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使之夜》 第一章 不普通的人 ◎ 猫与过错,星与死 那个孩子的身影消失是在8年前的冬天。 她第一次遇到生命,那是一个寂静的清晨的事件。 她的家在半山腰。周围是什么都没有的荒地。 无法盼望住在近邻的小伙伴,上学和出去游玩都有诸多的不便。 但是水啊,星星啊都是非常的漂亮,小小的不满和巨大的安心感。充满了家的回忆。 但这也只是专指夏天的情况。 山里的冬天十分寒冷,冬天的早上更是辛苦。 虽然父亲都是用车送到车站。 车窗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寒霜,出发前不对引擎进行数10分钟的预热是会熄火的,自然也无法出发。 “钥匙扭的动吗?” 在父亲享受饭后咖啡的时候,去把引擎发动着是她每天的工作。 出了玄关,边呼出白色的哈气边横穿过整个庭院。 把年代久远的轿车门打开。 和往常一样,插进钥匙试着旋转。 库噜噜噜噜,引擎震动的声音。 就在,到今天已经重复数十遍的、小小的她感到骄傲的工作结束的那时, 【#************】 响起了声调极高的悲鸣。 她听到了既不是人类的悲鸣,也不是因为疼痛而哭泣的声音,小而又小的声音。 数分钟后。将爸爸的车前盖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 格叽格叽响着的传送带, 怪物一样的发动机, 彼此咬合的机械中。 一个看上去像母亲的猫,两个孩子一样的小猫。和周围环境无比突兀的存在着。 三只猫在引擎箱里相互依靠着团成了球。 猫妈妈头以上已经没有了, 小猫的一只,身体的大部分被机械卷进去已经不再动了,一定当时就死去了吧。 剩下的一只小猫半边脸已经全部染红了,像被雨打湿了的狗那样,咻咻的呼吸着。 小猫倚靠着尸体——不,有一半已经变成肉块的猫妈妈。恐怕它也只有数分钟的生命了吧,拼命的拼命的,向着猫妈妈的胸口倚靠过去。 【太可怜了】 父亲哀悼的声音。 昨夜的寒冷肯定让它们非常难受吧。 父亲开车回来之后,被引擎的暖气所吸引的小猫们,钻进了狭小的引擎箱。 它们一直在里面待到天亮。 一早,直到被传送带卷进去才醒来。 80年代那种气密性很差的车,好像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 【——听好,不要觉得做了坏事。】 父亲的声音好遥远。 灰色的粘连在一起的小猫的毛。 母亲和兄弟的血,还有一半是自己的血。 ——啊啊,看见头盖骨里面了—— 被斑斑驳驳渲染的小生命。 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吧,哆哆嗦嗦震动着,一心只想着向死去的母亲的胸口靠过去。 【……………?等一下…………】 她把小猫抱起来。 向着山里独居的祖父的房间那里跑去。 到底是后悔还是动摇, 是悲伤还是混乱的原因,说实话,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她将涌上来的泪水尽全力抑制住,向着祖父的工房飞奔过去。 祖父是什么都能做到的魔法使。 她自己也一次都没有见过【魔法】这种东西,只是凭着话语凭空想象,那与常识基准不同的。她所知道的祖父就是那么一种生物。 所以, 祖父的话,肯定能够帮上忙的。 【是说要把这只小猫的命运改变喽】 住在洞窟里的魔法使,发出了毫不关心的声音。 请帮帮它吧,她这么恳求着。 使用魔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可是将整个世界变化的大事。 简直像是机械一样的回答,没有回应她随意的愿望。 […………啊] 回过神的时候她手上只有小小的尸体了。 冰冷的毛发。 怎么看生命都已经消散了。 抑制不住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胸中那沉痛的悔恨仿佛阴沉的天空那样无边无际。 【毫无作用啊,结果,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她也无法把握。 这十分钟的空白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 和谁相见, 都知道了什么,无责任的回到和以前一样。 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那个。那里有谁在吗?】 那一天, 对我来说,她的出生就只是一个错误而已。 ……………啊啊 不管怎么说, 全部都是值得怀念的,久远的过去了。 那是距离现在8年前的事情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取回的,最开始的相见,和她们相遇的那一天。 ◎ 冬天的清晨 傲慢、贪婪、只有破坏能力的。 我一定是狼。 还没有回来就已经向着门口摇尾巴、 要是没人关注就会心碎,变成一个人就会忧伤起来。 不管怎样。 被小红帽打败是肯定的。 那是一个安静的早晨。 从床上窥探天空的摸样,就好像是用画具涂抹出来的灰色一般。 温度计指着六度上线的温度。就11月来说还真是让人无法原谅的温度。但这只是刚开始。 早饭时间已经错过了,自己竟然是被饥饿感叫醒的真让人看不下去。 虽然只是这么悠哉的睡一觉,对她来说,今天的早上也是很幸福的。 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了。 就平时来说是令人绝望的时间,不管怎么做都已经确定要迟到的时间了。但今天是学校创校休假的日子。 托休假的福,可以久违的像这样悠闲的度过一个早上。 回过头来,窗外令人忧郁的颜色有如钢铁般的,虽说是早上但感觉是黄昏的天空。 真是的,这样怎么也不能说是一个良好的早上了吧。 不过,对于三个小时前还在通宵的她来说,外面的天气不论怎样都无关紧要了。 现在比起其他的还是睡觉重要啊。 在床上再打个盹就是一个完美的清晨了,所以外面天气什么的让老天爷关心去吧。走过去关上窗户 拉上窗帘。 垂下眼帘,向着沉沉的睡眠开始努力。 【至少再有两个小时平平常常的梦境的睡眠就好】 困意还好好的残留着,很快就能睡着了。 意识渐渐的沉淀下来。 但是, 仿佛无法容忍她小小的愿望一样, 【——】 小小的但是音调极高的声音缠着耳朵, 没弄错的话是电话吧, 已经习惯了一般,仿佛一直在闭着的眼睑,与她的意识作对似的猛地睁开。 “啊啊真是的,今天还打过来。” 电话设在一楼的客厅。 这个屋子到楼梯大概要十米的距离,楼梯还是分段的。 对睡眠不足的她来说,这段距离太遥不可及了。 …………电话铃锲而不舍的响着。 无视的话总会挂的吧,但如果她能做到的话,那她就能说自己够温柔了呢。 “有珠,不在吗?” 正在期待怯懦的同居人的活跃表现呢,很快就放弃了。 想一下就知道今天放假只有自己的学校呢,同居的有珠是在山上的大小姐学校上学。肯定已经去学校了。 电话倔强的不肯放弃。 不管它还挺烦人的,感觉音量还提高了一点。 【啊啊够了,难得快睡着了】 没办法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上了羽绒服,她到了屋子的后面。 【哇,好冷】 双手和在一起,揉搓着取暖。 这个屋子的取暖措施太少了。 所以,冬天的气温是让人恐惧的强敌。 乌云密布的早上,不用看温度计也能知道这深冬的寒冷。 这座大屋在更靠近山里的地方,附近是除此以外别无他物的森林。所以这里的冬天比街上来的更早。 走过长长的走廊,无机质的足音在楼梯回响。 馆内的装饰品是不想让人放在手里抚摸的东西,生活气息更是感觉不到。 比起豪华更多的是寂寞的感觉。 像这种由昏暗晨光装饰的房屋,被当做鬼屋是肯定的吧。 【嘛,鬼屋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但是只有两个人住怎么说也太大了吧,这个屋子】 楼梯有超过30个台阶。 对方似乎很闲啊,还是说对这个家里的构造十分熟悉呢。 她感觉是后者的原因。 窗上显露出忧郁的颜色。 听着丝毫不知自重的电话声加快了脚步。 大概,听到电话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幸福的早上要烟消云散了吧。 总之,这就是一连串事件的最初了吧。 不够浪漫的话,请睁大眼睛继续看吧。 不管是统计也好,传说也好, 事物的开端,大概都是这样风平浪静,平静一如平常吧。 ◎ 她的一天1 她终于到达学校正门的时候,雨丝毫没有减小的势头。 远远的可以看见隐藏在云层中的阳光。 这么看来,这场雨说不定要持续到傍晚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跟我没关系就是了。】 天空的模样又不能填饱肚子,而她的运气则是糟透了。 熬夜到很晚,早起又碰到这么一个冬雨占据的早晨。 看来找她来也不是为了什么简单的事情啊。 被这种预感弄得头疼的她穿过校门口,径直向着学校宿舍走过去。 途中除她以外的学生一个都没有看到。 也没有看到社团活动的学生。 就连教师用的接待处也立起了“休息中”的牌子。 学校也和学生一起休假了。 当然,这个时间还把她叫出来的家伙除外。 这个事实弄得她的情绪越来越烦躁了。 她推开了教职员室,向着看惯了的办公桌望过去。 朴素但是笔挺的衬衫和西服 稳重的感觉和让人不敢小看的细眼镜 被不搭调的烟草味包围着,25、26岁的好男人。 话虽如此,还不到让她心动的程度。 【山城老师】 顺势把门关上。 完全没有被声音吓到的样子,被叫做山城的老师抬起头来。 【呀,早啊苍崎,事情已经听说了吧。】 【是啊,一小时前在家里听到了,事先完全没有打过招呼。】 也是这个高中毕业的山城,和学生的岁数相差不大。 也因为这个原因比别的老师更被学生仰慕。 知识丰富,语气温和。 比起教师,更像是可以信赖的前辈那种感觉吧。不过不巧,对苍崎来说他可没啥可仰慕的。 彻头彻尾的教师。 对待学生的爱憎分的非常清楚,就算被冤枉也会在休息场所假笑的大哥哥……类似这样的,就是苍崎对山城的评价。 山城的教学理念和苍崎定义的好教师形象正好相反,因此对他说话比较强硬,更不用说亲切了。 …………话说回来,亲切啊和蔼啊微笑啊什么的,她从一开始就没装备过这些东西。 【啊啊,今天看来也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啊,苍崎】 【那是老师的错觉吧。 今天只是特别的,没啥话可说而已】 不卑不亢的回过话去,她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很吓人。 睡梦中被吵醒的糟糕情绪,睡眠不足的疲劳感,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站在眼前,肯定不会有啥好脸色吧。 【是吗?那就好。也不想给他带来太多麻烦,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得了他】 【老师,关于这件事,还没没有任何人详细给我说明过。】 刺人的视线和话语,山城哦了一声附和着,把烟掐掉了。 【——?在电话里没有说清吗?】 【只是转校生的介绍吧,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 理由啊脉络啊一点都没有说明过。】 简洁的回答,山城感到问题严重似的挑了挑眉毛。 已经见识到她有多恼怒了,理由自然是在休息日里并没什么大事却把她叫出来,就连电话的内容也是让人抓不住要领这件事了吧。 还真是严格啊,山城老师不由的苦笑起来。 【老师,你要认为这话挺好笑的,那我觉得我现在回去也没关系吧】 【呀,抱歉抱歉,是我失礼了。这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在说。想请你帮个小忙。】 【真的?转校生的问题?】 【唔,该说是麻烦,还是该说是困难呢 他……………草十郎他啊,有点,各种意义上来说有点错位呐。我想与其由我带着他校内参观。不如交给和他同级的你比较好】 【…………】 她不爽的表情估计和外面的阴云一样了。 教师的工作竟然交给学生来做这也太怠慢了。还有那个转校生的所谓错位这个评价? 品格有问题,不大合群。这类问题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可是这个错位到底指的是什么? 【错位什么的,这可不是能够表现出来的东西吧。】 苍崎带着疑惑(不審:ふしん,可疑,疑问、思案:しあん,思量主意),很快把头转过去。 为了这个那个的烦恼也不是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个对话本身就错位了让心情不爽,再加上相关的情报太少。就算是现在拒绝了也只会让回到床上的心情更加糟糕。 【还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啊,要说学级的话和你一样都是二年级。性格非常冷静,很容易听进话的类型。反过来说就是没有什么霸气,那样的人不是很容易聊得来吗? 苍崎同学和班里其他人不同,肯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那种事情直接 和本人说过话之后才能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而是为什么非得是我?】 带刺的问题,同时也代表苍崎答应了带转校生熟悉学校的工作。 虽然有不满,但是先把那种情绪放到一边。工作优先的态度。 明明有着极度自我的气质,但是做事却尽力的公正。这也可以说是她的特长了。 稍稍矛盾的特质,但是核心非常强悍,这也是山城把这件事拜托给她的原因。 …………嘛 有时候,也会发生那份强悍超出山城预想范围之外的事情。不过一码归一码。那种天灾一般事情发生了就赶快打住。这也是山城班主任针对她的对策了。 【那让我再问一次,山城老师 那么,为什么找我来?】 不由分说的责问。山城稍稍被压制了似的回答道 【嗯,那个啊。 并不是因为苍崎对老师表示了足够的尊敬所以才给予苍崎相同的信赖。也不是因为苍崎是那种为了学校对教师和学生同等看待,一刀切的铁律的学生会长。都不是因为这些哦。】 【……除了这些理由以外,我可想不到被这样叫出来还要接受你给任务的道理。】 完全不信任他的苍崎眯着着眼睛盯着学生会的顾问。(见据:盯着,着眼未来) 17岁少女不该有的魄力。 17岁少女般的可爱。 在她身上奇迹般的取得了平衡,山城老师好像眼花了一般,平稳着笑着应和下来。 【不,要光说工作的话确实应该由我去做。这个人选与教师啊还是学生会长之类的头衔没有关系。 怎么说呢,我想会接受这种拜托还不计较得失的人就只有你了。你很适合干这个,所以就强力推荐喽。】 换句话其实就是,“感觉你是那种极端的老好人了”。 【——山城老师】 【呜哇。好了好了,别瞪我别瞪我。说过了吧。我不管怎样待会还要和他说话呢。 那么回答(纳得)了你的问题,咱们这就动身吧。已经在这里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不是吗? 哦,还有。下着雨还让你过来真是辛苦了。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开车送你的。】 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的山城指导员。 那就免了。这么回过话去。向着教职员室的后面走去。 等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变成了小雨。 在这里无所事事,听着雨滴落的声音。 屋子里只有像事务所的一样布置的长方形桌子。 人影只有一个,除了他以外再别无他人。 被带到了这个屋子,被告知请坐在这里等待一会。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是一般的学生肯定这时候会不满或者不安吵闹起来了吧。但是少年好像田里的稻草人一样。一句话不说的静静的守在这里。 体内已经被寒冷浸透了。 现在是11月末,开始迎来冬天的上午是很冷的。 室内温度比外面只是勉强能忍耐的程度。 去找暖炉也是无可厚非,无视老师的话走出去就可以。但是他既没有想着去找暖炉也没有到别的暖房里去。 他也没有往手指尖吐气,好像完全不冷似的。无所事事的观察着周围。 这个煞风景的屋子好像是会议室的样子。 在校生看来值得敬仰的会议室,在他看来是完全没有装饰的屋子,只是宽敞点罢了。 生活的气息完全没有,甚至可以和干巴巴的石洞联系起来了。 他也没有要做的事情。在这么冰冷的屋子里面等着谈话,好像是他做错事了准备检讨一样。 【………………唔】 不管怎么想也没有答案。雨声又把思绪唤了回来。 下雨的天空,和山里有点相似。 不,是某些原型一样的地方吧。 气味啊声音啊柔软的地方啊之类的,根源是相同的。 这仿佛异界的地方,跟山有相通的东西啊。 为了这么点细微的事情正在暗暗高兴。 很喜欢被雨浸润了的小镇。 当然看到好天气里被太阳照耀的小镇心情也会很好,但是这种喜欢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他喜欢阴雨的天空。 雨中被烟雾缭绕的小镇有一点点土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思念中的家乡。 只有这个时候,来到大都市里的不安才会感觉稍稍淡薄一点。 【————】 很快的就又失望的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离开家乡已经两周了。还是心里放不下,也太不干脆了。不自觉的把肩膀垂下了。 这样下去就要和难得的新生活说对不起了。他打起精神,礼仪端正的继续等待下去。 因为很无聊也就热心的把意识沉浸在雨声里。 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等待根本算不上苦的样子。 让人麻痹的寒冷,一个小时的无聊等待。而他有着把这些跟着深呼吸一起咽下肚里的平常心。 荒山上待着三年啊,不断忍耐的赤穗浪士啊。 长处就是忍耐,就这样好像傻了一样等待着。 那就是对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少年所拥有的特长。 另一方面,苍崎正对这个委托发着火。 从教职员室到会议室的这段路上,听着这位将要见面人物的简历。 似乎这位仁兄从出生到现在,都是生活在连电都没通的山坳里面。 连电都没有的意思就等于是对现代文明社会的一半以上的基础知识都不知道吧。 【这落后程度也太夸张了,已经不是战后和战前的差距了,都已经达到鲁滨逊的程度了。】 她为转校生太过落后而烦恼的程度其实也乐观了。 因为,那个山坳里的村子作为人们的聚居地长期与世隔绝。 就算是山脚下的村子也不可能一个月只有一次邮递员的来访,在现在的日本都这样认为。 但是,在现在这样高速铁路、jr、旧铁道像动脉静脉血管一样遍布日本的情况下。这样的山村却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也是事实。 现在确实存在的问题是,在这种条件下谋生的人是抱着怎样的理念生活着的,旁人根本无法想象。就是这么个问题。 【没有通电什么的,那想从村子里出来怎么办。公共电话之类的总有吧。】 【好像是没有啊。开始在这里生活之后,首先让他吃惊的好像就是电话。 ‘电话还真是方便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这么说着。这么说来也是,找个机会再跟他确认一下怎么样?】 啊哈哈笑着的老师被苍崎斜着眼鄙视了。 不知道为啥很开心,山城指导员对乡下的纯朴少年很合得来的样子。 【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的老家其实也在山里,所以也不能说没有通电这件事是不可能有的这句话。 ——那家伙,该不会连学校都不知道吧。】 【嗯,如果说知道什么的话也就只有这个了吧。实际上今天也是第一天过来。所以也有点紧张,谈话进行不是的很顺利。 唔,那样的是不是该算是野孩子?被狼养大的狼孩那类的?哦不,探险队那样的?】 【……………………………………】 【等……苍崎同学好吓人啊。玩笑啦,开玩笑的。能别这么瞪着我吗? 没关系,谈话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很老实的孩子。这么比喻吧,无法用话语沟通的小动物那种感觉吧。】 【山城老师,这个比喻可让人放心不下来。】 直白的给回过话去。她对于没有电的生活可是无法模仿的。本来就不高兴的脸上更加阴沉了。 因为,那是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指导员无奈的耸了耸肩。 其实她也想说毫无办法然后回到自己温暖的床上。不过被自己的自尊心逼着没办法放弃。 出来并见了老师,不但自我判断接受了这个任务,还听了相关背景和内容,已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撒手的事情了。 雨声在背后响着,走在冰冷的走廊上。 会议室就在眼前了。 眉头就那么皱着,长长的头发摇晃着,她面向着还没见过的异邦人走过去。 也不是多么优雅的步伐,反倒是像向着敌人突袭的脚步。 【……………呀,苍崎同学 我是很信任苍崎你啦,但是还想提醒一下。怎么说啊,那个,温柔一些。可以的话笑一笑好吗?】 【我不擅长假笑,不过,会稍微努力一下的。】 【啊,是那样吗?那就好 …………呀,真是有意思。知道了苍崎同学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山城指导员终于把耸着的肩放松下来的时候,也到了会议室门口。 山城指导员一边用眼神提醒着“温和一些,记得温和一些”。一边把手放到会议室门把手上。 托他的福,弄得她烦躁的情绪更厉害了。 【…………我知道了,亲切是做不到了,再说笑容也不是凭意识就可以做出来的东西吧。话说回来这种自来熟的工作让鸢丸那样的人不是更合适吗?】 苍崎也知道自己和亲切挨不上边,仔细想想,睡眠不足加上在休假时期被叫来学校。这种情况下挤出的笑容会是什么样子。 再加上,这一切的元凶是个比起高才生更像是个小学生的家伙。 这个元凶把不管怎样看都该属于自己的,学校的本职工作,压到了不论从道理还是从职责上都无关的自己身上。 至少,怎么说呢。 再给我多懂点人情世故啊。平时多锻炼锻炼就不会说这种白痴事情了。 【……………啊,对面也是敌人呐,不管怎么说都是敌人。 虽然很抱歉但是在情况好转前都是敌人呐。虽然连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定义对不住了。真是的。非得在我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睡眠不足造成一阵阵的头疼,给她的攻击性又增加了一分。 这扇门对面的人我不管你是怎样的人畜无害。但凡是对我睡眠造成妨碍的东西都是敌人。 刚巧就在苍崎烦躁的情绪到达顶点的时候,山城指导员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 慢慢横向展开的风景。 情绪什么的随便吧。 她径直用视线向着会议室突袭—— 对,将一切改变的敌人就在对面。 镜头转向另一边。 时间也稍微向回倒转一些。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对有些人来说………… 对有些人来说………… 对主动的她来说是羡慕的反面,不管什么怪事都能接受,学不来高级品。 对被动的他来说是亲切的反面,能唤起乡愁的苦棘。虽说是那样,眼下,极品的等待的人脸上没有丝毫不满 他只是很自然的,笔直的站着远眺着灰色的天空。 更何况等待的时间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嘛,之前那位老师聊的还算不错。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是钱的问题。 雨声倒是一直随着等待持续着,伴随着风。 【但是,差不多过了9点了吧…………… 唔,到底怎么样了?】 尽管如此也只是漠然的看了一下时钟。继续漠不关心的听着雨声。 假期的学校没有任何杂音。 啵滋啵滋敲打着窗户的雨。 安静阴沉的空气。 还有, 卡兹卡兹径直向这边过来的,响亮有力的脚步声。 【…………还好,还以为已经被忘了呢。】 听起来是一个轻轻的脚步和一个比较重的好像大人的脚步。 在他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会议室的门敞开了。 【对不起呐,让你等了相当长的时间。】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有些害羞带着抱歉的笑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性。 应该是叫做山城和树的老师吧。把他带到这间会议室里的也是他。 【咦,怎么,理中老师不在吗? 真是的,本来想让他陪你聊聊天呢。】 叫做山城的指导员很抱歉的一下一下点着头。 在他后面的是。 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那么紧闭着嘴。 毫不迷茫的眼神,留着长长黑发的少女出现了。 【————】 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忘了呼吸。 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也随着听觉消失了。 …………这个瞬间 他第一次感受到,仿佛是错觉一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 她也稍稍的有那么一瞬感到吃惊。 理由也不知道。 和之前听到的一样,少年是一个纯朴的乡下男孩形象。但是直觉却给出了“不能这么认为”的相反观点。 【————】 他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理由是很清楚。 ……………但是,却没有将其正确的描述出来的语言。也只能将这个解答栏空着。 这个瞬间。 少年确实感受到了,触碰到了何为命运的东西。 【介绍一下,这位是转校生静希草十郎。然后这位是负责带领草十郎参观校内的,我们的学生会长,放弃了休息日来担任导游的,苍崎青子。】 ——话语和雨声都像在远方一样模模糊糊的。 两个人的会面就像是这种感觉。 既不好也不坏,像啪叽一声散开的火花那样散开。不管不顾的开始了。 学生们都这么说。 苍崎青子总是是那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板着脸。 这其中有90%都是偏见,对苍崎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里连用来不爽的闲暇时间都没有。 她单纯的觉得说话有些麻烦,这也只是性格问题,没有办法。 不断微妙的,有时露骨的、对着看不见的某些东西发怒在她身上是见不着的 但如果这些传言全是偏见,那最后就不会变成“学校七威胁”之一了。 可惜的是,其中有10%是真的。 苍崎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慢性头痛之类的病了。对好多无害的事情感到十分反感。 比如今天这件事就是那10%的体现。 这时她的愤怒只是纯真的,与她的年龄相符的小孩子的任性而已。 昏暗的会议室是被雨染上的颜色。 为了节约电费,白 天不开电灯是学校的规矩。 在会议室中站着的是事件的主角。 第一印象是野花一样沉稳的样子。 虽然背一直挺着笔直,全身都充满了力气的样子。但给人感觉却是很老实。 好像是部下那种……不,确切的说是可以被拜托事情的样子。 尽管穿着制服,也能看出来是比标准体型更瘦弱一些的身材。 没怎么打理和修整过的黑发,特别是没有拉向眼睛那里的头发。 这么一个少年形象,站在那里。 这份平庸,说的好听一点。比起说是一个少年倒更像是一个青年应有的样子。 平静的气氛一般也都是指大人。 这恰巧和苍崎的“说不出理由但就是很反感”的地方对上了。 少年非常自然的和会议室的环境融合到一起,完全没有违和感。仿佛他才是学校的主人,反倒是苍崎他们这边是客人一样。 【————】 好像是为了纠正自己所持立场的正当性,苍崎原因不明的烦躁起来。 卡其、苍崎感觉自己转入了警戒模式。 【——难以置信 我刚才是不是毫无原因的发怒了?】 对不清楚的事情烦躁起来,自己的事情更是如此。 对完美主义者的她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始终是一个需要让人挂念的刺。 【呀,啊哈哈,苍崎同学你看,是不是该打声招呼啊?】 山城那边试图缓和气氛的话,倒是真让苍崎又烦起来了。 【——打招呼?】 斜眼看了山城一下后,苍崎很快转过头径直盯着少年。 不,如果是第三者看见了,肯定以为是在凶他。 真是灾难,苍崎感情的矛头已经对上了什么罪都没有的初次见面的少年。 【呀,久等了草十郎。】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也就是我,转过头去。 眼睛被夺去一般看呆了。 炫目到让人忘记了呼吸。 这让人紧张到呆住的瞬间所看到的是,山城指导员那平稳的微笑和旁边一语不发的少女。 【介绍一下,这位是转校生静希草十郎。然后这位是负责带领草十郎参观校内的,我们的学生会长,放弃了休息日来担任导游的,苍崎青子。】 山城指导员介绍完后,少女向前走了一步。 不由分说的视线。 真的和暴力一般,估价似的眼神。 另一方,草十郎堂堂正正的迎着那视线,对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吃惊,就那么保持平静的站着。 虽然之前并没有碰到过这么打招呼的,但是可能都市里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吧。草十郎似乎是这么误解了。 这两个人演出的这场好戏,在第三者眼中可是十分震撼。 被因缘弄得无名火起的狂暴者和不论发生什么都一脸认真的望着对方的乡下少年。 当事人先放到一边,周围的人们可是感觉看到了蛇的狩猎现场。 就算是苍崎身后的山城指导员也一样。 认为选一个优等生来负责带领转校生熟悉校园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为什么这个优等生看起来心情这么不好啊?现在身边的空气也都被震的闪着电火花。 竟然到这种地步,山城只能承认这是自己的失策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个万事都能轻松解决的女学生。弄不好的话甚至可能变成把整个学校都翻个个的狂风。 万能到如同画卷中的恶魔一样的东西。而这时,作为身处在现场的教师,山城和发生这种事的原因可脱不开关系。 【啊……嗯,两位很聊得来嘛。那么再见,我就介绍到这了。】 啊哈哈,带着苍白的笑声,山城指导员悄悄索索的回到了门后。 【我就在教职员室,转完了就到那里找我。 那个,苍崎同学,千万,一定要, 怎么说……表现出来学生会长的宽大度量,这一点上我是很想相信你的。呐。】 被两人看着…………正确的说是被其中一个斜眼鄙视着…………山城指导员就这么抽身逃走了。 留下来木讷化身的纯朴少年, 和一直抱着臂膀的少女两个人。 片刻的沉默。 好像是将棋选手遇见初次对阵的对手而烦恼使用的套路一般。而实际上,青子注意到她思索的就只有自己的事情。 总之,先把烦躁的心情放到一边。 在说连对他烦躁的原因都没有搞清楚。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之后,青子直接面对着草十郎。 【算了,如果山城老师不犯傻就不会有这种事了。——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严厉的口气,光是说的话就是在为难那位少年了。但是少年回答的声音听不出来有半点反感。 用那张一生都和阴险无缘的脸说道: 【啊,我是静希草十郎。你是苍崎同学(会长)对吧。】 不知为啥很高兴,咬字清楚的回答。 【“同学(会长)”就算了,我也没什么身份。 叫你“静希君”就行吧。】 【行啊,怎么了?】 【在说称呼的方法啦。在问你称呼你“静希君”有没有问题?】 【————】 【怎么了,我说了奇怪的话了吗?】 【嗯,说了。】 少年理所当然的立即回答道。咦,也不是这样的,等等的小声发着牢骚。 【不,没什么。非常一般的称呼呢。 就请叫我静希君吧。叫你苍崎没问题吧?】 【哎,请多关照了。】 青子淡淡的回应着,并转过身去。 也不能一直任性下去,交给的工作就要好好完成。这也是她的政策。 【抱歉呐,这边并不会很贴心的介绍。 时间也很宝贵,马上开始喽。】 【那就帮大忙了,果然时间是很重要呢。】 青子的直球打空了一般没有任何效果。 【——————】 不管别人做什么,都无视掉而且不往别的地方去想,这种人还真存在在这世界上。 从刚才开始青子的各种攻击都打空了,她开始加快脚步希望这差事快点结束。 没有窗户的走廊上没有外面的阳光,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如果说会议室是天然的洞穴,那么这里就像是人工的监狱了。 实际看到现在走廊上的气氛,弄得青子又开始想叹气了。 【先问一下,从山城老师那听到的事都理解了吗?】 【啊啊,学校的结构终于是弄明白了。 这个建筑物里面有竟然这么多同年龄的人一起学习,有点无法想象。】 【……是吗?那就好。】 青子头疼似的用手指顶着前额。 这个叫草十郎的少年连学校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只是漠然的听到学校是许多人一起学习的场所而已。 高中教师根据各种学科把相关知识的见解、结构和创造性教授给学生。 但是说到学校是什么,还有根本理念是什么?估计一天也说不完,做梦也想象不出来。 基本往往是 最重要的,但是这些都太基本了。 ……就连接受高中教育的青子都抱有疑问,山城指导员也说过,这些到底是什么呢? 话说,连转校考试都是勉勉强强考过的。 【…………嘛,和我没关系就是了。】 走在走廊里的的青子在心里这么想。 怎么说呢,和这个与时代错位的男子相处就仅限今天一天吧。不,是希望就只有这一天。这么对自己说着。 【苍崎】 对着这样的青子,少年淡然的说着。 【什么?】 【这边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行吗?】 【所以说,是什么?】 【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你好像总是拿眼角在看人。 果然,哪里不舒服吗?】 别是吃坏肚子了,一副真的很担心的表情。 棒!的一声,青子的脑袋感觉被锤子砸了。 确实从刚才开始青子就一直在斜视草十郎。 而且是真的在鄙视他。 更正确的说是在鄙视所有东西。 之前就被同居人这么说过: 【青子的视线对普通人来说太严厉了。 应该稍微对事情宽容一点。】 说这个的时候是很认真在教诲的视线,明确是在表示“要是再这么给自己加负荷就要有生不完的气了”的意思。而把那个会错意到这种地步上,这个少年也太迟钝了。 【…………把我当做傻瓜…………看样子也不是,在这种场合下应该不会的。】 【?】 自己这么说服自己,可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还不能确定。 青子到现在有个感觉。 这个迟钝的转校生,对自己来说是和未知生物同等意义的存在。 【…………好吧,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能明白,那也只好说了。可能……不对……确实是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你的错觉,我的表情间接的把感情表现出来了。客客气气的语气,还有聊天介绍什么的太麻烦了。】 入侵者听着青子的话,咚的敲了一下手心。 【原来如此,虽然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不太明白,但是你这么一说我很快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草十郎直率的回答道。 但是,他对青子的情绪是种什么表现还是不明白。 虽然读了文字,但是文字的含义还是不懂。 虽然是想想就能明白的问题,对于混凝土脑袋来说还是太难了。 【…………原来如此,确实是错着位呢,这家伙。】 青子现在总算明白山城指导员的话了。 这个少年太奇怪了,已经不是迟钝这种基准的话可以形容的了。 …………尽管如此,对他来说,这里才是外国一样的地方。允许他有一段时间的犯傻才是文明人应该做的。 【那好,总之先去你班级的教室吧。】 重新摆正姿态的青子这么说着, 但是草十郎举起一只手示意等一下。 【啊,还有一个。】 泰然说着这话的草十郎。青子用沉默催促他快点。 用指头顶着额头,模模糊糊的不安感不知为何持续着。 【这里还有一个疑问,为啥你在生气呢?有惹你生气的商店,还是有背景的人那类的?】 【——————】 长长的沉默。 现在也没有后悔药吃了。青子现在对早上接了那个电话这件事肠子都悔青了。 对手也没有恶意。 这只是天然,单纯的天然。青子这么说服自己,试着把涌上来的感情压下去。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必要在意。 只是,现在在学校忙和睡到自然醒的情况比较,权衡不出好坏所以正在头疼而已。】 回头这么回答完,然后青子自顾自走开了。 静希草十郎被当做失礼的陌生人,完全从青子的视线中剥离出去。 不论以什么做为基准都毫无疑问的普通。性格是很普通,朴素的好人,形象性格是极端的洁白。性别是男性,样子是呆呆的。 草十郎这样的人所看到的,被称为苍崎青子的人物。做事干脆利落,很有精神。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动如风,静如松。 指着物体时的手指啊, 通过走廊或者教室时的动作啊, 时不时的,为了确认自己是否走的太快而回头确认同行人的姿态啊, 那些一举一动,都不能不引人注目。 青子首先带领来到了二年c班的教室。 相比之前的会议室多了不少人气。果然草十郎对这个场所是干什么的没有概念。 青子在做了简短的说明之后,开始带领草十郎认识其他种类的特别教室、体育馆、食堂、更衣室、保健室。 因为草十郎在到达地点之前,总要求做出些说明。所以当他们从二层的视听教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花了相当多的时间了。 【…………麻烦了。】 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草十郎停住了脚步。 【还有20分钟就到一点了。】 【唉?骗人的吧,我们的校舍才没有那么大!】 开始熟悉校内是从上午10点之前开始的,快到一点就意味着已经花了将近3个小时了。 只是带着在校内熟悉一下按理是不会这样的。 【…………是这样啊。到达之前先要事无巨细的跟你说明清楚。这样不管经过多少时间,就算是到太阳下山也不稀奇。】 青子偷偷看了草十郎一眼。 说这个也并不是当他是讨厌的对像,而只是对已经了解了的人稍微抱怨一下。 【……………唉?】 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心境变化,草十郎一副很抱歉的样子低下了头。 【怎么了,这家伙————那该怎么做,这种情况?】 困扰的反倒不是草十郎而是别人。 这时,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也没啥表情的草十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亲近感涌上来。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青子又毫无理由的烦躁起来了。 【那,有什么麻烦了? 要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有什么没有说清吗?】 【不,那个虽然也有。但学校的事情先放一边,到一点了就有点麻烦了。】 草十郎用非常担心的眼神四处看着。 似乎是很在意外面的样子,不巧的是,这个走廊里没有窗户。 【…………这样啊,很在意时间就是说,你还有别的事喽。 呋~,是吗,跟人的约定还是注意遵守的,不是凭自己高兴就随意干什么的家伙啊。 什么嘛,看不出,你和脸一样是个好人呐。】 【?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没人在夸你啦!!】 终于怒吼出来的青子。 【接着呢?】 【接着?】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好像终于明白了青子话的意思,草十郎啊啊的出着声,用冷静下来的脸点着头。 【关于这个我希望保密。】 “…………还以为驯养终于开始了,这家伙在这方面的节奏太让人抓狂 了…………” 理所当然的发怒了。把怒火尽力按捺下去,青子做出了完美的笑容。 【静希同学?】 青子向前走了一步。 【这是秘密。】 好像感觉到了杀气之类的东西,草十郎配合着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一步。 像磁石一样,不管怎么退,还是被青子靠近了。 继续展露着笑颜,只不过额头上的青筋正在震动着。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哟。 ——你,耍我很开心吗?】 尽管没有向神起誓那种样子,但还是如同证明自身纯洁般的。青子维持着自己尽力做出来的笑容没有消失。 【…………我知道了,我会说明的。】 举起手来投降了。 青子也停止了逼近。不适合的笑容也消失了。 【实际上一点的时候我有打工。但是,这里禁止学生打工的吧。】 【是这样没错…………啊,因为禁止打工所以想要保密啊。你是傻瓜吗?那样的话只要要求个许可就没有问题了。】 【知道,考试的时候拿到许可了。】 【嗨~】 和脸相称的周到布置,青子脸上有了点阳光。 可。 【但是取到的许可只允许打一份工。】 【?只有一份工?你打工还在兼职的吗?】 【…………这已经减了两份工作了。 光是生活费就很头痛了,学费更是不得不借钱。工作前只允许一分打工说什么也太勉强了。】 【不,我想太勉强的就只有你吧。】 青子有些呆住了,对草十郎有点另眼相看。 不光学费,连生活费都在自己想办法解决,非常了不起。 而这也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青子觉得有些抱歉。刚才还在因为这个冲他发怒的自己,有点欠考虑了。 节奏被打乱了,这个对现代社会知之甚少的少年口中会说出“打工”这个词,可以想象他的不容易。 【…………那样的话没办法了。 好吧,你去吧。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苍崎没关系吗?】 青子完全不知道没关系指的是什么。但是还是知道草十郎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而且,青子也多少有些意外。 稍微有些想了解一下这个对人心迟钝的少年了。 【没关系,我这就回去了。】 顺带一提,顺路去教职员室的选项完全没有。 对山城说转入手续都已经完成了,往后就只有外交辞令般的招呼。 “老师,已经带领他熟悉完了。” “辛苦你了,静希同学也辛苦了。那么,对学校宿舍有什么感想吗?” “谢谢,怎么说呢,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学校啊!” “哈哈哈,是吗是吗。那明天就加油吧!” 那种怎么都行的场景可以想象。对话也跟她毫无关系。 【山城老师那边不用在意。 把麻烦事推给学生自己跑到教职员室里歇着,他喜欢就继续在那里待着好了。 不,没准没有在那等?】 【是吗?苍崎人真好啊,真不错。】 【?】 到底是什么真好? 草十郎说的是指什么,青子完全搞不明白。 【那我这就走了,今天谢谢了。】 【只限今天呐,就只有今天。】 好了,快点走吧。青子举起一只手一甩一甩的催促草十郎。 对那个动作很中意似的,草十郎很高兴的笑起来。 平时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这时看到他的笑容会感到分外柔和。 忍不住想要微笑回去的和睦度。 但是, 对那种东西毫无反应的才是苍崎青子。 【那好,再见喽。】 【哈?】 留下了好像和老朋友说的话语,草十郎向着楼梯走过去…… 才怪,走进了旁边的教室。 【等…………】 那个背影,径直向着窗户走了过去。 他很干脆的把教室的窗户打开。 十一月的刺骨寒风和淅淅沥沥的雨声随之鲜明起来。 他这个动作的意为这什么,苍崎青子瞬间就理解了。 【喂,等一下等等等等————】 直到这时,踩着窗沿的草十郎,才被青子拼死阻止了。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啊。】 【干什么?去打工啊!】 【那窗户才不是用来走人的!话说回来,知道这里是几楼吗?】 听了这话反应过来的草十郎。 【…………还以为会死呢,从二楼下去真是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你的脑袋。】 伴随着无力感,坏话出来了。幸运的是草十郎没听到。 【我说啊,这里的窗户不是用来给人出入的。刚才已经说过了。】 【知道了,没时间了所以才这么干的。谢谢呐,以后会注意的。】 好嘞,边把放在窗沿上的一只脚放下来,边把窗户关上的草十郎。 可以看到制服的下摆,已经被雨水弄湿了。 【…………好吧,我无所谓。 你想从哪里出去都和我没关系。但是,希望在我面前不要这么走。 另外…………你,真的明天要来学校吗?】 【来啊,虽然很不安,但是不是熟悉过了吗?】 那拜拜,这么回话到,少年向着楼梯走过去。 这次很普通的从楼梯下去了。 【……………哈~没关系吗?那家伙。】 发呆的同时,回想起离开的背影。 虽然已经不想和这个乡下人扯上关系,但是还有些莫名的地方让人在意。 尽管很挂心,但是好像有什么雾一样的东西隔着,现在还不能很清楚的说出来。 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毫无理由的,对那个怎么样都行的转校生发起火来。 奇怪的一天,奇怪的转校生,奇怪的感情。 回头看看,其实既没有值得发怒的地方,开心的地方更是谈不上。青子歪着头这么想着。 【嘛,算啦。 反正就到这了。】 静静响着的雨声。 灰色的天空连时间也麻痹了。 现在明明是中午,但已经感觉是晚上了。 教学楼里应该就只有自己和山城两个人了。 没开电灯的教室显得有些阴暗,只有一个人给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沙~~青子把左手的袖口往上挪了挪。 毫无装饰的小小的手表确实准确的指着一点。 【…………时间,还有。】 说着,青子从窗户往下看去, 小雨之中,穿着制服的男子打着伞悄悄的走着。明明是见惯了的场景,她却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 ◎ 她的一天2 青子和之前说的一样,回去的时候没有顺便去教职员室。 山城的【回去的时候开车送你】的提议虽然很有吸引力。但是为了对他在休息日把自己叫出来多少报复一 下。那提案有多少倍的魅力都没用。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下,打开了全红的雨伞。 和早上的预报说的一样,过了正午之后雨下的小了。 这样看的话,再有一个小时雨就该停了。 青子换好鞋子,望着远处天空中透射下来的日光。 【——嘛,这也不错。】 青子既不喜欢雨也不讨厌雨。撑开红色的雨伞走在路上,青子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在教师们占主导地位的三咲高中里,青子的红伞是十分稀少的颜色。 一段时期里,关于“青子的伞在过去是白色的”的怪谈开始流行起来。在故事里和妖怪做了交易的青子十分活跃。 把传说中的伞打开,青子向着三咲市车站走去。 她就读的私立三咲高中,名字自然是取自三咲市。 在过去遍布田地和森林的三咲市,在这十年里,以高度成长期的势头开始向着现代化进军了。 充满田园风情的三咲市已经在哪里都找不到了。这种声音也有。 【其他的地方都赞成,那就把还留着的地方继续保留好了。】 市长一句话把少数派镇压下去,开始长期计划起新的街道建设。 都市开发会汇聚起巨大的金钱。 曾经只是普通的町的三咲町用十年时间变成了现在的三咲市。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原本山里住人的的地方才叫町。把山劈开或者挪走倒是可以另说。】 都市化的都是地势平坦的周边,丘陵啊山地啊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以前称作三咲町的地方,居民已经守不住了,资金也已经枯竭的样子。 现在,三咲町的人们也都向往着都市生活。当然实际生活在田边的人也不可能呆呆的不受影响,实际上半数地方的人也都开始都市化了。 在这样的三咲町里,三咲高中在开发开始以前就存在了。 现在用的是第二教学楼,以前的教学楼在山更上面的山中。 遥远,狭窄的小道。 以前上学的道路现在也变成了野兽们的走廊了。 因为种种理由在二十年前闭校的三咲高中,从三咲市的某个超市集团里拿到了足够的借款并建立了新校舍。 如同藏起来般,森林中的校舍作为旧校舍被遗忘在过去里。三咲高中在新教学楼里重新开始了。 但是,实际上,在三咲高中里读书的学生大部分都不住在三咲町里。 住在这种田园小村里的人们大多朴素善良,比起这种私立高中更希望就读公立学校。 没什么好隐瞒的,青子其实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在中学毕业的同时,跑到东京生活。把国立大学作为目标而开始在酒吧打工,每天奔波着。谨慎的实现着自己的梦想。 可是她小小的梦想却因为姐姐突然的离家出走而破灭了。又因为种种因缘在这个难得的创校纪念日撑着全红的雨伞走在这条街道上。 【…………这么回想一下…… 我的人生,全是这种灾难啊……】 在十二月前的严寒中,独自一个人感叹着。 【但是,唉,算了。一个人在这里感叹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的后面。 缓缓盘绕的道路下方是挤满了各式房屋,充满了人群的街道。 三咲町的车站是全新的。 过去这里的建筑物只能看到废弃工厂。现在东西两边都被含有巨大商场的复合建筑物所替代。 从这些商场里出来的时候,青子都要感叹近代化万岁。和朋友们一起逛商场,买想要的东西。这里的建筑物不论过几年都不会被时代所抛弃。 这么穿过了没有想要买东西的一家商店。 其实是想在哪家咖啡店里好好休息一下身子的。但是只有一个人也没什么消遣,再说同居人还在学校受苦。只好先忍耐一下了。 【————————】 突然回过头,目光寻找着。 一瞬间,视野的某个角落,感觉看到了穿着红色衣服的某个人。 【——————呼】 看来是看错了。 后背还残留有类似第六感的恶寒。那也是常有的事了。就这么算了吧。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青子伸了个懒腰。向着一贯的放学路走过去。 这么放着背后的恶寒也就消失了,只有街道的喧哗还残存在耳朵里。 【哈——————】 大大的叹了口气。 如果是错觉的话,错觉些让人舒畅的事不行吗? 【夏天的蚊子之类的,像这一类的。】 【…………波澜万丈,商场繁盛,诸事如常,还有 对了,需要忙碌的事情只要不说就不用开始了。】 因为这点事就高兴的会想到夏天的蚊子也不稀奇了。 乐极生悲(甜美的果实里面多半会吃出虫子),嘛,这是很现实的价值观吧。得出这么个结论的青子。 充满油和热气的厨房,等来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 今天也平安无事的把白天的修罗场熬过去了。 剩下还有宵夜的混乱状态需要奋斗,所以谁都没有脱掉厨房制服。 在这激战结束的厨房之中,多了一个呆立的新参加者。 【打扰下,是这么穿吗?】 用和新人相称的不安的声音问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这么想,就像店长说的那样,再多点笑容就能超越了撒。这也是为了商业街的明天呐,咋了?那真是非常对不起呐,外面雨也停了,一起去哪里逛逛不?晚上回去没啥事的话一起去搓一顿怎样?】 穿着耀眼的橘黄色制服前辈,一边认真的双手合十道着歉,一边十分费力的给他穿上制服。 十年前,三咲市就只是田地和森林。车站前的建筑物开始林立,住宅区的二层以上的房屋也不断增多。过去田园风景的车站一去不返。 在这之中,都市里也仍然还留有过去残影。被称为三咲市的空白地的白犬塚。 一条缠绕高高山丘的长长的道路。 在远离着作为人们生活中心的车站,过去的住宅地上。 在以前,在三咲高地的地方建造住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一定高度以上的地方是没有人居住的。 三咲町中心的孤立的山丘,白犬冢就是其中一例,在山丘上看不到任何住宅。 沥青的道路一直延伸着,很快就被茂密的森林所掩盖。再有就是如同山间小路的道路了。 而在这条道路中间的放置的自动贩卖机则如同是分割町与山的分界线。 对孩子们来说这里有新开发的游乐场,但在这之前这里则是一无所知的地方。 不,正确的来讲。 这里是除了一座鬼屋以外一无所知的地方。 青子向着长长的道路的上方走去, 三咲町的景色在眼前展开。 玩具一样的风景,好像可以一块一块取下来的建筑区。 与这近似的是海的图画吧,但是很遗憾,这里是山中的城镇。 天空仍然阴沉沉的。要是晴天的黄昏,这里的景色就会非常美丽。 欣赏美景可以说是登上这长长盘山道的奖励吧,遗憾的是今天连 那奖励的影子都没有。 【……哈,下着雨也没法骑车。一天里竟然要连着两次坐公交车,真是。】 这条盘山道作为青子上下学的道路走了将近两年,说辛苦也确实是辛苦。 【咦,门还锁着? 有珠还没有回来吗?】 青子无可奈何的耸着肩,把手放在了古旧的铁栅栏上。 厚重的铁门沉默的欢迎着这位年轻的少女,慢慢的打开了。 ——山丘上坐落着的鬼屋。 那是三咲市自古流传下来的传说。 而随着近代化的发展,也渐渐发展复苏成最新的传说。 比如说,已经在数年前就腐朽的废屋,突然在某个夜晚亮起了灯光。 还比如说,山上收集了无数的玻璃,而在某一天突然全部消失了。 还有,在浓雾的日子里会有小孩在那里迷失,然后就“神隐”了。 再有,深夜,明明听不到惨叫的声音,但怪声会在只那座房屋中回响…………这个是根据青子的不好传言改动后的成果。 另外,偶尔会有看起来很可疑的高级车开上道路。 传言的种类与日俱增。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山上腐朽了多时的洋馆,在数年前复活了。 在无人居住的山中, 即便是白天也被阴暗的森林所掩盖的废墟。 这些话语所关联的,是从这个时代取出的魔法的残渣。 那即是, 这个久远寺邸。 三咲町里谁都知道的,山上魔女的家。 也是青子居住的地方,货真价实的幽灵大屋。 倒也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幽灵大屋只是俗称。 久远寺宅是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从英国运来的,血统正宗的洋房。 作为公寓来说有些窄,作为家的话又大的不像话。 相当于普通住宅三倍面积的本馆,和包围着本馆的庭院。 庭院四周耸立着高高的铁栅栏,上面被长满刺的植物藤蔓爬满了。 附属的别馆,坐落在远离本馆的高台上。 就这样被各种传言包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与町里的人们格格不入,把不自然的豪宅建在山丘上。肯定会引起别人的厌烦。 诽谤中伤,误解传言都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且住在其中的只有两个人,住户都是吸血鬼的传言也不胫而走。 【…………嘛,我倒还好,有珠那个样子,肯定会这么传言的。】 打开玄关。 与黄铜的钥匙十分契合的双开的大门,钥匙孔里面似乎有什么杂质。 青子一只手把门推开,走进了这个被称为幽灵的大屋。 …………话说回来。 吸血鬼之类的先放在一边,幽灵相关的,状况相似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过。 ◎ 洋馆的少女 和外面的天气同样,房屋里面也是灰色的阴天颜色。 可能是设计者趣味的原因,这个楼梯处有电灯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 可以从这里直接看到二楼的天井。 能用作照明的只有这个高高的天井所透过的日光和月光而已。 到雨天的话这里就会像入夜前似的昏暗下来。 没有月亮夜晚更是冷的好像身处没有恒星照耀的外星球。所有的东西都被绝迹了一般。 休息的场所是在这个建筑物最东边的屋子,在这之前不先去自己的屋子里换下衣服就冷静不下来呢。青子走上了楼梯。 沿着墙壁向上的楼梯直通到二楼的大厅。 到三楼的屋顶的里屋必须要通过这个大厅的里侧才可以。 虽然这么说,青子到这里的两年来,也没有使用过屋顶的屋子。 久远寺邸非常大,分为东馆和西馆。 青子借住的屋子只在东馆那部分,只有两间,对青子来说这也足够了。 把打开来也只有图书的世界紧紧锁住的门,过去5年间作为库房的屋顶的里屋也没有试用。 东馆走廊最里面的就是青子的房间。 青子刚住下的时候,专门选了不怎么大的房间。没有考虑多么深远的事情,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打扫的时候能省事。 房间里放着一张稍大的床,青子爱用的红木制书桌、衣柜,整齐的放着上衣的收纳盒,还有两个九层的书柜。 从老家里运来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 作为养育了苍崎青子16年的证明,好像就减缩成这种程度的东西了。 还有隔壁的房间,这两间房就是自己借用的房间。 【——对了,从有珠那里借来的警戒塔。还要检查一下坏了没?】 确认一下通宵一直到今天早上的成果, 一墙之隔的书房展示出的,是与刚才的苍崎青子生活完全不同的,持续时间还不到一年的她的人生。 并不是为了至今为止的她, 而是为了证明从今往后的她所在的,其他人无法介入,孤独的,无理的世界。 【呜哇…………坏了还好一点,这消失的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果然自己编写还是太早了。算了,想笑就笑吧,知更鸟。】 若无其事的站在左边的知更鸟飞走了。 才能只是平平,也不是很努力,还总是害怕失败。 这时就能体现出青子的乐天派性格,和自由奔放的个性 把制服换成家居服后,青子回到了一楼。 推开楼梯东侧的门,地下室一样昏暗的走廊继续延伸。 这个走廊没有通向外面的窗户,没有电灯的话只能看见黑暗。青子打开了开关,走进了最近的房间。 【没有电的生活啊……想象不出来呢。】 这个房间因为青子的喜好已经改变了很多。 墙壁上是奢华的纹饰。 威严满满的沙发。 波斯制的高级地毯。 看上去好像是哪座城堡中的一个房间。但在这其中,三十英寸的大彩电坐镇在电视架上,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电视机像穿着不存在新装的皇帝,尽力的向着沙发他们虚张声势,让其他东西拜倒在自己的威严之下。 洋馆的主人虽然很不愿意安放电视机,但对作为平民的青子来说,这个东西带来的平常感是不可或缺的休息。 刚开始住在这的时候,还因为电视和同居人还发生了战争。现在双方都能接受这个现代文明的机器了。 【什么嘛,还在说别人,我们这也是一样啊,和时代错位的家。】 带着点快乐的心情,青子泡起茶来。 厨房和大厅之间只隔着一个墙壁,在那里煮沸了水,准备好茶壶和锅。全部准备完毕后泡起了红茶。 【哈——】 把整个身子埋进沙发里。 喝了一口红茶,接着,第二口。 时钟的时针在耳边轻响。啊啊,今天下午干什么呢?这么模模糊糊的想着喝了第三口。 沙发柔软的触感,正有一种想试试到底能往沙发里沉多深的冲动的时候。 【————】 青子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没有完全张开,猛地从靠垫上支起身子。 既不是梦也不是妄想, 不知 第一·五章 回转的七天 ◎ 其一 都市的清晨看似姗姗来迟实则很早,早到人们苏醒的时候,甚至会怀疑早晨的概念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 滚动岩石似的刺耳悲鸣将尚未习惯这声音的草十郎叫醒。怪声的真实身份是摩托车的引擎声。看来隔壁的吉田先生上班去了。这个城市有着暧昧的早晨和暧昧的夜晚,机械运作和失眠有着相同的含义。 “难以置信……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吉田去哪儿了……”草十郎慢吞吞地从地上坐起身,本打算按以前的习惯在附近走一圈却发现没有这必要,于是走向了洗脸池边。 他用杯子接了水,慢慢灌进口中。这对不久前还得每天从井里打水的草十郎而言,如此便捷令他很愉快。这种愉快并非没有意义,他也渐渐适应了这个便利的社会。 所谓文明就是复杂化和简化的结合物,简化平时生活的必需步骤,然后把人生需要的东西弄得能多复杂就多复杂——告诉草十郎这些事的是恒河先生。他说,总之你得先适应前者。恒河和草十郎的父亲交情不深,与草十郎等同于陌生人,却也是对他照顾颇多的恩人。能够顺利签订公寓租赁合同和办完就学手续,全都依靠恒河的帮助。至于填写居民卡和转校申请方面,他却呵斥草十郎应该独立完成。 对于草十郎而言没有什么事比办手续更困难,但一想到毕竟今后都得在都市生活,他便积极地试了试,没想到过程却很轻松。 “政府办事处看似严格但其实随便得很。”这是草十郎开始都市生活之后,首先得到的经验。 草十郎从乡下搬到城里迄今两周,原本让他坐立不安的独居生活,尝试之下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语言相通,要说起来这也是当然的,但更重要的是就如恒河说的一样,只看生活方面的话还是都市来的更加条理清晰。这就像走上一条坚硬却非常好走的路面。 在等待打工的时间,草十郎会一个人去公园长跑。对他而言,这样的运动也是珍贵的体验。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新鲜:主动对自己打招呼的爷爷、闷头前行的二十岁小伙、坐在长椅上被鸟儿包围的女孩,每一副都是难得的风景。尚未习惯这个城市的他首先得努力把握这里的规则。 时而复杂时而单纯,时而有意义时而无意义。与只有自然相伴的山间生活相比,城市生活的选项太多。说实话,对现在的草十郎而言甚至可谓凶险。 眼下的每一件事都能引发他的不安,但其中也有很多规则令他由衷感慨。 都市的诸多规则叫人摸不到头脑,但总而言之只要有钱就能弄到想要的东西,这让草十郎感觉都市生活并不糟糕。 “不,没那么单纯。钱这种东西只是记号,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它。其实它和流动的垂肩卷其实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你就算把一百万日元吃了也不会觉得美味……总之你想,钱买不到真心对吧。”身边的友人忽然插话进来。 “呃……”草十郎被说得不知所措。 “呃什么呃,别闹。我好难过啊。不久前面对区区日薪四千的零工无知的歪着脑袋的耿直少年,现在一边洗盘子一边念叨‘金钱至上’,能不能别这样。”那家伙像是真的在苦恼一样按着太阳穴。 “不,我是觉得货币制度非常好,感觉这是物物交换的极限。对了木乃美,再开小差盘子就要掉了。”草十郎想尽快转移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话题。 “啊?哦哦哦不好不好,要是再打碎盘子下一个碎的就是我的头了!多谢忠告。你找我商量什么,难道是钱的事?”叫做木乃美的拍了拍胸口。 “是的。总之我现在深刻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钱这东西越多越好。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增加工作量。”草十郎很现实的把自己想说的问题说了出来,对他而言货币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哇不是吧,别一边像机器一样洗盘子一边说这种毫无梦想的话啊,我刚就讲过世间最重要的不是钱,是爱才对。话说水不凉吗?没什么比冬天洗盘子更吃亏的工作了。”木乃美往这边看了看,有些在意水温。 “凉是凉,但这点小事必须克服,山里的水不仅凉,简直冰冷刺骨。”草十郎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和现在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别把自来水和冰水混为一谈,你这野生儿……不过怎么说,你这叫适应力,不对,忍耐力太强?没错吧,一个连收银机都不会用的新人,居然在短短四天内就成了吝啬餐馆的家畜……世间果然金钱至上啊,资本主义真牛。” “闭嘴你个臭打工的,有意见就辞职滚蛋!我这儿没钱养你这种不干活的!”紧接着,怒骂和筷子瞬时飞了过来。这位随便到连未成年人也肯雇佣的中华饭店店长,即使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隔壁邻居的儿子……也敢挥舞铁拳,是位非常霸气的人物。 ——这种应该称为斯巴达吧。 草十郎不禁感慨。 “你看被骂了吧。自己的工作就该认真完成。” “嘁,好学生,我这年纪正好处于叛逆期。算了,咱们换个话题。静希,你晚上喜欢出去玩么?还是喜欢骑自行车到处转?这两种都不错。” “打完工回家基本就已经很晚了,所以不存在晚上喜欢干什么。但晚上出去散步和远游我都不感兴趣,怎么了?”草十郎是那种早归的类型,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想参加的活动,每天的打工是例行公事,他的作息时间跟钟表一样循循有序。 “没什么,我是觉得,静希,你刚搬来没多久。这话从我们口中说出来可能有些怪,但三咲町治安可不太好,倒不是说这里人坏。大概每年会有十起激情恶性案件。”木乃美正色道。 “……激情恶性案件是什么?”草十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词。 “连这都不知道?我想想,听好啊,比如抢包的……不对,更接近于临时起意杀人吧。这些诡异案件最常见是在住宅街,或者夜晚的森林里,所以千万别在外面逗留到深夜。三咲丘的公园之类都是有名的灵异地点,据说恶性案件的犯人是裂口女,听说过吗?”木乃美的脸都扭曲了,他看起来要可怕多了。 “抱歉,首先我不明白裂口女是什么。”草十郎耸耸肩。 “怪谈,就是嘴咧到耳朵根的那个,虽说对现在来说太过时了。”木乃美本以为这种过时的鬼怪会让这个山里来的野生儿害怕,但不巧他连“灵异、怪谈”这些东西都要从初级学起。可能森林出没的野狼之类的事情更有可能吓到他。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身穿大衣的女人站在深夜的路边,遇到行人就会问对方‘我漂亮吗’。然后,不管得到答案是漂亮还是不漂亮,她都会追到那个人家里把他杀死。感觉女人的执念真可怕啊,或者说倒有点像美式漫画里的怪人。”木乃美边洗盘子,边做出张牙舞爪的表情。 “……我没觉得这个很吓人啊。那个女人会进到家里去吗?”草十郎在脑中描绘出一个女人的形象。 “据说她会爬窗进屋,悉悉索索,就像蟑螂一样——呀!”店长的平底锅纵向攻击在木乃美后脑勺炸裂开来。 “臭小子,提醒过多少遍厨房禁止说这个词,宰了你啊!” ——原来如此,城市里充满危险。 草十郎再次感叹。 “宰来宰去的傻不傻啊,一般来说这种词语才该被禁止不是吗!这里是餐厅!哎,好像这个梗不好玩。”木乃美揉着发烫的脑袋衔着半边眼泪小声咒骂。 “木乃美,你的头没事吧。”草十郎关切的问。 “恩,不必 担心,不知为啥人人都说我特别结实,尤其是脑袋。总之,你在夜里得格外小心。静希这张脸一看就知道特别呆。” “多谢。对了,每年十个人算很多吗?” “不知道,肯定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吧。不过三咲的恶性案件比其他地方恶劣的,就是现在都没找到犯人。”哈哈哈,木乃美朗声笑道。他用笑声切换了这个不吉利的话题,可惜草十郎未能接收他如此深邃的意图。好心的忠告打了水漂。 ——原来如此,这时候应该笑啊。 草十郎真心感叹道。 当天,回家途中。前后都没人,住宅地只有电灯照亮黑暗的路面。 草十郎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 不可思议的动静让他扭过了头。头顶一阵被刺中似的冲击,什么东西啪的落在他脚下。真不走运,他皱起眉头。原来是撞到电线杆的小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它理了理羽毛慌慌张张地飞走了。无论是鸟儿的下落、下落后、还是它慌慌张张飞走的那一幕。都不属于他一直以来的常识之内。 ——城市的人或许会把“被落下的鸟砸中”当成不幸、奇遇、不吉利的事情吧。 草十郎点点头,继续走上了回家路。 ——没什么,虽说对自己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这种事在城市里肯定很常见。 ◎ 其二- 1- 沐浴在夕阳中的洋馆一片金灿灿,没有了往日的阴郁,屋外遍布的荆棘藤条也是红彤彤的。天使的云变得稀疏,和前几天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积雨云不同,黄昏暗淡的阳光从下方斜照着零星的云朵,在天空中布下长长的阴影。 “我回来了!有珠你回家了吗?离开教会回来的时候,我从商店街带了吃的回来!伊势屋的煎饼,一起吃吗?”被夕阳染红的客厅里响起充满活力的声音,青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五点刚过,身穿制服的青子神采奕奕地回到家中。在此之前,她已经完成了学生会的杂物盒每月一次与教会谈判的工作。 “……你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应该很顺利吧,青子。”迎接她的声音从二楼传出。与活力十足的青子正相反、仿佛是寂静化身的少女走下了楼。 “虽然也有刁难我,但很顺利。我和他们说好了,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不需要他们出手……这样可以吧,有珠。”青子很正经的看向有珠。 “……恩。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那些人我不相信。和平时一样,你只负责事后处理就好。”有珠很信任青子,就像青子很依靠有珠一样。 “同意,要是信他们,说不定会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呢。毕竟咱们俩都不是能一边留心背后一边专心做事的人。” “……我倒是可以做到。青子你只是暂时没那个闲心罢了。” “唔。”伴随文雅的脚步,久远寺有珠走下楼梯来到大厅。 青子没有忽略她在走楼梯的过程中瞥过一眼屋顶的窗玻璃。 “玻璃脏了。” “这事我刚想找你说。等今天的课题结束……青子,身体怎么样?累了的话可以先休息休息。” “啊?别这样,怪难受的。我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今天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我看起来就那么累吗?”