉睡着的阿修莱身边,凝视着他的脸。 看着这个傲慢不逊的态度也能说是魅力点的上级生那安静的睡颜,悠里毫无理由的不安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当时马克西多脱口而出的那句“还以为怎么杀都杀不死”,想起在这以前自己似乎也有些类似的想法。虽然马克西多觉得他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但说不定他会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那样的话——。 就在悠里这么想着的时候。 “……” 阿修莱的嘴唇动了,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诶。” 吃了一惊的悠里,把脸凑了过去,想要听清他所说的话。 额头沁出了薄汗,眉头皱了起来,阿修莱的嘴唇又动了。 “黑……尔……斯的” 说道这里,阿修莱的身体像是弹了起来那样,颤动起来。 (黑尔斯诺——?) 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悠里俯视着眼睛依然闭着的阿修莱的脸。他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悠里压制下想要就这么摇醒他的冲动,伸手想要擦掉他额头上的汗。 但,就在悠里的指尖碰到他额头的那一个瞬间——。 突然。 在他眼前的阿修莱的身体,腐烂了。 脸、手臂、脖子所有的皮肤都溃烂了,还有蛆虫在上面翻涌着。从空洞的眼眶里,充血的眼球凄惨的滑落出来,时不时地瞄向悠里所在的方向。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恐怖,悠里不禁发出了悲鸣声。 “哇啊啊啊!” 他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从那里传来了被人大力握住的感觉。 “——!” 就在他被吓到,差点再次发出悲鸣的那一刻。从背后传来了呼唤自己名字的强有力的声音。 “悠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房门被打开,从那飞奔进来的是西蒙。迟了西蒙一步,马克西多也赶到了。 西蒙率先冲到悠里的背后,像是想保护他一样,环抱住了他。 “没事么,悠里?” 脸上血色尽失,凝固在原地的悠里,在听到耳后传来了西蒙那充满生命力的声音后,终于取回了自己意识。 他动作笨拙的点了点头,再看向阿修莱时,那个腐烂掉的幻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抓着悠里手臂的是支起上半身的活生生的阿修莱。 西蒙在条件反射下,想马上让他放开抓着悠里的那只手,但在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时,硬生生压下了这个想法。 难得一见,阿修莱维持着半起的姿势僵在了那里。那个姿势在别人看来的话,也能看做是阿修莱正依靠着悠里的手臂。 “……到底,发生什么了会有这个骚动?” 马克西多绕过床,站在了西蒙的对面。他搞不懂自己到底应该看着谁,只能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的脸。话虽如此,西蒙其实是在走廊上听到了悠里的悲鸣声才赶过来的,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下子不用说,他们两人的视线就聚集在了剩下的两人身上。 这时,悠里突然抽身,从西蒙的怀抱里滑了出来,凑近阿修莱。 “阿修莱?”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悠里呼唤了那个名字。他的视线从对方的脸到手臂,来来回回移动了好多次。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么?比如痛的地方、或者腐烂的地方之类的——” 在悠里关心的话中,混进了奇怪的单词。这被西蒙注意了,他瞟了一眼阿修莱的表情。那双总是寄宿着类似嘲弄气息的妖异光芒的青灰色眼睛,似乎微微动摇了一下。 (这个男人,难道——) 西蒙沉思着。 (在害怕?) 此时,阿修莱终于开口了。 “腐烂,啊” 他愤愤的嘀咕了一句后,“就是说”伸手捏住了悠里的下巴,看着他的脸。 “你也看到了对吗?” 悠里慢慢点了点头。 “从什么地方开始?” 一句简短的问题,这次悠里摇了摇头。 “就只有这些。阿修莱你……” 刚方才开口,身体就不住颤抖的悠里,终于说不下去了。他陷入恐惧感中,要是把刚才看到的那些说出口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现实的恐惧感。 “你这还真是露出了相当悲怆的表情呢。” 阿修莱似乎觉得很有趣,说完便收回了捏着悠里下巴的手。 “别担心。那个,不是我——” 此时,倒是阿修莱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他静静看着刚刚放开悠里的那只手,思 考着。 “……那是我么?”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在问悠里,又像是他在问自己一样。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周围一片沉寂。 突然,阿修莱脑海中,闪过了之前在梦中发现的闪着白光的东西。 “——那个,是出口呢,还是入口呢。” 露出少见的认真表情思考着的阿修莱,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抬起了头。三人还因为看到了阿修莱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而有些犹豫。其中和他有了目光接触的西蒙用说社交词令的平稳的口气问道。 “感觉如何?” “不能说是很好。” 回答的人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上把目光转向了马克西多。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让你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抱歉了。” 给出了不高兴的回应,马克西多粗鲁的为阿修莱诊完脉,说道。 “想听说明的可是我这边啊。贝鲁杰他们说,半夜里所有人都被一声巨响吵醒了。似乎是从你房间里传出来的,他们进门一看,就发现你倒下了,卧室里的床还碎成木屑了,简直一团糟。那个情景我也看到,绝对不可能是人为的。我倒觉得最可能是心烦意乱的你借了恶魔的力量,在半夜大闹了一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马克西多的问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修莱给出的回答简洁至极。 “我不知道啊。” 马克西多和西蒙对视了一下。 “你是说,你一睡一醒,结果就发现自己在这里,是这个意思么?” 西蒙向他确认道。 “啊啊。” 阿修莱郁闷的点头,随后离开了床。在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完身体的状态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手大脚地脱掉了穿在身上的像是病服的睡衣。迅速穿上了吊在一边的制服。说完“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 “等等,你还不能动” 悠里刚想上前叫住他,就被马克西多伸手拦下了。 “随他去吧,悠里。” 他一边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睡衣,一边说道。 “你也看到了吧。那就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得最清楚的家伙哟。实际上,除了没有醒之外,他身体也没有其他异常。” 马克西多把那件睡衣和其他的床单一起放进了洗衣篮,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伸着懒腰说道。 “好了,水也烧开了,我去泡茶吧。有话留到之后再说。” 摘了些温室里的草药叶,马克西多把随手准备好的加有甘菊和柠檬草的香草茶泡好后,他们三人开始享受这个简单的下午茶。话题当然是围绕着那个让人担惊受怕的阿修莱。首当其冲,他们两人就要求悠里,就阿修莱醒来时的情况给他们详细说明。 “你不会想说,就像传统那样,睡美人被王子大人热情的吻唤醒了吧?” 被马克西多这么问道,悠里小声的说。 “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他便收到了同时从左右两边射来的猜忌的视线,便急急忙忙否认道。 “当然,轻吻什么的我可没做过就是,怎么说呢,阿修莱是自己突然醒过来的。” “所以你才会发出悲鸣?” 西蒙追问道。 “哪个是——” 悠里刚想开口说明,但却没能发出声音。到底要说明什么,又改怎么说明,他迷茫了。看到他的样子,西蒙用提问的形式,诱导他继续说下去。 “你刚刚,好像说过腐烂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 “啊啊,嗯。” 悠里漆黑的眼睛暗淡了。即使知道那是幻影,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一个能让他浑身汗毛倒立的光景。 “……那是因为,那一瞬,我看到阿修莱的浑身都好像腐烂了。我不觉得那是因为光线的问题。现在想一下的话,大概,那一瞬间我和阿修莱的梦同步了吧。” “梦、同步?” “嗯。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造成的。但也许是因为我碰了他的额头才会那样。” “额头……” 西蒙的视线转向悠里的指尖。 “还有呢?” 马克西多问道,悠里摇了摇头。 “没了。啊,但是,在阿修莱醒之前,嘀咕了一句像是地名一样的话……。黑尔斯诺什么的——” “黑尔斯?” 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微眯了起来,马克西多尖锐的问道。 “格洛斯特郡的?” “大、大概吧。” 悠里似乎是他的气势吓到,向后缩了一下。 “虽然我也没听清,但是他应该是说了类似的话。” 代替露出一脸复杂表情沉默了的马克西多,西蒙再次开口了。 “但是,悠里。你虽然说了看到阿修莱的浑身都好像腐烂了,但是阿修莱,一开始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对吧?” “唔……嗯。” 悠里也发觉了。之后阿修莱的那个反应,他当时表现出的动摇,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平时那个阿修莱身上的。那个让悠里感到不安。 “我说,西蒙。阿修莱他没问题么?” “谁知道呢。你问我也没用啊。” 西蒙苦笑着回应着悠里,他身上方才那作壁上观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甚至能看出他似乎也担心着阿修莱的安危。 第二章 圣诞节的由来 1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在这即将告别十一月的时期里,季节也正从秋天渐渐转向秋天。在这个季节间的狭缝里,虽然没有冻人彻骨的寒冷,但有着能让人整个脑袋突然清晰起来的寒气。或者可以说这是能唤醒人们乡愁的带着温情的寒冷吧。 (回归黑暗、又自黑暗现身的yule。jul。)[注:yule-英语;jul-北欧语,都指圣诞节] 马克西多抬头看向夜空中散发着清澈光芒的月亮,吐了一口气。 (新月。满月。和不停重复着死亡和再生的月亮相比。太阳运行的周期还真是长呢。毕竟要过整整一年才能再次迎接死亡。) 他正悠闲的坐在一个圆木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则托着自己自己的下巴。长长的青银色头发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光,融在自月亮的月光里,让人看不真切。要是从远处看到话,这是一副像幻想一样的美景。 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的,说不定会把这一幕错认成森林的妖精或者魔法使merlin(墨林)现身吧。但不巧的是,这个大半夜里并没有会来这片杂木林里徘徊的疯子。 可以说是唯一的疯子——马克西多,他现在正坐在圆木上,醉心于自己的思考中。 (不过,现在竟然是作为圣诞节流行起来了啊,那一天本来的意义,谁都不愿意去想。人类啊,到底,要犯几次杀神的大罪才会满意呢。背离了地球母亲的人类,到底能去往何方——) 这是无论马克西多怎么思考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他的确有着微弱的灵能力,但也就仅此而已。他既没有看穿真理的眼睛,也没有能抵达真理的智慧。更不具备能把一切付诸实行的能力了。 “即使知道思考这种事是没用的,还是会忍不住思考啊,这也是人类愚蠢的习惯之一呢。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因为没用所以不去思考来的好吧……” 在这个没有听众的稀稀疏疏的杂木林中,他一副赌气的样子说着没人听得到的借口。“嗯,嗯,嗯——”说完,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再次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其实他想思考的事,还有其他的。但是因为那件事实在太致郁了,所以他决定先不去想它。 悠里说的那句话一直让马克西多非常在意。 ——黑尔斯。 悠里说那句话是阿修莱说的。 (那个命硬的家伙。竟然好死不死的提到黑尔斯啊) 既然已经从悠里那儿得知了那个情报,之后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马克西多一直在烦恼这个问题。 阿修莱会和格拉斯顿伯里扯上什么样的关系呢。最近他似乎对格拉斯顿伯里很有兴趣的样子。但是马克西多也知道,如果自己光明正大的去问阿修莱的话,估计他理都不会理吧。 而且,那个说不定只是他胡话,不能否定他和那个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但是,如果不谨慎处理的话,说不定反倒会打草惊蛇,让他对那个产生兴趣的话,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活在现世的德鲁伊神官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他能干脆变成地基什么的,直接成佛上天就好了——) 正当他心平气和的想着这些危险的事,突然,他的五感捕捉到了在视野一端活动着的东西。 (——?) 把前屈着的身体伸直,马克西多静静注视着黑暗。藏在镜片后方,那双睁开了的带着倦意的眼睛,其实在晚上看的更清楚。他那青紫色的双眼在月光之下才更能发挥它的威力。比起在日光下的时候,无论是存在在那里的事物,还是不应该存在的事物,他现在更能直接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然后,在这寒冷的秋天的夜里,他看到是,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曾经应该是人的人影。 像是从月下树木的阴影里渗出来的阴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马克西多的面前,凝缩了起来。 如果悠里在这的话,大概能明确描述出它穿着衣着甚至外貌吧。但是,就马克西多的能力来说,能做的区分黑暗和人影已经是极限了。 “——你,是谁?” 马克西多向人影发问。 “——” 虽然得到了回答,但马克西多却无法听到。他继续着这个艰难的交涉。 “你,是谁。从哪里来,又想到哪里去呢?” “……n” “s……in、罪(sin)?” 马克西多尝试把听到的只言片语拼凑成有意义的语句。 “你,是因为犯了罪孽才会彷徨的么?” 黑影没有半点反应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它像是录音机一样开始重复同样的话。 “s……ee” “sea……si、in。see吗?” 这时,方才一直站着的人影终于活动了。人影的一部分延伸出来,指向远处,就像是做出了抬起手臂的动作一样。 站起身转过身去的马克西多只能看见那个方向上扩散开的茫茫夜色。 轻轻啧了一声后,他抬头。在确认了天上的月亮和星座的位置后,他又重新凝视起夜色的彼方,大胆的猜测起那个方向上可能存在的东西。 “你想说的是——” 他这么说着,转过头时,他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那个人影似乎已经无悄无声息的溶化进了夜的黑暗之中,就和它出现的时候一样。 “……唉,真是个性急的家伙。” 口气中似乎有些惋惜,嘀咕完后,马克西多再次弯腰坐到了圆木上。 “see……” 人影留下的唯一线索。那和他指向的方向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明天早上,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有必要再去确认一下吗。如果马克西多的预测没错的话,神秘人影指向的方向上应该有格拉斯顿伯里的街道,还能看到在靠着西边小山建成的michael塔的小小的塔尖。 2 食堂陷入了大骚乱。 巨大的挪威云杉树树枝、苹果和松果、蜡烛和手杖型的糖果被一个一个的悬挂起来。 爬到高处的上级生。 支撑着他们立足点的下级生,在每每看到自己递上去的装饰品被悬挂起来的时候,都会高兴得发出欢呼声。 在这个宣告冬季将来的寒风肆虐的季节里,在这个开了热空调的室内,学生们如旧的活力使整个环境温暖得似乎冒着热气。 站在入口旁的西蒙用清澈十分的水色眼睛看着室内,安静的守护着室内正在进行着的准备工作。 站在一边看着身边装饰树的悠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歪了歪脑袋。 他们身边放着俗称crib的东西,是一个讲述着耶稣诞生场景的小马房的模型。这边也有几名学生围着它忙碌,他们正往里面放着大概半人高的人偶。 以圣母玛利亚为中心,周围围绕着圣约瑟和圣安娜。 还有为了祝福耶稣诞生,从东边赶来的三位贤者。 然而在马槽里,却没有最关键的耶稣。 “贝鲁杰。” 胸前抱着伟大的救世主的下级生满面绯红地来到了西蒙面前。 “……那个,这个人偶,该怎么办呢?” 到圣诞前夜位置都不能把耶稣像放上去,有这么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但是到那个时候,因为圣诞节的休假,寮里会变成无人状态,所以到底怎么处理这尊雕像也是历年都会让人头疼的问题。又不想事先就把它放出来,但是要是不放出来的话,圣诞节就会这么结束,那样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对不起它。 放在以前,估计会就这个问题开会讨论吧,但是这期的寮长,西蒙非常干脆的就给出了决定。 “放上去吧,没关系哟。” 毕竟这是讲述耶稣诞生的场景,有耶稣在那儿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要说的话,在没有耶稣状态下,好几天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的其他人到底算什么呢。西蒙其实是接受不了这一点。 顺带一提,放在西蒙房间里的那个小型crib——从法国送来的似乎是叫crèche的东西——那个上面,已经有耶稣了。 虽然西蒙没有就这个决定给出任何说明,但是也没有任何学生提出反对意见。说白了,对他们来说这种问题完全无所谓,对以前的监督生来说也是一样,对他们来说讨论什么内容都没关系,他们想强调的是,这是他们在下级生面前,展示议论中的自己的绝妙舞台。 在这层意思上,这期的监督生们可以称得上淡泊名利。 接到来自自己所憧憬的寮长的直接指示,那个下级生得意洋洋的飞奔回了伙伴之间。目送着他,西蒙发出了小声的叹息。看到他这个样子,悠里以为他是有些看厌了眼前这个场面,想要帮他调整一下心情,便向他搭话。 “说起来,西蒙。我想到了一个无聊的事。” “什么事?” 此时,听到西蒙用罕见的像是忍着哈气一样的声音回应,“没问题吗?”悠里便问了自己想到的事之外的问题。 “如果你累了的话,去房间休息一会怎么样?” “pardon,ca va(抱歉,我还好哟)” 西蒙抬起了一只手像是想压制睡意,用母语道歉道,随后马上改变了态度重新看向了悠里。 “比起那些,你想到的事是?” “啊,嗯,真的是个无聊的事,我在想为什么明明树的种类不一样,却装饰上了苹果呢?” 他们的视线前方,红色的果实挂在绿油油的树枝上,格外鲜艳。虽然树枝上还装饰着其他松果之类的东西,但苹果,不止是因为它的颜色,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显眼。 “圣诞树基本都是杉树,那棵也是挪威云杉吧。明明没必要把其他品种的树果挂在上面啊。” 听到这个问题,心情似乎变好了一点的西蒙,靠着墙,抱着双臂,有些开心的向悠里提出了一个谜题。 “悠里,你在听到苹果的时候会想起什么?” “……牛顿” “还有么?” “白雪公主?” “还有么?” “诶,wilhelm tell?” 一开始还满心期待的西蒙,在还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之后,声音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其他还有么?” “嗯,还有什么吗?” 看到悠里食指抵着嘴唇开始认真思索的样子。“唉~”西蒙把原本抱臂的双手举了起来,表示认输了。 “看样子,悠里你很讨厌圣经呢。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姑且还是圣诞节啊。” “啊。” 说道这份上,悠里终于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亚当和夏娃。禁断的苹果啊。” “没错。那个象征了亚当和夏娃原罪的苹果,在耶稣诞生之后,变成了救济的象征。在那之前,古代开始,苹果和性爱就有着很深的联系——” 看到悠里因为性爱这一单词而满脸通红,西蒙微微笑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 “也可以说是,生命诞生呢。在那之后,它也成为了能越过严寒的坚韧生命力的象征。” “原来如此。” 提起圣诞节来,第一个会被想到的就是圣诞树,而圣诞树也不只是为了营造氛围的单纯装饰品,它背后也隐藏了深刻的含义。虽然日本的圣诞节只是凑热闹,悠里也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但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圣诞节也是一种仪式。 “说起来” 在悠里感慨的看着圣诞树时,西蒙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我都我忘记问你了,悠里今年的圣诞节在哪儿过?” “还没决定呢。公立学校的朋友和我说他想办派对,我可能会去那边。如果能订到近期的飞机票的话,就在日本。还有可能会在飞机上吧。因为我父母似乎会在正月的时候回日本。” 听到悠里的话,西蒙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把淡金色的刘海向上梳去。 “佛达姆子爵还真是喜欢日本呢。每次说到休假,他好像都会回日本啊。” “的确。虽然父亲和母亲,似乎也经常去伦敦那个房子,但长假的话,大多数情况都是回日本的。而且,父亲从好久之间就开始不停的说日本的正月好之类的,看样子,他确实是很喜欢日本呢。” 悠里想起了父亲在去年正月里说过的话。看着在火盆的烧烤网上膨胀起来的年糕,心情就会变得平和。父亲喜欢的基准大抵都是类似的东西。 “嗯~。日本的正月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说呢。被炉里猫团成一团,被炉上放着装有橘子的篮子,心情好的话就玩玩纸牌游戏之类的,总体来说的话大家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吧?” 听到悠里的说明,西蒙一脸复杂的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感受不到庆祝新年的气氛啊。” “是吗?” 悠里歪着头,说起来他想到了以前正月去表兄隆圣家拜访时似乎被好好锻炼了一番。还有和父母一起去拜年的时候,经常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唔,总之说是正月,其实还有很多事呢。” 最后,悠里选择用暧昧的说法糊弄过去。此时,原本在考虑着什么的西蒙突然发出了唐突的提案。 “如果你不一定要和佛达姆子爵一起过圣诞节的话,悠里,这个圣诞节要不要在法国度过呢?” “你说法国,难道是指,在那个卢瓦尔的城堡?” “没错。虽然,因为之前会连开几天派对,会导致有些忙乱,但是圣诞节当天只会和亲近的亲属一起过。” “但是,我怎么能在那时去打扰你们呢。”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悠里也知道了欧洲人过圣诞节的方式。虽然英国也是一样,但在德国或法国等,他们更加看重能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一事。没有特别情况的话,那一天绝对不是外部人员能插足的。 “你在说什么啊。那一天我父母也有几个朋友会来啊,而且你的话,我家人都非常欢迎哟。你不信的话,现在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哇,等一下,西蒙。” 悠里伸手拉住了西蒙的上臂,勉勉强强的制止了差点跑走的西蒙。不能小瞧了这个优雅的贵公子的行动力。刚刚提出的提案很明显的是出自他的任性,但是那个提案还是会被通过,这一点就让人心惊肉跳。在那双澄澈见底的水色眼睛的注视下, 即使是被他强行安在身上的事,大多数人也会无条件接受。当然,像悠里为首的人,现在已经处于陷落前夕了。 “我懂了。如果你们欢迎我的话,明年的圣诞节我就去打扰你们吧。” “明年啊” 听到悠里的终于挤出来的说辞,西蒙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约好了哟。”