没错,要说起来今天的校园生活可谓风顺浪高。乍一看可谓一副普普通通的和平景象,但回想起来倒也有不少让人头疼的事情,一细想就叫人感觉精神疲惫。青子根本不想纠结那些,她不愿把自己弄得更累。 “……停,我不想回到这里还为那些破事劳心费神。呃,今天的课题是初步暗示对吧?没问题,立刻开始吧。我预感今天可以做得很顺利。”尤其在愤怒和散发压力的方面。 “加油。”青子给自己打完气,向二楼走去,有珠却没有动的意思。“怎么了,不是去有珠的房间练习吗?” “——”身着礼服的少女点点头,但脸上却露出不满的神色。 “还有,伊势屋的煎饼是今天新做的?”她注视着青子手中新鲜烤出的日式点心。 “想现在吃?”青子拎起袋子晃了晃,有珠板着脸点头。看她这幅模样,青子喜笑颜开。 于是她们决定先喝茶吃点心- 2- 傍晚,每天固定的有珠授课时间开始了。对于尚且只是见习者的青子来说,久远寺有珠除了是她的室友以外更是难得的教师。既然她判断青子需要休息,那就只能乖乖从命。授课用了两个小时,随后二人吃完各自准备好的晚餐,打算换个地方度过一天中最后的晚餐后时间。 日光室在起居室隔壁、宅子的东侧,从那里能观赏整个美丽的庭院。与豪华的起居室相比它分毫不差,同样有着细致入微的设计和格调高雅的装饰品。日光室里布置有三把木质高脚椅,和一张红木的桌子,是平时两人一同喝茶时使用的,而另外还有两套藤制桌椅,看上去要比木质的舒服一些,是有珠闲暇时,为了借用这里的日光看书而准备的。 日光室的三扇窗原本是可以打开的,可是因为常年没有人修剪外面的草坪,已经有半人高的杂草已经将日光室完全封死了,以至于就算坐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了。 “这样看来,明年夏天会变成热带雨林。”因为居住者缺乏打扫意识,这里已经被荒废了。 “哎有珠,就不能找专业打扫的人来吗?”青子建议。 “找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但需要时间。”有珠敷衍着室友的玩笑,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见桌上的巧克力盒,她忽然楚楚可怜地皱起了眉。 “怎……怎么了,先说清楚,今天的失败有一半得怪你。因为煎饼的缘故害我掉以轻心,之所以把暗示不小心变成阴炁弹(gando),我自己也明白有点攻击性过强,不过……”青子赶忙大声解释,今天又失败了,就算是有珠也不会继续宽容大量了吧。 “少了六个。”有珠没有理会她的辩解。 “啊?原本你指的是那个。”青子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这下能安心了。青子好奇地看向巧克力盒。 哪怕找遍全世界,也只有在这个城市的这所洋馆里才能找到这种高级甜品。它的牌子似乎是“六便士之歌”,里面的巧克力做工精细,一个个弄得跟玻璃球一样,光滑圆润,很难想象是出自人手的产品。上面还用各种干果做成星星的形状,将其摆成形状,来区分每个巧克力代表的不同意义,青子是不太明白为何要把放到嘴里嚼碎的东西做的这么像艺术品。 “对了,你刚才提到镜子?那个现在已经从洋馆模式改成三咲模式了吧。”为了不让有珠在这盒巧克力上下太多的功夫,青子赶忙岔开话题。 “对。这里的管理会敷衍些,但我还是换成三咲市的了……因为从昨天开始天就阴了不少。虽然进度缓慢,但这里确实在被逐渐包围。” “包围是指数量增加了吗?”青子感到了紧张。 “除了一名已经被抓到的,还有两个可疑人员已被目击。城市内一人,郊外森林二人。” “哈,你的目击情报都没错。那么,哪个比较麻烦?” “森林那边的。正在想办法捕捉,但貌似察觉到了我们的监视,总不愿上钩。” “是吗。那今晚要设局吗?” “今晚设局。”这对她而言是极其重要的项目,重大到甚至将她的人生改写成了另一番模样。绝非夸张,这相当于背上有洞降落伞做自由落体运动的决心和冒险精神,也是一场决 定是否拥有适合资格的猜谜对决。青子讲恐惧和迷茫连通红茶一口气咽下。自从在高校创立纪念日夜里宣布“我已经决定了”以来,她已经干净利落的完成了身和心的转换。 有珠微微低头,承认了室友的坚强。 “……”室友的心态让拥有相同目的的有珠感觉很可靠。不,与其说可靠,倒不如说高兴。毕竟她花了一年,终于让青子站上了自己所在的舞台。 很奇妙,室友有着和自己相同的命运,但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二人永远无法互相理解,总有一天她们会倾尽各自继承的所有遗产来互相厮杀。但是,如果首先连对等都无法做到,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现在,有珠对她的成长感到欣喜是正确的。 “……不好意思,今天我一个人去足够了。既然这么有空,你不如多做做暗示的练习。公园也是你的责任范围,需要你干活的日子还长着。” “好好,我明白了。”青子喝干红茶站起身。 “我听你的,去做暗示练习啦。呃,第一课应该是‘轻盈、纤弱、巧妙、迅速,滴答刺刺赶紧赶紧’对吗?” “……哈,应该是‘空气的重量,胸口的颤抖。光在后,影在先。’一定要小心。你这样一说,我反而不放心了。”有珠叹气,对于青子的粗线条何时何地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吗是吗,那我先告辞啦。”青子拈起一块巧克力轻丢进嘴里,心不在焉的站了起来准备继续练习。 “……”有珠沉默着目送青子挥着手离开日光室。她发了会儿呆,接着仿佛在责备室友随意偷吃一般重重地合上了巧克力盒。鲜红的盒盖上,被灯光照的发亮的硬币团非常漂亮。 ——又被糊弄了。 ◎ 其三 “——早上好。 确认现在是午前零点。 自上次更新已过二十四小时。 安全管理开始。行动记录发送。 再次确认周围地形。 大气成分—— 氮,无异常。 氧,无异常。 氢,无异常。 二氧化碳,无异常。 第五假说要素——异常/异常/异常/有。 周围时空连续体中已确认到龃龉。 判定遭遇第一种危险物。 将知觉领域变更主观→客观。 自律回路变更为预备电源;计测回路变更为主电源。 视觉从红外线计测变更为虚数线计测。 ——完成。 接下来开始记述战斗行为。 主啊,请庇佑我。” 三咲市多森林。虽然被推行了城市化,但郊外仍有大自然在静静呼吸。即便古老的树木被伐断,温暖的腐叶土被开垦;即便总是好奇地歪着脑袋的小鸟们全部消失不见,拥有真正力量的绿色也依然顽强地活着。除非文明的光芒真能成长到足以侵蚀他们培养出的年月,否则他们将永远占据那片神秘的领域。 这里的森林也属于其中之一。它一直在郊外无人问津,就位于三咲町和三咲丘的交界处。 现在它是无处可去的野兽们依赖生存的住所。每个地方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一个普通的不归之森。 ……high diddle diddle, the cat and the fiddle…… 冬季早已降临在林中。寒风像刀子一样刺痛肌肤,整个小腿都浸在冰雪的气息里。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颊被冻得僵硬,白色的呼吸转瞬即逝。气温是一摄氏度。寒流浸透了整个森林的大地、树木,以及野兽。浓密的雾霭遮蔽着视线,带来潮湿寒冷的气息,使人难以看清脚下、前方有什么,或者会出现什么。 ……the cow jumped over the moon; the little dogughed…… 白昼的森林禁止人们进入,冬季的森林里能令野兽们也都陷入沉睡。漂浮的夜色是亡灵的喘息。它吞没月光,隐藏近在咫尺的悬崖,毁灭每一个迷途的可怜祭品。能听见的只有细微的风声,以及河流的低语。这里是毫无生气的无穷黑暗。没有野兽,更不该存在人类的气息。 但,有个黑衣人却不合时宜的行走在这片黑暗中。如同在雾海中迷航的小船一般,那身影弱小而单薄。柔柔的脚步声响起,轻盈平缓,穿过树影幔帐的,毫无疑问是个年轻的人类少女。 ……to see such craft, and the dish ran away with the spoon…… “来了来了。”“在呢在呢!” “谁来了谁来了?”“谁和谁!” “肚子饿了吗?”“肚子咕咕叫了!” “吃哪个?”“都吃掉!” “你吃左手。”“你吃右手!” “应该欢迎。”“应该感谢!” “‘终于来了个有趣的客人!’” “肚子和颈骨也要吃掉。”“得好好品尝味道才行!” “——”树影诡异地笑着。是幻觉,还是错觉,又或者真实存在?逐渐接近的黑影伴随少女的步伐愈发兴奋起来。 “走吧走吧。”“再往深处走,再往深处走!” “说起来,骰子做好准备了吗?”“肚子满满的”“从一头咬住!” “无所谓,但千万记得不要投出六!” “——”少女轻轻挑眉。是因为她在惧怕这本不该听见的声音、本不存在的野兽吗?——怎么可能。紧闭的双唇没有一丝恐惧。少女的步伐源于她自己的意志。如果恐惧,那么她根本就不会前行。 森林深处,少女清楚地发现了在夜色隐藏下的两个人影。 “看见了看见了。” “过来了过来了。” “放弃吧。” “你回不去了!” “明明已经警告你那么多遍。” “谁让你自己非要来这里!” 少女停下脚步,那两人的动静也戛然而止。小溪的涓涓细流,听起来就像篝火的爆裂声。紧接着,在不过脚踝深的小溪对岸,那两个本不应存在于这城市,甚至本不属于这森林的生物现身了。 “今天有明事理的人在吗?”少女平静地问道。那两个裂口男就像蜗牛一样缓缓向她逼近。“……原来如此,只是守墓的,工作只有监视吗。失败了,早知这样还不如托给青子。啊,不过——” 其中一个裂口男停下了步子。另一个裂口男仿佛再也克制不住似的,作势扑向少女。 “对青子而言这负担还太重。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能独当一面的魔术师了吧。”黑衣动了。少女的右手中,是一只比夜色更黑的玻璃猫,一只眼睛透着不祥的红光。 “……?”两个裂口男顿时感觉到小小的警惕和莫名的畏惧。他们在这时候终于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再见了,客人。送别只是一瞬间,我向你们告别。”这句话令他们感到了刻骨的战栗。 玻璃猫的垂饰从少女的手中跌落,但那并不是被丢弃或者是扔掉之类的动作,而是某种仪式,或是某种暗示的动作。 裂口男根本不拥有耳朵、嘴巴和大脑,所以也不需要语言。对他们而言,只有“这个瞬间”才是一切。恐怖、期待对没有心的他们来说仅仅是不可能发生的“未来”罢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预感到了,此时此刻,以及接下来 ,将有一次令人汗毛倒立的奇迹将自己碾得粉碎。 少女的脚下不知名的波动开始散发,辐射到了整个森林,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了她的世界,一种寂静的律动不断地蔓延开来。 “来吧——来玩捉鬼游戏吧,人偶。”白色的森林里响起钟声般的歌谣,冰冻了森林的寒流在少女的声音里消逝。 接着,夜之飨宴拉开了帷幕。 “哎呀,真叫我好等!” “来吧——小红帽登场了!” 黑白相间的东西出现在了一左一右,像是存钱罐一样的无机物守护在少女的身旁,毫无威慑力的造型让这两个怪人产生了疑虑。 一名陷入疯狂的裂口男扑向少女,另一个裂口男恐惧地逃向森林深处伺机而动。诡异的人影掀起水花,向着少女一跃而起,少女早就知道,这裂口男是剪刀,心是恶鬼,每当抓住小孩便会毫不留情地从躯干位置将其一切为二。 “半斤八两。”少女低沉而平静的呼唤。 “包在我们身上!” “终于能出场啦,我跳!” 蹦出的小猪就像活泼的皮球,约一米长的布偶在林间辗转腾挪,越蹦越远。 面对此等异样,裂口男毫不犹豫地抬起双臂。从长袖间露出的并非人类的手臂,而是刃长约五十公分的恐怖菜刀。这双已经撕裂众多猎物的手臂,在活蹦乱跳的小猪正面挥下。 “——!?”小猪身体被砍成两半的同时,裂口男的手脚被不知名的寒气冰冻了。从头到尾一分为二的小猪化作巨大的鳄鱼口,咬住了裂口男的手臂。那鳄鱼口从手臂吞至肩膀,仅是这样便剥夺了裂口男的全部自由。 “——!”裂口男感到一阵恐怖。这不是小猪使魔,而是有着小猪外表的订书机——裂口男在瞬间意识到了这点。 “是半斤抓到了他!” “是八两抓到了它!” “哎不过真可惜,主人沉默无情漠不关心。” “到头来,谁的功劳都一样!”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裂口男的气息再三表达着“不可能”这一讯息。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小猪会说话,这倒罢了;双臂被吞没至肩部,这也罢了;但那瞬间覆盖森林的浓密的魔力波澜,如此可怕,如此强大。 但这些都不值得惊讶。罕见的使魔、猎奇的攻击方式、天赋出类拔萃的魔力……这些他们并不陌生,因为他们的雇主也是此类怪人。 然而—— “怎么办怎么办,僵持到什么时候?” “一只手臂一条腿,连眨眼都是妄想!” “付账很麻烦,可以的话还是给我点数吧!” 可怕的对话,不管内容是怎么的东西,他们的聒噪与站在它们之间的少女形成对比,这种鲜明的区别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什么,不是器物也不是生物。甚至连凭借魔术回路行动的创造生物都不是。 明明被咬住的只有双臂,但全身都无法动弹。并不是被定身或衰弱的缘故。自己简直就像书中的文字一般,有种再也去不了其他地方的感觉。对裂口男而言,这种奇异的体验远远超过了诸多怪异。如此幻惑、迷魂、强制、冰结、尸蜡,到神话魔眼所引发的深度石化。他体验过从药物到魔术的诸多束缚,却还是不知道将自己禁锢的是什么东西—— ——不对,不是这样的。 此刻将他束缚的,与血液、肌肉、氧、热量等等拥有不同的法则。这种未知的束缚无法以任何规则来解释。就连说出口也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它压根不属于这个世界。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dy…… “唧——”利齿牢牢卡在左右肩口。这是他得到现在这副身体之后,第一次产生愤怒的感情。 ——基准不是绝对。 世上有无数神秘怪异的法则,而这些东西无视了他们的自负。 “来吧,三天衰弱!” “六天溺亡!” “八年后只剩可悲的骸骨!” “不过不过真抱歉,太麻烦了还是现在就杀死你吧!” “咯——!!”没有嘴的生物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咦?” “咦咦?” “真好用,还能把自己的手臂卸掉!” “哦哦,你是三国第一武士!”饶舌的小猪们落进了小溪里。 愤怒的声音是裂口女破坏自己双臂的炸裂声。即便失去了双臂,他仍向少女跑了过去。 “……真没用,等下需要好好教训教训。”少女嗤了一声,自己的使魔没有再第一时间解决目标,就意味着她要亲自动手,尽管不会费多大的事,但少女还是会气不过。随着她口中的呤唱,森林的地面开始颤抖,跟地震那种有频率的幅动不太一样,这种奇怪的震荡是人为的有指向性的,预示着这里讲诞生一些不好的东西。 把牵制住自己的怪物丢开,咧嘴男痛苦的呻吟着,他不打算就这么离开,而且对方也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虽说没有了切割猎物的双臂,可他仍保留这最大的恶意——那就是能够麻痹与自己对视者心脏的魔眼。 他拥有能将心肌梗塞特化的魔术回路。虽然单纯,但也正因此,在近身距离这招成了无法躲避的死亡散弹。 “——?”但不幸的是,他只有眼睛。 巨大的压强将其粉身碎骨,连毁掉自己的是什么都没有看清,魔眼的使用者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y, wood and y,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y, my fairdy……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发现少女的歌变了,到刚才为止,歌声引发的大地震颤还只是冰山一角。 绿色的血管隆隆暴起,经历了数百年岁月的干涸皮肤,坚硬的连电锯都只能望而声叹。额头上有用各色颜料涂鸦而成的“emeth”字样……只是错误百出,那字样也不过是约定俗成的点缀罢了。他就是桥之巨人,或者是falling down,也可以称其为伦敦桥。那是得到诸多异形赞赏的四个奇迹最初的一步。 “桥,剩下一个就拜托你了。”巨人回应了少女的话语,扎根地面的绿色巨人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对天举起左臂—— “——”来看另一边。 战斗刚一打响边落荒而逃的裂口男,此刻正在黑暗的林中奔走。记录对手并记述事件,那是他赋予自己的使命。他在熟悉的森林中全力奔逃。出现意外之际一人留下对敌,另一人撤退并向雇主汇报,这就是他们的战术。唯有逃跑能力得到特化的裂口男尽管身陷恐惧,却坚信自己必将获胜。在林中没有任何生物能追上他。就连野狼也只能勉强咬在他身后。他在地面留下了一连串鸟爪形脚印。可能是制作者兴趣使然,在行走被特化的情况下他的脚就会变成这样。 最高时速70公里,裂口男以超越二足行走生物极限的速度飞奔在林中。 他跑出几公里后确认了背后的安全。 然而…… “——?”当看清前方的躯体时,他见证了自己的死。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鹅妈妈的童谣从天边响起,无数枝蔓从地面伸展出来。桥梁形状的怪异现象,就像一条巨大的手臂拔地而起,无视所有的物理极限,参天的巨像遮蔽的了视野中的一切,然后确立了自己应该敌对的目标,携着飓风卷了过来,撕裂了他的身体。 ……london bridge is broken down, my fairdy…… 最终报告。 生还困难。 解析困难。 传送困难。 任务结束。 啊,主啊,请庇佑我—— 裂口男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他理应是无敌的,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存在,到底是谁,到底……攻击自己的不是某个人,或者某种魔术,而是状况,面对状况不管是怪异还是什么都只有等待、接受的份,于是裂口男不可思议的释然了,他知道死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 “……看样子结束了呢。辛苦你了,回来吧,桥。但愿下次找个上档次点的地方。”少女转过身,将这森林作为工房的外敌已不复存在。他们究竟是善是恶、陷害了多少条性命,少女都毫不关心。她本身对人类社会就没有什么兴趣,这就是纯血的魔女的处世之道。 “喂,我们呢!?我们呢!?在原地不断的打着转,两只黑色的猪喋喋不休的吵嚷着。” “手臂,他的手臂我们松不开!” “一直咬着我们根本动不了啊。” “真过分,小猪不会飞了就不管不顾了?” “下…下次我们一定努力!虽说出生以来每次都失败!” “嗯,在坏掉之前至少想被表扬一次啊!”小猪们哼哼的叫着,蹦蹦跳跳的,没有脸也做不出表情,只有两张停不下的嘴,除了烦人还是烦人。 “……”少女叹了口气向小溪走去,她摘下黑色手套,将纤细的手指浸到冰水里。 “说是千万别投出六,但你们除了六根本投不出其他数字吧。”没人回答她郁闷的呢喃。先前聒噪的小猪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女手中只有两个黑色骰子。正当她打算开口询问散落一地的残骸,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掩住了嘴。 “……没能好好道别呢,我连名字都忘了问。”白皙的手指惋惜地轻抚嘴唇。少女再次叹了口气,接着像到来时一样,缓缓离开了黑暗的森林。 ◎ 其四- 1- 镜头切换到不久前,日期是十二月初,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时间是周六上午是第三节课后,还剩一节班会就能回家。2-c组学生静希草十郎和木乃美芳助因为班主任山城和树久不现身而想回家却不得回,在这尴尬的状态下,俩人站在阳台上眺望校园。其他同学也都在教室里闲聊。 草十郎他们的身边还站着一起消磨时光的a班学生槻司鸢丸。三人无所事事的靠着阳台的栏杆,聊起了周末的安排。 “木乃美继续去bear打工吗?” “白痴,谁大周日的去打工啊。明天嘛,和b班的女生们出去玩……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好像去不了了。” “恩,也就是说又被拒绝了?” “哇好直接,静希你真行,这么难堪的话你都能说的那么顺溜。” “每天看你小子那傻样,呆子都能想到这一茬,你想去死没问题,但拜托别教给阿草那些有的没的。” “你是说殿下你自己吗?要小心啊静希,槻司这家伙腹黑的不得了。这家伙的脑子呢,怎么说,就类似于扔垃圾处的贴纸,能用的和不能用的分得一清二楚。” “恩,这我明白——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鸢丸是怎么看木乃美的呢?” “我想想。回收大型垃圾的时候如果不收钱岂不是亏大吗?我认为国家免费回收大型垃圾的规定也是时候改改了。”鸢丸杵着下巴,认真的回答。 “哈?你在胡扯什么呢?旧衣箱之类也能卖好多钱好不好!像我这种可以随时开封使用的男人,价值不就在于今后的转手吗?你想,便利店卖的一次性相机利润不是很高?这是时代的流行终于追上了我消费文明的佐证。” “那也就是说木乃美打工。鸢丸呢?” “我的时代一定会到来!” “我有些私事。老爸那边有客人叫我去接待一下,让我带他在街上转转。” “给我听人说话,我说,我只是陪妹妹而已,才不是去隔壁那家狗屁中华饭店帮忙呢。” “阿草呢,明天也打工吗?” “不,明天一整天都有空,不过今天等会还得去游乐园打工。” “哇,是魔鬼kitsynd?你真行啊,那里的工作柔道部的家伙都撑不住。” “……不是吧,难道比猫黑的搬运工作还辛苦?” “呃,不是,还没到那种程度。……山城那家伙真是慢的要死了,你看,旁边b组的人都回家去了。” “是啊。真没办法,还是去叫他吧,不能让阿草迟到。”槻司鸢丸费劲地从扶手上撑起身体。 “叮~咚~铛”巧的是,校内广播仿佛算准这一刻似的响了起来。 “2年c组的静希草十郎,山城老师找你,请立刻前往职员室。重复一遍,2年c组的……”三人间充满了尴尬的沉默。 呆站了五秒左右,草十郎道别。另二人则留在了阳台上。 “真是无聊死了,要是有人在操场上画个神秘怪圈该多好。”全身放松的木乃美化身完全脱力人自言自语道。 “对别人的妄想力抱有期待没意义。想要刺激的话不如自己折腾点事出来。对了,就像公布分班结果那次,找苍崎的茬是最快的。”鸢丸提出了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哇,那是我的心理阴影!才不要!会长大乱斗那个不叫有趣,叫恐怖!作为一名善良的男生,我只期待有美少女转学过来就够了!恩,普通女生也没什么意思,最好是好莱坞制作人啦,英国歌星之类。” “你这算什么总结。至少也得是火星公主之类的吧。” “另外,山城老师告知2年c组的各位同学,老师有事无法出席班会,请自行回家。结束。以上是广播室的通知。” “……什么意思这是,山城买了新车之后也太自由散漫了吧。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我的十元硬币会贴在那辆新车上唱歌。” “往钥匙孔里塞口香糖就差不多了,当老师的薪水低的叫人不得不同情。”两个恶友一边抱怨一边回到教室。对于被叫到职员室的友人,他俩不曾表露出半点担忧。 “我不明白。校规上不是说学生打工是可以允许的吗?如果是学校公认的工作地点,反而应该作为社会实践的一环进行推荐。” “话是没错,但他的问题在于工作太多。万一他去了违反劳动基准法的地方工作,无论对学校还是他都不是好事吧。”- 2- 周六午餐前的职员室充满了恐惧和不安,魔鬼学生会长和现代国语教师之间危机四伏。其他教师战战兢兢地向会议室转移阵地。当山城终于发现情况不妙,职员室只剩下他自己和学生会长苍崎青子两个人了。 “……都逃了吗 。大家真过分,总把最可怕的活儿都推到我身上。” “我们继续说事,老师。即便他打的工超出了学校允许的范围,但那难道不是因为学校并没能回应他的要求导致的吗?” “我并不是说希望学校用奖学金补足他的住宿费,但‘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工作’的要求我认为可以考虑。如果校方怀疑工作地超出范围,那就先把校规改成‘每个学生只许打一份工’吧。” 从学生会长平静的语气,山城老师无奈地读到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决心。其实事情本可以更单纯地解决。叫来那个据说“打多份工”的学生问清情况,如果属实就加以叮嘱和指导,然后天下太平地去吃午饭——这是他原本的安排。但这事被正巧来到职员室的学生会长听见,而后就被她揪住争辩了起来。 就山城本身而言,学生会长的意见很正常,那个学生的情况他也能理解。站在个人角度上,山城也想帮他,但他不过是个可悲的新任教师。他不能忽视副教头的看法,并且尽管工资微薄,毕竟饭碗不能丢。 “……我是有这心没这力啊。是副教头老师特意关照的,我想帮也帮不了。” “也就是说,只要能达成共识就行了对吧?” “恩?” 学生会长从包中取出一张纸。纸上的内容在今晨的教师会议上也有提及,是令所有教员头疼的因素之一。 “苍崎同学,这个……”山城的脸色都变了。 “没错,合田教会的志愿者参加申请书。本月申请者是零。身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副教头老师想必心情非常不好。听说他一早还叹气,说咱们学校的学生信仰不够。” “……没错,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得知今早教师会议的内容的。”山城挠了挠头,眼中却透着愉快的光,刚才的忧郁全然不见了。因为他的想法和学生会长正好吻合。 “对两方都有好处不是吗?为教会服务虽然是义工活动,但也能实实在在的领到报酬,毕竟从形式上,那里也是学校推荐的社会实践点。这样副教头老师也能满意,并且……” “如果这位申请者已经有了其他兼职,学校方面认可的兼职数量就成了两份。作为前例,这样的结果很合适。”山城举手表示认输。 很少有学生能在提出的问题的同时给出解决方案。之所以大家对这个女学生既害怕又依赖,也是出于她的这身气度。 “好,我朝这方向试试,祈祷成功吧。” “我不喜欢借别人之手。既然你愿意用我的法子钻空子,希望你能好好表现,山城老师。”学生会长冷酷的放话,听上去可能是有鼓励的意味在,可更多的是命令吧。 “那告辞了。”学生会长鞠了躬,正要离开职员室。 “等等,你也留下。我这就把静希同学叫来,你能替我照顾一下吗?” “——哈?”少女忽的眯起了冷酷的双眼。她瞪向山城,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是这样,参加者肯定越多越好,有苍崎同学跟着我也能放心。” “请稍等,老师。” “广播室?请帮我广播一下,叫2年c组的静希草十郎同学立刻到职员室来。拜托了” “我说老师…” “哎呀,这办法真是万全之策。没想到同时还把最头疼的事一起解决了,今天真走运。啊,不过苍崎同学,你对他还真上心啊。怎么,难不成你喜欢他那样的?啊,广播室,再加一句学生会长也在由衷期待他的到来——” “山城——”- 3- 翌日,心旷神怡的周日。草十郎在约定时间前两个小时就醒了。随后,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外出晨跑兼散步。本打算半小时就结束,结果知道过了仅一个小时就才发现时间紧迫,于是急匆匆回到家中。在对于该穿什么出门思考许久之后,他最终选择了学校制服。 “上午十点,三咲中央公园东口集合。”昨天到职员室,苍崎青子用强忍头疼似的表情这样说道,可能是感冒了。 “不知道苍崎的感冒有没有好。”草十郎关注了错误的方向,还为错误的事情担忧。话说回来,等待了约五分钟后,学生会长准时在十点整出现了。 “早啊,你总是那么守时呢。” “——” “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不,我的身体好得很。”草十郎明白了,对方不需要他操心。 “不过,苍崎也穿制服啊。” “恩。这是学校安排的,当然得穿制服。” “——”草十郎顿觉肩头一沉。从清早开始感觉到的莫名不安,就这样无情的白费了。 身着制服的男女走在休息日的站前。最初青子还会为他耐心介绍街景,但此刻却停留在了最低限度的说明上。虽说原因之一是草十郎已经对这里比较熟悉,但在说到某处饭店很好吃、赶时间的时候哪里有近道、买自行车的话这里的专卖店比站前商场更实惠之类的话题时,青子便会冷静的设想这一幕在第三者眼中是什么样的情景。 “换个话题。我可以问问具体的劳动内容吗?” ——只要参加教会的志愿服务,今后对你的兼职都能网开一面。 尽管草十郎在诱人的条件下把头点得和鸡啄米一般,但不出所料,他似乎没有想过那会是些什么样的工作。 “……恩,反正我也猜到会这样。你是第一次去合田教会吗?”表情稍微有些缓和了,至少比昨天见到她的时候要好得多。 “其实我是第二次去教会。只要走进罕见的建筑物,里面的人就会免费发点心给我……”到底为什么呢,草十郎认真的思考起来。他低头沉思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哲学家风范,不过八成是在考虑 “第二次往后应该就要收钱了吧。”这类事情。 “……一般来说,那个教会只对孩子做这种事。”青子像在看着迷途羔羊一样,叹了一口气。 “你在那里见过什么样的人?神父,还是修女?” “我见到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那应该是修女唯架。今天要是碰到她得道个谢……算了,没必要。这是你自己的事,应该能应付得来。”青子摆了摆手。 “? “那里的工作很简单,和在学校做的事情差不多。那个教会与其规模相比人数很少。”青子加快脚步向教会走去。 怎么感觉像奔赴敌营的魔鬼将军,草十郎不安地皱起眉头。 合田教会历史悠久,它远离车站,是商务街和住宅地夹缝中建立的白色圣域。在青子的印象中,大约八年前这里被改建了现在的模样。对一个乡下小镇而言,教会的规模是在有点大。 顺带一提,它旁边是三咲市第一的综合医院。在青子看来,那里是镇上死人最多的地方,教会钻空子在那种地方隔壁建楼实在让人无法报以信任——不过知道她有这种想法的,只有室友久远寺有珠和教会的神父俩人。 “苍崎和这教会有什么渊源吗?” “我?我一点也没有,甚至巴不得回到过去把历史改掉不要让它产生牵连,但我父亲祖父和这里交情不浅。小学时我被迫每天来这里帮忙,简直令人发指。”青子越说表情就变得越凶恶。面对令她难以忘怀的心理阴影,她一把抓住它的胸口,豪爽地用一记背投让它的脑袋亲吻地面,再往它毫无防备的躯干狠狠补上几脚——如果将心理阴影拟人化,这样的报复行为青子可以轻轻松松坐上五组。 总之回 想起那段经历让她火冒三丈。 “——”见青子情绪糟糕,草十郎感觉到了切身的危险。 或许是教会上空聚集的乌鸦太过喧嚣,一名身着修女服的女性从玄关正面走了出来。她闭着眼睛,可并不是看不清东西,能够笔直的向前走,其他行动上面也很正常。 “很抱歉,请问是哪位客人?本教会谢绝暴力团体相关人士,所以还请改日,或者对自身行径忏悔并赎罪后再进来——” “我是苍崎青子,修女唯架。” “啊,是青子,太让我吃惊了,你已经很久没在白天来过了。” “是啊,平时我总是夜里被叫来和神父先生说话。和修女唯架你……没想到,已经有将近一年没好好聊过了。虽然以前也没什么机会。” “没错,你也长大了。真叫我失望,你的气息竟然这样毒辣,完全不像是个清纯少女。”从表面上看,二人正在和睦地交谈。同样作为旁观者的草十郎完全没能体会到空气中的紧张感,只觉得二人关系真好。 “本月的志愿者是我和这个男生。为了亲爱的合田教会,我会从十点到下午三点,一秒不差地为你们好好干活。”话里尖锐的刺丝毫没有动摇修女,她还是笑容满面的应付着。 “恩,看起来这世道也没救了,不过还是得欢迎。神的家应该平等地对所有人开发。这段时间内,我就当你的为人毫不知情吧。”修女露出了优雅却凉薄的微笑,游刃有余。且不说双方的矛盾,得到劳动力这件事对她而言似乎很值得高兴。修女名叫周濑唯架,她向主动申请成为志愿者的草十郎道了谢。草十郎对她紧闭的双眼甚是介意,但毕竟当着青子的面,他没有问出这个或许非常不礼貌的问题。 “静希是吗,这名字和你的声音一样,很沉稳。”修女彬彬有礼的赞扬道。 “多谢夸奖。”尽管名字得到赞扬,草十郎却并没有感觉多高兴。 修女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很抱歉,看来你不喜欢被人用姓氏称呼。那叫你草十郎,可以吗?” “啊,没有,哪种都可以。”草十郎有些不安。 “那我就这样称呼啦……这种事真不好拿捏啊。”修女语气平静,但又透着一丝冷淡。她将二人引进教会内,虽然闭着双眼,脚步却分毫不差。 “那,关于志愿者的工作。” “知道了。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当然得趁早把最烦人的打扫干完对吗?没问题,我最擅长这个。”说这话的不是青子而是草十郎。 “……那么请青子去厨房制作圣饼,静希去外面,帮忙打扫我们够不到的地方。” “等一下,律架那家伙不在厨房?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遇见她。” “律架留下看家了,所以请不必在意。” “行行。”青子挥挥手,走向礼拜堂深处的小门,就像她先前说的,她很熟悉这个教会。 “静希请来这边,首先得麻烦你到储物室搬一下清扫工具。”被分给草十郎的工作并不需要什么特殊技艺,只是普通的擦窗而已。 “把窗全擦好就行了吗?” “湿擦和干擦,完成后再喷一层保护膜。梯子高度够吗?” “好像差一点。” “那就能擦多少擦多少吧,拜托了。”简单交代完之后,修女回到了教会。 也不知她是对草十郎足够信赖,还是原本性格使然。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的草十郎对此无法判断,况且他也根本不可能想明白。被独自丢下的他并没有泄气,而是开始了擦窗的工作。 今天的天气并不能说是很好。 虽说不到下雨的程度吧,但也看不到太阳。阴沉沉的天气。 坐在高高的梯子上,草十郎开始擦拭高度有5米左右的窗户。 肉体劳动对草十郎来说不是什么痛苦的事。如果今天的天空在晴朗一些的话,那把今天称作完美的假期也不为过- 4- 第三块、第四块……随着工作的进展草十郎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边吹口哨边擦窗。尽管五米的高度让他有些害怕,但同时也能看到不一样的美景。他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往城里方向,顿时被从自己刚搬来时起就一直好奇的绿丘迷住了。 “林子里真的有人住啊……”那个山丘和数量远离三咲町。那俯瞰不夜城的森林,从这里看去就像异国的城塞。 “咦,怎么回事,小偷吗?”草十郎在神游的同时也没停下手下的动作,忽然,只听见脚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他低头看去,只见下头站着一个乍看之下颇为和善,但又有些吊儿郎当的女性。 “恩,但看着淡定的模样也不像是怪盗,要说起来倒是更像那个,总爱爬烟囱把一些没人要的玩具强塞给别人的圣者。哇……我不喜欢长胡子的……可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个非法入侵者吧。”那女子不到三十岁,在寒风中连外套也不披一件,手里也没有包袋之类的东西。草十郎这时候还不明白,成年女性和包袋总是捆绑存在的。她连这规律都能忽略,足以凸显自由奔放。 或者也可以说,是缺根筋。 “哇,我想到了。你是三咲高中那个来打工的男孩吧。了不起,现在的高中生真叫专业人员汗颜。”望着坐在梯子定点的草十郎,女子感动万分地说。 “好,那我也来帮忙!梯子还有么?其他抹布呢?对了,既然这样不如用水管冲窗户算了,哗的一下!虽然这做法不应该,但可以轻松很多吧。”女子笑的由衷的开心,她的笑容就像一颗会发光会自立行走的仙人掌,也就是说会给人平贴烦恼。和草十郎想象的一样,女子没等草十郎回答,就动手加入了擦窗的行列。 “我刚从教会门前经过,就看到一个人影贴在窗上。我觉得好奇,心想大白天就敢偷东西的小偷也太豪放了吧,结果看到的却是个正在认真劳动的可爱男孩,就像擦窗的专家一样,专心的样子很帅。换谁见了这一幕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帮忙啊,对吧?”女子边擦拭草十郎隔壁的窗玻璃,边兴奋地和他说话。面对这个无比怪异的女子,草十郎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对她的任何发言表示赞同。怎么说呢,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个女子和自己一样,总被人迫使做这些枯燥繁琐的工作。 “你是教会的人吗?” “我?不,我只是个路过的。你啊也太客气啦,商店街里我见过你好多回了。” “不,我们没见过吧?” “见过,你在鱼达店里打工对吧?光这个礼拜我就去过好几次。我——呃,对了我叫花泽,你叫什么?”女子说着说着低头瞟了一眼花坛,露出爽朗的笑容。 草十郎一如平常,畏畏缩缩地完成了自我介绍。 “草十郎……恩,好名字,感觉很古风。名字里带数字显得很有日本传统的味道。你知道这里的神父还有修女的名字吗?咏利啦唯架啦,像外国人似的。” “咏利我不太清楚,但修女唯架是个漂亮的黑发女性啊。” “啊,你还没见过神父呢。说道合田教会的美男子神父和美女姐妹那可叫一个出名……对了!”花泽敲了一下手,“我猜你才搬过来没多久吧!而且我敢说你是一个人住的!” “是的……花泽小姐你真厉害,瞎猜都猜对。”草十郎应承道。 “哪里哪里,请称它为推理。这个城市里的娱乐缺少魅力,才会让你这种年纪的孩子专注于打工。想在这里玩点什么,打一份工的钱就够了,况且你看起来也不是物质欲很强的那种人。也就是说,你打工是为了赚生 活费?”花泽皱着眉点了点头,“恩,学生得靠自己赚生活费和学费,这种情况实在不算得健全。” “哪里,草十郎年纪轻轻倒是很上进呢。我念书的时候也是整天忙着打工,多少能明白你的辛苦。”很奇特的第一次见面就非常熟络的叫了陌生人的名字,这个人不只是自来熟还是不懂得礼节之类繁琐的东西。 “真的吗,花泽小姐以前也是一个人住?” “是啊,我不顾家人的反对去了国外留学。我在那个国家有朋友,住宿问题不用担心,但伙食费总得自己挣吧。总之你别看我这样,体力劳动我可是不怕的。校园生活和打工的日子回想起来都很愉快。” “——”草十郎又一个劲地点起头来,他无法抑制心头毫无节操地涌起的亲近感。 “呵呵呵,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鱼达那边还得承蒙你的关照。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要是遇到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商量,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 “非常感谢。那我这就问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草十郎指向教会。 “呃,啊?”花泽顿时愣了。 她对于草十郎是个如假包换的乡巴佬这件事并不知情,但天生的机敏,令她将这句话当成了草十郎的深度讽刺。 “恩,这个嘛,我想说这里管的是心灵的安全。不对,与其说安全不如说是铠甲?填补心灵缺口的补丁?不过自己不好好锻炼那教会也无能为力。对了,这里还发放面包和红酒。” “免费的吗?” “当然了,这里不管有钱人。还有——对了,这个是最重要的一点,收入不用上税。心灵安全这东西很难弄,但只要能卖出去就是零风险高回报。”花泽并不明白草十郎只是单纯不知道教会这个东西的意义,而是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哈,不太明白,但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躲到这里来,对吧?”草十郎果然没有听懂这贴心多余的解释。 “恩,不推荐你这样做,最好还是每月来个一次,求个安心就够了。”擦窗的声音不停响起。两个志趣相投的人悠闲地吹着口哨,擦完了一块又一块教会的窗玻璃。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从这里能看到那片森林,那是哪儿?” “森林?你指那座山上的森林吗?” “是的,不过那个不能算是山,应该是山丘才对吧。”作为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称呼那点高度的山丘为山。 “是吗?要爬上去还得费不少体力呢……好吧,叫它山丘或许确实更妥当些。”女子爽朗的笑脸略带自虐的阴影。她是个容貌端庄的美女。草十郎这才发现当她撇去笑容后,表情便会瞬间变得凉薄而威严,甚至草十郎也能够察觉到。 “那确实是山丘。在那里,从这里可以看见类似烟囱的东西,那是什么呢?”草十郎不会为这些事情故意避讳或者起疑心。 “那就是烟囱,那片森林全部是私有地,里面建有一所洋馆。不过,因为是私有地,所以当地人应该没人进去过吧。那里被称作久远寺邸的鬼屋,附近的居民都唯恐避之而不及,所以劝你也别靠近比较好。什么有人在那林子里遇难啦、有野狗出没啦,不太平的传闻从来没断过。” “野狗?城市里也有野狗?” “多得是,教会后头的空地里也有不少。这里的神父也是闲不住,总喂它们面包,所以这里都快成狗狗们的必经之地了。” “?” “总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城市的规则就是不进那片森林。那里原本就是私有地,擅自闯入的话会被人报警,然后给警察扣下受教育。那可就不好玩了。” ——原来如此。 草十郎站在梯子上眺望远处的烟囱。那小丘有一点点让他联想到故乡的森林,所以他很好奇,但既然现在看来和自己毫无关系,他便继续擦起了窗户。在花泽的帮助下,擦窗工作顺利结束了。俩人一同完成了这个简单却费事的工作。 “好了,辛苦啦。恩,和刚才满是尘土的窗户完全不一样了呢。接下来咱们找个茶馆喝杯茶如何?算是对草十郎你的工作态度一表敬意,我请客——” “啊?你说什么,花泽小——” “没什么,抱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我先告辞啦,回见~”忙着收拾梯子的草十郎回过头,却见女子如脱兔一般向大路跑去了。 时间临近三点,从花泽小姐提出帮忙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唔。” 一开始花泽小姐看似漫无目的地散步,但因为帮忙擦窗消磨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她一定是和提出帮忙那时一样,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吧。 “静希同学,你在那边吗?”学生会长从教会一角探出头来。 “啊,抱歉打扰你了,不用理我,专心做事吧——”眼见草十郎正在收拾比自己格子还高的梯子,青子有些惊讶。但立刻,她就卷起袖子向草十郎走了过来。 “?”比起青子突然出现,草十郎对于她走过来显得更加诧异。青子没有理会草十郎的反应,而是利索地指挥起来。 “把梯子横下来。我那下面,你拿上面。”她的言行显得极为自然,所以没等逞强说自己一个人也行,草十郎就把梯子放倒了。 完成工作的二人从修女手中接过聊表心意的谢礼,尔后离开了教会。 青子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去站前,于是二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话说你还真的挺能干啊。” 天色近黄昏。 青子说出的这句台词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起个话头,倒不如说是感慨。 “是吗。苍崎能这样说,我有点开心。”草十郎率真地微笑起来。其实从拿到钱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没掩饰脸上的喜悦,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对了,你在学校里的问题多了去了,别太自以为是。优缺点还没到能互相抵消的程度,现在还是负数呢。” “唔。一说学校的事,我就难过。”草十郎垂头丧气地回答。即使打工之路顺畅,学校课业依然是个难题。且不说考试,每天的授课就不是能靠一朝一夕应付得来的。 “苍崎讨厌成绩差的人吗?” “……应该这样说,和脑筋不好的人说话容易累。但你根本不是脑筋好坏的问题,况且这和我本就没有半点关系。帮你解决课业难题本身就是老师们的工作,而你的责任是回应他们。打工是没错,但回去也得记住好好预习。” “那是当然,这学校里的人都是好人呢。” “是吗,那就好——都是好人?”通过刚才的对话为什么会得来这句回答,青子不解。或许这就是草十郎表达感谢的方式吧,她想。 “——对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的其他兼职都是什么?” “位置的话,商店街的比较多,鱼店啊花店之类。对了,昨天我去了邻镇的游乐园打工。”校方认可的只有三咲町的商业街,所以这答案在意料之内。 除了最后那个与静希草十郎完全无关的词汇。 “游乐园……社木的!?” “对,把那里不用的照片啊摆设分解之后搬出来,那个活儿确实挺累人的。” 这次青子真的感觉草十郎很了不起了。 搬运游乐园里面用到的器械,严格说来那可不是学生能够胜任的工作。 “不过也不错,我虽说就住在三咲町,但从没去过kistynd。”青子望向邻镇的方向,从这里只能勉强看到摩天轮。夕阳映照 下的圆形钢筋骨架,像极了寂寞的墓标。 “……这样啊。是因为钱吗?” “……”青子忽然笑着掩住了嘴。 草十郎自知问得失礼,但不想戳到了她的笑点。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从它开园以来我压根没空去玩。如果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我现在就去。”看——青子晃了晃装有教会礼钱的信封。 这个动作显得很轻松,但见青子无论如何都绝口不提“打算去”,草十郎不解地皱起了眉。 “既然这样,以后找机会去不就行了?” “多谢,但这不现实啊。我猜你肯定没发现,那里已经倒闭了,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吧。” “——什么。”难怪一个客人都看不见,草十郎想通了。 学生会长讶然之余又显得有些愉快。放到平时她肯定会诧异道“这种事还要等别人告诉你才明白吗”,但在夕阳下,她的脸上却似乎透着微笑- 5- 与苍崎青子道别回到家里天色已晚,草十郎埋头于课业的预习中,没多久就到了兼职的时间。 山里生活和城市生活有着千差万别,最大的差别就是时间的用途。在这里时间过得极快。将一点都没记进脑子的参考书收拾整齐后,草十郎走进夜晚的小镇以作一天的结束。跨过日期变更线,夜晚变得愈发沉寂。草十郎竖起大衣的衣领走上回家路,为脖子抵御冬季寒冷空气的侵袭。四周没有出来觅食的狗,也没有外出买东西的人。这附近唯一一家便利店只开到晚上十一点,想来不会有居民为了买东西而出门。 “——呼。”草十郎放松地做了个深呼吸。 比星光更耀眼的蓝色荧光灯照亮了这个没有人气、被人工建筑物填充的阴暗街道。草十郎对这一切的一切并没有特别介意,却依然感到了不安。 “……真丢人,怕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沿背脊上窜的寒意让他弓起了身子,嘴里却依旧在逞强。 ……不要接近黑暗…… ……不要走进没人的地方…… 是因为这个,又或者仅仅因为这个,自己就显得那么不堪吗? 迄今为止,所有认识草十郎的人都给了他这样一句忠告。 “这话说了也没用啊。”不要接近黑暗,这句话根本无法给他任何真实感。这里根本没有黑暗的地方。大路上就不必说了,就算是远离站前喧嚣的住宅地,也有点灯的光亮。 怕归怕,但怕的本质却截然不同。或者应该说,这是因为最基本的规则不同所导致的。因果报应在这里对一部分人有着特别优待。要说可怕,对此处规则的不明确,才是从小生长在乡间的他更应害怕的东西。 在山里,当一个人打破规则,他将立刻受到惩罚。比如山间小道,要是有谁误闯入野兽的势力范围,自然会遭到袭击并受伤。对草十郎而言,所谓过错就是如此立竿见影的概念。并不是说谁惩罚谁,而是一旦规则被打破,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便会立刻化为实际形式返还到他身上。 城市在这方面则显得有些暧昧。 所以,究竟什么是正确,什么才是错误,在得到致命的结果之前都是模糊的。 “……但基础应该不会变吧,大概。”只是因果报应的效果有所延迟。打个比方,在草十郎的村子里并没有负责治安维持的人。 城市虽然对人类很宽厚,却有很多时刻准备着去惩罚那些打破规则的人。在山里,罪与罚是同义词,但城市却将这一分为二,当一个人犯罪后,才有其他人去惩罚他。有些地方不能进,有些事情不该看。当这些规则被打破就会有人降下惩罚,这就是社会的规矩。所以——想在镇上安然度日,最好的办法就是莫管闲事。 关心草十郎的人异口同声提到的“不要接近”,是指“如果你这样做了,谁都帮不了你”。 “……糟糕,差点又走近道。”所以,哪怕再麻烦也不能为了绕近路回到近在眼前的公寓而爬人家的院墙。万一那家人恰好没睡报了警,那可就没人能就得了他了。 带着如此扭曲的都市观,静希草十郎又风平浪静地结束了一天的生活。 没能立刻入睡的他躺在地上透过窗户眺望天空。那是他初到都市时最为战栗的风景。无论是仅靠一个开关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的便利,还是仅仅互相记得长相的陌生人就住在隔壁的新鲜感,都在他眺望夜空的那一刻被抛到了脑后。 “……竟然会有这样的天空吗?”自己下意识吐出了这句话。 ——多么昏暗的星光,多么狭窄的天空。 ——这里的夜晚,看不见星星。 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草十郎始终怀疑者,那一夜的不安还在心头回响,久久不能散去,如鲠在喉,如有千层重云的天空,阴沉压抑。 “——” 他闭上眼睛。 因打工和学习而疲惫的身体没有理会这没有男子气概的烦恼,沉沉陷入了安眠。 第二章 昨天,还发生过这种事。 ◎ 我们的午饭 “都市就是魔界。 但是,渐渐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住的请方便的。” 哈,无力的叹息。 静希草十郎俯瞰着冬天的校园。毫无根据的担心起来。 黑板的一角是十二月的月历。 很快的,草十郎转校过来已经十天了。 日期也移到了12月,辛苦留下来的天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校园的树木就那么裸露着枝条,飞舞飘散的落叶把地面完全覆盖了。 现在是古文课。 讲台上的老师慢悠悠的做着讲解,时间也随之流逝。 好不容易适应了教室,但还是跟不上一次4堂课的教学时间安排。 对基础不好的草十郎来说,每天的教学都是艰苦的战斗。 现在正在囫囵吞枣的暗记,以后再慢慢的体会吧。 但是杂念总缠着不走。 明明没有时间走神,虽然这么严厉的对自己说。 【…………哈】 真伤脑筋,现在不论怎么做都没法集中精神上课。 集中力不足是经常有的事情。 都市的冬天和山里的相比,住的要轻松很多,每天的打工也并不是很严苛。 肉体的疲劳的话,做为人,这种谁都会有的普通理由也可以排除。 那么是教的东西太无聊了吗?这么说也不对。 草十郎并没有感觉到课程像他的同学们说的那样无聊。 要非给分类成有趣的还是无趣的。毫无疑问是属于有趣的那一类。 所以也找不出精神层面的理由。 集中力如此散漫的原因不管怎么想,都和草十郎自身脱不开干系。 “不行,这样不就又走神了吗?” 责备着自己又把目光召回到黑板上。 粉笔在黑板上发出卡兹卡兹规则的声音。为什么这个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啊?想要把这个纯朴的转校生引诱堕落下去。 果然呐,他无法专心上课。 “————唔”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草十郎思考着。 其实也不用费力想去,原因的话,就是。 不管怎么想,除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别的原因都不可能。 宣告课程结束的铃声响起,老教师向大家行了礼向走廊走去。 向着他的离去回礼,三十多个学生一起起立。 十一点半开始就慢吞吞前行的时钟,现在正好指着12点。 休息的空气开始扩散了。 从艰苦的学习中暂时解放。 学习生活中豪华的午餐时间开始了。 三咲高中的学校食堂味道并不怎么样。 作为私立学校,在这方面很是怠慢。就算再怎么抗议也不过是给学校挠挠痒。 今天有当日特别菜式提供。 价钱勉强接受,味道就那么回事。也因此,学校里的大趋势是自带便当。 草十郎转入的二年c班也不例外。 男生像是炫耀力气似的把十几个桌子合到一起,做了一个长长餐桌。 女生则是简单的把周围两三个桌子合到一起,很快天南地北的谈笑起来。 贵重的午休时间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 做法不同,两个阵营的理念相同。 【————】 就这么一会,草十郎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呆坐着。 从转学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天了,还是跟不上这个速度,到现在还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喂,静希,来这嗨。】 在教室的窗边占据了一大片桌子的地方传来了喊声。 站在没放稳的椅子上,保持着就算什么时候倒了也不奇怪的姿势,一个劲招手的是木乃美芳助。 不会说话也没啥毅力。在班级里面风评很差的家伙。粗线条的性格更是树敌不少。 偶尔也会因为太粗线条了,让所有人都跟着头疼。 【吃的终归就只是吃的, 我啊,昨天店里剩下的太多了,全他妈的是春卷啊春卷。老爸见之后说扔了浪费,一股脑全塞给我了,今天能吃的就只剩这玩意了。】 尽管是这么一个人,向这边伸出援手的就只有这个现在边喊边把便当盒打开的木乃美了。 木乃美和草十郎在同一家店里打工,是转学前就认识的少数几个打工的同伴。 也是使草十郎首次对“孽缘”这个词有实感的人。 【哦!不错,静希也来,今天期待已久的盒饭祭开始喽。】 【……………这是刚刚决定的吧……………只是吃个饭,冷静点不行吗?】 【傻瓜,这样不是很乐呵吗?这样就算是山寨货但这螃蟹罐头可是不限量随便吃的?不是鲭鱼罐头哦。】 【真的?我擦——我也来。 牛肉罐头一人份一个,先到先得。】 【你啊,那个吃一个吃几个都一样吧,最美味的就只限最开始吃的那一个。】 【静希他们过来的话就只能保证一人七个以下了,帮大忙了。】 【话说木乃美你便当里中间这个,怎么比罐头还硬?】 一直藏着自己的饭盒不拿出来的同学们开始骚动起来,今天分外的团结。 桌子上堆成金字塔的各色罐头。 把保质期用油性笔盖上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从谁家的仓库里面挖出来的。 【好了小的们,各自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吃的话是地狱,剩下来的也是地狱。我们还将碰到第五堂课没饭吃的恐怖修罗场,就算是铁的恶魔也给他揍趴下吧—— 咳,所有食物由下町的马克商会,中山市场提供。】 【拉倒吧,傻瓜才休息呢白痴yeah!】 乱成一团,各自举着盒罐头翻了天的男学生们。 【来,静希你也吃,这还剩着不少呢。】 【免了,昨天就说过你这里面的东西可能有毒,再说,这里面有一半东西都快到保质期了吧。】 【什么呀,这么不给面子。】 越来越热闹的人群。 似乎是想一个也好,来多增加点牺牲者。 估计是平息不了他们了,没办法,这么想着站在座位旁边的草十郎。 【那么,我们能钓你上来吗? 静希同学,把那些家伙放一边过来这边吧。】 另外一方势力加了进来, 过来打招呼的是一个和短发很相称的女生。 前几天,她就开始劝诱草十郎加入田径部。 【…………不,这个也请容我拒绝,如果可以的话。】 很困扰的表情这么说着。 在她们的桌子上就只有草十郎不怎么认识的果实,还堆的山一样的高。 【唉~为什么呀,不喜欢木瓜吗? 也有芒果哦,还有椰子。另外帮我保密,这里连夕张的哈密瓜都有哦。】 非常有说服力的果实集团。 【等一下,真的有椰子?那玩意能吃吗?】 【啊,芒果有多余的我想带点回去。】 【白痴,连肉都没有也好意思叫饭,所以你们这帮家伙才瘦成这样。】 各处响起的叫喊,果然草十郎跟不上这里的节奏。 【……………能明白的只有到哪都只有毁灭一条路啊。】 换句话说,草十郎哪边的邀请都拒绝不了。 别人的好意都率直的接受的他,有时候就会这样优柔寡断。 就有这样的人,对好意都无法拒绝,对应该舍弃什么会犹豫,会判断不了。 身后出现的一个身影,拍着迷途羔羊的肩膀。 【闪开闪开,和这里的白痴打成一片你的人生就玩完了。给我适当的和他们保持距离。 还有你们这帮听好,别把善良的羊往地狱里面引,】 在草十郎背后传来了与场合不同,刀刃一般的声音,整个教室都被这声音压下去了。 【副会长】 草十郎转过身去,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男生。 杂乱,外观却很漂亮的向上梳起的长发, 整体看非常英俊,可能通过他正俯视着整个班级的刺人目光看出他的暴力性。 和好像一直在打瞌睡的草十郎相比,是一个一下就能震慑人心,完美无缺的美男子。 别人对他的反应应该是畏惧、尊敬才对,可惜的是。 【搞什么啊?副会长大人都出来了。】 【你们这帮白痴像在这里晃来晃去,不是应该去食堂占地的吗?】 【唉唉唉,怎么来我们这些屌丝聚集的贫民窟了,王子不应该去a班优雅的来一杯咖啡或者红茶之类的吗?】 【又是来叫静希的吗?青子女士也是,鸢丸殿下也是,静希你到底都干啥子了?】 【啊~静希又没违反啥校规,等一下,难不成破坏了啥潜规则了?】 【这么说的话——规司,果然你被苍崎甩了就从那里跑掉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 像这样充满着亲近与友情的叫骂声。 草十郎开始同情这位作为各种话题主人公的男子了。 但是主人公完全没有反应。 只是很无聊的扫了一眼喧闹的同学,用洪亮的声音开始说了。 【你们这帮家伙还是这么精神那正好,把这精力拿来参加冬季特别清扫班如何啊?啊? 现在自己提出来参加的人全校范围都没一个,2年c班全员参加的话,我和苍崎肩膀上的担子也能轻一点了你们说对吧!】 和那端正的容颜稍有不合的,刀刃般发自丹田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屌丝部队和甜品爱好者们被这一喝后都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如果说这里的男生们有什么害怕的事情的话,那就只有【冬季特别清扫班】这一个选项了。 冬季特别清扫班。 那是从前前代学生会手上继承下来的传统。在冬假里打扫目前处在放置状态的旧校舍及其周边已经和荒山没有区别的庭院。其宗旨就是借着学校责任名义的拷问。 恐怕冬假的三天假日全都得搭进去。 当然做出的贡献会保留下来,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也只是学生会走形式设立的志愿活动,自愿参加的就算有一个人也近乎奇迹了。 【啊…………不,我那个,身体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吃了过期的罐头,咳。】 【我们也感觉有点贫血……不多吃点水果的话可能会死…………另外冬假还有一堆的事要做。】 除了一人以外的所有2年c班同学都开始往角落里面缩。 【很好,果然午饭要安静点吃才好。 明明是二年级的,比一年级的少爷们还吵,稍微给我自律一点啊混蛋们!】 唔~开始慢慢散开的混混们。 草十郎也想着混进去,开始跟着人流一起走。 【喂,你过来草十郎,借一步说话。】 规司搂着草十郎的肩,阻止他混到同伴里去。 【……什么啊,学生会太霸道了,有没有人教他点餐桌礼仪啊?】 木乃美看到准备要离去的两个背影,抓住时机用只有同伴能听到的音量抱怨起来。 【啊啊?可以啊木乃美,好吧,你是值得纪念的第二个人。冬假的时候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副会长很明显听清了木乃美的话,亲自点名,示意木乃美已经被选上了。 【哈?说什么呢那家伙? 那不是自主参加的吗?就算是副会长也没那个资格让人强制参加吧。】 嘻嘻嘻,嬉皮笑脸的2年c班问题儿童。 【你说的那只到昨天为止, 由会长提议,学校同意。今天开始赋予学生会成员具有强制力的推荐权。 特别是会长和副会长的推荐是绝对的,你要拒绝的话嘛……学校那边先不管,苍崎会干什么我可是完全没兴趣去阻止的。】 【靠!!!这不是判我死刑吗?学生会真这么狠啊。】 听到木乃美的咒骂变为悲鸣。副会长和草十郎从2年c班出来了。 【你也够辛苦的,草十郎。】 【你也很闲嘛,副会长。】 进到无人的学生会室的两个人交流着感想。 三咲高中的学生会室有两个, 一个是开会用的大会议室。 另一个屋子作为数学的贮备室和资料室来使用。 作为资料室,靠墙的地方都被放文件的资料架密密麻麻排满了。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更因此显得狭窄了。 说这里是学生会室,更像是一个人隐藏的家。 给草十郎找了张椅子,对面的男学生面向这边坐下了。 规司鸢丸。 私立三咲高中理事长的儿子,学生会副会长。 和草十郎一样都是二年级,大约一周前,学生会会长说着转校生就麻烦了把草十郎推给他的时候认识的。 【别叫副会长了,和狗屎混蛋一样的称呼呢,我说到底不过是会长的狗而已。】 哎呀哎呀的自嘲着。看样子也不是有不满。 鸢丸从口袋里取出速食丸子,一副很难吃的样子放进嘴里。 一个100卡路里,团成团状的速食品。其实就是把肉干牵引成片状再做成的东西。 【是吗?但是说是狗的话可不好呢,鸢丸。】 带着一副难受表情的草十郎也坐下来了。 【啊?狗怎么了?】 【我是在说“说是狗的话可不好。”比喻的东西和你区别很大呢,毕竟那东西很恐怖呢,狗。】 【?怎么会,明明是山里长大的却怕狗。】 【虽然只要是个活着的东西就很可怕,但狗跟这还不一样。 自始至终就没有能赢成群野狗的东西呢。 狗群跑起来很快,另外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不懂得放弃。 我在山坡上被追过,直至最后一条都会一直追着不放。】 边这么说着边打开便当。 嫩草色的布包裹着的是三个三角形的饭团。 【shock了】(震住了) 【稍……什么?】 【不,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的用手握出的饭团。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 【…………什么意思啊?】 【夸你呢,白痴。】 草十郎从对方那里收到不论是夸奖还是侮辱的评价,都是同样的回应。委屈的表现,或者不显眼的讨厌的这类细节一 点都没有。 但是像今天这样连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都要一点一点解释清楚的还是很少见的。 根据鸢丸的推测,这个少年对是否是个人无法退让的东西分的很清楚。他有这样的气质。 【话说回来,这个硬硬的好像面粉一样的。好吃吗?】 草十郎津津有味的看着鸢丸的速食品。 【说不上好吃也不难吃吧。唉,给你试试就知道了。 人类不管什么事都想省点劲快点解决,如果事情和三大欲求联系起来就更是如此。】 鸢丸把丸子嘎啦嘎啦倒到剩下的一张空闲的桌子上,理所当然的从草十郎那里拿了一个饭团。 草十郎也理所当然的无视鸢丸的强盗行径,与之相对的拿了一个丸子尝了尝。 【…………怎么感觉,是在吃土啊。】 【没错,这东西就和没有游戏的人生一样。】 草十郎继续保持着一副很难吃的表情,按照礼仪继续吃着丸子。 对未知的事物很好奇,而且开始做某件事后就好好的做到最后的礼仪做的很好呢。 【没必要装作没事一样,这东西的优点就只有携带起来方便。一点味道都没有,吃这东西倒不用担心自己的嘴馋起来呢。 嘛,这也无所谓了,怎么样?适应点学校了吗?】 【啊啊,多亏了鸢丸和苍崎的照顾。】 毫无委屈的笑容,鸢丸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草十郎确实不是普通的迟钝。但也因此,他表现出来的表情一定不会说谎的。 对鸢丸这样一个似乎不会利己的人来说,草十郎像细小的毒。 “…………所以苍崎才躲着他吗?” 鸢丸心里这么想着,吃了一口手上的饭团。 虽然是冷下来的白米饭,但是却有十分柔软的口感。又让鸢丸震惊了。 【嗯?等一下,照顾你的不就只有我吗?苍崎只是在你转学那一天对我说了一句“他还不熟悉这里所以麻烦你了。”就干了这么点事吧。】 【……………为什么你那么生气?】 【不是,所以说啊,在你习惯学校之前在背后守着你的可是我,苍崎只是把全校学生里面的弱势群体聚集到学生会室里而已吧。 麻烦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干——】 说到这里停下了,鸢丸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像个傻瓜。草十郎说的对,他没什么好生气的。 【嘛,算了,确实如果对苍崎说我累了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知道吗? 那家伙,为什么把你塞给我?】 【因为是副会长吧。】 被这么说了,鸢丸帅气的脸阴了下来。 【我说啊,为什么副会长非得要小心翼翼的照顾一个转校生啊。 唉,算了。有机会的话从苍崎那里问一下吧。也能知道一点那家伙的本性。】 鸢丸臭着脸把手里握着的饭团握的更紧了。 明明是干燥的米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嫩嫩的。说是握出来的,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包着的米饭。不是靠力气把米饭压在一起,而是职业级的,温柔的把材料集合在一起做出来的饭团。 【比起这些还要说这盐的量,配料里别有一番玄妙的酱油量更是——食欲渐渐涌上来了啊,大脑在产生食欲——哦哦——】 【鸢丸,脑子里想的东西已经说出来了。】 【不,还没有吃惊道那种地步。 那,草兄弟,这个,有馅吗?】 询问一下这个意想不到的味道。 顺带一说,鸢丸还只是吃到饭团的外面,还没有吃到里面的馅料。 【嗯,蚂蚱馅的。】 【坑爹呢!】 咳哇,这么咳嗽着的副会长。 想着山里长大的草十郎肯定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习惯。但是蝗虫怎么说也太…… 【可恶,在我吃之前说好不。难以置信的好吃弄得我完全想象不到啊。】 【啊啊,刚才是在骗你的。】 瞬间,互瞪着的两个人。 【其实是鲑鱼,再怎么说,蚂蚱还是有点……】 【——哦,哦哦,是呢,放心了。再怎么说,蚂蚱实在是……】 【啊啊,在这种大都市,想找蚂蚱真是……】 【…………】 本不在意的台词,意外的让鸢丸打了个冷战。 【…………真是的,到底哪个是在开玩笑啊?该不会真的只是恰好没找着吧,真不像你啊。草十郎。】 【你说了苍崎的坏话……】 低着眼睑,不高兴的握着饭团的草十郎这么说着,确实这么说了。 鸢丸哑然盯着一副不满的样子嘴里喃喃说着什么的草十郎。 【喂,刚才的话可不能就这么听过就算了。我说了苍崎的坏话所以你要讨回来,是这么回事吗?】 【……………………】 嚼嚼嚼嚼嚼嚼 纯朴的乡下男孩无言的抗议,越来越增加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没跑了,太悲惨了,副会长头疼到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怎么这样,你这家伙,被苍崎迷住了吗? 是这样吧,肯定是这么回事吧,喂,别睡了给我起来。】 鸢丸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草十郎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没办法,草十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睁开了眼睛。 【是呢……你还不知道一年前的惨剧。 知道了的话,就不会抱有这种必定会破灭的愿望了。】 【你的话里面太多误解了。这个先放放,比起这个,一年前的惨剧是什么?】 【——唔】 鸢丸突然冷静下来,好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坐回到椅子上。 【没办法,虽然我不喜欢背后传人闲话。】 但是为了青少年光辉的未来也只能这样了,鸢丸这么自我肯定着。 【那是苍崎还是一年级的事情。 那时候大家都才刚刚入学,苍崎是什么样的性格大家还都不知道。 那家伙,光看外表的话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也因此男生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但是,后面发生了不同意义上让人手舞足蹈的事情。估计所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吧。 【四月,五月左右发生了让上下都骚动的大事情。 那个时候不论高年级的还是低年级的都牵扯进去了。 混蛋之间互相牵制,互相斗法,到后来发展到决斗,这也一样算是骚动吧。就算只是待在苍崎周围都够呛。】 【怎么就发生到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态了?】 【当然因为苍崎只有一个,而不认命的白痴有超过一百人。 一个一个请苍崎吃午饭都要三个月吧。 因此,首先是男生之间无聊的暗斗。】 【…………】 【嘛,听不懂的话就跳过吧。反正也就是些废物的事情,跟我要说的没什么关系。】 【于是,那种怎样都行的斗争过后,胜了留下来的家伙列队向一年级的女生说希望交往的事情。 苍崎那边是怎么说着来着?对方没有诚意?不对,是说没有勇气来着?反正就类似那样,无视了,认同的家伙一个都没有。 自然希望和她交往 的人全被很有礼貌的当场拒绝了。】 【但是,在那群人中就有会错意的家伙。 三年级里有个家伙利用人脉不知几次的向苍崎表明希望交往。 …………大概,那家伙的脑袋有点问题吧。现在想起来,只能这么认为了。】 顺带一提,那个三年级的是前代学生会长这件事,鸢丸对草十郎保密了。 【从学校周围到苍崎家都硬要跟着。本来就觉得有点烦的苍崎终于也忍到极限了吧。话说,说点什么让对方忌惮的方法也没有吧。】 (渣渣注:这里背景是苍崎飞踹前学生会长的剪影) 【结果,那家伙自己自愿从这里转学出去,就这样从三咲町里逃了出去。苍崎也吃到了在家反省一个月的处罚。 传说中的血之公会堂事件就是指这个。 详细的情况就去问本人……………好像会很麻烦啊,去新闻部也行。那里的部长很会做事的,可以打听到不少有趣的东西吧。】 【…………鸢丸,那个,具体的表现只能是故意避开苍崎吗?】 【没办法的吧,理事长的儿子也好什么也好,对怕的事情总是会害怕的吧。不论如何也要从高中平安毕业才行啊。 那家伙都有精神创伤了,看到咱们学校的女生制服都会吓得忍不住尖叫。】 【………………】 嗯,草十郎好像明白了一样低着头。 鸢丸说的这些事情,草十郎之前完全不知道。 【唉,就这样吧。 比起这个,为什么会选择苍崎啊?草十郎。】 被这么问了,这次,草十郎抬起头。 【喂,你啊,真是喜欢苍崎吗? 如果只是心里咚咚跳的话,那不是恋爱的反应,那是吓的!草兄弟你再怎么呆,总有理由吧。】 鸢丸的话里面其实是有问题的,但是那些先不管。 草十郎也不清楚自己对苍崎抱有的感情算是什么。 【也对呢,真奇怪,我明明对她还不怎么了解。】 这也是肯定的,自从创校日的熟悉校园以来,在学校范围内,草十郎和青子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草十郎就算想搭个话,青子早就径直走过去了。 前段时间的周一正好安排到一起劳动了,那也只是互相问问时间这种程度的对话而已。 【但是鸢丸,可能你不太知道吧。 时不时的,我会感觉到有人的视线,就算回头去看也总是找不到人。这时候心里会担心会想着一个人。 就像鸢丸你说的那样,只是在走廊上见过我。是不是仅仅只是监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对我也只是顺便关心一下也不清楚。 但是,不管是什么,我对她的关心是真的。】 【而且,我也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苍崎虽然是那个样子,实际上,她帮助了我很多。】 他不服输的这么认真的说着, 听了这些的鸢丸稍微有些后悔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没听到刚才的那些话,鸢丸还打算找一个合适的女学生介绍给草十郎,希望能给他一个平稳高中生活。 本来,鸢丸也不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类型。 对方可以利用的话就去损人利己,骗他来帮助自己。 没法利用的,或者无法判断是否可以利用的就保持距离。以上就是规司鸢丸的信条。 而对他来说,草十郎并不是可以从其身上获得利益的对象。是让人忍不住帮忙的人种。 鸢丸对友情并不疏远。 称为朋友的人并不一定是可以获得利益的对象。 ……但是,草十郎是真的被青子迷住了。作为朋友,想要把这个事实改变真是比登天还难。 【哎呀哎呀,喜欢上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吗?】 【没有那样的事,理由的话也有一个。 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觉得很漂亮。】 【啊?】 唉,叹着气把肩膀垂下的鸢丸。 【什么啊!说出来了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啊。也就是被外表迷住了对吧?结果只是外表吗?草十郎。】 【漂亮到把人迷住了,不是很好吗? 为了保证自己的魅力而努力的话,就可以从外表可以知道其内在。我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哼。】 虽然也有强词夺理的地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没办法,知道了。这话题就此打住吧,其实我并不想知道草兄弟选谁当自己的女人。】 然而, 在这里,鸢丸有一个重大的误解。 草十郎确实是对苍崎青子抱有好感。但也只是如此,并没有打从心底里喜欢啊,希望和苍崎做恋人啊之类的愿望。甚至可以说这类想法一点都没有过。而鸢丸就是弄错了这一点。 这个误解成了日后巨大事件的祸根这一事,不是神的鸢丸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吧。 【但是呐,还是让我给你一个忠告吧草十郎。 苍崎并不一定讨厌和她吵架的对手,反过来说的话,不管她对你多亲近也不一定就代表她喜欢你。我就是个例子。】 回想起过去的伤心事,鸢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么说着。 【是吗?具体点呢?】 【哦,过去,那家伙本来挺自以为是的,最后终于做出一件让人举手投降的事情。 半年前的夏天争夺学生会长的时候,我和她在学生会里共事已经一年了。比起女生,我更把她当战友。 还在准备的时候就扬起右手扇了我一巴掌。我一直是棒球队主力的水平,还是被扭伤了腰。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我会赢的。】 呼,鸢丸眼睛看着远方,开始把之后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第二天,结果不用说那肯定比不过啊,做好了觉悟到学生会室一看,苍崎还是和平常一样。 然后,那家伙和我就开始担当会长和副会长了。】 听完了,哼~~这么发表感想的草十郎。 然后很有自信的这么说了。 【鸢丸,综合一下刚才的话,你也喜欢上苍崎了吧?】 一副认真的表情,说出了完全不知所谓的感想。 【没有这事啊!!!!!刚才说的话里面哪有那种甜蜜的要素啊!!!!!我啊,决定好不把那家伙当做女人看就是因为这件事知道吗?】 【什么嘛,不是啊。】 没意思,草十郎不小心把不满漏出来了。 …………这个男人的单纯估计没有下限吧。鸢丸把对草十郎的评价稍微修正了下。 【总之啊,我想说的是,苍崎青子并没有普通的“喜欢或者讨厌的标准”这件事。 对那家伙、那位公主大人来说,“好的事情就喜欢,看不惯的事情就讨厌”这种事情绝对没有。】 我会参考一下的,草十郎盯着表这么回答道。 聊得时间似乎有点久了,午休的时间剩下不多了。 【鸢丸,你想说的已经都说了吧?】 【啊?想说的?那种东西一开始就没有啦。】 【………………】 那为什么这个男生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这么想着的草十郎抬起头,开始了另一个主题。 【那好,那再陪陪我吧。有 想要告诉你的事情。】 【?】 草十郎摆出一副至今都没有过的认真表情,用思索的姿势正对着鸢丸。 就那么握着吃到一半的饭团,咳。草十郎咳嗽了一声开始了。 【————实际上,昨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很严肃的话语, 草十郎开始尽可能正确的,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 那又怎么了? 【静希同学,在吗?】 午休快要结束的12点50分。 在一向充满活力,热闹非凡的2年c班露了下脸, …………对她来说只是普通的工作………… 苍崎青子这么宣告着。 虽然对青子来说c班是外班,但是青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走了进去。 另一方面,和淡定的青子相反的,直到刚才还和争吃饵食的雏鸟一样喧闹的学生们突然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开始往座位上走。 “……………什么意思啊?这个…………” 内心里不满了一下,青子开始扫视教室。 没有看到想找的男学生的身影。 没有抬起眼睛看她的家伙,想想也不可能故意隐藏起来。 【有里同学,学号12号的静希同学呢?】 青子非常事务性的提问道。 【啊?问我…………那个,静希的话刚才被鸢丸殿下带走了。】 被青子叫道名字的男学生,似乎对青子知道自己名字这件事很吃惊。楞了一下回答道。 虽然是闲话,鸢丸被叫做殿下的原因是因为他是理事长的儿子…………是不可能的。纯粹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就像个王子一样。 本人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称呼。 【鸢丸吗?…………他和静希关系很好么?】 青子很意外的询问着。 班级成员则对这个询问很意外。 【好不好的,规司他和男同学的关系这么好的情况,至今我们都没见过。 啊,木乃美是个笨蛋所以例外。】 【就是呐,虽然开始殿下还是没什么话的样子,三天之后就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吵吵起来了。】 【嘛,对方是静希也没办法对吧。那家伙虽然很奇怪但是个好人呢。】 【对~呢,是个好人呢~草十郎。】 渐渐开始取回步调的2年c班成员又开始面对面的哇啦哇啦聊起来了。 暂且听着这些的青子突然调转身子,说了一声“那再见”就从2年c班出去了。 尽量简短清晰的,草十郎把话说完了。 午休也就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这时学生会室里是说完话一脸满足的草十郎和听完话面有难色的鸢丸 【那,让我听听感想吧。】 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的草十郎。 鸢丸则是,说不出来是在发怒,还是在烦恼。抱着一副暧昧的表情用手指抵着额头。 【呐,草兄弟,你啊。并不是一个把别人当做傻瓜耍的家伙对吧?】 【真失礼呐,被耍的人是我好吧。】 通过这个回答,可以肯定这家伙是不会耍人的性格。 这么说是两个备选答案里面的一个了。 这一个就是,刚才听到的话全是真的。 或者说,草十郎已经非常疲劳了,累到都看见幻觉了这件事。 虽然鸢丸不论如何都希望答案是另一个………… 【草十郎…………直说了吧,我还是挺喜欢你这家伙的。所谓不会说谎的人类那就不是人类了。我讨厌人类,所以我挺欣赏你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说出了把人当傻瓜的话。我明天到底要靠什么才能找到能吃的午饭啊?】 【去学校食堂吃不就好了吗?】 不知所谓的一句话,鸢丸也放弃了,表情暗了下来。 【好知道了,直说了吧,那些都是幻觉。 就像把枯萎的花看成幽灵的家伙一样,如果接受不了这个回答的话,给你介绍个技术不错的神经病医生怎么样?】 【那就是你的感想吗?好的,那就好了。】 听了怎么解释都非常侮辱人的鸢丸的话,草十郎十分泰然的接受了。 【那些我也认为是类似神隐之类的东西。 但是,是都市的话说不定也有类似的东西。为了确认这件事才说起这个的。】 太好了,这么说着的草十郎把最后剩下的饭团平铺好,用布包了起来。 【…………喂,这么说是那样吗? 你该不会认为都市的人嘴里能喷火,手腕可以突然伸长是很普通的事情吧?】 【…………嘛,是不寻常,但也不是特别稀奇吧。我是这么想的。 这里有好多山里没有的东西,也有什么都有的地方。所以,只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说不定也有呢。】 看着一副认真表情的草十郎,鸢丸感到自己和他的文化程度差异大到让人头疼的程度。 连电都没有通的山坳里。 夜里和远古时期没啥区别。人类不是唱主角而是怎样都行的配角。作为构筑自然的一个部件而存活下来。而这个少年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要说是像婴儿那样无邪的成长也行,其实也就是让人不接触发达的文明这么一回事。 或者说,成长中完全没有多余的知识体系,质朴的世界。 都市里的生活在草十郎看来就是“至今为止生活中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反过来的话 “只要发生了的事就全部是可能的”也是可以的。 【放心好了,确实这里到处都是些性质恶劣的家伙。但是这类像是使用魔法的家伙是不可能存在的。】 (渣卡注:游戏名其实也可以解释成使用魔法的夜晚,和这里鸢丸的话对应。) 【那就好,但是……】 草十郎好像还有哪里不能接受。 …………确实,刚才的对话里面,鸢丸自己也有不能接受的地方。 有还是没有先放到一边,刚才听到的故事里面有非常不人道的地方。 【嘛,事情的真假啊,是不是看错了啊先放到一边。 就只从结果来说,是我们的学生在夜晚的公园里见到了杀人事件。而且杀与被杀的两个人都不寻常。 一个人拿着火焰喷射器,另一个…………嘛?什么来着?长刀一类的?可以把刀刃一样的东西一伸好几米?】 鸢丸皱着眉头重复着,草十郎明白了似的慢慢点着头,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故事内容确实是在把听者当做傻瓜。 【很认真的问一下,不寻常吧?刚才说的那些。】 【草十郎,你这家伙,其实是在逗我玩吗?】 【不,完全没有。 但是嘛,城市里不是没有那种人吗? 那就是像鸢丸说的那样,梦里见到的。最近这段时间打工和考试复习都压到一起,可能有些累了。】 现在寒假就在眼前了,期末考试就在一周后。对草十郎来说这可是最大的敌人。 【我基本上做不来呢,就算是用别人好几倍的努力也还是追不上。而且你看,要是光盯着学习的话不就成了神经质了吗?】 【那只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啦,嘛,不管怎么说什么东西过度了都不好。至少在考试前,你把打工 的时间缩短一点不行吗?】 【已经减少一部分了,但是年底打工的人好多都要休假,结果反倒事情更多了。】 草十郎无奈的耸了耸肩。 从刚才的话里面可以听出来草十郎最近很忙。 神经质之类的倒还说不上,说的故事可能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白日梦吧…………而且实际上,那个确实是发生在深夜场景。 【感觉你很辛苦啊,草十郎。】 【啊啊,实际做了才知道,在都市里生活也很不容易。】 很认真的在困扰表情。 这时可以从每一个细节看出草十郎真的很累了。 【倒不至于说被你感动到我都要哭了,但是你还真是把烦心事挂在脸上的人呢。】 【?那是,心里累的话肯定会不舒服吧。】 这么说着,草十郎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 差不多午休就要结束了。 【鸢丸,时间到了】 【哦?啊啊,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没关系你先走吧,我另外还有点事。】 鸢丸摆出一副学生会成员也不容易的架势,草十郎很吃惊的盯着他看。 好像是在看一个无法估价的艺术品。 【好羡慕你可以翘课的身份呐,这样的话,鸢丸你不就可以在不喜欢的课偷懒了吗?】 【这可是重大诽谤啊,我翘课可不是为了偷懒,要叫做特权。】 副会长很意外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强调着。 转入生则没有被说动,斜眼看着他。 【喂喂,都那么说明了稍微给我理解一点行不行? 没辄,先坐下,听好,草兄弟。 同时拥有远超常人的英气与运气,也不会受到外界牵连,只需要专心精进就可以的我。岂不是要忍受从这里一毕业就又回归平凡这个事实? 太过分了。 老子的可以用家族背景风光风光的时间可就只剩一年了!就这么点时间了还羡慕个毛。 一般富二代官二代的七彩光环不是能罩一辈子的吗?为啥到我这就只有三年时间了? 还不爽我,给一群傻瓜当头,还要替他们算账这件事有什么可让别人不爽的。真是,我那像窗户纸一般的心都被卷进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大人世界了,现在连渣都不剩了。对我这样的人还不应该多一点理解宽容吗?】 【————】 完全不掺杂任何玩笑的真心话,草十郎听得出来鸢丸这话是非常认真的。 草十郎不由的羡慕连这种事情也能一脸认真说出来的性格。“是这样啊,”这么接受了鸢丸的说法。 如果如本人所说那么他的主观想法还是挺正确的。 但是, 【哦呀,只要留级就能把那难得的权利多少再往后延长一年了吧?那让我来帮你一把吧,这点我可以保证的。】 仿佛要把草十郎那没骨气的样子一脚踹散似的,学生会室的门猛地开了。 冷静的一句话把平衡的空气一击打碎。 规司鸢丸本来持有的这个场合的支配权,电光火石之间就飞到了她手里。 【不,不用了,是我自己做的梦,靠我自己的力量还做不到所以只能在这里胡乱想想。】 【是吗?那就不要把刚才那样不害臊的话用这么大嗓门说出来。走廊里都听到了,副会长同学。】 这么说着,她…………苍崎青子走进了学生会室。 长长的黑发有一些凌乱,可能是因为是小跑过来的吧。 青子的视线没有落在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草十郎,而是紧紧的盯着副会长。 【加油吧,鸢丸。】 差不多该回教室了。草十郎这么说着站了起来。 【……还真不讲义气啊,你这家伙。】 鸢丸在青子面前悄悄的小声嘀咕起来。 【但是真没时间了。】 【所以就说你不讲义气在这……】 鸢丸说话只说一半。 至今为止都怎么正眼看过草十郎的青子,这次也瞄了他一眼。 【要说没时间了我也一样,是你一直都太滥用职权了。】 这不像是抱怨,而是率直的意见。 【干什么啊,是有事找草十郎吧。】 【放心吧,找你也有事。】 【?】 似乎不是心理作用,青子的眼神里有杀戮的阴影。 鸢丸平时已经看惯了青子不高兴的视线。所以才感觉到,有着微妙的差异。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来似乎有事情让苍崎青子比平时更不开心。 【静希同学,跑步和游泳,你喜欢哪一个?】 青子唐突的问了一句。 草十郎表情稍稍暗了一下,哪个都不喜欢,这么回答着。 【不行,选一个。】 【游泳的话,可能吧,但是,为什么?】 【因为你没加入任何一个社团。】 实际上不用回答。 不用回答的意思也就是,这里没有草十郎提意见的余地。 【我们学校的校规,读过了吧。学生没有一个例外,全都要参加社团。 虽然这个校规不一定多有道理,但规定了就是规定了。】 【这太乱来了,抱歉呐,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是呢。】 简短的回答。 青子不妥协是常有的事,鸢丸躲在一边听着青子和草十郎的对话。 【————】 【————】 两个人一句话不说互相看着。 在第三者鸢丸以为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这样啊,被草十郎这么一句打破了沉默。 【我想苍崎也知道的,不,一定知道的吧。但也因为知道所以才这么强硬的吧。】 离开座位的草十郎。 从青子身边横穿过去,向走廊走去。 【那个,明天可以吗?】 【静希同学觉得行的话。】 我尽量,这么苦笑着,草十郎走出了学生会室。 观察完这一幕,鸢丸越来越替草十郎感到伤心了。 现在,青子的态度只能认为是在生对手的气,只有以这为前提才解释的了。但草十郎对这怒火全不在意,估计扇他一巴掌也不会在意吧…………就算真扇他一巴掌,估计也是这么回答然后走掉。 就算是草十郎也会稍微不满吧。 但是不论从表情还是动作都完全看不出来,鸢丸感觉见到了一流的演技。 【唉,但是为什么这么强硬啊,会长?】 鸢丸抬起头来看着青子。 青子保持着站姿,眼睛死盯着墙壁。 【…………苍崎?】 鸢丸提高了声音,青子还是没反应。 【喂——会~长~。苍崎——,青子女士? ……………喂,听见了吗苍崎青子!】 【吵死啦,不许啊哦啊哦叫我。】 (渣卡注:和月姬里面一样,青子不喜欢别人叫她全名。) 学生会室里响起了怒吼。 比刚才鸢丸的演讲声音还要大的,穿透走廊的美声。 【声太大啦,要说吵你也一样。】 开始耳鸣了,被怒吼了的鸢丸反射性的吼回去。 【男生的嗓门都比不过你,也罢,看来你睡醒了。】 【没什么,听到你说话了,太烦人了才没搭理你。让你闭嘴又太费事。】 【你这……把我当成蚊子了吗,喂!】 【如果只是针对交流无法成立这一点的话,蚊子那边可能还好点。】 【喂,这是什么意思?】 【彼此,连对方说的什么意思都不明白,那对话还有什么意义,这不和全是废话组成的约会一样吗?】 【…………………】 从这话看来,对她来说恋人之间的对话全是没有意义的。 【…………问题是,对你来说有价值的对话,那得多有价值才……………唉,算了。 任何时候都很严厉呢,苍崎。】 【有点吧,况且现在也不是可以撒娇的场合吧。】 【难以想象呢,这两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苍崎你有过撒娇的时候。】 【趁鸢丸你不在的时候都散布出去了而已。】 【是这样吗?果然还对那时候的事怀恨在心喽,学生会长。】 鸢丸所说的那个时候就只特指一件事。 今年夏天发生的,学生会室in武道馆事件。 【哎?这还真是够久远的话题呢, 老是记着这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情太浪费脑容量了吧,本来你脑子里面能用的地方就不多。】 话题开始跑偏了,青子之前身上那股杀戮的气势也淡了下来。锐利的视线,和时不时散发出来让人脊背发凉的气氛也都消失了。 学校里能看到她这种表情的,目前也就只有鸢丸一个人了。 【给你个忠告,那件事我可忘不了。 …………只不过,刚才草兄弟提到了点白痴事。我也就顺便告诉他了。可恶,这么一想这不是连地点都一样吗?】 虽然把那件事拿来说,但其实鸢丸并不太想回忆起来过去的这件糗事。 另一边,苍崎青子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 那些话,对他说了吗?】 【嗯,我从被你这家伙的“怎么过来竞选学生会长了?你不是长了一副副会长的脸吗?怎么看都是副会长的命。”开始, 一直到那个生涯最完美突刺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哦?”,青子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说如果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就好了。 鸢丸不知道青子为什么会这样,青子自己也不清楚。 【那个确实是,会让人吓一跳的突刺呢。 身体在脑子之前就做出动作了。 话说回来,我之前说了那些话了吗?】 【说了,而且在我被送到保健室之后说着那正好,强制性的把我安排到副会长这职务上。】 从此以后,鸢丸就作为副会长,被选举中打败了他的对手指挥来指挥去。 【虽然这样也不错吧,我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会长。副会长更适合我一些,想竞选会长只是偶尔想试试成为老爹那样的混蛋而已。】 【心气好高啊,鸢丸是那种只要能做到就都去做的类型吗? 嘛,太过专心于会长的职务,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为优等生了的例子你也见过吧?】 【别说了,寒毛都立起来了。 猫要能摆架子估计就是你这样的吧。】 去去,鸢丸冲着青子挥着手。 男女生之间特有的互相争夺权利的战争,实际上只是互相说坏话而已。 【——那,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哈?】 【半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他了?】 【啊?那个啊, 因为他总是傻傻的所以一时说溜嘴了——】 还是没有说告诉草十郎的原因。 草十郎喜欢青子,这一事实是不能说出来的。作为男人不用明说也知道。 就算,这是他的误会也是一样。 【比起这个,刚才那些话算什么啊? 你那么恨草十郎吗?】 【七天前的恨意还要持续到现在吗?我又不打算当什么公主。】 啊啊,你比起公主殿下更像女王大人。鸢丸把这话咽回到肚子里。 他在这两年里,也向苍崎青子学习了很多。 【既然不恨他,但刚才那是故意找茬想和他吵架吧。为什么?确实性子有些狂妄吧,但比那家伙还好的人可没有。】 【——————】 【喂给我等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个好像在看脚底下白蚁的态度?】 【没啥,通过你说的那种台词,了解到你心底怎么想的,这是很自然的表现。 ……………唉算了,不错的家伙,好人,这么说行了吧? 作为吵架的对手不是很合适吗?谁也不去憎恨他,对我来说可不一定。】 青子有话直说。 【别这样比较好,对你来说。】 鸢丸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鸢丸已经适应了苍崎青子的跳跃性思维。毫无道理就讨厌草十郎的话那不管怎么说都没用的。鸢丸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终于 【但是草十郎可是喜欢你的,这样还讨厌他吗?】 还不到两分钟,就把自己绝对不说这件事的誓言打破了。 【啊——不,刚才的是…………苍崎那个。】 坏了,想要闭嘴已经晚了。 现在已经说出来了也没办法。鸢丸一边快速思考着,一边抱着一缕希望看着青子的反应。 【那又怎么了,喜欢谁讨厌谁谁都有的吧。 刚才说的这个,就算他说想和我关系好一点,我还是讨厌他那也是没办法的吧。】 不讲情面就说不讲情面。 喜欢的就说喜欢的,青子有感想就直说,就算想冲她发火也找不到理由。 【不是,不是在说那种好像朋友一样的感情。 不是那种喜欢和讨厌。是在说草兄弟他是真的被你迷住了这件事。】 鸢丸一脸认真的吼起来了。 但是,青子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样子看着他。 或者说青子现在是一副,好久之前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钱包,终于找到了放心了的表情。 怎么会发生这事呢,这么自我怀疑的一瞬间。 那真的只是一瞬间。 【然后呢?】 好像是无所谓的事一样,青子平淡的问道。 像是在问:那种事,对我,到底有什么意义? 【然后?你还真问的出来,你连鬼都算不上了,恶魔。你还是女的吗?好吧,没听清的话我再说一遍就是了……】 这样的话也就不去管什么男人之间的约定了,鸢丸也放开了。 【那种事怎么都行吧,怪无聊的。】 她轻轻松松就把心里的感想舍弃了。 【………………】 鸢丸为了学校里还在健康成长的男生们,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比恶鬼更合适的称呼。 【原来如此啊,跟他提起了今年夏天那件事就是因为这个吗? 嗨~,没啥地位还挺为朋友着想的嘛,殿下? 所以就把闻者惊心,听者落泪的关于我的传说告诉他了?】 呼呼,青子像妖怪一样笑起 来。 鸢丸深深的后悔跟这个对手提起了和恋爱相关的话题,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向不知道在哪里的神忏悔了。 【对鸢丸来说是很正确的判断呢,就夸夸你吧。那么,都把哪些事情告诉他了,关于我的。】 拜托别一边笑眯眯的一边放出杀气啊。 【…………代表作,还有你在这个房间里做的这两件事。】 好好考虑过后,鸢丸这么回答道。青子满意的点着头。 【这种时候,传说还是挺管用的嘛。虽然又烦人又粘着不放。但是,可以把想法广泛的散布出去呢,以后可要注意这一点。】 每句话后面都带着红心一样,但那天真的笑容却让人禁不住打个冷战。 不论是愤怒还是欢喜,感情都非常极端的苍崎青子改用了可爱的语调。 鸢丸发现了这一新情况,所以这时候他知道他不得不要说点什么了。 【啊啊,我也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不会再说出去了。 …………但是呐苍崎,你真的讨厌草十郎吗?】 明明已经知道应该避开这个话题了,但是鸢丸还是果断的挑战一把。 所谓男人之间的友情啊,有时候还真的比珍珠还美丽。 【嘛……不喜欢就是讨厌,但是这么说也说不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他。 所以不行呢,肯定的。】 不知道是冲着鸢丸的面子还是自己也在找答案,青子短暂的烦恼了一下后这么回答道。 不是立即就回答,内容也不是模板一样的答案,鸢丸也没有抱怨的理由了。 【是吗?嘛,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不管怎么说讨厌是完全感情方面的事情,彼此毫无理由的喜欢或者讨厌那也没有插手的余地。】 到此这个话题终于结束了,鸢丸向上天喃喃说着向草十郎道歉的话。 但是, 这个好像参拜一样的话语又把青子的兴趣勾起来了。 【……………等一下,刚才那个,什么意思?】 变成了心情很好的语调, 注意到这一点,鸢丸也用轻松的语调回答说: 【哦,那家伙也一样呐,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苍崎你迷住了,除此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哦,错了,本来就没有理由,说不出来也正常。】 鸢丸并不相信草十郎所说的“青子的外表很漂亮”这一说法,干脆就没提这一点。 【没有理由…………是这么说的吗?】 【啊啊,怎么了,不管我怎么说你的闲话都没用,而且我怎么说都不听…………对了,‘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对苍崎的关心是真的’之类的。‘我要帮助她’什么的,我说不了很准确,但大致差不多。 很明显和其他的混蛋不一样呢,就算听了那些传言,手连一微米的颤抖都没有。】 顺着自己的性子说话的鸢丸这时才注意到青子的变化。 她冷眼盯着墙壁。 那个好像看仇敌一样的眼神不知道持续了几分钟。 【……………什么呀那是,刚才也是这个也是,都是从哪听到的…………】 咯叽,可以听到咬牙的声音。 已经反感到极限,连站在眼前的鸢丸都已经进入不了她的视线了。 怎么感觉,现在还不能说草十郎被迷惑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呢。鸢丸仰头看着天空。 【…………多少明白点了,为什么和那家伙这么合不来……】 青子没有听到这句话,一个人不知道在那里悄悄嘀咕着什么。连就在眼前的鸢丸也无视掉,青子专心编排着诅咒的语言。 【那家伙净做些我讨厌的言行, 怎么不管谁都说他是个好人、好人、好人啊。还有总奇怪的服软,一个一个都是冲着我的软肋来的。】 最后那些话有一大部分都是理所当然的吧,副会长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表。 —— 时钟当然已经超过了一点了。 【知道了,已经可以了吧,说了那些话是我不对。 话说,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啊?话先说在前头,已经开始上课喽。】 【唉?上课了,为什么?什么时候?】 【呀,刚才草兄弟出去的时候,苍崎超讨~厌的瞪着墙壁的时候就打了上课铃了。这样好吗?学生会长,把第五节课翘了?】 【好你妹啊啊啊! 为啥不说啊你。】 青子怒吼着揪住鸢丸的领子,她已经快哭出来了。 相对的鸢丸投降一样举着双手,脸上却满是胜者的轻松。 【这是优雅的报复你把我当蚊子。 好好品尝然后记住吧,践踏男生纯情就应该绑在柱子上烧死,你这恶魔头子。】 【还是那么小心眼呐,亏你还是个男的。睚眦必报的胆小鬼。】 狠狠的绞紧鸢丸的领子晃起来,鸢丸的脑袋跟着一前一后的点着。 带着胜利者的愉悦,副会长笑的像个小混混。 【呼呼呼,谁都知道你的古典已经接近及格线了,a组的第五节课不用说也知道是啥,滕代婆婆喜不喜欢苍崎你啊?】 滕代是唯一一位资格很老的教师,不用说,她所负责的课程是古典课。 【撒,如果还有时间在这里揪着我的领子,不如赶快回教室上课不是吗? 真可怜呐,但要继续揪着也不拦着你哦。】 【可恶啊啊啊啊啊,找个缝把你塞进去啊,唉,就这么给我去死啊啊啊】 领子越来越紧了。 说到做到,在青子毫不留情的窒息攻击下,鸢丸感觉自己已经见到上帝了。 【——咳?!不,等咳——等下,真的快死了,现在还来得及,过了十分可就真算缺席了。】 青子急忙回头看表, 现在是一点七分,这个第二学生会室在二楼,从这到三楼尽头的a班,这段距离用跑的勉勉强强能赶上。 【算你捡了一条命。鸢丸。】 青子留下了这一句话。 鸢丸头疼的厉害,知道这句话可是玩真的。 【还有,放学后在这里等。 是真有事要你帮忙。】 话还没说完,青子就像隼一样从学生会室里飞了出去。 终于一个人了,鸢丸把敞开的门关上,锁好后做回到椅子上。 【…………真是,明明有些地方还是挺有趣的嘛,苍崎。】 咯呤,后背靠在塑料椅子上叹了一口气。 窗外是看起来很清爽的晴朗天空。 但是,感觉不到冬天的阳光的温度。 直射的太阳也好像病了一样。在没有暖气的学生会室里会不时地感觉寒冷。 暖炉之类方便的东西都搬到第一学生会室了,除了去适应这寒冷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要是这种天气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但是天气预报里,好像是说转阴之类的。】 带点暗示的独白之后,鸢丸又想起了草十郎。 想着阴天和晴天,到底哪个和他更像一点,直到最后也想不出答案。 ◎ 都市的作风 今天的课程结束后,草十郎选了一条稍微绕远的道路向着打工的地方走去。 虽然中华饭店和鲜鱼店已经向学校申请并 获得同意了,但还是有其他的秘密打工地点。 而且这可并不单纯是因为数量太多了才不申请的,这类打工首先是违反法律的。 而今天的打工则是其中最不合适的,社木车站前的柏青哥店。 把学校的制服换成店里黑色晚礼服一样的工作服, 工作首先是店周围的扫除。 作为三咲市脸面一样的社木站,有众多的大商场相互比赛一样胡乱耸立着。有拱顶的商业街也就那么陪着一起骚乱着。 聚集的人多了那衍生出来的东西也跟着多了。 有可以称之为浪漫的笑脸, 有可以称之为现实的流通, 也有更适合称之为现实的垃圾。 町里希望社木这里成为干净整洁的一块地方,结果反倒适得其反。 而有这样的店面更是如此。 在被认为本性恶劣的商人所拥有的建筑物前面,一天不论打扫多少次都会让人有抵触心理。 冬天的寒空下,草十郎把吸剩下的烟头收集起来,把传单拾起来,把空的易拉罐放进垃圾箱。 看起来在山里的生活也有像这样的工作,草十郎面带轻松,平淡的完成着扫除任务。 把店周围打扫干净之后,回到了店内,里面开着暖气,仿佛春天一样。 吵闹到让人眼花的骚乱。 横穿过充满浓重烟草臭味的店内设施,向着后台办公室走去。 【店长,外面的扫除已经做完了。】 【好,辛苦了。另外,二楼四十号机子的客人,你能不能去看一下。 总感觉揣着什么猫腻呢,那位大姐。】 人很不错的店长,其实是原黑社会成员。 毫不犹豫就把还是学生的草十郎招聘到店里的原因是心疼他是一个苦学生——才怪呢。 好像是因为店里的其他人都长的很吓人,所以需要有一个能让人安心的店员来帮忙。 【这样好吗?厕所还没有打扫呢。】 【可以可以,那里呢,是摄像头的死角所以必须要确凿的证据才行呢。 小草,现在我可是百分之百的确定有问题。你去那里看看情况吧。】 收到这个工作,草十郎把打扫工具收拾起来向着二楼走去。 这里的柏青哥店是典型的二层结构,大部分的柏青哥机种里面都有涵盖。 这里是地域密集型经济。虽然不怎么有效,但这个店还是起到了一些缩减贫富差距,达到共同富裕的效果。 店里的客人也因此千差万别。 有来放松的人,也有靠这个吃饭的职业赌徒,还有想靠不正当手段小发一笔的人。 机器中大部分是八十年代流行的种类,游戏可以从电源系统外部用程序访问造成系统混乱,轻易可以中三个7的大奖。 当然店里不能很明确的判断出这种人,没有确实的证据光去说希望他不要来也没有用的。但毕竟是经营场所,从怀疑到处罚啊,都有相关的规定。 其结果就是,抓住现行犯那就是店里的正义。 对这些耍手腕的人就要靠老师傅认出来,对草十郎来说从原因到结果都完全不明白。 他所知道的只是,店里来了一个麻烦的人物,是个用不正当手段违反规则的人,这么一个事实。 上到二楼。 同样是有线广播和游戏声,甚至比一楼的场面更加混乱。 一楼有一百台机子,而二楼有大概八十台左右,空着的位置就算有也不容易找到了。傍晚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 店长所说的四十号在二楼正中的那一列。 若无其事的选择这一列入口,还是正当中的位置,而不是挑选靠墙壁的角落,这么看来确实是个中了大奖的客人。 【…………………】 只看了一眼,草十郎的直觉就感觉到不对。 也说不出她的职业是什么,而且如果要形容“特别”的话那她再合适不过了。 稍微可以感受的到,她身上带有强烈的幸运感。 在周边客人视线的沐浴下,她一句话不说,专心的操作着手柄。 年纪应该比草十郎大个几岁。 绿色的,完美突出身体曲线的西式服装。上衣和裙子连在一起类似连衣裙的一套衣服。 脚上的肌肤没有直接裸露着,而是穿了一双长筒袜。 细细的双腿美艳的叠在一起,如果不是在玩弹子球的话那真比绘画里的模特还要优雅。 黑色的秀发染成了红色,剪得短短的。清爽的眼镜和鲜红的嘴唇显得非常的果断。 正常来说,是不会出现在这种狂热场所的美人。 她脚边是4个看上去就很重的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好像很无聊似的,用好像陶器一样的手指把长长的烟卷送到嘴边。 【……………好像……………在哪…………】 这么想着的时候,对方的视线透过眼镜的边缘向这边,草十郎看了过来。 【…………!】 寒气在背部疾走。 条件反射想要冲出喉咙的悲鸣被自己用手死死的压住了。 “那个女人,是昨天的……” 被确信不了的直觉所催促,草十郎脱兔一样的转身逃跑了。 哪怕从这里早一秒跑掉也好,首先是一层。 虽然也想就这么跑到外面去,但还是最低限度的向店长打了声招呼: 【店长,我要早退,还有,二楼那个人没有问题。】 压抑着心里的动摇这么告诉店长,把学校的制服塞到纸袋子里后从店里飞奔出去。 因为是阴天的缘故,社木的商业街已经被夜幕笼罩住了。草十郎飞奔着穿过这里向着车站逃过去。 像箭一样穿过长长的阶梯,提前取出装有月票的钱包,通过检票处。 检票处那里有许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或者站在那里,或者走动,或者相互说着话。 其中可以看见横在自动检票机之间的车站职员室,里面坐着一个板着个脸的列车员。这里虽然挺吵的但是可以安心了。 也可以换句话说,这是都市的日常。 虽然曾经弄错了,但是草十郎昨天晚上看到的场景可不是应当看到的东西。 【——哈】 终于可以往肺里送点氧气了。 到这里就可以放心了,草十郎在这停住站好。 悄悄的向背后看了一眼。 好像理所当然一般,没有追在身后的危险人物出现。 “……………那,这么一想的话…………” 怎么就突然跑起来了?那个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 再说自己并没有精明到可以从人群中分辨出“危险的相貌”这个能力,相反自己总是呆呆的。 草十郎托着腮帮子想着事情,脚步自己走下了站台。 不巧的是下一趟电车还要10分钟才来,这里又乱哄哄的,没办法,像个大人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 再做一次深呼吸。 周围是和自己一样,等待电车的人们。 ……………会追过来的“某个人”连影子都没有。 想太多了,现在,头脑终于清醒了。 但是,突然落下的两肩意外的沉重。 第三章 那一夜 总之,昨天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绝对不要突然向后转身————” 这个是教训吗?还是警告吗? 在很久以前…………那是我还不曾认为“现在的我是在梦中”的时候。 突然,明明之前没有碰到什么,却不安到让人禁不住落下泪来。这是我从祖父的工房里逃出来的那一夜里发生的故事。 祖父用比别人更温柔的微笑,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 “——红色的死亡,出现在了你的身后。” 留下了这样,与其说让人安心,不如说让人绝望的话语。在这之后我回到了家里。 我从那一夜之后,确实感到了潜藏在背后的影子。 一直在远处看着我的什么人。 而距离也在一点一点的,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缩短。 小的像点一样的气息,在感觉到那股气息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后背了。 当然,这是错觉。 转身后看不到任何人。 但是——从那一夜之后发生了改变。 像那时所说的不安一样,不会错,这一约定成了恐怖感的起因。 “high diddle diddle,the cat and fiddle, the cow jump’d the moon; the little dogugh’d…” ……………那时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久远的儿时的记忆碎片。 像绘图日记一样被想了起来。 ……………黑夜里祖父决定性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不管强风怎样吹拂,不管身边少女的铃铛怎样引人入胜。不吉利的话语都没有消失。 【……………到达了。】 身边的少女(爱丽丝)这么说着。 没有抑扬的语调,宣示了她完全作为旁观者的身份。 夜晚的公园只有她和少女两个人。 今天是她“今天的自己”的生日。 本应是值得纪念的处女战,却不得不说这不是一个很吉利的夜晚。 厚厚的云层像黑色的伞一样遮住了星星的光芒。 强风像是要把夜空撕裂一般,拉扯着重重的云彩。 公园正中立着时钟,时钟的两个指针像是想要寻找头顶的月亮一样直直的冲着顶点。 不巧的是,今天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冬天的空气,加深了深夜的狂暴。 光是吸入就要把体内冻伤的空气。 沁入骨髓的空气,就这么通过脊柱直接连接至脑髓。 连思考都被寒冷麻痹了。 指尖已经被寒气变为了化石。 我感觉到自己鼓动的情感就像火焰一样。 【把触觉转让过来吧……挺幸运的 那个位置的话有刻好的鬼火作为灯。】 有珠只是点头作为回应。 这时候,只是一瞬间,看了一下地面。 …………我的两脚在微微的颤抖。 本想说是因为寒冷才颤抖的,可惜我并没有自信做出这样的判断。 实际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怖造成了自己的麻木……………“呼”的吐出一口气,继续这样被感情左右的话,我就还是一个十足的人类。 没有时间给我伤感,触觉从有珠那里转让了过来。 这个公园一带似乎铺上了一层透明的境界。 像感知外的绒毯一样,深深根植在地底并张开。 ——沁入夜晚的,久远寺有珠的童话咏唱(鹅妈妈)。 那些感觉,和我自身融为一体。 触碰到了,右腕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有谁侵入了我的右腕。 这感觉像蚂蚁一样顺着右腕向上延伸。 慢慢的,不由分说的,到达了心脏。 把想要把它去除出去的冲动压制下来,并在决定好的位置,等待它确实的到来。 没有月亮的夜晚, 公园里只有小小的街灯,连黑暗的全貌都看不见。 蚂蚁的行进停止了。 离开了我的右腕,到达了我的心脏旁。 不需要动用视觉就可以看见潜入黑暗的入侵者姿态。 从这里向右大概三十步的茂密树林里,四肢着地的姿势。这时像招手一样抬起了右手—— 【——在这】 我的感觉,和敌方的行动差不多同时。 身体猛的回转。 敌人的手臂像枪一样伸展。 瞄准脑后高速放出的凶器,触碰到了我头发。 因为有珠把结界转让给我的缘故,这一带的东西全部都可以被我感觉到,以最小的动作进行回避也变为可行。 毫无礼仪,野蛮飞舞着的发丝。 脸颊边缘,感觉到了小小的刺痛。 ——死亡,触碰灵魂的感觉。 【————】 体内的血流开始切换成异常的循环。 以每秒一米的速度在体内循环的血液,被变质成架空元素。心脏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生成机关,把我的身体作为一个回路利用起来。 无法用热量或者其他什么方法来测量的不可知的运动。 我顺利转变为了现在的我,人手未曾触碰的神秘。 或者说奇迹,作为童话动力的生命之火。 这个,被我们称之为魔力。 【——接续】 突然转身把敌人收进视野,举起单手对着敌人。 手腕代替意志做出行动。 我还是个初学者,不使用发音和动作就无法使用魔术。 魔术式事先在公园已经刻好。 我要做的只是将火放入魔术式而已。 体内生成的魔力会以各不相同的方式流动着。 大部分魔术师都有其自己的方式,或有形或无形的,把魔力注入魔术式中。 像“放出”“击出”“流向”等等方式各有不同。我的话怎么说呢,这样——用自己的手弹出去的感觉。 【——点燃吧!】 高速就用高速来对抗, 伸长了数米的手腕连同敌人本身就这么被火焰包裹住了。 夜晚的公园发生这种事情都会联想到篝火晚会。但是火焰中皮影戏一样蠢蠢蠕动的东西却是一副人类的姿态。 不自然出现的火焰,消失的也不自然。 没有燃烧物体时发出的声音,也没有多少燃烧产生的臭味。 【——结界,还回去了,接下来要去确认尸体。】 对着旁边的少女这么说道,然后向着已经不再移动的人影走了过去。 杀掉了。杀掉了。杀掉了。 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人的性命,已经由这双手夺去了。 这种,既没有现实感也没有在手中残留下感觉的事情确是事实,想咽下一口唾沫湿润一下干渴的喉咙。却感觉又硬又苦无法入喉,最后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 我很冷静,心率是一分钟六十多下,呼吸丝毫不乱,头脑十分冷静的分析着。 注意到烧成炭状的东西就在眼前。 做好被反击的准备,慢慢 进行尸体的确认。 ……………很好,没有问题,倒卧在公园地面上那个,已经被燃烧成灰状。 【……………?】 但是有些地方很奇怪。 见到的第一感觉,是残骸的存在方式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不会吧,急忙看向人影的脸。 那里既没有鼻子也没有眼,只有人体模特一样的纯白的脸庞。 【可恶,被耍了。】 大喊出来踹了人体模特一脚。 灰随着风飞散开来,尸体也风化了。不,说是尸体并不正确,这只是个人偶,本想诱敌深入的,看来这次又失败了。 ……………真正意义上的处女战看来又要等到以后了。 【哈…………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啊…………咦?】 这时候,偶然进入视野一个很熟悉的东西一掠而过。 对面滑梯的影子的形状很奇怪,总感觉,有其他的东西撑大了影子。 战斗的余热重新上涌。 我知道,那个“多余的影子”是什么。想出来这个答案连一秒都用不了。 【——是谁?!】 本不应该这么喊出来,可惜失败了。 那个穿着见惯了的高中制服的某个人听到我的声音后下了一跳,赶快转身,就这样以非常厉害的气势跑走了。 看起来简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逃跑—— ——不,这确实是在逃跑。 【快追,被看到了。】 急忙对伙伴这么说道,她也没有察觉到还有第三者存在。 相反的自己也无法移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刚才的战斗导致现在脚步还不能马上恢复。 【不行,被他逃掉了。 捉住什么的完全做不到啊。】 无法从容的完成任务。 这个现场如果被谁看到了,对我们来说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站住,你这——】 脚的麻痹突然恢复了,急忙跑到公园外面。 ……………真是让人惊叹的逃跑速度。 始终没有看清目击者的长相,而这时目击者也已经了无痕迹的消失在了住宅区的黑暗中。 【啊啊真是的,结界明明没有感觉到那家伙,怎么会……………】 当然,不管怎么抱怨那个穿学生制服的人影都没有回来的道理。 不由的悔恨起自己没出息,我停止了追逐。 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公园会变为有珠的“森”。 在这里,一米以内特殊人物的确定,或者声音的确认将变得模糊,毕竟这是童话中出现的事物。 明明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被他看到了,我和有珠却连对手的脸和性质都不知道——那只能认为,对手还有其他的手段。 【那个背影,是个男生呢。】 离开公园往回走, 因为太眼熟了所以确信,那个就是我们学校的制服不会错。 想要着手调查的话知道这点就足够了,筛选自己学校学生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话虽这么说,为什么要处理的问题一个劲的在增多啊?】 但不管再怎么笨,需要优先处理的顺序是非常清楚的。 必须要抢在奇怪的传言扩撒之前,把刚才那个目击者的嘴巴封住才行。 这个是最优先的,而且要迅速,不容质疑。 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边的有珠。 同样都是作为魔术师的身份被目击到了,要说危机的话她和我是一样的。 【……………这下,伤脑筋的事情又增加了。】 有珠凝视着人影融入的那块黑暗,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如同雕塑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是啊,变麻烦了。 没有起伏的声音,与没有月亮的夜晚真是让人厌恶的合适。 第四章 苍崎橙子,就是 ◎ 夜晚的少女们 唐突点说,我是魔法师。 怎么说呢,就是童话里那个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让奇迹发生,隐居在偏僻森林中的人。 虽然和人想象中的稍有不同,但有些巧合的地方,所以就先这么说吧。 另外要强调的是,没法骑着扫帚飞上天。 变身成动物或者和小鸟对话也是做不到的。 如今的魔术师们都没有这类像梦一样的能力。 虽然超越常识但又很现实。 不但不万能反倒很狭隘。 尽管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我真正的职业也并不是学生,我还是会经常想象这些浪漫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秘密。 “所谓魔术师,就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成果都隐秘起来。” 作为协会十大规则的首位,我也绝不能说一些我不知道有这项规定之类的话。 除此以外,还是要作为优等生去上学,其实,知道我还能继续上学是最让我高兴的一件事。 而不管是魔术师还是学校都全是些让人头疼的事。 尽管如此,还是要在每一件无聊的事情面前竭尽全力,尽量做好自己。 而且,这也只限我还没有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魔术师的时候。 作为职业生涯的秘密,在我作为优秀的魔术师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能够稍稍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我认为这是非常幸福的。 唔,就算想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别人说“实际上我是魔法使”,也只会被当做无聊的笑话吧。 这种场景想象一下就会觉得很奇怪,保守这一秘密与其说是在遵守协会规则,更像是为了自己今后的的生活而做的。 把以上的事情和祖父说了,他抚摸着我的头。 也不知道是在表扬我还是为了表示他的无奈,只是感觉到这是他所做的很温柔的动作。 我把魔术——作为后继者从祖父那里继承过来是中学毕业的那一天。 回到家里的祖父说: “你姐姐出去旅行了,今天开始你就是苍崎的后继者了。” 好像没啥事一般淡淡的语气。 苍崎家把魔术之类古老的东西传承下来了这一事我是知道的,说实话,我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任务会轮到我的头上。 魔术的继承只能传给一个血亲。 各种各样的事情决定了下一个魔法使的的责任由姐姐来承担,我对这件事情也无所谓。做好了普通的生活设计,未来规划之类的东西。 尽管对姐姐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充满自由的人生送到我跟前了,我也就不客气的收下好了。 然而我还没有高兴多久,不得了的转变却已经在等着我了。 以前,我从没置身过现在这样仅仅存在侧目冷视的世界。 也万万没有想到在我之前没想到的生活里会有高中生活的存在。 嘛,新开始的生活还算不错。 …………而从那时开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直到现在。 现在这个职位虽然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但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已经开始高中二年级的生活了。 在这期间完全没有和麻烦扯上任何关系…………为了我们的名誉我要说,算起来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和同居人相互厮杀了(渣卡:你们俩感情真好,)…………说到我使用魔法的天赋,看来优秀程度也就那么回事,现在仍然没有打破新手墙。 作为人类,在头疼的时候,麻烦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现在也全是些让人对未来充满不安的事情。 我的生活,往后会不会一帆风顺走下去呢? 昨天的那个,是没有先例的事件。 【怎么样?】 回到久远寺的大屋之后,苍崎青子这么向久远寺有珠询问道。 没有紧迫感和危机感的声音,玻璃一样的黑色眼瞳则向她提醒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脱掉没有色调的大衣挂到衣架上,青子坐到沙发上。 有珠隔着桌子坐到了对面。 【你那边呢?】 【不太好,过去侦查的只有七个而已,这些已经是能使用的全部了,也没有前置作业的空闲时间了。】 有珠的视线飞快掠过青子后,又回到了桌子上放置的箱子上。 【那天晚上,没有监视街上的家伙吗? 对街道的监视应该很完美吧,他们?】 【那是只限白天来说的,夜间飞行太危险了。】 连点辅助的活都干不好呢,青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么说的话你又如何呢?明明早上还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呢。】 【嗯?啊,我这按着计划进行呢。 明天就能把他筛出来了吧,今天早上,鸢丸已经开始调查我们学校学生的回家时间了。 那个时间还在公园闲晃的家伙又不多,很简单的就能找出来。】 【这么简单就能做到吗?】 【能做到啦,学生会又不是摆着好看的,这种程度的数据很容易收集到的。这一个月的打工的时间,还有去亲密的朋友家的时间,按照优先顺序依次调查就行了。 虽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份名单,但现在也没时间了不是吗?所以,这类事情就拜托副会长去做好了。】 虽然这话有些多余,但这份机密文件能够做成,全是因为苍崎青子是学生会长才能做到。 光是存在就已经是传说级别的了,她作为全校学生都恐惧的存在,自然也是有其道理的。 【是吗?一如既往的,做的很彻底嘛。】 略微露出一丝惊讶的有珠。 同居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了。 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倾尽全力去做的苍崎青子,有珠已经亲身体验过多次了。 【嘛,我事先也没有想到这个职位还能这么用。哎呀,这就是所谓的有备无患吧。】 尽管这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仍是特例中的特例。 这种状况是本不应该出现的。 【比起这些,找到原因了吗?结界闭合的这么不成功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青子凛然的视线变得非常强势了。 结界的相关工作是有珠负责的。 如果说昨天晚上麻烦的起因在于结界的话,那与其相关的责任由谁来承担就很明显了。 虽然她们是同居室友,也可以说是伙伴,但那说到底只是彼此利害关系一致而已。 要说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也有家族背景的原因存在,实际上比起同伴更像是敌人。 说到底,苍崎青子和久远寺有珠是无法相容的。 有失误了就会被揪着不放, 有空隙了就会被攻击, ——如果有机会的话。 互相都知道这一信条,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必然会相互厮杀起来。 面对这样的视线,有珠堂堂正正的接受了。 就算是大男人在这样的视线面前也会退缩,但有珠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过。 【…………虽然是假设的话,但那个结界如果真的有疏漏的话,那到现在为止,像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已经遇到多少次了呢。】 【也是呢。】青子点着头,刚才那个问话只是从立场上来问的,青子其实还是信赖有珠的。 【结界的存在方式很完美对吗?】 【虽然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 有珠依然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这么回答道。 所谓结界,就是指一个被封闭的世界。 在被封闭的场所内,不论用何种手段都无法与外界相联系,这一遮断的状况就被成为结界。 结界也有各种各样的种类, 实际上把一片区域用墙壁隔离起来也算物理结界的一种, 也有把区域内的样子用镜子啊,雾啊,重重叠叠森林等隐藏起来的,视觉上的结界。 但是,结界为了把“内部”封闭起来,必须向“外部”报告这一异常性。 虽然也可以做到禁止进入,但却无法掩盖这一区域禁止进入这一事实。 毕竟,还有的人对区域中是什么样子并不感兴趣,但是对“禁止进入”的区域很感兴趣。 这样就本末倒置了。 所谓真正优秀的结界,是外界无法感受到任何异常,同时,无法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涉,而不得不被隔离出来。 昨夜,久远寺有珠在公园铺设的结界就是这一类的,可谓“理想的”结界。 【…………在那个场所用过的,至今无法想象能有谁能够进入那里。 能够将场所的周边隐藏起来,张开持续一小时的促进改写意识的结界…………虽然手续挺麻烦的,但确实是在一小时时间内能够做到使人避开这种程度的,是信赖度很高的结界。 有珠用的镜子也是一级品,不可能途中破掉的,事实上,明明感觉到进入结界的东西就只有那个人偶了。 这都做不到完美那什么才行啊,有珠?】 【……………我也不清楚,不像是制作森的失误。 森虽然需要几天的栽培才行,却也是至今都让人信赖的结界。但是既然出现了例外,那肯定是在哪里看漏了吧。】 这么说着的有珠的眼瞳,是在表示那个漏洞是自己的责任。 【……………败给你了,这样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目击者是人偶师的伙伴。这样的话就可以说得通了。对手是魔术师的话,侵入结界什么的还是能够做到的。 问题是…………侵入时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把这个消除掉的?】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再想狙击她们的话就很容易了。 能够骗过有珠的结界就意味着,对方拥有比久远寺有珠更高级的本事。 ——那也不得不这么认为,这不是一个现在的苍崎青子能够做些什么的对手。 【……………没有那种可能。 他是局外人,先不说椋鸟,罗宾(知更鸟)在后面追着痕迹。没有魔力的气息,所以也没有可能是被谁的魔力所操纵的牺牲者。】 短暂的希望被打破了。 那么,青子的质问也就到此结束了。 现在只能认为,是哪个人的运气太差了,跟昨天晚上的事扯上了关系。 “…………魔术师的秘密被看见了,还被目击者逃掉了,这可不是普通高中生应该有的烦恼啊…………” 啪呼,把后背全部靠在沙发上。 可悲的是,仰头可以看见的只有天花板的天井。 既没有风情,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青子越来越感觉到悲伤了。 【青子,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同居室友超脱的声音。 青子的眼瞳依然向上看着天井,没有变化,只是呆呆的眺望着木造的风景。 【…………另外,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我代替你去做也是可以的。】 她冷酷的话语,带着真实、冷酷的意义。 这是让总在拼尽全力、诚实的青子慢慢咽下“原谅自己吧”这句宽慰。 绝对消化不了,更像个热铅块卡在喉头。 “…………是啊,觉悟什么的,早就做好了。” 自己说给自己听,这也是骗人的。 接下来要做的与上次和这次都不同, 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而对象的立场不同。 上次的觉悟,换言之是作为魔术师的觉悟, 敌人过来了就打倒他, 过来挑起战争的话就回应他, 这边和那边都同样是魔术师,方式上有错误的话那边也一样。就算这件事最后除了杀人以外不会有第二种解决办法,那也是双方都暗自同意的。 将杀与被杀放到天平上的行动。 对方也是她们也是,善恶的天平原本就没有准备。 但是这次不同。 对手并不是敌人,更不是魔术师,这边虽然有杀了他的打算,对方却没有这个想法。 …………所以,这绝对会变成和善恶相关的事情。 杀戮无关者,结果一定是自己失败。 作为魔术师杀人理所当然,经常会做并像喝水一样简单。 怎么可能,青子哼哼的笑着。 “因为是魔术师”这种理由和现实社会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点都不切实际,从一开始青子就没把这当成理由。 青子非常讨厌心里不能确信,情况也不了解就行动。 她开始行动的时候,一直都是在自己做了决定之后。 【唔,嘛,也只有放手做了。】 爽朗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青子让后背离开了沙发,好像已经研究够天花板了。 青子还是平时的青子,有珠也就不说没用的话了。 【那好,这个给你。】 “奖励”,有珠就只说了这么一个词,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的大小。 和少女细细的指尖不相衬的,水桶一样的,外观朴素的瓶子。 瓶子是半透明的,里面是空的。 表面可以看见把商标之类的东西强制剥下后留下的痕迹。 【这什么呀?】 感觉到其中的不吉利。青子斜眼看着,好像那是什么臭东西。 【收纳的小瓶,还多出来一个,给你了。】 【哈?】 【虽然名字没记住,但和中国小说中出现的那个是一样的。】 朴素的一句话,青子展现了惊人的理解力。 【是说莲花洞兄弟的故事吗?那,这不就和那个紫金葫芦一样吗? 虽然不想说的这么难听,但这个看上去像是哪个奇怪的感冒药瓶,还把标签剥掉了。真的就是那个?】 被这么一说,有珠好像也对小瓶的规格还是别的什么不满意,拿起瓶子仔仔细细的看着。 然后,好像想起来了并不是自己要使用似的,轻轻的把小瓶子往桌子上一放, 【不应该说是紫金葫芦,而应该是玉净瓶吧。】 【不是那个问题!我是在讨论作为魔术师的气质。】 【净在意些细小的事呢,我觉得只要不是正露丸的瓶子就行了。】 【——唔】 非常有说服力的回答。 【打开盖子,叫对方的名字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对方还存有抵抗意识的话,瓶子会碎掉。要小心。】 淡淡做着说明的有珠,和锁着眉头的青子。 【稍微等一下,有抵抗意识就不行的话,是要等睡着了吗?】 【…………那还没有试过,还有人睡着了也会答应吗?】 【偶尔会有吧,嘛,确实很少呢,那种人。】 这么说的话,那就需要让对手进入的思维衰弱,不省人事之类的状况了。 【啊,对了,要注意用药啊魔术啊。让他患病的话,这个瓶子也会碎的。】 【也,就,是,说,这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对吧。】 【没什么用的是青子吧。】 说完,有珠就把视线放到了外面。 这等于在说,这个话题怎么样都行了。 【…………哈,倒是知道有珠你喜欢小道具之类的,对这个也有兴趣吗?】 我可不太想有这种兴趣啊。青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问着有珠的兴趣。 【大概吧,那么,要怎么办呢?带着,还是不带着?】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青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把小瓶拿到手里,放到了口袋里。 嘛,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 ◎ 虽然这话不像是我会说的 在那之后过了两个小时,现在是晚上九点。 两个人对话的场所从客厅移动到了日光室。这里有着和这个洋馆不契合的宽广。 【嘛,说真的,本来不打算拜托鸢丸的。】 桌子上摆放着砂锅。 在咕噜咕噜翻滚的热气中用筷子在砂锅中翻找。青子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着。 今天的晚饭,是和洋馆正相反的和食。 像这种日式的,只需要买好材料放到锅里去煮就可以了的料理,多半是青子做的。 有珠坐在青子对面,依旧无言的把叉子放入到锅中。 【山城那家伙过来说什么“静希君还没有加入社团,虽然有些麻烦但能交给你吗?”,可真是没力气再要我把全校学生的活动范围重新整理一遍了。】 取出的丸子还和少女一样纯白,又把它放回到锅里。 没办法,取出来太早了,还没有熟透。 【然后,我也知道那个傻瓜正在忙着打工。 所以想找一个三四月份之前都能轻松点的,而且不用亲自去的社团。想着和这样社团的社长谈谈话什么的,万幸这样的社团一个都没有啊,这下有点头疼了呐。 喂,在听吗?有珠。】 因为餐具正含在嘴里,有珠没有出声而是把头上下点了两下。 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有珠既没有兴趣也没有意见,既然青子说了,那就听着。 对此就满足了的青子倒也正好与之相配。 【然后教育我,那是个好人。可不能相信说这话的家伙,更难以置信的是鸢丸都把之前那件事给说溜嘴了。 那不是一个好人,只是一个呆子罢了。 ……………而且,都被那么说了连火都不发一下算什么啊?】 想起了今天学生会室发生的事。 草十郎对青子这边所说的话,连反对都没反对一声就直接走了。 想起草十郎最后那个清澈的表情,青子嚼也没嚼,把剩下的山芋饼胡乱吞了下去。 【…………哼~这边也了解到一些东西呢。】 一句话概括草十郎的话,青子结束幼年期时获赠的那一句非常合适。 “小青子知道的吧, 能做到就算只有自己也要继续下去的话,是非常棒的一件事。” 大概,那句话是在夸奖我。 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残酷的评价。 因为,告诉我这句话的人的脸上,满是见到什么让人心疼东西的表情。 “——嘛,被说了那么奇怪的话,现在也无所谓了。” 尽管如此,这也可能会成为一生最为之迷惑的一件事吧,自己憧憬的人竟然会做出那种表情,给幼小的心灵震撼太大了。 【…………吵架。】 【唉?】 青子正举着筷子陷入沉思,有珠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抱歉,没有听清,吵架……是指争吵吗?】 点头,然后低下了可爱的脸庞。 【虽然只是根据你的感想把状况概括了一下。 也就是说,青子和那个人吵架了对吧。】 啊呜,有珠把最后的山芋饼送进嘴里。 有些超出预料之外,讨厌但是十分准确的见解。 【为……为啥这么说啊?! 我只是一秒都不想和那家伙扯上关系。根本不是为了吵架,也完全没有兴趣,对话也是能简短尽量简短。】 【那,为什么今天说起来了?】 【唉…………这个是…………怎么说,就只有你报告了今天的调查过程,除此以外总要有人说点什么吧。】 真的吗?除此以外真的就没有其他可说的吗? 自掘坟墓后自己跳了进去,不但如此还把土给自己盖上了。等青子注意到这件事,已经是在几个小时之后,说过晚安钻进被子之后的事了。 【好吧,我其实无所谓。 但是…………青子,是真的很讨厌那个人吗?】 好像在做什么神圣的工作似的,一直在默默吃饭的有珠这么问道。 表情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关心,其实有珠心里觉得青子的态度很有意思。 青子没有注意到有珠的想法, 如果是平时的话应该很简单就能注意到,但是现在心里的混乱把那份余力夺走了。 【是真讨厌吗……那当然了,我都说过多少遍很反感他了。】 【是吗?具体点呢?】 【哈啊?具体点的话,这么做也没什么理由……】 说到这里,青子终于注意到其中的矛盾了。 【……………唔……………嗯……】 是的,完全没有理由。 第一眼看见那个乡下人,本能的就知道自己与他无法相容。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没有理由的感情,和没有根据的决定之类的东西都是青子最讨厌的。 【嗯……………讨,讨厌的东西就是会讨厌的吧…………没有什么理由,我想……】 嘴上这么说其实是让人咋舌的讨厌, ……………让人奇怪的是,青子想不出讨厌草十郎的理由。 没有常识的他和现在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但这不是草十郎自己的过错。 不,草十郎反而做出一副顺应文明社会的样子,那就应该对他有好感才对。 总是在发呆,行动非常缓慢,也应该不是这些。 总是觉得他的活动啊言行啊慢半拍,但他也注意着要让自己的行动跟上步调,结果,并没有比别人缓慢的样子。 如果就这样给静希草十郎这个人物做一个相对公平的评分,内容包括和环境的融洽度以及人格,那结果很明显。 虽然不想承认,但就如大家所说,他是个毫不让人讨厌的“好人”。 【有些认真了…………作为人的缺点,真的连一丁点都没有吗?那家伙。】 不行的部分有山那么多,都暂时先保留吧。 刚才一直在忙忙碌碌不断开合的筷子,现在完全停止了。 怎么感觉越来越火大了。 没有理由就在反感的青子甩了甩头。 这可不好,不能容忍这样的自己,一定要好好分析一下静希草十郎,只要再强迫自己一下就行。 青子陷入自 己的思考之中,有珠则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 【…………我放弃了。】 小小的叹息。 【真不像你啊,青子。】 这一句话,对青子来说是毙命一击。 自己无法理解的头晕起来。 有珠吃完之后离开了房间,暂且先把椅子都排好吧。 ◎ 暗地里的觉悟 但是,虽然被毙命一击打中了,但一直趴在那里也不是青子的作风。 早早的把晚饭收拾完毕,让有珠先去洗澡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洋馆里没有人的地方是不会开电灯的,明亮的地方就只有起居室和少女们的房间。 二楼被黑暗包裹着。 格叽格叽走在长长的、全靠月光照明的走廊。青子到达了处在二楼东侧最靠里位置的自己的房间。 【——结论的话, 果然,不喜欢背后捅刀子。】 