随后他便擅自决定了。 这时,传来了其他监督生的呼唤声,西蒙便离开了悠里的身边。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悠里思索了起来。 明明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的预定,只要接受西蒙的邀请就好了啊,但为什么自己会有所犹豫呢。 (有什么——) 实际上,能和西蒙一起过圣诞节一事,对悠里非常 有吸引力。说实话的话,悠里明明是非常开心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扯着他的头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想到这里,悠里突然觉得像是真有人在扯他头发一样,不禁转过头扫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走下楼梯,正向着门走去的男人的身影。 身材修长。青黑色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 悠里马上跑了过去,在他身后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修莱!” 刚把手搭在门上的阿修莱转过头,眯起眼看着向着自己跑来的悠里。 “阿修莱。你这么出来走,没事了吗?” 看到悠里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他的回应则是呵的一声发出的嘲笑声。 “你啊,是知道我是谁,还和我说这种话的吗?” “当然。我虽然知道你很强,但是……” 悠里还想继续说什么,但是阿修莱凑近了他的脸。“你啊,说个不停,好啰嗦哟。”说完,拧了一下悠里的鼻头。 悠里压下了想说“太过分了”之类的抗议的冲动,用有些怨念的眼神仰视着他。无视了他的眼神,阿修莱看向了悠里的背后。随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他的嘴角露出了带着一些讥讽的微笑,说道。 “还真是,每年都不孜不倦、不辞辛劳的干着这些事啊。” 跟着阿修莱的视线,悠里也看向了充满圣诞节气息的室内,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从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中,发现了一些违和感,这是因为受到身边这个男人的影响么。 (还是说,这是共鸣——?) 是因为自己在不怎么拘泥于圣诞节的家庭长大呢,还是对自己自身擅自抱有的不信感呢。 隐藏起诸如此类的疑惑,悠里向阿修莱发出了提议。 “别说这种坏心眼的话了,阿修莱也去挂一个装饰如何?天使的人偶也行啦。” “天使的人偶啊。” 阿修莱青灰色的眼中闪耀起妖异的光。 “装饰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打算吃天使么,就你?” “不会吃哟。为什么会去吃啊?” 以为他说的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悠里反问道。阿修莱夸张的叹了一口气,背倚着门,一手摊开,开始了说明。 “那就是这棵树本来的意义哟。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吧这些金光闪闪的球挂在上面,真搞不懂你们想做什么。良好的基督教徒竟然会做这种事都可以说是本末倒置了。明明都不知道在篡权者的罗马教会决定那天是耶稣的诞生日之前,这一天到底是什么节日,说什么圣诞节啊。别让我发笑了。说到底,你甚至连英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装饰圣诞树的也不知道吧?” 悠里心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我想都没去想过,我觉得,这当然是从基督教成立以后就一直延续下来的吧。”悠里诚实的回答道。 “嘛,我想也是。” 阿修莱像是在同情他一样说道,随后给出了让人惊讶的解答。 “基督教两千年的历史中,这种做法的历史只能追溯到近百、近一百五十年左右。因为这实际上维多利亚女王时期,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威廉姆从他的祖国德国带来的风俗。在那之前,这甚至被说是异教的风俗为人所避讳。 ” “异教的风俗是……?” 被阿修莱的话所吸引,悠里催促他继续讲下去。“哎呀哎呀”阿修莱看了一眼食堂的方向,中断了之前的话题,背离开了门。 “耶稣来拯救落在恶魔手里的迷途的羔羊了。” 还没说完,西蒙就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你好啊。看样子已经完全精神了呢。” 西蒙对阿修莱说完,便公事公办的报告道。“兰顿伯爵说想要听你解释,正满心期待的等着你的恢复呢。” “好像是呢。不知道是那个亲切的人打的小报告,我方才刚收到传唤呢。” 阿修莱说着,用发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西蒙。“那还真是太好了。”西蒙用非常优雅的微笑回应完后,便干脆的转过了身。当然他也没忘记轻轻拉起悠里的手臂,把他一起带走。 听到身后传来了门一开一闭的声音,西蒙向悠里问道。 “抱歉我多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和阿修莱在说什么呢?” 走在西蒙身边的悠里口气有些沉重的回答道。 “……那是,在说关于圣诞节的事而已。” “圣诞节?” 似乎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停下了脚步,俯视着悠里。 “那个男人、圣诞节?” “嗯。说了很符合阿修莱的圣诞节的解释。” “啊啊。” 像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样,西蒙点了点头,梳起了淡金色的刘海。 “原来如此。那么说的话,你们说的就不是之前那件事啊。” 看样子,西蒙担心的是那一点。 “嗯。完全没提到那事。而且我觉得他似乎也不想被提到。” 想到对方冷淡的态度,悠里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西蒙像是想炒热气氛,催促着悠里说下去。 “然后呢。阿修莱对圣诞节的解释是什么样的?”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悠里这样想着。在对微笑着的西蒙态度暧昧的点了点头后,悠里向他说明了大致的内容。 “按阿修莱的话来说,圣诞节简直就像是那个的仿品,带着面具被粉饰的假货。而且他还准确的猜中了我对圣诞节的印象,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很难受。” “也是啦。” 水色的眼睛看着远方,静静的听完悠里话后,西蒙给出了像是在肯定阿修莱的话的回应。 “确实,我觉得阿修莱说的也是真相之一。反正,这些都是人为的事啊。基督教也是,通观它悠久的历史,有些事也是没有一惯性的,而且还因为贪婪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许多错误的尝试。” 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西蒙的口中说出来,悠里转过身,吃惊的仰视着友人长相端正的脸。 因为这个动作,黑发滑落到他的脸颊上。西蒙伸手把他的头发整理好,温柔的看着他。 “但是”西蒙继续说道。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的话,在近百年内被家族爱和邻人爱的色彩浸染的圣诞节也是意味着,在经历了两千年的时间后,终于实现了当初在那个弱肉强食的蛮荒社会里耶稣那个宣扬的众人平等精神和打开新路的心愿呢。” “经历了两千年?” “没错。只要听说要到圣诞节了,大多数人都会比平时更加宽容对人吧。这份温柔正是被各种人曲解的耶稣精神的最纯粹的具现化。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在听讲的过程中,悠里一直看着西蒙的眼睛。那随时会让人陷落的澄澈的水色眼眸,到底隐藏了多少睿智啊。 如同那句话一样,西蒙拯救了落在恶魔手里的迷途的羔羊。虽然是一种很奇怪的说法,悠里非常憧憬他那种手臂一挥便能屏退一切的坚如磐石的理性。 “果然,明年我还是希望在西蒙家迎接圣诞节啊。” “我早已经这么决定了哟。” 悠里呆呆的这么说完,西蒙不毫不退让的语气回应了他。 3 监督生聚集的位于最上层的休息室里的地板上铺着的绒毯、挂着绢布的沙发、放着花瓶的茶几、墙壁上悬挂着的画作等,流逝的岁月并没有在它们的美上留下任何伤痕。房间里的台球桌之类的游戏道具都是橡木和槠木一类厚重的材质制成的。虽然这很平常,但这其实是在想象了监督生们像楼下的那些 下级生一样站在上面玩猫捉老鼠那种不可能出现的景象的前提下,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能接触到品质优良的家具和高雅的艺术品,这也是培育英国的知识阶级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一。 休息室的一角,悠里不久前便占据了暗红色的红木书桌,专心致志的挥动着手中的笔。 随后进房的西蒙,在看到了悠里那个样子后,对着在一边准备着茶水的帕斯卡说道。 “呐,帕斯卡。” “你好啊,西蒙。” 他朝转过头来的帕斯卡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悠里。 “悠里他,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呢。他自己说是作业,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写信呢。” “信?” 西蒙说完“真是少见呢”的评语,用诧异的眼神看向悠里。在帕斯卡泡完两人份的咖啡后,在他的催促下,他们两人手上各拿了一个纸杯,走向了其他监督生们聚集着的沙发。 “哟,西蒙。你最近好像有点空嘛。” 弗拉基米尔边看着报纸,边说道。 “还好吧。” “即使是那个格雷,也正忙着准备牛津大学那边的事吧?” “看样子是呢。” 西蒙脸上挂着安稳的微笑,对罗伯特的情报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诶,果然格雷选了牛津吗。” “那是当然的吧。皇室血统的话当然是牛津喽。而且就算是为了挽回以前的失态,也绝对会选牛津吧。” “嗯~~~”帕斯卡那不怎么感兴趣的声音,插进了弗拉基米尔和德拉之间的对话中,“阿修莱呢,他选了哪里?”不紧不慢的补充了一句。 但是话音刚落,房间里就陷入了沉默。帕斯卡慌慌张张的解释道。 “啊,抱歉。没啥特殊的理由。我只是单纯的有些在意。那个男人会选哪个大学之类的。” 随后,气氛好像缓和了下来,情报通罗伯特接下了话茬,说道。 “那个啊,完全就是个谜啊。” “谜?” “嗯。说起来,现在连那个男人选了到底选了什么专业都不清楚。不过那些没什么根据的流言倒是漫天飞。” “诶,比如说?” “因为阿修莱商会要进军美国,所以选了哈佛的法律专业之类的、要去mit学习最尖端的经营工学之类的、甚至还有人说,他被中国政府邀请,已经拿到了北京大学的学籍之类的,总之有各种版本。” “北京大学!” 德拉一时哑口无言,“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害怕。”随后他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谢。 安静的听着众人的话,西蒙在心中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这种流言会被传得满天飞,也就意味着阿修莱很受欢迎啊。虽然他们都会说是看了恐怖的东西,但到最后,那都不过是在意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的表现啊。 此时,面对着书桌的悠里在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西蒙叫住了打算就这么冲出门的悠里。 “悠里。你那么慌慌张张,打算去哪儿啊?” “啊,西蒙。” 悠里特意从门口走了回来,站到了西蒙的身边。 “我想去寄个信哟。因为我记得在两点前去的话应该是能赶上下午的发件时间的。西蒙你才是,竟然会在这里晃悠,真是少见呢。” 听到悠里的话,西蒙苦笑了。 “还好吧,毕竟组织这种东西,上面的人在忙的话,下面的就会空下来哟。” 听到他这暗示着格雷老是因为无聊事就召集学生自治会代表的话,一边的弗拉基米尔微微笑了起来。 “所以呢,悠里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反正还有时间,我想着去帮马克西多老师的忙。他似乎在播春天开花的药草的种子。” “诶” 西蒙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申请道。 “那个,我也可以去帮忙吗?” “当然。马克西多老师也会开心的哟。” 在他们正想一起离开房间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想要走进房间的学生。 “你好啊,塞耶斯。” 率先注意到对方的西蒙把因为没注意到对面,差点撞上人的悠里拉向了自己的身边,问候道。 “下午好。贝鲁杰。……佛达姆。” 脸上带着银绿边框的眼镜,留给人冷漠印象的人是比他们低一学年的塞耶斯。他瞥了悠里一眼,悠里心头一跳,一时忘了向他打招呼。 像是为了帮悠里圆场一样,西蒙接下去说道。 “说起来,你还真是拿着个超大的行李呢。” “啊啊,这个是。” 塞耶斯边说边把那个箱子放到了他们面前。箱子上开了一个口,从那个口里可以看到箱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纸片。 “这是圣尼可拉斯日那天交换里礼物用的签。你们两位请先抽了吧。” 他看西蒙他们似乎正准备出门的样子,便这么说道。 圣诞老人的原型,圣尼可拉斯本来是小亚细亚半岛的圣人,据说就是因为他留下的伟业,才会有圣诞节那天互赠礼物的习俗。当然这只是诸多说法中的一个,但是在很多地区是在十二月六日,这位圣人的忌日那天送孩子们礼物的。 再加上,因为很多学生会在圣诞前夜之前离开宿舍,所以在圣·拉斐尔,圣尼可拉斯日那天的晚饭时间后,寮内便会举办交换礼物的活动。 那天的做法大概是这样的。在那天黄昏的时候,把买好了的要送给事前抽签决定好的对象的礼物放在圣诞树下。在和平时一样吃完晚饭之后,大家便可以满心期待的拿走各自的礼物。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活动。 塞耶斯似乎就是为了让人抽那个签而东奔西走。 “谢谢,塞耶斯。” 西蒙率先伸手从箱子里优雅的抽出了一张纸。他并没有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就这么把它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随后对塞耶斯说。 “今年的圣尼可拉斯日是你们主管呢。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和我商量哟。不管是我或者其他的干部生,无需多虑,有话直说就行了。” “万分感谢,贝鲁杰。” 轻点了头,道完谢后,塞耶斯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他可是寮里有名的西蒙的崇拜者。 悠里看着他那个样子,安静的抽完了签。在手伸入箱子的那一瞬间,悠里的视线和转过来的塞耶斯的视线撞上了。悠里下意识的看向了下方。,箱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摸索起来。悠里察觉到因为他自己的手用了力,所以在反作用力下,托着箱子的塞耶斯的手也同时用力了。 “啊,对不起。” 察觉到了的悠里轻声道歉,慌慌张张的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 “……就决定是那张了吗?” 听到对方的确认,悠里点着头追加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 在塞耶斯从他们面前离开后,西蒙低下头看着悠里,问道。 “好奇怪啊,看来悠里你很不擅长和塞耶斯相处呢。” “还好吧。我只是有些害怕那个优秀的不得了的后辈而已哟。” 说完,两人这才正式离开了那个房间。 4 迎接他们的马克西多虽然和悠里保证的热烈欢迎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也没有露出西蒙想象中看到自己后会觉得很麻烦的表情。 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的马克西多,在看到悠里之后进入房门的西蒙后,发出了“咦”一声稀奇的声音。 此时,正值晚秋带着凉意的午后,在接壤着图书馆的医务室的小庭院里,西蒙正一边盛着撒有春天开花的药草的种子的土,一边思考着。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马克西多甚至比阿修莱还有棘手呢。 阿修莱的话,基本上把他当成是有什么不良企图的就行了,自己只要在防备他的过程中猜测他之后的攻势就行了。虽然猜测他的心思,要比猜测普通人的复杂很多,说难的话也的确是难,而且还伴随着随时可能被他绊一跤的风险,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太会对他有所大意。 而马克西多的话,虽然他浑身都散发着可疑的味道,但却不能说他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在加上他对植物的热爱和擅长培育的样子,甚至还佐证了他本质上是个正直的人。但是,话虽是这么说,要自己完全信任的把悠里交给他,还是有些不安。要说起那些不安的由来,是因为要从他那轻飘飘的态度里抓住他的真心话实在是太难了。 西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信任他,这就是马克西多这个人。 “我准备好了茶,你们洗一下手过来吧。” 现在也是,在看到马克西多那个从露台伸出头,邀请他们的样子,西蒙的警戒心也是完全没有反应,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悠里漆黑的脑袋从庭院深处的长得很高的草丛里冒了出来,东张西望的看向西蒙。“一起去吧。”西蒙向他挥手示意后,迅速收拾了手边的东西。 房间里非常的暖和,西蒙的身体因为急剧变化的温差抖了一下,同时他也惊讶的发现马克西多竟然是考虑到了他们会觉得冷,才向他们搭话的。 “辛苦了。多亏了贝鲁杰你也来了,进度快了很多哟。” 马克西多把悠里和西蒙招到了身边,在递给他们茶杯的同时,眼睛中闪起了光。 “那些花会在土中熬过寒冬,最后在春天发芽开花哟。来年春天来看看由你们亲手种下的生命的诞生吧。” 马克西多自己也拿起了茶杯,落座在桌前那个有扶手的椅子上,面朝着他们刚刚工作的地方,双臂张开,愉快的说道。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被阴影覆盖的庭院看上去很冷。看样子,马克西多让他们停下作业的时间是个绝妙的时间点。 “草木,就是生命力的象征。枯萎、腐朽、回归大地之后、再次发芽。这,也同样。” 这么说着,马克西多指向了暖炉中正燃烧着的火焰。还想这自己的身体竟然会这么暖和,原来他是在烧真正的柴火。 “贝鲁杰,你知道buche de noel(树桩蛋糕)的由来么?” “……不。” 其实西蒙脑海中是有些印象的,只是回忆起来太麻烦,所以他便很干脆的投降了。 “虽然现在那个已经变成圣诞节惯例的蛋糕了,但是起初可是源自异教崇拜树木的文化哟。” “诶,是那样么?” 吃惊的长大眼睛的人是悠里。前几天他还被阿修莱暗示了圣诞节是基督教和异教诸神混杂的成果。其实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所以他现在正探出身子,听着马克西多的话。 “啊啊,说起来的话。” 另一边的西蒙嘀咕了一句,环顾了一圈室内。 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这个房间里,完全没有要过圣诞节的气氛。窗户上没有喷上天使的模样,也没有小圣诞树的影子。他此时又重新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其实是生活在现代的德鲁伊教的神官。 “把劈开的大柴和小树枝收集起来,作成的柴捆被当做旧物的象征,他们把点燃那个的行为当做是净化,然后向神祈祷新生命的降生。圣诞树也是模仿后的产物。因为过去他们会把象征着丰收的树果或者烤好的饼干之类的食物挂在——” 听到这里,悠里轻声“啊”一下。他终于明白了那时阿修莱为什么会问他“打算吃天使么”。 “怎么了,悠里?” 看到悠里在他说话的途中发出了声音,马克西多问道。 “啊啊。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之前阿修莱说过的话……” 悠里简要说明了理由,听到这话,马克西多的脸上露出了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表情。“真是的”悠里刚说完,马克西多就开始嘟囔起一些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话来。 “虽然我很想夸他一句,明明那么年轻就知道这么多,但是说真的,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啊。” 马克西多一手托着脸,手肘支在堆满书的书桌上,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咚咚敲击着。之后的数十秒里,整个房间只有那个声音在回响。随后,房间里响起了从刚刚开始就一言未发的西蒙把杯子放回去的声音,马克西多的敲击动作像是被那个声音制止了一样,顿时停了下来。 薄暗已经渐渐潜入室内。 就在西蒙起身似乎是打算去开灯时,一动不动的马克西多口中呆呆的吐出了一句话。 “黑尔斯的圣血——” 西蒙的动作停顿了。但是,马克西多那双寄宿着不可思议光辉的青紫色眼睛看向的不是西蒙,还是直直的看向了悠里。 “……黑尔斯?” 悠里语气有些不安的重复道。脸上挂着对自己暧昧的记忆有些不确定的表情。 “黑尔斯、黑尔斯” 听到悠里默念了好几次,一边的西蒙心情则有些烦躁。但他现在还是姑且走向了房门,把电灯打了开来。 瞬时,明晃晃的灯光驱散了薄暗,照亮了室内。 俯视着马克西多那双在镜片后明暗不定的眼睛,西蒙突然请辞。 “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这个时期,寮那边也有很多事要忙……” 就在西蒙转身想催促悠里离开时,“我知道了”刚刚还在沉思的悠里打了一下响指,叫出了声。 这个瞬间,西蒙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个传说曾大叫着从浴场里裸奔出来的数学家阿基米德。虽然他的那个发现是影响后世的伟大发现,但现在的状况下,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黑尔斯,是阿修莱迷迷糊糊的时候说的那个——” “没错。之后阿修莱有说关什么关于那个的话么?” “没。” 悠里摇了摇头,反问道。 “马克西多老师,你知道么。那个,你刚刚好像,说道圣血什么的?” “还好吧。” 马克西多暧昧的点了点头,用打趣一般的视线看向西蒙。 “不过,贝鲁杰似乎之后有什么急事吧?” 这时悠里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西蒙。 “莫非是,执行部?” “不是。” 西蒙否定了,“但是,我们两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躲在这儿吧?”他又催促悠里。 听他这么说,“啊啊,也是。”悠里看了看时钟,遗憾的说道。随后他交替看了看马克西多和西蒙。似乎是放弃了,又像是下了决心,“最后,就十分钟。”他双手合十,对着西蒙弯腰拜托到。 其实西蒙真正在意的不是时间的问题。“好吧”最后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了。他想都没想过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和阿修莱扯上关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马克西多是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事已至此,还是尽快把这个话题结束掉吧,西蒙这么想着便自己起了头。 “你说的,黑尔斯的圣血是?” “是以前,中世纪末的时候,坐落在格洛斯特郡的黑尔斯修道院所持有的圣遗物哟。” 马克西多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刺激西蒙,按照他的要求一五一 十的继续说明道。 “和其他大多数修道院一样,黑尔斯也在亨利八世时代被摧毁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废墟。但那里似乎曾经聚集过大量的巡礼者。很多史书上并没有记载它是西多会派系的修道院,上面记载的只是在十三世纪时那里有让修道院繁荣起来的基督教的至宝。然后,那个至宝就是被称为[圣血]的圣遗物。和那个名字一样,据说是个装有耶稣血的小瓶。” “耶稣血?” 和惊讶的悠里不同,西蒙则一脸冷漠。 “这种故事很常见啊,我记得布鲁日大教堂也说自己保藏着耶路撒冷的博杜安二世赐予佛兰德伯爵的从圣坟墓教会获得[耶稣血]哟。如果,在欧洲找一圈的话,类似的圣遗物大概会堆成山吧。况且,当时的耶稣血就像是现在的奇迹之水一样,可以说是耶路撒冷人气最高的土特产吧。” “嗯,大概是吧。说起那是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啊。现在这个可是比它年代更靠后,大概是第五次或者第六次吧,还没有确定下来,根据林肯的格罗斯泰特教司所说的,这似乎是耶路撒冷的大主教送给亨利三世的东西。约瑟家代代相传的装有耶稣血和汗的小瓶一共有两个。其一就是由他的儿子埃德蒙送给黑尔斯的这个。” “原来如此。