直到刚才走在走廊里,不,直到进到房间里都在思考这件事。 进到屋里时,青子很干脆的这么决定了。 【既然要做那就不要躲躲藏藏的,面对面堂堂正正的把理由告诉他。】 因为同情所以做了最大的让步,才怪。 单纯的只是对她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作法。 【很好,就这么决定了。】 确认了自己的意志,向旁边的书房走去。 【嗯~在周四这一层的冬至分类里,绿色的封面,还有……】 在无数的书本中毫不迷茫的取出一本。 从苍崎家运来的入门书籍,按照周一到周六分别放在书架中六个分隔中。 青子知道藏书的项目、分类、用途,再加上已经记忆好了。 必要的知识,资料的检索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作为书房的主人这是最基本的义务。 ……好像很伟大似的,其实仅限管理这样很小的书斋。 处在别馆的图书室不论对青子还是有珠来说都是无法上手的魔窟。 如果仅靠这个书房里的书还不够的话,就只能和有珠打声招呼到别馆那里去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避开这个的,但……】 把绿色的,很厚的装订书放在桌上,自己做到椅子上。 死板,坚硬,感受不到温暖的桌子。 好像不应该是年轻的少女爱用的物品,青子并不喜欢这种骨子里都透露着一副洗练的东西,而喜欢豪华一点的物品。 古旧书本的页面在桌子上翻动。 “有珠那样结界我现在还做不出来……驱人必须要倚靠场所自身才行。” 例如在山里, 例如在林中, 例如,深夜没有学生的学校中, 就算没有给场所施加魔术,只要运气没背到极点就没人会来。只能找这样的场所了。 “想要荆棘的墙壁或者魔力的雾之类的东西围到周围也不可能吧…………切断后路,要怎么做?最好,既能够被看见又能对对方起到效果。” 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希望,青子浏览着书页。只写有初步术式的书里面不可能会有符合她要求的东西。 虽然不想说,她寻找的其实是搜索昨夜目击者线索的方法。 魔术既有其万能的一方面也有其有限的一方面。 从基础上说,地上已有的东西,现实中能够发生的事情,如果无视实现时间和必须经费的多少,都是可以发现或者实现的。 这个宇宙(世界)无法发生的现象,魔术也无法让它发生。 也就是抄近道来做等价交换。 靠人力可以实现的现象,就以个人的力量去实行—— 这个是一般的魔术所用的方法。 单纯点说,这样把某一个巨大的湖带到这个洋馆里也是可能的。 但是,想要实现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情,就算是只有指尖那么大小也是不被允许的。 例如说,要让青子个体放出和f-15战斗机加力燃烧室一样的热量,对拥有魔术式的青子来说,这就是不断向回路中注入力量并持续一个小时,这样就能在数值上与之相同。 能够导出与之相等,需要现实中也有引起这一现象的数值。 但是,要算与之相等的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那这个等式就不成立了。 魔力作为架空要素,是在着火的那一瞬间潜入秩序的网中使其脱落来欺骗秩序的东西。 想让不存在于世的东西成型——让幻想侵蚀现实,这件事是不被世界所允许的。 “…………这么说的话架空要素就是并不依附于什么,本质就是欺骗。这么个意思吧。 仅靠魔力构成的东西会被当成幻想而很快消失……………典型的结界、荆棘之壁要想生成那些多多的荆棘,就需要用魔力一口气生成并强化荆棘才行。 魔力这类东西说到底,就像很好用的汽油,还有,点燃现象这一团火的火花之类的东西。” 【——怎么说呢, 还说架空要素什么的,我能做到的就只有基本的回路连接、魔力加工并弹出去而已啊。】 啊哈哈,一边这么笑着,一边检索着有哪些结界是现在的自己可以做出的。 虽然不清楚目击者的性质,但是同为一个高中的学生,叫出来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问题是叫出来以后。 “那样的话,问题就在于命中率了……没有一击解决,逃跑起来可就麻烦了。” 说实话,没有有珠的援助能不能做好自己并没有多少自信。 但是对手是一般人的话,只靠自己足够了,青子也拒绝了一切帮助。 虽然还只是一个半吊子,但青子也有作为魔术师的自尊。 书页按缓慢的节奏翻动着。 在啪啦啪啦的微小声音中,青子的指头突然停在一个页面上。 【找到了。】 小小的微笑。 这是存在于记忆一角的,只能进行破坏的单纯的魔术式。 【…………栅栏的话,做出来就行, 不是狩猎时常用的那种,而是让猎物无法逃跑的那种。】 在这一页夹上书签,站起来准备带到卧室去看。 突然感觉到视线, 夜幕中透过窗户,冷冷的眼睛里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那是倒映在窗户上自己现在的表情,青子冷静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消灭目击者的计划立即开始实行了。 不,计划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 这只是一项作业。 事先把栅栏准备好,然后把猎物引导栅栏里就可以了。 在接下来,就是不论怎么说都让其无法逃跑的暴力。 【好,有珠差不多该上来了。】 青子冰冷的心又恢复了热量,怎么都行的自言自语从口中说了出来。 有珠从进入浴室到现在已经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洗澡就像玩水一样,一般十分钟就结束了。 有珠是理解不了洗澡情绪的类型,洗澡不单单是维护身体的东西。 就连最棒的温泉旅行,有珠也说“感觉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对这样的人青子也只能致以深深的同情。 【好了,浴室空了,然…………唉?起 居室还有灯光?】 入浴结束之后,有珠很少再回起居室的。 话不投机的夜晚,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是她的风格。 【有珠,在吗?】 【————】 缓缓点头的有珠。 并没有在读书,看来她在等青子。 “……………这么回事啊,我还真是不被信任啊。” 哈,青子开始挠头了。 不被信任也好,担心也好。 久远寺有珠的表情太过平静了,读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要问方针的话已经决定了,听吗?】 【…………见到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不用听也行。 虽然不会迷茫是一件好事…………但也是坏习惯哦,青子。】 小小的叹息。 这个黑衣少女这么明显的表现失望还真是少见。 【哎,没兴趣去搞暗算,就算要杀也要堂堂正正的,好好的面对面把理由说清楚之后再动手。 这样刷的一刀之后就只剩放着腐烂了,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这种事情,现在与喜欢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了, ——但是,】 【成功率的问题对吧,我的命中率现在还马马虎虎。接下来的问题是场所的选择没有解决。 我还做不到像有珠那样,只能找一个物理上无法逃脱的场所……………有珠,有什么好意见吗?】 面对青子那边提问,有珠说着“是呐。”开始考虑起来。 用手指抵着嘴唇,表示她被问到了喜欢的问题。 【镜子怎么样?镜之国的话就可以永远关闭了。】 【…………你啊,在这方面没有常识啊。】 真是恶趣味,青子皱起了眉头。 同居人提出的值得批判的意见,完全无法参考。 青子很清楚自己能够准备的结界,不期望能够接近魔法的大结界,也准备不了。 【那也有其他的…………但是,只是在这使用的话还是算了吧。】 【你不说我也明白的, 啊——但是,对呢。 镜迷宫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坏坏的笑起来,青子直起了靠着墙壁的身体。 【thank you,有珠,全部流程都想好了。真是,还真有这种不聊聊天就想不到的事情呢。】 青子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离开了。 到底制定了什么样的青子计划,有珠也估计不出来。但看起来她是制定了一个很万全的策略。 【……………………】 同居人哼着歌向着浴室走去。 根据这一年半的经验。 黑衣少女知道,当青子兴高采烈的时候就不值得信赖了,接下来麻烦事也要多起来了。 【唉…………交给青子一个人就行了,是这样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起居室的。 知更鸟…………一样的鸟,唧唧唧,发出这样的鸣叫在家具上信步走来。 【…………是啊,既然她说了要一个人去做,把事情交给她也是正确的信赖关系,但是——】 黑衣少女抬起了手腕。 像是允许亲吻那样伸出了指尖,唧唧唧,小鸟鸣叫着飞舞着降到上面。 【虽然是讨厌的话,信赖和信用,这两个并不一样。】 无法说话的鸟,挺起了胖乎乎的胸口表示同意。 和相对不安定的同居人窃窃私语起来,当然,青子对此并不知情。 ◎ 迎来夜晚 翌日,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模样。 一天的课程也平静的结束了。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还剩不到几天了。 如今被严格的规律所支配的三咲高中,原本是一个把学生自主性放第一位的豁达学校。 正经的学生都是在学生会长的庇护下保留最后的正经。 爱热闹的学生,在个人权利的范围内,仅在放学后的一段时间里保有最后的自由。 而,作为这些自由学生的代表一样的男生,正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他认为这个学校的深层内幕有些奇怪。 【苍崎,在吗?】 规司鸢丸很阳光的推开了第二学生会室的门,这里是传说中主要用来秘密相会的地方。 虽然作为副会长大人,其实多是在学生会幕后,扮演可怜的杂务之类的角色。、 狭窄的学生会室里有一个人正等他, 学生会会长,苍崎青子姿势良好的坐在塑料椅子上,斜眼瞪着大声说话的鸢丸。 【这屋里还是这么冷啊,喂,这次买点暖炉吧。】 不想输给青子无言的压迫,鸢丸没话找话说起来。 【辛苦你了,话说你啊,知道为什么过来吗?】 【算是吧,不过,光是事务性的东西不觉得太冷淡了吗?不稍微说点闲话应酬一下太无聊了吧。】 鸢丸关上了门,做到了青子面前的椅子上。 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文件袋。 【这种时候就要说点没用的当作打招呼才行。这样才能显得很专业。】 【原来——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面对青子可能是刺人的回答,还差点同意了,鸢丸这是急忙晃动着脑袋。 就算鸢丸再怎么自由,这种间谍一样的日常工作还是免了吧。 【那么,调查结束了?】 【啊啊,就在刚才最后一个人也打听好了,详细的情况已经都在这个文件袋里了。你给我的,作为例子的文件也在里面。】 放在桌上的青色文件袋。 【是吗?】 青子拿起文件袋,浏览起上面的页面。 这时开始就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世界,鸢丸对此并不在意。 说白点就是,完全被无视了。 【………………呐】 【什么?】 【我这有个问题。】 【所以说,是什么?】 冷冷的沉默。 青子面无表情的检查着文件。 一般看到这样的青子都会想躲开,但是对此直视的才是鸢丸。 【苍崎,做这种事情很开心吗?】 【不可能会开心的吧,这种东西,做出来也没什么机会用的。】 【是吗,那就好。】 鸢丸表示接受了,带着失望的表情从座位上站起来。 【读到最后就能明白吧,没有取得什么确切证据。不但如此,昨天这附近没有学生这话也说过了吧,嘛,还不能确定呐。】 鸢丸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对着门口。 我跟这件事没关系,就只差这么说了。 【——哦,对了。 说起来还有一个应该调查的还没去问,学期初以外的时间转校过来的转入生,苍崎要去调查的话应该能很快解决吧。】 青子只是稍稍抬了点头。 确实刚刚转入的学生没有包含进她的调查范围之中。 【正因为如此去调查调查草兄弟吧, 嘛,那家伙一般都因为打工回的很晚…………不,还看见杀人了,之前是说了这样的话吧,是不是在家里做了什么噩梦了?】 鸢丸阳光的发着牢骚走掉了。 【—— 哈?】 同时,青子手里拿着的文件掉到了桌上。 自己并没有这个打算,但不知道为什么,指尖失去了力量。 【……………怎么可能,不会吧。】 考虑太多了,这么对自己轻声说道, 但是突然产生的不安感也消失了,青子知道,这意味着这件事情和自己的直觉相吻合。 【——像个傻瓜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假设目击者是鸢丸的话,青子也会不加犹豫的把他杀掉吧。 但是,这次是他。 在这个“假设”联想的末端,感觉到了比所有假定都冰冷的自己。 青子手扶着额头思考起来, 接着很唐突的: “关于选择的话,你经常要被迫从二者中挑选一个。 善良的愚者和丑恶的贤者,没有救助他们两个的手段。但可以选择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有这一点,是你所拥有的自由。” 两年前, 回想起代替姐姐成为苍崎家的后继的那一天,祖父赠给她的话。青子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太傻了,跟个大傻瓜一样。】 对自己的自我感觉良好嗤之以鼻。 本来,这样的话,咽回肚里才对。 青子把门锁好后,离开了学生会室。 和平时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和不同的学生互相打着招呼,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学校里仍然充满生气。 不用说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们,光是结束完活动准备离校的学生们,他们的说话声都让校园骚动起来。 至今仍是一副哭泣模样的灰色天空,对他们来说好像是完全不必在意的问题。 混杂进这份喧闹之中,青子早早的走向校门口。 通过如同蜜蜂一样嘈杂学生们。 他们的谈话内容还是放学后的那一套。一脸认真的讨论用什么方法度过无意义、但充实的放学后时光, 真是不清楚他们所拥有的横冲直撞的劲头,做起事来一股傻劲,青子对这个倒是并不羡慕。 早在两年前,热爱这样自由奔放心情的自己就已经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我呀,根源上还真是冷淡呐。】 将围巾仔细的缠好,孤独漂泊的经验现在还有点少。 并不想寂寞的人却可以装作孤独,而那并不是孤独而只是拒绝。 “…………也是呢,所谓孤独也不是能够说清楚的东西。” 校门口比平时更加喧闹。 原因是站在校门口阴影里的男学生们。 他们隐藏在校门口的阴影中,贴近密谈着。吵吵嚷嚷谈论的对象似乎是路中间站立着的一名少女。 少女身上包裹着黑色的披风。 乍一看是很普通的服饰,但对三咲市的人们来说,都知道黑色披风下的服装是某个名门女子学校的服装。 而且,那个女校和三咲高中没什么缘分,不论是距离还是精神都相当的遥远。 她们大多数被要求住宿舍,在町中出现的事情是非常少见的。 大小姐学校的名声非常响亮,但实际夺人眼球的并不是礼园女学院的制服。 虽然只凭这个就足够让男生们骚乱起来了,但不止于此,因为少女实在太棒了。 并不能说她的站立姿势楚楚可怜。 站的直直的,似乎是准备一个人不断等下去。很有礼貌,让人以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看见这个姿势,青子可以断定这就是“孤独”。 “真是的,我们学校的男生们,也不回家,躲在阴影里扣扣索索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装作不知道,青子气势满满的穿过校门。 如果是平时就直接走下坡道了,今天则穿过了沥青路的人行道,向着道路另一端站立的少女走了过去。 【喂?!那不是学生会长大人吗?】 【可恶,是打算赶走她吗?她想待在那里就一直让她在那里又怎么了——!】 【话说是要发火了吗?要冲那位天使发火了吗?】 【就算是别的学校的学生,只是在校门外站着的话……………我觉得没啥问题…………但是…………】 【青子女士可是不会允许的,弄不好还会扇她一巴掌,说不定。】 背后的人们随便议论着。 并没有想着回头让他们闭嘴,青子走到少女面前,“呀”,突然抬起手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有珠?跑到这里来,我说过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吧?】 【怎,不会吧——————————————】 校门阴影处传来悲鸣一样的和声,当然青子把它无视了。 【有需要确定的事情————青子 那些人们,太烦人了。】 【知道啦,现在就把他们赶走。】 相对于有珠细细的声音,青子很清楚的、故意的大声说道。 当然,校门阴影处的人们肯定听到了。 【嗨,会长要过来啦?!】 【喂,别勉强了,躲在这的家伙快闪吧,我先逃回学校了。】 【不,但是…………那个女孩,是会长认识的人吧?让会长好好介绍一下,怎么样…………】 【哈哈哈,果然是一年级的少爷,还没理解了战场的真实性——好吧,死之前也算能有个好梦。】 过度集中在一处,把校门的阴影处弄得极度混乱的男生们。青子面对着他们。 【那么,应该是没有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吧,只是要回家的归宅部各位,聚集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啊?】 【咦咦咦咦!】 咚,背后出现拟声词的学生会长正死盯着他们。 【毕竟是在期末考试前, 如果是真有事的话希望能告诉我,该不会只是想眺望一下凤凰似的女学院的大小姐吧,没有这回事对吗?连出声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在这看着,不可能的吧。】 “是的,实际上就是你说的这样。”敢这么直接回答的勇者一个都没有。连这种勇气都没有的人更别说出声去打招呼了。 【……………不是,我还有点东西落在教室了……………】 【在这就放弃了怎么行,还不如豁出去…………】 【去天文部借双筒望远镜怎么样?到屋顶的话就能观赏到了。】 【天文部才没那种东西!要有的话也是野鸟同好会。】 【啊哈哈哈,那个啊,上个月被会长废了,有时间爱鸟的话还不如把她给作了。】 【啊哈哈哈…………哈…………把她,作了?…………抱歉了,我今天要从后门走,善吉,等我……………】 【可恶,再见呐会长——,明天见——】 舍弃爱情光留下些话,男学生们夹着尾巴吧啦吧啦的散开了。 【玩的很开心啊,青子。】 【啊、能看出来吗?】 面对有珠的问话,青子紧跟着回答道。 事实上,三咲高中的学生们净是些不讨人厌的家伙,跟他们搞互动确实挺愉快的。 【——好了。 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知道什么了吧?】 【结界里残留的气息已经 识别好了,接下来只要在这里确定一下就行。】 【这样啊,嗯…………有珠,什么时候到这的?】 【放学的时候。】 ……………这么说已经有一个小时了。 对她来说,比起严寒,更辛苦的是在同一个场所站上一个小时吧。 【抱歉呐,勉强你干这个。】 【……………没什么,喜欢才去干的。】 说着这话的同时,她黑色的瞳孔还在看着通过校门的学生们。 有珠这个样子在校门口监视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了。 【并不是在等我对吧?现在要好好相处啊。】 嗯,有珠点了点头。 只把有珠留下的话,还是无法发现目击者。 如果找到和结界内残留的气息一样的学生,有珠就和青子一起回家,调查一下那个学生的出身。 【我的方法不行。】 关于鸢丸的调查结论,青子只把结果告诉了有珠。有珠没有说话。 对话也就到此打住,接下来就只剩在冬天寒冷的风中忍耐了。 ……………无言的监视还在继续。 来到校门口的学生们,在离校的时候惊奇的看到学生会长和礼园女学院的学生这一对奇异的组合。 无聊和冬日的严寒也都来帮忙了。二十分钟后青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呐,有珠。回去吧,去黎明坐坐吗?】 有珠稍稍看了一眼青子, 黎明是青子很喜欢的咖啡店的名字。 【……………………】 或许是想要责怪还不理解状况的青子,或许是有珠同意了青子的提议。有珠的视线稍微挪动了一下。 这视线前的是—— 【阿勒,苍崎也在等人?】 意识的间隙中突然出现的人物。 非常自然的,毫不刺耳的口气。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渣卡注:这里有两人交换眼色的场景) “——是吗,果然,就是这样啊。” 有珠背转过身,青子则是严肃的紧盯着终于过来的学生。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 你好也不用说了。 青子不高兴的视线投向了草十郎,又增加了几分险恶。 但是,青子的眼神对草十郎不适用。 【呀,现在要去车站前等游泳部的部长,这件事还要对你道谢。】 【?】 这还真是,要说意外还真是意外的一句话。 社团活动和道谢。 ……………但是,把这两个组合起来。青子禁不住认为,这个人是不是说了什么傻事?只是没有什么根据。 【……………唔,道谢,是指参拜的事情吗?】(渣卡注:道谢和参拜相近。) 【?】 为了接下来交上好运,关于对学生来说参拜的意义。看来现在草十郎还不知道。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应该不像你说的那么重大。 只是,游泳部到夏天为止都不怎么忙之类的话题。】 说起来之前有过推荐入部的事情呐,草十郎继续说了下去,青子掩藏起无聊的表情。 【当然的吧,把幽灵部员那样的学生介绍过去根本不行的,就算你再怎么忙,也要多往场地上走走,别只是说说哦。】 【原来如此,不是白费劲哦。】 面对心存佩服的草十郎,青子也没兴趣继续提意见了。 对她来说,找一个适合草十郎的社团,再和社长谈谈话这件事,是在白费劲。 【总之,给你添麻烦了。所以说声谢谢。】 非常感谢,说着这话草十郎低下头去,青子连忙阻止了。 【好了可以了,你现在道谢我很为难的。 ……………那么,游泳部怎么样?准备加入了?】 锐利的视线,不知哪里感觉不太好。 草十郎感觉到青子的态度有些不对,但还不清楚理由。 尽管如此,总之先把最新的消息告诉青子。 【啊啊,当上游泳部的首席了。】 【什,什么——?】 预想以外的回答,青子不由的大吼起来。 …………吓人箱的化身也就这种程度吧。 意想不到的展开,青子复杂而扭曲的心一瞬间完全空白了。 【但,但是,现在不是才要去见面吗?】 【那个啊,那是要带我一起去社木的温水泳池。】 草十郎这么告诉吃惊的青子。 【……………话都连不上,游泳这么拿手的话,为什么推荐啊你入部的时候那么不愿意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现在不会游啊。】 【——————】 原来如此,又来这招啊,青子拿手指揉着眉头。 【…………静希同学,还记得昨天我问你的话吗?跑步还是游泳,哪个比较好? 虽然我的记忆很好,再让我确认一下。 你,确实是说了游泳比较好对吧——】 【啊,从以前开始,就开始想办法克服不会游泳这个问题。 反而是跑步比较拿手。】 “是吗?”青子说完这话就没力气了。 【我虽然想这一年就头开始锻炼来着, 再有三个月就是高三的身份了,还是个旱鸭子的部员也不好吧。 但是部长亲自过来了,说从现在开始教你游泳。】 草十郎很高兴说着的话语,青子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哈…………就是说,买了残次品还要赊账是吗?…………这下没脸见游泳部的部长了。啊,等一下” 【静希,游泳部的部长…………】 女孩子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了, 这句话不能说完,如果自己说漏了奇怪的事情,那后面就麻烦了。 【…………唉算了,我知道了,不是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吗?虽然有点累人也不一定必要,但不快点跑过去的话对方该着急了。】 【鸢丸也这么说。苍崎今天和昨天,很少见的看起来很累呢,出了什么事了吗?】 【有点吧,怎么着都行。而且现在看来已经解决了。 比起这个……………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真的看起来很累吗?】 为什么问起这件事? 对青子来说很少见。 没有理由,顺着惯性就说出来了。 …………虽说是没用的话,这也是最后的了。相信以后就不会有这样普通的对话了。 草十郎短暂的考虑了一下。然后用笑容代替了自己呆呆的氛围。 【是的,与其说是疲劳不如说看起来是一心想活下去。之前没办法的时候荒废的田地里出现了狼,在你身上久违的感觉到了那时候狩猎的气焰。】 当时真是万幸,还有 看起来就像找我有事一样。草十郎微笑起来。 【——————】 “不清楚”,青子用手托住脸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现在的自己应该再往脸上多添几分笑容。 当然,犯不上干这种傻事。 【总之谢谢你了,那,明天见。】 草十郎显得并不轻松,但他还是举起手用 真挚的声音和表情道了声别,走开了。 【等下,这边有话要说,听完了再走。】 青子叫住了要离去的草十郎。 自己克制住想要加入的温和元素,声音冷冷的。 【嗯?】 【是个没什么意义的比喻。 …………假设,你在肚子饿得快死了的时候,眼前有两只同样饿的快死了的动物。静希同学有一把枪。可以选择一只动物开火。右边是狮子左边是小猫,选择哪边是你的自由。】 有些像童话的质问。 残酷的教训,经常用相似的事情表述出来。 通过这个可以思考的更复杂而且不局限于故事本身。 但是,草十郎轻松的回答说: 【不,我想我不会开枪的。因为可以自己选择对吧?而且你看,饿着肚子大家不都一样吗?】 恐怕连想都没想吧。 这个是把心里真正怎么想的,用真诚、直白的话语表达了出来。 【……………你啊,应该能活的很久吧。】 【说的好厉害啊。对我说这件事的,大概你是第一个吧。】 和笑容一样不设防的话语。 【————什么呀,这是?】 不应该叫住他的,青子开始后悔了。 应该就那么目送他走开,就不用听到这个回答了。 然后,草十郎不停步的走下了坡道。 不清楚今天是不是特殊,也有夜晚才开始的打工吗? 留下青子和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有珠。 【嘀嘀咕咕的…………这边的节奏都被打乱了,那个人畜无害的乡下人。】 使劲握住右手,青子自言自语起来。 不自觉的想把力气注入到身体的哪个部位,在这里无意义的提高了声量。 ……………到底是想骂对方,还是想骂自己?青子自己也说不出来更分不清楚。 【青子。】 听到后面传来有珠细细的声音,青子这时也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有珠至今为止见到任何学生都没有反应,唯独草十郎出现时变了表情。 【不说也没关系,是那家伙吧?目击者。】 冷冷的, 从嘴里吐出的声音好像在说陌生人的事情。 ————狮子和小猫, 各有其长处和短处,她所说故事的结果,就是选择一个和自己不同的生物。 要说风险的话肯定是狮子那边大。把枪口对准那边的瞬间,就有最后被反击的可能性。 所以,瞄准狮子需要勇气。而端起枪的同时内疚感也消失了。 毕竟对手是强大的生物,人类这边也不敢说一定会赢,对它举起枪的话罪恶感会淡一些。 那么,猫的话又怎么样呢?它是弱小的生物。 不用说这比对狮子开火简单,但是,谁都会有不快的情绪。 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而且这种不讲理的的程度有些过分了。 对青子来说,草十郎就是那应该抱怨“不讲理”的对手。 “……………肯定,我也这么想过…………” 在学生会室害怕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样也没办法。”但是走掉的草十郎的话语动摇了这一决心。 胸中的不快感,只是内疚而不是在踌躇。 静希草十郎是讨厌的人,弱小的对手,比谁都容易下手的对手。 但是为什么,自己却在迟疑 离开乡下,来到都市,没有栖身之地的转校生。 和其他认真的人不同,在这里消失了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的人类并不多见。 杀了他的话,和拗断猫的脖子一样简单。 ……………真是,反正都是头。 真是太幸运了,照着屁股一脚踢飞的话就会变得七零八落了。诚实点说,多余的麻烦也可以省了。 【…………不可思议,我,竟然讨厌起来,不对 ——这样的,可不是我。】 不知道背后的有珠听没听到这些话。 但是,有珠对搭档的暴躁脾气并不在意。 【他,脖子上卷着布呢。】 像这样,说了一句完全没关系的感想。 有珠的话让青子啪的一声回过神来。 【脖子……………?】 【嗯,因为是游泳部的首席吧。】 有珠只是对自己说的,在心里正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么说起来……那家伙,第一次见面时就卷着布。在领子那里整齐的系起来所以不太显眼。】 完全不重要,也没什么意义的对话。 虽然什么新产生的问题都没解决,但青子的思想开始咕噜咕噜转起来了,也终于冷静清晰起来了。 【thank you,有珠,我冷静下来了。 也有干劲了,先下手为强,在那家伙开始说话前一下解决他。】 好嘞,青子转身离开校门。 总之,必须先回洋馆做些战斗准备才行。 【…………那也行,什么时候、在哪里杀掉他?】 ……………小小的声音询问着无法在公众面前说出的问题。 有珠引起的这场骚乱所要确认的事情本来是由青子负责的。而这场骚乱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天晚上,地点的话在大大的梦之国哦。】 没有理会有珠的责备,一个大胆的微笑浮现在青子脸上。 就像恋人约会时的微笑一样,不可思议又爽朗的勾人心魄。 第五章 魔法使之夜 布满云彩的夜空下,草十郎一如既往的徒步回到宿舍。 踏上楼梯走向二楼,踩在铁上发出锵锵的金属音。 偷偷的看了一眼放在宿舍的栅栏里面的自行车。 如果自己也有自行车的话就太好了,但是没有多余的钱。自行车有的话很方便没有的话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再稍微忍耐一下,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烦恼。 到达门前,抱好装着苹果的纸袋,取出钥匙。 “那个有的话很方便,没有的话——” 嗯?歪了歪脑袋? 自己无聊的话语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的感觉,拿着的东西只有苹果。在这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 草十郎把纸袋放到洗碗处,打开了屋里的电灯。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这已经比平时早回来了一个小时。因为在考试前减少了打工时间。 总之先吃一个苹果吧,草十郎回到洗碗处,这时和其他报纸不同的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 没有写寄信人,也没有贴邮票。 里面有一张信纸。上面也只写了有什么事和寄信人是谁。 内容比较简单。 【有话想跟你说,今天晚上到这里来, 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在你过来之前会一直等着。 不用说其他没用的话——】 非常有主旨,简洁,而且凛然的文字。 寄信人那里写着苍崎青子。 还很礼貌的把等待地点的详细地图一同装在了信封里。 唔,只是稍稍歪了一下头,草十郎就离开了宿舍。 …………在那之后, 没有主人的屋内,被留下的信封自己燃烧起来,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完全消去了痕迹。 80年代后半段,城市高速成长期暂时平静下来,进入了安定期。 街道向着现代化一步一步进行着。jr车站落成的那一刻也成为了新时代的代表。 作为三咲町的邻町,社木是另一个新生的标志性建筑。 它的名字是社木面包&kitsynd 三咲市最大的不良债权。 以后的泡沫经济被夸成花一样,最后成为了时代的残骸。 “这个町里的梦想和潇洒都不够。” 大概10年前。 作为社木的名人,在全国拥有多座工厂的“土桔面包株式会社”——简称土包(渣卡:没有“子”)的经营者,土桔由里彦(当时五十六岁)说了这么一句充满使命感的话语,把他位于社木郊外的私有地开放,着手建造要作为三咲市代表的游乐园。 这是命运的1981年。 完成花了3年的时间,充满梦想和滑稽的地域密集型游乐园社木面包&kitsynd开始了它短暂的生涯。 占地面积三十五万平方米。 入口处耸立着夺人眼球、豪华炫丽的旋转木马。 如同翻腾的龙一般把游乐园周围包裹起来的过山车。 挑战当时的建筑技术极限,增加了许多没用的最大限载重量的摩天轮。 “太完美了,这个游乐园所必须有的东西全都有了。” 由里彦被自己的工作遮蔽了双眼。 游乐园背叛了他的那份自信,虽然开园时的那份盛况可以用满园春色来形容。 但是, 没有想到的是。 梦想与潇洒的平衡,被他豪爽的弄错了。 不怎么样的粗制滥造,充满假货气味的原创吉祥物小kisty。 完全超出需要的食品店和礼品店。 80年代初流行起来的大迷宫,而这里的镜子迷宫则是超越极限的难。 “kistnd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境,只是噩梦一样的闹剧而已。” 各种专项杂志开始一一列举kistnd的缺点,客流开始减少。 这时又发生了更糟糕的事,一位不走运的母亲弄丢了自己六岁的孩子,孩子在公园设施内遇难,总算是在衰弱致死前把孩子救了出来。 1986年,开园后5年。 业绩不断恶化,走向亏损。 小kisty的爆红后的余生和与它绑在一起的由里彦老先生隐退后生活一样。kistnd的经营十分困难。 就这样,让当地人十分惋惜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咲市唯一一座游乐园,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另外 还有些题外话,小kisty的设计者,住在巴黎的(自称)阿策斯特?都齐?由里比,为了哀悼游乐园的倒闭,折断了自己的笔杆。 然后到了现在。 深夜零时的kistnd,过去的繁华早已荡然无存。 玩具箱的一角,一个被堆放在这里的人偶,一个人寂寞的,仿佛还活着一样望着町里的灯光。 【原来如此。】 草十郎把一个标志和在过来路上捡到的《社木导游指南》叠在一起。 现在确实切身感受到了历史的浪潮,这里也是必然要衰败的地方,草十郎接受了这一点。 游乐园的正门没有上锁。 以前打工的时候过来过,那时候铁栅栏上还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头。现在却没有,铁栅栏稍稍开着。 【————】 草十郎按照信上描绘的地图,悄悄进入了园内。 【…………有急事,到底是什么事呢?这么晚了,到底怎么了?】 说着并不像他该说的傻话。 就算是对世俗不太了解的草十郎,也知道这个行为是不好的。 虽说这里已经成了废墟,但还是潜入了禁止入内的游乐园。 违法入侵,盗窃,抢劫。绝对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要说是犯罪也确实是犯罪,但是—— 【抱歉呐,没带着钱。 只是进去一下,对不起了。】 对他来说让他内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眼睛上的油漆已经溶解了的小kisty雕像,好像在啪啪啪的,拍着手。 穿过从眼睛里流出来红色油漆的吉祥物,草十郎向着夜晚的游乐园迈出了脚步。 掉色的建筑物。 满是铁锈的机械群。 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被制作出来的居民们。 与过去的繁华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除了幽灵会来打扰以外无人居住的鬼镇。 ——简直就是童话的化石。 这是由人一手制造的,也是由人丢弃的乐园的痕迹。 经济安定时, 人人的生活水平都能保证温饱,谁也不会对未来抱有不安,狂躁骚乱的时代。这里就是那一时代的遗物。 【————】 草十郎在报废的游乐园里迈着步子,嘴里吐出白色的气息。 没有人的气息,和山里的黑暗比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 虽说都是郊外但还是有区别的,kistnd作为游乐园的选址是很少见的选择了住宅区旁边的一块地方。 游乐园被树林环绕,那也毕竟只是人工的东西。教室的窗户关上了的话窗帘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越过围绕kistnd的铁栅栏,是大概20米宽的稀稀落落的人造林, 很简单就能回到熟悉的町内。 对住在都市的人来说,夜晚的游乐园是唤起恐怖的东西。但是对草十郎来说,这个游乐园和车站前的喧闹是同一水平的“恐怖”。 【在那吗?】 到达了静静的中央广场,地图指引往西走。 到达之前就先看到了以阴天的夜晚为背景,凹凸无序,焕发着威严和异彩的城堡耸立在那里。 废弃的游乐园中第一大建筑物。 如果说过山车是动的游乐设施的话,这里就是静的游乐设施。 kistnd的三大标志性建筑之一,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导致这个乐园关闭的魔之建筑。 一般的话,游乐园的迷宫分为两大类。 建的很广大使来访者迷路的大迷宫和, 靠着交错的光影使来访者迷路的镜子屋。 大迷宫靠其宽广,还有其冒险性,让多数来访者都对其感到快乐。 经过一段时间,因为其他游乐设施增加了更多刺激性,大迷宫渐渐开始衰退。这也是这种东西昙花一现的宿命。 新的东西被更新的东西所取代是不可避免的。 另一边,镜子屋倒是有着很长历史的经典作品。 只要学校教室那么大的场地就可以倚靠镜子的设置和光的演出让来访者深陷其中。 从成本角度考虑的话,镜子屋比大迷宫好很多,而且是一个长寿型的游乐设施。 虽然两者都在新世纪里消失了身影,但他们作为游乐园的代表游戏场所这一点不会变。 ……………那。 既然如此的话,把这两者混在一起如何呢? 那样的话,与其说是一个让来访者开开心心迷路的娱乐设施,不如说是一个让踏入这里的人全都无法返回的魔境。 而那个魔境指的就是这里,kisty mystery城。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想要入场的,实际上只有百分之五。 西洋城堡规模的建筑物,纵深超过一百米,内部还分成三层结构。 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的迷宫全部用镜子装饰,就算是熟练的人想要走出来也要三十分钟。就是这么复杂和宽广。 一旦踏入这里,从这时开始的半天里,掉入镜面恐惧症就是这个大迷宫的成果。而现在草十郎眼前堵着的正是这个—— 【也不是完全黑暗呢…………还通着电呢吧。】 草十郎并不清楚镜子屋什么的,他只关心要去的地方有没有照明。 再一次确认从苍崎青子那送来的信。 信纸上写着“在镜子屋一楼的休息处等你。” 见面的地点确实就在这里面。 有没有电灯还在其次,从敞开的入口看进去,里面稍稍有些灯光。 看来没有搞错,草十郎从镜子屋的入口向内迈出脚步。 …………踩在砖道上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 街道的喧嚣已经很遥远了。 时钟的秒针在数年前就停止了。 冬天的夜晚除了风声在没有其他动静。 是那种,如果第三者在就连吞咽唾沫和呼吸都要停止的寂静。 【…………那个。】 草十郎在镜子屋的入口处很唐突的停了下来。 【话说苍崎,在这种地方是要做什么?】 突然转向刚才走过的广场,不可思议的打起招呼来。 隐藏在垃圾箱后的身影突然趴下的声音。 片刻的寂静。 大概有一分钟,废弃的游乐园恢复了以前的安静。 终于,少女放弃了,从阴影里走出来。 【苍…………】 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穿着便服的身姿将声音止住了。 现在长发轻飘飘披散在肩上的苍崎青子,和草十郎所知道的她有些许不同。 凛然的身姿,带着很强的意志站在那里。 直接将对手贯通的眼神。 不能用清澈的眼神来形容,并不是错觉,实际上眼睛里闪烁着磷光。 像冰一样无机质的,矫健的少女。 欠缺危机感意识的草十郎也觉察到了这两种特质的不协调,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的不详。 要比喻的话,就是从妖怪故事里面走出来的雪女。 【…………苍崎?】 接着,草十郎后退了一步。 稍稍有些吃惊和违和感。 接着,这些和上次讨厌的预感混合到一起,总之先按都市的礼仪打声招呼。 【这样就见面了,有什么事的话先说给我听听吧,但是——】 【——】 没有寒暄,青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种姿态,这种气氛,唤起了草十郎模糊的记忆。 心中,相互交错的不安最终让草十郎确认无疑了。 虽然那时候只看见了背影,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夜里在公园里看到的身影和眼前少女的姿态多多少少…… 开玩笑吧,这么像的身影不可能有两个。草十郎咽了口唾沫。 【要问有什么事的话,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因为里面没有逃跑的道路。在这里等待猎物进去,你进去的话我也就跟进去。】 结果突然就出了这种事,青子不高兴的说着。 “这样啊,所以选了一个见面的地方。” 万幸啊,草十郎心里打了个冷战。 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还很从容,事情为什么会到现在这种程度,果然还是理解不了。 无视草十郎迟钝的反应,青子继续说道: 【——静希君,我呢, 对讨厌的人,和憎恨的人是一样的。 但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是成为敌人的条件。】 冰冷的双眸迸出了火一样的感情。 少女又往前迈了一步。 草十郎讨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杀气、怎么回事?…………感觉到的就是这种东西吧。 两个人的距离,感觉上正好5米的位置上停止了。 【从以前开始,我就并不一定把讨厌的对象当做敌人。 但是反过来,也想过把喜欢的对象成为敌人。 理由很单纯——】 接着,青子把右手举到眼前。 这不是错觉,透过衣服可以看到右腕放出了光芒——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就是,我只会把,扰乱我感情的对象当做敌人。】 举起的右腕震动起来, 瞬间。 有什么视觉不好确认的不稳定物体,打到了草十郎左边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 【等…………】 虽然发出青色的光,却像火球一样在眼前燃起火来。草十郎也终于明白现状了。 【稍微等一下,现在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在这节骨眼上里还有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切,打偏了吗?】 怎么这样,青子嘀咕起来。 青色的光把镜子屋的墙壁开了一个大洞,还熊熊的燃烧起来。 如果是打到人身上,可不光是掀飞头盖骨而已,可能整个身子都会被烧成黑炭吧。 【…………哈,在这距离上还打偏了,被有珠看到我就 该自杀了。 但是这样就明白了吧?第二发要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 草十郎极快的转过身子。 理解不了的头脑开始空转,面临思考停止的危险。 眼睛里看到的是可以依靠的学生会会长…………长得很像的什么东西…………的样子吧。 两天前在夜晚公园里看到的那一幕再次闪过脑海。 草十郎对这事没有经验,再者,居住在法治国家的人们对这事都没有经验。 面对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杀人的凶器时,理智啊善恶啊或者梦想与现实,过去与未来的判断都停止了。 知道平稳的生活到此为止了,这也只是比吓呆了强一点的反应。 思考的东西就只有【生活至今的自己】的姿态而已。 在白纸上扎一个黑点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不是之前也不是之后,只是到此为止的姿态。 这就是被枪口对着的人类,一般会思考的东西。 【啊,饶命的话就别说了,没有用。 但是要说恨我的话就随便你吧,这是杀人者的义务,每一句话都会听的。】 没有用,也不是,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这样的情况。 本来,就不认为处在震惊状态的草十郎能听进去话。 能够确定的事就只有——对,理由先不管,眼前这个少女要杀了自己这一事实。 【骗,骗人也要有限度啊……………! 鸢丸那个傻瓜,什么叫“没有那种生物啊?” 实际上这不是有吗?这种好像怪物一样的……】 如果把这感想从嘴里说出来,那在这个瞬间第二发就会飞过来了。草十郎只能在心里这么默想。 把朋友骂了一通之后,自己也从麻痹状态转换到了恐慌状态。 但是,现在也绝对没有自己从容的时间。 “某一天,突然被某个人杀了。” 这可是,连一点过程都没有的非日常啊。 “但是,是这样啊…………都市里面也有杀人事件。打破规矩了就会被杀的情况现在就在眼前啊,这下可算是领教了。” 对还没有习惯都市的草十郎来说,现在可是极端现实的情况。 对他来说,被同级的同学杀掉的现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 既然现在身处在频频传出人杀人新闻的社会,那现在这件事也是可能的。草十郎就这么接受了这一事实,他对青子的行为和动机不抱有任何疑问。 尽管如此,现在还是有一项让他混乱的的事情。那就是青子造成的发火现象。 【——————】 草十郎抬起喉头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反应,不管在谁看来都是被恐怖麻痹了的牺牲者所做出来的。 【就是这样,看来你终于理解了呢。 虽然不想多说,但看在你会死在这里的份上, 魔术本来就是应该被隐匿的东西——唉,这些怎么说也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你就单纯认为自己运气不好就行了。重要的就只有,我要,杀了你这一件事而已。】 好了,说完这些的青子再度举起右手。 机械一样的驱动声。 袖子下面的青色光芒回转起来。 这次的时间比上次的长————就是说,肯定,比给身后墙壁开了洞的那一发还要强。——感觉到这一点,草十郎的混乱加速了。 “不,等一下,也就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是说那天晚上变成怪物的苍崎,还是说都市真的进不得,没有这些道理吧——” 思考已经混乱了。 咚咚乱跳的心脏。 ——现在可不是光站着的场合了。 眼前的少女可不是跟草十郎一样的人类。 先不管那些,果然,就算接受了前面所说的,但再怎么想也是 【等下,杀人是绝对不行的……………!】 就是这样,再怎么扯都市的规则,要杀人还是免了吧。 【那种事情,我知道啊。】 【慢,等——!】 不太会看气氛的草十郎提出的意见,彻底的碰到青子的逆鳞了。 (4个魔弹的动画) 【呜啊啊啊啊啊——】 连续击出的青色魔弹和猛地转向背后的黑暗——镜子屋入口并跑进去的草十郎。 【哈——什么呀,刚才那是什么——?】 忘我的跑在长长通道中。 只有两米的全力奔跑就让人喘不上气,原因一个是初次遇到“从没有见过的事”受到的冲击。 再有对方是认真的,再迟一秒就会被飞过来的东西打死,这种现实的感觉导致的。 没有让脚步停下的时间。 草十郎身后毫不留情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但真是帮大忙了,这里的话多少能——】 或许能行,这么全力奔跑着。 从镜子屋的入口处的入口大厅到休息处,是一条细长的通路,大概二十米长。 就这样跑到休息处,剩下的就是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得救了…………!】 到达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这里是一层的休息处,有三个路口。 前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前往一楼迷宫入口的路口。 前往二层的楼梯。 现在随便哪里都行,草十郎凭直觉逃向了去一楼迷宫的那条路。 【痛……………?!】 梆的一声,头撞到了透明的墙壁。 【镜,镜子…………!?】 【是啊,虽然很麻烦,但这样就公平了吧。 追的这边和逃的那边都有有利和不利的地方。】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很高兴的声音。 没有躲躲闪闪的样子。 现在挡住草十郎的镜子上,映出了青子慢慢走过来的姿态。 【还有,一楼里面的出口已经被封锁了,不是结界而是物理方面的,有点做的过分的封锁,瓦砾?还是泥石流?算了随便了,总之如果靠近那里的话就会被卷进去,不想被活埋的话就别靠近那里了。】 【——、——】 靠近的脚步声听不出焦急的感觉,草十郎把手伸向墙壁。 可以看见二楼的楼梯。 青子说的内容很糟糕,一楼很不妙这种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嘛,就我个人来说,选那边就帮大忙了。形式上来说,因为事故死的话善后工作比较容易嘛。】 【…………!】 背后的是本体不明的生物。 在她轻松说话的同时,又举起了奇怪的右腕。 不清楚那是不是衣服上的东西,和少女的身体不相衬的一种奇怪的纹样显现出来。 皮肤下的血管。 作为身体的一种循环机能,循环着一种人类所不拥有的东西? 【————】 说那是伤的话,又有一种让人不快的感觉。 一瞬间停住脚步的草十郎,和避开那视线的追踪者。 【啊啊,这个?一般是涂上药隐藏起来的,今天是例外。叫做魔术刻印,是作为魔术师的证明之类的东西。你看,光不是在回转吗? 这个是刚才的急球(snap)…………简单点说就是做出弹丸的东西。 今天感觉不错,我也只对魔力的使用效率有自信了——唔,大概还有三十回吧。刚才那样的扫射也做得到哦。】 感情很high还是别的什么,青子一副非常友好的口气。 【……………】 当然,说的可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内容。 【话说,你说的什么我不是很懂啊。苍崎。】 【不明白吗?还有三十发的事情? 把这些都躲开逃掉就是你赢了,至少,今天是这样的。】 “…………只是今天吗?明天还有吧……………” 紧锁眉头烦恼的草十郎。 也看不出很恐慌,果然从根本上就没有危机感的态度吧。青子也稍稍皱了皱眉。 果然这家伙理解不了, 【已经做好宣言了,自由时间到此结束喽。 虽然还没骂够,但,这边也没什么时间了。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总觉得,这个迟缓的情景剧似乎还是有某种意图似的。 既不周全也不乞求饶命,诅咒杀人者的时间。 …………青子本来是很公正的,但这次感觉很无聊,所以公正机能没有好好运作起来。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了, ——那,狩猎时间继续开始了。】 排除了感情的声音,冷酷的眼瞳盯紧了猎物。 这次青子是认真的要把自己杀死。这一现实,草十郎充分感觉到了。 长长的梦之废墟里没有一个游客,她无力的、亡灵一般静静的踏足了这一领域。 今夜无风,周围无人。 尽管如此还是有杂音传来,她把两手合起,得意的笑了。 合起的双手非常可爱,就像郁金香的花蕾一样。 横在入口处的职员室里有一个脏了的镜子,镜子映出了这个好像花一样的动作。 在它旁边,是锈迹斑斑的公告板。 【今日入园人数:2人】 【今日的xxxxx: 件】 饱受风吹日晒的公告板无心的写下一笔。 “今日的xxxxx”是从“死亡事故”等单词中选取一个相互替换的。 已经无法使用的记录表。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用了足足十秒来考虑,她把新的数字填了上去。 【今日入园人数:3人】 【今日的死亡事故:1 件】 把差下的人数补齐,她露出了花一样的微笑。 ……………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挪动了脚步。 镜子屋里面发出像狂想曲一样的杂音,早已超过了十分钟。 游乐园的入口处,一直保持着无人的状态。 就结论来说, 就算草十郎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也没有逃脱的道理。 但是,不知道哪里是计算好的,哪里是偶然的。 而这一结果对准备这一计划的青子来说也没有想到。 她想说的只有三条。 比想象中的要花时间。 比预想中的要顺手。 再有,选择镜子屋是一个失败,这件事。 对,要说有什么失败的地方的话, 镜子屋作为狩猎场,虽然在地形方面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半吊子的她透过镜子看向自己,稍微有些焦躁起来。 【呜啊!】 在青子的右腕放出光的瞬间,草十郎逃向了眼前的楼梯。背后是连续的青色闪光。 猎物忘我的爬上楼梯,猎人不慌不忙的追在后面。 【——跟预定一样,不这样的话,之前的准备就没意义了。】 很奔跑的草十郎相对照,青子慢慢走上了楼梯。 青子并没有跑着追赶猎物,而是和猎物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对自己的命中率没有自信,对她来说最麻烦的就是猎物抱着你死我活的想法朝她突进。 保持十米的距离的话就应该没问题了。 在猎物接近过程中能发十发,打中四发不难。 但是从刚才开始位置关系就有点棘手。 这个距离,这个广阔的空间,没法迂回的话就只有突击了。有微小的可能,被对方就这么接近空手战起来的可能性也要考虑。 现在,青子最大的武器就是右腕的魔弹。 它的缺点在于一旦生成,距离就无法保持了。 如果有靠近的情况的话,那就只有等猎物筋疲力尽,放弃的时候。 贯通腿部,射穿背部。 或者说,被这个迷宫所屈服。 当有伤的目标无法跑动的时候,这场狩猎才接近结束。 【————!】 另一边,草十郎忍住悲鸣在迷宫里面飞奔着。 不说以出口为目标,单是跑起来就很困难。 【疼!】 看上去是长长的延伸出去的道路,跑过去就会撞到镜子上。 急忙向右边转过去。 【好疼!】 草十郎揉着前额,伸出另一只手,确认了面前的墙壁。 【!】 一瞬间从左边飞过来了逗号一样的飞弹,擦着身子过去了。 【哈——哈——】 靠近的脚步声停住了,在想办法前先跑了再说。 现在真的很疲劳了。 可以闻到后面头发烧焦了的气味。 一定是自己运气好。或者说太差了。 如果运气也分种类的化,那现在这种事态肯定无法归类。 镜子屋的二楼是巨大的类似旋涡状的结构,从外往里面包围起来,总之不是向右拐就是向左拐。 走到之前就已经碰到尽头了,不断逃不断逃还是在被追着,蜗牛壳一样的断头台。 【………………】 压抑着悲鸣,抱怨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不论如何都要被杀了,但草十郎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似的。心想只要在坚持个几分几秒,自己努力的话说不定就能继续………… 总之跑起来,不论装上几次镜子都要跑起来。冲撞弄得自己眼冒金星,额头上已经流血了。尽管如此还是再跑。只有数秒的疼痛,鲁莽的跑起来跑起来,手已经被破碎的透明的墙壁割破。身体也已经觉察到了极限,告诉自己已经再也跑不动了。 【哈,哈——】 结果,仅仅六十米距离的全力奔跑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然而,怎么想都不该正面冲突。不管怎么异常都不过分。不知道是谁在开这种性质恶劣的玩笑,本来还决定了回头说我做的太过分了请原谅之类的话。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变重了,又传来了撞击的声音,现在的话肯定是必须停下的时候了。 草十郎打了一个冷战, 头被打到了一样,被死亡触摸的感觉。 【————】 并不是说什么大话,草十郎知道这种恶寒一样讨厌的感觉。 毕竟从来到这个町到现在,还是碰到过一两次差点死掉的情况的。 在上下班高峰期,道路上汽车都混杂在一起的车站路口。对不知道交通规则的草十郎来说,那个状态和现在被追赶的状态没有多大差别。 他已经不是那种不知道生命和恐怖 为何物的小孩子了。 一个人格已经定型并拥有知性的人来说,某一天突然被放到完全不同的文化圈里就是这样。 对这个町来说理所当然的东西——为了保障安全设置的公共机构和规章,对他来说这是“未知”的威胁。 所以,要去习惯。 想要直接抱怨出来的不满有很多。 完全是不需要的东西,完全是无法估量其价值的东西。那就是充满危险位置的世界。 便利店里有许多的日用杂货,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大的优秀“道具”。 文明到了一定水准之上,人类所拥有的危机感就会被麻痹了。 被温饱,便利进驻的街道从某些方面来讲,对在乡下长大的草十郎来说是毒一样的东西。 而且不幸的是,他没有享受便利的从容。 很容易搞错使用方法,引起一些唐突的,谁都不想的事故。都市的所谓便利一直都有一种违和感存在。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呢? 【——啊】 超过肉体极限了。 结果,直到今天才注意到自己的真心。 性命被人盯上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种状况下获得的启示。 …………是啊,唐突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从今天开始的。 可能会死的事件发生在眼皮底下也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本来安全就是需要支付一定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 只要还活着就要时常从另一个角度看一下。 比如,像夜晚的街灯那样。 到了早上,那很自然的就要收起亮光。 正体不明的凶器毫不留情的攻击着。 两天前的夜晚,被青色火焰包裹,并化成炭消失的人影又在脑袋里复苏了。 草十郎开始觉得这是快要死的人所看到的走马灯了。 总之先抬起头跑出迷宫吧。 但是,又为了什么呢? 【哈——哈——】 虽然真实的感觉到心脏的痛苦,但还是在怀疑真实性。 透过天窗看到的夜空就像是泥石流一样的青色染料,和草十郎所知道的的夜空既像又不像。 【——哈】 呼吸突然缓和了。 草十郎自暴自弃的笑了,他心里已经有些东西撑不住了吧。 因为,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无所谓了吧。 尽管如此仍然在催促着腿向前进。原因就是对面的镜子又映出了她的身影。 追逐起来就像猫和老鼠,草十郎在镜子迷宫里遁逃。 那个,奇怪的没有现实感的感觉被逼跑了,留下了几分实感。 第九发光弹,在草十郎的正右边点燃了。 光并没有被镜子反射而是爆炸了,引起的冲击打到了草十郎背对着的墙壁上。 毫无疑问,至今为止离“死”最近的一发。 【疼……………!?】 呻吟着倒在地上。 背后电击似的疼。 没有出血,只是“疼”的程度已经很幸运了。 但是,身体不管怎么努力也动弹不了。 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还没到极限。也没有到疼的起不来的程度。 但是,倒在地上望向顶棚的窗户时,看到了昏暗的天空。 在胸中翻转的是还不成熟感情,身体自顾自的叹息起来。 ……………啊啊,太难看了。 这种东西,从现在开始的一生,要一直持续看下去。 【——】 紊乱的呼吸,像热量消退一样恢复了。 简单点说,他已经放弃了。 并不单单是指从追赶在身后的脚步声中逃走这种行为。大概,还有更大的,更根本的问题,他也放弃了。 “嘛,被苍崎杀了的话,也不错。” 对静希草十郎这种人来说,已经决定了什么的话,就不由的把感想流露出来了。 ……………还有些题外话,不夸张的说,这是对他来说,一生仅有一次的错误。 呆呆的仰望着夜空,草十郎听见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放弃了?】 到现在为止最近的声音。 这样就该落幕了,她走到倒在地上的草十郎眼前停下脚步。 镶满镜子的通道非常暗,不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草十郎什么也没说,仰望着眼前的杀人者。(渣卡破坏气氛,青子穿的是黑色紧身裤和连衣裙。) 【…………不想回答倒是也没关系,不太像你啊,一般不是该问问为什么要杀你吗?】 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的青子这么说道。 【————】 草十郎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这确实是很自然的疑问。 多少通过气氛了解到大概是“秘密被知道了所以要杀你”的情况。但自己被追赶成这样,从人情上来讲至少要听听理由。 【…………是吗,确实是这样吗?】 “啊”这么肯定着。 十分寂寞的愿望,草十郎的表情显示他已经放弃了。 稍稍思考了一下。 【但是没有必要说了。我不想听,那种东西。】 像大人一样,冷静的声音。 【————】 要说巧妙,确实是很巧妙的回答。 【——是吗? 那,要杀了你。死亡,不怕吗?】 【肯定会害怕啊,毕竟很疼嘛。】 草十郎很尖锐的抗议起来, 【唔。】 青子的表情变得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性格随便还是别的什么,少年对自己的感想很率直。 【那就是怕喽,就算是我也感觉会怕。但是抱歉呐,忍着点吧。 人要没了骂骂我也没关系,现在的我确实该骂…………在这方面跟你一样,都没有普通的道德观。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连人也要杀。】 淡淡的声音,草十郎的手指抽搐起来。 原本完全放弃了的草十郎,听到这些话并没有表示同意。 【杀人什么的可不好。】 【所以啦,我说过我也知道的好不好。】 青子的右腕抬了起来。 刻印的光照到脸上。 不用说,她的脸和平时一样。 既不哭泣也不微笑。 排除掉感情,到哪都是孤独一人的少女。 …………忍耐一下,不可能做到的吧。 草十郎知道平时的青子,对他来说,这比任何表情更能反映青子的痛苦。 【…………抱歉,稍微等下,好吗?】 【怎么了?到这时候悲伤才涌上来吗?要是逃跑之类的可不受理哦。】 【————】 青子毫不留情的反击,让他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了。 舒了一口气,刚才看到的痛苦似乎是误解了。青子果然就是青子。 对此很高兴的草十郎笑了起来,不用说,是除他以外难得一见的笑容。 【还以为能听听遗言什么的,是我天真了。 话说,现在像个小傻瓜一样笑一笑当做遗言真的ok吗?】 【 不,不是那个意思,那里站着的人,是苍崎你的朋友吗?】 草十郎用手指指着青子背后。 【哈?】 这招也太老了吧。青子心里这么想着。这里是舞台的话,那纸扇子都该扇出来喊cut了吧。 …………但是草十郎并没有在装的感觉,再说这个男的也不懂什么新的旧的。青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你啊,在说什——】 一板一眼的性格还真是幸福。 还是很在意,青子把目光转向手指着的背后。 ——在那里的是。 叽、 带着这个迷宫里不存在的木质的笑容,缠有“不幸”这一诡异气氛的“她”。 【——人、偶?】 从暗处隐约浮现出来的是有着双手双脚的异形。 那个,不说话站在那里,就算从这里看过去也知道造的很精美。这件事的异常性瞬间就呈现出来。 伸长,伸长,伸长。 太多的“未知“让青子的思考停止了。 避开,这一选项并没有出现。人类因为有理性、知识的缘故,对“第一次见到的东西”很迟钝。 【————啊啊啊啊!!!!】 青子口中传来了悲鸣。 无视十米以上的距离,魔的一击。 从里面的通道里出现的“她”的手腕击中了青子的背部。它的手臂既纤细又迅速,不知到到底能伸多长。 【——】 青子猛地撞上墙壁,痛苦的声音被咽了回去。 另一边,伸出的手臂飞快的收回到“她”身上。 【苍崎!】 草十郎立刻站了起来。 手足并用的跑到咳嗽不止的青子身边,扶着她站起来。 【——】 这轻轻的重量,让草十郎稍微困惑了一下。 在草十郎看来,青子平时总是威风凛凛的,所以在想象中,青子的身体里肯定是塞满了东西。 所以,在碰到她的时候草十郎还在确认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力气。但实际上只有四十五公斤左右,一个少女理所当然的重量。 ……………另一边。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构造,“她”正在把伸出去的手臂收回来。 伸长到十米以上的手腕、不知道增设了几倍的肘关节正在咔叽咔叽的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没事吧?】 【…………别这样。我不明白了,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青子自言自语的要离开草十郎的手。 中途,青子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她膝盖触地之前,草十郎更早的把肩膀伸过去帮助青子站起来。 【别勉强……………那么,认识那家伙吗?】 草十郎紧紧盯着对面,距离这里十米的地方,一个人影令人厌恶的站在那里。曾经伸长的手腕,还差一点就完全恢复原状了。 【……………是啊,和一个跟它很相似的家伙是赌命的伙伴。】 青子回答完,试着用手去确认自己的后背。 【丝——!】 手才伸到一半,就传来一股被火灼烧的疼痛。 “…………疼倒是挺疼,但是,只是被打了一下吗?………… 明明是那么完美的奇袭?还是说,在这个距离就算被打中也无法造成致命伤?……………没有这种可能,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作用没有看到……” 青子估算着背后的损伤程度,开始整理自己乱掉的呼吸。 疼痛和呼吸很快就恢复了。 至少能应对现在的情况,运动机能没有影响。 尽管是这样,但说到更深的伤害—— 【苍,苍崎!那个。】 【知道了,闭嘴。】 昏暗中青色的光芒闪烁着。 配合青子的呼吸产生的魔力,开始往右臂集中了。 如果说魔力是燃料的话,术式就是点火装置。 对青子来说,这不过是两天前夜晚的再现。 那个人偶的手臂再伸过来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循环术式,生成魔力弹击出去。 相距十米的格斗战。 能不能躲开对方的攻击并迎击就是生与死的区别,但是如果再有个两秒的话青子就可以准备的更好了。 “她”动了。 “她”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见表情,而在这个距离、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也看不出来肉体的年龄。对青子他们来说,人偶现在和没有实体的亡灵没有区别。 伴随着格叽格叽的声音,人偶抬起了左臂。 动作很缓慢,好像锈住了一样。 之前伸出的右臂垂在身体旁边。感觉“她”隐藏在长发下的嘴角微微的笑了一下。 “——和右手的用途不一样,左手才是来真的——!” 【静希,躲开…………!】 青子一下撞开草十郎,猛地一甩右手。 “她”的左臂也在同时伸出。 时机很完美。 一秒之后,青子的魔弹就要直接击中人偶的凶器,沿着轨道在敌人的本体上炸裂了。 ——前提是,如果魔术式能够驱动的话。 【————?】 青子以毫厘之差躲开了伸过来的手臂。自己的魔术没有发动,能躲开对方的攻击实在是万幸。 “被算计了,最开始的攻击是为了这个啊。” 太可恶了,青子咬紧牙关努力思考对策。 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人偶还留有一个手臂,它的伸出的手臂收纳回去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用说是绝好的机会,要打的话只能趁现在了。 剩下的右臂打过来就再躲开一次,总之现在先靠近在说—— “vivimus in somnus.solitari putris in inferos. (我在睡梦中成长,独自在泥土中腐朽) hodie mea obit die,et mea natus die .te obire.” (今日是我的命运之日,诞生之日。那,我们来见面吧。) (生于梦境,腐于尘土,今乃宿命,今乃诞辰,呜呼哀哉,愿与君合) 沙沙的声音在回响着。 嗫嗫私语着诗一样的东西,对魔术师来说是能够保证视觉程度的魔力残留思念下来的。 歌词使用拉丁语写的,多少含有诅咒的音韵在里面,本来是用来诅咒憎恨的对手的语言。 “mea anima immortalitas.autem mea future necataeram. 只要我的生命不灭,我的未来就只有杀戮。 manes sum.animae definire ambiguous est. 我是亡灵,生命的提议早已模糊。 te odi,et tea mo.conveniebamus in somuium ipsa.” 憎恨着你,珍爱着你。请吧,让我们梦中相会。 (吾命不息,则杀不止;吾乃亡灵,缘何言生;恨之爱之,会于黄粱) ……………这些是,人偶自己对自身咏唱的。 诅咒将生出诅咒,被害者反过来诅咒加害者,负的连锁将不断回转。 …………那个咏唱就利用了这个循环。 只不过这是一出独角戏。 像让自己中毒一样异类的动力源。 可以确信的是——那是去诅咒“诅咒”本身,借此来维持一定动力的永动机。 【什么呀这是,等级是不是太高了…………?】 青子把对抗这条选项干脆的彻底舍弃了。 并不是反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纵身离去。 【愣着干什么?你也过来。】 一把拉过被一连串突发事件定在原地的草十郎,青子全力向着镜之国的中心跑去。 