说起约瑟家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在耶稣死后,建起了圣坟墓安置耶稣遗体的那个亚利马太的约瑟的家族吧。” 说完,西蒙思考了起来。 “——亚利马太的约瑟吗。” 听到西蒙这么嘀咕道,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发光了。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这点,两人的立场似乎和之前翻转了,西蒙脸上露出了游刃有余的优雅微笑,他对马克西多说道。 “所以呢,我可是懂了哟。你会说起那个你实际上提都不想提的阿修莱的理由。” 听到他这么说,马克西多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势。 “没什么,被看出来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向你隐瞒什么啊。只是,我本以为贝鲁杰你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而已。” “但是”,他转向悠里,继续说道。 “对悠里来说,这些事说不定哪一天会帮到他,所以我才想把这些告诉你,仅此而已。” 在来自眯起的水色眼睛的冰冷的注视下,马克西多也毫不示弱的回视。 “当然,这会让贝鲁杰你觉得不舒服一事,我也是十分清楚的哟。” 5 临近圣尼可拉斯日的周日。 距离中午还有很长时间,悠里的房门被敲响了,是西蒙来看他的情况。 本来面朝书桌的悠里招呼打到一半,西蒙便走进了房间。看到西蒙已经是一手拿着外套,做好出门准备的样子,“咦,已经这个时间了么?”悠里手忙脚乱起来。 “没关系,不用急哟。乘下班巴士我无所谓。” 把博柏利的大衣挂在沙发背上,走来的西蒙身上穿着有领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色调搭配平衡、看上去很舒适的胭脂色毛衣。看到那休闲中又能感到扑面而来的高雅的品味的样子,悠里不禁站在抽屉前犹豫起来。 到最后他急急忙忙拿起的是一件主色是深绿色的环领毛衣。这是莎拉(悠里的姐姐)亲手织的,而且还是悠里喜欢的衣服的其中之一,但这时悠里还没有意识到,穿上这个走在西蒙身边的话,完全就是圣诞树的颜色。 手里拿着一件带兜帽的防水防风运动服,转过身去的悠里在看到正盯着放在书桌上的信的西蒙,突然想起了。 “啊,那个。我刚才还想着顺便把它寄出去来着的。” 他把信随手扔进了双肩包的口袋里,一边确认着里面有没有放钱包,一边走到了西蒙身边。 “久等了。” 周六周日的上午和下午有几班从圣·拉斐尔开往布里斯托尔的巴士。西蒙和悠里就是打算乘坐那个,花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前往伦敦买东西。 赶上最初预定搭的那班巴士,两人落座在一个双人座上,安静维持了一段时间,期间他们只是让自己的身体随着巴士左摇右晃。不想打扰从刚刚就一直思考着什么的西蒙,坐在窗边位置的悠里饶有兴趣的眺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到了这个季节,放晴的日子几乎都消失了,今天也是一样,阴沉的灰云重重的压在了大地上。等他们到伦敦的时候,大概已经下着雨了吧。不过下的雨也就是断断续续的细雨,并不会大到需要撑伞的程度,伦敦的孩子们一般也就靠着雨衣、帽子或者带兜帽的外套撑过去。如果下的比较大的话,就会去书店或者商店,某些时间带的话还会去酒馆或者酒店的餐厅消磨时间直到雨停。 巴士发车后,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西蒙突然语气中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虽然这事涉及个人隐私,我随便过问有些失礼,但是” 听到西蒙说出这种不像他的话,悠里吓了一跳,转过头。 “怎么了,西蒙,为什么用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法?” “嘛,有些……” 此时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的西蒙,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悠里。 “悠里,你,最近,好像经常写信吧,是因为喜欢上谁了吗?” “诶!?” 听到出乎意料的问题,悠里不禁发出了怪声,随后开始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西蒙。原来你在想这种问题啊。” “喜欢的人啊”悠里嘀咕了一句,笑着思考起来。 其实他很想说,请教教他身处远离人世的男校到底怎么做才能出现喜欢的人。悠里感慨的回答西蒙道,“所以,我也很头痛啊。” “如果你有头绪的话,就没啥头痛的必要。” 西蒙如此干脆的断言道。“那倒,也是啊。”悠里表示同意。“先不说这些,你是不是忘了些关键的事啊。”随后,悠里这么说道,并让示意西蒙看信上的收件地址。 “……这不是,我家,卢瓦尔那边的地址么?” 西蒙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嘟囔道。 “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哟。降临节日历上,写着的。” 西蒙单手遮住脸。 “就是说,你在给玛丽安和夏洛特写信么。每天都?” 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怒气,西蒙确认道。 “算是吧。一开始是给玛丽安和夏洛特两个人的。接下来是安利。之后是玛丽安。然后是夏洛特。夏洛特、玛丽安、安利三个人的。还有给贝鲁杰伯爵大人和他夫人的。写给西蒙的也有一封哟。还请期待吧。” 悠里掰着手指、努力列举。“mon dieu(真是的)”一边听着的西蒙在听到出现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双胞胎她们有些太得意忘形了啊。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教育她们的。” “没事,不用这么生气吧……。这也能说是法语的学习啊。” 的确,每天写信是很痛苦啦,但是,想到那两个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双胞胎被西蒙教训的场景,悠里不由得产生些同情心。但是,西蒙在瞥了悠里一眼后,叮嘱道。 “悠里你也很忙啊,不用勉强做这些哟。那两个天真烂漫过了头的人,也差不多该让她们知道一下,做事要考虑别人的状况了。……真是,明明还有安利在,真是太丢脸了。” 看样子安利也要背锅了,但是悠里还是觉得要别人监督管理那两个人什么的,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那个,还真是强人所难了哟。”他这样嘟囔道。听到他这么说,西蒙不禁笑了出来。 在布 里斯托尔换乘了特急列车,抵达伦敦的两人,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要在圣尼可拉斯日送人的礼物。西蒙送礼物的对象是第二学年的父亲是律师的一个名叫阿奇博尔德·西利托的少年。他性格乖巧、成绩优秀、总是很认真的完成当值等工作,是个颇受上级生喜爱的学生。悠里的对象则是比自己低一学年的艾玛索。悠里认真的烦恼着该给那个明显心醉于阿修莱的他送什么礼物。说起艾玛索的话,在万圣节时期还和他闹得很僵,所以对悠里来说,他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中。 “干脆买根魔杖怎么样?” 听到西蒙的玩笑,悠里完全笑不出来。 “如果送他那种东西的话,他大概当场就会用那东西殴打我吧。” 因为所有购物中心都挤满了采购圣诞节用品的客人,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在波顿街周围兜兜转转,西蒙在文具店的老铺斯迈森 (smythson)买了信纸套装,悠里则在古董店买了十字架。 看到他买的东西,西蒙呆住了。对于心醉于那个有[魔术师]异名的阿修莱、同时貌似也研究着恶魔学和黑魔术之类的艾玛索来说,这只能被认为是一个嘲讽吧。 “悠里你竟然那么好战,我以前都不知道啊。明明说送杖会被用来殴打,你要是被他用那个勒死了的话,我可不管哟。” 之后,因为要挑选送给各自家人的礼物,所以他们两在约定好集合场所后,便开始了单独行动。 乘着开往骑士桥方向的地铁,悠里为了挑选礼物前往的目的地是英国的标志性百货商店哈洛德。悠里最先寻找的是送给西蒙和他家人的礼物。给自己家人和带回日本的土特产完全可以等到圣诞节休假期间再买,所以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今天一定要好好挑选送给他们的礼物。 贝鲁杰伯爵和伯爵夫人、安利,他分别给他们买了领带和盖在膝盖上的毛毯、还有毛线帽子;玛丽安和夏洛特,他在博物馆的纪念品店里买了带锁的日记本。剩下最后一个人,西蒙的话,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要去古董店买那个他很中意的能帮他整理书桌上那一堆书的书架,所以他的心情现在轻松愉悦。 总之,就先这样吧,当悠里这样想着,心满意足的走出商店时,距离汇合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便无所事事的浏览起周围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划过了他视线的一角。 黑色的外套随风敞开,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过去的人是那个身材修长,长长的青黑色头发扎在脑后的阿修莱。 悠里迅速向他跑去,追着他的脚步。 看样子他似乎正在向肯辛顿前进,为了不被他发现,悠里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前进着。虽说是这样,但因为他本身不习惯跟踪,加上路上周围的人数众多,让跟踪变得异常艰难。当意识到的时候,阿修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悠里站在路中间手足无措。 (到底消失到哪儿去了呢?) 他装作正在逛街的样子,观察了一圈周围的地理环境。周围连接着几条小路,阿修莱应该就在其中之一。但是,一眼看过去,那里都没有出现阿修莱的身影。 没有其他办法,悠里只能选择一条看上起离阿修莱最后消失地点最近的小路,他慢慢挪动了步子观察着那里的样子。 那里是,由许多白色墙面的两层住宅排列所形成朴素的住宅街,几米开外,尽头处的空地被橙色包围着,似乎正有什么工程正在进行。树叶几乎掉光的路边树看上去冷冷的排列在那里,他不觉得阿修莱会在这种平常的地方,就在他差不多放弃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那个门牌进入了他的视野。 黄铜制的门牌上用难以辨认的哥特体镌刻着[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心灵研究协会)]。不知道为什么,悠里下意识的觉得阿修莱一定在那里。然后,他半梦半醒间打开了那扇漆黑的门。 门里,昏暗的阶梯向上延伸着,楼上有微光射下。看样子事务所在二楼。登上楼梯,打开一扇门后,能看见红色绒毯上放置着一张桌子,看样子是个简易的接待台。 坐在那里的年长的女性,面向悠里微笑道。 “下午好。” 听到对方向自己打招呼,悠里也回应道。 “下午好。” “今天您来这有什么事么?” 灰白色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肩上披着看上去很暖和的披肩的妇人用优雅的语调温柔的询问悠里。 “啊,嗯。” 虽然悠里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但因为他到现在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所以他只能据实以告。 “那个,我以为认识的人走进这儿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现在就见他,不过我还不知道他肯不肯见我。” “是位什么样的人呢?” “年轻的男性。发色是有些泛着青色的黑发,眼睛是青灰色的。个子很高……” 接待处的夫人并没有露出有什么头绪的表情,只是在说完,“我去看一下吧”后,静静站了起来。 “您的名字是?” “悠里。悠里·佛达姆。” 在妇人向深处走去时,传来了微微的白檀木的香气。只身站在接待处的悠里重新打量起室内来。 (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呢) 看的出木质的墙壁经常保养,非常美丽,延续到深处的走廊上装饰着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宗教画。但是,房间整体都有些昏暗,充斥着一股可疑的气息。如果没有接待的那位妇人,悠里一定会立马转头离开吧。她的态度和圆滑的处事手段,那是上流阶级特有的东西。然而,那个和这里的氛围放在一起,实在有些突兀。 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心灵研究协会) 既然说是协会,那么就是只为了某些目的而活动的团体么……。 (psychical(心灵)?) 真是可疑至极,悠里小小叹了口气。 此时,刚才的妇人回来了。 “佛达姆先生。你要找那那位的确来这儿了。您要和他见面吗? 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带路。” “诶?” 悠里疑惑了。 明明自己确信阿修莱就在这里,但是得知他真的在这里时又觉得手足无措。看样子,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追着幻影,还没把那个当做是现实吧。 对于突然被明晃晃的摆在面前的现实,悠里一时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佛达姆先生?” 在前面先行一步的妇人在察觉到悠里驻足不前,惊讶的回过了头。 “有什么问题吗?” “不……” 虽然悠里还在犹豫,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也不能回头了,没办法,他只能跟上了妇人。 不怎么长的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沙龙,放着几个书架和一个柜门上嵌着玻璃的柜子。书架之间有几张皮质沙发,像是硬挤在缝隙里一样。其中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位正在读书的老绅士。 书架围绕着的中央,放着一张像是为读书和调查准备的大圆桌,围绕着它,放着约十把椅子。阿修莱正占据其中一角,调查着什么东西。“那么,要是您还有什么问题,请随时告诉我。”察觉到悠里的接近,站在阿修莱身边、那个带着眼镜的绅士在献完殷勤后便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阿修莱抬起头,青灰色的眼睛深处泛起光,紧盯着悠里。 “你啊,从什么开始当上跟踪狂了?” “没,我没打算当跟踪狂……” “这样啊?” 啪的一下把书合上,阿修莱向后靠在椅背上。随后抬起修长的手臂,用手背轻轻划过悠里的脸颊。 “你明明是因为在意我,才特地跟着我来的。” 悠里微微侧过头,逃开了阿修莱的手,他张开嘴巴想反驳那些话,却没有想到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向他道歉。 “……对不起。” 哼,阿修莱冷笑一声后,再次翻开刚刚合上的书,读了起来。他的周围除了书还有杂乱的堆放着古老的信件和成堆的报告书等。 悠里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扫了一眼那些东西。 (f·b·bond(frederick·bligh·bond)、记忆之门、萨默塞特郡考古学协会) 他暗中记下几个不明所以的单词。 “然后呢?” 一边看着书一边飞快的写着笔记的阿修莱发问了。对他来说,边写边问边读这类的事情,一心三、四用什么的简直是轻松写意。 “然后?” “你只要偷窥一下就满足了吗,你明明不可能全部记下来吧?” 他瞟了悠里一眼,带着嘲讽的意味。悠里一时觉得怒火中烧,然而因为阿修莱说的是事实,所以他也不能抱怨什么。悠里脸颊鼓了起来,表示抗议,阿修莱却没有停下笔。 突然,悠里脑中突然出现了想一窥阿修莱脑中想法的好奇心。或者说,如果自己变成阿修莱的话,眼中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对悠里来说,这是一个1+1=2的世界,但是如果是通过阿修莱的眼睛来看的话,似乎充满了可以等于任何数的可能性。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变成他那样呢?) 不知道是不是表情上流露出了这种想法,阿修莱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来,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带着让人心颤的魅色看向了悠里。 仅仅是这样就让悠里觉得全身血液逆流,仿佛被咒缚了一样凝固在了原地。阿修莱的脸慢慢凑近悠里,用一根手指支起了他的下巴,在极近的距离观察着他, “我说,悠里。你不用露出这么欲求不满的表情啊,如果你想了解我的话,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哟。” “我才没——!” 沙哑的声音所说出的反驳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手指从下巴划过脖子的触感,让悠里的身体微颤了一下,阿修莱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甚至是身体的各个角落——” 这一瞬间,悠里抬起手臂,把阿修莱推开了。 “真是粗暴呢。” 阿修莱一脸风凉表情,饶有兴趣的抬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肩膀上上下下地喘着气的悠里。 “我还以为,你会跟过来一定是还在担心我的身体是不是像梦里一样腐烂掉了,才会这么亲切的说呢。” 他呵呵地发出了坏心眼的笑声,并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接待处的方向。 “看,你很惹眼哦。小少爷,还是早点回寮,乖乖期待交换礼物之类的吧。” 悠里用力咬起嘴唇。 混乱中,在他想到以后要听从西蒙的建言,再也不接近阿修莱的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决心要当面问阿修莱的事。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想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悠里用懊恼的口气,随意扔出了这一句话。 “——黑尔斯的圣血,你找到了吗?” 这一瞬间,阿修莱的脸色变了。 看到他这样,悠里只觉得大仇得报。“喂”无视了阿修莱的阻拦声,他直接转身离开。 离开建筑物后,悠里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全速跑走了。在下了地铁,比约定的时间迟了5分钟,抵达了约定地点时,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悠里,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迟了就迟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在酒店大堂里优雅的读着书的西蒙这么说道。“啊啊,这样啊。”悠里点头回应着,瘫坐在他的身边。 被他的那个样子吓了一跳,西蒙合上书,凑了过去。 “你没事么,悠里。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啊,是因为想买的礼物很难找吗?” “不是,虽然礼物很快就买到了……” “嗯?” 西蒙在这时看了看悠里拿着的东西。 “说起来,我确实看到你买了给艾玛索的十字架,其他的礼物,难道都装在你那个双肩包里了吗?” 听到西蒙的话,悠里蹭的一下站起身,在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看样子,他那时候把东西落在阿修莱那儿了。 说服想要陪他一起去的西蒙留在原地,他又造访了一次那个建筑物,但那时,消失的不止是阿修莱,连他的行李也一块消失了。 接待处的女性还记得悠里的脸,她告诉了悠里,行李被和他说过话的人带走了一事。 最后,悠里只得空手而归。走在充满圣诞氛围的热闹的大街上,他脑中拼命地思考着要说给那个完全糊弄不过去的西蒙听的说明。 6 半夜回到寮的时候,悠里房里已经放着阿修莱送来的信息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关于交付失物的。明明只要把东西放在房间里就好了,他却特意留言说让悠里去拿,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继续之前的对话吧。 虽然他也能在房门口等被格雷抓去新馆的西蒙回来,但要是和保护者一起去的话,会让对方的心情不爽。而且,做出那么懦弱的事,只会让阿修莱嘲笑而已。 悠里把双肩包放在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敲了敲门,房间里马上就传出了阿修莱的回应声。 深陷在沙发里的向玻璃杯倒着发黑液体的阿修莱,在看到悠里进门后,动了动下巴,示意让他靠近。 “回来的还真是晚呢。” “因为和西蒙在一起,还顺带吃了晚饭。” “诶。” 悠里在对方手正好无法够到的距离停下了脚步,阿修莱微笑道。 “你就这么让我拿着行李,自己去和贵族大人优雅的共进晚餐啊。” “当时发觉后我就回去拿了,但是阿修莱那个时候已经走了……” “当然啊。那种可疑的地方怎么可能带很久。再说了,我可是难得向你搭话了,当时无视我直接离开,可是你的错。” 一口气把杯中剩下的液体喝完,他把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你说的没错,那时抱歉了。然后呢,我的行李在哪?” 阿修莱抬起头,示意了一下卧室的方向。狭长的丹凤眼微眯,能看出他似乎意有所图。悠里看了看合上的门,又看了看阿修莱的脸,最后向门走去。 但是,如意料的一样,即使转动了门把,门也没有打开。 “……阿修莱。你这次是在这边上锁了么?” 推了几次门,放弃了的悠里转过身去。 “算是吧。” 阿修莱站起来,向橱柜走去的过程中,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的抽走了扎着头发的绳子。 “最近不明事理的家伙有点多呢,要是不这么上锁的话,都不能好好享乐,真让人头疼。” 他话中的含义让悠里脸红了起来,漆黑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灰暗。不过就算为他话中的含义郁闷也没什么用。 调整好心情的悠里环顾周围,寻找起钥匙的所在地来。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找必要的钥匙,但是悠里发现寻找过程中,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地寻找起其他东西来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间他也没弄懂,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只是,缺少了什么——,他注意到的只 有这些。 悠里轻轻摇了摇头,甩开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后,看向阿修莱。 “所以,钥匙呢?” 拿了一个玻璃杯和一瓶写有中文的黑色瓶子,阿修莱坐回了沙发上。听到悠里的质问,他用指尖挑起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链子。衣领间能看到挂在链子上的钥匙。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悠里语气中带着警戒,阿修莱的嘴角有些扭曲的打开了黑色瓶子的盖子。 “姑且,先坐下吧,悠里。” “抱歉,我已经很累了……” 听到暗示着想要回房的悠里的话,阿修莱只把视线抬起,看向悠里。青灰色的眼中寄宿着危险的光。 “胆子很大嘛,悠里。你这家伙,让我搬完行李,不会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回礼的话,以后我也可以帮你搬行李哟。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抱歉,但是我这边也很着急呢。” 听到阿修莱说话的声调突然改变,悠里不禁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自己肚子。阿修莱会把视线突然移开一事本来就很少见,而更加少见的事是他的视线中竟然会带着疲惫,落在地板上。 悠里突然被意义不明的恐惧感袭击了。 “——阿修莱,你怎么了?” “啊啊?” “我怎么觉得,是阿修莱你,看上去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一直以来,即使是在自己性命危机的时候,阿修莱都是一副有些享受的充满活力的样子。表现出这么疲惫的阿修莱什么的,悠里从来没见到过。不,应该是从来没有过。 想来,最近,他也经常会感到和现在一样的不安感。尤其是那个——。 此时,悠里才突然意识到。 刚刚想到的缺少了什么,那缺少的是——。 (——那家伙,不见了。) 悠里背过身,仔细巡视着房间整体,果然,四处都看不到那个身影。 (果然。) 最近几个月里,那个都可以说一定在阿修莱身边徘徊着的,执着的缠着他的白衣修道士的身影消失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悠里思考到。 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也不是一直和阿修莱在一起,所以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好像是从那天开始的。悠里这样想着。 那一天,阿修莱像个死人一样浑身冰冷的倒在这个房间里——。 悠里浑身一颤,阿修莱呼唤他道。 “怎么了,悠里。脸色很不好呢。话很快就能说完,所以别东拉西扯的了,坐下来说如何?” 在催促声中,悠里这次没有半点抱怨的坐了下来。悠里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被倒上了泛黑的液体。 看到阿修莱拿起了为自己倒上的那杯,悠里也伸手把面前的那杯拿到了嘴边。 突然,扑面而来的是酒精的气味。 把杯子从嘴边拿开,他观察起杯中的液体来,晃动的泛黑的液面上映出了悠里的脸。 “……这,不是酒吗!” 听到悠里的抱怨,阿修莱满不在意的说道,“是健康饮料喲”。明明闻起来酒精度数就很高的样子,阿修莱却像喝水一样喝着。 明明知道不应该喝,悠里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微咪了一口。那个味道,悠里有印象。 “这,难道是,绍兴酒?” “猜对了。你竟然知道啊。” “因为,我以前去过日本的中华街……” 会知道这个味道是因为,以前,他为了什么聚会跑去中华街吃饭的时候,最后还是输给了好奇心喝了这种酒。 比预料中更喜欢这种味道,悠里一边慢慢喝着绍兴酒,一边向阿修莱发问。“所以,你想说的是什么?” “你估计也预料到了吧。” 阿修莱向后倾,靠着沙发背说道。 “就是你之前说的,黑尔斯的圣血的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那是因为,你那时,迷迷糊糊说出来的。” 悠里向阿修莱说明了阿修莱呢喃出的黑尔斯一事和之后马克西多所告知的黑尔斯修道院一事。 “马克西多啊……。” 阿修莱这么嘟囔着,食指摩擦着上唇,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他的手停了下来,用看上去有些冷漠的眼神看着悠里。 “说起来,你,有告诉过那家伙什么吗?” “告诉他,什么?” 悠里迷茫的睁开了在酒精作用下变得有些湿润的漆黑的双眼。“诶。”看到他这一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阿修莱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啊。你明明有吸引看不见的东西的力量,却对能看见的东西相当迟钝呢。” 这么说完阿修莱脸上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虽然悠里想向他寻求解释,但他们间的会话却被来寻找悠里的西蒙打断,便到此为止了。 第三章 圣尼可拉斯日 1 时间来到了十二月,圣尼可拉斯日来临了。 礼拜堂里正在进行为圣人举办的弥撒。虽然圣·拉斐尔向来对宗教信仰问题宽大,弥撒的参加也是不强制要求,但是依旧有大量的学生会参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就是因为不强制,才让更多的学生对其产生了兴趣。 从云层覆盖的空中射下的黯淡的日光透过彩色玻璃撒进礼拜堂,静谧的空间中回响着圣歌队的歌声。 手中握着十字架的悠里也是一脸认真的把在桌上的双手交叉握着,但是圣歌完全没有被听进他的耳朵,他正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你明明有吸引看不见的东西的力量,却对能看见的东西相当迟钝呢。 几天前的周日。 这是那天深夜造访阿修莱房间时,阿修莱对他说的话。 (……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悠里虽然想问那句话的含义,但是来寻找过了消灯时间却没有回房的他的西蒙乱入了,之后事情便变得有些糟糕。 喝了酒的悠里没有半分反驳,低头道歉,但是另一边的阿修莱,却没有半分悔意。西蒙的怒气到达了顶点,就在危机一触即发的状态下,和他在一起的悠里变成了阿修莱的王牌,让差点打算向校方告发此事的西蒙吃了瘪。 阿修莱心平气和的宣言,要是退学了话一定会带上悠里,甚至还开心的邀请悠里参加前往耶路撒冷的游学旅行。 月下沙漠。 两头骆驼。 沙丘中的绿洲。 古代的秘宝——。 只是听他描述的话,简直是满满的浪漫。 被他的话气得无话可说的西蒙,一手拉着悠里,一手拿着悠里的行李,飞快的离开了阿修莱的房间。 当然在离开之际,他也没忘记留下毫无用处的警告。别再把悠里卷到这种事里。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最近几天,西蒙看悠里的眼神似乎一直带着冷意,但越来越临近圣诞节的现在,西蒙的怒火似乎也终于平息了下来。也有可能是西蒙明明表现如常,但悠里自己却因为罪恶感,而变得有些畏首畏尾吧。 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西蒙,手中正灵巧的握着一个连着品质上乘、泛着深青色的青金石的美丽十字架,宁静的侧脸笔直的注视着圣坛。那个高雅的身姿正如降临在圣域的神祗,比起圣职者的身影,更多的下级生们的视线则是追寻着他的身影。 那个西蒙,他的视线则是时不时向侧下撇去,俯视悠里。 甚至都没有好好唱圣歌,从刚刚开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小声叹了一口气,西蒙划出十字,唱出了“阿门”。 “悠里。弥撒的过程中,你到底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啊?” 回寮的途中,西蒙问道。 但是,对这个问题,悠里却犹犹豫豫。 “啊啊,有些事。”含糊的带过后,悠里把话题转到了今天交换礼物的话题上。好不容易有能和西蒙悠闲对话的机会,他不想又因为阿修莱的问题造成气氛变得险恶。 “西蒙会从谁那边拿到礼物呢?” “不知道啊。不过罗伯特好像已经知道了。” 情报通的罗伯特之前还说过,在塞耶斯发签时,抽到写有西蒙名字签的下级生都兴奋的晕过去了。当然,为了交换礼物那天之前的神秘感,那个学生的名字还是保密状态。让人同情的是,据说几天以来,那个学生除了礼物的事,没有想过其他任何事。 “很头疼吧,那个学生。朗通抽中的送礼对象是格雷,据说这次把他存下的钱全掏空了。” 悠里感慨道。 这种礼物交换的恐怖之处是没有金额的限制。就是说,买了一百英镑礼物的人,得到的礼物有只值一英镑的可能性。 这个惯例刚开始时,有规定买的礼物只能在十英镑之内,但是不断有像是有钱人家儿子会说出来的抱怨出现,比如说想买的东西要十一或者十五英磅啊,花十英镑买个自己不中意的东西还不如花十五英镑买自己中意的东西之类的。最后购买礼物的金额就变成任由个人判断了。 虽然是这样,一般有常识的人也会在买礼物的时候选择在五到十磅之间的东西,再从中挑选中意的东西买下。但是也不乏有朗通那种,因为抽中的送礼对象一头热血,最后做出傻事的人。不过,那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举办者们也不会过问。 “说起来,到刚刚为止我都还不知道,西蒙你竟然想要画纸和蜡笔呢,这件事一定也传到那个下级生那里了吧?” 看着有些晃眼的在自己身侧悠哉漫步的友人的身姿,悠里问道。 “谁知道呢。而且我可没有说想要画纸和蜡笔哟。我只是和两、三个朋友提起过,受到安利画的降临节日历刺激,有些想画素描,仅此而已啊。” 两、三个朋友大概就是脑袋转的很快的他们的伙伴,帕斯卡、弗拉基米尔和罗伯特他们吧。估计是他们巧妙的操作了情报,把打算花费在买礼物上的巨款压制到了不怎么特别的金额内。 悠里此时又被他们同伴不经意间展现出的默契配合感动到了。这种事,说到底都是自己无法完成的。 这是,阿修莱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 ——却对能看见的东西相当迟钝呢。 能看见的东西,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是不是指在现实中出现过的情报,只有自己没有注意到呢。 (我,看漏了什么吗?) 那天夜里。 晚餐时间过去,平时到了这个时间学生们一般会自行回房或者在大堂休息,但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所有都一副兴奋不安的样子,明明过了晚餐时间,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食堂。 为了举办晚餐会等活动,食堂里姑且是有能让全员坐下的位置的。在平时学生错开时间用餐的状况下,食堂的空间还能称得上是宽裕,但要是像现在这样,学生们齐聚一堂时,就会变成学生们相互挤作一堆的样子。嘈杂声也非常严重,无法被木质墙壁吸收掉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回响着,让人有些心烦。 此时,房间里响起来叮铃,叮铃,玻璃铃铛被摇响的声音,那声音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力。 “gentlemen(诸君)” 作为今天主办者的塞耶斯通过麦克风招呼道。他站在圣诞树的下方,手上拿着第一个礼物。 “在圣尼可拉斯日这一吉日里。” 塞耶斯说到这里时,所有人都敲起桌子表示赞同。 圣诞树的树根那儿,堆放着许多寮生们准备的圣诞节礼物。礼物上贴的标签纸上写着送礼对象的名字和赠送人的名字,主办者会把礼物一个个拿起,宣读上面写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学生会上前接受礼物,在和一起被叫到的赠送人握手后,做一些表示谢意的举动,比如向对方打招呼之类的。 因此,送礼的那方也不能得过且过。毕竟这事关系到自己的名誉,他们必须认真寻找礼物。 西蒙的名字被叫到了,送礼的人是第一学年的学生,在他和西蒙握手那一瞬间,因为兴奋得流出了鼻血,让大家不禁都笑出了声。相反的,西蒙送礼对象的名叫阿奇博尔德·西利托的学生身上则聚集了羡慕的目光,他礼仪周到的向西蒙发出了问候。 送礼物给格雷的朗通得到的是比预料中更为平淡的回应,那似乎让他有些失落,在学生呈现的各种表情中,晚会按部就班的继续着。 “佛达姆” 悠里的名字被叫到了,停顿了一下,下一个瞬间,“……from(来自) 塞耶斯” 主办者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露出意外表情的人,不只是悠里。西蒙也正用带着一点怀疑的眼神,看向塞耶斯,主办者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依旧冷静的继续着流程。 他把麦克风交给朋友,亲自拿起礼物交给了悠里。 “谢谢,塞耶斯。” 道出感谢的时候,悠里第一次看到塞耶斯的眼中带上了笑意。看呆了的悠里,下一个瞬间被突然落到他脸颊上的吻吓了一跳。 “merry christmas(圣诞节快乐)” 塞耶斯的低语声瞬间被周围哇哇大喊的起哄声盖过。 每年主办者的表现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因为主办者也是学生,理所当然的为为某人买礼物,轮到他的话还会用一些特殊的方式把礼物送给对方。以前还有人用过禁用的爆竹、或者用玻璃杯向对方泼水等各种各样的方法。 今年,塞耶斯做出的是很符合他性格的平淡的演出,这让现场沸腾了起来。 “……merry christmas(圣诞节快乐)” 呆呆的回完礼,悠里牢牢抱住了被递过来的有些大的礼物,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上后,不出意料,他被同伴们打趣了。 “干得不错嘛,塞耶斯那家伙。” “没选择西蒙,竟然把悠里当做目标,看来他收拢人心的手段也不错呢。” “但是,竟然会在那个情况下做,混蛋胆子挺大啊。” 在人们给塞耶斯大方的赞誉声中,悠里的心境有些复杂。银色的礼物袋的袋口被青色的缎带粘起。向袋中看一眼的话,就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柔软、靠起来很舒服的靠垫。 他一直都很羡慕西蒙房间里的靠垫,但他没想到塞耶斯竟然会知道这件事。从袋口隐隐约约飘出的香水味是柑橘系的,和西蒙常用的香水味非常相似。 (——模仿) 不管怎么期望,人是不可能变成他人的。明明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却会在不知不觉间收到影响,这是为什么呢。 (比如说,就像艾玛索那样……) 比他低一学年的作为阿修莱崇拜者出名的艾玛索,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从悠里那儿收到的礼物。看他那个样子,说不定自己今晚就会被他用那个十字架勒死吧,想到这里悠里心中一片阴郁。 说起阿修莱,现场并没有他的身影。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会在这种热闹场合现身的人,而且他最近似乎都不在自己房间。 和他一起喝绍兴酒的第二天,他便从校内消失了。不过上级第四学年的学生本来就各自忙于大学入学考试的准备,近期开始不在寮里的人也很多,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悠里却感到不明缘由的担心。 人不可能变成他人。但是,如果是灵魂层面上,事情又如何呢。 st one(最后一个)” 这么说着,一个用米黄色缎带装饰着的黑色小箱被塞耶斯拿了起来。那是放在圣诞树树根最下面的东西。 但是就在他刚想读出名字的时候,他的脸僵住了。 “——!” 不自然的沉默,坐在餐桌周围研究着自己拿到的礼物的学生们向塞耶斯投去了惊讶的眼神。 “喂,怎么了,塞耶斯。说些什么吧。” “是谁的啊,那个。” 麦克风中传来了他的伙伴们交谈的声音。 “总之,先读名字吧。” 像是听从了催促,塞耶斯抬起头。在食堂里坐着的众多学生中,他的视线准确的找到了悠里,直直的看向他。 “悠里——。悠里 from(来自) 无名氏。” 吵闹声愈演愈烈。 因为塞耶斯的表演,众人已经牢牢的记住了悠里已经拿到过礼物一事。但是,也有可能是准备签的人忘了塞耶斯选了悠里,把写有悠里名字的签加了进去。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礼物是应该会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啊,没写送礼人名字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塞耶斯看了一眼礼物,随后扫视食堂全场。 “有谁,有没拿到礼物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学生们都好奇的环顾起周围,但却没有人举手。他们彼此看着邻座的人的脸,确认对方有没有拿到礼物,但果然没有发现那个人。 “没有人吗?” 塞耶斯确认道。他用有些烦躁的眼神看向手中的礼物。烦恼了一会,他最后看向监督生们所在的方向,他决定把决定权交给别人。 在西蒙开口之前,悠里已经站了起来,向塞耶斯走去。 他亲眼确认了,上面写的是悠里的名字,和塞耶斯念出来的一样,上面写的不是姓而是名。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是给我的,我就收下吧。” “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哟。” 虽然他脑海中并不是没有浮现出送礼人的脸,但他还是先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谢谢,塞耶斯,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呢,辛苦你了。” 悠里接过礼物,慰问塞耶斯。回到座位上时,迎接悠里的是充满好奇的声音。 “是谁送的呢,难道是悠里暗地里的粉丝。” “如果是粉的话,应该会直接送去房间,还会写上自己名字吧。没有写名字只让我觉得阴暗,有种不好的感觉。” 罗伯特和德拉的交谈声中,方才一直观察着悠里情况的西蒙,语气平静的催促道。 “不打开看看么,悠里。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悠里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黑色的包装纸。里面出现了一个像是装有宝石的天鹅绒布料覆盖的箱子,箱子放着一颗像是矿石的黑色石头。 “这是,啥?” “石头,吧。” “像是陨石。” 头靠头挤做一堆,围观着小箱子的伙伴们议论起来。悠里维持着手上托着小箱子的姿势,一言不发的听着,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黑色石头,他正拼命的回想着。 “……带着留言。” 西蒙说着,便伸手拿下了用大头针插在箱盖上的卡片。扫了一眼后,他便把卡片递到了悠里面前。 “rehe game(游戏再开)” 微眯起清澈的水色眼睛,西蒙问道。 “看起来是个颇有深意的留言呢,悠里你有头绪吗?” “游戏……再开?” “game”悠里歪着头,重新重复了一遍,“啊”,这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发出了啊的一声后,“没错”,说完漆黑的眼睛闪闪发光。 2 西蒙的房间里,趁西蒙在准备咖啡的时间里,悠里把想起的事简要的向他说明了一遍。 “尤金?” “嗯。好像是1319年出生,28岁时去世的男人。” “那就是,附在阿修莱身上的那个修道士的真面目啊。” 把印有悠里名字做装饰花纹的美丽的青色杯子递给了过去,西蒙自己也拿起杯子,落座在单人沙发上,开始思考。 悠里话中所说的,是发生在距现在大概一个半月之前时发生的事。 临近万圣节祭,有些浮躁的寮内,悠里受到阿修莱的诱惑,进行了简易的交灵术。那个时候,为了回答他们提问现身的灵,他的名字就叫尤金。只是,因为那时悠里脑中只容得下已故友人休·阿达姆斯的事,所以完全没有进行正常思考,如今想来,那个绝对没错,就是在场的那个白衣修道士所为。 在交换礼物的活动中,神秘人物送给悠里的 礼物,放在小箱子中的黑色石头,就是那时交灵术上用过的东西,注意到这点的悠里一下子回忆起了当时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 同时他也明白了是谁送了他这份礼物,还明白了,阿修莱,他给悠里送来了关于漏看的东西的提示。 ——却对能看见的东西相当迟钝呢。 阿修莱说过的话,指的是白衣修道士的真面目。 但是,他又是为什么会想把这事情告诉悠里呢。不知道为什么,悠里只觉得从阿修莱身上感觉到像是焦虑感的东西。 “就是说”说明结束时,用指尖把玩着黑色石头的西蒙开始总结的同时,石头向上抛去。 “这个可疑至极的礼物,真是来自阿修莱那儿的。这到底应该说是像他呢,还是不像他呢。这点上似乎有些微妙。” 啪的一下握住掉下来的石头,西蒙转向悠里。 “然后,悠里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我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似乎没有给我从长计议的时间了……” “就是说,你放不下他,是么?” 听到确认的询问,悠里看着西蒙眼睛,给出了干脆的回答。 “当然,放下他什么的,我做不到哟。” 看到没有半点阴影的漆黑的眼中传达出的决意,西蒙微微叹了口气。 “……你最近都没看到白衣修道士的影子,你能确定么?” “嗯。虽然不是和他一直在一起,我也很难断言,但是按照我的记忆,自从阿修莱在房间晕倒那天起,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过那个修道士的样子。至少,能说是从来没在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说起来,我刚刚重新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在阿修莱房里传出声音之前,我被某种气息弄醒了。那种感觉,简单的来说,就像是魔物群大举袭来那样,我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能让睡梦中的我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相当讨厌的气息。” 悠里明确的描述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继续说道。 “然后,就在我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听到了声音,我就马上去阿修莱房间了,但是那时情况有些怪。” 悠里向西蒙说明了当时在西蒙紧随其后进门的那段短短的时间里,自己察觉到的黑暗似乎在蠢蠢欲动的那种让人发毛的情形。 一言不发的西蒙,水色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些,无声的责怪着一直没有提到过此事的悠里。 “黑暗在房间角落消失的情形。……那个,大概和很久以前你在阿修莱房里进行恶魔召唤的时候类似……” 悠里闭上眼睛,回忆起和阿修莱认识不久时所发生的事。 契机是受到妖精诅咒的中世纪公主打算在学校里招来灾祸的事件,那次事件里悠里他们失去名叫休·阿达姆斯的重要友人。那时,悠里在阿修莱的劝诱下,进行了召唤恶魔的仪式。 说起来,就是从那件事之后,就像是次元间的锁被解开了一样,他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遭遇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件。 西蒙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着。 “有点奇怪呢。” 听到评论,悠里睁开眼看向西蒙。 “奇怪?” “对。听你刚刚所说的话,我有些分不清加害阿修莱的,究竟是你话中[大举袭来的魔物群]还是那个附在阿修莱身上的白衣修道士。” “啊啊,这样啊。” 悠里也思考起这点来。“嘛,无所谓了。”但是,西蒙倒是摊开了一只手,开始说出结论。 “现在,先姑且假设一下吧。如果采信平时大家所传的流言的话,恶魔们是阿修莱的伙伴。就是说,[大举袭来的魔物群]是为帮助身陷危机的阿修莱而参上的魔界的士兵们。” “那么,给阿修莱带来危险的是白衣修道士……” “尤金,1319出生,28岁的西多会修道士。” “西多会?” 听到西蒙附加上的新情报,悠里歪头。 “嗯。十一世纪到十四世纪那段时间里,身穿白色僧衣的一定是所属于被称作[白色修道会]的西多会的修道士。1098年,在第戎成立,之后,在被誉为神的宠儿的圣伯纳手中的得以壮大的西多会,在十三世纪的英国设有为数众多的修道院。说起来。” 西蒙像是想唤醒悠里的记忆一样,说道。 “之前,马克西多说过的,持有[圣血]的格洛斯特郡黑尔斯修道院也是属于西多会的。” “啊啊,这么说起来……” 差点表示同意的悠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咦”的一声。 “格洛斯特郡?” “怎么了,悠里?” “啊,不。我就是在想,格洛斯特郡是什么。” 即使是西蒙也没有补充说“是一个英国的地名”,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漆黑的眼中蒙上阴影的悠里的脸。 “格洛斯特,格洛斯特……,啊!” 终于悠里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是白衣修道士,尤金的出身地。” “诶” 西蒙似乎也提起了兴趣,问道。 “那也是交灵术上得到的情报吗?” “嗯” 悠里点头,补充道。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那时,阿修莱好像瞬间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有什么在意的事……” “这样啊。” 向后倾沉在沙发里,一手撑着脸颊,西蒙就这样沉思了一会。在得到现阶段无法推测更多的结论后,他选择把话题带回原处。 “有些偏了,还是让我们继续讨论[大举袭来的魔物群]吧。如果他们那时是想保护阿修莱的话,那么,在那之后便消失了的白衣修道士尤金,他怎么样了呢?” 西蒙像是质问一样说道, “我能想到的,一种可能是,和[大举袭来的魔物群]撞到了,然后就像所说的一样,就这么消失了。” “还有可能是。” 悠里接下去继续说道。 “他去了魔物们无法接触的地方。” “你是指?” 西蒙歪着头,疑惑话中的含义。 “只要还呆在外面就会被捉到的话,那只要进到阿修莱里面去就行了。” “但是,悠里,如果有这个可能性的话,尤金应该早就这么做了吧?” “不可能哟。至今为止阿修莱对外部的防御坚固到他难以近身的程度,所以他才会在保持一段距离徘徊在阿修莱身边,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那天晚上,尤金抓住了某个机会。” “比如?” “比如说……” 这时悠里闭上眼睛,打开思路。西蒙等待着,等待那双一下合上漆黑的眼睛从超越理性的彼方带回某种可能性。 “——梦。” 呢喃了一句后,悠里睁开了眼睛。 “阿修莱梦到的梦。那个里面,说不定有他们两者间的共通点。” “原来如此——” 西蒙这时暂停了推理。 “就是说,悠里你正在考虑阿修莱被那个白衣修道士完全附身的可能性么?” “你说的没错。我是在考虑会不会有那个危险。” “就是想让你这么想,说不定这都是阿修莱安排的啊。” 开着热空调的房间里,在这个用考究的小物件装饰的华丽而有品味的西蒙的房间里,提起恶魔啊呀幽灵之类的话题只会让人觉得迂腐。 但是,和理性认知的世界不同,在叩击了窗户、拂过枯树的前方,现在还存在着被深邃的黑暗所笼罩的 世界。 究竟哪一边才是真实世界,悠里他无从分辨。只是,对于悠里来说,因为怀疑自己的感知,导致自己尝到失去身边人的后悔,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阿修莱在医务室醒来时,曾说过那个腐烂的幻影不是他自己的,还想嘲笑为他担心的我。但是,他却突然脸色大变,还嘟囔说‘那是我么?’。明明即使是世界崩坏,阿修莱都不可能怀疑自己。但那个时候的阿修莱明显失去了自己和他人之间的分界线。” 看着窗外夜幕的彼方,悠里这么说完后,把视线移了回来,开始诉说。 “阿修莱他,如果是按照自己的意识想要消失的话,我觉得那样也没办法。但是,如果他是被别人强行带走的话,我不要那样。我不想就那样失去阿修莱。” “的确。” 西蒙把手伸向喝到一半的咖啡杯,说道。 “如果他只想坑悠里你一个的话,应该就不会那样,在众人面前把东西交给你吧。倒不如说,那个行动,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你背后的我的存在才会做出的。而且,我还曾和阿修莱提过,修道士的真面目是西多会修道士的可能性……” 说完,他用柔和的眼神看着悠里。 “好吧。阿修莱的问题就让我们两一起考虑吧。如果能做到什么的话,我也会做。