两个人的背后传来什么东西不断碎裂的声音。 “proximum mihi neglegentia.omina nos patoribus, (邻人对我毫不关心,) et omnia nos homos,et omnia nos patores. (我们都是罪孽深重的同类) venite mea domus,luto similis somnium, (我们是罪人,我们不需要家乡) et pulvi similis cottidie.cordem privo.” (逝去如淤泥,言语似尘土。剜出这个被胸膛所丢弃的心脏) “你,去死吧” 青子忍耐着背部的疼痛,在镶满镜子的道路里面奔跑着。 目前正处于附赠品状态的草十郎手被青子牵着,也在奔跑着。 【苍崎,伤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让脊柱麻痹的程度。内脏没有事,好像也没有出血。】 嘛,重要的神经倒是被废了。青子在内心里嘀咕着。 和草十郎不一样,青子没有撞到透明的墙壁上过。 不像是眼睛很好的样子,而是把镜子屋的构造都记在脑子里面了。 【……………你说没事,怎么可能知道的?】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身体管理可是基础中的基础。】 草十郎紧张的询问着,青子则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回答着。 左转之后就是这个回廊的楼梯了,到那的直线距离已经很短了。 到那里应该正好三十米。 现在先要走十五米转过转角才能直通过去。 【那家伙是,那天晚上的…………】 【可能吧,我认为是一个类型的,这么贵重的自动人偶一点都不爱惜,用完了就丢,看来是很有钱的主。】 【………………】 唔,草十郎皱起了眉头。 虽然很感谢青子把所有提问都好好的回答了,但这边听是听了,里面那些没有听说过的单词还是让草十郎很困惑。 【苍崎,停下,已经跑了很远了。 那家伙被拉了一个拐角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草十郎因为很挂念青子的伤势所以这么提议着。 但是青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回过头来。 【能从刚才那个距离攻击过来的对手,领先一个转角根本没用,至少甩开两个转角才行。】 这样啊,草十郎点着头。 这个话题先放放。 【那个,为什么带上我?】 【让你逃了怎么办?傻瓜。】 朴实又简洁的回答完,青子斜眼鄙视着一脸平和、呆头呆脑的猎物。 两个人又转过一个拐角。 已经甩开了两个拐角,终于停下了脚步。 青子调整着呼吸,用手去确认后背的伤势。 虽然青子之前很肯定的说“完全没事”,看样子那是在逞强。 不知道为啥,本来不会看气氛的草十郎这时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 【…………】 草十郎抱着手臂,站在青子身后。 目前是山中无老虎的状态,趁着这个时候,他也开始尝试把握自己的现状了。 首先,自己正被苍崎青子追杀。 在自己险些要被杀掉的时候,幸运的遇到了突发事件。突然出现的人物是在两天前的夜晚,被青子烧掉的“可以伸长奇怪手臂的人”。 虽然看的不是清楚,但还可以认出是个女性,所以用“她”来称呼。 “她”的攻击让青子的背部受伤,青子暂且逃走了。 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青子拉着草十郎一起跑了。似乎是为了防止草十郎趁着混乱逃出去。这就是目前的状况。 也就是说—— 【苍崎,你还没放弃对吧?】 【那是当然的吧。那样的家伙,就算有两个也能留下来一半的魔弹,对付你的话足够了。】 青子流利的说着,很严厉的看着草十郎。 她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并不是可以无视的程度。现在的状况仍然不容乐观。 【————】 但是,青子眼中透露出来的激烈情绪,把一切都否定了。 “魔术回路有好多地方都短路了,那个右臂应该是能够使回路混乱的妨碍术式。” 本来是应该因为危机而颤抖的情况,青子的拳头在颤抖却完全是因为愤怒。 妨碍术式是初步的初步,只对刚出道的半吊子能管用。 如果是青子的同居人那个水准的话,这类干扰堵塞什么的,在接触手臂的时候就会被弹开。而且与之接触的对手的回路反倒会被干脆的烧掉。 从根本上说,连接其他魔术师的回路,这种行为和亮出自己的心脏一样危险。在同卓越的魔术师同行进行魔术战时,这是不会起任何效果的垃圾机能。 尽管如此,那个敌人却装备了这个“多余”的机能。 在过去的数周里,敌人在三咲的管理范围内不断巡视,并得出了结论。两天前,正式的作为魔术师补上了对青子所做出对策的评价。 重要的是—— 那个人偶,完全是在小看着青子。 【…………哼,作为敌人还真是正确的判断。】 愤怒还没有平息,沸腾的激烈情绪已经冷却下来了。 青子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女,而更像是冷静的猎人。 【怎么感觉,比我那时还要认真呐。】 【算是吧,你那时候是在玩。】 【…………唔】 到底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悲伤好,草十郎很难回答。 【不懂的事情不管怎么听也听不懂,但还是想问一下。】 青子没有回应,紧盯着眼前的黑暗。 沉默开始沉淀下来,和恼人的黑暗缠绕在一起变得和厚重的棉花一样。 尽管如此,草十郎没有在意青子把自己完全无视掉了,仍然继续说着: 【苍崎,是要把那家伙杀掉吗?】 继续保持着沉默。 苍崎的行为好像是从黑暗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 没有回答, 影影绰绰的通道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质问着罪责的草十郎和把他继续无视掉的使用魔法的少女…………僵持了数秒之后。 【——是的,这似乎是你的软肋呢。】 青子轻轻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着。 不知是不抱希望了,还是对此不屑一顾都可以理解,青子叹了一口气。 【软——什么?】 【自言自语而已,忘了吧。 而且,话说在前头,那家伙可不是人类。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那是倚靠自我意识活动的人偶。以前那个和这次这个都是人偶。】 嗯,草十郎率直的点着头。 不管青子的话可信不可信,先接受了再说。 【……………怎么感觉你很冷静啊。】 【怎么可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净是些想不通的事情。但是,人偶的事情可不一样,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诶?难道说,还看到过其他的自动人偶?】 【?都市的人偶不都是那样的吗?】 【什——】 青子勉强忍住了啪叽一声摔到地上的冲动。 是这么回事啊。神要是想做个呆子,那估计就是这家伙了吧。 想野生保护动物那样被隔离在深山里的转入生,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见到的东西全都异想天开的瞎联想起来的外国人。 汽车那样的铁驼子都能动,人偶这样的东西能动也没啥不可思议的。 …………也因为如此,说不好。 对他来说,那天晚上上发生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作为都市到处都有的景色,说不定那并不是值得和别人说的事情。 【…………败给你了,要是有机会真要看看你脑袋里面装了什么。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听起来口气狂妄是当然的吧,一般来说应该是比被我袭击的时候多点不同的反应才对的。怪物啊,太奇怪了啊什么的,不过要是你的话估计说一句“还有这样的事啊”就算完了吧。 ……………感觉我像个傻瓜一样啊。】 紧张的她在一瞬间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对了,这样的话就使用点更不一样的方法好了,说不定就可以选择一条谁都不受伤害的解决办法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 基本上,人生没有后悔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弄错一点细节或者仅凭自己想象乱来就会使状况变得更加严重。 关系都已经涉及到现在这种程度,她已经不能指望草十郎能够帮忙保守秘密了。 ……本来应该是另一种情况,选择最好的办法,最后皆大欢喜。 毕竟,人和人的关系就只有不断相互误解而已。 按照愿望编织的东西最后往往会变成别的织物。 ——就休息到这里。 苍崎青子和草十郎,两个人从互相自我介绍并认识那天以来,完全没有对话的日子到此结束。 毫不照顾他们的感想,拐角那边流淌来了耳鸣一般的细语。 “nemom mea funus meminit,cui dolet exstinctus. (谁都没有察觉到我的葬礼,悲伤的人也已消失) initio erraveramus.dum vivimus doloris. (从一开始我们就误会了,活着就是痛苦) nemo juvarem est.” (有谁,能救救我吗?) 注意到镜子上出现了对面拐角处的敌人。 【…………现在不是悠闲聊天的场合呢,总之现在的距离——?】 (渣卡注:这里是人偶眼睛变红,发出红色咒弹的背景。) 和青子鲜亮的青色魔弹不同,让人联想起怨恨的红色光芒。 “咒弹……………?!”(渣卡注:和远坂的一样。) 一瞬间的闪光,比伸长的手臂速度更快。 这时已经好好的确认了敌人的样子,青子本来已经沉静下来的感情一瞬间又燃烧起来。 【从刚才开始就这么碍事。】 没有躲避,青子倾尽所有愤怒伸出右臂与咒弹对抗。 展开的雾一样的东西并不是魔术,而只是将魔力倾倒出来形成的障壁。 飞来的一个咒弹威力瞬间消失了,做出来的墙壁像是燃烧三大桶汽油形成的热浪。 如果是人偶的手臂的话应该可以轻松突破这层墙壁。但是对没有实体的“诅咒”,魔力的障壁可以将其弹开。 膨大的魔力使用起来非常浪费,可惜对现在的青子来说,没有除此以外的防御手段。 【……唔】 而且这个能保护好的只有青子。草十郎用手押住了嘴。 对青子来说影响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诅咒,对不是魔术师的草十郎来说十分有效。 似乎是理解了这一点,人偶没有把视线投向青子,而是投向了青子背后那个预定外的人类。 【你这,和这家伙没有关系吧……!】 又猛地一甩手臂。 仅仅数秒,青色的磷光形成了防御诅咒的墙壁。 在这个间隙, 像是要指出忙着张开障壁的青子那样,人偶举起了右臂。 【看来还是有关系啊,要逃了。】 在死的火箭弹放出来之前,草十郎猛地把青子抱起来。 【唉?】 不知道这些剩下的力量是藏在哪了,草十郎背对着人偶跑开了。 轻快的像是在岩石间蹦跳的小鹿。 草十郎无视青子的抱怨跑过两个转角。已经接近二楼的中心了。总算停住了脚步,放下了青子。 【…………好了,到这里应该可以稍微休息下了。】 呼,草十郎喘息着。 说的再怎么轻松,抱着一个人跑肯定会呼吸加快的。 青子完全理解不了似的盯着草十郎的脸看。 【…………你到底多有体力啊…………】 道理上说不通。 如果还有抱着自己逃走的体力的话,在之前那里摔倒的时候,应该还可以站起来继续逃跑的。 【啊,因为那时候已经放弃了。】 不加掩饰、直率的话语。 命悬一线的状况下,草十郎平时总是傻傻的气氛果然也变淡了。 【…………放弃了?为什么?】 【嘛,已经忘了,那种事情。】 不太想说,草十郎把脸背过去,礼貌的回答着。 看着他的侧脸,青子感觉稍微有些痛。 【比起这些,苍崎,刚才突然就感觉很难受…… 那个红色的光,怎么说…………?】 【……………诶,魔术的一种,被称做咒弹。北欧诅咒的一种,虽然对有魔术回路的我没什么效果,但对没有抵抗手段的你似乎很有效。】 【——什么嘛,对苍崎没有效吗?那,危险的就只有那手臂了吧。】 【……………】 对着不知道为啥放心下来的草十郎,青子咬着牙根,抑制着要突发的感情。 ……………在这里又不能吼出来。 毕竟,为什么现在自己会非常不爽的呢,想变成话语说出来,但是不管什么怎么说都不合适的样子。 【是呢,需要注意的就只有能伸长的手臂,果然不是 什么了不起的对手。】 这是真实的感想。 对平时的青子来说不是一个构成问题的对手。 但是,之前青子不小心被对手介入了魔术回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比这个人偶更棘手的对手了。 现在的青子没有攻击手段。 就这样等着对手的魔力用完也不行,对手是诅咒的永动机。 就这么被追着跑的话,就只能等到哪方先跑不动了为止。 …………就好像刚才的我们两个人呢,青子自嘲起来。 瞥了一眼右臂。 残留的魔力量还有一半以上,这也只能是放着好看了。 为了好玩追着草十郎,结果现在以这种形式受到惩罚了。 “…………还真是吓住我了,要说存在还真是存在着呢,神大人呦。” 稍稍犯了一下傻,青子很快把意识切回来。 无法攻击只留有燃料的自己。 拥有无尽动力可以永久追杀的杀人机关。 那么,未来会怎么样再明白不过了。 剩下的就看自己什么时候能恢复了。 【…………苍崎?】 【抱歉,在考虑事情。那个,记得是…………好了,找到了,静希,那里有个岔路,知道吗?】 【?】 青子指向的地方只能看见通道的墙壁,看不见什么岔路。 而且这一层都是左转的构造,青子所示的应该是右转的道路。 【本来二楼的中心有下到一楼的楼梯的,那个已经被我破坏用不了了。但是这里造的很能糊弄人,仔细看的话也有右转的道路,只有上级人员才知道的抄路。注意找一下,到一楼的楼梯那里有近道的。抱歉了,接下来你一个人去吧。】 青子背对着草十郎走了几步。和逃跑的右转近道正好相反,面对着人偶追来的长长的通道。 【那家伙的攻击是不加区别的,必须在这里破坏掉才行。魔术师和魔术师同类之间的争斗倒是无所谓,随便把一般人卷进来肯定是不行的。 那家伙的目标应该只有我,结果先不管,这样就能痛快的解决了。】 青子胜了的话人偶将被破坏, 青子输了的话,达到目的的人偶就会停止。 不管是哪一个,都和已经离开的草十郎没有关系,草十郎也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青子说的就是这件事。 非常事务性的,完全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运气不错的话就能找到入口呢。那就到这吧,明天见。】 连草十郎都看出来她在逞强。 但是没有阻止她的时间,也没有那个必要。青子在转角处消失了。 【——好了。】 麻烦的事情要正式开始了,青子心里默默念道。 这次的人偶和两天前在公园打倒的那个在品质上区别很大。 光是能够自动咏唱的永动机就是很稀少的东西了,手臂能够伸缩倒还不算什么,两只眼睛还是由能够将诅咒投影出来的水晶制成的。 按日本货币换算的话,应该是能够达到九位数的超一级品。 但是,这只是作为一个古董的价钱。 既然是作为战斗用的,应该动用更为便宜,更加适合战斗的使魔才对。 竟然把这么高级的物品用来杀人,可以肯定那个人偶的主人和至今为止的“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变态。 “vivimus in somnus.solitari putris in inferos. hodie mea obit die,et mea natus die.te obire.” (渣卡注:这次没日语注释了,翻译不能) 【——过来了呢。】 发出沙沙声响的八音盒。 自己诅咒自己来获得动力的自动人偶接近了。 通道大概长十多米,青子等待着人偶从最里面的转角出现。 在这里和对方决战不是为了让草十郎逃跑,绝对不是。 青子确实是认为现在的自己无法从那个人偶那里逃掉。 假设逃走也要选择场合,就算非常幸运的从镜子屋里逃了出去,但也只能到那时为止。 跑到没有障碍物的外面一眨眼就会被追上,被从背后穿刺死掉吧。 魔术被封禁的现在,从人偶的手上逃走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现在就只能选择将其击退了。 虽然状况不容乐观,但对面也一样。 在这些细细的通道里面,青子无法逃跑。反过来说,人偶也无法拿出全速。 机械的缺点。 突然的加速或减速,对那个时代的自动马达来说是很难做到的的事情。 【——连接】 像断线的魔术回路中注入魔力。 …………血液的流动、魔力的供应完全安定不下来。 这种情况下想组成魔术式很困难。 用魔力加工右臂,只能草率的把硬度提上去。青子的武器是用细细手臂作为钝器。比锤子厉害,威力不如球棒。只有在靠近的情况下才有效,否则完全依靠不上。 要怎么办,接下来只能靠战术了。 之前什么武器都没有准备,现在这只手臂并不适合战斗。 最简单的战术就是利用镜子把自己藏起来,再从死角发起攻击——但是,这行不通。 因为,那个人偶本身没有视觉。 人偶并不是依靠视觉情报观察世界,而是根据周围的地形状况。 和在黑暗中栖息的蝙蝠是同一原理,发射超声波,根据音波的反射测量周围的地形的反射定位法。 那个咏唱也起到发射音波的作用,对人偶来说,墙壁就和透明的板子一样,从阴影处偷袭“她”不过是个笑话。 “……………想靠近也靠近不了,在接近前就会被察觉的…………用魔弹从远处狙击是最好的办法…………用咒弹攻击的话,fin的一击还是能够躲开的。” 咒弹起源于北欧神话,单纯而且适用性很高的诅咒,最方便的地方在于只要“手指指着”,就可以让对手的身体恶化。 尽管只是一工程的魔术,效果也只限定于“病”。但咒弹中还是有最深奥的,作为秘术的存在。 称之为“fin的一击”。 不是疾病,而是使被打中的对手心脏停止的死之诅咒。 【………………】 背后受伤的神经变得敏感了。 失去武器的小姑娘,和持有瞬间致命奥秘的自动人偶。 不管谁见了都会认为被杀的是自己这边吧。 不管怎么想,她,现在的苍崎青子缺乏能够使自己生命延续的手段。 而且—— 是幻觉吧,背后出现了一股恶寒。 【——】 青子静静的,努力集中全部精神,忍耐着经常出现的错觉。 青子咬紧牙关发出咔叽咔叽的声音。 啊,但是,脖子后面有被什么东西的手指爬上来的感觉,背后的那个幽灵看着她笑了。 到现在这个时候就算要逃,敌人也已经在眼皮底下了。在脑海里预测五秒后的情景,十回战斗有两回是自己被打倒的结果。 …………两回,青子的预测比当 第六章 比狗还简单 ◎ 昼梦怀乡 他仍然深埋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那是一片熊熊燃烧的黄昏。 摒弃一切杂念。 无休无止的自我。 见之悲怆,言之忧伤。 悲伤与欢喜交织在一起。 人与人交互而生的尘世孽障。 也即是,无可救药的共存之声。 而远离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一遥远世界的风景。 既有对西天乐土合十参拜的人在, 也有对死后冥界低眉顺目的人在。 这红叶之海如桃园仙境般远离人世。 再过十年, 甚至数十年之后,它的存在方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风景。 山里人家的生活必须谨小慎微。 他居住的山岭没有一座显眼的建筑物,对面的山也一样。 只索取衣食住行所必要的那一部分,不去夺取更多的资源囤积起来。 即便有像蛇一样蜿蜒盘旋的山道,或者是不知怎样才能建成的,一直延续到山顶的石阶。都是以不踏入山中就无法发现的形式存在着 生活在这片群山之中的人们有这样一个方针。 人的生活活动绝对不能破坏这山中景色的一分一毫。 偶尔会回忆起我最喜欢这个季节这件事。 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和自己的性子最契合吧。 明明冬天的储备等等要做的事情还堆的和小山一样。还要忙里偷闲走到山顶附近。 做一个深呼吸,呆呆眺望着斜阳的时候。可能是每天仅限两次幸福时光吧。 黄昏的山峦被夕阳尽染成红色。 日暮时分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又是那么的平静。 离开大山只有不到两个月吧,那时的记忆却已经淡薄了,多少感觉有些寂寞。 随着记忆日渐模糊,自己像是不想输给这个现象一样不断不断的回忆,却没有任何效果。对别人更是无从说起这些。 能想起的只有这样的晚霞。 随着居住场所的改变,新的生活也开始了。 在那之中,景色勾起的思乡之情到底是自己的奢望呢,还是自己的留恋呢? 尽管现在的居住地是被高楼大厦包围的大都市,却只有这个记忆日渐鲜明。不免让人有些羞愧。 毕竟这是难得的新生活。 比起新大陆却更怀念家乡,就一个男人来说,是值得他好好反省一下的事情。 【这样啊,这是,梦吗?】 没错,不合时宜的沉溺在伤感中的情感似乎也停止了。 自己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本以为不会这样没有任何疑惑的把梦判断为肯定不是梦的。 梦境消失的瞬间,红叶叶尖一样的影子魏然耸立起来。 那是过去不曾见过的,如今已经熟知的混凝土建筑物群。 回忆也像这样,被如今的生活同化了。 本来,人类的记忆,人类的印象就会像这样渐渐劣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比起过去的种种,人类更加期待如今的现实。人类就是这种东西。 早晚这些过去的回忆也会被钢筋水泥吞没吧。 既不是无情也不是寡义。 既然有了总有一天会消失的预感,如今就只要鲜明的梦见这些记忆感觉就很好。 不论是在山里还是在町里,时光固然都是转瞬即逝。 就算是24小时之后的今天,同昨天相同的风景却都已消失不见。 ……类似的还有很多。 平复心情的时间什么的,想必她绝对不会提供的吧。 令人怀念的久远回忆就像美丽的海市蜃楼一般。 【……你是受人敬仰的观音菩萨吗?苍崎。】 因为轻微的眩晕闭紧了眼睛。 山的风景随着视野被隔断也消失不见了,与之相对,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四方。 不光是他所在的山谷,那声音大到能让整个山岭晃三晃。 这也是肯定的,方才幻影一样的苍崎现在在山的那边高高的耸立着。 他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自己其实已经很累了,却仍然在全神贯注的倾听她的声音。 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是一阵晕眩袭来,只好继续闭着眼睛。 有点理解不了这时的气氛,她似乎正在和谁争论着什么。 是攻击的语调但并不激烈。 可能是在和对面的山争吵着什么吧,虽然那是座山。 如果是她的话,这种事完全有可能。他对这个想法连连点头。 毕竟是把月亮都轰成渣的暴徒嘛。 对话的内容这边有些理解不了。 他只是多多少少,漠然的,感觉到自己的人权理所当然的遭到了重大忽视。……就算是梦里发生的事情,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了。绝对不能接受。 数分钟之后, 依靠极具魄力的争论,似乎是以青子那边的胜利宣告结束。 接着,暴风一样的话语又变的细不可闻了。 像是有另一个需要面对的场景似的,他的眼睛靠外力稍稍睁开了一些。 【——————】 略微吸了一口气。 和之前让人怀念的记忆完全不同,但是,却也不是多么惹人厌的风景。 不会有错,这里是那个游乐园。 对他来说最最鲜明的,过去的记忆。 很怀念那个被青子爆破掉的镜子屋。 同现实没有丝毫歪曲的游乐园,现在在这里的就他一个人。 不用担心会有谁追过来,坐在小kisty的残骸上,抬头仰望着本该被击毁的月亮。 雪白,让人联想起玻璃的冬之月。 那轮明月,和想杀掉他的少女身姿重合到一起。 ……既然是魔术师那就应该称之为魔女吧。那个瞬间她也确实像个魔女。 “杀了也没关系。” 怎么这样,十分自然的就把这蠢到家的话语说了出来。 【……不是,但是——】 这和魔女啊、魔术什么的没有关系。 胸中的空洞跟着响了起来。 她既然说了那样的话,他自然也就要这么回过去。 ……那个时候,苍崎青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正在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深深的睡眠宣告了终结。 说不定,这比梦境还长的回想了吧。 ◎ 相会之前 ……而后。 在没有见过的屋子内的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草十郎大大的吸了一口气。 床铺的感触和公寓里地铺相比完全是两个规格, 更不用说那高价绒毯,拿高价壁纸装潢的整个房间的气氛更是……不对。 【——、——】 就这样瞪大着眼睛,硬把吃惊的悲鸣咽了回去。 吃惊的原因就是这个, 在被吓的一激灵的草十郎旁边,那个,黑衣的少女正坐在那里。 没有丝毫杂音的静寂。 草十郎继续躺在床上注视着少女。 不知为什么有了一种直起上半身的冲动,面对面的这么盯着她也不太礼貌吧,草十郎这么 想着。 少女仍然坐在椅子上。 没有装饰的漆黑服装。 尽管如此却没有朴素的印象,虽然是单色,但能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这采用高级纤维制作的装饰,一定是专为这位少女而—— 在草十郎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类似这样诗歌一样的感想。 少女坐着颤抖了一下,仍然没有动。 【————】 草十郎停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看见少女的人会忘记呼吸,而原因,纯粹是因为吃惊。 纯粹是因为美丽。 这种,过于单纯到连理由都不需要的现象出现在和自己同样的人类身上,还是第一次。 远离尘世成长起来的水仙花, 或者是,梦境中描绘出的理想少女画像。 为了被鉴赏,为了被爱而存在的,少女的那种美丽。 和青子那种华丽的,生机勃勃的光辉不同。 要问为什么,生命终有尽头,人类必将老去。 而这个少女绝对不会允许像这样的结果——这样幸福的结局。 那是作为一个不断发生的奇迹而诞生,维持这一不变的形体直至消散的童话。 从诞生之日起,少女就被夺走了作为人类的生活方式,她的生存方式本不会存在于世。 ……过度美丽的东西结果却往往是残酷的。 对在山里长大的草十郎来说,经历过多次这样的事,这一点不需要别人教他。 【……看起来是睡着了。】 像是邀请草十郎那样,侧脸对着这边。 草十郎也知道这样偷看别人的侧脸不礼貌,但是管不住自己。 接着—— 【……唉?】 这次心脏是真的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少女并没有睡着。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横躺着的伤员。 【……】 草十郎继续躺在床上,本来也能转转头什么的,他却脑袋空空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和少女一样无言的看着对方。 ……看那透着一股奢华味道的轮廓,应该比自己年纪小一些。 相反,冷静的表情则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垂到肩膀的短发是不夹杂一丝杂质的漆黑。 像是要契合那黑发一样,大大的眼瞳也是炭一样的纯黑。 【……………………】 少女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草十郎。 草十郎则被盯得无所遁形。 【……………………】 想要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不是被蛇盯着的青蛙那种情况,只是在踌躇现在要不要和少女打声招呼。 而且, 就算是悠哉悠哉的草十郎,也知道这个少女和青子一样都是暴脾气,毕竟他亲身体验过这一点。 另一边,少女以少女的矜持保持着沉默。 专心的,心无杂念的,看护着躺在那里的异乡人……那样的感觉吧。 不知道少女在想些什么,草十郎也只好把这痛苦的沉默坚持下去。 草十郎所能知道的,就只有少女完全不在意这个沉默这件事。 也不能说这是什么惩罚游戏。 “……这要是苍崎安排的训练的话那还真够狠的……” 草十郎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继续保持着视线没有移开。 说不定自己转过头闭上眼的瞬间,少女就会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子朝自己的胸口扎下来吧…… 像这样的想象多的都没法一一列举了。 确实是让人痛苦的沉默,回想起游乐园里的种种更是让人感到不安—— 但少女的魅力更让人心动,草十郎这么认为着。 纤细的身体和雪白的肌肤。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眼瞳,仍显稚嫩的温暖脸庞。 少女身姿混杂有矛盾的两者,可以说是带有某种魔性。 【……?】 就这么和少女对望着,草十郎突然感觉自己之前见过这位少女。 比游乐园那件事还要再往前一点。 虽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感觉之前确实见过。 【那个,虽然现在才说。】 自己的声音在冰冷的房屋里空洞洞的回响。 虽然打破了当前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抱歉,草十郎还是对少女说话了。 要光这么互相瞪着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说不定想这样互相看着的人只有自己呢,说不定少女只是冷眼看看自己呢。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呢?】 少女微微眯了眯黑色的眼瞳。 感情受到了伤害……似乎又不是这样呢。 【……】 没有回答。 果然不说呢,就在草十郎快要这么想之前,少女静静的抬起一只手。 【这个,是你的吧。】 冷冷的,歌谣一样的声音。 一卷白色的布缠绕在少女的手指上。 不用说草十郎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也没有睡糊涂到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认识了。 少女轻轻把布交给无言的草十郎。 草十郎拿起布,咕噜咕噜的把自己的脖子缠起来。 【……青子、知道这个吗?】 冷不丁的被问了这么一句,草十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脑袋里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情。 少女称呼苍崎青子为“青子”。 那么,青子吵架的对象应该就不是山而是她吧。 【嘛,谁知道呢?】 草十郎仔细想了想,尽可能真挚的这么回答道。 有应该知道的事,也有不知道也无所谓的事。 有应该告诉的事,也有不能告诉她的事。 草十郎不知道少女所说的“这个”是指的哪个,但是 【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面对少女的提问极其自然的微笑起来。 草十郎的回应似乎很对什么东西的胃口,支配整个房间的重压眼看着减轻了不少。 说不定比起草十郎,少女那边还要更紧张一点呢。 ……可能支配整个房间的,就是少女内心的投影吧。 紧张感消失了。 草十郎想用手臂从床上支起身子。 毕竟要想继续谈话的话,那么躺着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在起身的瞬间,体内的某种异样让草十郎吃了一惊。这也让他无法简单的坐起来。 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费了好大劲终于支好了上半身。 【……哎?还穿着外套。】 草十郎拿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歪了歪头。 【非常抱歉,这么好的床铺,这太不合适了……怎么说,太浪费了。】 草十郎一副“既然这样还不如找一间差点的床铺再睡呢”的样子在那懊悔。少女则很意外的看着他。 看来,这对少女来说是非常意外的展开。 “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被不知所谓的好奇心所驱使,草十郎稍稍向少女那边转了转身。 仍然是半 躺在床上的姿势,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些。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对,这里是哪里,少女又是谁,不先搞清楚这个就没法开始。 实际上,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游乐园的事情,但总觉的太恐怖了不太敢回想。 【————】 草十郎的意志似乎是好好的传达到了,少女冷冷的把手背到身后。 【……】 【……】 两个人又开始沉默的互瞪了。 啪嗒啪嗒啪嗒。 外面响起脚步声,看来是有谁跑过来了。 跑过来的这个是谁,先不说少女,草十郎倒是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有珠!约定】 正如他所想的。 和这粗暴的一声怒吼一起冲进来的,也正如草十郎所猜测的,正是苍崎青子其人。 苍崎青子以一副校服姿态,长发飘飘的登场了。 凌乱的呼吸和因为心情不好而上挑的眼角,总觉得是哪里的修罗呢。 【有珠!】 被青子这么称呼的少女——有珠微微皱了皱眉。 ……哈,说不定是在叹气呢吧。 【真早呢,青子。】 声音很冷静,与激动的青子正相反。 不用说她是在装傻。 【那是。太了解你的性格了, 根据这两年的经验简单想想,这时候不去管什么行为礼仪,先把麻烦的东西给废了的才是你吧。】 【讨厌呐,说的这么难听。】 有珠很平淡的接受了青子的指责。 一副不把草十郎放在眼里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 【哈,到现在为止都吃过几次苦头了? 虽说是交给青子了,但惹出这么多麻烦还不如直接我来处理呢——那些理由我也听腻了。 你脾气急是你的自由,难道连把善后处理交给我的那点脑筋都不肯动动吗?】 【是啊,这样的话协力关系就连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但我觉得这不是擅自决定今后方针的人所能说的台词呢。 再说最后不是好好的解决掉了吗? 听好,最后赢了的可是我们,没逃掉来讨饶又是谁啊?自己说的话可要负责任,有珠。 还是说怎么着, 难道说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吗?不可能的吧。】 唔,有珠沉思了一下。 看来青子的质问戳中了有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总之, 这家伙的处理方式要等到他醒过来,根据他自己的意志再做决定。再此之前这件事暂且保留意见。是这么达成一致的吧。 别趁着留守搞什么突然袭击好吗?】 【……那么,青子,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这才刚到中午吧。】 【想起来有珠的学校今天是期末最后一天,说家里有事就早退了。明明马上就期末考试了,真是,我在干啥啊?】 并不是在谋求谁的同意,青子自顾自的发着牢骚。 接着青子和有珠开始了对视。 不,准确点说是开始互瞪。 现在明显可以感到两人即将干架的紧迫感。作为第三者只能手无足措的干看着。 ……但是 本以为会持续一段时间的沉默,经过一分钟左右很干脆的结束掉了。 看来这种程度的别扭对两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我先到客厅去了。 你来向他说明吧。】 有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过去。 草十郎看着她的后背歪了歪头。 这是看到有珠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情不自禁的动作。 【……水果、刀……?】 一个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凶器被握在有珠手中。 【有珠,虽然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你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青子问从她身旁走过的有珠。 【短剑啊,看了就知道吧。】 有珠面无表情的这么回答道,哒哒的离开了房间。 【………………】 算了,别去深究刚才那些对话是什么意思了。草十郎这么自我安慰。 ◎ 青子,太突然了。 不管怎么说,大部分紧张感随着黑衣少女的离去也消失了。 现在屋子里就只有躺在床上的草十郎和穿着校服的青子。 对草十郎来说,这是把积存的诸多疑问一起解决的绝好机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苍崎。】 【也是呐,会按顺序慢慢解释给你听的,你先等等。】 【脸上的麻痹已经消失了,呼吸也再次开始了,还有……这样我就放心了。】 青子满意的点着头坐到椅子上。 【怎么样,感觉?】 【……有点,发懒吧。】 草十郎无力的垂下肩膀,小声的回答道。 他没有说自己的左手无论如何也握不起来,手指的活动有些缓慢,生硬。他也知道身体还没有恢复。 另一边,青子吧嗒吧嗒的眨着眼睛。 吃惊……或者说,是在钦佩吧。 不管是有珠还是青子,草十郎都读不懂她们的表情。 【嘛,身体难受很正常。就算过了两天,只是睡睡觉肯定休息不过来的。 但是,还真没想到已经能说话了。 你身体比看起来的还要结实呢。】 【?……两天?】 【从那时候开始就只经过了这么点时间。学校那边已经替你请过假了,这点不用担心。咒弹的诅咒和humpty dumpty的诗篇都被我和有珠解开了。】 听到诅咒,草十郎啊啊的点着头。 说起来,还发生过这些事呢。还有, 【怎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的。】 【啊啊,已经忘了,都已经睡了两天了。还真是挺可怕的呢,诅咒什么的。】 【……还真是没又紧张感呢你,之前睡得跟个蜡像似的好像是别人呢,明明一不小心就要这样跟石膏一样睡完这一生了。】 【……稍微等一下,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了。】 【真是对牛弹琴, 嘛,详细的就不说了。之后要好好向有珠道谢哦。我的话可没办法解咒的。】 【……那牛还真是不懂事, 啊,但是,有珠是说刚才那个女孩子吗? 在游乐园,怎么说……想要杀了我们的那个女孩子?】 啊,是有这事。青子这么回答道。 【她,一直坐在这里的样子……这里是她的房间吗?】 草十郎再次巡视起整个房间。 连同自己睡过的这张床,整个房间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西洋风格。 【不是哦,这里只是客人用的,好久都没用了都有些脏了。 话说回来,你刚才和有珠都聊了些什么啊?】 【——。 不,要说那是聊天,有点。】 草十郎把手放到嘴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就像他说的,要说那是对话实在有点牵强。 尽管如此,回想一下的话总感觉已经说了有好几个小时了。草 十郎忍不住微微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觉得已经消除紧张了。 说不定苍崎你回来的晚一点反倒比较好呢。】 发自真心的一句话,让青子再次眯了眯眼瞳。 倒也知道草十郎并不是觉得青子来碍了事。但当面被这么说青子还是会觉得不爽。 更加不爽的是,自己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起他的这种言行了。 【但是,所以说,也可能吧,你的人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千钧一发呢。】 什么意思?草十郎歪了歪头。 【就是说,你恰好采用了有珠喜欢的对应方式,还活到了现在。我是在说这件事啦。】 【???】 草十郎理解不了青子到底想说些什么。 尽管理解不了,这些事也并不是不能问。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啊? 虽然问了刚才那个女孩子,但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苍崎的话应该会告诉我的吧。】 【这里是三咲町的幽灵大屋,或者称为久远寺宅邸更好一点。 是刚才那个女孩子……久远寺有珠所拥有的宅邸。我也住在这里。在这之后,你也就属于这里了,可别忘了哦。】 属于这里,草十郎稍稍感觉到这个词语有点不对劲。 【要说久远寺的话,好像之前听过这个名字呢……对了,商业街的大叔们经常说,好像是很有钱的大亨,什么的。】 【你这些话,如果你还想在这里活的安稳点到话,在有珠面可要省着点说。】 【……?】 今天都歪了几次头了。 刚才,好像又顺带有什么奇怪的词语蹦了出来。 【苍崎,你刚才说啥?】 【静希,我啊,可是绝对容忍不了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和总是递不进话的人,还有没点眼力见的人也是。 好好记住这几点才行呐,如果你想在这里活的安稳点的话。】 青子露出一脸完美笑容,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么危险的台词。 当然,这对草十郎来说则是晴天霹雳。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听你说的,好像我要住在这里似的。】 草十郎看着青子,心中的不满诚实的表现在他脸上。 用他的方式来尽力推行的反政府运动。 但是,那脆弱的运动没有一点作用。直接被青子冷酷的视线瞪了回来。 【你啊,知道你的立场吗?】 【那个。】 要知道还用麻烦苍崎你吗?本想这么说来着呢—— 这些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草十郎摇了摇头。 本来不会看气氛的他,也知道现在应该自重一点比较好。 他也差不多注意到了青子很讨厌这种悠然自得的态度。 【……哈,也是呐,绕弯子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算了,虽说给你点时间再好好想想也行,但也没时间了,直接跟你说了吧。】 【听好,静希。 接下来要保证你始终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希望你暂且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当然,也要把生杀予夺的权利交给我们作为条件。】 【什……!】 这也太蛮横了。草十郎忍不住要喊出来。 但是看青子一脸笑容,旁若无人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你还是省省吧。 【是,是要和苍崎一起生活吗?】 因为要和苍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而有些紧张,又有点期待—— 不可能有这事的,只是单纯的替自己担心。 就算他再怎么老好人,光是自己差一点被杀这件事似乎还有点没法接受呢。 【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和跟冬眠的熊一起取暖有什么区别啊?】 这感想太失礼了。青子倒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回答说“没错啊”。 【偶尔做些比喻还挺贴切的呢,就像你说的那样,别想着去做什么傻事,肯定干不成不说,闹不好这次你的小命就真保不住了。 还有,住在这里的就只有我和有珠两个人。 那孩子,没有常识的程度比我还高上好几倍,不注意点的话可是会没命的哦。】 青子百分百是认真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骗人的,但所说的全是真的。 【不干,不干不干不干不干。】 当然,作为被害者的草十郎没有接受这一提议的理由。 【等一下,苍崎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吧。 还说要监视什么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就这样了完全不明白啊,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再说了为啥非得盯着我不放啊?苍崎你肯定都搞错了。 ——不,等一下,还是说魔术师都是像苍崎你这样的?】 你们都这么旁若无人吗?人畜无害少年的眼神很是为难。 ……看来青子要头痛的地方还有不少。 从他老实的样子和所思考的东西来看,草十郎真没觉得青子是一个魔术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所,以,说,就是怕你,像刚才那样,傻不啦叽的把我们的事到处乱说才要盯着你的。你这老外!】 青子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之前忍着没有发火,这下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也啪的一声断了,让青子一下子爆发了。 草十郎看着这样的青子,啪的拍了一下手。 【这样啊,青子你不得不掩盖自己是魔术师这件事,所以才要杀我的。 嗯,这样的话就明白了。要监视其实也只有苍崎你们的秘密对吧,我的死活什么的其实只是次要的。】 【……。这还真是说到点上了,是这样没错,但说的还真是露骨呢。】 【但是,就算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的吧? 我还是得去学校,还有打工之类的。没理由一天到晚都窝在这间屋子里吧?】 【……………………】 看到草十郎一副挺现实的样子探讨这一问题,青子是彻底的服了,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回答他。 真是的,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觉得自己能有那些自由呢。 【……不,我要冷静,要说这些虽然有点早,但这样也好。】 青子挺了挺身板。 实际上,青子也不希望像监狱那样把人关起来。 剥夺所有的自由把人禁闭在屋子里,这种方法和草十郎的约定不符。 第一、真这么做的话,那还不如早点杀了他呢。 对青子来说,所谓的“活下去”也包含了静希草十郎作为一个人类生活的最低限度的尊重。 【啊,……难,难道说,我不能从这个屋里出去了吗?】 bingo,那表情简直就要听见正确声效了。草十郎想到就说了出来。 向坏的方向想,看来终于开始挨点边了。 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青子的心情稍稍舒畅了一点。 【没事的,监禁生活什么的太麻烦了所以不会弄的。 也稍微考虑了一下你的自由,那些细节方面的问题就交给有珠来想办法了,你不用担心的。】 【………………】 草十郎沉默着,“尽管如此仍然很担心”写在脸上。 【明白了吗?你的处境就是以住在这个家里作为前提来接受监视,这也仅限在找出解决办法之前这段时间。 比起二话不说就把目击者杀掉,这样更稳便一点。 ……说到底,这是我和你的约定,别太斤斤计较了。本来和有珠一直搞冷战就够让我头痛的了。】 青子一边叹着气这么说着。一边很严厉的盯着床上的草十郎。 【但是可别搞错了, 在这里你的地位可是比最下层还要最下层,连看门狗都不如。你生杀与夺的权利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归我管了。现在就算是我的所有物之类的东西吧。 好了,现在明白你的立场了吧?】 被摆着着架子说了这么一通,草十郎趁青子没注意,翻了翻白眼。 虽然对不起青子,但一点都没明白。 在草十郎看来。尽管作为人类却被说的连狗都不如却也没啥可生气的,甚至还感觉对不起狗大人。自己和她的战力差距就算被说成兔子和猪的差距也没啥好反驳的。 【…………………………哈】 仰望着天花板,和自己住的那个便宜的公寓不同,用奢华的纹样作为装饰。 ……先不管自己的待遇,单说住所的话毫无疑问是五星级以上的。 也就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喽。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草十郎嗯嗯的点着头。 而且—— “总之,我不会杀你了。” 那时,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虽然还有点接受不了,但我知道自己的立场了。 唔嗯,确实有过那样的约定呢。尽管还有好多想说的,也只好认了。 但是,真的想让我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苍崎你不拘小节倒还算了,刚才那个女孩好像很不愿意呢,我也有点……】 说到这,草十郎紧紧的闭上了嘴。 青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向这边瞪了过来。 【啊拉,静希还不满意吗?】 看着青子硬挤出来笑容的嘴角,草十郎感觉自己看到了绝望。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同样的事已经忠告过自己好几次了。草十郎这才注意到。 不光如此。 不管感觉多不现实,实际上,草十郎的小命现在就握在青子手上。 要是把她惹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草十郎像是在想别人的事一样,点了点头。 【……不,没什么。因为除了这样也别无他法了吧。】 当然,青子点了点头。 草十郎像投降了那样垂耷下肩膀。 【……唔,苍崎说的我都明白了。 但,我姑且再多问一句。我已经一点人权都没有了对吧?】 【真傻,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吧。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嗯,确实这个问题问的挺无聊的。草十郎自己小声嘀咕着。 其实在他看来,青子刚才回答的也是明摆着的事。 【……啊啊。是这样没错。 其实早知道是这样了,睁开眼之前就知道了。】 【?】 看着草十郎喃喃自语,青子投过去怀疑的目光。很快又放弃了。 要是对这个男的说的每句话都斤斤计较,那太阳都要下山了。青子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看来已经明白了呢。 那接着,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到客厅去吧。 不说明不行的事还有山那么多。 ——那,一个人站的起来吗?】 【啊啊,刚才手就能动了。血液也开始循环了。走路之类的应该没问题。】 【是吗?那就没问题了。】 说完,青子一个转身背对着草十郎走了起来。 那个背影,无论看几次都让人赞叹她身姿的飒爽。 瞬间,记忆像落雷一样迅速回转。 【……也是呐。苍崎就是这样的人呢。】 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尽管草十郎现在的状况并不好,连左右都分不清。但他已经很冷静了。 ……现在的青子,和镜子屋那时的她不同。 不是那种、硬要死钻牛角尖的她。 麻利的动作和毫不踌躇的视线,总感觉很怀念呢。 和第一次见面那时一样,她本来的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但又自信满满。 【好啦,快点快点。 有珠从刚才开始就在客厅里等了。】 她抢先走出房间,站立在微寒的走廊里。 【哈,苍崎你不知道睡久了有多难受呢。】 草十郎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费力从床上站了起来。 一直横躺着的身体,要站起来并走路反而充满了僵硬和痛苦。 光是往前走一步,骨头就嘎嘎作响,又麻又痛。 尽管如此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向青子走了过去。 对把痛苦的事情,严酷的事情全都无意识接受的草十郎来说,这次是有意识的接受。 总之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把自己的感觉不自然的抑制住还是很少见的。 【真没想到,你还挺结实的嘛。】 【谢谢,但是,心还是很柔弱的。】 【是吗?作为参考我会把它记在心里的,会尽可能对你温柔一点的。】 当然,青子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没有在意颓丧的草十郎,青子开始在走廊里吧嗒吧嗒的走起来。 【————】 这时候,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紧接着转过身。 本以为有事忘说了,结果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那要走了,跟好我哦,草十郎。】 她飒爽的一转身,很自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 她还不知道这时候的视野豁然开朗。 虽说她是魔法使,但这一句魔法的话语,作为说出它的当事人却一毫不知情。 他仿佛看到什么炫目的东西一样眨了眨眼睛,之后点了点头,追上了那个背影。 ◎ 玻璃小瓶。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建筑。 洋馆分为三层,房间的数量比草十郎居住的公寓还要多。 但是,这份宽敞也有点难于处理。 房间数量和居住人不成比例。与铺有绒毯的走廊里的那份豪华相反,让人感觉很寒冷。 草十郎睡觉的那个客房在二楼的东侧。 下到一楼的楼梯似乎是在走廊的尽头,这个洋馆中央的位置。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注入了进来,看起来像废墟一样的走廊愈发的寂寞。 穿过洋馆的中部,向下可以看到一楼的样子。 楼梯是沿着墙壁建造的。 除了这个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二楼的大厅里还有通向三楼的楼梯,恐怕屋顶还有仓库吧。 青子没有理睬东张西望的草十郎,很熟练的走下了台阶。 前厅的建筑风格突然一变,是由白色和木材组成的空间。 阳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把木地板照的明晃晃的。 墙壁是清一色的纯白,没有一点污渍。高高的墙壁更给人以坚固的感觉。 延续 到二楼的楼梯, 好久没有使用过的壁炉, 电话机被随意的放在一边。 巨大钟表孤孤零零的铭刻着时间。 这里比起洋馆,更像是一座古城。 草十郎呆呆的看着这好像异世界一样的建筑,青子则冷冷的看着他。 【客厅在这边,别在那傻站着。】 她把手放到了楼梯旁边的门上。 大厅一共有四个门,从玄关看过去,东侧的门似乎是通往客厅的。 对面的西侧门则是通往洋馆的左翼。 南侧的门通往玄关。 北侧,壁炉的旁边还有一个门。 这个隐藏在楼梯下的门是通往浴室的,当然,现在草十郎还不知道。 一楼的走廊没有窗户,所以总体显得有些昏暗。 就如同,二楼是放置的诊疗所,大厅是远离日本的西洋城堡, 而一楼的走廊则是让人联想到旅店的无窗迷宫。 【……】 就算是来到都市时日尚浅的草十郎,也察觉到这个洋馆不寻常。 看来自己接下来就要和这个鬼屋一样的建筑打交道了,这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那里就是客厅,里面是厨房。也能做些简单的料理。 客厅的旁边有日光房,这里代替餐桌……额,这些以后再说吧。】 说完,青子将手放到了昏暗走廊的一个门上。 扭转门把手的那一瞬间。 青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草十郎一眼,那眼神又很快消失了。 没有任何耽搁,门把手被扭动了。 【久等了,那家伙已经答应了。】 青子进入了客厅,向已经在这里的有珠搭着话。 草十郎稍微迟疑了一下,踏步进入了客厅。 和走廊不同,客厅比想象中更有现代气息。 铺上地毯作为装饰的地板,革制的沙发,三十英寸的大彩电。草十郎也清楚这是符合一般家庭特色的风格。 在这家庭特色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远离居家气氛的少女。 青子坐在了黑衣少女对面的沙发上。 留给草十郎的位置有两个。 是坐在苍崎青子的身边, 还是坐在久远寺有珠的身边, 【……】 草十郎迟疑了两秒,感觉两边都太危险。最终选择了站在墙壁旁边。 一张桌子放置在青子和有珠的中间。 桌子平平的没有放置任何东西,总感觉很冰冷。 【当事人也同意了,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有珠。】 面对青子的确认,有珠不置可否。 就算在墙壁这边,都能感觉到看不见的牢骚和不满在激烈碰撞出火花。 如今草十郎更加体会到,她们关系的好坏,将会对自己的待遇产生重大影响。 【……也是呢,毕竟不把原因找出来也不行。】 暗色的眼瞳扫了草十郎一眼。 和视线一样没有抑扬的声调。 尽管这么说,反对草十郎住在这里的想法还是清清楚楚的表现在脸上。 【但是,你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游乐园里发生的事,肯定忘不掉的吧。】 有珠的声音里包含了责难和考验。 自己和青子在一般人看来都是危险人物,要陪在她们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身边什么的。 【虽然我也觉得那些跟做梦似的,但现在也清醒了。如果这样能平安无事的对付过去,那这样就是最妥当的。】 毕竟这样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面对草十郎这样的回答,有珠毫不关心的说了一句“是吗?” 接着一句话不说的把一样小物品“咯呤”一声放到桌子上。 雪白手指放置在那的物品是一个玻璃小瓶。 玻璃是透明中带有淡淡的青色。一看那颜色就知道是一个高级品。 有珠用让人联想到鹤一样的动作,拔掉了小瓶的盖子。 【………………?】 对草十郎来说,这个小瓶虽然是他第一次见到,但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的地方。 然而可悲的是,很快就开始想瓶颈是怎么做出来的去了。 本来已经决定好彻底旁观的青子也提起了兴趣。 有珠又看了一眼有了不详预感的草十郎。 ……少女的眼瞳,果然给人感觉含有某种魔力。 草十郎正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有珠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 【静希】 {{{哈——啊?}}} 回应有珠那好像耳语一样招呼的同时。 他周围的景色好像被搅动一样变化了。 空气好像具有了色彩和形状一样浑浊了。 密度厚重的能缠绕在皮肤上,不能自由活动。就好像是空气变成了文字一样。 {{{——、——!}}} 吸进口中的空气,却有一种文字到了肺部的错觉袭来。 急忙捂住嘴的右手和压住胸口的左手,草十郎好像看得见它们又好像看不见。 之前在山里也碰到过浓雾,但这样连意识都拐走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要比喻的话,对。 虽然这么比喻有点不恰当,但就好像活生生站在报纸之中一样。 不曾体验过这样的方位感,首先听觉开始习惯了。 呼吸也恢复了,就是有点粗糙的压迫感。 自己应该没有被关起来,周围却异常的狭窄。 在对这突然的异变感到吃惊之前,草十郎首先本能的伸出手想要从这狭窄中逃出去。 但伸出的手只分开了空气。 周围并没有墙壁,这样本来可以放眼远眺的场所中,自己却感受到了“狭窄”。只能说已经超出常识了。 浓雾的日子会遭遇神隐—— 他并不相信山里面口口相传的这个传说,但现在只能认为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神隐领域。 接着终于, 他注意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而这不得不让他大吃一惊。 本来,就不可能从客厅突然穿越到异世界去。 因为从透过雾气所看到的,就是他之前在客厅所看到的景色不会有错。 当时在场的两位少女——苍崎青子和久远寺有珠,还能好好的看见她们的身影。 但是,自己看见她们的方位很有问题。 地面是黑黑的,平平的水平面。 从这里抬头仰望就可以看见两人的身影。 完全没有现实的感觉,像积雨云一样大的少女,冷冷的看着这边。 根据屋子的构造,还有那里家具位置的相对关系来想,他难以置信的,坦率的把握好了自己的状态。 尽管已经有了游乐园那时姜饼娃娃的经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草十郎这时头痛不已。 不会有错,这里就是久远寺有珠取出的那个小瓶子的内部。 【真没想到。】 青子对有珠恶劣的性格有些无语,接着开始盯着放置在桌上的小瓶了。 【又变成两天之前的状况了, 只不过这次草十郎是醒着的。】 青子淡淡的说着。 “是这样吗?”有珠看了看小瓶,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子。 【……有些意外呢,还以为青子会生气呢。】 【不,我也考虑了类似的事情呢。 毕竟一点魔术方面的知识都没有会很麻烦的。有珠想让他见识下的话,那我不会阻止也不会生气的。 ……嘛,虽然这比我准备的要乱来好几倍就是了。】 这么说着,青子把视线从小瓶上移开了。 虽然装作一副对有珠的魔术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还是掩盖不住自己的兴趣。 小瓶里的人影似乎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了。啪嗒啪嗒的伸着手,全力奔跑一样挪着腿,等等。看起来就像是运行错误了。 小瓶的表面很浑浊,从外面看模模糊糊的,不清楚瓶子里面的情况。 【……话说回来,这个和给我的那个相比,完全是两种东西呢。】 【比那个要更细致一些。给青子的是一次性的、只能做到隔离。这个能互相听到声音。】 【哎。但是,真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只是青子你听不见而已。】 淡淡的说完,有珠把视线落到了小瓶上。 同时,人影的活动停止了。 这么看来,只有有珠和瓶子内的异世界具有某种联系呢。 【……什么嘛,是只针对术者的特典吗。】 青子好像很无聊似的叹了口气。 有珠没有搭理青子。而是像要向谁问话一样开口了。 【怎么样?就算这样也觉得“是最妥当的”……吗?】 不用说,说话的对象就是瓶子里的人影。 之前的对话。 他说过在这个洋馆里居住也没什么意见。少女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进行确认。 “……上来就把人关在瓶子里追着问,这待遇也太不客气了……这孩子对洋馆的执着也是个问题呢……” 但是,青子也提议过把目击者诱导到镜子屋里,再堂堂正正的杀了对方。所以自己也没资格批评有珠的做法。 青子一直注意着不插手有珠感情方面的事情,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 紧跟着没过多久,有珠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看来针对少女的提问,人影那边做出了回答。 无法确认瓶中情况的青子无从得知他做出了怎样的回答。 但是。 作为对手的有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是被对方正确的话语驳斥的体无完肤的时候。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少女瞬间瞥了青子一眼。 有珠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小瓶。 【……真是。静希你啊,真是太好事了。】 像是忧郁的叹息一样,叫了他的名字。 拔开盖的瞬间,客厅的空气微微摇晃了一下。 正这么想的时候,之前只在墙壁上留有影子的少年,带着恍惚的表情出现在了墙壁旁边。 青子举起一只手,向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草十郎招了招手。 【怎样?感觉如何?】 【跟你看到的一样,糟透了。】 不知为何,草十郎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既不害怕也不吃惊,反倒是愤怒的态度。跟以前一样是个奇怪的家伙呢。青子暗暗这么想。 【……要不是之前见过那种做梦一样的东西,我觉我这次心脏肯定停掉了。 就算是难以置信的东西,干吗非要一个一个实践一下啊?魔术啊、可怕的东西啊什么的靠说的不就完事了吗?还有,苍崎你那危险的话语,我听到了哦。】 【危险那还真是对不起呢。但是,不能光听别人说,自己亲身有了对魔术的体验才是实实在在的。 怎么样?是不是太小看魔术了,草十郎?】 虽然有点不愿意。草十郎还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对他来说,与其说是“小看”,不如说是“不知道”更正确一点。 【但是,说是亲身体验什么的,也太胡来了吧。 刚才那下的麻烦程度,连青子你至今为止的乱来加在一起都比不过。】 【什、那是当然啦。肯定是比不过有珠的。 有珠的魔术就算在我们之中也是最胡来的,只能说是言语都形容不了的糟糕。】 【……真没礼貌,要说要人命的话,明明是青子那边比较厉害。 话说回来,你真的有想杀了他吗?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被追杀的人说出“青子那边可能还安全一点”这样的话来啊?】 【那——那肯定是有想杀了他的,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这家伙连什么是危险的都不知道,非得被弄伤了才会注意到……不对,就算被弄伤了,也只会老实巴交的想“还好,没死就行。”他就是这种天然的傻瓜啦! 呐,没错吧草十郎?!】 【哎?】 突然被骂了一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回答说“嗯,是吧。”草十郎也确实是够天然的。 客厅里已经骚乱到不行。 【………………】 有珠呆呆的看着吵闹的两个人。 毕竟,草十郎已经同意了在洋馆里的监视生活。 要和以魔术为职业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也已经亲身体验过这种事情到底有多危险了。 【唔嗯,嘛,既然这样的话。】 虽然有点看不出来,他也用他的方式好好思考过后,才明确的做出了回答。 【那好,终于该进入正题了。 虽然说了要监视,但要怎么监视草十郎呢?或者在那之前,你为什么要被监视,“魔术”作为其原因又是什么?这些问题,让我们赶快开始说明吧。】 这也算是自己受教育的一个环节。草十郎说着“好啊”,做好准备来好好听一下关于新规则的讲座。 另一边,有珠似乎还是有诸多不满,执拗的保持着沉默。 【一开始就说过吧,你住在这里是肯定有时间期限的。 关键就是在期限来临之前,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事情。再来就是没有自己擅自死掉的话,你就能正式恢复自由之身了。 呐,没错吧有珠?】 【……算是吧,如果不触怒我们的话,也确实是会有“自由”这种可能性的。】 【很好,上来就谈不拢。】 果然如此,草十郎点点头。 【有珠别说多余的,还有你也闭嘴。】 青子斜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看来她要操心的问题还有不少。 【……我继续说了, 为了保守秘密而让你住在这里,而在这种情况下,二次灾害肯定无法避免。 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难免会撞见不应该见到的秘密。有珠所讨厌的也正是这一点。】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在软禁监视对象的情况下,内部的秘密将无法避免的更进一步呈现在监视对象的面前。 【能稍微等一下吗?这样下去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放心吧,没问题。因为到最后,你会把我们的事情,连同在这里生活的记忆 一起忘掉。】 【——能忘掉吗?】 【没错,从公园开始的所有事情,全都会忘掉的。 有一种被称为卢恩符文的魔术系统。里面有让记忆唰的一下消失的东西。 虽然在不人道这一点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比起丢掉性命,还是消除记忆比较好对吧。】 【——苍崎,关于这个……】 【抱歉,反对意见通通驳回。 那,说到这最重要的忘却卢恩符文,很不巧的是,这不在我和有珠的专业范围内,从找文献再到学到手都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这就将作为监视的期限。 直到我们找到忘却卢恩符文之前,为了保命要好好的把嘴闭住哦。 有珠她不想这么麻烦,说是要把你的五感全破坏了什么的。 ——静希,你不喜欢雕像一样的生活吧?】 【唔。】 青子说的这些事情,草十郎大概明白了百分之八十。最后的那个雕像生活的单词有点听不懂。但不管怎么发挥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要怎样像小kisty那样的来生活。 【唔,这确实是,不喜欢呢。】 草十郎一副复杂的表情点着头,“青子也一样吧”这么同意着。看来两个人之间的龃龉还很深。 【总之,最迟一个月,就能找到“忘却卢恩符文”了。如果只是使用一次的话,应该需要两个月差不多吧。 到那时为止,草十郎你就要在这里生活……本来是这样的,但要是你一无所知的跟着我们到处乱转的话,那我们也无法保证你的性命。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肯定也不好受。 那么,现在就简单的告诉给你什么是现代的魔法使。 当然里面也可能有一部分是我们的误解也说不定。】 嘛,对这个山里孩子来说也不会有现代和过去的概念吧。青子对自己的台词苦笑起来。 【洋馆的事情先放到后面,首先先说一下魔术师的立场吧。 嘛,也没必要从一无所知讲到什么都懂。 反正你也是门外汉,把能够理解的事情好好的理解好就行。】 教师一样的话语,草十郎老实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理解不了的事也就不用再问了。青子就是这个意思。 草十郎连这句话本身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更不要说再问一遍了。也就老老实实的听从了青子的建议。 “这样就好。”青子点了点头。开始讲解。 这些东西真是说来话长。 【先从魔术师、魔法使开始说起吧。 魔术和魔法之间的区别什么的跟草十郎你没什么关系,你就把这些当做是别的物种就行了。 那,说到魔术师的话,他们存在的必要条件就是绝对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被同样是魔术师的人知道是不可避免的。但被像你这样毫无关联的人知道了的话可就有罪了。几乎是死罪级别的。】 【要说为什么,因为魔术是如果不隐藏起来、力量就会变薄弱的东西。 在希腊语中,“神秘”这个词就来源于“闭上”,所以魔术如果不再是有所限制的秘密仪式的话,那魔术也不能称之为魔术了。】(渣卡注:神秘(mystery)这个单词来源于希腊语的muein动词形式myein,意思就是闭上,具体为闭嘴和闭眼。) 【以文明来举例,如果不去探索未知的东西、不去开拓新的处女地。那将成为非常恐怖的一件事。魔术的隐藏跟这个是一样的。】 【“被知道了就要受到迫害,所以隐藏起来。”不是这样的。 是不得不做到未知才行,魔术师……更准确点要说魔术才对。 被公布出来的魔术将变得无力。所以才要隐藏起来。毕竟,这是为了魔术师的未来。】 【……魔术是怎么个结构我是不太明白啦,总之,如果自己严守的秘密不再是秘密了就会变弱对吧? 那苍崎你也变弱了吗?因为被我看见了。】 【不会,没什么影响的。 ……这个稍微有点复杂。 会变弱,所指的终归是全体,而且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跟个人没有关系。 吾当隐匿——这条不成文规矩被当做基本原则,作为规定变得具体起来,不知何时成为了绝对的规矩。】 【和文明社会的法律一样,惩罚犯罪和不道德的意识对人类来说不论如何都是很重要的。这就完全像是一种,为了守护全体的组织结构而构造出来的结论。 如果不对犯罪加以惩罚,这么放任下去的话,好不容易构筑起的社会不就没法很好的行使机能了吗? 而对魔术师来说,将神秘一般化、低俗化毫无疑问就是犯罪。就像是不道德,或者杀人——嘛,总之是良心遭受谴责的事,而且一定是重罪。 然后,魔术协会就是把这样一帮连个正常人都没有家伙们集中起来,并用规矩加以约束的东西,就像是个组合一样。 “让魔术成为不朽的奇迹”……怎么说呢,这不过是那帮家伙为了让魔术作为魔术永远的持续下去而制定的规则而已。】 【但是,这个规则是绝对的。 打破这一规矩的人,将无法再在魔术世界生活。 不,更实际的问题是,连活下去都很困难。 我们为了我们的……嘛,作为魔术师的生命? 为了守护这一点,不得不消除掉作为目击者的你。】 【——————】 【对此,虽然也很同情你。但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情,靠游乐园的事情可没法抵消掉。 我们是根据我们的判断决定杀掉你的,不是其他人的错。 要恨的话,当然就要恨我。】 【嘛,先不管那些。 过去,魔术师作为一个职业为社会所认知,而那些魔术则成为了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这一情况是怎么发生改变的,总之,现在从事这一职业不得不当做秘密。 不光如此,协会还担心在久远的未来,魔术成为只能消费的东西并最终走向解体。】 【我们依靠人的智慧解析了自然法则,过去上天的领域也被称为宇宙加以研究了。 人净染指些多余的事情。协会的设立者可能相信着对神秘这类未知领域来说,魔术算是最后的壁垒了吧。 但就算豁达一点来看,魔术什么的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以上原因吧,魔术师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将各自的秘仪不断传承下去。因为没办法将秘仪教导给旁人了,他们的子孙也必然成为了魔术的传承者。 我和有珠都是这帮不知延续了几代魔术师们的末裔。 刚才提到的魔术协会,就是将这些各自传承的家伙们聚集到一起形成的一个大组织。对魔术师来说,相当于司法之神吧。】 【虽然协会中也分为各种各样的派系,但大部分魔术师都从属于伦敦魔术协会。 “吾当隐匿”作为了协会的三大原则之一。 由此形成了魔术师把秘密泄露给一般人的话就会受到来自协会的惩罚这么一种规定。 嘛,就算没有这种惩罚,为了自己和血亲所传承的魔术,魔术师也不得不消除掉目击者。】 那先说到这里,青子的话到此告一段落。 草十郎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 整合着青子所说的。 【要继续下一话题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那之前先问一下。 也就是说,魔术师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魔术。但是最近隐藏自己的本来面目也变的重要了。而且,如果打破这一规定就会受到来自协会的惩罚。 ……那也就是说,苍崎你们也加入协会了对吗?】 【没有,我们是自由人,姑且是和协会有联系吧。那也不过是因为协会是最有势力的。那帮家伙虽然没被拜托,仍自说自话的要守护魔术世界全体的秩序。 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和他们撇清关系,只要作为魔术师破坏了规矩就会受到惩罚。】 【……明白了,大体上是死记硬背住了。】 【很好很好,就这样把对自己必要的那部分记好就行。 那,接下来就说说魔术吧……虽然这么说,我自己也只是现学现卖而已。】 【?】 【抱歉,忘了刚才的话吧。 ——刚才也说过吧,在现代,魔术已经变得越来越是没意义了。 再早以前没有打火机的时候,只要点起一团火就可以算作是神秘了。但是这在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方便了对吧?你的话应该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吧。】 青子这么问道,草十郎则是回答了一句“嘛”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表示同意。 草十郎也对那便利有着沉痛的实感。 在山里需要耗费一天时间的大事,在这里则很简单就能完成。对在没有电力没有自来水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他来说,都市的生活本身就是魔法。 而要把这份便利当做常识来适应,就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啊,但是,我觉得不使用道具就能生起火来是神仙才能做到的。】 【你知道为了实现这一点需要费多少事吗?如果买个火焰喷射器比那更方便呢?】 草十郎无法回答青子的问话。 人类为了能够做到像神一样的事情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如果轻率的回答这件事,可能是对她的侮辱。 【……只要看到刚才的事,都会觉得魔术什么都能做到呢。这么说来那是误解呢。】 草十郎悄悄的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小瓶。 内心里松了一口气。 竟然被关在了那么小的小瓶里面。直到现在仍没法相信那是真实的。 ——但是, 【啊拉,这么说才是误解呢。 如果不是万能的,你觉得谁会去学魔术啊?】 青子充满自信的回答道。 【只要耗费时间和劳力,就没有魔术做不到的事情。 虽然其中也有“无法做到但是可以做到看起来像做到了一样”这样作弊一样的时候。 从这个世界诞生之日起,在它的允许范围内就没有无法完成的事。这时就该魔法登场了,将这一切重新改写。】 【我之前说过吧,魔术并不是让奇迹发生,那过程才是奇迹。 最后成就奇迹的就是魔法。】 【如果是伟大的魔术师的话,应该可以仅依靠个人的魔术让客机飞起来。 与之相对的,伟大的魔法使应该是能够使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的人。 ……这么想的话,说不定我们最后都能成为魔法使呢。】 【……跑题了哟,青子。】 差一点就涉及到不能触碰的领域了。 一直在一边沉默听着的有珠,小声的责备起来。 【……有必要教的这么详细吗? 要教给静希的不是只有,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会变得危险吗?】 【抱歉呐,稍微说溜嘴了。 总之,所谓魔术师就是只要闲下来就会进行魔术实验的非人类。为了保护魔术——保护从自己家里继承下来的秘仪就算变成恶鬼变成妖魔也在所不惜。】 【必然,地下指挥所——是叫工房来着吧,工房也是魔术的机构不断积累,形成的要塞那样的东西。 为了保护秘仪,工房同时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所有进入的人都干掉。 这个洋馆也是,和那种工房是同一种东西。 假如漫不经心的在这里乱晃,如果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连我也帮不上忙。当心点黑暗,还有镜子里面也要小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 不教一下要怎么小心吗?草十郎只能在心底这么问问,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的。 【虽说多说了一些没用的,总之,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我们的个人秘密扯上关系。 就算最后要消除记忆,也会有见到后消除不了的部分存在。】 【……原来如此,我知道这个馆里也有要遵守的规矩了。还有其他要注意的——】 正这么说着,草十郎“咦”了一声,转动眼球想着什么。 像洋馆里很危险,还有魔术是应该隐匿的东西什么的。 这些说明和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存在矛盾。说到底,既然是要如此隐藏起来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十郎面前呢? 【抱歉呐,稍微打断一下,没问题吧? 魔术师不是结成了协会那样的组织了吗?那,为什么苍崎会遭到人偶的袭击呢? 如果那东西的主人也是魔术师的话,你们作为同伴怎么就打起来了呢?是不是有些地方没有说明到?】 【……本来想最后再说这个的。 一般来说,都不会相信之前说的那些话吧。一般人只会一笑而过吧。 就算亲身经历过,这么简单的就接受了魔术的存在,应该是不可能的——】 面对完全相信了自己所说事情的草十郎,青子很困扰的样子挠了挠脸颊。 坐在对面的有珠虽然没有流露出表情,但似乎也同意青子的看法。 【?很奇怪吗,这个?】 【很奇怪,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了。 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吃惊,也没有觉得恐惧。最后还能说出我们有哪些地方没有说明。明明我说的都是魔法使什么的,为什么会相信我所说的啊?】 仔细想想,这些本来在镜子屋的时候就该问问他的。 那时候,草十郎只是对没见过的“魔术”这一现象表现出了吃惊,对使用魔术的青子则既不吃惊,也没有表现出不快。 被两位少女——不,两位魔术师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草十郎一副为难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抱有疑问的。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苍崎,在山里,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着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就算找不到理由,就算没有相关的知识,那也没道理不去相信亲眼所见的东西吧? 而且你也说过吧,魔法对你们来说就是像打火机那样的东西。】 嘛,不过如今不一样了。草十郎补充了一句。 说起朴素的山里生活,草十郎发自肺腑的话语。 不光是苍崎青子,连久远寺有珠也感觉完全能够理解草十郎所说的。 不论谁都拥有撑起自己自信的那一份信念。 刚才的那番话语对这个少年来说,肯定是无法动摇的真实。 【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着的,吗?】 稍稍有点佩 第七章 竟然有如此愚蠢的事(前篇) ◎ 鸟在远处 过去,见过一只非常美丽的鸟。 在晴朗的蓝色天空中,来来回回、盘旋着飞翔。 而这时,鸟儿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如今早已是人类的时代。 我们在地上持续的增长、 我们的家在不断的增高、 我们的文明让黑烟从工厂的烟筒中四处扩散。 然而这些对鸟儿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天空都不是谁的私有物。 鸟儿志存高远。 在古老自然的天空中,不断用力扇动着翅膀。 ……但是,响起了铁的声音。 翅膀被击中,失去了平衡。 向地面坠落的姿态缓慢,残酷。 啊——即便如此,直到最后鸟也在振动着翅膀。 勉强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向干涸的地面坠落下去。 ……这一景象,如今在梦境中见到了。 在心中留下了如此的印记,那又为什么,记忆是如此的模糊。 那只鸟——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今天课就到这里。 虽然已经给你们划好了总体考试范围,但是,这是仅限咱们班的。要对其他班级保密哦。就当做是我作为班主任的特权好了。 你看,要是现代国语的平均分什么的拿到年级第一的话,大家的腰板也能挺的直一些不是吗?】 哈哈哈,一脸平和的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山城指导员。 作为2-c的班主任,让暖人胸怀的关心弥漫到整个教室。 【老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喽。真正挺直腰板是老师你才对吧。】 【什么直不直的,这是面子问题吧。咱们山城老师净被理中老师挖苦了。】 【直说不就得了吗?你们这帮傻瓜脑子太笨了。不过也是,咱们班里拿手的全是体育方面的!】 【不对不对,光盯着考试分数算什么事、要我说那啥都不算。 老师也不应该死盯着那点考分,就算全班都不及格也跟我的人生一分钱关系也没有哇。 但是那边,还有另一位麻烦的大人要伺候啊。】 【是说大家选出来的的全校学生代表吗?那还真是吓人呢。 “考试分数低不是学生们的问题而是教育的无能,要是向教育委员会报告的话,不论何时我都能准备好。”成天这么威胁我。 还说过“即便如此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话,就让我直接监督好了”。这个,作为学生该怎么应对啊?】 【————————】 本来和和睦睦的空气,一瞬间掉到了冰点以下。 2-c班的学生们,终于稍微明白点谁是真正的敌人了。 【啊……是这样啊,山城老师是学生会的顾问啊……南无阿弥陀佛。】 【不愧是建有后援团的女中豪杰啊,能很轻松的把一个老师逼离职啊。】 【果然如此啊。会长,肯定在年龄上搞猫腻了。这种魄力,完全想象不出来是同龄人——你看,和咱们班的女生一比更是明显。这,胸部这里。】 【老师~能让a班把木乃美领走吗?就领他一个人也行。虽然男生都是猴子,但这家伙的猴子程度绝对不是一个等级的。】 【阿勒。但是青子女士虽说是在a班,但她成绩也就那样。也就中等偏上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又没去补习班,还要忙学生会的事,偶尔还去打打工。这样再能拿到年级第一反而感觉恶心吧。】 【也是呐,第一名还是交给副会长好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大家,闲聊就到这吧。注意隔墙有耳啊。 那好,拜托你们好好复习吧,成绩要是太差了,可是会让寒假泡汤的哦。 啊,再有,静希,有时间吗?】 山城指导员整理好教材,没有向草十郎招手直接走向了走廊。 虽然是休息的时间,但走廊里看不见学生的身影。 在这里可以听见学生们的骚动的声音,与之相比,走廊里静悄悄的显得很安静。 是因为没有窗户的走廊里有一种闭塞感吧。 对学生们来说,课余时间的休息地点是在教室内,这里成为了死角。 【有什么事吗?山城老师。】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 考试前跟你这样说话可能有点不体贴,所以不用特别在意。话说回来,习惯学校了吗?】 【——————】 班主任的关心让草十郎有些吃惊,也让他感觉有些高兴。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里草十郎净被不讲理的人折腾来折腾去。些许的关心对他来说就是很大的鼓励了。 【是的,对学校的构造啊规则什么的,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朋友也交了不少。】 【是吗,那就好。班上的同学都是些面恶心善的家伙,在这方面不要特别在意。而且静希你很好相处这一点也帮了大忙了。】 “令人厌恶的废物,身为教师却净做些无用功的混蛋”被青子这么严厉批评的山城指导员,也在用他的方式照顾着别人。 【打工也要适可而止哦,一般来说考试前这些都是要取消掉的,所以不要太勉强了。 还有,如果考试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和周围的人谈谈。自己一个人独自在那烦恼多半只是浪费时间。而且你看,学校里可以聊聊的对象还是不少的吧。】 那么再见,山城指导员举起一只手道别离去了。 淳朴的少年老实的接受了这废话一样的忠告,“原来如此”,点着头回到教室。 然后, 【什,想聊女生的话题!?】 一分钟之后,草十郎遵照山城指导员的建议进行了实践。 【差不多吧,确实是碰到难题了。我仔细想了很久后也注意到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太少了。】 “现在真是没辙了。”草十郎好像很遗憾的样子低下了头。 【不是、你竟然会想这些,吓了我一跳……唉算了,过来这边。】 木乃美把手搭在发愣的草十郎肩上,两个人一起躲到了教室的角落里。 虽然当草十郎一脸认真的提出“女孩子太难相处了给点建议”的时候,木乃美还以为他吃错药了。但仔细想想草十郎找他商量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虽然作为打工处的领班,但是干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耐性,这次却是真的在烦恼。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要小心应对才行。 【那,做了些什么,you?】 【……从现在,可能才开始要做。】 【木乃美,假如吧,mad bear里来了一个刺鲀一样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很讨厌我,想把我从mad bear里面赶出去。而我又不可能从mad bear里面辞职。】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需要钱呐。”草十郎很有感情的说道。 木乃美姑且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也就是说,想把那个女的赶出去?】 【相反,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认同我。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不可能会讨厌那个女孩的。】 “唔”草十郎皱紧了眉头。 这个男人确实会这样墨迹,木乃美则 “啊哈哈哈”笑着表示理解。 如果是和女性关系扯上关系,在木乃美芳助旁边可以使自己的优点特性提高三倍。 【——啊哈哈哈,哈—哈—。 什么呀,不就是想搭讪吗?也就是想处好关系没错吧?】 “唔?”面对木乃美提出的观点,草十郎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本人其实并不清楚搭讪是什么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样才能和同年纪的女孩子聊得来呢?】 【什么呀?不是和班上的女生聊得挺好的吗?那还真是不错呢,弄得我都羡慕嫉妒恨了。 靠着你自带的天然属性硬上不就好了么? 不觉得山里长大的是一种稀缺属性吗?活生生的稀有种哦。】 【是这样吗?稀有种,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呢。 话说回来,在讨厌我的情况下到底要怎样做才好啊?虽然班上的同学都很亲切,但那可是刺鲀啊,不,还是说刺猬比较好?】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要迎难而上呐,等待对方软弱的那一瞬间,一下刺过去就行了。】 “唔呋呋。”另一边草十郎的眉头则越皱越紧了。 【照你说的这样,肯定不行呐。】 草十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是想找一种更好的比喻出来。 【笨蛋,女人什么的只要哄着点就行啦。 首先去打听下她的兴趣啊,看重什么呀之类的,接下来只要顺着来就行了。比起自己的事情要优先考虑对方方便不方便,这样先从外围开始攻略。】 【外围……周边吗?】 【肯定哒,在这之后,嘛,反正这个是最有效的。可以叫行贿吧?总之就是拿礼物钓上钩。 这时候需求和供给一定要合拍,就算讨厌你也会老实接受的。一旦接受了,剩下的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到目前为止我都在这里连战连败!”面对一脸热情的友人,草十郎也察觉到他似乎误会了点什么。 【——但还是有个问题啊,木乃美。 确实请客、或者收到类似这样的礼物会让人很高兴,但是】 【没有那个闲钱,对吧。我懂的我懂的。 ……嘻嘻嘻,没办法。为了这样的静希,只能稍微给你介绍个不错的打工喽。】 【?】 两个人从教室的一角,向着更角落的地方移动。 木乃美把草十郎带到了周围没什么人的文件柜旁。 等草十郎知道这是为了让木乃美那恶劣的劝诱不被别人听见,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那一夜, 洋馆的晚饭,一水的全是面包。 桌子的中央,软质面包像扑克牌一样堆积起来。 周围则放置着五光十色的果酱。 大碗中放着以莴苣为主料的沙拉。 旁边的小盘子里盛着各色各样的火腿。 虽然草十郎对一般家庭的晚饭还没有什么概念,但他也感觉到这些作为晚饭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实说,不可能有比这更省事的晚饭了。 【啊,巧克力酱已经吃完了。 有珠,我没说过要买点新的吗?】 【……今天一天,我都待在屋子里呢。 第一,会吃巧克力的就只有你,自己的东西应该自己去准备吧。】 但是,对她们来说,似乎这是很平常的晚饭。 这里准备三餐的规则是轮班制,而今天是久远寺有珠负责。 而对有珠来说,所谓负责晚饭,平时就要把所用的步骤压制到最小才行,特殊的时候也只是稍微增加一点步骤加以料理而已……似乎是这样。 当然,草十郎并不知道有珠的这一套哲学。 在草十郎看来这是简单朴素的一餐。 再加上、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像样的对话。 日光房里流逝的,就只有餐具的声音,移动椅子的声音和时钟的声音。 顺带一提,草十郎已经吃完了晚饭,在客厅里观察着日光房里的动静。 【草十郎,九点不是有打工吗?想去就去吧,不用在意我们的事情。】 【啊,那我走了。】 对青子点了点头,草十郎披上了大衣。 又向日光房里看了一眼。 是错觉吗?好像正好和有珠对上了视线。 【?】 今天一天,有珠都在坚持无视掉草十郎。 是很彻底的不让他进入自己的视线。 可以当做是把草十郎当做碍事者在鄙视着吧,视线里并没有之前的敌意。 【……是在,看客厅的情况吗?】 草十郎滴流滴流的环视了一遍客厅,向着前厅走了出去。 确认草十郎已经离开之后,有珠不自然的把视线收了回来。 【——哈,好没劲。】 青子那非常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吃惊。 这漠不关心装的也太假了。 【……怎么了,对晚饭有什么不满吗?青子。】 【不满意是肯定的,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这么坏心眼。 明明是要彻底无视的,却还要偷看对方的反应,不觉得太娘娘腔了吗?是要挖个坑等对方跳进来吗?】 【并不是要看他的反应,本来我就对他没什么兴趣。还有,刚才那是歧视性发言哦。说娘娘腔什么的太歧视女性了。刚才那种情况,你应该说“你的做法有矛盾”才对。】 【呜哇,你有这个自觉啊。】 有珠装作没听见同居人的指责,继续吃起了晚饭。 青子继续保持着惊讶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撕着软质面包吃起来。 【那我不作为苍崎青子,而是作为你的同谋问一句。 对有珠来说,没有一点能够让你做出放过他这一决定的判断材料吗? 虽然这假设肯定不可能,但假如他也是个魔术师,仍然是不论如何都不同意让他住在这间洋馆里吗?】 【要是这样的话会同意的。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该是认不认同他的问题了,而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的我们挨两句骂才对。 ……不过,刚才也说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假设,那同样,也绝对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必须要忍受他住在这里这一事实,就算是我,可能也有点迷茫了吧。】 【啊是吗?是这样啊。 现在就算我能说些道理啊、骄傲什么的让你冷静下来,最后还是要看那家伙的努力吗?】 【还是放弃吧,不论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一点呢——】 本来,她就从未对别人放松过警惕。 作为能够将多种器物,多种童话再现的代价,魔女变为了讨厌人类的存在。 【那只是你自己过不去这个心结吧。非要把魔女的血统什么的束之高阁,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你娘娘腔的。 要是讨厌他的话就干脆点讨厌到底不好么? 我看不惯的就是你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有珠。】 【模棱两可的态度……?】 【对,要无视就无视到底。就是在说这个。 本来是想顽固的死守着来着,却 要打开城门,干劲满满的等着猎物大意了进来让你守株待兔。我作为你的同伴都看不下去了。 对那家伙,只要把门一关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样他不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吗?】 【……抱歉呐青子,能说的简单点吗? 你这个比喻,有点……】 到底想比喻什么呀?有珠想说的是这个。 看到同伴一副不自觉的样子,青子焦躁的情绪一瞬间超过了沸点。 【亏你还说你不感兴趣,做的这叫什么事?那家伙被那样躲躲闪闪的偷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奇怪的误会呐! “有珠那样看着我,肯定也想和我搞好关系不会有错。那就好好的在屋里大干一场好了。”之类的。】 【——会变成那样吗?】 【会的,至少,是我的话早就冲上去说“有话对你说跟我到教室来一趟”了。这不早就可以完事了吗?你这黑寡妇。】 【……这样啊,我会小心的。 我也并不是想和他说话。我的话,与其说是在看他,不如说是在看他的手脚。】 【?手脚,什么啊?】 【手脚就是手脚啊,虽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呢。我有点在意那个,所以视线才忍不住追过去的。】 【那天晚上,游乐园的事吗?那家伙做什么了?】 【……】 有珠的表情变得有点不高兴了。 看来是唤起了游乐园败北的记忆。 【飞起来了,他 从过山车轨道上面,向着我的蛋男爵飞过去了。】 【啊啊,说过呢。趁势、飞了大概有一米吧,什么的。】 很幸运的,青子并没看见当时那个情景。 草十郎做出死亡跳跃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青子做出的暗示。青子还不知道这一点。 另一边,有珠在时钟台上目击到了这一场景。 虽然那真的是短短的一瞬间, 但比起崩坏的斯纳克, 比起从地面击落月亮的青子, 那都是更加夺目的场景。 【但,那又怎么了?要为蛋报仇吗?】 【蛋男爵本来就要坏掉,有什么好报仇的。只是……人类的身体,真的能像那样动起来吗?】 是的,对和人类接触很少的有珠来说,草十郎的飞跃是头一次遇到的冲击。 和森林里的动物们相比,两对手脚的平衡感不知差了多少倍。 虽然是那样靠不住的双脚,尽管是那样无力的双手,却驱动着人类的躯体在虚空中像鸟一样移动。 这和一直在城市生活的人类头一次看到野生动物跃动所感受到的感动很相近。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再看一遍那样活动的人体就好了,仅此而已。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期待。】 【……原来如此啊,有珠的ploy里面基本没有人形的,只是没怎么见过那种东西吧。】 哈~,青子的双肩垂了下来。 有珠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其实只是小孩子想要新玩具的好奇心而已。知道这一点让青子有点沮丧。 面对同居人的这种态度,有珠也并没什么异议。 就算是她自己,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所持有的这份感动是什么。 【晚饭,明天我来做吧。 明明马上就要考试了却还吃这些寒酸的东西,本来还想临时冲刺一下,这下都没干劲了。】 【请随意,如果我不忙的话也会帮你的。】 洋馆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混入了异物而引起的变化,目前还没有显现出来。 第二天早晨早晨六点半,天空刚刚开始泛白。 冰冷的空气中,不知道为什么青子和草十郎一起去上学。 “听好,在洋馆的时候,要极力避免自己独自一人。” 青子就如同那个忠告所说的,像这样确保着从洋馆里出来的草十郎的安全。 ……虽然是这样, 【好困。六点就要去上学,你也够努力的呢。】 【没有啊。是要花三十分钟给外卖工作帮忙。】 并没有考虑临近的期末考试,真是非常旺盛的劳动热情。 【比起这个,苍崎你会不会太勉强了? 没必要非得陪着我吧。】 【担心就免了,我会抽时间在学生会室里眯一会的。 都已经约定好了,到门口为止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青子看来, 弄不好同居人已经装了什么陷阱。 虽然也并不觉得会在森林里面装些什么禁忌的陷阱,但还是以防万一。 至少在去的路上要陪着草十郎一起,青子这么想着。 要是有陷阱的话就在去路上解除掉就好。 一旦解除……话是这么说,但青子除了把陷阱轰到不能用以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解除掉的话,暂且就可以确保安全了。 【嘛,回来的时候就没关系了。虽然不能认为有珠不会那么闲。】 【?】 夜间去布设陷阱,被解除了之后不加休息再在白天布设一次……她要真肯这么费劲的话,那这边怎么着都无济于事了。 出现那种情况也没办法。 那就说明对久远寺有珠来说,静希草十郎是值得做到那种程度的外敌。 甚至要那个少女践踏她所坚持的作为魔女的矜持也可以。甚至到那种程度。 【————】 那么,在那种情况下不管青子如何竭尽全力都不可能守护的了这个少年了。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没有用。 如果是自己能做到的就全力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就干脆的舍弃掉,这就是青子作为人类的特性。 对她来说,这一方针是最大的让步。 离开了久远寺的领地范围。 直到走出山坡下的住宅地为止,两个人都在一起。 偶然的,青子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话说,在想什么呢?】 青子心血来潮的问了这么一句,而很意外的草十郎也察觉到了这一提问的本意。 “和有珠相处的怎么样了?” 面对这一难题,看来他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按照朋友所说的, 面对这一难题大体有三种对应方法。 其一是外围。 “这方法很花时间,也最自然。 所谓人类,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一点麻痹敏感的神经,培养出同伴意识。” 也就是说,目标并不是本人,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对那人很重要的事物上。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不像是木乃美会说出的,十分成熟的意见。然而很遗憾,草十郎并不知道有珠的嗜好。 虽然也察觉到这个洋馆对她很重要,但感觉如果随便的就给洋馆做扫除反而会起反效果。 在草十郎看来,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愿意随随便便的被别人接触。 其二是内部。 “但是,果然直接对人出手才是最快的。像我们这样没有魅力的人就要依靠有魅力的外部装备了。 ——没错,就是在说礼物啊,静 希同学。” 即是短期决战。咔嚓,一击必杀。 赠与高价的礼物来改变对手的意识,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草十郎也觉得这是个非常棒的作战。 毕竟这个简单易行,对他来说很容易理解,这非常不错。 然而——难办的是,这个和一号作战一样不可行。 毕竟,前提无法成立是非常致命的。 “还有啊……嘛,你见过的吧, 我是不太懂是怎么回事啦,总之做的太过火了反而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像殿下那样。 可不能让对方有‘我现在被冷落了’的意识哦,等交往了之后才注意到‘阿勒,我是不是被冷落了’这样才是最好的。” 说了半天还是完全不明白要怎么做,总之就是不要太勉强,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这点完全同意。 为了让对方接受而做出努力是正确的。 但是,草十郎也认为那是要分阶段的。 回想起过去要进入陌生狐狸的领地里的事情。 那时候只要把手里拿着的食物之类的东西放好,自那之后,狐狸的气息就消失了。 人表达善意,诚恳的方式各不相同。 单方面的善意有时候会成为负担。 尽管如此、 【没关系的,我在想呢。总之先思考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啊,或者想做的事情之类的。放心吧,我会好好遵守苍崎告诫我的那些方针的。】 【——————】 交给我吧,草十郎很自信。 完全靠不住的回答,青子也由此亲身体验到“真的没关系吗这家伙”是怎么个情况。 【想要学校内那样的扫帚?】 【是啊,可以的话介绍个便宜点的地方。】 【……静希你家,是宿舍吧,我不觉得你会需要扫帚那类东西啊。】 【不,有个很在意的地方想要打扫一下,另外要是有垃圾袋的话那就帮了大忙了。】 【虽说是要避免无端的花销, 嘛,随便怎么着吧,用我们的就行吗?要借去用吗?】 【不了,估计一天还用不完,还是自己买吧。 再说也是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有的话会很方便呢,扫帚。】 放学之后,在打工回来的路上。 时间是距离打工结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下午四点。 “把临近考试的学生霸着不放算怎么回事?”mad bear的厨师长被会计这么狠狠的训了一通,只好哭哭啼啼的把草十郎送了出来。 然后,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可能,会左右草十郎的命运。 按照原本的计划,草十郎必须要等着青子结束学生会的事务后,一起放学再回到久远寺家。 但是,不知道草十郎是怎么想的,他开始向打工同伴,也是同年级的同学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便宜卖扫帚的店。 【乡下人的兴趣还真是难以理解,没病吧? 咱们学校附近不是有个麻烦拉面店吗?那条街的尽头就有一家冲田五金店在卖。要是买一整套的话比西口的建材超市还要便宜一些。 ……虽说跟我没什么关系,要用我的自行车吗?反正明天考试我也没处用。】 预想之外的帮助让草十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但是骑自行车爬上久远寺家前的山路想想就很困难,更何况还带着一堆的货物。 【不了,虽说很想骑骑自行车,这次就先算了。那明天学校见。】 向同学道完谢后,草十郎向五金店出发了。 目标是便宜结实的扫帚,还有大型的簸箕。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平板车呀,加长的木棒之类的东西,总之想想就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想要买到手。 从午睡中醒来之后,少女就再次开始了工作。 久远寺家包含有别馆,别馆内部是作为图书馆使用的。 这里收藏着少女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书籍,令作为同居人的青子对进入这一领域也会踌躇再三。 如果说久远寺家是被时代抛弃的魔女之馆的话, 那这个图书馆就是被时代遗忘的童话之屋。 对操纵童话的年幼魔女来说,这里,必然可以说是相性极好的圣域。 少女凭借记忆在书架间巡视。 ……然后 不知为何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 俊美的眉毛因为不满皱了起来。 在这之后的计划,没一项能按照预定执行了。 少女眉毛的形状像遮住太阳的乌云一样,一声不响的,盯着窗外那奇怪的一幕。 ——不过, 虽说是在山坡上的洋馆里生活,但是对草十郎的日常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起床,打工,吃早饭,上学。 不习惯的课程,很少能休息的课间,下课。 放学,打工,打个小盹,起床,考试前复习。 平凡少年的平凡生活,与本人的努力正相反,无情的不断流逝。 状况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在洋馆内尽量和青子在一起, 还有睡前吃掉有珠准备的药这一点也是不加改变。 前者是出于对草十郎安全的考虑,而跟在青子后面。 后者,虽然这么说有点强词夺理吧,其实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然后,今天早上草十郎一边一成不变的为同样一成不变的早上发着愁,一边泡好了早上的红茶。 【…………啊,说起来。】 虽然和有珠的关系没什么变化,但这里还是有一个挺大的变化的。草十郎的早茶,从煎茶变为了红茶。 厨房里备有各种各样的红茶叶,可是对草十郎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是没用且多余的。 当然,他用来泡红茶的是红茶包,泡好了自己喝的一杯之后,草十郎向餐桌走了过去。 桌子旁有两位先到的客人。 青子和有珠两人沉默的吃着早饭。 在久远寺宅邸里 ,早饭完全是个人主意。 两个人的早饭说的委婉点那叫朴素……说的直白点,早饭就只有坚硬的石窖面包这一种东西,准备起来连两秒都用不了。 青子她们偶尔会交谈几句,直到品完最后一口红茶,从桌前的位置站起来。 有珠已经放寒假了,会就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青子则一只手拿起书包走到玄关,准备好去学校。 草十郎也会在收拾好餐具后,追在青子的身后离开洋馆。 两个人会这样走下长长的山道去上学。 三天的时间就这样非常简单的流逝掉了。 【话说,在那之后有什么动作吗?】 放学后的黄昏时分。 面对青子的提问,有珠保持着拿着牛角面包的姿势摇了摇头,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没有”。 【是吗,那敌方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喽,找到魔术师本体的居住地了吗?】 得到了完全一样的回答。 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地方,青子一口吃掉了牛角面包,把叉子伸向了沙拉。 【这样啊,我考试结束了之后也会来帮忙的 ,在那之前只好麻烦你一个人来了。今天开始又不得不帮那个傻瓜临阵磨 枪,实在没有时间。】 有时间去忙这个还说你没时间,有珠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一些。 【?没问题吧,有珠你都已经放假了,不是可以把一天全耗在上面吗?】 【…………】 确实有珠已经开始休寒假了,可以把一天的时间全部花在作为魔术师的生活上。 只不过,最近几天因为某种原因光宅在图书馆里了。 自然没有专注于青子所说的“对付挑战者的对策”。 【有珠?在听吗?】 【……知道了,今天晚上开始,会开始这方面工作的。】 回答中混杂有少许的叹息,有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东西很让有珠在意,有些话有珠很想说出来。 在仅仅两个小时之前,她又想要做什么。 有珠把这些发生的事情咽回肚子,离开了餐桌。 ◎ 太过低估 也有是私立学校的关系,三咲高中的寒假来的很早。 十二月中旬就会迎来期末典礼,校舍和学生们也就会趁这短短的时间好好排解一下积累了两个学期的疲劳。 当然, 对他们来说还有惯例的一道关卡,那阻挡住幸福的长假之前的期末考试,需要他们平安无事的跨越过去。 正在播放深夜节目的收音机。 省下了去厨房泡红茶麻烦的魔法瓶。 保护双脚免受冬季严寒侵袭的电热毯,作为宵夜的螃蟹面包。 类似这样的东西把青子的房间填的满满的,现在这里成为了通宵学习的强制空间了。 【期末考试的第一天,辛苦你了。 那么,做好掉层皮的觉悟了吗?】 【————】 嗯嗯,草十郎使劲点着头。 打完工回来之后,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作为魔术师的苍崎青子,而是作为鬼之学生会长的苍崎青子。 时间回溯到大概半天前。 结束了第一天的期末考试,草十郎准备回到洋馆进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今晚要把你关在我的房间。 啊,当然晚上的打工也要取消掉呢。稍微认真点,不可能就这么点分数的。】 而在他面前出现了带有青色火焰的笑容。 手里握着一张皱巴巴的卷子,那是草十郎的考试卷。 恐怕是从教职员室的山城指导员那里拿来的。 “嘛,毕竟是刚刚转学过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看来,肯定是趁势夺过来的。 于是,至今为止都睡在屋顶阁楼里的草十郎,今天只好来到了青子的房间。 不管怎么看这都有很多问题存在,毕竟青子也是年轻的女学生。对同年纪的男生进入自己的房间这一点,心里肯定也会有所抵触。 但是,这些在看到草十郎的考试卷之后就被抛到脑后了。 因为这,青子今天的不爽值增加了一半以上。脸上的青筋更说明她的愤怒已经不可能平息了。 【首先先完成自己复习, 你用那个桌子。】 青子背对着草十郎,面向自己爱用的书桌。 另一边,草十郎面前是一个便宜的玻璃桌。 【……感觉有好多地方不习惯啊, 呐,苍崎,那个蓝色的是什么?】 冷静不下来的草十郎看着倚靠在房间一角的吉他。 【感觉薄薄的又是蓝色的,肯定是苍崎你的东西。 ……难道说,是武器?】 【是乐器啊那个,电吉他没见过,至少在音乐教室里见过和这个类似的木吉他吧,再有你再蓝色蓝色的说个没完,当心我揍你。】(渣卡注:蓝色和苍崎青子名字相似,老问题了。) 果然不是武器啊,把这个感想留在肚子里,草十郎也坐在了坐垫上。 【——————】 【老实一点行吗?明明平时看起来跟听力很好的大型犬一样蛮迟钝的。有什么让你很在意的东西吗?】 【………………】 这种情况下,要说迟钝也应该是青子。 就算草十郎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冷静不下来,那也要说两个人的迟钝程度在同一水平线上。 【啊,难道说是因为内部装饰?这个房间的家具等级和客厅的不一样所以觉得不可思议吗? 这里除了床以外,都是我在家里的东西哦。虽然搬过来已经两年了,还是没有融入这个房间吧。】 错误理解了草十郎慌慌张张冷静不下来的原因,这么解释完,青子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快进一样翻动着书和笔记本。 已经没有别人介入的余地了。 被青子背影冒出的气息所压制,草十郎也打起精神,走向了桌子。 既然被完全的无视掉了那就安心专注自己的学习,草十郎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在那之后过了两个小时。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青子的集中力也终于开始涣散了。 看准这个时间点,草十郎向青子凛然绷直的背影搭话了。 【苍崎,打扰一下行吗?】 【嗯,什么?】 听到客客气气的声音,青子没有回头回答道。 虽然有所放慢,但青子并没有停止自己翻动笔记的动作。 【这三天,看见青子你们的晚饭来着。 你们的晚饭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是那样的啊,很奇怪吗?】 【唔……话也不是这么说啦, 但在学校里大家都乐乐呵呵的。谁带了什么饭呀,聊着类似这样的事,所以我在想,难道说……】 【没什么难道啦,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不和有珠说话的,我和有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青子背对着草十郎很平淡的回答道,但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青子说的是事实。 【餐桌上很紧张呢, 虽然我觉得青子其实是想和有珠和好的。】 青子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是,草十郎遗憾的小声嘀咕,让青子有点意外。 【嘛,说餐桌上很紧张倒是挺合适的呢。 有珠往你喝的东西里面放了多少次墨斯卡林你都没发现,昨天还堂堂正正的往沙拉里混了七度灶之类的进去。 ……真是,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呀?】(渣卡注:墨司卡林是一种生物碱,用作致幻剂。分子式c11h17no3。七度灶又称为欧洲花椒,是避雷的神树,别名雷电树。有关于它能解除魔力的种种传说。)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青子一边翻着教科书一边忍不住苦笑起来。 【墨司卡林……?】 【从仙人掌里面提取的生物碱。要是有珠来用的话,就不是单纯的致幻剂了……嗯,我就先到这吧。】 青子这么说完,啪嗒,把第四本教科书合上了。 至今为止动都没动过的背影咕噜一下转了过来。 【来,现在该教你了。 今天考的这四门,真的是答的太有草十郎风格了,我都快晕过去了呢。】 虽然一副开心的语调,但是青子的眼神非常不高兴,盘腿坐着盯着草十郎。 【现国、地理、数学、电子工学 照这样继续再 考两天,你就不用指望寒假了。要是这样的话头疼的可是我呢,实际上。】 【不,我也很头疼的。放假了还要去学校什么的,我可没兴趣。】 草十郎冷静的把错误订正回来。 【那是我的台词!你要是去学校的话,我这边肯定也要一直跟着去啊!】 虽然不愿想起来,青子联想到了山城指导员那张笑眯眯的脸。 【要是在以前,只要我还有口气,眼里就容不下一片红的学生。 本来是要从根源上给掰过来的,但是……】 【嘛,你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的,总之在分数上就稍微放宽一点。 再说我也是靠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人,没时间耗在教你这件事上。】 草十郎面对青子的宣言,很露骨的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可不需要你管这闲事。”他的表情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啊,你觉得费事的是你还是我啊?】 “肯定是我啊。”草十郎认命的静静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狡辩都无法否认,就像青子所说的,要论辛苦的程度确实是她那边更高一些。 【……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混合了认命和感谢的心情,草十郎匆忙的行了一礼。 【很好,放心吧,我也不是魔鬼。 不会要求你把目标定在平均线上的,要是照预定进行的话,三点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像是面对着值得嘉奖的学生,青子满足的点了点头。 对确实存在很多问题的草十郎来说,只要还有这份率直在,大体上这件事情应该可以想办法做到。 【……唉,我在安心个什么啊? 听好,静希?虽然没被拜托还硬要你你过来学习,但我还是很讨厌给人一对一教学的,因为太麻烦了。 好好的记住,这一次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青子像是对自己宣告一样的说道。唉~,草十郎有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青子看着这幅表情,不自觉的联想到“请把我带回家”这句话。感到自己还真是太小孩子气了。 虽然这么说,又不禁回忆起和草十郎初次见面的那个雨天。 ……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一样渐渐流逝。 【——结果】 青子的眼睛因为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眯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喝干了多少杯红茶了。 【花了一晚上呢,苍崎。】 不可思议的,草十郎接着青子的独白说了下去。 青子没有了平时的霸气。 通宵到天明,再加上一晚上都在对草十郎怒吼。这些疲劳造成了这一点。 另一边,草十郎倒是和昨天晚上没什么区别。 【……哎哎,太小看你了呢。】 【所以说,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值得夸奖呢……】 虽然青子晕晕的,但话语中有一半是真心的钦佩。 这个乡下来的还是能够抢救一下的。 保守点说,就算学习能力勉勉强强只有中学生水平。 但,如果是以检验理解、掌握所学知识的考试作为目标,并不是没有希望。 基本上只要把得分点死记硬背住就好。 就算再过一天就把学到的都忘了也要靠纸扇让他通宵记住,青子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接受草十郎的教官这一职务的。 ……但还是有失误的地方,没有预先想到的是,这个学生非常的优秀。 四门课的考试范围复习完只花了一个晚上,不单单是这样,他还非常的热心,像是担心记住的东西派不上用场似的认真学习起来。 【但是啊,虽然这么认真是好事,你啊,在记忆这方面太花时间了。】 【这个就请放宽一点吧,毕竟至今为止都是靠身体记住的东西更多一些。】 【……】 没办法,青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确实,对山里的生活来说,比起知识还是经验更重要。 【……算啦,反正这下山城也不会因为你的成绩找你聊天了。 红茶、能再来一杯吗?】 青子疲劳的伸着懒腰,草十郎回应着“好好”站了起来。 似乎是购买了过量的红茶茶包,还剩下不少。 【真是的。苍崎你还真是浪费呐。】 怕被青子听见,草十郎小声的说道。 作为被狠狠教育了一晚上的反击,草十郎很高兴看见了青子邋遢的地方。 ……而这些买的过多的茶包并没有成为累赘,反而成为了今天晚上的补给物资。这件事,草十郎现在还无法想象。 青子则是一副放松的表情看着没有危机感的草十郎。 【……虽说这也不错吧。不过至少,学学怎么泡立顿的红茶不行吗?】(渣卡注:立顿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到青子自言自语的感想,草十郎赶快转过身来看着青子。 【果然味道会不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嘛,要说的话我其实无所谓,倒是有珠,在茶的问题上总是纠缠不休。 ——对啦,草十郎,和有珠搞好关系了吗?】 趴在还乱七八糟堆放着教科书啊讲义什么的桌子上,青子很开心的问道。 草十郎用带有恨意的视线看着这样的青子。 【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和她见见面,吃饭的时候你也知道是什么样吧。要怎么才能说是搞好关系了啊,苍崎?】 【是吗?我倒是觉得挺有戏的呢。 草十郎你不怕有珠,有珠也不那么着急找理由把你赶出去了。 不挺好的吗,这状况?】 【……你完全不懂啊,苍崎。 那孩子和我的关系,不是跟游乐园之前苍崎你和我的关系一样吗?到底要怎样才能说这是挺好的状况啊?】 【总之不是没有翻脸吗? 虽然只能算是单方面的关系,怎么说呢,是该说和有珠相处的挺不错的吗?找到理由的话就有可能和她相处好了吧。 那孩子已经习惯了回应反感,大概,是想放着等对手自灭吧?】 【??】 青子抽象的说法让草十郎的头越来越歪了。 【你要是知道那孩子情况的话就很简单了呢,。 但是——】 即便知道了,要在那个立场进行实施又是另一回事了。 【苍崎你也挺难的。】 说着,草十郎把两人份的茶杯那回到桌上。青子接过杯子,像是要把疲劳打消一样把茶杯送到嘴边。 【但是,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除了认识那孩子以外还什么都不了解,就算是久远寺有珠这个名字也不能确定,这太有问题了。】 照着青子的样子把茶杯放到嘴边,草十郎的杯子里盛的并不是红茶,而只是单纯的热水。 【哼~,要我教教你那孩子的事情吗?】 青子半闭着眼睛看着仰坐着的草十郎。 青子的动作十分令人着迷,而草十郎, 【不,这类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去问本人。】 他真挚的,像是在面对着现在不在这里的人一样,很清楚的回答道, 【……也是呐。还真是,你真的选择了有珠喜欢的对应方法呢。 吶,我早就很在意了,你在客房和有珠说什么了? 再怎么和我有约在先,那孩子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外人在那待上半天的。】 那时候—— 草十郎回想起在客房里醒来,和有珠交谈的那两三句话。 他并不觉得那些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也不是什么气氛轻松的交谈。 那些谈话,怎么说—— 【呐,说了什么让那孩子改变想法了?】 告诉我嘛,青子靠过来追问着。 【——】 唔~,草十郎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光是不知道那些话对有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他自己来说,那情况也够奇怪的。 还有一点也很在意,那些话对谁,起了什么效果。 【好啦,别跟个木头似的。保密什么的跟你一点都不搭调哦。】 青子一脸坏心眼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向草十郎靠过去。 【…………】 怎么看也太过保持缄默了。 反正草十郎也早晚会知道的,苍崎青子也干脆把自己喜欢八卦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嘛,虽然不能说和那孩子都聊了什么吧, 和现在的苍崎比起来,既没有鲜花也没有浪漫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直到刚才苍崎你都跟个鬼一样,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青子横过脸来斜眼看着草十郎,草十郎则一脸认真的正视着青子。 青子慌忙闪开了。 不用说,她刚刚才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身体接触的距离了。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啊,这样效率比较高嘛。 你看你,不看着你点马上就出错。】 青子一边嘴里不断抱怨着一边站了起来。 【确实是呐,感觉就像过去一样呢,好久没这么集中了。 你说这是特例中的特例,还真是挺遗憾的。】 【……你还挺轻松的嘛,那今天就别光应付考试了,再练练和有珠聊天怎么样啊,草十郎?】 【嗯,那是当然。】 草十郎很爽快的回了这么一句,青子一下子没词了。 本来是想挖苦一下他的,没想到会他满脸笑容的这么回答。 【方针改变了,先去搭话试试吧。 总之要是惹她讨厌了,就赶快结束就行了。】 草十郎这样说着,站了起来。青子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该说他的样子很值得依靠吗,还是该说他的动作充满了自信呢?让人不自觉的,对他有了些许的尊敬。 【总之今天我就一个人先回来,试试和有珠说话的。 苍崎你放学之后,还要去学生会对吧?】 确实如草十郎所说,青子还有临近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会议要开。 本来在等待会议结束的时候,草十郎会离开学校直接去打工。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工作。 这也是青子为了避免只有草十郎和有珠两个人待在洋馆里而采取的一点措施—— 【等下,难道说你要一个人对抗有珠吗?】 【并没有没打算对抗啊,要比的话也赢不了的吧,那是有珠啊。】 面对惊愕的青子,草十郎很平淡的回答道。 【但是,我觉得要是苍崎在的话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所以,今天你能慢慢和鸢丸做对手吗?】 【……………………认真的?】 青子试探的问道,草十郎轻松的点点头。 理解事态严重性的青子和, 说是不需要理解这严重性的草十郎。 由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将站在一起对话的两人分成了光与影。 哪个是被光芒照耀的, 哪个又是被黑影笼罩的,很难说清楚。 短暂的,其实只有数秒左右的沉默。 青子认真的凝视着草十郎脸庞。 【是吗,那就不阻止你了。】 青子这么说道。 之前沉默的意图,和内心的纠结都不留痕迹的消失了。现在是很有青子风格的冷静。 【……感觉你在生气啊,苍崎?】 【不算吧。那么,有什么想法吗?如果考虑的不周全可是不会管用的,对那孩子来说。】 唔,草十郎皱着眉头思考着。 确实光靠对话就想和有珠变亲密是很困难,或者说,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话语拿不下的家伙就拿东西钓。” 作为他为数不多的聊天对象(包含一定的误解)之一,木乃美芳助给了这样的建议。 顺带一提,在联想到用木乃美的建议应对青子的时候,草十郎的感想是: “拿东西钓苍崎,之后会很可怕的。” 【……嗯,原本我就不知道有珠的兴趣是什么。 仔细想想,现在的自己和有珠一点交集都没有。】 真头疼啊,草十郎抱起了臂膀。 【虽然这也是常有的事了,但你还真的什么都没考虑啊。】 【嗯,但是,嘛,我觉得不胡思乱想也挺好的。 向有珠说明这个那个啊,希望她理解我啊,我想要做的不是这些。怎么说呢——】 想法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草十郎烦恼着该怎么说出来。 短暂的思考之后。 草十郎“啊”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要说重要的不就是,我喜不喜欢她这件事吗?】 清楚的说出了难以说出口的感想。 确实,那是所有的前提。 并不是为了认同, 也不是为了获得回报的求爱。 首先,喜欢那个人,所以想与她接触。 那是不掺杂算计的,纯粹的心情。 但是,这只是作为人类的幸福。而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算计与妥协,私欲与相噬。 所谓用道德把非人的东西纠正过来才是所谓正确的人性。而对相信这一点的人来说,这份清洁太过刺眼了。 ……不,准确点说,是对不得不相信这一点的人来说是这样。 【……………………】 面对草十郎的话语,青子什么都没有说,一声不吭的站起来。 青子长长的头发飘飘洒洒的从草十郎面前走过。 【苍崎?】 草十郎叫住了她,青子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正渗透出寒气。 青子已经打开了房屋的门。 【我要去楼下洗个澡, 你也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没有起伏的话语。 草十郎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行是行……果然你是在生气吧,苍崎?】 说完,表情回到了青子的脸上。 那并不是已经习惯了的,青子平时那种不高兴的表情, 【……是吧,你无心说的这些话,大概是惹我生气了吧。 虽然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对什么在生气。】 【…………】 草十郎并不知道这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看着这样的草十郎,在短短的一瞬间,她露出了草十郎至今都没有 见过的表情。 【再见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了,就让我道一句别吧。 你太小看有珠了。 ……但是,那同时也是你强大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无法放弃的毒一样。】 啪嗒、房门发出这样的声音,关上了。 透过墙壁,可以听见离去的脚步声。 没有暖气的走廊冷的像冷库一样,但是青子早已习惯了。 【——哎,为什么是我出来了。 顺序反了啊!一般,不应该是男的先出来吗?】 去去,被青子催促着,草十郎从房间里被赶了出来。 啪嗒,木质的房门关上了。 走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冷。 ——嘛,比起冷库要略微好一点吧。 ◎ 童话之庭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草十郎一个人走在回洋馆的路上。 越往山坡上走,道路就越陡,森林也愈加深邃。 这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分钟,对当地居民们来说,久远寺宅所在的这个山丘除了山以外别无他物。 另一边,对草十郎来说要抵抗着自己走遍森林和走到山顶呼喊的冲动。 这里有铺装好的道路。 森林是密到可以确定太阳入射角度的程度, 没有陡峭的斜面,也看不到潜藏在密林里的动物。 在这不用傻乎乎的去害怕遇难,也没必要去担心迷路的事情。 【……真丢人。还这么想家。】 草十郎轻轻自责着自己忍不住的回忆起家乡的事情,。 搬到町里已经有数周的时间了,还是总在比较山里和町里的不同。 那时倒不会像这样自己批评自己。 这几天——在认识了苍崎青子之后,也终于注意到这是会给自己拖后腿的一件事了。 靠理由、理念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的一名少女。 只要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姿,自己的脚步也自然而然的变得轻快起来。 而这个青子所居住的洋馆,则是活脱脱的和她不相称。 就算是在三咲町中也是格外异样的一栋建筑。 被称为幽灵屋的洋馆。 实际上,居住在其中的并不是幽灵而是魔法使,但是如果不纠结某些细节,这些谣言说不定挺正确的。 【……说起来,幽灵啊魔法使什么的,哪个都不是常识里的东西吧?】 明明自己是习惯不了都市生活的人,却没有算在内,草十郎哈的一声,甩了甩头。 不论怎样,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期末考试明天就结束了。 青子是有保护草十郎的责任,但这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如果可能的话,那草十郎今天就不得不要求洋馆的主人认同他作为同居人的身份了。 将洋馆团团围绕起来的树木的缝隙里,有一条自然形成的林荫道。草十郎走过这条道路走到了玄关。 【——————好嘞。】 在玄关前做了一次深呼吸,草十郎走进了馆内。 目标是有珠可能会在的客厅。 但是, 迎接草十郎的却是一副预料之外的光景。 稍微走几步,就到了连接玄关和洋馆大厅的前厅。 在那个前厅里,一个人带着巨大的违和感待在那里。 洋馆的前厅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古堡。 没有丝毫人工的照明设备,全靠冬日里带有凉意的日光作为光源。日光就这样,由天窗那里垂下了光影。 木质的地板还带有清新的香气。 一袭黑衣紧靠着四角的大树。 少女就像文字所说的那样,把身体托付给洋馆。 像母亲的摇篮曲一样,平稳的摇晃着。 洋馆像是要守护少女的睡梦一样,把空气中的纷扰全部吞噬殆尽了。 在洋馆的阴影中睡眠的少女。 有珠总是躲避着他人目光,现在她的身姿成为了这个前厅里最鲜明的一景,魅惑着目击者。 【——————】 草十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这样仰望着天井。 ……因为,出其不意也是分程度的。 少女纤细的身体依偎在暖炉旁,就这样睡着了。 虽然是美丽如画的一副景色,但这情况对心脏刺激太大了。 ……无法感受到生命的睡眠。 太过安静了,那身姿里没有任何可以剥除的杂物。 在这寒空下,依偎着冰冷的柱子,她就这样被幸福包围着。 只要看到她,人们都会联想到名为死亡的永眠吧。 【……不冷吗,这孩子。】 呆呆的看着有珠,悄悄的嘟哝。 去拿条毛毯……这样可笑的想法,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 与之相对的,他不由的考虑的是,去泡两人份的红茶。 静静的推开门,走到客厅。 有三枚药片放置在桌子上。 每天晚上回来要喝的,青子所说的那种药。 好不容易咽下了甜甜的药片,走到厨房那里,从数个红茶箱中选了一个,泡了两人份的红茶。 然后回到了前厅,少女仍然还在睡着。 尽量小心的,轻轻的坐到地板上。 地板的感触穿透裤子传达到身上,让草十郎吓了一跳。 暖炉旁边的话应该会很温暖吧,虽然可以想,但照青子所说,那个暖炉只是个没用的摆设而已。 青子和有珠似乎都不知道收拾暖炉的方法。 草十郎将托盘上的茶杯放到自己和有珠面前,慢慢的从书包里取出了古典的教科书。 【……苍崎生气了呐。】 回想起今天早上青子的脸,自言自语道。 还是完全不知道她发火的理由,还有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什么意义。 先不管这些,草十郎很清楚,为了明天能平安的度过,不好好的复习准备一下是不行的。 多亏了青子,今天的考试有了稍许的变化。而明天的科目将更加困难。 草十郎不觉得今天早上还在发火的青子会在晚上再帮助他。 【就因为没考好而生气吗?感觉,这不像是苍崎生气的理由啊。】 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打开了教科书。 似乎是打算在有珠醒来之前一直待在这里。 大厅里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钟的时针,森林的嘈杂都无法触动的午睡。 ……经过了数个小时,草十郎静静的站了起来。 射入前厅的日光已经由白色变为了红色。 【差不多是打工的时间了。】 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草十郎偷偷的看了一眼有珠。 不变的安详睡眠。 【………………】 草十郎真心烦恼起来。 是不是就这样让她继续睡下去,有珠是不是经常这样?草十郎在为问题这些发愁。 【……不,青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没必要多管闲事吧。】 不论怎么想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草十郎自己点了点头,离开了洋馆。 今天打工的地点是在三咲町的商店街,名为mad bear的中国餐馆。 那的制服全是由耀眼的色调组成的。 一头抽象的北极熊被纯橘黄色的围裙包裹着。用它强韧的爪子捏爆了中餐锅。 