就算是我,也没想过想让阿修莱死掉啊。但是,有一点希望你能和我约定好。” 西蒙用真挚的语气说出的是已经被他重复过无数遍的,而悠里却几乎没怎么遵从过的请求。 “无论想讨论什么我都会陪你,即使是有些为难我也会接受。所以,拜托你了,能不能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处理那些事?” “我知道了。”悠里坦率点头。 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要看阿修莱那边的出手方式。 3 十二月已经过半,吹起了冰冷的北风。 晚餐过后,悠里造访马克西多的医务室的这天也是一样,到了伴晚风向变为了北风,它直直的刺向悠里露在外面的脸颊。 和西蒙谈话后已经过了两周,期间没有收到过来自阿修莱的联络。也没有任何他回过寮的迹象,完全就是一副了无音讯的状态。 只有一次,悠里和阿修莱商会取得过联系,但是他们只是一味主张“关于柯林大人的事,我们无可奉告”这一点。 不过如果阿修莱有那个意思的话,无论情况如何应该都是能联系的上他的吧,既然他们没有给出传言,就是说当前情况下没有联络的必要吧。 阿修莱已经处于不能靠自己意识联络他们的这一可能性,已经被悠里下意识的排除了。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 昨天为止还有两、三个感冒的学生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声。但是,看样子是因为考虑到明天就是退寮日,所以所有人都先回去了。 在圣·拉斐尔,除了某些有特殊原因不能离开的学生之外,其他人都会在圣诞节前退寮。之后两周多的时间,到第二年的6号之前都属于圣诞假期。从7号起可以开始办入寮手续,手续通常会持续到课业开始的那天,一般来说大概是10号左右。 但是冬天的圣诞假期和春天休假两周的复活节假期时,如果学生本人希望,也是可以留在寮内的。因为暖气和自来水可以使用的,所以生活上不会有什么不便。但毕竟寮友们都回家休假了,留下来的人就必须自己打扫寮内。 同样,寮的食堂也会在假期里休业,但学生会馆的餐厅假期中依旧开门。虽然是自费的,但是留下的人也不会因为缺少吃的而饿死街头。 西蒙和悠里也会在预定好的日子那天退寮,但维多利亚寮里也有近十名提出想要留校的人在。其中,还出现了艾玛索的名字。 (留校的人,竟然有那么多啊……) 看到发给寮监督生的名单,说实话悠里吃了一惊。 留校的理由虽然各有不同,但大多数都是申请了奖学金的学生,似乎是因为比起留在这里的生活费,回家的旅费要更贵一点,所以才会决定留下。 这种学生,即使是下级生也都很可靠。似乎是因为生活中有目标,所以几乎不会为他人的言行动摇。 悠里他们这一届里,马克·德拉就属于这一类。父母在乡下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面包房的他,圣诞假期虽然会回家,但复活节假期时他通常会留在寮里一个人努力锻炼肌肉。 但是其中也有像艾玛索那种,即使家里很富裕也决定留校的学生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家庭内部的问题,但无法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这种事,对思春期的少年来说应该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吧。 悠里的情况是,虽然新年时会和分散在世界各处的家人一起度过,但现在回伦敦的那个家的话,迎接他的人大概是没有的。这样想的话,还是有些寂寞的。但母庸质疑,他也有想和他相见的家人。而这一点才是更加重要的事吧。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人声。 引起悠里注意的是,高亢且有些神经质的中年女性的声音。 (真少见啊……) 悠里造访时,马克西多正好打算离开医务室,他对悠里说如果不是急事的话,他能不能在这儿等个十五分钟左右。看样子似乎是有来客,而悠里他并没有什么急事,所以便点了头,在医务室里等着。 等候的时间里,悠里在马克西多办公桌附近的床上坐了下来。但当他看到身边堆放着的书中出现的某一单词时,他不自觉的探出了身子。 (记忆之门——?) 他抚摸着老旧的书脊,想。 (这个,的确是在伦敦时……) 自己跟着看到阿修莱的身影,在那个有些古怪的事务所里,自己暗中记下的单词中的其中一个。 (没错。在阿修莱调查的书中,有一本同样名称的书。) 悠里压抑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把书抽离出来。翻开书页。书中写满了karb、自动书记、甚至还有宇宙的记忆之类的单词。很明显这是一本关于神秘学的书,但书中却出现了他经常听到的地名。 (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的发掘调查——?) 就在悠里坐在床上,翻阅书页时,将阳光房和后院隔断的嵌着玻璃的门发出了轻轻的咔哒声。 一开始,悠里完全没有注意到。 虽然耳朵是听见了,但因为他正沉浸在书中,导致反应晚了一步。不过,声音还是留在了脑海里,不停的在他的记忆中咔哒、咔哒的回响着。 (咔哒) (咔哒) (咔哒) 终于,在杂音响起后,过了几分钟,悠里总算是抬起头,看向了后院的方向。 (什么啊——?)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伴晚出现在西南方的月牙已经沉了下去,现在夜空中扩散开的是一片星海。 在繁星微弱的星光下,被黑暗模糊了轮廓的药草叶子微微摇曳着。 即使是这样,更加仔细的凝视起来的悠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还是找到了在那里恍惚站着的影子。 那个不是人。 至少能说,就像是活着呼吸着那样,又或者说像是有血液循环的身体狰散发着热量维持生命那样,从那个上没有传来温暖的感觉。站在药草从中,那个影子静静的看着门内。 悠里把手中的书放在了床上,向窗口的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感。 悠里也渐渐的开始能分辨出有恶意或者敌意的恶灵、怨灵那一类和浮幽灵之间的区别了。只是本身就是念 的集合体的灵们很容易在好与坏之间摇摆,对方越普通判别他的好坏就越难。 但是,眼前黑暗中的灵,是一个几乎没有这种感情的存在。换句话说,可以从他身上感到纯粹的思念、只有理智留存的那种冰冷的感觉。 (……谁?) 把手放在窗户上,悠里脑中默念。 通过冰冷的玻璃,传来的是屋外的寒意。指尖感受到的类似弯曲的压迫感,大概是因为北风正晃动着窗户吧。 (你在那里,是为什么?) 此时——。 虽然是隔着玻璃,那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不,比起说是声音响起了,还不如说是空间编造出了声音。 ——see……。 悠里眉头微皱。 (……see?) ——see……。 漆黑的眼中蒙上了阴影,悠里把意识集中在那个影子身上。比起听空间向他倾诉的话,不如在空间中直接把自己的意识解放,这样比较简单。 悠里是这么觉得的,他加深呼吸,将意识一时摒弃。 这么做的同时——。 吾为,看守者。 吾辈为,看守者们。 将子宫母亲。注满水——。 悠里发出了小声的悲鸣,睁开了眼睛。 异常汹涌的流入他脑中的思念的洪流让他陷入了一种自己会坏掉的恐惧感。打个比方的话,就像在储存室那样的狭小空间里,有百人大型管弦乐团和百人合唱团联和奏起奥尔夫的布兰诗歌一样。 那不可能是一个人可以维持下来的感情和意思之类,是更强、更明确的意识——。 简直就像是有组织性的意志那样的强度。 然而,在悠里睁开的眼前,影子已经不见了。 的确在和声音的洪流接触的那一瞬间,悠里察觉到对方似乎也惊慌失措了,随后就像逃一样,影子飞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到底,是——?) 就在悠里思索着那个的真面目时,马克西多呼唤了他。 “悠里?” 单手拿着冒着热气的水壶,走进房内的他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似乎听到了悲鸣,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不,没什么……” 悠里含糊的回答着,离开了窗边。 马克西多把水壶放在了由空心砖制成的隔热垫上后,在室内环顾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床上那本打开着的书本上。 “这是,悠里你?” “啊,是的,对不起。” 马克西多看着被打开的那页,似乎正考虑着什么。悠里接近他时,镜片后带着倦意的眼睛带着质问的神色抬起了。 “你会拿起这本书是,偶然?还是说——” “是故意的。因为之前,在某个地方我看到过阿修莱看过这本书……” “阿修莱,看这个?” 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诧异,说完,马克西多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像是吃到苦虫的表情。 “真是被摆了一道。那个,你说的某个地方是?” “是哪儿来着的。” 悠里是指抵住太阳穴,似乎在回忆。 “好像是在肯辛顿的……” “难道,你去了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心灵研究协会)?” “没错”悠里把指尖从太阳穴挪开,同意道。 “就是那个名字。” 马克西多看着悠里,瞠目结舌。“啊啊”过了一会,他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这样的话,他完全就是想插足这件事了啊。” “这件事——?” 虽然悠里提出了疑问,但似乎很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取下了眼镜,用手压着额头的马克西多还是保持了一段时间自言自语的状态。 “在我好不容易和萨默塞特考古协会取得联系的这个时候,让那种邪恶的男人……,对上他即使是贪心的女神,也会卷起裤管跑路啊。” 悠里无可奈何的坐回了床上,等待马克西多的哀叹告一段落。 像是悲鸣一样的风声,被冬日的夜空吞噬。 终于自言自语停止了,用眼镜咚咚敲着书桌的马克西多,像是想起了什么,把眼镜重新戴好,看向悠里。 “差点忘了。说起来,悠里你好像有什么事?” “啊啊,嗯,是因为这个。” 终于得以达成最初目的的悠里,把带来的纸袋向他递去。 “因为,明天就是退寮日了,虽然有些早,我把圣诞礼物带来了。毕竟你总是请我喝香草茶。” 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了又眨。随后露出了像是有些困恼但又有些害羞的微笑。 “诶。唔。真让人开心啊,谢谢。” 他看了一眼纸袋,非常感慨的说道,“这种东西,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收到了呢”。 “啊啊,这是洒水壶吧。诶,设计的好可爱啊。” 后院一角的阳光房建成后,要给室内花草浇水时,就要特地去拿外面那个沾着土的水壶。帮他浇过很多次水的悠里就找到了这个在室内也能轻松使用的水壶。 “这个的话,就算是只放在那边,也会让人觉得环境变得有些精致呢。” 马克西多用非常满意样子的说道。 “你喜欢的话,就好。” 听到悠里的话,“当然,我非常喜欢哟。”马克西多笑了。 “不过,麻烦了啊。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我没有准备什么可以送的礼物啊。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药草倒是可以分给你,但是……。你要在房里种种看么?” 悠里思考了一会,摇头。 “虽然是很有魅力的提议,但是寮里光照不太好,而且还会妨碍到寮友的打扫,还是算了吧。比起这个,如果可以的话,那个” 悠里有些犹豫的说着,把脸转向了刚才读的书。 “关于那本书上的写的,格拉斯顿伯里的发掘调查,你能不能告诉我呢?” 一瞬,马克西多的眼睛微眯了起来。看着悠里的目光似乎是在盘算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表情缓和下来,“可以啊”他做出了承诺。 “我本来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告诉你,总之,现在告诉你其中的部分内容也没什么关系。” 马克西多迅速准备好香草茶,给自己和悠里各倒了一杯后,再次用舒服的姿势坐到了椅子上、 “接下来,从那一部分先开始呢。” 他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拿到嘴边,似乎是在整理思路。眼镜上蒙上雾气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让人看不真切起来。 “距今大概百年之前,二十世纪的初期,当时对已经成为废墟的格拉斯顿伯里的修道院遗迹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发掘调查。在那个1908年开始,持续了9年时间的调查中,可以说是取得了例如成功发掘了埃德加礼拜堂等为数众多的成果。” 悠里手中拿着茶杯,一脸认真的听着。 “但是,当时,占据新闻话题的,比起那个调查的具体报告,更多的反而是和那个调查相关的某些人的行动。” “行动?” “恩。发掘的前一年,1907年格拉斯顿伯里大修道院发掘作业委员会成立,当时就任委员长的考古学家名叫f·b·bond(frederick·bligh·bond)的人,和他的朋友john·alleyne,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开始了格拉斯顿伯里的调查。他们两人都是当时最权威的society fo r psychical research(心灵研究协会),简称s·p·r的会员,而且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的英国,可以说的全社会都被心灵现象附身的时代,考虑到这点的话,他们会那么做也是理所当然吧。就是说,在进行严密的历史学调查的同时,他们还在和灵界取得通信的情况下,描绘出了在化为废墟之前,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的绘图。” “和灵界取得通信!?” 马克西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似乎他的朋友alleyne是一个能自动书记的人呢。邦德(bond)就是利用他的那种力量,成功的和被认为是曾经的格拉斯顿伯里的修道士的灵取得了接触。和他们接触的灵似乎还时常改变人格,十五世纪初留下了与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相关著作的johannes·de·ston(音译约翰内斯·德·格拉斯顿,实在没找到原名,求科普)——虽然不知道他和传闻中留下的第三本关于修道院的史书《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年代记》的作者[john of stonbury(注:第五卷写作约翰·of·格拉斯顿伯里)]是否是同一人,毕竟john of stonbury的真面目、甚至连他写书的年代至今都没有定论呢。另外,还有一论说回应的灵是一名拉丁语中名为[石工约翰内斯]的修道士,对应的现代英语中则读作[johannes·bryant]。” (注:以下摘自维基john of stonbury (fl. c. 1340) was a beine monk and icler.his real name may have been john seen.)” “无论那个,名字都是约翰内斯——约翰啊。” 说到这里,马克西多青紫色的眼睛略带灰暗。他的视线飘忽起来,似乎有些动摇。 “还有” 他压制住自己的迷茫,继续说道。 “灵界通信中情报那让人惊讶的准确性,给他们的发掘工作提供了灵感。邦德他,陆陆续续的发现了许多过去礼拜堂的遗迹。” “所有的?” “不。” 马克西多摇了摇头,就像是阐述自己的失败那样,遗憾的说道。 “推进发掘的萨默塞特考古协会,在邦德道出自己在进行心灵调查时,就把他从发掘工作组里除名了。在那之后,邦德在灵界通信中获得的情报没有再被调查下去,留在地面上记号也被变更了。” “是因为被认为是捏造的情报,所以才不被承认吗?” “表面上说是因为和土地开发权有所牵连所导致的结果,但是真相谁都不知道。最后他的著作甚至都被禁止在萨默塞特郡的书店贩卖。” “真是个谜。” “没错,就是个谜。和他们通信的灵们,似乎还暗示了地下存在纳骨堂一事。那些情报还完全没展开调查,至今似乎还深眠地下。关于那个有一句非常有趣的记述呢,[破坏者们害怕那个,将入口堵上了。]” “破坏者是……?” 悠里试着跟着念了一遍。语句中所暗指的东西,那个东西的重要性不可估量。 “就是说,这是指那里有某人的墓,对吗?” “对。但破坏者是指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从这句给人的印象猜测,可能是指英格兰人或者丹麦人,被他们畏惧的坟墓——里面沉睡着的圣人究竟是谁呢,还真是有趣。考虑到格拉斯顿伯里成为圣地以来的悠久历史,石制建筑物的遗迹之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倒不如说——” 说到一半差点继续说下去的马克西多,竖起耳朵,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糟了。已经是下级生熄灯时间了,悠里,你不回去可以么?” 自己也看了一眼时钟,慌忙起身的悠里,顺势撞到了盛有茶水的茶杯。 “啊,对不起。” “没关系,就那么放着吧。比起这些,你不赶紧的话。” “好的。” 悠里行了一下礼,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了马克西多的声音。 “对了,悠里。你那边的贝伦德,下个学期似乎就要转校了哟。刚刚他的父母来这儿打了招呼。” 差点飞奔出门的悠里听到这消息,震惊的转过身,看向马克西多。 “为什么?” “谁知道呢。据说是因为他父亲工作的关系,他们要搬到苏格兰岛。” 马克西多不怎么在意的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让悠里快些回寮。 4 “贝伦德啊。” 在开往伦敦的列车中,西蒙语气中没有多少惊讶的回应道。 办完退寮手续,暂别圣·拉斐尔的两人,在列车一等座的单人房中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 “我知道了啊。而且我还和他的父母谈过。” “什么时候,昨天?” “不,在大概半个月前吧” 听到他的话,悠里咬着嘴唇,有些埋怨的看向西蒙。 “那件事,西蒙,你一句都没和我提过。” “是这样吗?” 西蒙含糊的说着,眼睛看向被展开了的报纸。 贝伦德是维多利亚寮新入生的名字,是一个在父母溺爱下长大,缺乏协调性,无法融入周围被孤立起来的学生。虽然悠里和马克西多都对他关照颇多,但他还是不断引发如在悠里房间和其他新入生斗殴之类的问题。之后,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他还趁着万圣节祭的骚乱,从各个寮那儿偷出了南瓜灯。那似乎是因为他中了轻微的催眠才引发的事件,虽然西蒙怀疑那件事的背后有阿修莱的存在,但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最后那件事就被掩埋在了黑暗中。 那之后,贝伦德马上就以身体状况欠佳为理由,请假回家了,至今已经告假一个多月。虽然悠里觉得他年内是不可能来重新上学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转校。 看到悠里嘟起嘴,很不满的样子,西蒙无可奈何的合上了报纸,叹了一口气。 “你就那么不满吗?” “因为,虽然的确是发生了不少问题,但也不用做出那么干脆的就舍弃他的事吧。” “哎呀,说的还真是难听呢。” 开心的看着漆黑的眼中浮出了生气的神色,西蒙耸了耸肩。 “才不是呢,在我看来,我可是没打算舍弃他哟。” “但是,学校可是全寮制的,即使父母要搬到苏格兰岛,他没有转学的必要吧。而且西蒙,你不是还是从法国来的么。” “我倒是觉得物理上的距离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既然有觉得法国很近的人,也会有觉得苏格兰岛离得很远的人。唉,可以先听一下我的话么?” 单手按住了露出少见的反驳之意的悠里,西蒙翘着的修长的双腿换了个顺序。 “问题,可不是只有一个哟,悠里。” “不是只有一个?” 悠里也开始反省自己那个从一开始就认为是西蒙薄情的想法。 “没错。我和他的双亲也谈过了,说到底是因为他们,去拜托了校长兰顿伯爵。用他们的来说,因为他们的儿子比一般人纤细,寮里能不能为他准备一个单人房之类的。还说,能不能像其他学校一样,让负责商量的上级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之类的。” 虽然不知道话中所指的其他学校是指哪里,西蒙并没有发表评论,继续说道。 “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们还可以付钱,有必要的话他们甚至可以捐款给学校。” “怎么会这样?” 悠里漆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表现的非常惊讶。为了自己的孩子改变学校的体制这种事,贝伦德的双亲真的在考虑这种事么。 “我也是,一开始还以为是玩笑哟。但是他们是认真的。对于兰顿伯爵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他们的要求被拒绝了。他还认真的向他们说明了,这个学校的方针重点虽然是培养学生的自主性,但培养和他人的协调性也是重点之一,下级生的合宿也是有理由的,他不打算特殊对待。” 西蒙优雅的活动指尖,空中做出了一个像是划开什么一样的动作。 “这么说也没错吧。毕竟英国有很多学校,也有很多从一开始就安排单人房的学校。如果他们拘泥于单人房的话,只要去选符合条件的学校就行了。选了圣·拉斐尔是因为他们作为父母要为儿子好的虚荣心吧。那天格雷也在场,他们还借口说是去别的学校就没有这个荣幸能和格雷家的公子同校了。” 因为能大致想象出格雷的反应,悠里苦笑了起来。是不是表面上露出一副因对方的自说自话而不爽的表情,但暗地却因为天生的虚荣心被满足而有些得意呢。 悠里把黑丝一般的刘海向上梳去,唉的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呢?” “基本就是这样。他们也征求了身为寮长的我的意见,我就很诚实的说了。” “说了什么?” “说了您的儿子大概不适合这所学校。” “西蒙!?” 和字面上的一样悠里惊呼了起来,用批评的眼神看向友人。看着他的样子,嘻嘻笑了起来的法国贵族的末裔,优雅的伸出手臂拿起了茶杯,就像这里是王宫的大厅一样。喝了一口后,杯子又被放回桌上。 随后,他带着笑意说明到。 “你知道吗,悠里。就像你在马克西多那里帮忙照料的药草,人类也和那个一样哟。” “你指的是?” “既有不用怎么照料,放在一边,就会自己吸收水分茁壮成长的草木,也有要在冬天放进温室,早上要晒太阳、晚上要放在暖和的地方之类,需要人小心照顾不然就活不下去去的草木。虽说人类还是有些变通性的,但在不习惯的环境中,受到的压力下变得有些神经质这种事也是有的。” 看见悠里点了好几次头,西蒙继续说道。 “贝伦德的情况,我在和他的双亲交流过后就明白了。这个学校能给他的水分太少了。迄今为止一直被过度给予的水分一下从他身边消失,这让他本人突然错乱了吧。但是不止是不会给他水,这个学校甚至都不能教他怎么好好摄取水。毕竟这里的方针就是自由摄取嘛。其他学校的话,不只是给予,甚至还会把摄取水分的方法认真的教给每个人。我觉得,贝伦德希望的就是那种环境。而且贝伦德那个年纪,也不用硬要他成长起来。如果是他本人的志愿就算了,要是是因为父母的虚荣心而被强压进这个残酷的环境里的话,可能会导致不能适应的他的心从根本上发生扭曲。” 话说途中,悠里漆黑的眼睛低了下来,思考着。 的确,西蒙所说的是正确的。但是,被他这么简单的一刀两断,这让他觉得有些心寒。 “我也知道悠里的心情哟。你在想在圣·拉斐尔对他特别照顾一会也不是不行对吧。” 被西蒙看穿,悠里点头。 “因为,我也是啊,刚转学来的那段时间里,休呀西蒙都陪在我身边。” “那个就是另一回事了哟。况且你一开始就有协调性,而且虽然说是照顾你,但不管是休还是我,都只是单纯的想和你打好关系而已。的确,当时寮长的阿雷克斯对你是让人瞠目结舌的过保护,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行为,不是和你自身也没什么关系吗。” “这样么。” 终于,悠里败下阵来。不是环境选人,而是人选择环境,这样想的话,贝伦德父母的选择也合乎道理。 悠里双手捧起茶杯,静静看着晃动的液面,过了一会。 “我说,西蒙。” 悠里眼睛抬起,看着西蒙。 “怎么了?” “刚刚,我说了你舍弃了贝伦德那些过分的话,对不起。明明西蒙不会做没道理的事。” 听到悠里郑重其事的道歉,西蒙将淡金色的刘海向上梳去,露出了似乎有些困恼的笑容。 “没关系我不在意哟。而且,和悠里你不同,对于不喜欢的人,我可是会轻易舍弃掉的,我觉得悠里的批评也没有全说错。但是,你不生气了我很开心哟。” 西蒙说完。“话说回来”他补充道。 “而且难得一见的悠里生气的表情,也挺值得一看的。” “啥?” 悠里一脸懵逼的说完,西蒙向他凑去,清澈的水色眼中浮现出似乎略带着艳丽的光,诱惑一样看着悠里。 “就是说,我意识到平时没怎么见到过的友人的表情有些过分的刺激到了我。” 看着不知为何脸红心跳起来的悠里,嘴角露出了神秘微笑的西蒙,趁着广播播报的机会,“喂,到了”催促悠里起身道。 来到伦敦大街的两人,在临近邦德街的酒店了享用了迟来的午餐。之后,西蒙将乘坐傍晚时分的列车回法国,悠里为了为他送行来到了滑铁卢国际站。 由钢筋建成的巨大车站里,圣诞前返乡的人们攒动着。在一不小心就会被撞到的人群中,不止为何只有西蒙面前没有人。迈着优雅步伐前进着的法国贵族的末裔,看样子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让周围的人无法靠近。 他们来到了欧洲之星的站台前,停下了脚步。 车站里,还是挺冷的。悠里把双层大衣的衣领竖了起来,向双手呼着气。 在他所站的地方,抬起头能看见的是,头顶上方的被曲线装饰着的高高的天花板。从线条尽头吹来的风把人群的喧闹声吹散在空中。 不知不觉间悠里的心,被阴郁的感觉潜入。 收回的视线前方是在一等车厢前,正把行李交给车务人员的西蒙的背影。悠里心中升起一股想要冲上去拉住他宽阔背影的冲动。