这一看起来像是山丘的标识是独创设计,在三咲町周边都不许有与之相似的标志。 这里是中国餐馆mad bear。 地域密集型,除了名字和logo以外,是到处都可以看见的大众食堂。 这间老店顶着近年来家庭餐馆开始日渐消亡的压力,作为食堂每天都门庭若市。 对他们来说,和周边居民的??交流是很重要的。而外卖配送也是服务中的一项。 人称【q(quick)k(killer)s(service)?森林的熊先生 】 现在,草十郎主要的职责就是担任这里送外卖的工作。 他担任的是可以靠自行车派送的三咲町周边地区。就算是比较远的地方,只要前辈的万能5摩托车,大鳞大马哈鱼号出场,那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从社木那帮小哥那听来的。】 送外卖的打工仔在店里待机时,如果没有其他的工作会和服务员一起承担清洗东西的工作。 因为今天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专门负责外卖的他们现在在厨房里其乐融融的洗着盘子。 【听着呢吗?静希。】 【听着呢,木乃美。】 身为学生打工仔的他们把双手探进巨大的清洗台里,热心的工作着……装作工作的样子聊着天, 【不光是和式的肯尼亚哦,好像连三咲町的大帝都和美食安娜都点了餐了呢。 那么想吃肉的话,去下市不就好了吗?怎么说来着,就算要整个的大个生鲑鱼外卖都给送。 怎么样,这不是明显很糟糕吗?是不是喂了些鳄鱼啊海豹之类的东西,那些家伙。】 【跟其他地方一比,我也觉得确实是挺少见的。话说回来木乃美,鳄鱼是啥?】 【鳄鱼就是鳄鱼啊。也是呐,你没见过实物。嘛,虽说我也没见过。 嗯,这次就借爬爬动物大陆非洲特辑的视频来看看吧。】 木乃美已经知道该怎么跟上草十郎的反应了。 正像这样东拉西扯着,订外卖的电话响了。经理麻利的取下听筒,确认着点餐种类和住所。 等他放好听筒,聚集在厨房里的外卖员们都把眼神别开了。 在这大冷天顶着风去送外卖,不管是谁都会敬谢不敏的。 【静希,虽然有点远吧,拜托了。】 经理似乎并没有对这帮没耐性的打工者们表示出失望,出声叫了草十郎。 【来给你,送货的清单。因为是特例所以别跟其他打工仔说呐。】 经理的手里是一张写有点餐清单和地址的便签。 接过这个,草十郎静静的摆了张苦脸。 【经理。】 【怎么啦?】 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经理直接看了回去。 【你有意见这很正常,但是,嘛,我也在这个商业街里干了好久了,也有被这样的白痴命令搞垮的时候。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去冷库里拿东西去吧。】 经理极其自然离开厨房,“原来如此”,草十郎钦佩的看着他穿着黑衣的背影。 不管在哪,似乎都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好慢!】 晚上十点之后, 结束打工的草十郎稍微绕了点远,而迎接他的,就如所见到的,是愤怒的青子。 看到满脸不高兴的青子,草十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青子在生什么气,但和今天早上那不知道为什么生的气不是同一种。 【慢吗,这不是还差一点才到十点吗? 怎么了,苍崎?】 把双手抱着的纸箱放到地板上,草十郎看向了暖炉旁边。 在那里看不到孤独一人睡着的少女。 【不对,是已经十点了,你搞错了。 你还真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啊。】 【?】 【好了别废话了,到客厅里来。】 没管歪着脑袋的草十郎,青子径直向客厅那走去。 草十郎又抱起纸箱,亦步亦趋的跟上青子。 草十郎脱下外套,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后走进了客厅。 有珠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桌子上放着的是熟悉的药片。 【……没说清楚是我的不对,但你也要好好遵守时间呐。这可是以那个为前提来做的。】 给,青子把桌子上放的药片和装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药的话出去之前就吃过了。 身体也没啥不舒服的,用得着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哈?为啥我们非得要管你健康不健康啊?】 【似乎是搞错了,你回来时候喝的那个药,说的简单点就是毒。 因为不是速效性的,大概要半天才会有效果吧。在那之前如果不抓紧吃新药的话,之前的毒就会在体内乱撞,出现猝死的情况。 有珠那家伙,硬说连这都做不到就不能相信你。】 【好啦,听明白了就快点喝了。 ……嘛,我倒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最近还得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那之前先用这办法忍忍吧。】 【……说的太支离破碎了,总之我之前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草十郎从青子那里接过药片一口吞下肚。 听到毒药什么的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多谢”,似乎也没打算责备青子她们的霸道行径。 【真是,含毒制毒什么的,还真有古风呢,苍崎也是有珠也是。】 像是被点了笑穴,草十郎的表情又欢快起来。 另一边,青子则是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这样还能笑出来。 【今天回来晚是因为要去公寓拿行李过来。就是这么回事啦,之前要是有打个电话就好了呢。】 【……你说的行李,不会是指这些东西吧?】 青子指了指草十郎拿着的那些纸箱,“当然”,草十郎点了点头。 【既然不住了还要交房租不就成傻瓜了吗?今天跟房东说了。也稍微被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什么的,说三个月没问题吧。】 【房租……? 啊,是吗。也是呐,我都把这事给忘光了呢。有珠听了也会高兴的,这下。】 爽朗的笑容说的就是这个吧。 一点阴郁都没有,直截了当,像是想到什么鬼点子的小鬼一样的笑容。 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发生,草十郎不禁为即将到来的威胁感到害怕。 【但还真不少呢,行李。一箱还放不下吗?】 【是啊,有很多呢。比起这个有珠在自己的房间吗?】 【刚回去不久,虽然挺少见的在晚饭后留在这了,但似乎是没有等到呐。】 青子保持着厚颜无耻的笑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草十郎。 【没有等到……等什么?】 【那个啊,有人趁着有珠睡觉的时候擅自使用了没有库存的fauchon和blue calico。是不是等着要把这个不知道在哪的谁给剁了啊?】 【fauchon……是 第八章 竟然有如此愚蠢的事(后篇) ◎ 寒假的深山扫除 三咲高中的寒假是从十二月中旬开始的。由于既没有全国著名的运动部,也不是注重升学率的学校,所以一放假,校园里就安静得充满了清洁感。少了些人气的新建建筑物让人联想到在冬日湖面上飞舞的白鸟。充满了近现代化感的校舍在缺少了学生之后也未损气势,依旧肃穆地伫立着。 不过很多学生都不知校舍前身,那是不能与现在相比的木造小校舍。而这个旧校舍并未被破坏,现在也在镇子里沉眠,在深山的森林中悄然隐匿着。 竹帚扫过枯叶的声音响起。在深山中的枯叶就像是在打在沙滩上的波浪一般,再怎么扫也扫不完。毕竟,这里是已经废弃了两年以上的魔境。假如开始清扫整个校内的话,恐怕最少也得花个一两天吧。 况且。 “啊,真是的,这里有什么存在价值啊。像傻瓜一样,寒假本来就不长,学生会干嘛还要我们来做这种事啊。” 参加者中也有像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深山的美化之类。 “而且还让我们穿运动衫,至少也得穿针织套衫之类的吧。这算什么,该不会是体育的补习吧?冬日马拉松?我对体育最不在行啦!”木乃美芳助一边胡乱挥舞着扫帚,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 而草十郎瞥了他一眼,继续默默地扫着落叶。 “喂,你干嘛这么认真扫,随便应付下得了。明明就只有四十个人,要扫完这个山一样大的院子要到什么时候啊。” “这也不是做不完的事,你就少说两句吧,木乃美。”看着头都懒得回的草十郎,木乃美越加不满地随手挥舞着竹帚。深山的早晨十分寒冷,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不见太阳的踪影,灰色的光洒落在庭院里。深冬范本版的寒意即使隔着军用手套都会将手冻僵。 这种日子本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偷懒,但因为某个原因,他们不得不到深山里来进行扫除。 冬日特别清扫班。 不过对于被集结到这深山中的有志之士们而言,还是称作敢死队比较合适。一般学生因为这美化的名称而信心大增,大概自认为是钢铁清扫部队吧。 然而,这实际只是期末考试补习的一贯做法,只是个惩罚游戏的部队而已。本年度的学生是实行力气惩罚,他们也就是今年计划的牺牲者而已。 在随时下雪都不奇怪的季节里,谁会愿意来整理枯叶啊。所以四十人中除了一个人之外,全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诶,你快看啊静希,赤羽他们是不是在进行烤白薯之类的复活活动啊?他们烤两次是脑袋有问题吧。对了,我们要不要也来烤个乌贼什么的?”原本就不想扫除的木乃美准备对草十郎采取怀柔政策。 清扫班被分为数个小组,草十郎和木乃美所在的组是负责清扫体育馆内,队长是草十郎,而一般士兵则是木乃美。 “啊啊,这里和那边墙角清理干净后,你要烤白薯还是烤乌贼甚至弄个火锅都随你便,现在毕竟还才中午呢,你就别想了。”草十郎动作熟练地将扫拢的枯叶放进塑料袋里。 从还有薄雾的清晨七点起清扫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在所有人都喧闹着打混的时候,只有草十郎一个人从始至终保持着个人的步调默默工作着。为扫除而换的运动衫实在是不耐寒,但他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大概也是因为运动量大并不觉得冷吧。 “喂,停手吧。你看,那边的池子……是溜冰场……?不,还是池子吧……?总之那个像池子的东西已经完全冻住了吧?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人体那还能动弹啊,我们又不是机械伯爵,差不多该进行人类该有的活动了吧。如何,不想休息一下吗?难得搜集了这么多枯叶,把它们烧了不就暖和了。反正负责监视的只有殿下一个人,呐,我们来烤乌贼吧,烤乌贼。”似乎很执着于乌贼,木乃美执拗地主张道。 而一直默然听着搭档的话的草十郎似乎也快到达忍耐的极限了。 “木乃美,拜托了……”这时,草十郎突然发现了搭档背后出现了死神的身影。那人手里拿着的不是竹帚而是竹耙犁。 “很好,既然你是连乌贼都准备好了的大人物,那我就开恩允许你烤乌贼吧。酱油就由我来准备好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木乃美一惊挺直背脊。 “呜啊!这种说话方式是槻司殿——!”口吐时代剧般的台词,木乃美猛地将扫帚往后一挥。 而鸢丸则用耙犁漂亮地挡住了。 “啊啊?你这家伙不是很有干劲吗?既然你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劳动欲望了,那我就给你个特别case如何?” “哈,围在女生聚集的焚化炉附近的人说的话我根本不想听。在深冬里看到你这种南国气息更让我感到寒冷呢。” 扫帚和耙犁交错,两人都露出了无畏的微笑。看来他们是只限定在学校内才能相处和睦的组合啊。 “鸢丸,我这边还有个战力,你最好别来妨碍我们。”两人各自针锋相对地憎恨着对方。 怎么说呢,一手提着垃圾袋,似乎根本不关心俗世,只顾一门心思做扫除的草十郎却对他们的对话有了点兴趣。 “话说鸢丸你来做什么?你之前不是放出豪言壮语说要永远呆在焚烧炉前管理火的吗?”原来,这个男人也有点关心俗世呢。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看着善良的学生受苦呢……”鸢丸悲伤地说道。 然而,他不仅借用搜集的落叶取暖,而且宣称去帮助女子清扫班,实际一片落叶都没打扫。 “好了啦,谈回正事,我们和殿下可不一样,可是很忙的。” “啊是吗,草十郎你差不多该休息一会儿了。要到对面去取暖吗?” “哦,这种嘉奖是为什么!能说清楚一点吗,殿下!” “啊?因为你是个例外啊,特权当然是只给与有功之臣的。要有资格去焚烧炉那里就必须带上相应的贡品,具体说来就是差不多两轮拖车分量的垃圾袋。” “好过分,学生会真蛮横啊!”木乃美的抗议当然无效。 被选拔为清扫班指挥的鸢丸对此拥有绝对的权利。只要他稍作纪录,那么木乃美明天和后天都得参加清扫班了。 “好了,快去吧。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那里堆满了山一样多的罐头。真是的,要是中华包子该有多好啊。现在那东西不就跟遇难用的巧克力一样吗?……啧,我还是不了解那家伙的想法呢。”但那也算是很贴心了吧。草十郎倒是在心里感慨着。 “恩?怎么,草十郎你不过去吗?” “啊啊,我就留在这里好了。要取暖的话照木乃美说的燃烧枯叶就好了。那边有个池子,即使点火也不用担心。他的回答明显是顾及了木乃美。 鸢丸皱了皱眉头,而木乃美则浑身颤抖。 “哦哦……哦哦哦……!我、我此时此刻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友情了!太棒了,这友情饱含着真心啊!可恶,你等一下静希!我现在就去赤羽那边把白薯抢过来!”大概是太害羞了,木乃美冲着隔壁班狂奔而去。 “……嘛,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给你。”有些受不了这样温柔地草十郎,鸢丸挠了挠头,从运动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罐头。 左右的口袋和裤子口袋一共三罐。 “你赶紧准备篝火吧,我也要在这里休息。” “人际交往果然是相互的呢。”草十郎开始着手准备篝火。将落叶堆在一起后很快就冒出烟点着了。 “……你还真熟练呢。” “因为有火柴啊,很 轻松的。”草十郎蹲在已经着火的落叶前,开始揉搓起双手来。 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但实际上草十郎并不是那么冷。他怀念地眺望着发出啪擦啪擦声响的冒烟落叶。 ……而这种模样却让鸢丸感到了一抹不安。 思乡或追忆,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住处被夺走的异邦人一样的阴影。 “你没什么精神呢,草十郎。” “……算是吧,有点累了。” “有什么烦恼就跟我说吧,我会认真听你说的。”打开年糕汤罐头,将拉环留在食指上玩弄着,鸢丸继续说道。 不过草十郎的注意力依旧放在篝火上。 “说起来,我瞎掰了你在学校放假的时候被苍崎打了哦。” “很厉害嘛,所以才被提拔了吧?”草十郎的回答偶尔毫无脉络。这大概是因为文化圈的不同吧。于是鸢丸决定不去在意。 “呐,苍崎怎么样了?考试前你们不是一起去车站的吗?那之后进展顺利吗?”虽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但鸢丸还是试着一问。 “啊啊,现在住在一起了。”草十郎则干脆利落地告诉了他现实。 “喔,是吗,住在一起了吗。”太过自然的回答让鸢丸顺口回答道,随即—— “什么?住在一起了——?!” “怎么了鸢丸,你这表情是被火烫了吗?” “才不是!比那更恐怖好么!喂,刚才我没办法当没听到的话不是戏言是真的吗?” 戏言是什么意思——草十郎无言地抗议这。 “——你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会吧……明明长着张对女人没兴趣的脸,做的事却不得了嘛!”鸢丸总觉得虽然物理上没有被草十郎超越,但精神上似乎已经被他领先了一步了。 草十郎难得地对这样的他投去了愤怒的视线。 “我才没办法当做没听见吧,什么叫对女人没兴趣啊。”大概是真生气了吧,他的语气有些冷。面对草十郎前所未有的不悦,鸢丸立刻平静了下来。 “哎呀,抱歉,一不小心就激动了,实在是对不起啦。不过你说和苍崎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这发展也太飞跃了吧。” “没什么,不是你所期待的事啦。我只是借住在她住的地方而已。那里屋檐下有个房间,就像是山中小屋一样。” 那应该就是阁楼了吧,鸢丸决定不在意这一细节。 “你说的地方,该不会是久远寺宅吧……?那就真是奇迹了,草十郎你究竟使了什么魔法啊?” “?鸢丸你也知道那里?” “当然了,毕竟我也是槻司备受期待的继承人候选啊,久远寺集团的大小姐所住的地方当然知道了。她是礼园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吧。” “久远寺……什么?”看着越来越疑惑的草十郎,鸢丸唉声叹气地继续说明。当然,草十郎的理解能力又降低了。 “久远寺集团……也就是财团啦。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一族全都是有钱人,你只要知道他们经营大公司的人就行了。虽然还算不上是复合企业,但在输出业方面是数一数二的。他们的主场是在国外,上一代会长在英国遭受打击是在五年前吧,后来就如你所知将根据地移到了这里来了。会长将全力移交给儿子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如今这位新会长已经是城里的名士了。久远寺的大名也从此广为人知,这所学校的建校预算都有一半是久远寺家赞助的呢。”虽然鸢丸已经说得尽量简单,但草十郎似乎还是有些听不懂。 鸢丸只能继续解释。 “就是那个啦,你没办法想象的有钱人。草十郎你工作的咖啡店对面不就是久远寺的品牌店吗?现在已经全国连锁了哦。” “总之就是很厉害吧。……真奇怪,那她为什么那么节俭啊……”草十郎嘀咕着。 鸢丸以既羡慕又同情的复杂表情看着这样的草十郎。 “不过你干得不错嘛草十郎,那么情况怎么样?男女在同一屋檐下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吧?” “鸢丸你意外的老派呢。” “什么话,在这种地方遮遮掩掩可不像男人做派哦。” “但是我本来就说的是实话啊。虽然现在是毫无色气的混居生活,但既然住在一起,也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的错误吧。” 华师这么说,但是—— “其实也没到让人惊讶的程度吧。话说那栋房子可是超大的。”青子他们和草十郎平时都忙于私事,其实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啦。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是鸢丸你的话会因为住的地方一样这个理由就去追求苍崎吗?” “……不,应该不会吧。”回想起她的各种战绩,鸢丸感慨万分地低下了头。 “恩,满健全的嘛。” “是啊,健全啊。”鸢丸虚脱般的嘀咕着,而草十郎一边悠然地烤着火一边简短的表示了同意。 其实。 倒也不是健全不健全的问题,能够住在那间洋馆还与青子和有珠和平共处,毫无疑问是因为草十郎的为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不可能和苍崎处在对等的关系上呢。我对她可是有没办法还清的债啊。”他迷茫的眼瞳中露出了几丝认真之意,就这样凝视着篝火。 而鸢丸感觉到这句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 “还不清的债?”鸢丸重复了一遍后,草十郎则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 就像是为了打破这严肃的沉默一般,从森林里突然传来了奇妙的叫声。 “……你有听到什么吗?” “啊啊,是木乃美吧。”在回答之前,草十郎就站了起来。 他就这样向冻结的池子跑去,用竹帚打破冰面后拿桶装水回来浇灭了篝火。这一系列动作只用了十秒不到。 随后,草十郎向着发出惨叫的森林深处走去。 不知道发了什么事的鸢丸慌忙追在他身后。 “鸢丸,前面有什么吗?” “我记得就只是旧校舍而已啊。” “其他呢?有没有什么野狗之类的讨厌传闻?” “啥?不会啦,有也只有鹿或兔子什么的吧?”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快点,鸢丸。”大概是习惯了山里生活吧,草十郎走在腐叶上的脚步非常轻快。鸢丸虽然向来对自己的脚力很有自信,但森林中也跟不上草十郎的步伐。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草十郎一个人在疾步奔走了。 树叶间封闭的兽道经常需要伸手用力去拨开,偶尔还会被柳树之类的东西擦到。 不过这种程度草十郎已经习惯了。 数分钟后,草十郎到达了一个广场。周围树木形成的墙壁在此结束,这是个在山腰开拓的人工广场,远远看见的木质建筑应该就是这所旧校舍吧。那个小学大小的有趣建筑物就这样掩埋在人迹罕至的冬日荒野中。 “木乃美。”木乃美一个人就站在这旧校舍的操场上。 “哦?静希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的木乃美,静希君皱了皱眉头眉头。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因为你刚才不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吗?” “声音?哎呀,那是在对那小鬼怒吼啦。你看,就是他。手里拿着白薯吧……啊啊,逃进去了!”木乃美愤慨的指了指旧校舍。 的确,在百米之外的旧校舍入口处的确站着人影。 “真是的, 居然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孩子们的游乐场了吗?”木乃美耸了耸肩。 这里虽然是森林深处,但的确没到会遇难的程度。草十郎是穿过森林过来的,不过其实外面就有连接此地的水泥路,木乃美也是沿着那条路爬到这里来的。 “恩……孩子……?”草十郎眯起眼睛嘀咕着。 “是啊,虽然那头金发让我下了一跳啦。在这里看到外国人的小孩总觉得很恐怖吧?”即便是在城里也很少见到外国人的踪影。 而对于志在电视上见过外国人的草十郎来说。能够在现实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外国小孩更是不可思议。 “话说木乃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都怪赤羽他们啦,说是食物被这个小鬼给抢走了,所以我就追到这里来了。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怎么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啊。” “木乃美你不会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吧。”我是不会赞同的哦——草十郎说。 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反对以多欺少。 “好了,我们回去吧,那孩子在瞪我们了。而且如果你被鸢丸发现在这种地方打混的话,恐怕整个寒假都会在山里扫落叶了哦。”草十郎拍了拍木乃美的肩膀后,准备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而木乃美惋惜地看了一眼旧校舍之后,也跟上了他。就像是迎接这两人似的,鸢丸刚好喘着气爬了上来。 “你、你走的好快啊,草十郎。”鸢丸气喘吁吁地说。他只比草十郎满了不到三分钟,已经算是很有脚力了。 “话说怎么回事?木乃美没事吧?” “?没事啊,倒是殿下你怎么了?”大概是第一次被鸢丸担心,木乃美愣愣地眨巴着眼睛。 “搞什么啊,你这家伙不记得刚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了吗?我们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抱歉,是我太草率了。虽然鸢丸你不知道,但木乃美偶尔在打工的时候也会发出怪叫呢,大概是他的癖好吧。” 听了草十郎的化后,他身旁的木乃美不满地皱起了脸。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言呢。 “……真可疑,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图谋什么不好的事啊?” “怎么可能。我们回去继续扫除吧,鸢丸。”拍了拍鸢丸的肩膀后,草十郎麦迈开了步子。 而鸢丸却对这样的他投去怀疑的目光。大概是以为草十郎包庇了木乃美的什么恶事吧。 “木乃美该不会是在旧校舍玩火了吧?” “那种事谁会做啊。”似乎是急着回去做扫除,草十郎头也没回,径直向前走去。 而鸢丸和木乃美虽然疑惑,也只能跟着表现出少见的强势的草十郎离开了。 ◎ 魔术师和野性男子 就这样,没有发生任何好事和不吉利的事,本日的特别清扫班活动结束了。 这时是下午三点。 分别的时候,木乃美他们邀请草十郎一起去玩,但由于他傍晚的时候还要打工,所以就礼貌的拒绝了。 离傍晚的打工还剩两小时,虽然去玩的话时间不够,不过要打发掉这段闲暇也不容易。他原本打算在公园里休息一下,但城里也充满了冬日的寒意,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顺带一提,例行药丸青子在早上的时候就给他了。 青子的预计完全正确,现在回洋馆再赶回来的话时间一定会很紧迫。而且也根本没必要在打工结束之前拼死拼活地赶回去吃药嘛。 ——但虽说没有必要,草十郎却还是踏上了归途。 对于在山里长大的他来说,两个小时左右的散步根本不是问题。 他走进了三咲市中比较幽静的住宅区,里面最异质的就是这个白犬冢了。接着是一条通往森林的坂道,在住宅地后放隐约可见的山影给人以无言地压力。即使在实现了近现代化的现在,它也在崇尚自然的居民们心中有一席之地。那间洋馆也许在某天也会不再是什么幽灵鬼屋,而变成一个灵验的观光地吧。 “……话说回来,我到现在才注意到……” 白犬冢附近人家的建筑都很华丽呢。从坂道下方仰望森林中的洋馆屋顶,草十郎不由得暗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正如鸢丸所说,洋馆的所有者久远寺果然是城里第一的有钱人。 “……那这样还要收我房租,果然只是因为讨厌我吧。” 草十郎一边想着一边走上了通往洋馆的坂道,没有泥土触感的柏油路走起来有些寂寞。 沿着腐旧的道路走了十分钟左右后,就到达了森林的铁栅栏边。这之后就是私人领地了,所以立着闲人免进的警示看板。 只不过对来访者造成精神压迫的是铁栅栏上设置的避人结界。 而草十郎轻松地推开了这铁栅栏。期末考试结束才不过两天,他似乎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进入森林了。 从森林到洋馆的林荫道还是 想蛇一样弯弯曲曲的。穿过这条林荫道到达洋馆大约需要十五分钟。虽然也可以无视这条路直线前进,但那种做法只会让人加倍疲劳,如果不是什么火急火燎的要事的话,用这条林荫道比较符合一般常识。 进入前厅后,就听到起居室传来了说话声。 毫无疑问正是有珠和青子,于是草十郎向起居室走去。 从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起,青子和有珠的生活状态就从日常切换成了非日常。 青子总是进入有珠的房间……馆内西侧、左翼一带……就没出来。而有珠则进入青子的房间后就不会出来。他们似乎是去了绝对禁止进入的建筑深处走廊的后方进行什么草十郎所不知道的秘密活动。 其实草十郎原本也对这没什么兴趣,而青子她们似乎也不打算让他扯上关系的样子,所以现在还没什么问题。久远寺宅暂时还是平静的。 “我回来了。”草十郎静静地推开了起居室的门。 虽然彼此都保持的距离,但至少得好好地打招呼才对,这是他的方针。 只见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桌上则放着一面装饰华丽的巨大镜子。青子的服装很重视是否便于行动,所以下半身穿的不是裙子而是牛仔裤。而与青子形成对比的是,有珠依旧穿着黑衣服。明明学校已经放假,她却还是执着于黑衣服呢。 虽然按照青子的说法,有珠只是“单纯地怕麻烦”而已。但草十郎还是想看看她不同的衣服呢。她们俩似乎在进行什么争执,起居室的气氛有些紧张。 两人对草十郎的招呼毫无反应。只有有珠向这边瞥了一眼。 “那么陶川的支点呢?那里的柱子是白色的,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抢走吧?” “……是啊。虽然现在在陶川还没被侵蚀,但既然邻近的铃穗的支点已经消失了,那么情况也不容乐观。恐怕残余的支点位置会比之前崩溃得更快。” “是吗,也就是像拔红薯一样,拖出一个就带出一串呢。……我该反省一下,一开始我想地实在太简单,接下来只能进行为期一周的攻防战了吧。”两人隔着桌子继续对话。青子连看都没看回来的草十郎一眼,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在对话上,觉得没必要为他分心吗? “……不过还是难以解释啊。那天晚上对方放出人偶的时机非常好,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锁定我隐藏方式几乎算得上是一级品的支点,可见那家伙肯定在室内有藏身的据点。那么为什么结界却没有异常呢,三咲市一带的侦察网明明已经几百年都没有破坏过了啊。”看着握紧了拳头的青子,有珠也微微点了点头。她也有着和青子 一样的疑问。 “……就连母亲都无法碰触这里的结界,创造三咲结界的人是你的祖父,即便是比他更有能力的魔术师,都很难解开结界。不过那种程度的魔术师是不可能完全隐藏自身魔力的。……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隐形法吗,虽然这数年来并没有听说什么新的妖精环的事啊。” “什么,舍伍德的森林?皐月之王以前不就已经被有珠的雾粉碎了吗,难道还有能超越那个的隐身术?” “这只是假设啦。不过无论这次的对手是有这之上的能力还是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技术,我们都得改变评价了。因为一不小心反而有可能被他逼上死路呢。”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而草十郎在短暂的迷惑后,决定再出声表明自己的存在。 “哟,我回来了。”有些犹豫的一句话终于让青子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你脏死了草十郎。”之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青子就将目光转回了镜子上。 而有珠也在此瞥了草十郎一眼,随即也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镜子。不过这多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草十郎似乎对此已经很满足了,于是啪嗒一声关山门,离开了起居室。 的确如青子所说,他的衣服到处都有点脏。 “……说的也是呢,虽然有点奢侈,不过的确应该洗一洗了。”倒也不是有特别出汗,只是在这种寒冷的冬天,泡个澡什么的应该蛮舒服的。这样想着的草十郎回到了自己房间。 从前厅上二楼,再爬一段台阶就到了阁楼。 和其他房间不一样,这里没有多余的装饰,虽然对于生活来说有些许不便,但对草十郎而言却是能让他放松的场所。也许是洋馆到处可见的奢华感让他神经紧张了吧。总之不管原因如何,草十郎对他自己睡觉的房间是十分满意的。 阁楼并没有通电,唯一的照明就是那扇小小的天窗。 然而,对于原本就没有习惯点灯的草十郎来说,这也是不错的地方。借着冬日昏暗的阳光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和毛巾后,他回到了前厅。 明明是间这么宽广的建筑物,馆内却只有一个浴室。而这件浴室也并不太宽,足见洋馆的设计者并不是很重视泡澡这件事。或者说根本就不习惯于泡澡吧。 草十郎下楼走到前厅后,转回到楼梯后侧,敲了敲通往浴室的门。当然,里面没有回应,因为那两人现在都还在起居室商谈呢。确认里面没人后,草十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是挺符合他个性的事呢,从下山以来唯一的兴趣就是泡澡了,但他本人至今都还没有自觉。 另一边,等草十郎离开后,少女的协商还在继续。 议题不用说,当然是关于上个月出现在三咲市的外来魔术师。处理目击者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她们开始着手本来职责……也就是如何对付并排除前来抢夺管理地的掠夺者了。 “……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天真地以为设下陷阱就能搞定对方了……不过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而且我们稍有大意搞不好会被反过来干掉呢,所以和这个魔术师的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 事态开始恶化了。敌对魔术师在两天之前都只进行了散漫的小型战斗,但如今情形一转,已经展开了巧妙的攻势。 青子她们是被大致分为两个的结界保护着的。一个是张设在咲市一带能偶勘测魔力、魔术动向的大结界。这能帮助她们掌握并监视外来者,也是管理地的主人,也就是苍崎先祖所设的不可消除的技能。 另一个则是从土地的灵脉中产生的,管理这种力量的东西。凭借刻在大地上的五个支点,保持其内部循环的典型方阵。只要人为地管理其源头的流向,就能将这种力量的终点集中于久远寺宅邸,也就是能够独占整个三咲市魔力的结界。 支点以久远寺宅为中心一共有五个。若是这些全部被破坏的话,青子他们作为“土地管理者”这一事实就将变成文字上的虚名了。 而失去了土地支持的管理人则会和外部而来的掠夺者站在同一水平面上,只能凭借个人力量击退敌人。 有珠暂且不提,但还未成熟的青子之所以能死守住这块管理地,很大程度上都得依赖这两个结界。 尤其是苍崎家的侦测网更可以说是她的生命线。 然而,这次的敌人却钻入了这个大结界中并在城里肆意妄为。结果她们只能被耍的团团转。 “……总之只是时间问题了,支点一旦崩溃,这洋馆也会变成牢笼……你明白吗,青子?” “?这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正如有珠你所说,残存的支点消失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能在此之前发现那个魔术师的隐藏地是最好不过,但这也不是绝对必要的条件。反正即使支点消失,也影响不了我什么。” “不过保住这间洋馆对你来说才算是最完美的吧。若是对方找上门来,那就会祸及此处了。你就没有其他担心的事吗?” “……这个嘛,如果敌人只有一个的话,那么就将镜子的范围集中到洋馆,直接将其变成战场好了。对我来说这样反而比较有利。” 有珠雪白的指尖抚过桌上的镜子。突然,镜面上泛起了水一般的波纹。那是与苍崎的结界不同的另外一个三咲市守护神。正确说来,其实不是守护三咲市而只是守护久远寺有珠一个人的“童话怪物”。在浓雾中诞生,引诱来访者进入游戏世界的邀请函。它的主人少女只将其称作镜子,而少女的友人则为其命名为“午睡之镜”,是久远寺有珠所操纵的魔术。 波浪般的镜面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城市以及无数森林、平原和山川。原本默然看着这一切的青子突然说了声“好了”,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接下来就看行动了。该出去了哦有珠,总之不先勘察下现场就没办法采取行动呢。”听到青子充满决心的声音后,有珠倦怠地叹了口气,伸手拂过镜面。 ……噗通。水的声音响起。镜子在有珠的一拂之下隐没在浓雾中,在桌上下沉消失了。 “就算进展顺利,你回来也得明天早上了吧。” “嘛,倒也没那么麻烦。话说有珠,退去火之五芒星是这样吧。”青子的手中在空中滑动,从上至右下,从右下至左上,从左上……就这样画出了星型的轨迹。 “……青子,你再这样记不住破坏之外的魔术可不行啊。”有珠叹气着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人都分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随后离开了起居室。 “失礼了,不过即使是我也在日益成长,之前还成功做出了符咒呢。” “……符咒?” “简单的暗示咒文。不就是有珠你教给我的吗?空气的守护,胸口的颤动,一人先行,影子随后。” “……真的吗?” “真的真的啦,以后你自己问草十郎就知道了。” “……”有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此时应该特别讨论的话题,将已经涌到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他不倒霉到打开有珠的西馆就死不了……”青子一边回答着一边打开了通往前厅的门。 随即,和突然发出惊叫的有珠一样,青子的喉咙也冻结了。 “……这、怎么回事?”那究竟是谁,青子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只能呆呆地看着午后的斜阳。就像是被吓人箱给吓住了一样,或是早上 刚起床时脑子里的空白。恐怕在这片沉默中唯一清醒的人就只有对面那个人影吧。 “……你这家伙,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青子才终于开口说道。 “什么做什么,换衣服啊。”对青子的质问,那个人影平静地回答道。他却并未说明为什么不在更衣室而来到前厅换衣服。 “……”明明应该痛斥草十郎如此直率的言语……然而青子却没这么做。 之前应该在浴室的他此时正准备穿上衬衫,上半身赤裸,脖子上搭着块布。头发还湿漉漉的,皮肤倒是不太发红,应该是用水冲过了吧。 明明是如此寒冷的冬日,但青子注意到的却是这些事。 沉默,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 一直以来让人感觉线条纤细人畜无害的他,在去掉了装饰之后却完全没有纤细的感觉了。原本以为他在身体就是资本的山里长大却显得有些锻炼不足,现在看来倒是又一副出乎青子预料的好体格呢。 而且。 “……那个伤口是?” 青子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草十郎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只见他手上有个像是烧伤的伤痕。那和青子魔术刻印那样秩序性的花纹不同,只是单纯让人想起不幸事故的瘢痕。 “啊啊,这个啊,这是很久以前被野狗袭击咬伤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只留下到伤痕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久以前,是孩提时候的事吧。 虽然保住了命,但他所住的深山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吧。所以留下了伤痕。而这既然是数年前留下的,那么恐怕会伴随他一生了。然而,这留在肌肤上的野性伤痕倒是和他劲瘦的身体十分相称。几乎到了让直视他的少女瞬间被迷惑的程度。 “……的确是不太让人舒服的东西,我本应该在自己房间换衣服才对的啦。”看到哑然的石化中的青子,草十郎一边穿着衬衫一边有些害羞地解释道。而另一边的两人都没有回答。于是草十郎转身走向楼梯准备回自己房间。 “等、等一下,草十郎。” “?”草十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诶——啊,嗯,怎么说呢——”自己也不懂自己叫住草十郎的理由,青子难看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么感觉不像是平常的苍崎啊,从刚才起就很奇怪,不会是发烧了吧?那之后你们俩都没有睡好过吧。” “那之后”指的当然是期末考试之后。在草十郎看来,青子的举动似乎只能用“奇怪”“诡异”来形容。 “我、我才没有发烧呢!话说回来,倒是你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啊!”青子瞪大眼睛说道。 另一方面——草十郎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子。 “那个,这个……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你们内衣的管理还是妥善一些比较好,虽然我不知道放在更衣室的是谁的啦。”听到草十郎的台词后,至今一直站在青子身后默然不语的有珠立刻有了反应。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她也无法无视刚才这番话了。 “话说在前面,那是青子的。”她迅速作出了正当的宣告。 “……虽然的确该轮到我清洗衣服啦……”话未说完,青子就极其凶恶地打住了话头。 “总之我马上就要打工了,所以先去换衣服了。”从两人的对话中感到了毁灭的先兆,草十郎赶紧脱离了战场。于是这个引起骚动的人飞速地离开了, “……有珠。” “……总之我先去整理一下吧。”看起来还算冷静的有珠消失在了更衣室。 数分钟后。在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准备作为一个魔术师出门之前,青子想同伴少女问道:“对了有珠,你之前所说的伤痕就是那个吗?” “……那不算是伤痕吧,还没到那种程度啦。”果然如此。青子想。 草十郎本人似乎也只将那伤口当做过去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意,想来有珠不会拿此来炫耀,只是青子一瞬间有些疑惑而已。 而且还有一件事。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了,刚才不知不觉看入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对吧有珠?”就像是在寻找恶作剧的共犯一般,青子愉快地问道。 直指从始至终假装置身事外的少女。而有珠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不过青子似乎对此已经满足了,于是露出意思微笑向玄关迈开了步子。 “那走吧。首先从那个公园开始没问题吧?这次的事件全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三咲町的公园。 也就是与敌人的人偶和草十郎扯上关系的一切的发源地。 ◎ 礼物是项圈? 翌日早上。许多人还在沉睡中的凌晨五点。虽然从去年开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但三咲町如今还是残留着很浓的八十年代前期的色彩。即使是商店街中最早开店的豆腐屋也得六点以后才营业。 八十年代后半。虽说那时被称作泡沫经济末期,但对于地方都市的人们生活来说,离不夜城什么的还远得很。 住宅区回归平静,既没有在路上行走的上班族,也没有汽车的声音。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身子。恐怕得再沉眠个半刻钟,城市才会醒过来。 这时候,有个人影走进了久远寺宅邸。那是趁着寒假新增了深夜打工,现在才刚回家的草十郎。为了不惊醒各自在房间里睡觉的青子和有珠,草十郎悄悄地往起居室走去。 在这里稍微提一下,久远寺有好几条规则。其中之一就是禁止日本茶。这一新法案是在三天前通过的。那天吃完晚饭后,久远寺有珠看到在厨房悠然喝着烘焙茶的草十郎后,发出了“啊”的一声。 “啊。” “啊?”那完全是突然发生的事。 有珠在他背后发出这声音之后,作出了头疼般的姿势,然后叫来了青子,表示以后洋馆内禁止所有粗茶和梅昆布茶。经过青子的一番交涉后,只有夏天的麦茶获得了允许,这也算是奇迹吧。 “毕竟对于英国出身的人来说绿茶不是主流啦。”青子这句反击似乎戳中了有珠的痛处。 顺带一提,“啊”是“啊这不可能吧”里面的“啊”。青子对此做了补充解释。 “也没有必要讨厌到这种程度嘛……绿茶明明很好喝的说。”草十郎独自嘀咕着,一边喝着温暖的绿茶。 在红茶用的杯子里注入烘焙绿茶其实是有珠最感到恶心的理由,不过草十郎完全不知道罢了。 不过为了他的名誉,有珠恩准了草十郎使用已经用过的杯子。 总之现在就算是他独享的幸福空间了。能够来一杯偷偷带进来的日本茶,是草十郎劳动后的暂时享受。 尤其是既不用读书也不用看电视,只需要像这样以温柔地目光眺望着窗外的庭院……或者说是密林就好。草十郎一边想着“早就想这么做了”一边就这样沉浸在一时的休闲中。 不过他的悠闲时光只持续了约半刻钟。就在他感到疲劳已经完全纾解的时候,突然从门口附近传来了声响。发觉那是青子和有珠的说话声后,草十郎神速得一口喝光了水,然后迅速将茶叶藏在了厨房里。由于厨房里不使用的架子比山还多,所以要隐藏起来非常简单。活着说要草十郎给青子他们如实说明厨房的摆设情况本身就是件异常困难的事。 “啊呀,你还起得真早呢,草十郎。”青子一边脱下白色羽绒服一边招呼道。她身边的有珠也默默地脱下了黑色的外 套。 “不是啦,我是刚才回来,我最近要做天城浜的食品工场的深夜打工,所以这时候才回。”草十郎一边从厨房探出脸,一边做了个手势说:“现在我要烧水了哦~”。 而有珠微微歪了歪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草十郎的手势刺中了她的笑点。 “从天城浜……?”有珠瞥了一眼起居室的时钟,脸色更阴沉了。 “怎么了有珠?”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青子看着还站着的有珠问道。 “没什么。”若无其事地回答之后,有珠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草十郎,我的只放一个砂糖。”青子极其自然地冲着厨房喊道。虽然并没有回应,但那边显然已经收到了。这是有珠还不知道的,她与草十郎熬夜复习两个晚上的成果。 “有珠呢?” “……我加牛奶就行了。”有珠无奈地回答道。 “了解,牛奶茶。”这次厨房倒是传来了规规矩矩的声音。 “嘛,也好。虽然深究这些没意义,但今天还真少见呢,有珠居然会喝茶包泡的茶啊。” “……今天太累了,偶尔为之而已。”大概是觉得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吧。 “呵,算了,话说草十郎,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我没说什么啊。” “是吗?那就算了。”两人分别在起居室和厨房进行相隔四米的对话。 这时,有珠突然插了一句。 “……我觉得静希君没有一天不说奇怪的事呢。”幸运的是,有珠细微的声音并没有被身在厨房的草十郎听到。 “话是这么说,但刚才也有点太奇怪了吧?……不,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 “是啊,对话本身似乎很普通,但仔细一想内容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怪。”这不得要领的话让青子愈加不耐烦了。 这时候,草十郎手里端着放有三杯茶的托盘出现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就只是单纯开始了新打工而已啊。”他轻轻地将被子放在了黑色桌上。就像做过服务生的打工似的,姿势正确得让有珠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虽然嘴里并没有致谢,但有珠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之意。 另一方面。 “你刚才说了天城浜?那里有个运动场吧。因为偶尔会变成演唱会场所以我是不是会去。”身为全校学生模仿的学生会长其实很迷某个摇滚乐队。青子秘密地喜欢着这个乐队,据说在中学的时候一有空就会跑很远的路去看小型live。 当然,那是草十郎完全不明白的世界。 “话说回来你又增加新的打工,这么拼命工作究竟是想干嘛啊草十郎。” “……啊啊,好问题呢。这里为了某些人的名誉就暂时隐藏她们的真名好了。总之是因为某某小姐和某某小姐毫无慈悲地夺走了本来就很微薄的收入,导致我只能增加打工了。”这恐怕是静希草十郎最大限度的抵抗了吧。 而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草十郎的这番独白一样,青子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那还真是辛苦呢。”有珠静静地将杯子放到了桌上。 “……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呢。”草十郎沮丧地耸拉着肩膀喝了口红茶。果然,到现在他还是不太尝得出红茶的味道。 “嘛,总之你们了解我有很多打工就行了。也就说寒假期间我夜里会不在家,那么就只能在打工地喝药了——” “啊啊,这你不用担心,那个嗑药停掉了。毕竟要费力制作药丸也挺麻烦的,我们发现了更适合静希君的办法。”青子露出了极其险恶的微笑。她将手伸进夹克口袋,然后摸出了一个可爱得纸袋。 一个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圆形物体就装在礼物用的袋子里。 “给,这是入住贺礼。今后你要一直带着它哦,草十郎。” 草十郎打开了纸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白色皮带。那不是系在腰上的东西,从那极端的长度来看。毫无疑问除了系在脖子上以外别无他法。 “青子……”大概是觉得“果然如此”吧,有珠的脸上也蒙上了阴云。不过不知道她就是对友人的恶意而吃惊,还是对草十郎表示同情就是了。 “如何,喜欢吗?”另一方面,青子明显已经不正常了。或者说她原本就对此不太认真。她只是期待这带着半分玩笑性质的恶作剧会让草十郎有什么反应。 ——然而。 获赠者草十郎本人却十分认真地端详着项圈。 “嗯,虽然很难理解你的用意,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我这东西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回忆似的嘀咕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有珠眯起了眼睛,确定他似乎弄错了什么。 “不过这是做什么用的?” “很简单啊,就像紧箍咒一样,只要小狗违逆主人就会被绞紧脖子。不过紧箍咒是戴在头上的,而这个是套在脖子上的而已。” 唔。草十郎终于察觉了青子的恶意。不过那个什么紧箍咒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对什么坏人使用的,真希望青子能解释一下啊。 “……总之就是一旦暴露你们的秘密就会被绞喉吧。话说苍崎你真的没有发烧吗?” “哎呀,你讨厌项圈吗?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合草十郎的东西呢。”戏弄般的微笑。 然而,对于青子半开玩笑准备的东西—— “……这样啊,这倒是比每天喝毒药好多了,而且这条皮带看起来也不错。嗯,我很喜欢,谢谢你苍崎。”草十郎却毫不虚伪地认真说道。 这应该大出青子预料,她不由得小声回问道:“真的吗?” “别人好意准备的东西,我当然会觉得开心啦。尤其这是苍崎送给我的。”说着,草十郎将项圈戴到了脖子上,就这样直接盖住了原本缠在脖子上的布。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有点紧,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习惯了吧。”说着,他不舒服地挪动了下项圈。这种动作给人中倒错感,倒让青子本人面红耳赤了。大概是想起了昨天所看到的让她印象鲜明的伤痕吧。 “好了,戴法是这样没错吧,苍崎?” “——”看着凑过来确认的草十郎,充满了罪恶感的青子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呀,算了,我问有珠好了。”于是他将目光从青子转向了有珠。而有珠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草十郎的项圈。 “很摇滚风呢,青子,你的趣味太离谱了了。”她给了同居人决定性的一击。 “少、少罗嗦!哪有这回事!算了,总之就是这样!今后就用这个项圈代替吃药,让这家伙保守秘密啦!”不知为何特意强调了尾音之后,青子就吧嗒吧嗒地向走廊走去了。 “还有我现在要小睡到中午,如果谁敢因为什么无聊的事而叫醒我的话我就杀了他!”以几乎震碎墙壁的力道关上门后,青子离开了起居室。 而草十郎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目送着这样的她。 “……为什么苍崎老是突然生气啊。”他浑然忘记了有珠还在面前,独自嘀咕着。 “是因为静希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吧。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恶意?刚才吗?”听到草十郎的反问后,有珠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刚才行为的震惊。 “……没什么啦,你别在意。”简洁地回答后,有珠又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她根本没必要为草十郎解释青子的心情,没必 要对他说是为了看到他困窘的表情而买回项圈,却因为他坦率地对此表示欣喜而受到了良心谴责。 草十郎误以为青子在对自己生气,其实她不过是在对自己生气而已。当然,有珠不打算告诉他这令人发笑的误会。太麻烦了——而且“无意义的对话”根本就不用去做,久远寺有珠就是这样被培养大的。 “……静希君你接着要做什么?”有珠突然唐突地问道。 “一直到傍晚我都会好好休息,之前是在是忙过头了。虽然难得的想看电视,但到中午之前都不要吵醒苍崎吧?” “……没错,你最好安静一点。”有珠微微叹了口气,静静地站了起来。 而她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草十郎在数分钟后就有了切身体会。 ◎ 平和的上午 从窗外洒落的阳光很明亮,上午九点,差不多该开始电视餐室节目了。草十郎坐在沙发上眺望着外面的样子。 邻旁的日光室能看到的中庭的荒芜度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即使是崇尚自然状态的草十郎也理解某些时候需要利用人手整顿自然才是。 『……那个最近找个时间整理一下好了。』 他一边怀着这样的热血,一边翻开了一页教科书。桌上放着数学资料和复印的青子的笔记。外表看来他就像是个假日依旧努力学习的优等生……不过,这是妥协的结果。草十郎的第一目的本来是看早晨的电视,但因为某个理由被拒绝了。 这理由究竟是什么就不用说了。总之现在埋头念书的草十郎吸引了久远寺有珠的注意。原本准备回自己房间的她不知为何拿了本旧书在一旁看了起来。既然青子要他们保持安静,那么毫无顾忌的看电视什么的就不可能了。 “……总之暂时就忍耐一下别看电视了。”得出了如此结论后,草十郎拿起不及格的补习课题开始用功。至于为什么留在起居室里,就和回自己房间一样,都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他也不在意有珠,只顾一心在教科书上用荧光笔写写画画。对草十郎而言,自己阁楼的房间和有珠在的起居室都没什么不同。只要没有暴风雨的预兆,他就能和食人虎同居一室——这就是静希草十郎最大也最坏的有点。 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却连数学课题的一半都没完成。 自己如此没有天赋,让草十郎也很是消沉。 『……这么对比起来,苍崎倒是很努力啊。』 自动铅笔在笔记本上滚动。草十郎知道自从考试结束之后,青子他们就一直在进行什么活动,也知道她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觉,若是之前能不管自己考试的似乎应该会更轻松一些才是。 今天的小睡恐怕是青子时隔多日的睡眠了吧。她应该已经是累惨了,但言行却丝毫不减疲惫之色。 根本不是什么不示弱,是根本不觉得自己弱。这就是她直面前方的强烈信念。青子偶尔会有些蛮横不讲理,也是因为太过直率了吧。 这么说来,面前的有珠也是一样。看到她们向着目的勇往直前的身影,不由得反思自己的半吊子来。虽然他为适应新生活已经筋疲力尽,但习惯之后又将如何呢?想到这些,草十郎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总觉得自己必须像她们一样,找出明确的目的才行呢。 ……从下山之时开始,他的人生之线就已经被切断,再也回不去了。 而被切断的线就这样任其随波逐流。即使明白线的前端未能系着任何一处,但由于飘在空中,也不去在意。就这样,总有一天会被放逐到高空,再也看不见地面了吧。 『……是啊,虽然现在便利的东西到处都是,但我真正期望的是——』 明明经常在城中漫步,但却什么都没找到。他曾经无数次的自问,也曾开解过自己,但心情不仅没有能变好反而更抑郁了。或者说越是叹息自己的半调子,越是想要找到类似希望的东西……。 “——唉。”无奈着自己的软弱,草十郎合上了笔记本。 不经意间抬起头,却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到昨天为止还没有的装饰品正歪歪扭扭得缠在自己的脖子上。 “——”果然。见到他人强势就叹息自己软弱的蠢货,脖子上不戴点什么恐怕就危险了。 『真是的,烦恼什么的暂且放一放吧。』草十郎甩开脑中软弱的想法,伸了伸懒腰。 在活动一下迟钝的身体后,他站了起来。 “好了,我想做点什么,有珠你要吗?”这时,看似悠哉的草十郎似乎一直都有意识到有珠的存在。而被他点名的有珠却吃了一惊,慌忙四顾。她和草十郎相反,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我、我吗……?” “是啊,有珠。你从早晨起不就只喝了红茶么?反正我也要做法,索性多做一点比较划算吧。”不等有珠回答,草十郎就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去。 有珠慌忙想抬手制止他,但草十郎已经进到厨房里去了。 ……于是她犹豫着要不要专程去厨房告诉他不用准备自己的份。 虽然空腹的确是事实,草十郎的提议从健康状况考虑也很合理。她空腹,草十郎做饭,一起做的话的确能缩短各自准备午饭的时间,除开感情论的话,这的确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所以她吞下了已经涌到喉头的声音,默认了草十郎的做法。 『……奇怪的家伙。』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以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音量嘀咕着。 老实说,从早晨到现在,久远寺有珠就一直很火大呢,在四处确认了三咲市的各个支点,乘始发电车从陶川回来之时,她就已经决定今天到傍晚都要呆在起居室里读书,看到厌烦为止。然而起居室里那个多余的人却打破了她这般钢铁的意志。原本作为洋馆的主人,她完全可以让草十郎回自己房间。 ……然而,不问缘由地将人赶出去总觉得有些理亏。而且就现状来说,草十郎也的确很“安静”。 “……一开始我应该对他说的应该是‘让我一个人呆着’而不是‘安静一点’啊。”不过由于遭遇了困境,有珠多少有些赌气地留在了起居室,打算只要草十郎发出一点声音就将他赶回阁楼。 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并没有能将草十郎赶出起居室,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少女居然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虽然他倒是并没有忘记或无视有珠的存在。虽然彼此间没有交流,但气氛并不坏。既有独处的解放感,又有一种有人陪伴在侧的安心感。 ……要形容的话,静希草十郎就是给人这种感觉的人。也因此,之前才会发生他在身边自己却毫无察觉地沉睡的事吧。 而草十郎当然不知道有珠这些内心的想法,继续在厨房料理东西。 虽然从起居室看不见厨房的情景,但有珠能够想象得到他快了地做饭的样子。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有珠再次发出感叹后,又继续看起书来。从射入起居室的阳光看来,已经是正午了。在冬日阴沉的天气中,这阳光给人温暖的感觉。 就在时钟即将走到正午时分时,草十郎拿着两人份的餐具回到了起居室。大大的奶油色盘子上盛着颜色与颜色并不怎么相配的料理。 “这是——”有珠并没有太大期待。 正因为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她原本打算如果食物太过粗糙就拒绝食用—— 然而已经为自己填充了这种觉悟的有珠所面对的却是足以让她哑口无言 的魔之料理。 “这个、这究竟,是什么?”有珠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嗯?什么是什么?不就是炒乌冬吗。”若是青子在的话,一定会对他实施铁拳制裁。 而草十郎却毫不在意地砰砰两下将打盘子放在了桌上。顿时,如火山爆发一般的蒸汽扑面而来,表面则是像黏糊糊的熔浆一样,而在下方则是无数触手。 ……已经不用说了,这完全是重视量胜过质的独居男生的手艺。 必要的东西只是菜谱、干劲和材料而已。打个比方,就是用大量的炒乌冬加大量酱料组合而成的艺术品中的艺术品。没错,这毫无疑问的男性料理。 除此之外无法用其他名称来称呼它了。 “……”想他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大概是在费心制作酱汁吧。明明随便炒个乌冬就够了,还如此尽心恐怕也是出于草十郎的真心吧。他略微行了个吃饭前礼后就拿起了筷子。至于有珠,他也给她准备了叉子。 “……”有珠拿起叉子,试着戳了戳被酱汁盖了大半的乌冬。而草十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珠宛如试毒般的动作,草十郎动作规矩地开动起来。 “……”最后,有珠像迎接挑战一般皱着眉头,胡乱将料理送进了嘴里。 ……虽然游踪难以形容的辛辣气味,但倒也没有到不能下咽的地步。如果硬要批评的话,就是比较容易让人上瘾的味道吧。 “我有一个问题。”这时候,草十郎停止了吃炒乌冬,想有珠说道。 “实际上是关于魔术师的事,苍崎除了我之外没对其他人出手过吧?”唐突地问题让有珠静静地抬起了头。至今一直在埋头自己观察着这男性料理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草十郎。 “……静希君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呢。” “很抱歉,有珠,这本应该是我直接去问苍崎的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回答了。”有珠并没有回答。而草十郎似乎也不觉得遗憾,又低头吃起东西来。 有珠则毫无感情地看着呼哧呼哧吃着面条的草十郎。 少女再三犹豫之后—— “……正如静希君所说,青子还没杀过人,虽然杀人行为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了。”说道这里,有珠顿了顿。而草十郎则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是对对话的内容有什么不满,阴郁的表情只是对有珠的歉意而已。就像在说你不愿意说就不用说了一样。但有珠不顾他的反应,依旧淡淡地继续说道。 “静希君在公园所看到的事对青子来说是第一次杀人行为。不巧对手只是人偶。”草十郎静静地点了点头。而有珠为他这话总动作而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呢。” “这个嘛……也许吧。因为虽然她经常会说杀了你之类的台词,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大概是因为苍崎还没有亲身体验过杀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吧。不过更让我确定的是……” “是静希君你到现在还活着这件事吧。”回答正确,草十郎露出了苦笑。 ……没错,若是那天晚上青子已经体验过杀人的感觉的话,那么后来的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恐怕草十郎连青子的脸都见不到就已经被杀了吧。不知幸与不幸,虽然苍崎青子有着如此冷酷与行动力,但现在还未尝过杀人的滋味。 草十郎松了口气,刚才还有些痛苦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悠然之色。 这时候—— “——不过我觉得和这事无关。那孩子在这方面非常异常,她能够用理性支持行为,用知识补充经验。……是啊,只要青子乐意的话,她能够毫不犹豫地取走他人的性命。虽然静希君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啦。”说完这些,有珠又再次用叉子搅动着面条。 ……她的意思是青子也许会很开心地去杀人吗?草十郎重新咀嚼着有珠话里的含义。 能够容许自己犯下有违道德的错误的理性。超越实战所得经验的知性。像是能够实现空想的美梦一样,青子就是这样被培养长大的吧。那么——她们的确和自己不同,草十郎终于理解了这一点。 “……抱歉,你能不告诉全年工资我问过你这些吗?”他以反省般的深刻表情说道。而有珠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谢谢你,怎么说呢,好像老是让有珠替我保守秘密呢。”草十郎又开始吃起午餐来。 哪怕有珠只吃了一口,他似乎也没什么不满。 “话说回来我也向苍崎问过,有珠和苍崎是不是平常就是那样的相处模式啊?” “——”似乎将刚才的对话抛到了脑后,草十郎又开始了截然不同的话题。青子和有珠之间的关系总让人觉得有些僵硬。虽然青子说这很正常,但也许有珠会有不同的见解也不一定。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对话不多这一点的话,的确如此呢,不过这也没什么不便的吧。”简洁地回答之后,有珠用叉子卷起了面条。 不过卷归卷,她却半分没有要送进嘴里的意思。 “没什么不便?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你们关系不太好吗?” “……?我和青子关系不好对静希君有什么影响吗?”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有珠,草十郎咽下了已经到喉头的话。实际影响超大的啊,不过被有珠如此率直地反问后反倒不好回答了。 “……不,是我考虑不周,这种话题本来就不是我应该问的,忘记它吧。话说回来,有珠。”突然,草十郎用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几乎快贯穿对方的目光看着有珠。 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他。在如此强烈的目光下,有珠身体紧绷,有些紧张,脸上也泛起了红潮。 她还从没有被青子意外的人如此尖锐地直视过。 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觉有珠的紧张,草十郎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地,真诚地开口说:“那个你不想吃的话就给我吧。” “……” 尴尬的沉默。 “。抱歉,但这是我的东西”虽然做的人是静希君,但现在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有珠丢下这句话。 话语中还包含了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 “这样啊,是我贪吃了。”草十郎砰得一声往沙发倒去。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哀伤。 “……那个,不是还有剩着有材料么?”刚一说出口,有珠就慌忙捂住了嘴,会问这种事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 “没有啦。因为我还做了苍崎的份。”草十郎恋恋不舍地看着有珠的盘子。 而这话即使是有珠也不能当没听见,她忍不住再次说道:“……青子不是还在睡觉吗。” “那个,她应该快起来了吧,与其等她起床后在做饭,不如就一起做了啊。……话说马上就快一点了,我就去叫她起来好了。” “青子说了敢吵醒她会杀了你的哦。所以你干嘛还要做这种事呢?”有珠疑惑地问道。 “但是即使现在不吵醒她,我觉得今后还是避免不了被她杀掉的命运啊。”明明话中有责备之意,但却给你以亲密之感。 留下这句值得同情的话后,草十郎就向青子的房间走去了。 而有珠无言地目送着他,有试着吃了一口炒乌冬。随后瞥了一眼通往走廊的门,确定没任何人之后,又吃了一口。如此重复无数次之后,奶油色的盘子空了,同时从二楼传来了青子的怒吼。 带着少许同情之心,有珠动作严谨地收拾起自己和草十郎的餐具来。 虽然她并不像 这么做,但总觉得不这样做不太好。 ……不知不觉。 第一次尝到的他的手制料理味道似乎也不坏,让她几乎忘记了他所泡的不地道的红茶。 ◎ 黑板 没有诉诸于书面的预定,无论过程还是成果都将含糊不清。 ——托奇·艾里西 “失礼了,我是2-d的久万梨,我已经去职员室还好体育馆仓库的钥匙了。”久万梨金鹿进入第二学生会室后,发现里面只有苍崎青子一个人。 “辛苦了。