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不安呢——。 西蒙会就这么消失掉,悠里不由自主的这样担心着。 “久等了,悠里。” 转过身的西蒙有些诧异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悠里。你脸色好像很差?” “啊啊,嗯。因为有些冷,大概?” 悠里笑着打算糊弄过去,伸出手的西蒙紧紧握住了悠里的双手。 “确实,手都这么冰了啊。要不进去说话?” 被温柔的语调引诱到,悠里摇了摇头。要是就这么乘上车的话,他大概就会输给诱惑,跟着西蒙去法国吧。 “不,我要走了。西蒙也很冷吧,进去如何?” “说的也是呢。” 虽然点了头,但西蒙却没有放开悠里手的打算。 “西蒙?” 悠里有些怀疑的抬起头看去,西蒙正用比他所预料的更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悠里。趁现在时机未晚,要不要一起去法国?” “不可能哟,西蒙。首先,我都没带护照。” 这么说着,悠里捏了一把冷汗,这简直就像自己心中的想法被看穿一样。像是想隐藏起自己的动摇一样,悠里开朗地继续说道。 “怎么了啊,西蒙。难得见你这么不干脆呢。” 被悠里这么打趣后,优雅的贵公子就像是在闹别扭似的,转向一边。 “抱歉了呢。但是,我可是很不安呢。而且那个男人,到最后都没发来什么联络 。” 这时,悠里终于察觉了自己不安的原因。 西蒙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阿修莱。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收到来自他的联络。 “是啊。不过这样的话,问题大概就会留到明年了吧。” 听到悠里这么说,西蒙有些怀疑的嘟囔道。 “那可不一定哟。” “但是,阿修莱又没有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而且佛达姆家的号码又没有写在电话簿上。即使是阿修莱,也联系不到我哟。” “天真了哟,悠里。借用阿修莱商会的力量的话,查个个人电话的号码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要是他有这个想法的话,无论何时,你的手机都能收到来自他们的联络吧。就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做了。” 西蒙有些厌恶的说完,把悠里拉到了自己身边。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后,在耳边低语道。 “说起来,悠里打算在英国呆到什么时候呢?” 对于这个问题,悠里一时间没有给出回答。因为他有种感觉,要是没有得到来自阿修莱的联络的话,他就不可能离开英国。 西蒙像是看穿了悠里有这样的迷茫。 在身体分开后,悠里终于给出了回答。 “虽然还没想好,但我打算明天去预定航班。” 听到这个回答,西蒙似乎有些不满。“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哟。”说完,他乘上了鸣起发车铃的列车。 第四章 无法送达的礼物 1 “欢迎回家,悠里少爷。外面很冷吧。” 刚打开屋门,管家就热情的迎接了悠里。 说是管家,与供职于坐落在卢瓦尔河流域或洛特溪谷的法国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贝鲁杰家的城堡的殷勤而老道的管家不同,为佛达姆家看家的埃文斯是一个喜爱照料庭院的质朴、不善辞令、看上去温和的男人。他从年轻事就侍奉着上一代的佛达姆子爵,就是悠里的祖父,对佛达姆家的爱说不定比身为继承人的悠里更深。 悠里把外衣交给他所伸出的手后,为自己意料之外的晚归道歉。 “我这么晚回来,抱歉了啊,埃文斯。你明明先去睡觉就好了。” “不必介意哟,少爷。我姑且也是晚睡派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但是我老婆早就进入梦乡了。但是,我也差不多该失礼了,我刚才正想着先去休息,您回来的时机也是正正好好。” 悠里微笑着,和他道了晚安。 “晚安,埃文斯。这样会着凉的,记得先暖和一下再睡啊。” “万分感谢。悠里大人你也是,快点暖和一下身体吧。” “我会的哟。” 说完,悠里登上了楼梯。一抵达在二楼的自己的房间,他立马瘫倒在了床上。 (啊啊,累死了。) 他改变姿势,仰面躺着,吧双手交叉覆盖在额头上。 (喝了酒这件事,没被埃文斯看穿吧) 今天,悠里去见了当年公立学校的朋友。从义务教育毕业的他们中,已经有开始参加职业实习的人在,和小学的时候比起来,大家都是一副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人样。 虽然是这样,他们一见悠里时说的话都是,“悠里你啊,没变呢~~~”,“和以前一样,好可爱啊”之类,让他觉得有些受打击的话。 虽然他因为只有自己成长过慢这一重大问题烦恼着,但话匣子被打开,发现大家的内在其实都没怎么改变后,他们便沉浸在了以前的气氛中。 在一个已经离家一个人住的人的公寓中进行了延长聚会,在那里他们喝了酒。虽然只有啤酒和威士忌之类的,但悠里几乎没有期间的记忆。问后才知道,他似乎睡了一小时左右,在那之后,他又被他们当做小孩子了。 为自己的过度放纵反省后,悠里告别了气氛依旧热烈的同伴们。虽然热闹的气氛一时驱散了他的不安,但梦醒之后,留下的只有一成不变的现实而已。 在依旧没有接到阿修莱联络的情况下,时间终于迎来了圣诞。 悠里也开始需要认真的面对不断延期的日本行的日程了。在滑铁卢火车站分别后,西蒙几乎每晚都会给他打来电话。大概在悠里离开英国前,他会不停的打过来吧。 “决定了。起床后就去拿机票吧。” 自言自语着,悠里就这么蜷进了床上。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悠里察觉到空气中的某些异样的东西,这让还在床上的他瞬间清醒了。简直就像是世界被投进了深海那样的静谧,凉爽的空气把脸颊冷却下来。 (这,难道是……) 在某种预感的驱动下,悠里从床上滑下来后,飞奔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和预料中的一样,从低垂的泛白的天空中,无数雪的碎片在微风中晃动着,轻飘飘的飘落下来。 (是雪啊——) 在圣诞节下雪,是吉还是凶呢。 像是挂在窗上一样坐在飘窗上的悠里,静静看了一会飘雪。 身后传来敲门声后,出现的是拿着叠起了的毛巾的埃文斯的身影。 “昨天,您似乎没有洗澡就休息了呢。” “嗯。似乎是因为太累了,就那么睡着了。我马上就去洗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已经准备好了。” 把手上的毛巾放下,埃文斯继续问道。 “早饭的鸡蛋,该怎么做呢?” “煎蛋。加培根就行了。果汁要番茄汁。还有咖啡,可以帮我泡奶咖吗?” “我明白了。” “啊,对了。今天,我会去预约飞机票,能拿到的话,就会搭乘明天的航班出发。”对着打算退下的埃文斯,悠里传达道。 “……这样吗。” 听到的话,埃文斯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对着这个勤勉的管家来说,比起在主人不在的家里自由自在,还是照顾主人比较开心。 一天没有洗澡的悠里在浴缸里舒展完身体后,身着厚厚毛绒布料的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走过的地方的墙面上,挂着贝鲁杰家双胞胎们所送的降临节日历。 悠里和那个擦身而过后,向后退了几步,把写有今天日期的小窗打了开来。 日历的后半,像写信那种麻烦的指令减少了,而相识刷牙、洗脸这种,关于日常生活的指示变多了。问过之后才知道,给西蒙的指令里刷牙的数量压倒性的多,能看出这份执着上赌了想让自己指令被切实执行的双胞胎的自尊心。 其他还有临近圣诞节,像是为圣诞节惯例彩排一样的指令也很显眼。比如说,昨天的是给双亲写圣诞卡,所以悠里就在和朋友见面之前走了一遭文具店,买了圣诞卡之后在附近的茶馆写完,顺便还去邮局寄了出去。不过,那些卡寄到的时间估计会在贺年卡之后吧。 就是这样,悠里至今一条不漏的执行了她们所有的指令。然后再达成今天的指令了的话,他就能说是直到最后都遵守着她们的指令了。沉浸在原因不明的自我满足感之中的悠里读完指令后,抬头看着时钟,抱起了双臂。 指令是[在今天正午之前,拨打以下电话],下面写着慌乱中写成的字迹潦草的号码。 [在正午之前]中的[之前]写的非常的小,号码的字迹也是非常潦草,能看出和之前指令不一样的杂乱之处。大概因为到了最后一天她们厌了吧,悠里并未有多加怀疑,向手机伸出了手。 因为睡过头,这时已经是十点多了。虽然时间还有些早,但想到之后自己还要出门,还是先打完电话比较安心。 “只希望,这个号码能直接通到她们的房间。”悠里不住的这样祈祷着。一大早就让他用拙劣的法语请求交流什么的,他可不太愿意。 悠里打开手机,按了号码。 响了两声后,电话接上了,“all(您好)”说完法语的悠里耳边,响起了低沉、容易入耳的声音。 “merry christmas,悠里。” 这一瞬间,脑内乱做一团的悠里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加大了力道。 “——阿修莱!?” 2 “安利,安利。” 铺着绒毯,高质量家具被按照适合的间距摆放着的走廊里,正在其中漫步着的安利·德·贝鲁杰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他,他左顾右盼的环顾周围,但是长长的走廊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身影。就在他觉得是幻听,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 这时,他面前不远处,垂着的窗帘微微晃动了起来,藏身其中的双胞胎之一,露出了白金色的头发和深青色的眼睛悄悄看着安利,向他招了招手。 “安利,这里哟,这里。” 安利听从了邀请向她走去,走到她面前时他把手插在了腰上。 “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呢,嗯,玛丽安?” “夏洛特。” 不知道不是不因为习惯了被人叫错名字,夏洛特毫不在意的干脆的纠正道。 “是吗,夏洛特。你呆在那儿,是因为你和玛丽安在玩捉迷藏吗?” “怎么会。和有同一张脸的人玩捉迷藏的话,就算被 抓到了鬼的脸都不会变哟。那样太空虚了啊。” 陈述完这个让人听不懂的理由,之后夏洛特追加了很符合她个性的说明。 “不过如果鬼蒙上眼睛的的话,就看不到脸了,那就不要紧了。话说回来,西蒙哥哥还好吧。最近他的心情,如何?” 看样子她担心的是那件事。 在英国留学的大哥回到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城堡,大概是在4天前。 刚回来的西蒙就严厉的教训了分别从左右飞奔向他的双胞胎。他一开始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然后和他预料的的一样,大哥对她们两给自己重要的朋友悠里·佛达姆准备了降临节日历一事非常不满。 的确,对悠里发出了几乎是每天都强迫他写信的指令那件事是不太妙,当时安利也劝解了她们。所以除了那时已经写完的前半部分以外,在他的说服下,双胞胎们在后半尽量写上简单的指令,他还自己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呢。但仅仅是那样似乎并没能让西蒙觉得满意。 被按上监督不力的帽子的安利也和双胞胎一起被碎碎念了,虽然他当场就在适宜的时机道了歉,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但是那对双胞胎却无谋的和大哥进入了开战状态。看到把大哥当成神来崇拜的双胞胎姐妹露出了挑衅的态度,这倒让安利吃了一惊,但仔细一想的话,她们也快十四岁了。就算是叛逆期也不算太早。 但是,只有这次,西蒙他也很顽固,丝毫没有对她们睁只眼闭只眼的意思,所以四天后的今天他们也依旧处于开战状态。不过,本身就是社交界焦点的西蒙因为收到了四处送来的派对邀请函,一直处于穿梭于巴黎市内外的繁忙日程中,期间甚至还去了一次法国南部。虽然不忍心说,但是他应该是没时间考虑自己双胞胎妹妹们的事了吧。 也因为这些原因,双胞胎姐妹两一直都没有找到和他和好的机会,时间也终于即将迎来圣诞节前夜。 事到如今,单纯的作为任性的延长而一直表现出反抗态度的她们也因为兄长这次反常的顽固而有些困惑。在她们经过很多讨论后,看起来她们两决定想要借助安利帮助。 虽然一不注意自己又成中间人这一处境让安利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把早餐时兄长的状态说了出来。 “心情,看上去很糟糕的样子哟。似乎是在昨天的派对上遇上了不怎么想见的人。他似乎还有什么烦心事的样子,但我觉得那应该不是因为夏洛特你们两的原因。” 安利觉得西蒙早就已经把和妹妹们吵过架这件事忘了。 说到底这次吵架不过是在听到兄长的提醒后,她们两人抗议说悠里已经也是她们的朋友了,还执意想让兄长承认这个主张而已。 “我觉得即使你还在在意,今晚的家庭晚餐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但是,你看。” 说到这,夏洛特压低了声音,像是示意让他靠近一样,手翻了过去向他勾了勾。其实她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意义,在这个长的不得了的走廊里,除了在远处打扫着灰尘的女仆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影。况且,这也不是不能让人听到的事。 即使是这样,安利还是把身体微微凑了过去,夏洛特则凑上前小声说道。 “在正午那个……” 会用这种遮遮掩掩的说话方式是为了让安利意识到他也是她们的同伙一事。在此基础之上,她还想把安利变成应对西蒙的防御壁。虽然这些安利都明白,但他依就一言不发的点了头。 看了看放在走廊另一侧的座钟,确认了时间后,安利只知道已经快到正午了。 “我知道了。只要把大哥叫来就行了吧。然后要叫到谁的房间?” “玛丽安哟。” 安利转身离开了走廊。要去西蒙的房间的话,还是先走回正门那儿,再登上中央楼梯那样比较快。要去在自己家里的目标房间要考虑几种走法这种事,对当事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虽然安利搬进这个城堡已经近十年,但探索城堡还从没让他觉得无聊过。 “我是安利。可以进去吗?” “请进。” 敲了敲西蒙的房门后,里面马上传出了应答声。 槠木制成的厚重的双开门被打开时,正站在朝向中庭的窗前的西蒙正好关上了手机。 “你竟然会来这个房间,这少见呢,安利。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边说着,西蒙向放着铺有绢布沙发的房间一角走去。 西蒙所住的是这个城堡里第二好的房间。所有家具没有一件是多余的,虽然各种各样,时间跨度也是从中世纪到现代,但都是由被称为名工的匠人亲手制作出来的艺术品。 话虽如此,可以说,其中最美丽的却是把它们运用的得心应手的这个房间的主人,即是正好站在这里的名叫西蒙的人。 好久未见的大哥看起来更成熟了,待人接物的态度也变得更加高雅、稳重。甚至还有让安利觉得有些畏惧的威严。 拒绝了坐在沙发谈的邀请,他单刀直入的打开话题。 “双胞胎说希望大哥你能去一下玛丽安的房间,你怎么办?” 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睛微眯,稍稍歪了歪头。 “这件事,为什么会由安利来说呢。明明她们两其中之一来说就行了。竟然把哥哥当做跑腿的,看样子她们两完全没搞懂我的提醒啊。” 安利微微耸了耸肩,有些不耐烦的说。 “反正是顺便,她就一块拜托我了。” 当然,西蒙是不可能相信的,“你说,顺便啊”说着,他便转向了窗的方向。 “对难得过来的安利很抱歉,但我可没有见还没反省的妹妹们的时间哟。啊啊,但是,你没必要特意去告诉她们。这可是让她们好好体验一下别人不配合她们想法的好机会啊。” 西蒙严厉的话语让安利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他还以为西蒙早就忘了这事,看样子并没有。好奇心被吊起的安利坐在了沙发上,“怎么了?”把脸转回来的西蒙用眼神提问到。 “没事,只有这次,你似乎对双胞胎格外严厉呢,是不是有什么理由呢——” “理由啊。” 听到安利的问题,西蒙手放在下巴上考虑起来。 这不是一个一句话就能说明的理由。 契机是因为自己不能原谅借着悠里的宽宏大量就不考虑对方情况就以为撒娇的妹妹们的态度。像这种人,最近老是聚集在悠里周围,这也许也是让他烦躁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也不止于此,这份天真烂漫会成为双刃剑这种事,接触了外面宽广世界的西蒙已经见到过无数次。没有恶意的任性正是因为没有恶意,反倒是会让对方错失是生气的时机。那件事,在当时可能会像没有发生什么一样的过去,但这会让对方在无意识间累积起郁闷的情绪。即使背后有贝鲁杰家招牌的时候对方会一笑了之,但说不定因为什么原因,对方这份郁闷的情绪就会爆发。万一那时候正好是贝鲁杰家落寞的时候,那十有八九会化为凶器向她们袭去吧。 西蒙希望她们成长为就算背后没有贝鲁杰家的存在也会受人喜爱的女性。就是说,希望她们能有为他人着想的心。 这么说明完,“原来如此”,安利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要是你打算把那个当做当悠里新娘的资格的话,我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呢。” 安利的指摘让西蒙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知道大哥你想让她们中的其中一个和结婚。的确,像悠里那样的人世间少见,你会这么想,本身也没有任何问题吧。但是,悠 里的选择是什么那是悠里决定的,那不该是大哥决定的事。” 西蒙用“那种事我都知道”的眼神看着安利。但却没有插嘴,安静的听着安利的话。 “我觉得,那种程度的任性的话,和悠里所有的气量比起来,就像是往太平洋里扔进个小石头那样哟。悠里大概都不会在意吧。要是以大哥的基准去教训双胞胎的话没什么问题哟,倒不如说我也赞成你这么做,但要是把主角想象成悠里的话,那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听着他所说的话的西蒙,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看向有着敏锐感性的弟弟。 “我明白安利你说的” 他把双手十指相合,放在嘴前,慎重的选择着句子说道。 “的确,也可能是因为整年都在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所以才会太过担心悠里的事吧。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对双胞胎的态度有些不成熟,我也会反省哟。——但是,安利。” 说到这西蒙水色的眼睛中闪耀起只有智者才会有的睿智的光。 “假如,在太平洋里先扔进了和太平洋容量一样的的陨石或者其他什么的,之后再往里面投不管多小的石头,那个容器还是有可能会坏掉的吧?” “这么说的话也没错。但是……” 那种事在现实里是不可能有的,差点说出口的安利闭上了嘴巴。 安利的脑中又浮现出像血一样的红色的水,像圆一样扩散开来的幻影。其中站着的人,那是。 (谁——?) 大约一个月前,在这个城堡中帮忙双胞胎制作降临节日历时看到的预知,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这时,安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差点忘了。你快点去玛丽安的房间吧。” “啊啊。” 西蒙还以为那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呢,没想到还会被重新提起,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弟弟的脸。 “安利你才是,很少见你会这么执着呢。你什么时候变成妹妹们的手下了?” 安利苦笑着,简单说明道。 “似乎有给你的圣诞节礼物哟。但是有时间限制。” “时间限制?” “没错。对这件事的结果,我也颇有兴趣。而且,根据情况,我也可能有话要对大哥你说……” 最后的话听上去就像是神谕一样,“你是说”,听到他这么说的西蒙认真的反问道。 “又,有什么预言了吗?” “这要看结果了。” 安利简短的回答后,便把长男从房间里带了出来。 在有许多花边和蕾丝装饰的很有女孩子气的房间里,宣告时间推进的时钟的声音异常的大声回响着。 临近正午的时刻,玛丽安和夏洛特正围坐在放在地上的电话机旁。 背着窗,放着可爱坐垫和布偶的沙发上坐着的西蒙摩挲着嘴唇,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在他身后,安利正站在那里看着天空。 柱状的时钟奏响起了宣告正午的钟声。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没打来啊……” “没打来啊……” 七下。 八下。 九下。 “好奇怪。” “好奇怪呢。” 十二——。 时钟总算是完成了使命,安静了下来,这让房间里的气氛消沉了起来。 “不会吧。” “明明这种事都没有发生过。” 看到双胞胎妹妹们失落的样子,安利站在床边确认道。 “有好好计算过时差吗?” “当然啊。照安利说的,那个时间都指定好了。” 玛丽安可惜的说完,夏洛特歪着头。 “好奇怪呢。明明之前悠里他一直、全部、都好好完成了。” “明明即使是电话,之前也打给我们过。” 听到玛丽安说漏嘴的话,西蒙视线微微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提及这个话题,而是深深叹了口气,支起身来。 “我早就叮嘱过悠里好多次,不需要勉强执行指令,而且我还告诉他我会好好看牢你们的,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吧。” 话虽如此,想把悠里打来的电话作为给西蒙的圣诞礼物的她们两还是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嘟着嘴,露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最近一段时间里,西蒙其实总时不时的和悠里联络着这种事,她们两甚至都没有想到过。 西蒙把说话的声调提高了些。 “现在说不定他已经在飞机里。就此责备悠里的话,可是大错特错了哟。倒不如说,你们该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别再把周围人玩得团团转了。” 没有继续理睬待在原地还在嘟嘟囔囔的两人,西蒙起身离开,安利追在他的身后也离开了。 “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看来也是呢。” 在和追出来的安利一同回到房间的路上,西蒙脸上带着的会让人觉得害怕的认真的表情。 “说实话,大哥你怎么想。” “悠里的事吗?” 西蒙先说了出来,甚至都没等对方点头,就继续道。 “在还在寮的那段时间里,悠里一直都是,老老实实,每天早上一起来就打开降临节日历的。他说那是因为要制定每天的日程安排,所以必须每天一早就看。所以,如果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昨天开始就没有回家之外,即使是正午没法打电话来,他也一定会在那之前联络我。” “但是,就像大哥刚刚说的那样,说不定是因为急着去赶突然的航班呢?” 西蒙摇了摇头。 “因为某些原因,悠里他也知道我很在意他什么时候回日本,所以如果航班定下来了的话,他是一定会联络我的。就是说,他现在人还在伦敦。” 伸手推开房间的门时,“有不好的预感”西蒙嘟囔道。在听到身后的安利说出“我也是”后,西蒙重新看向弟弟。 弟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这件事西蒙知道。 “安利。你,知道什么吗?” “并不多。” 无力的摇了摇头,安利有些为难的说道。 “只是,双胞胎们要送给大哥的礼物没有了这件事,我之前就有预感。” “为什么?” 提问的同时,西蒙打了手机,确认了一下有没有悠里的留言。但是上面却没有看到任何信息,这让他焦躁了起来。 “帮忙她们做降临节日历的时候,出现了预言。” 虽然大哥看起来正担心着其他事,但知道他从不会因此漏听重要部分的安利简单明了的做出了说明。 水色的眼睛,蹭的一下活动起来,就在那一瞬间,盯住了安利。 “那是,什么样的?” “——愿望,或者期待会被击碎。” “只有这些吗?” 被问到的安利说“不是”后,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虽然还不知道那是指什么,但之前还出现过几个句子和影像……” 安利闭上了黑褐色的眼睛,就像是德尔菲的女巫传达阿波罗的神谕那样,庄严的宣告道。 “红色的水。虚伪的荣光。愿望,或者期待会被击碎——” “红色的水?” “没错。像是血那样被染成真红的水扩散开来,其中有某个人站在那里。不过因为那个人离的太远,我也没看清那到底是谁……” 说到这儿,安利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建议到。 “—— 如果大哥你对不安的原因多少有些头绪的话,我觉得你现在就应该马上回伦敦去。” 3 在格洛斯特郡的小型车站里,悠里把手插在双层大衣的口袋里,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有冰冷的空气中残留着些许雪的气息。 “佛达姆大人。” 在近处,有不怎么熟悉的男声喊他的名字,悠里转过头看向那个方向。 向他搭话的是一个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黑色长外套,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只是这样已经和这个乡下小镇的气氛不怎么搭调了,及肩长的黑发还被变成了三股辫,牢牢的束在脑后。无论是让人联想到没剃掉过的发辫的发型,还是他那略微泛黄的皮肤,都昭示着这个男人是带有着华裔特征的人物。 “我来接您了。” 他用完全没有感情的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脑中虽然不是没有警戒心,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再瞻前顾后事情也不会有进展。 游戏已经重新开始了。 悠里只有参加这一条路。 男人驾驶着的车在村里的路上开了一会,渐渐地路边的居民家和建筑物都不见了,不知不觉间车子开进了刚刚看见的前方那个昏暗的森林里。 悠里有些不安的目送着车窗外向后流去的景色。像是会被带到大地尽头那样的寂寥感压在悠里的心头。 终于,差不多到达森林中心时,车子噌的一下停下了。 一开始还想着在这种寂静的地方被放下来,自己是不是要被杀了之类的,但在仔细观察后,他发现了一扇和森林融为一体的略带锈迹的铁门,还有在门后那条向后延伸的道路。 在听到门被打开时的吱呀一声后,刚刚停下的车又动了起来,被吸入门中。仿佛遮天蔽日的繁茂的树枝下,狭窄弯曲的道路延续着。在那之后车又开了大约5分钟,刚想着终于到了比较宽敞的地方时,车突然停下了。 “请。” 开车的男人说出了这一短句。 从被打开的车门下车后,在那里的是几乎让人分不清是房子还是森林的被茂盛藤蔓覆盖着的古老洋馆。 “随后,房子里的人会为您引路。” 男人话音刚落,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大门被打了开来,这次出现的是年轻女性。穿着突显出身体曲线的中式服装的女性,在悠里眼中看来,很明显能归为美人那一类。而且是还有些妖艳、会让看着的人觉得自己像是在犯罪的女性。 “请走这边。” 昏暗的大厅里,在从采光用的窗里透进的有些许亮光下,能依稀看见地板上双色的方格花纹。本以为自己会被直接带去右手边远处的应接室,但她却登上了楼梯将悠里领向了房子主人所生活的楼层深处。 途中,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旁,镂空雕刻的扶手因为经常被仔细的擦拭的缘故微微泛着光。装饰在走廊里的家具虽然可以说是老旧,但没有一个是粗俗劣质的东西。 最后悠里来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居住者的客厅的大房间。 中国服的女性留下了离开了,所以从刚刚开始悠里便环顾起这间有人活动痕迹的房间了。 几扇窗上厚厚的窗帘都被拉到一半,室内有些昏暗。照亮室内的只有茶几上的亮着的台灯和暖炉里熊熊燃烧的火。暖炉边长长的树枝被竖着在一边,大概是柴火吧。在树枝前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放着装着好几种水果的篮子、水果刀,还有越南风的别致的盘子。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房间,却让自己觉得有些怀念。这是因为这里的风格和寮里见过的阿修莱的房间的风格非常相似,悠里察觉到了这一点。 就在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从乘上来接他的车以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突然消散的无影无踪。 明白了自己至少没来错地方,就在安心下来的悠里把手上拿着的双肩包放到椅子上的时候,突然,他被人从背后抱住、下巴也被抬了起来。他就在这么倒着看去——。 “阿修莱!” 悠里在他怀中转了个方向,向阿修莱的脸颊伸手。 “太好了。真的是阿修莱对吧?” 见此情景,哼的一声,阿修莱脸上露出了傲慢的笑容,在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挥开了悠里的手后,向沙发走去。 “你是想说有假的阿修莱吗,还请务必让我见一下呢。” 说的话也有阿修莱的风格。悠里也因此放下心来,在阿修莱之后,也坐到了沙发上。 “说起来,你为什么都不联络我呢?” 悠里马上就抱怨道。 “西蒙他也一直很担心阿修莱的事——” 说到一半,悠里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拿出了手机。他忘记把之前乘火车的时候,调成的手机静音模式调回来了。 惯例的,他收到了西蒙留言,还有带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信息的邮件。 总之,留言内容是“悠里,你现在在哪里?”,很明显西蒙是察觉到了什么,而邮件则是这么说的。 “天使们正因为你没有收到指令而哀叹哟。你现在处于没法打电话的情况么?望联络——” 悠里歪着头。 (天使们、指令?) 思索了一会的悠里,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抬头看向眼前那个安然自若的男人。 就在悠里看手机的这段时间里,方才出现过的女性拿来了泡茶的道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准备好了香气浓郁的乌龙茶。嘬着茶,阿修莱笑眯眯的看着悠里。 对着他,悠里问出了刚刚发现的疑问。 “说起来,虽然到刚刚为止我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为什么在西蒙妹妹们送给的降临节日历里,会写着阿修莱的手机号码呢?” “你啊,这种事要特地问我吗?” 阿修莱有些无语的说出来原因。“潜入你的房间,把内容重写了那种事不是明摆着的嘛。”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悠里搁置起了怒气,向他询问原始的信息是什么样的。 “谁知道呢,我不记得了。我应该没怎么改过吧。让你在正午打电话,指明了英国时间是几点,接下来就是电话号码。我重新写的时候把内容删了一点。说到底,那么明显的字迹不同你都没有注意到吗?” “…………” 悠里确实没注意到。 不过这下他总算知道天使们是在为什么而哀叹了。是因为到了最后的关头,悠里却没有执行指令。 “你也不用一定要写在那种地方吧。” 悠里失落的说道,阿修莱饶有兴趣的微眯起丹凤眼。 “诶。你成了贝鲁杰家双胞胎的新郎候补可是最近有名的传闻,看来你本人也很有那个想法?” 阿修莱的话让悠里差点把喝到一半的乌龙茶喷出来。 “我?你说什么?” 对呛到的悠里,阿修莱继续追击道。 “新郎候补哟。夏天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据说他家的父母也很中意呢。” 悠里张开的嘴没有合上。他就这么张着嘴,呆呆的盯着阿修莱,过了一会他发出了有些奇怪的笑声。 “真是的。擅长操纵流言的阿修莱竟然会被这种玩笑一样的流言骗的团团转,真是有些吓到我了呢。” “诶~?” 看到阿修莱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悠里凑向前说明道。 “虽然我不清楚大家都是怎么说的,但是我只是作为西蒙的朋友去他家玩了而已,西蒙也没提到过这种事。竟然会出现那种流言,她们两太可怜了。” “为什 么?” “因为,那可是西蒙的妹妹们啊?” “那能成为理由吗?” 被他这么一说,悠里也意识到这完全不能称之为理由。但是他也没其他可说的,最后只能放弃了说明。 “呃,算了。” 悠里扔出了自暴自弃的话,阿修莱露出了有些淫荡的笑容,对他说道。 “有道理,对这种事感兴趣,你还早了十年。” 被这么说了的悠里,有些不满的看向上级生。 悠里也已经十七岁了,是可以开始感兴趣的年纪了。他甚至觉得这都算得上是迟了的了,不过他放弃了说明这个想法的打算。因为那说不定会成为致命一击。 “话说回来,那个石头带过来了吗?” 因为阿修莱转变了话题,所以悠里点了点头,在口袋中摸索起来。上午的电话里,被告知了要把圣尼可拉斯日送他的石头带来,悠里便把从神秘人那儿得到的礼物,黑色的石头拿了过来。 悠里把石头和当时的箱子一起还给了阿修莱。 他接过箱子后从里面拿出了石头,像是游戏一样把它抛向空中。 “接下来,让我们重新开始游戏吧。” 抓住了落下的石头,他像唱歌一般地说道。 4 开始之前,悠里联络了西蒙。 但因为没有打通他的手机,所以悠里只能给他留了言。他传达了自己和阿修莱在一起的事,当他想继续说明地点的时候,他为难了。 “我想告诉西蒙这里的地址,但是……” 他尝试性的问了一下,但是被干脆的拒绝了。 “西蒙也很担心啊”他试着说服道,而阿修莱则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那家伙的话,我为他准备了适合他的参加游戏的方法。” 不过在悠里的再三逼问下,阿修莱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坦白了。 “这可是观察贝鲁杰家实力的好机会。” 说这句话时的阿修莱,青灰色的眼中闪烁着像是盯上猎物的肉食野兽那样愉悦的光芒,见状,在想到自己是不是又让西蒙站到了两难的境地后,悠里突然害怕起来。 给西蒙的留言里,在姑且留下了这里的地名和悠里下车的车站名后,通信就结束了。 几十分钟后,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的两人面对面的围坐在桌边,面前放着和上次不同的木质的正式的灵应盘,开始梳理目前的状况。 “在那之后呢?” 首先,阿修莱就上次在寮里他的房间里进行的最后一次对话之后,悠里对这件事的理解程度进行了提问。阿修莱手肘支着桌子,手撑着脸颊,身体前倾着看向悠里。悠里考虑了一会,开始逐一说明。 “首先,关于我看漏的东西是什么,多亏了那颗石头,我明白了。用这个进行交灵术的时候,一开始回答我们问题的人,是阿修莱身边那个白衣修道士对吧?” 悠里像是询问他意见一样说道,随后说出了他还记得的情报。 “名字是,尤金。1319年出生,在他28岁的时候逝世。格洛斯特人。” 悠里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之后就是他和西蒙一起推理得出的结论了。 “大概,他还是那个因为[圣血]而驰名的黑尔斯修道院的修道士。他会穿着白色的修道服,是因为黑尔斯修道院是西多会派系的修道院。” “嘿~” 阿修莱一脸满足的点头表扬起来。不过,表扬的并不是悠里,而是不在场的那个人的头脑。 “不是很优秀嘛。有个知识渊博的朋友,真是方便呢。”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悠里也无话可说。但是,阿修莱却擅自开始说出了悠里心里的想法。 “别闹变扭哟,悠里。毕竟,你也是有那么一个优点的。” “…………” 说完这完全没有任何安慰作用的话,阿修莱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呢,黑尔斯修道院的[圣血]那些事,是从马克西多那里听说的吧。” “嗯。大体是。” 十三世纪时耶路撒冷大主教送给亨利三世的圣遗物,装有耶稣血和汗的小瓶。 “没错。装有耶稣血和汗的小瓶一共有两个。这点你要记牢哟。” 阿修莱叮嘱道。悠里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后,像是想喘口气一样,喝了一口茶。 阿修莱也润了润喉咙,“接下来”,他端正了态度,“要进入正题了。” 阿修莱如此明明白白的宣言道。“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你看到的白衣修道士。你觉得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把双手交叉放在嘴前的悠里慢慢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 在阿修莱的催促下,悠里说出了他觉得事关重大的事实。 “我在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哦?” 听到这个对阿修莱来说是初次听到的情报,阿修莱发出了颇有兴趣的附和声后,便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他的视线瞟了一眼自己手腕的这一幕,悠里并没有漏看。 白衣修道士尤金,似乎已经附身到了阿修莱身上。但是,那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是因为他单纯的想重返人世呢,还是因为他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呢。如果能知道原因,就能把灵净化了。 “……他,为什么会死掉呢。28岁的话,就算是那个年代也还算年轻吧?” 也有可能是因为早逝所导致的遗憾。但是,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意识到这点的悠里决定投石问路,而出乎他意料的,阿修莱却给出了干脆的答案。 “因为黑死病。” “黑死病。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听到悠里吃惊的反问后,阿修莱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也看到了吧。那家伙最后的样子。那个样子,在加上他出生的年份和年龄算来,正好和那块地方被黑死病侵袭的年代一致。问题是,那个原因导致那家伙没有做到什么。” “没有做到什么?” “是的。梦里的那家伙,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是从那家伙所属的黑尔斯修道院拿来的某个东西。不过,他并没有等到。因为在那之前那家伙就死于黑死病了。” “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说的更详细点的话,他坚信着要是那东西送到的话,就可以给黑尔斯修道院带去真正的荣光。” 听到这里,悠里摇了摇头。因为所说的事情进展太突然,导致他无法跟上思路。 “稍等一下。阿修莱,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是你梦里看到的吗?” 阿修莱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简单说明一下吧。我做的梦和,我调查的结果,所得出的事实关系。” 阿修莱玩弄着手中的黑石头,开始说明到。 “第一,那家伙死的地点,的确是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那家伙是在黑尔斯修道院派遣下,才来到格拉斯顿伯里的。” “是因为有什么目的吗?” “自然。黑尔斯修道院是把[圣血]当做卖点才繁盛起来的,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悠里想起当时西蒙也用了同样的说法。修道院会重视圣遗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虔诚的信仰心,其目的基本上都是为吸引信徒或者募集捐款。 “黑尔斯的[圣血]据说是由约瑟家代代保管的那个,而这里的约瑟家就是将耶稣遗体埋葬进圣坟墓的亚利马太的约瑟的 家族,在这层看来黑尔斯和亚利马太的约瑟关系匪浅。 然后,那个时候,具体年代的话是1345年,名叫约翰·布罗姆的男人向爱德华三世提出了在格拉斯顿伯里寻找约瑟墓的计划,那个计划被许可了。这是好几本史书上明确记载的。因为在那之前百年,格拉斯顿伯里这片土地早就因为亚瑟王传说和亚利马太的约瑟带来的圣杯传说而闻名,还引起了诸王们的注目呢。 知道这些的黑尔斯修道院,内心并不平静。既然约瑟所保管的耶稣血已经归了自己,事到如今即使是找到了约瑟的遗体,圣杯什么的还是不要被找到的好,这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派去的便是尤金。他似乎是个强烈希望光复黑尔斯修道院的热血修道士。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有圣杯也好,把它私吞下来……他大概是被人这样教唆了吧——,不过,这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啊。” 说到这,阿修莱露出了有些坏心眼的笑容。 “然后,尤金便来到了格拉斯顿伯里,见到了名叫约翰·辛的男人?” “辛?” 听到那个名字,悠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察觉到这一点,“怎么了?”阿修莱敏锐的发问道。 “不。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做过什么吗?” “约翰·辛。这是出现在我梦里的格拉斯顿伯里的人,但这个男人也是个藏有许多秘密的人呢。” 阿修莱慎重的把话题推进。 “关于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据说大致有三册重要的历书。虽然在那些原件都已经遗失的现如今,也没有其他能采信的资料,但那个撰写了最新的史书的男人,据说他的名字就叫做约翰·of·格拉斯顿伯里(john of stonbury)。大多数研究者的观点是,其撰写的时间是十四世纪末至十五世纪,并在1400年成书,不过也有研究者猜测撰写时间可能更早,成书是否可能在1342年。他这么推测的理由我就不详细说了,但其理由的其中之一是,当时作为年代记作家闻名于世的约翰·辛可能是那本史书的作者,这便是那个研究者的推测。” “年代记作家……” 果然,悠里像是对约翰·辛抱有兴趣一样,喃喃自语道。 “在我的梦里,名叫约翰·辛的男人确实和尤金相遇了,而且还和他谈论过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里所存在的带有宗教色彩的谜题。而且有趣的是,那本据说是约翰·of·格拉斯顿伯里(john of stonbury)所著的史书里,还引用了凯尔特诗人所留下的叫做[梅尔金之书]的古书,根据那一部分内容,据说被称为亚利马太的约瑟的圣人在格拉斯顿伯里长眠,而且在他的手中持有装有耶稣血和汗的白色和银色的小瓶。” 悠里抬起的脸上满是惊讶。 “那个,指的是耶稣[圣血]吗?” “嗯,大概吧。1345年约翰·布罗姆请愿探寻约瑟墓,而王也给予了许可,由此看来,可以认为是他感受到了某种直觉吧。虽然我不知道作为他直觉起源的揭示约瑟墓存在的文献中到底写了什么,但我觉得,在一片混乱的当时,某人将黑尔斯的[圣血]的事夹杂进了流言,这也是不是没有可能。据说那时的格拉斯顿伯里里,叫做约翰的修道士实际有三十人左右,无论最后将一切整理成史书形式的人是谁,撰写过程中必然有和黑尔斯修道院的关系者接触过的那个人的帮忙,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吧。” “那个人就是,年代记作家的约翰·辛——?” “是不是这一点,我不知道。只是我梦中出现的那个自称约翰·辛的男人,对格拉斯顿伯里异常熟悉。而他的名字,和上世纪初所进行的格拉斯顿伯里大型发掘调查时,出现在某人处的自称约翰的灵——” “你说的是,《记忆之门》那本书吧?” 被悠里问道,阿修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竟然会知道——” 但他像是马上想起了什么一样,“啊啊”了两声,表示理解。 “是马克西多吗?” 悠里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糟糕了”的表情,不过事到如今也不必隐瞒了。他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向他确认道,是不是借用灵媒进行调查。 “没错。我倒觉得和尤金接触的人也有可能是那些约翰们,但是无法确定。总之,尤金受到了有约翰的教导,在森林中寻找某些东西。然后,那家伙还找到了什么。” “找到了什么——?” 看到悠里在他话语的引诱下,把身体向他凑近,阿修莱脸上则露出了坏笑。随后,他背靠向椅子,把手中拿着的黑色石头蹭的一下放到了悠里的面前。 “那个,接下来由你来问哟。” 第五章 圣诞节的狂躁 1 暂时离席的阿修莱回来之后,他们两人围坐在放有灵应盘的桌边,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外面已经转暗,房间里,点着的蜡烛上的烛光和暖炉的火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在墙壁上跃动着。 悠里做着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准备好了吗?” 被阿修莱问到后,他缓缓地点头。 黑色的石头上,先是阿修莱,紧随其后,悠里也把指尖放了上去。 木质的灵应盘上绘有花体的英文字母和数字,还有希腊文、阿拉伯文及看上去像是希伯来语的文字排列着。 “这次可不是游戏。辅助我,悠里。做好准备,让那个家伙降灵到灵应盘里来。” 有认真的听着阿修莱的话。因为之前已经尝试过一次,所以他知道大致顺序。他按着阿修莱的话照做,把意识集中在灵应盘上。 见状,阿修莱缓缓推动起黑色的石头来。右到左,上,下,石头通过标记着方位的点时,他就会说用拉丁语唱出什么。加百列、拉斐尔、米迦勒、乌列,在念出四位大天使的名字誓愿的时候,悠里慢慢的潜入了灵应盘中。 最终,悠里的意识和灵应盘完全重合了。就在这时,他听到头上传来了阿修莱的声音。 “接下来,从这开始,是你的工作了。把那家伙拉出来,问出缠着我的理由。” 悠里缓缓的点头。 “尤金。” 平静的呼唤对方的名字。 “尤金,尤金。” 他反复呼唤着。 “你在那里吧,尤金。” 随后,他察觉到了些朦朦胧胧的回应。 “……” “尤金,你在那里的话,就回答……” 这么问后,悠里的意识被强大的力量向灵应盘的一处拉去。与此同时,黑色的石头也在盘上滑动起来,并停在[yes]的文字上。 和这次的情况一样,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悠里和尤金间的交流继续着。 “尤金,你,是黑尔斯修道院的修道士对吗?” ——yes。 “你,被派遣去了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吧。” ——yes。 “为什么会被派遣去格拉斯顿伯里呢?” ——亚利马太的约瑟,为了探查其真相。 读出了数个英文字母上来回穿梭所串联成的文章,悠里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他终于提问道。 “所以呢,你找到真相了吗?” ——真相,被找到了。 有了回答,没等悠里问出下一个问题,黑色的石头却擅自动了起来。 ——真相被找到了。我修道院的虚伪的荣光。恢复那个的时候来到了。 编缀完那段文章之后,石头就像坏掉的录音机一样,开始在相同的文字上无数次往复。 而且往复的速度非同寻常。 ——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虚伪的荣光。恢复。 和灵应盘同调的悠里,因为那个暴力性的言语洪流,在发出了小声的悲鸣的同时,将意识抽离了出来。 然后——。 就在同时,黑色的石头上,光炸裂开来,弹飞了悠里和阿修莱的手指。 “痛” 简直像是碰到强烈的静电那样的疼痛突然在指尖蔓延开来,悠里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压住了那只手指。 咔哒一声。 伴随着高音,黑色的石头从桌上滚落。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悠里感受到违和感的同时停下了动作。 有什么改变了。一系列的骚乱中,从坐在自己面前的人那里没有传来任何动作。太过安静了。 没有一句毒舌的话,也没有咋舌,他没有听到他发出过任何声音——。 感受到了令人非常讨厌的空气,悠里缓缓看向阿修莱的方向。 “——!” 悠里的悲鸣晃动空间。 本应该在那的阿修莱的身影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白衣修道士,半腐的脸正对着他,座在那里。 “——!” 悠里悲鸣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下瞬间——。 白衣修道士那张没有嘴唇的脸上露出了咬牙切齿的凶暴表情,袭向悠里。 干瘪的手压住了喉咙,骑坐在仰面摔倒在地的悠里身上。他手中泛着光的是,方才放在茶几上放着的水果篮里的水果刀。晃动着的火焰的光亮,将这凄惨的光景放大,映照在墙壁上。 随后,刀被挥下。 “为了恢复我修道院的荣光,赐给我圣血吧!” 听到那口齿不清的叫喊声,预想到接下来即将袭来的疼痛,悠里闭起了眼睛。 但是,等了很久疼痛却没有到来,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开眼睛,挥下的刀,在距离悠里鼻尖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吃惊的睁开眼睛的悠里来看,那是一副根本不像是现实的光景。 那,完全就是一副画。 制止白衣修道服手腕的是,由柔和色调所描绘出的美丽天使的身姿。 没有立体感,也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有模糊轮廓的天使。但是,悠里觉得自己确实在哪里见过那个天使。 就在他回忆起之前,那时,从远处渐渐地,传来了他听惯了的饱含力量的声音,他知道那个声音正呼唤着悠里的名字渐渐靠近。 不一会,传来了房间的门被猛的打开的声音,炫目神圣的光照进了室内。同时,如一阵风那样,咻的冲进房的两个人影,把压在悠里身上的人拉开、压制了起来, 还没能理解状况,只是反射性的支起身来的悠里,被强力的臂膀抱了起来。 “悠里,有没有受伤?” 易入耳的柔和的声音担心的说道,温柔的敲击着悠里的鼓膜。 即使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他还没能相信那是事实,悠里像是想要攀住那手臂一样,将自己手臂环了上去,一副震惊的哑口无言的表情向上看去。 昏暗的房间里,淡金的发丝泛着白光,清澈的水色眼睛笔直的只看向悠里一人。 “西蒙……” 悠里如入梦境似的,呢喃着那个名字。 “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是为什么呢。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哟。但是,我从没像今天这样如此感谢贝鲁杰家的力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着,他确认了悠里的脖子、手臂之类的地方,在看到没有任何地方有流血后,西蒙终于打心底里放心了下来。不过依然没有放开悠里的打算,就这么把悠里抱在怀里的他看向坐在对面地板上的上级生。 随着他的视线,悠里也看了过去。 在那里的是,由两人在两侧支撑着的坐在地上的阿修莱的身影。 万一阿修莱袭击了悠里的话,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悠里。那个时候,即使是身为主人的阿修莱受伤了,也千万不能让悠里受到波及,他们被如此严格命令过。 对他们来说,阿修莱的命令是绝对的,那个时候到来的话,他们只会忠实的实行命令。换句话来说,他们并不是因为担心悠里的安全,对他们来说重要的,只有身为他们主人的阿修莱一人。 被两人支撑着的阿修莱,像在喘息一样,肩膀大幅度起伏地呼吸着。 虽然是这样,但阿修莱的样子已经是本来的阿修莱了,这让悠里的心暂且放了下来。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无论是带着黑眼圈的眼睛,还是垂肩瘫坐在地上的样子,都明确昭示着刚刚那一瞬间让阿修莱的身体承受了多么巨大的负担。 悠里浑身一颤。 果然,白衣修道士尤金的灵就在阿修莱的体内。看样子阿修莱凭自己意志力把他完全压制住了。 令人震惊的强韧意志——。 但,因为灵应盘里的悠里而力量增大的尤金,终于得以在一瞬间,压制住了他的全部人格。 现在,尤金的灵,似乎又退回了阿修莱的里面。不过,既然已经辨明了他就在里面,那么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他逼出来。 悠里紧紧咬着嘴唇,思考起来,这时头上传来西蒙慢悠悠的说话声。 “说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2 “就是说” 西蒙有些无语的说道。 “你们还没学乖,又进行了交灵术,把尤金的灵招了出来?” “不可以吗?” 一边回应着的阿修莱一边缓缓活动着手。 “古训不是说兼听则明吗。所以,我们不过是想听听死者的话而已。” 虽然嘲弄人的口气和往常一样,露出疲态的阿修莱正浑身无力的背靠在沙发上。脸色也不太好。 悠里用担心的视线看向阿修莱,同时畏惧着尤金的灵对阿修莱身体的侵蚀程度是不是咋子他的预料之上。 “时间,连记忆都会带走,维吉尔(vergilius)是这么说的吧。所以,有成果了吗?” 西蒙接下的提问,被一边的悠里回答了。他想尽可能的让阿修莱多休息一会。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成果,尤金他似乎想取回曾是修道院骄傲的虚伪的荣光。为此,必要的是,真正的耶稣血……” 考虑到尤金他袭击了自己一事,看样子他有可能并不是执着于耶稣,想到这里悠里换了说法。 “总之好像是需要新鲜的血。” 听闻,西蒙又将这句话换了种说法。 “或者说是,新救世主的血……” 说到这里似乎是因为发现有些违和,西蒙的脸上蒙上了一次阴影。悠里继续报告道。 “黑尔斯修道院的虚伪的荣光本应该已经恢复了的。据阿修莱所说,梦里尤金找到了什么,然后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东西。那个东西本应从他的故乡,黑尔斯修道院送来的。” 悠里的话停顿后,西蒙根据自己所有的知识补充道。 “但是,在那个愿望实现之前,他就因为患了黑死病而丧命了吗。” 随后西蒙手支着脸颊,像是在是思考什么的一般,过了一会他就向悠里确认道。 “先不说这个了,让白衣修道士尤金的灵侵入阿修莱里面的契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契机?” “对。就是你说过的哟,悠里。你忘了吗?” 看到悠里绞尽脑汁的样子,西蒙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在我的房间里,你说的[大举袭来的魔物群]——我假设成想要保护阿修莱而来的恶魔们——趁他们不备入侵的机会,是不是在阿修莱的梦中之类的,这还是悠里你自己推测出来的呢。” “说起来的话……” 好像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是最初向西蒙说明阿修莱的事的时候。 但是,悠里他因为太过担心阿修莱,导致把要探究导致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一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摊在一边的阿修莱眼神颇有兴趣的抬头看来。 “你说大举袭来的魔物群?” 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那是,啥啊”接着,他这么说道。 西蒙向他简要说明了悠里在最初事件发生的那晚所感受到的一连串的感觉。 “导致寮的床坏掉的冲击是某种力和力碰撞的结果。我觉得悠里推测未必有错哟。恐怕在阿修莱所见的梦中,发生了让本来不可能重叠的次元重叠的事,导致了能量爆炸。那个时候,你平时的防御松懈下来,尤金就趁着那次机会逃到了你的里面。在那里恶魔们也无从下手。” “……但是,为什么是我?” 的确,阿修莱身边附着许多的灵。他们都是被誉为获得了恶魔加护的阿修莱所放出的强大魔力所吸引过来的灵。但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没能做到侵入阿修莱,对他的身体为所欲为这种事。他们一直都只能互相牵制着,围在阿修莱身边团团转。 本来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导致其他浮幽灵难以接近阿修莱。 “不清楚。估计是和你有关的某些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吧。” 无法做出进一步推测的西蒙耸了耸肩,就在那时—— “咦?” 悠里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阿修莱和西蒙同时侧过头来。 悠里抬头看着的是,房间里的装饰架。排列在上面的古董美术品中,有个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小瓶。表面被磨得光亮的小瓶,虽然很简单但形状优美,是很高雅的一品。 虽然是不经意间看到的,但在盯着它看了一会后,悠里意识到自己在别的地方看见过它。 “我说,阿修莱。” “啊啊” “这个大理石的小瓶,在不就之前,被放在阿修莱你寮里的房间里对吧?” 似乎是觉得悠里的问题麻烦,支起身的阿修莱看了一眼他所指的小瓶后,“不”他有些惊讶的说道。 “那个,单看外面话是很漂亮,但里面被染成了一片漆黑,所以我不是很喜欢。把那种东西特意带到寮里去这种事,我还没疯到那地步。说起来,那个,还是我在什么地方捡的——” 阿修莱的声音不自然的中断了。不过,悠里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而是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复道。 “但是,那天夜里,我确实看到了,这个小瓶就落在倒下的阿修莱的手边——” 意识到了,而且还是他们三人同时。 “就是这个——!” 在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后,他们相互确认道。 “的确,我那个时候,梦到了捡了这个的梦。” “我,那个时候,想伸手去拿的,但最后没有碰到。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在那里……” “那是不可能的啊。那可是让床都变成木屑的冲击。即使是大理石,也不可能没事。” 说完西蒙看向了阿修莱。 “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个的?” “黑尔斯修道院的废墟。从这里出发大约步行5分钟左右的地方。在我刚来英国的时候,一个人散步时捡到的。……没错,我想起来了。梦里捡到这个时候,和别人的记忆重合了。很久以前的时代,古黑尔斯修道院还很繁盛时的记忆。那家伙好像非常焦急的想取回修道院的荣光。” ,难道——?” “大概,就是,那个难道。” “装有圣血的白色大理石小瓶。就是说这是……” “传说遗失在民间的黑尔斯修道院的圣遗物,这个想法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而且附在你身上的修道士尤金所渴望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吧。他,盼望着把黑尔斯修道院的虚伪的荣光替换成真货。不是腐败教会制作的耶稣血的假货,而是真正的救世主的血——,而那个可以在某处得到,那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这点。先不论,那个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对西蒙最后说出的颇有深意的句子产生反应的人是阿修莱。而对悠里来说,他的关注点还是在现在他们眼前的问题上。 “说起来,阿修莱,你觉得让你能和想要取回黑尔斯修道院荣光的尤金连接上的必要媒介是这个大理石的小瓶吗?” “就是那样吧。” 听到他这么说,西蒙看向了窗面。 “还来得及啊。” 嘟囔了一句后,他催促着让阿修莱和悠里起身。同时,还叮嘱他们没忘了带上引发问题的大理石小瓶。 “等,等一下,西蒙,这是要去哪?” “不是很明显吗。既然演员和道具都有了。接下来我们缺的东西,就只有能让我们开始表演的舞台了。” “舞台?……那是” 阿修莱敲了一下打算询问地点的悠里的后脑勺。 “这么傻的问题,即使想到了也别问出来。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沉默是金吧?” 悠里一边揉着头,一边不服输的回嘴道。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是那个人应该很要面子吧。日本可是有更加适合他的谚语,叫做,问则一时耻,不问耻一生。” “原来如此。还真是,非常适合作为无能的借口呢。对不懒得靠自己思考、调查的家伙来说,可以说是句金句了吧。” 看到被轻易反驳后嘟起嘴的悠里,西蒙苦笑着告诉了他答案。 “是格拉斯顿伯里哟,悠里。尤金一直在那里等待,也是在那里离世的。要达成尤金的愿望,除了格拉斯顿伯里,别无他选。” 之后,乘坐着贝鲁杰家的车的他们,笔直的向格拉斯顿伯里开去。 “说起来。” 在几乎感觉不到震动的车驶进国道的时候,阿修莱开口了。 “还有一件没有解决的事,你知道吧?” “当然。” 侧身坐着的西蒙,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是白衣修道士尤金在格拉斯顿伯里找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吧。” 把假货的旧血,替换成真正的新鲜的血液。尤金应该是已经找到了那个方法。 “灵应盘给的结果,那可是,要这家伙的血哟。” 最讨厌让悠里受伤的人正是西蒙。在明知这点的基础上,阿修莱故意提出了挑衅的提问。 “你该不会有,要是只要一滴左右的话就给了吧的想法吧?” 悠里也正想着那种事。毕竟,他已经做好了只要不是被杀,就没有异议的觉悟。 但是西蒙却一下子就把他说的那种可能性推的远远的。 “谁会想着那种事。” 他像投降一样把手举了起来,摇头道。 “虽然悠里被袭击了这件事是事实,但那大概是因为尤金弄错了。就正如[时间,连记忆都会带走]那句所说一样吧。他在长时间的等待中,把获得真正的新鲜的血液的方法忘掉了。这时,又因为悠里的出现,他把两件事混同在一起了。” “混同?” 阿修莱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是指把他当做救世主的事吗?” “简单来说,就是那样。不过让我来补充的话,他大概是对耶稣和悠里所具有的同一种,某种特殊能力产生了反应吧。” “特殊能力啊。” 阿修莱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了下巴上,点了点头,似乎是理解了的样子。 “就是说,是治愈啊。” “没错。治愈、修复的能力才是和一切共通的东西。” “原来如此。但是,要是那样的话,悠里的血不是更符合条件了吗。他到底是弄错了什么?” “是血。尤金究竟是怎么会学到的这一点还是个谜,不过他至少是发现了某些新的东西。那个有可能从根本上颠覆了他的想法。不过问题并不是他学了什么,而是他把什么搞错了。” 西蒙那双泛着智慧光辉的澄澈的水眼睛看着远方,这么说道。 “他在格拉斯顿伯里所发现的,不是血,而是水。” “你说水?” 口气似乎带着意外,阿修莱看向西蒙的丹凤眼眯的更加细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 “谁知道呢。只不过是,某人告诉过我哟。关于虚伪的荣光和红色的水之间的关系。” “红色的水——” “那个人和我说,一片红色的水扩散开之前有个站着的男人。一开始我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试着结合格拉斯顿伯里思考时,这才灵光乍现。” “红色的水,格拉斯顿伯里……” 阿修莱重新重复了一次,随后像是安心了下来,说道。 “确实,是有啊。而且还是” 粗暴的把青黑色头发向上梳去后,他继续说道。 “治愈之水——。” 3 “指引我吧,仁慈的主哟,我,现在被黑暗包围着,……夜的黑暗,愈来愈深,我,离睡床尚远——” 把词中的故乡换成了睡床,阿修莱口中唱出了纽曼的诗歌。不过,完全不同于诗歌本来唱诵的信仰心,他只不过是在为现在的这个情况而感叹而已。 “光辉的主哟,你仅肯为我照亮前一步的吗?” 走在前面的西蒙,一边将手中握着手电筒照向黑暗深处,一边回应他。似乎在为前进方向纠结着,看样子他也没啥想寻求神之路的打算。追着他背影的悠里,听着前后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心中暗暗想着西蒙简直就是他口中的[光辉的主]。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即使是在这黑暗中,西蒙淡金色的头发都微微泛着白光,在不经意间引导着他们。 虽然西蒙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但阿修莱妥妥的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才会满心嫌弃。 被西蒙开的飞快的车上载着阿修莱和悠里,他们最终抵达的地点是,距离他们学校不到15分钟车程的地方,旧时的圣地,格拉斯顿伯里。在围绕着隆起的小丘而建的街道的西侧的远处,他们在顶着被称为米迦勒塔的建筑物的小山附近下车后,开始徒步赶路。 目标是chalice well(圣杯井)。 小山的山麓里随处可见的山泉所滋养出的绿意丰富的乐园,是环绕着作为治愈地点而驰名的泉水所建成的花园。 车里,在从西蒙口中得知了目的地后,悠里回顾着记忆说道。 “但是,我记得,要进去那里的话需要经过入口吧……” 然而,“是这样吗?”西蒙和阿修莱都给出了毫不在意的回答。 步子。 被白天的降雪所洗涤过的大气带着让人冻结的寒气。走在两人中间,悠里向双手上哈着气,一边温暖着冻僵了的手,一边前进着。 白天里,这个有着能够取悦观者的在冬天也绿意不绝的美丽自然和连人心都能浸润的滋养庭院的山泉的地方,在冬夜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面容。 在相互交织的树木们的覆盖下,即使连微明的星光也会在抵达地面之前消失。枝丫在黑暗中孕育了更加漆黑的黑暗,在阵风的晃动下异形的影子舞动着。浅溪发出了就像是已知自己将死的女人的哭泣声那般不吉的抽泣声,从低矮灌木丛里传来的小动物踩踏枯叶的声音恫吓着他们。 要说唯一的救赎的话,就是他们看见的浮现在黑暗中的花白的石板吧。他们艰难的穿越过了王庭,来到了庭院的最深处,被深井所守护着的泉水的水源地。 周围灌木的影子的覆盖下,被建成圆形的石壁的包围中,存在的那个井口。 由制成几何学的纹样的精铁装饰的槠木盖子,在西蒙手中的手电筒的亮光下浮现了出来。 “鱼之器(vesica piscis)——” 冻人的寒冷把呼出的气染得雪白,阿修莱呢喃道。 在拉丁语中被如此称作的椭圆——两个圆的圆周各自通过对方圆心,这么重合成的椭圆自古就用作标识神圣土地的形状。 贯通那个椭圆的是,沾满血的枪。据说是马里亚太的约瑟把圣杯带到此地的那个传说中所说的贯穿了耶稣的枪。 很多人说,圣杯,经由约瑟之手沉入了这汪泉水之中。 “据说提供了这个盖子的人,是二十世纪初时大名鼎鼎的建筑家frederick bligh bond。” “邦德(bond)?” 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悠里努力回想时,瞄到这一幕的阿修莱提示道。 “就是写那本书的男人哟。” “啊”这下,悠里啊了一声后,拍了下手。 “是靠自动书记进行格拉斯顿伯里发掘的,那个邦德?” 听到悠里的反问后,西蒙立马就问了出来。 “你说的邦德,是哪个邦德?” 似乎不是指英国情报机构的邦德,对着提起电影主人公名字的西蒙,悠里转述了从马克西多那儿听来的话。 二十世纪初。格拉斯顿伯里发掘调查时所发生的事实和背后所隐藏着的和灵界的通信记录。 “自动书记啊。就是说之后真的发掘到了数个遗迹吗?” “他本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说又不犯法。” 代替似乎分心了的悠里回答的人是阿修莱。 悠里移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被他们两人夹在中间,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怎么了,悠里?” 注意到悠里状态的西蒙,有些担心的问道。 “啊啊,没事。” 悠里一边给出了含糊的回应,一边慎重的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在这种地方,不应该说这种话) 恐怕是因为他在日本有灵能者的表兄弟,所以才被这么劝告过吧。在向西蒙说明邦德的过程中,他就注意到了,被他们所说的吸引,各种各样没有形状的东西们都聚集了过来。 在这之前他们明明都只是被普通的夜晚所包围而已,但现在异样的气息透过黑暗向他们迫近而来。 黑暗,带上了浓厚的粘着性向他们压来。 悠里看向了被西蒙手上唯一光源所照亮的圆环形的纹样。 鱼之器(vesica piscis)——。 这里,确实是容易积蓄能量的地方。 “快点把事做完,从这里出去吧,” 悠里抓住了西蒙的手臂,说道。无需久留,悠里心中的某处发出了这样的警告。 “虽然我也赞成那个意见,但是问题是该怎么把水取出来。” chalice well(圣杯井)的水源在往下三米的深处。就算想爬下去,盖子打开后那里还嵌着铁栅栏。 “总之,先打开盖子。” 这么说着悠里便把手放在了盖子上。因为有西蒙的帮助,井盖并不怎么难开。 就在那时,唔的呻吟了一声的阿修莱,当场跪了下来。他一手按着额头,一手紧紧抓住了胸口那里。 “阿修莱!?” 吓了一跳的悠里赶到他身边时,发现在这寒冷中,他正流着冷汗,非常痛苦的样子。 “混蛋。” 骂着脏话的声音,还是属于阿修莱的。 “……看样子,贝鲁杰的推测似乎没错啊。” 阿修莱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了这样的话。 “他察觉到了泉水的力量,开始在我里面胡闹了。” 听到他这么说,悠里迷茫了。要是不先把阿修莱里面的灵处理好的话,他的精神是不是会先支持不住。 但,像是察觉到了悠里的想法,阿修莱微微摇头。 “快点,把该做的事都做了吧。要是没有精灵们的加护,那家伙又会加害你的。” 随后他把视线转向悠里的身后,像是命令一样说道。 “要是你不想重要的东西受伤的话,就把我压住。” 正在思考对策的西蒙听到他这么说后,微微耸了耸肩。的确,既然事已至此,西蒙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他拿着手电筒,绕到了阿修莱的身后,比起说是压制,更像是支撑他那样,把一条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身体。 随后,他和起身的悠里简短的打了招呼。 “悠里,小心点。” 悠里点了点头,向井口的方向,慢慢走了回去。 他把交给他保管的白色大理石小瓶从双层大衣的口袋里拿了出来。双手捧着,向前递去。 一次、两次、三次,做着深呼吸调整气息的悠里的前方,呼出的白气向上飘去。 随后,黑暗中,回响起悠里凛冽的声音。 “火之精灵(mander),水之精灵(undine),风之精灵(sylph),土之精灵(gnome),集合四方本源之力,守护我,听取我的请求。” 伴随着悠里的话语,轻飘飘的发着光的东西开始从周围的树影中聚集而来。与此同时,从没有盖着井盖的井的底部,一束轻烟升腾了起来。向着悠里指尖的白色大理石小瓶飘去的烟雾,就像是被吸进瓶子那样消失了。 “汝,以涌泉的循环之力,洗净虚假。使该器注满新的圣血,以荣光照亮他那未被满足过的信心。” 随后,他宣告了赞颂神明话语。 “ada giboru reoramu adonai” 就在这时——。 炫目的闪光包围了悠里的手前,下一个瞬间,从小瓶的瓶口真红色的如同血一般的水溢了出来。 就像是和悠里心脏的鼓动共鸣一般,咕噜咕噜无限涌出的红色的水,顺着悠里的手臂滴落,不一会便在他的脚边扩散开来。 以悠里为中心的红色的水所形成的圆逐渐扩张。 那个情形,在旁人眼里,怎么看都像是悠里正要被他自己所流出来的血所淹没。 “悠里!” 呼唤悠里名字的西蒙声音中似乎带着恐惧。 面荡漾着。 从水中走来的悠里,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屈膝,把自己手放到了阿修莱的手上。 “尤金。” 他呼唤在阿修莱里的那个人。 “尤金,听得见吗?” 此刻,阿修莱的身体顿时摇晃起来,西蒙抱着他的那条也是在这时第一次用上了力道。 “尤金,听得到的话,请出来。” 向下低着的眼睛的深处,漆黑的眼珠上闪耀着像是珍珠一般神秘的光芒。 从阿修莱握紧的手中,悠里悄悄的把自己的精神送了进去。在花了长时间,慎重的试探后,悠里开始查找对方的回应。 “尤金。你在哪儿?” 这时,悠里的精神察觉到了什么。 蒙上了雾霭的意识。 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感,一点一点灼烧着悠里的神经。 虽然悠里在下意识间有过想要抽身的打算,但他还是忍受着这种感觉,继续了下去。 “尤金。这边。你看得见吗?” 他牢牢抓住了被他找到的尤金的心,开始说服对方。 “过来,尤金。看着我。我的身后,有你一直寻求的东西。看那个。尤金。” 悠里感觉到,那会让人沉至地底的沉重的绝望,在下一瞬间,凝结成巨大的团块向他压来。 (还差一点了……) 让人感到无力的倦怠感。 一点点灼烧着皮肤的,那种令人厌恶的腐败的先兆。 悠里捉住了那种他一点都不想碰的能量,把它拉向自己的方向。 随后,被可怕感觉所侵蚀的残留思念,突然,如同海浪袭来一般,填满了悠里的精神。 “——!” 悠里压制着悲鸣,全身心的忍耐着,等待这份残留思念过去。要是有一瞬间被它压倒的话,他的神经就那么会崩溃吧。 万幸的是,它就像台风一般,在搅乱了悠里的神经之后,一会便消失了。 他慌忙转身,眼前看到的是,就在身着白衣的修道士尤金向放在那里的白色小瓶伸手的瞬间,啪的一下,他就像被吹散的沙尘一般消散了。 那发生在一瞬间的那一幕,甚至都没让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在事后在脑海里重新整理那是看到的影像时,他才堪堪明白。 总之,事情结束了。 之后血色的水便马上退去,留下的只有开着盖子的井口,那幽暗的洞穴和冬日天空间的无声相对。 西蒙松了口气,手臂也放松下来。 “……圣诞前夜结束了。” 终章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看到并没有露出厌烦的样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听着她的话的悠里,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女性带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好奇心问道。 悠里稍稍歪过头,思考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漆黑的头发也一并晃动。过了一会,悠里开口了。 “我的话,是托了一直当个好孩子富,被天使救了一命哟。” “嘛”,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吃惊得睁地大大的,她似乎是以为悠里遇到了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故之类的,“那么,看来这次航班也会一帆风顺呢。”她打趣一般地笑道。 在客室乘务员离开之后,悠里小心的抚摸着自己膝盖上那本降临节日历上的空白的地方。 随后,机体开始缓缓下降。 日本应该已经到了忘掉圣诞节、被12月的繁忙所包围的时候了吧。心中描绘着那样平凡的日常,悠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悠里在舒适的坐席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转了转头观察周围时,他看到是客室乘务员马上走了过来,并给他递来了饮料。 他现在在飞向日本的飞机里。 把白衣修道士除灵后,他们乘着车回到了格洛斯特郡的阿修莱家,那时阿修莱把一个信封扔给了正准备回家的悠里。里面装的是飞机票。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阿修莱,对方则打着哈欠回答道。 “反正,你也没预约过票对吧。这个给你。” 这让本打算之后他和西蒙回伦敦后,去机场等人退票的悠里高兴得眼睛睁圆圆的。 “啊,不过,我会付钱的。” 虽然悠里理所当然的想要付钱,但阿修莱在嗤笑着,说出“这是运费哟。”后,便不肯收下他的钱。 瞄了一眼机票的西蒙并没说什么话,只是苦笑着。 最后,直到受到机场的乘务员接待的那一刻,悠里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张头等舱的机票。 听到悠里的请求,客室乘务员拿着加了冰的玻璃杯和碳酸水走了回来。 悠里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日历时,客室乘务员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个,是降临节日历吧。真令人怀念呢。” 母亲过去常给她做,她用非常怀念的语气回忆着,这让悠里觉得她是一个高雅的好人。 “那个也是手工制作的吧。真漂亮呢。不过反着都做了,那上面空白的地方也画上画就好了呢。” 说着赞美话语的她所指出的地方上,确实有块突兀的空白。之前那上面是画着某些东西的,但在悠里回家时那个就已经消失了。 看到悠里面露微笑,她继续说道。 “说起来,小时候,我听说要是按照降临节日历的留言做,当个好孩子的话,就会有天使过来,所以我也一直都在当好孩子哟。那么做之后,真的有天使大人” “出现了吗?” “嗯嗯” 看到悠里一脸理所当然的肯定之后,她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微笑,补充道。 “当然,不过是在梦里……。客人,您也有那种经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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