我这边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你坐在这里等一下吧。”青子身处于长桌之后,被大量教科书包围着,正节奏飞快地滑动着圆珠笔。她桌上放的并不是学校指定的笔记本,而是报告用纸。 “你在做什么啊苍崎,课题?还是补习?不管是哪一种都认真过头了吧。寒假不是才刚开始吗?干嘛要在这种地方陪什么特别清扫组浪费时间啊。” “嗯,不是那个啦,这只是帮认识的大学生做代笔打工而已。让我照抄早几年提交的报告完成毕业论文。” “切,不就是剽窃吗。这量很大吧,话说是哪里的大学生?不会是渠裸大吧。”毫不掩饰自己不悦的久万梨在青子身边翻看起报告来。 已经有些发黄的报告用纸看起来至少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怎么可能,我认识的大学生当然不仅是渠裸的人。安心吧,不是你熊大哥们拜托我的工作。而且话说回来,你的哥哥军团今天不也自信满满地准备留级了吗?” “不许叫他们熊!也不准说是什么军团!”久万梨的声音尖锐起来。虽然这话由不爽度长期满点的青子来说没什么立场,不过这个女生也有着完全不输给青子的冷淡。 平常说话总是漫不经心的久万梨一旦认真起来,语气就会陷入狂暴状态。据说是继承了父亲的脾气,她本人也努力改善,但从小学持续到现在的习惯实在很难改变。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抄袭,这也太老了吧,现在还能通用?” “这个嘛,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对方说让我的技术的部分将旧数据稍微提升一下,参考教科书来改变一下数字就行了。” “这是啥,这也太傻了吧?既然懂这些的话干嘛不自己做啊,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弄这个的?” “从今天早上开始。作为半天的工作倒是不错,一份报告一万日元呢。” “诶,学生会长还做兼职吗!槻司居然都没监督你。” “是的,这事情不要外传。”看到青子一脸笑容之后,久万梨似乎无可奈何地皱着脸坐回了钢管椅上。学生会室里只剩下圆珠笔的声音。 无意间抬头一看,天空蓝而高远,庭院里还有穿着运动服打棒球的男生们。特别扫除也结束了,他似乎开始了毫无尺度的玩乐。 “这么冷的天倒是挺活跃的嘛。诶,那是二年级的男生吧。”大概是人数不太够,他们分成五人一小组进行比赛。 虽然大多是烂球或三振,但参赛者倒是非常投入。传来的呼声中夹杂着不少脏话,不过骂声里也夹杂着大笑,男生真是傻瓜般的生物。 “啊呀?芳助和静希在一起还可以理解,但槻司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苍崎,那些家伙关系很好吗?” “啥?鸢丸居然出现在c组的团队里?……算了,既然后山的清扫结束,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啊,投球了,三个白痴是捕手呢。” “鸢丸基本上什么都会啦,虽然他又懒惰症什么都懒得动,但一旦认真起来没什么做不到的。唯一的不足大概是这家伙太孩子气了吧。” “嗯,了解的很详细嘛。……难道苍崎你真的在和槻司交往?” “和他交往还不如和你交往呢。我不喜欢长得太好看的男人,没到施瓦辛格那种程度就敬谢不敏。” “施瓦……那是谁?” “《王者之剑》的主角啦。” “诶,原来你喜欢下巴有沟的人啊,真让我吃惊,难道肌肉系是你的兴趣?” “……倒也不能这么说。是教训,教训啦!优柔寡断的家伙,甜言蜜语的家伙,轻浮的男人全都不可信任。”青子在报告用纸上奋笔疾书,而久万梨则眺望着窗外,两人就这样交谈着。 他们两人虽然是高中之后才认识,但本性似乎很合得来,所以偶尔会像现在这样闲聊。 “苍崎,你寒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吗?” “没,虽然我很想出去玩一次,但实在太忙了,到年初的时候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说吧。啊,要邀请b组的山濑她们吗?去年她们趁着寒假去过东京了吧?” “她们和我们完全不是一类人啦,是彻头彻尾的大小姐。要是知道苍崎你的兴趣一定会吓到的啦,我劝你放弃。啊,打中了!啊,跨过栅栏了!那不是本垒打吗?干得不错啊静希,能从槻司手中得到一分,运动神经很出色啊。” “毕竟是山里长大的,也就这点长处了。明年的身体测试时他应该可以和鸢丸一争高下吧。看起来他能在山里徒步两个小时,钥匙没把他介绍给游泳部而是田径部就好了。” “呵,很详细嘛,难道说你交往的是他吗?啊,不对,这更不可能了。”突然间,一直没停过的圆珠笔的声音戛然而止。青子极其自然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仿佛是打算小憩一番似的开始泡茶,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重新开始了作业。 “关于寒假的计划,久万梨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只是想看的电影积攒了不少,三咲没上映的电影我想在其他地方看。苍崎呢?” “我想买新的冬衣和cd david bowie的。啊,那之前计划好的先买cd机,拿东西差不多要三万日元吧。” “哈,你还真喜欢新东西呢,不过cd虽然贵,也不过是现在一时而已。不精音乐什么的若是用盒式录影带的方式出售的话也就500日元而已。它也会像betamax一样被废弃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cd会成为经典,变成过去的只会是录影带而已,一定是这样。”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来打赌吧,因为cd又不能录音对吧?这就比不过磁带了。” “熊小姐是保守派呢,不过政权交替是迟早的事。我和你赌了,我会卸载学生会的历史上的,十年……不,你就期待五年之后吧。” “五年后妈?好啊,刚好是大学毕业呢。苍崎,你会去东京的大学吧?想考哪里,能告诉我吗?” “老实说我还没决定,只是打算去东京而已。” “哎呀真意外,我还以为是你的话,应该早在三年前就订好计划了呢。” 啊哈哈,青子苦笑着蒙混了过去。 虽然她决定了生存方针,却还没有认真考虑未来的展望。想做圣母就去做是她的性格,也因此没有将计划写在纸上的习惯。 “熊,等我弄完之后去车站前的拉面店吧,体力耗损过大导致我肚子都饿了。” “……一般说来太过用脑不是会想吃甜食吗?这才是女生应有的想法吧。好啊,我是无所谓啦,就当特别服务,陪你去吧,要小酌一番吗?” “当然!这才是女生的友情!” 寒假临近的学生会室。 两人用无聊的对话打发无聊的时间。 虽然夜晚青子会变成魔术师,但白天她还是个普通的学生,于是在与友人闲聊的时候也会毫不隐藏与年纪相符的天真。 第八·五章 不义之财 -1- 无论有多忙,只要能够作为人类生存,就一定能挤出某种程度的闲暇来。 比如说吃饭前后。 要忙到没空做饭或是饭后一杯茶都不能喝也是很难的。 这是为了饭后身体消耗能量,不让重要的大脑充血。因此—— “nike应该是nikē演化而来的吧?图标不是盾而是小型胜利女神的羽毛,应该是意味着田径比赛的胜利?” 『不愧是爱名牌的青子,这种无聊的知识了解得最详细了!』 洋馆中的脑力劳动者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青子说话的对象是站在桌上的青鸟。蓝色的鸟儿一边拍着翅膀一边叫着,仿佛在做饭后消食一样。 而有珠则在日光室中看书。 他们刚才在商量如何应付外来敌对的魔术师,现在则是暂时休息三十分钟。 『那阿迪达斯呢?该不会是adios演变而来的吧?』 “那只是普通的名字吧?就像格林童话一样,写童话的兄弟最后变成了品牌名。”青子不满地吐槽道。 “那对兄弟才不是创造了童话呢,只是搜集口口相传的故事仔细编辑成册而已。与其说是作者不如说是学者。……嘛,多少有点骗子的意味啦。”有珠插话进来。 “诶。那安徒生呢?人鱼公主和拇指姑娘什么的我超喜欢的,啊啊,还有丑小鸭。”青子一脸“骗人的吧”的表情向有珠投去恳求得到安慰的眼神。 『我最喜欢国王的新衣啦,总觉得那个裸体的国王好可怜。』 “安徒生的话,应该不算是学者而是作家了吧。他的创作意欲是从富裕层到大众等所有希望获得平凡幸福的人们,以及对禁锢女性的愤怒中产生的。他并不是出于对知识的好奇心而执笔,而是为了倾诉自己的感情。”有珠这么说完,然后又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下继续低语:“……其实我不是想解释这么多啦,大致分类的话,鹅妈妈童谣是歌,格林兄弟是故事,而安徒生则是童话了。” 『那昆虫物语就是动画了吧。话说青子,asics的由来又是什么?』 “诶?嗯,我这边有个小学的时候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故事,不确定真伪哦。说是asics原本是由三家公司合并而成的公司,而三家公司的会长加在一起不就有六只脚了么?所以呢,脚(ashi)+六(six),就变成了asics。”青子毫无顾忌的把道听途说的缘由煞有其事的说了出来。 “——”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到地上,身在日光室的有珠猛地咬紧了嘴唇。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调整者呼吸。至少她自己以为那份演技天衣无缝。 “……我实在不懂她的笑点在哪儿呢……”青子很嫌弃的瞥了一眼有珠。 『是啊,不过也可能是太无聊了而生气了吧。以为爱丽丝小姐即使心里气得要命,脸上也会带着笑容呢。我偷看爱丽丝小姐的日记被发现后她就露出了这种表情,说再敢偷看就干掉我。饶了我吧,反正看也看过了嘛,我对自己进行行为调查后发现还残留着归巢本能呢。』知更鸟啪嗒啪嗒地拍着翅膀发表异议。 青子叹了口气,不禁对有珠有这么个让人头疼的使魔同情不已。 “我回来了。哦,今天你们俩都在啊。”这时候,草十郎出现了。他似乎刚结束打工回到家。 “欢迎回来,辛苦了。”正在与知更鸟话说的青子慢了半拍才出言欢迎。 “……”日光室那边也有轻微的反应。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为了晚上的打工我先回房小睡一会儿。”草十郎对日光室里的有珠挥了挥手手后就离开了。就在他即将消失在走廊上之前,突然响起了可疑的声音。 “喂,你有什么掉了吧。”青子从沙发探出头来叫住了草十郎。 “啊啊,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草十郎毫不慌张,以极其自然地态度伸手去捡地上像是信封的东西。 这就是人性吧。 即使没什么兴趣也会基于看热闹的本性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 青子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草十郎的手指。 “钞——!” 『是一叠钞票啊!』 后半句被她强行吞了回去,青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苍崎?”草十郎看着青子不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会有,那个……”被草十郎那毫无污秽的纯真眼神凝视着,即使是青子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比一下,一看到钱就跳起来的自己简直见钱眼开得令人想抱头啊。 “没、没什么!对,对呢,今天是发薪日吧。……话说你的薪水还真不少啊。”顿了一顿之后,草十郎才对青子露出了一个奇妙的微笑,随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觉得有点微妙的青子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以上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也就是后来被知更鸟命名为“不义之财事件”骚动之源- 2- 翌日,和昨天的事件几乎是同一时间。 青子来泡红茶放松的时候,就看到草十郎和知更鸟在起居室中讨论着什么。 “按那个人所说,每次与人相会都应该至少表达最低程度的亲切,这样等到一天结束就能知道自己究竟释放了多少善意。即使只是一句话的亲切对别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会给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幸福。”草十郎爽朗的微笑就像是阳光一样,流露出一种光是看也能感受到的芬芳。 『呜哇,那能给我牛肉干吗!不过这不是亲切而是掩人耳目进行秘密馈赠吧,据说是日本的传统技艺?under heart什么的。』从草十郎严肃的表情来看,这与其说是闲聊不如说是建议或劝诱一类。 “……嘛,那家伙总是很奇妙……”青子瞥了一眼起居室之后就走进了日光室。 ……随即,她看到了椅子上挂着草十郎的外套。 “我说草十郎,别乱丢外套好吗,要不就挂在起居室的衣架上,要不拿回自己的房间。”不过这番话刚说出口,她就打住了。因为她在草十郎外套的口袋中看到了和昨天一样的信封。比昨天还要厚,就那么随意地放在口袋里。 “信、信封!”不过青子没有和昨天一样因为看到钱而两眼发光地犯下错误。她毕竟还是有作为学院模范生会长的自觉。 “好、好了,红茶红茶。”假装毫不关心地支起耳朵听着起居室的动静。似乎是没听到青子的声音,草十郎还在和知更鸟聊天。 “都市的孤独是万人平等的,即使是一眼看上去自私的,甚至有些暴力的善意,从长远来看也是为这人好。” 『原来如此。反正亲切也不花钱,我就多努力帮助人好了。』 “不,俗话说得好,没有比免费更贵的东西了。” 『哈哈哈,你这个不良小鬼还真会说啊!』 “……”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事……忘记自己是来泡红茶的,青子支起耳朵听着起居室的声音。如今的对话已经到没办法无视的程度了。 “还有这种说法是:若是想得到幸福,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恨。即使是面对骗子,只要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也就释然了。帮助他人的喜悦能消除内疚之心。” 『这我知道啦,不过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同。』虽然并不是出于本意,但青子同意知更鸟的话。 刚才草十郎所说的是一个有名事业家的话,正确得说法是:“想要 幸福就别在乎别人是否会对你的恩情有所回报,仅以帮助他人的喜悦作为人生价值。” 原话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说,有一定储蓄的人与其陶醉于这点财富,不如用到能让社会更富足的地方。”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又有点不对吧。』青子又再次并非出于本意地同意了知更鸟的话。 刚才草十郎所说的还是那个有名事业家的话,正确得说法是:“富裕之人与其浪费这些财富,不如为让社会更富足作出贡献。” “也许值得信赖的就只有钱了。因为无论是老婆还是孩子都不可能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很有可能因为什么不幸事故先走一步。但钱不同,虽然金钱买不到幸福,但幸福饱含金钱。不过那个人说了,现在有他人的亲切和温暖的棉被也就够了。” “怎么感觉……那家伙说的话挺理性的嘛。”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但若是要在意草十郎的发言的话,那就没完没了了。 首先,如今的青子根本就没有关心他人的余裕。应对敌方魔术师的战斗已经在水面下展开。 “反正和我无关。”叹息着耸了耸肩,青子将意识收回到了起居室。 恐怕明天草十郎就会忘记今天的争论了吧。 她乐观地想- 3- “我回来了!”勤劳少年今天也是满脸笑容地回到家。 不管怎么说劳动是种美德。所以,正放松地躺在沙发上的青子的回答也很自然,甚至带着微笑。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今天你一整个白天都在打工吧?晚饭我马上就做——什么?”然而,她的笑容突然冻结了。 “恩,怎么了苍崎?你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木乃美开玩笑一样呢。” “什么怎么了啊!你以为这种时候我还能沉默吗!好了赶紧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青子摆出随时就会扑上来的架势。 “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被斥责,但草十郎还是摸出了放在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的,是熟悉的茶色信封。然而,若说是普通信封的话未免也太厚了。它充满了炫目的,庄严的,能够诱惑人类的魔力。 “——嘛,这是怎么回事啊,静希君。”有珠天真地问道。虽然她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但一定是错觉啦。 “是打工费啊。” “是吗,那很好啊,明天你请客吧。”面对着一叠钞票,两人淡然地交谈着。 而作为馆内唯一的正常人—— “不是这个问题吧!?我说草十郎,你给我在那里正座!然后给我说明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子显然比当事人理解事情的重要性。 “?说明?说明什么?” “当然是说明这些钞票的来历啊!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正当的工作吧!?”青子咬着牙问道。 “很正当啊。我问过了,这个新工作至少没有触犯法律。而且就算做的话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又比在便利店超市赚得多,就连我也能轻松胜任呢。”几乎让青子昏倒的焦躁感让她不禁有些眩晕。 【至少没有触犯法律】 这就跟醉汉说“我没醉”一样的意思啊。 “你给我清醒一点!这个世界上哪有能得到正常打工数倍薪水的工作啊!好了啦快告诉我工作内容,内容!不管怎么看你都是被骗了啦!草十郎闭了嘴。摆出了在气势汹汹的青子面前一步也不打算不退让的姿态。 “不行。就算是苍崎我也不能透露。因为对方说了不许向外人透露。不过安心好了,按分类来说,还基本算得上是在帮助别人呢。还有我只和介绍人见过一面,支付也通常都是现金。” “你这个乡巴佬!就从你的话都能知道有多诡异啊——!”啊啊够了,青子跺着脚地说道。 【新打工】【薪水高,谁都能做】【然而不能对人公开工作内容】 这些完全是连番禁句啊,叫她如何能够冷静。 然而。 草十郎却是死死地闭嘴不言。 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青子很了解这个少年的性格。他很坚守道义,而且一旦自己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于是此时的他也自然是打死不开口了。 “……可恶,麻烦死了……”强迫他开口太困难,青子只能放弃。 而草十郎似乎完全不懂她的心思,不可思议地说道:“为什么苍崎你要生气啊?” 这家伙没救了。对此,青子彻底死心。 “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啊!有珠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一人之力是不行,于是立刻把问题抛给后面明显想撇清关系的同伴——好歹他也是你的房客啊,犯罪什么的你可是有连带责任的!!!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青子你想说什么,但静希君很想做这个打工啊。”有珠从一开始就完全置身事外。 “……唉。”青子在沙发上坐下。 “苍崎。”草十郎凑上前要说什么,不过被打断了。 “算了,草十郎你反正会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不松口的吧。其实仔细想来我也不过只是你的同居人而已,没立场对你指手画脚的。”她挥着手赶着草十郎。虽然青子按捺住了自己的极度不爽,但当然并没有就此完事的意思。先不管有珠的见解,她也不能放着草十郎不管。 “……不管怎么看那家伙都是被骗了……而最终能解决的还是只有我……”本应该立刻对其进行劝说,让他辞去这份新打工的。这是作为朋友应尽的本份。也是作为学生会长的义务。 “……” 然而。 然而,青子不由得自问。 虽然道德和良心是很重要,但老实说,对那个仅靠生活补助而活着的学生来说,要放弃那些钱是很难的。 “……是啊,虽然最终一定要他辞去那个工作,但在那之前所赚的前若是丢掉的话也太浪费了……没办法了,这部分就暗地里处理了吧。”恶之学生会长一边谋划着这些,一边更深地蜷缩进了沙发里。 虽然还没有觉悟,但在她的精神层面已经对此事作出了某种程度的默认,这种守财奴的性格是她的长处,也是短处。 翌日,中午。 青子算计着同居人们都出门之后,拿起了前厅的电话。 “喂喂,是鸢丸吗?草十郎最近在做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4- 始发电车的声音远去。城市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时间带。槻司鸢丸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走在繁华街上,感受着清晨新的空气。 “真是的,城里没人的时候反倒更美呢。”鸢丸例行的嘀咕着。 装饰华丽的城市一角其实是人类欲望的具体表现。漂亮的房子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这一时间带却像是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无人的大道、回归寂静的清晨之城染上了祭典结束般的寂寞。随意扫过的酒店入口处,有穿着黑衣的人在为昨天的狂欢做善后。还有餐厅后门,厨师正忍着哈欠为今天的工作做准备。 鸟儿毫无防备地在路上行走,只有这个时间是从古至今都以同一速度运转的。 “——切,香烟呢。”觉得嘴边有点寂寞,摸索了一下外套口袋,里面却只有收据。鸢丸重新裹紧了围巾,迎着冷风向前走。他在繁华街上适当地转悠了一会儿后,在清晨的魔力逐渐消退之时向中央公园走去。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也不是什么为了健康的散步或慢跑。只是单纯的,通宵玩乐之后自甘堕落的清晨归途而已。 “真是蠢,我究竟在干嘛啊。”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他自虐般地想。虽然也不讨厌通宵游玩,但居然连酒都没喝,那实在是太憋屈了。不过即使如此也比呆在家里好多了,只是这几天都是早晨回家,他也差不多腻了。 “……嘛,年末总是亲戚聚集的时候,没办法啊。”辩解般的嘀咕着,随即又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之所以会如此打发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因为根本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槻司家因为祖父的方针,每年元旦都会召开亲戚会议。必然,各方兄弟姐妹等亲戚从数日前就得寄主于槻司家了。那种场合,若是鸢丸在的话,无异于投下了火种。虽然也可以拂开飞溅的火星,但为了尽量避免纷争,鸢丸还是选择了不回家。 只要在家就一定会被攻击。 而面对挑衅一定会还击则是他的本性。 这样一来只会招致更多憎恨,也会给父亲添麻烦。而且没有什么比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互相争吵更麻烦的了,所以这样也无所谓。槻司鸢丸是三咲市有名的地主槻司家的五男。至今依旧作为大地主君临三咲市的槻司家其实大部分财产都是战后获得,以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几乎快没落的华族。重振槻司家的是作为入赘女婿进入家中的槻司喜实国,也就是现在槻司家的家长,鸢丸的祖父。 将在战中日渐衰败的槻司家拯救回来的,正是这个男人——喜实国的手段。槻司家需要作为檀家总代,一直以神职占有土地的喜实国的资产。 而喜实国则需要代代在三咲市扎根的槻司家的人脉。 两者为利益和目的而结合,然而槻司家计算失误,为一时的好处迎来的喜实国的手段根本和槻司家的人天壤之别。 身为入赘女婿,明明应该进入不了槻司家上层,但喜实国却发展了三咲的产业,并以此为基础在其他城市也开办了诸多公司。 他一边支配着三咲市内,一边以自己的势力压制周边槻司的亲族。 攘外必先安内。 简而言之就是进行经济上的攻势。喜实国以经济之力压制槻司家的“正统血脉”。不到十年,在槻司家已经无一人可以与喜实国相对抗了。作为入赘女婿进入槻司家的商人,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一家之主。另一方面,喜实国也养育了许多孩子。槻司家的血不能断绝,这是他成为一家之主的条件。他所生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与槻司家的亲戚结婚,将喜实国一手弱化的槻司家之羁绊再次系牢。其长男槻司一义的第五个孩子就是鸢丸。 ……然而,他的母亲却不存在于槻司家。他是父亲一义玩乐之下而生的妾之子。这就是槻司鸢丸在槻司家的身份。鸢丸的父亲和情人所生的孩子。虽然作为长男的一义能够守住最低限度的威严,但立场薄弱的鸢丸会受到亲戚、兄弟们的如何非难,不难想象。 幼年期的如此环境让鸢丸比其他人更为早熟。 他很早就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也能客观地饰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这些都是在槻司家长大而自然而然磨练出来的。 然而,如此圆滑的鸢丸也遇到了一个巨大问题。 槻司喜实国。 最麻烦的一点就是这位大人物目前依旧掌权,而且喜欢来历不明的女子所生的鸢丸更甚于自己的其他儿子甚至鸢丸的父亲。对于庶民出生的喜实国来说,比起血缘,他更重视能力。而且他至今还没有将自己的财产分给诸位子女。 ……这个世上最不祥的就是槻司家的血,我不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 每次亲戚聚集之时,祖父总会对他说的恐怕并非谎言而是出于真心的吧。 在例行亲戚会议中,喜实国看中了偶尔和自己聊天的鸢丸,后来会在工作的间隙和这个孙子下下围棋什么的。 而亲戚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喜实国恐怕有一天会说出让鸢丸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发言。 于是对于喜实国的儿子们来说,鸢丸从“没有价值的东西”一跃成为“他的存在会带来麻烦的东西”。 而这种危机感已经达到了恐惧、嫌恶地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无条件继承喜实国财产的长男,也就是鸢丸的父亲:槻司一义。 于是,鸢丸和亲生父亲开始疏远。 如今他已经不和父亲一义住在一起了。 虽然一义在喜实国面前会和鸢丸表现良好的父子关系,但那仅到喜实国卧床,并真正宣布要将鸢丸作为继承人为止。 之后就是战争。毕竟这是大部分人都很难接受的事吧。 “……祖父也太不会观察情势了。”他无奈地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鸢丸倒也并不觉得有多痛苦。表面良好的亲子关系,背地里却是充满了怨恨的竞争。其实这在遇到喜实国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唯一的变化是,原本是他唯一拥护者的父亲变成了最大的敌人。对于无法与家人保持良好关系的鸢丸来说,再增加无数敌人都无所谓了,这就是他目前的处境。他之所以会这样通宵后回家,也是为了避免与亲戚们见面,如今反而是那些人要看鸢丸的脸色了。高高在上的亲戚们也好,曾经戏弄自己甚至使用暴力的哥哥姐姐们也好,现在至少在表面上不会对他发起攻击了。 最多也只会是口吐厌恶之词罢了。而鸢丸基本上是和平主义者。尽量避免麻烦是他的信条。所以既没打算对至今为止所受的怨气进行报复,也不打算回应喜实国的期待。 一义的不安完全是杞人忧天,亲戚们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鸢丸本身没有半点要从放荡子的领域中走出来的想法。 然而,另一方面,与他年岁相近的兄弟们则对他有着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憎恨。他们恐怕在担心鸢丸会趁着立场逆转,对他们进行大肆报复吧。 ……那小子一定会在什么进行报复的…… “……不过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是有苍崎那样的胆识的话也学还能给我造成点危险呢。”对于鸢丸来说,家庭问题虽然麻烦,但并不值得他太过烦恼。 他已经习惯于人类的恶意了。无论是曾因为哥哥姐姐的暴力而濒死的经历。还是在别人明确指示之下差点被杀的经历。甚至他还亲眼目睹了自以为是的特权阶层、被选中的人的长兄为了彰显自己而擅自决定他人性命的现场。 『真是麻烦死了。』 虽然无论哪一种都是足以改变世界观的冲击,但他的心底其实一直都很冷漠。 『不过如此啊。』 为什么会有人为这些事而用尽心机呢,鸢丸很难理解。 “……嘛,那方面就是人与人不同了吧。虽然很同情父亲大人,但作为祖父的儿子也实在不像呢。”关于继承者的问题,鸢丸根本无所谓。他对于将来没有明确的展望。如果硬要说的话,希望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干脆地丢弃自己所相信的价值观,重新开始更自由的生活。 在那之前,任何事都是人生经验。 无聊的夜游也就趁现在尽情享受好了,带着几分自虐感,他又重新在清晨的人行道上迈开了脚步。 “哦?”一走出人行道进入广场,就发现椅子上已经有客人了。聚集在广场中的看起来像是乌鸦的黑鸟四散飞舞。椅子上坐着个黑衣少女。以及拿着手杖,衣着体面的老人。 “——”发现是熟面孔,准备过去打个招呼的鸢丸向椅子的方向走去。 少女和老人在外人看来像是祖父和孙女。一眼看去就像和孙女谈天的温柔老人。 “爱丽丝,我到现在还在想,究竟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我所能想到的服务都实 现了啊,我没办法忘记工作人员的感谢和游客的笑容。然而,为什么最后时代还是没有选择我呢?这无异于否定了我内在的艺术性。可惜的是,都怪像腐鱼般该死的媒体!为什么噩梦般的生物,他们在梦里见过那种吉祥物吗?根本不可能。那些人只要看到两脚步行的老鼠就满足了吧!其实冷静想来,会将狗当做宠物的啮齿类生物本身就很恐怖。动物将动物当做宠物,再不讲伦理也得要个限度吧。还是说人类也应该被当做宠物呢?” 然而实际上—— 只是一个悲剧的少女被麻烦的老人纠缠而已。 老人激动之后:“哎呀,失礼了。由里彦,注意绅士风度啊。” “回答我啊,爱丽丝,为什么我的kitsy酱没能成功呢?”他自言自语般地说完,无力地低下了头。 “是因为角啊,会伤到孩子们 。若是要受伤的话,与其伤害他们的身体不如伤心算了。”他含蓄的话让少女更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算了。”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鸢丸有点不想与这对组合扯上关系了,但为时已晚,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对方的视野范围。若是就这样无视他们直接走过去的话,少女就算了,老人一定会抱怨个没完的。 “你们早,您一大早就沉浸在后悔中了啊,土桔爷爷。听说您一直闹着自杀又不肯实践,不如早日超生,让您孩子们也安心啊。” “哎呀,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臭小鬼,原来是夜鹰家的孩子啊。早上好啊托比,你也和平常一样起得很早嘛。” “我是才准备回家而已,可不像两位这么健康养生。哎呀,这位不是久远寺家的小姐吗,早安啊。”听到鸢丸有打招呼后,少女静静地抬起了头。 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山丘上的魔女:久远寺有珠。 “嗯?这么说来上次说话还是两年前的派对上了吧?太稀罕了,你竟然会一个人到城里来呢。”鸢丸看了一眼有珠有些冷淡的搭话道。 “……不是这样的。这刚好是公园里的鸟儿们进行交替的时间,我经常一个人来散步。”有珠看着脚边聚集的群鸟脸上浮现出依稀可辨的笑容,但她对鸢丸的表情可要苦大仇深多了。 “喔,这更令人吃惊了。原来你不是宅女啊。”鸢丸趁机讽刺。 “没错。证据就是我已经见过好几次你面色晦暗地路过了。要玩乐是没什么,不过请注意别给青子添麻烦。”有珠发出警告,看来青子似乎不知道鸢丸有这样的一面。 “谢谢忠告,我会铭记于心的。”虽然两人轻松地聊天,但鸢丸其实并不熟悉久远寺有珠这个人,只是基于父亲们的交友关系认识而已。 不过势力范围基本仅限于三咲市的槻司家和家业覆盖整个日本国土的久远寺,其规模和历史都无法相提并论。事实上久远寺有珠本不是槻司鸢丸能够高攀的对象。 之所以能这样聊天,只是因为苍崎青子这个共通的友人。 “不会吧,托比,你和爱丽丝是朋友?啊!?该该该、该该该该不会你们是恋人关系吧?饶了我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出大事了啊托比,我一定会心脏麻痹而死的,犯人就是你,凶器则是爱丽丝。当然,死因请这样写:听到无情的恋爱宣言而病发。”老人在一旁歇斯底里,一点都不在乎两人愈发险恶的表情。 “久远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和这个废柴老人在一起?难道是和我一样因为父亲的关系而有来往?”鸢丸无视了老人的东拉西扯的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有珠,话里带刺。 “我和这个人是笔友。因为他拥有与其极不相称的许多古董,而且还送了我和青子一点。”虽然几乎算是初次见面,但鸢丸和有珠却极其合拍地无视了老人。 “哈哈,败给你了,爱丽丝害羞的部分也很有魅力。顺带一提,我希望你能叫我尤利奇。”土桔老人偷偷地摸了摸有珠的手。 而有珠则以宛如人偶般的动作—— “toki,我在找漂亮的彩画杯子,1900年代的拉姆工坊的作品之类的。” “我有,我当然有。下次你和那位可怕的朋友来玩的时候我会准备好的。” 就这样,华丽地诱导了老人的色心。 “老人是不需要谈恋爱的,一不小心会毁掉全部家当呢。”鸢丸在一旁大声叫道。 没错。这个老人是社木的名士,也是拥有全国多处工场的土桔制面包株式会社的原总帅,现担任咨询师的土桔由里彦。 “老人又怎么了,对于艺术家来说,老就意味着感性的冻结,我心中的热火绝不会熄灭。我现在还处于热情得近乎痛苦的青年期呢,还残留着与花蕾般的少女谈谈恋爱的兴趣。哈哈哈,到我这个年纪,世俗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有和女孩子说话才能让我找到人生的意义啊。”老人毫无廉耻的大声说着一些低俗的话。 “那你到底算是青年还是爷爷啊?”鸢丸吐槽。 “哦哦失言了,最后那部分话你就当没听到吧。我想说的是能和女孩子一起度过平静的时间最棒了。托比,你也喜欢这个吧?” “求你别把我和您相提并论,而且不巧我喜欢年长的姐姐。坦白说,只有比我小两岁以上的女性我都没有兴趣。” “嗯,这倒也是,你若是真出手的话就是犯罪了。托比你十七岁,比你小两岁是几岁?话可别随便乱说哦。”土桔老人点了点头。 他似乎并不在意鸢丸的无礼发言。这才是大人物啊,鸢丸在内心感叹着。 “总之算是打过招呼了,那我这个妨碍着也该消失了。接下来你们就好好相处吧。”鸢丸实在有点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于是提出告辞。 “怎么了托比,这是缘分啊,你再呆一会儿没事的。对了,等会儿要不要去我的别墅?会很开心的哦。”老人出声挽留。 “不用了,您有这份盛情我已经很开心了。不过若是被熟人见到的话恐怕会有误会,所以我现在只能先告退了。”似乎察觉了鸢丸的言下之意,土桔老人说了声“真是遗憾”,就不再强求了。虽然他现在已经隐退,但毕竟是个曾一手将公司发展至全国规模的伟人。他应该是瞬间就察觉了鸢丸的复杂家庭环境吧。 “带我对喜实国问好,告诉他差不多该隐退了,还有处理好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老人对着鸢丸的背影说道。 “是是,虽然他绝对不会听的,不过我会代您传达的。那么再见了久远寺小姐,若是今后还有机会在早晨相会的话,到时候再聊吧。”而给他的回答则是不知道是代表同意还是拒绝的沉默。 叹息着耸了耸肩,鸢丸离开了广场。 走出公园后就随意漫步着,不知不觉到了开发区。这里有建造中的电波塔,虽然槻司家对此也插了一手,但大部分资金都来自于外资企业。 『这个电波塔是提前了十年的现金产物,手机通讯正以惊叹的速度进步着,所以首先得以此为典型事例在三咲市普及我们的技术。』当时外资企业派来的男人说着这样的话语与一义握手。 『我考虑什么时候让女儿来三咲市住,到时候希望能和您的儿子深入交往。』那是个充满了白人特有的稳重魄力的优秀男人。大概打算将自己女儿安排在鸢丸附近,以调查槻司家的继承问题吧。 “父亲也发现自己被看轻了吧,毕竟比起他,对方居然选择我为色诱对象。不过我对金发女可是敬谢不敏,那人还是冲着海军扭扭屁股算了。”嘴里嘀咕着这些,鸢丸停下了脚步。 如果真将这些话说出口的话就完了吧。这时他已经走了很久,太阳也完全升起了。再继 续游荡下去也没任何意义。 “——该回去了吧。”背对着修建中的电波塔,鸢丸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小时后。 “少爷,有您的电话。” 已经回到槻司本宅的鸢丸从家政保姆手中接过了电话。 【喂喂,鸢丸?是鸢丸吗?草十郎最近在做什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十万火急的电话是苍崎青子打来的。 两人约定在刚才的广场见面,青子那种急性子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拖沓的。鸢丸连衣服都没时间换,立刻踏上了征途,而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一副欠了别人几万块钱的臭脸,鸢丸非常想就这么回去,不过一旦走出第一步,那么下一脚一定是跨进鬼门关的。 “嘛,事情是这样啦。”青子抱着胳膊把一大串听得懂听不懂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鸢丸倒是没花几分钟就理解了。 “这还真厉害,一个让人安心的要素都没有呢。” 【草十郎似乎在做什么奇怪的工作,找你紧急商量,我在中央公园等你】 挂断电话后跑回公园用了大约十分钟。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槻司鸢丸一直担心着什么时候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当听到的时候,不禁感到有点轻微的偏头疼。 顺带一提,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少女和老人的身影。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虽然我不想说一般人的打工薪水都超吝啬,但草十郎这个怎么想都不平常吧?难道你就没从他那里听说什么?”青子的担心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抱歉,我恐怕没办法回应你的期待了。草十郎对于打工可是坚持秘密主义,只要雇主要求他就不会多话。”鸢丸摊开手,就算是他也不能随便过问草十郎的私生活,这是他维持朋友道义的基本原则。 “……果然啊。那家伙只要针对别人的事就像个罐头一样坚持道义,打死也不会开口的。”青子哼了一声,开始狂跺脚。 这样简直就是个女流氓嘛。 “喔,哎呀哎呀,苍崎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呢,看来很信赖草十郎嘛。”鸢丸看准时机插科打诨,这可是泡妞的基本。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子眯起眼,有些深意。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就按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好了。话说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是太在意怕他在校外被欺负吗?”鸢丸感觉到背脊一阵冰凉连忙辩解。 “才不是呢。我是怕那家伙惹到麻烦连累学生会好吗。不管怎么看,我的行为也只是在单纯地规避风险而已。”青子有些牵强地反驳道。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不过只是公事?”鸢丸才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狡辩。 “是啊,不行?”青子背过脸去说道。 “哎呀,没什么不行啦,或者应该说太令人尊敬了。不愧是铁之学生会长啊,即使在假期也为了保住学校的风评而努力呢。”鸢丸撇了撇嘴。 “你不用语气微妙地强调这些。……算了,反正事实就是如此。”青子用“你有什么意见吗?”的锐利眼神瞪了鸢丸一眼。 而对于已经知道草十郎正与青子同住的鸢丸来说,这虚张声势更令人想笑。 “没什么啦,不过这样的话我作为副会长也就只能奉陪了。会长要为了学校调查草十郎,那我当然要进行支持,而且作为友人也应该对草十郎表示关心。”鸢丸喜笑颜开的看着青子染上红晕的脸。 “——”虽然鸢丸的发言表面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青子就是有些不爽。 “既然如此决定了那就赶紧行动吧。话说是苍崎你的话,应该早就突袭过草十郎的打工地了吧,地点是哪儿?”恢复正经的样子,鸢丸正色一下,然后切入话题。 “那个……我虽然有跟踪过,但却被漂亮地甩掉了。不过他的确在车站前往二丁目的方向走去了没错。”鸢丸不愧是副会长,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当然也不会傻得问出“你居然跟踪”这话种蠢话来。 “二丁目吗……那附近我记得是柏青哥和游戏中心之类的地方,没有能够一天挣数万元的店吧?”鸢丸私底下嘀咕。 “是啊,如果真有的话我都想试试了。鸢丸,为了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三咲町里‘能够挣钱的游乐场所’就只有柏青哥店了吧?”青子煞有其事的问。 “是啊,按我父亲的话来看应该是没有非法经营的赌场之类的,三咲町里有权有势的都是懂事的大叔,似乎致力于创造干净的黑道呢。说是经营柏青哥就已经满足了。”鸢丸毫无保留的肯定并点头。 “嗯,这一点我也知道,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不过这样就越来越成迷了。除了赌博之外还能获得成倍金钱的工作我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呢。”青子也满意的颔首称是。 “是啊,我只能联想到出卖身体之类的,像是一晚多少钱啊。”鸢丸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诶?”青子不由得发出了呆叫。似乎是要花几秒时间来理解这句话,她张大了嘴。青子好像对自己脑内补完的东西进一步进行了想象,然后整张脸都炸开了花。 “等、等一下!身、身体、你、你是说身体!” “是啊,比如绘画模特上面的,打工费可是很高的哦。”鸢丸很正经的说道。 “啊,嗯。那个薪水是不错,美大生都是有钱人。是啊,这种工作的话又另当别论了。”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青子尴尬的转移视线。 “嘛,毕竟要裸体啊,也是当然了。” “结果还是裸体啊!”由于两人缺乏决定性的情报,所以似乎越聊越远离核心了。连打工的种类、和打工地都不清楚的话,根本没办法讨论嘛。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跟踪草十郎一次了,只要不被拉开距离是不可能跟丢的。”青子撅着嘴说道。 “是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等明天了。‘草十郎有钱’这一点实在是——恩?有钱?”鸢丸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他越想越有不妙的预感,表情也像是吃了虫子一样阴沉下来。 “怎么了鸢丸,你想到什么了吗?” “……啊,有一点。说起来最近还有突然奇妙地有钱起来的笨蛋呢。那家伙大概在三天前就开始大谈钱的话题……更让人头痛的是,他是草十郎的白痴同伴。”数秒的沉默。 青子说了声原来如此,在心里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那家伙。”那我们赶紧去逮捕他吧。 说完,她就跑出了公园。 “没错!就是在玩乐绝对会偷懒,邀请他去玩绝对不会拒绝的木乃美!” 嫌疑人a很轻易就逮捕了。 作为学生会成员的两人都知道目标因为考试不及格而在学校补习的事。鸢丸让一个女生传话说“有好事,赶紧过来”后过了约十分钟。 木乃美芳助就神速地到达了正门。 “哦,抱歉在补习的时候叫你出来。”鸢丸先道歉,这样就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愧疚消除。 “有什么抱歉的啊?虽然我以补习为借口没去打工,但补习什么的实在让人昏昏欲睡啊,我只出席了一下就一直在保健室睡觉而已。刚好在这时候殿下你派人传话,我一听能够大玩一番就直接飞过来啦!万岁!”木乃美发出了干劲满满的欢呼。 “是吗,我原本以为你不想去外面玩了呢,太好了。听说你最近连续几天都泡在游戏中心里。” “啊,那个啊,一直到昨天为止,游戏中心high是high,但后来留下来的只是空虚啊。嘛, 话说虽然是过去的事了,按突然有了一笔不义之财,会这么挥霍也是情理之中啦。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光明的现在吧,如何啊,有钱人鸢丸君,以你的财力,今天打算带我去哪儿玩啊?” “啊啊,在那之前,我们这边有位大人有话要对你说。”鸢丸错开身子,把身后等待的不耐烦的不动明王请了出来。 “诶?”木乃美的表情僵住了。 “你好啊木乃美君。我想问一下关于你刚才所说的不义之财的事。”这张笑脸实在太漂亮太灿烂了,如果不是木乃美,而是其他刚入学的新生,可能会被迷死吧。 对于危险极其敏感的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那个,我想学习,能回去吗?”木乃美战战兢兢地说着转身想离开。 “当然可以,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后就可以回去了。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呢,期待你乖乖招供哦。话说不义之财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月的打工费应该是两万日元左右吧,以这种金额不太可能供你最近三天国王般的挥霍呢。”难道是沾染了犯罪?青子继续保持满面笑容的质问道。 “什、什么嘛,这和会长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什么叫招供啊,突然把人家当犯人对待,是不是太蛮横了?而且你所说的事件就是这个?”木乃美佯装强硬。 “暂时还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事件呢。不过我听说涉及这钱财的还是个好学生,所以就插手调查了。日入几万日元的工作显然对学生有害,而且这个打工还没有向学校方面报告。学生会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么危险的工作。”青子保持着微笑,缓缓逼近木乃美。 而对木乃美来说,自从入学后就从没有和青子如此密切的交谈过,怎么说呢,他也绝望地察觉了自己的死期。 “诶,哈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最近没有什么有钱的学生吧。啊,我不一样啦,我只是用掉了之前存下来的前而已,毕竟要到圣诞节了嘛,所以才会奢侈一下,就像是去除不吉一样?”木乃美整张脸都死了,皮笑肉不笑的对青子说道。 “一般不是会在圣诞节前存钱的吗?”鸢丸火上浇油。 “别这样嘛槻司君,你也太不体贴了。虽然我不想说这么残酷的事实,但木乃美君根本就没有共度平安夜的对象啊。作为同学,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他好可怜呢。”青子按着胸口非常哀伤,一副演技派的嘴脸。 “太、太过分了!这么认真地表示同情才是不够体贴的吧!”木乃美大声抗议。 “哎呀,那你有平安夜的资金了?”青子一脸得意的恢复微笑。 “怎么可能,临时收入和储蓄是两回事。我的存折可是被老爸给捏在手里的,一旦有预订外的存款马上就会被发现的,根本没办法动手脚。而且我房间也会被妹妹搜索,根本没有能藏钱的地方。我藏在天花板的h书都被翻出来了诶,若是被发现装着万元大钞的信封恐怕会叫警察来把我带走的。所以就只能花掉了。”木乃美只能实话实说。 不知是哪里觉得有点害羞,他竟然还羞涩地哈哈的笑了。基本说来,他是个一说话就会藏不住感情的性格,可悲的是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诶,临时收入?这和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呢。”青子的笑容里已经可以看得到怒火了。 “——啊,那个,那个怎么说呢,就像是打工地的奖金一样啦。反正也就是五千日元左右的收入,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啦!根本构不成什么事件的说!”察觉情况不对立马改口,木乃美感到命悬一线。 “请详细说明一下装着万元大钞的信封是怎么回事。”青子往前走了两步,脸都快贴上了,身子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都碰到了。 很幸福,但是总感觉跟临刑饭或者最后的晚餐一样,吃了这顿没下顿的。 “唔啊啊,你也太会抓重点了吧!难道你是诸葛亮吗?等等,会长你靠太近了,气场好恐怖,让人浑身发冷啊!而且今天你穿的不是平底鞋是靴子?!啊啊我被封印的记忆苏醒了!”木乃美连连后退。 “木乃美君,我说自己也没什么时间的吧?难道还需要我强调一次?”笑得合不拢嘴,但根本没有笑意,这与其说是劝诱,更像是恐吓。 ……会直接踢向身体…… 没错,他面对的是个毫不留情飞踢对手的鬼。 “我知道了!我说!我招了!我说的临时收入是真的啦!是因为有新打工,我介绍静希过去之后从前辈那里拿到的奖金啦!” “——怎么回事?”原本以为木乃美和草十郎做的是同一个打工,就能一举得到情报了。这么想的青子得到的回答却是既符合期待,又有点超出想象。不妙的预感让她眼前发黑。 “你说介绍他去后就能得到了奖金是指——”这简直就像是恶名昭著的欺诈传销一样啊。 “哎呀,那个啊,因为静希说想挣点钱,所以我就介绍了他一份稍微有点奇怪的打工。” 事情得回溯到考试之前。因为同班同学某个理由找自己商量,木乃美作为前辈就给他介绍了打工。对方要求的人才是“心地温柔,率直地青年”,所以木乃美含泪放弃了亲自出马,改为推荐了符合条件的朋友。 “真难以置信,你居然让同学去做这么奇怪的事,还有脸自称朋友吗?木乃美君,你平常究竟是以什么想法生存的啊?” “诶~这难道不应该介绍给朋友吗?真正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吧?帮助静希的同时我自己也受益呀,无偿的友情什么的早就不流行了吧?” “话虽如此,但这是自己已经做出承担责任的觉悟之时才说的话吧?” “什么嘛,麻烦死了。会长,你对男人之间的友情幻想过头了。基本说来,我们都是一群白痴的哦?” “没想到你自我觉悟还蛮不错的呢,真不可思议。鸢丸,你经常和这种家伙混在一起?” “好了好了,暂且打住。要说教等以后再说吧苍崎,这家伙素质太低,你要真打算让他重头做人的话会花一整天的哦。” “哎呀,不用了,因为人家每天都会重生的说,因为我只要睡觉就会忘记之前的事情的。” “——”青子无语,没想到木乃美这么的厚脸皮。 “因为就算是笨蛋也有自知之明的啦,凡是不能太认真,这样才能好与人交往。在我们这种年纪就讲究什么人情的家伙不多见了吧。” “……了解。的确。你的性格满不错的。”青子拂了一下长发轻蔑地说道。 “诶?哎呀真是败给你们了,你们俩是要人家多害羞呀,刚才那句是在夸奖我吧?”木乃美不好意思的挠着脸。 “不是夸奖。”干脆果断。 “没有夸奖你。”毫不犹豫。 “嗯,果然如此。”木乃美打头,将青子他们带到了问题的打工地。 从车站前的新繁华街往深处移动,就到达充满了轻浮气氛的二丁目。与青子跟丢草十郎的地方完全吻合了。 “就是这附近,木乃美,那个打工的地方究竟在哪儿?” “应该是那边。”木乃美所指是一栋四层的办公楼。 入口在一楼一侧,看起来像是公寓一样。一楼的通道延伸到大楼的内侧。楼梯就在这条通路后方,从入口直接连接着正面前方。 “我们先潜入那边的小巷吧。”青子往不会引起注意的小巷移动。毕竟在风俗店众多的地段,三个学生实在是太显眼了。 “话说里面究竟是什么?你说是事务所,那究竟是什么工作?” “恩 ?你问我吗?哎呀,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也是只听前辈说要招人,但对里面的事是一无所知啊。把草十郎带到这里后就拿了介绍费而已。”最大嫌疑人居然如此无知。原本被认为是共犯,甚至可能是主犯的木乃美芳助实际上居然不过是个路人a啊。 “……败给你了,也太没责任感了吧。话说木乃美君你看过西部剧吗?知道没用的情报人的下场是什么吗?”青子微笑道。 “不,那个,我对电影什么的不拿手啊。不过《水手服和机关枪》还是看过的,主演不错。” “是吗,真遗憾,你要是看过《黄昏双镖客》(for a few dor more)就好了。嘛,反正没用的情报人只有惨死一条路啦。”青子叹气。 “等一下,你这女人好像干劲十足啊!殿下,放任这种凶兽会不得了的啦!你赶紧给她戴上项圈好吗!” “……槻司?你怎么那副表情,难道你知道这栋楼?”青子诧异的问道。 “……不妙了啊,我听说那是最近涉嫌欺诈的销售铺,即使是用英语进行贩卖也不能掩盖这一事实啊。”鸢丸摇头,心底里有些抵触。 果然如此吗——青子忧郁的说。 他们俩在用英语对话?一句都听不懂啊。 木乃美则疑惑地歪了歪头。 “消息确实吗,鸢丸?”青子凑近小声的问。 “嗯,我是从父亲的秘书那里听到的,不会错。表面上是新兴宗教,进行羽绒被的贩卖。实际是对会员以高价销售低品质的羽绒被。”鸢丸颔首。 “那个事务所也做贷款业务,恐怕是打算在这个城市花一个月打捞一笔后就闪人吧。……草十郎肯定是被骗了。他对骗子而言简直是最好的牺牲品。”鸢丸沮丧地耸拉着肩。 另外一方面,青子则完全切换到了战斗状态。 “很好,那就击溃它吧。然后再把木乃美吊在学校的旗杆上。”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盯着不让木乃美临阵脱逃,她脸上充满了兴奋感。 “诶?请再说一遍?从你刚才的台词来看应该不是捆绑而是直接吊脖子?会勒进骨髓里的哦?杀人?”木乃美发出悲鸣。 “啊,先等一下苍崎,这逻辑不对吧,话说草十郎不是赚了一大笔钱?那他还能算是牺牲品吗?”鸢丸拉住跃跃欲试的青子。 “……这么说的话也对,我太在意木乃美的发言,都忘记那笔钱了。那究竟是怎么搞的?”青子有些失望的垂下双臂。“是啊,若是被骗的话钱应该减少才对啊。……增加就是另一回事了。杀人?——我不愿这么想,但草十郎该不会是加入销售员的行列了吧?” “……真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草十郎也成了骗子集团的一员?”青子惊呼一声。 “啥?不会吧,不可能有人能被静希那种家伙骗吧?他根本就不会说谎啊。要他去推销羽绒被什么根本不可能嘛。”木乃美很窘的表情摆着手,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想到什么是什么。 “所以草十郎会不会根本不知道这是件坏事?那家伙搞不好真觉得自己卖的是好东西,真心去推销啊。”鸢丸在后面补充道。 “哦哦!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他那种纯真感很受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的说!不错啊静希,下次我也要分一羹,啊好痛?!”木乃美的头部被猛击。 “……让木乃美君重新做人的课题暂时放到后面。话说怎么办啊鸢丸,你觉得应该暂时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吗?如果静希君脱不了关系的话,该不会犯诈骗罪吧?虽然他还未成年啦。”青子焦急的皱着眉头,手脚也有些不老实的动着。 “他最多也就是销售员,应该不会判刑的。不过对方毕竟是专业集团,如果草十郎被雇佣的时候签订了契约书的话又另当别论了。”鸢丸说。 “没错,一不小心的话,草十郎可能本身已经入会了。”仔细一看,青子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而作为学生会成员的鸢丸已经和她打了一年以上的交道。他明白这意味着她正在思考着什么。 “一旦入会,要离会就难了。就算他本人没有注意到,但一旦盖章,效力就是巨大。……话说苍崎,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停止营业是最低底线。如果他们要扯什么信仰自由的话,就请他们换个地方布教。”青子有些生气了,一定要在她失控前解决。 “果然,从你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么草十郎呢?总之得先让他辞职吧?” “当然。不过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当这家公司雇佣我们学校学生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我们应该处理的问题了。”大义凛然的说完,青子继续补充道,“就算不为静希君,我也要摧毁这家事务所。” “……好是好,但麻烦的是那些家伙啊,而且小型货款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没到能引起警察注意的严重程度,我们轻率出手妨碍他们买卖的话,搞不好会被要求赔偿呢,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鸢丸表明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身边的学生会长大人似乎没有罢休的打算。 “我明白。所以首先得调查这公司概况和社长经历,成员数量等,同时寻找被害者——”安静而大胆地进行秘密商谈的青子突然住了嘴。 “怎么了苍崎——诶?!”正从阴影中窥探着办公楼状况的鸢丸也注意到了某个变化。他顺着青子的视线看向了街上的人流。一个穿着熟悉外套的少年正向着喧闹的二丁目走来。他毫不迟疑地走到办公楼,身影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消失在入口。 完全没有察觉到藏在阴影中的青子他们。 从少年……静希草十郎轻快的脚步看来,他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今天也是为认真工作而来。 “那、那、那个——”青子肩膀颤抖,拼命忍耐着怒气。 “等一下,冷静一点啊苍崎。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对那家伙生气也没用啊。”鸢丸弓着腰向那边探去。 “啊啊够了,一看到他我就莫名火大啊!”她唰的抬起头,握紧了拳头。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复平时的冷淡。而是正义、义愤与个人情感熊熊燃烧的铁之学生会长。 “鸢丸,你联络后援团的美浓学长,现在立刻就给我找二十个长相凶恶地人来。因为有可能发生争斗,所以也让他们带上相应的装备。”说着,青子冲向了大路。她的背影就像是突入敌营的队长一样。 “美浓是后援团的团长?!而且要二十个人,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啊?!”鸢丸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头上直冒冷汗。 “当然是打进去了!反正从法律角度进行制裁什么的怎么想都太天真了!欺骗学生中饱私囊的恶党必须受到物理制裁!而且这家公司规模本来就很小嘛!名字叫什么‘萤火之光’还敢到我们这种暴风雨般的城市来卖羽绒被!”青子跺着脚大叫道,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眼睛里的火已经快变成光线射穿那不大的写字楼了。 “冷静一点啊!明明直到刚才你的应对都很冷静的啊,怎么了?!能够用暴力对付恶党的只有警察啊!快回来!”鸢丸赶忙站到青子面前请她息怒。 “等一下!”青子想推开他往前冲,结果鸢丸先一步拉着她离开了。 “什么嘛,既然警察没用,那不就轮到我们出手了吗!反对的话你倒是提出个可行的建议啊!”青子插着腰不满地吼着。 “我没反对啦,我是让你先冷静下来!而且我哪有什么建议啊,一开始不是你在想办法吗,说什么首先从法律方面进行制裁的也是你啊!”驯服野兽就是比它还强硬,能作为副学生会长辅佐青子 ,鸢丸早就总结出如何对待失控的青子了。 “这些你也明白吧?在调查那间公司的同时寻找被骗的受害人,我们很快就能形成联盟的。如果对方是由老人为目标,那么肯定是看准了爷爷们不谙世事,而只要我们能向爷爷们解释清楚他们不懂得地方,能够构筑被害人阵线了。” “很好就是这个节奏。虽然一个个地探访会触痛被害人的伤口,但同一阵线是必须的。然后呢?若是没有契约的话,能拿回被骗走的钱吗?” “……这就不太可能了。所以契约书都是绝对的,只要是写下的东西就无法推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被害者的产生,货款解约,入会废除,还有——” “还有?” “尽可能地回收金钱。羽绒被的话能够进行物品封存吧,虽然不一定全部退货,不过尽力而为就好。”青子冷静了下来,现在明显可以形成对话了。 “不错嘛苍崎,那就这么办吧。你没必要扮演坏人角色啊,毕竟我们是法治国家,能够和平解决吧。”鸢丸安心下来,舒了长长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不过 我们这些外行的看法啦。毕竟也许对受骗的人来说,被骗就被骗了……” “这些就不是你应该在意的事了。首先还是联络久万梨吧,那家伙毕竟是商店街的女儿,可以负责被害者的调查。” “金鹿?……虽然不想把她卷入这种破事,但也没办法了。ok,就由我来联络她好了。至于给美浓学长打电话就拜托鸢丸你了。”青子下达了命令。 “啊?现在这样还需要后援团吗?” “当然需要。他们不仅可以用来进行威胁,还可以用来笼络爷爷们。前辈们的脸即可以严厉也能温柔吧?当然,这是以将物品封存入书面程序的前提,他们可以帮不擅长文书的爷爷们代笔。” “原来如此。这也不错!数量也是一种暴力啊,诈骗集团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二十个人来退货吧。”青子和鸢丸嗯嗯的点着头。 “什、什么啊,什么是物品封存啊?我听都没听过。”被完全无视了丢在一边的木乃美发问。 “就是将买的商品进行退货,返还购入时的金额,日本大概是十年前正式实行了这一制度,难道木乃美君你没听过?”青子解释完还不忘挖苦一下木乃美。 “完全没有啊,不过这个有国家作为后盾,如果说一般的东西能够以法为盾牌的话,那么这个就能以法进行突破。爷爷们恐怕不了解这方面,所以我们代他们搞定的。”青子这回放弃了让这个家伙知难而退,很认真的回答问题。 实际上,物品封存对选定商品是有细致指定的,而“萤火之光”供公司所出售的商品并不一定在规定范围内。 如果真不在其指定范围内的话,那么就无法利用物品封存进行金钱回收,青子就得想其他办法了- 5- 在三十分钟后,当他们开始真正着手调查卖出的羽绒被的时候,这种不安就会烟消云散了。只要决定了方针,青子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以能够看到办公楼的咖啡厅为司令部。 以学生会的人才为手下。 实行一日闪电作战。 “既然决定了就得速战速决。你们两人就负责联络,我们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决出胜负。”看来今天是完蛋了——副会长呆呆地想。 干嘛连自己也非得参一脚啊?明明是青子挑起这件讨厌的事的开端,结果她却根本不负责物品封存意外的事,自顾自地埋头看起资料来。虽然鸢丸发着牢骚,但青子本身却很了解物品封存作战的难度。要使物品封存成立需要各种条件。其中最大的关键就是购买后究竟过了多久。 既然是消耗品的话,那么只要八天内的必须退还。就算被害人有三十个,符合条件的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这样一来,就只能寻找物品封存以外的保护消费者权益的路子了。 “……什么什么……将廉价物品以不当的高价进行贩售的场合,将被视作暴利行为,违法社会秩序和良俗,契约可视作无效……不过以什么社会秩序和良俗根据……这是什么嘛,完全站在贩卖者那一边啊。疑罪从无又是法庭的基本,光是存在争议的话对我们这边很不利呢。”青子手里的调查档案上写着乱七八糟的文字,没有经过整理。 不过情况很是严峻。 若对方是身经百战的欺诈集团的话,外行人的知识根本不能把它怎么样。 最终还是同一个相扑场上的战斗——用欺诈解决欺诈。 “……将他们骗走的金额,再用某种诱饵骗回来吗……”即使是这样也需要情报。青子以期末前熬夜用功的集中力埋头于搜集来的资料中。 “久等了,追加的候补十人份的住所和被子实物给你带来了。”推门进来的是便服少女,个子小小的很可爱,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成熟。她上身是一件格子外套,和平时有些土气的校服装扮不一样,像个洋娃娃,带一些卷的卡其色长发此时更加凸显出那种不同常人的气质。 “thank you,不愧是久万梨,一旦认真起来工作效率惊人啊。”从学生会书记久万梨金鹿手中接过受害人名单后,青子立刻联络了鸢丸的小型无线电呼叫机。虽然小型无线电呼叫机只能发送“寻求联络”程度的简短讯息,但比起只能依靠公共电话进行联络的过去,已经算是强力的通信装置了。 青子给了折返回咖啡店的鸢丸新的被害人信息后,也得到了鸢丸现状报告。 “把被害人们联合起来了么?把这部分交给青山君去做。若是能做成名片牵制对手就更好了。至于叫什么事务局的话,对了,我们不是有文化祭时候弄的假团体吗?只要用那个电话号码就行了。接电话的任务就拜托给山城老师。” 被害人联盟现在有十余人。集合希望退货、离会的人们的力量是本联盟的宗旨。当然也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人,只要好好向他们解释的话,联盟应该能超过二十人。用礼仪端正的穿着学生服的好汉进行说服,效果显著。 ——爷爷奶奶们通常都对孙子很宽容。 “不过调查进展还真不错呢,不知不觉就要达成规定的二十人了。”青子很满足的笑着。 “因为你所说的条件简明易懂啊。说只要搜寻超过六十岁的老人,独居,最好没有加入城内教会的人就行了。我们所做的事和‘萤火之光’的贩卖员是一样的。不过这是这样应该还不够吧,结果关键还是在抗议上——苍崎?你脸上的笑容有点恶心哦。”听到有人的指摘后,青子抬起了低垂的头。 “哎呀,我只是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啦。我还以为要进行成果乏善可陈的作战了呢,结果风向一变了呢。你看啊,熊,这个羽绒被的图标。” “?”青子指着缝在羽绒被上的商标让久万梨看。标签上是熟悉的jis的图标。 那是表示工业制品的东西,有jis图标的商品才是符合国家认定的工业标准法的,然而…… “哎呀?是j……l……s?” “没错,这样一来契约书反而成为我们的武器了。我还以为对方是什么身经百战的高手呢,结果也不过是外行而已嘛。……啊啊,进展顺利的话,让他们把所有钱都吐出来也不是梦了,不知道最终胜利的时候心情会有多愉快啊。”青子奸笑着站了起来。她没有拨打鸢丸的呼叫机,而是哼着歌拨通了红色的公用电话。话筒中传来熟悉的拨打循环音乐。 “苍崎?你不联络槻司吗?告诉他作战变更了。”久万梨好奇的问。 “那稍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交涉应该交给谁去做,我和鸢丸都有点威严不足呢,虽然如今情况有利,但还只是五五开而已。我们要通过交涉一举搞定对手,所以被害者联盟代表得是个本性扭曲的恶魔才行。” “我以为这就是你负责啊,不对吗?” “不不,这种时候必须得有社会立场的大人上场才行。安心吧久万梨,我认识一个在适合不过的人。嘛,对付骗子还是得骗子出马。这个城市里有个靠嘴生存的家伙啦,今天她恐怕也是无所事事,偶尔也得给她点工作才行呢。只要她出面,什么欺诈货款啦教祖啦一小时之类都会精神崩溃,光着脚逃进深山里去的。”青子拿着听筒,说着如此略带嫌弃的话。顺带一提,听筒中泄出的博通中的音乐终于停止了。 【——喂喂,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找我是有事吧,青子?】电话另一端传出流畅的女性声音。 青子若无其事地寒暄着,嘴角却露出捕获猎物的微笑- 6- “我经常都在想啊,你对年长者似乎敬意不足呢,青子。”身穿黑色修女服的闭眼修女不满地抱怨。她眉头紧锁,精雕细刻的脸上阴郁密布,在紧身的修女服下,是毫不逊色于青子的完美身材。 “诶?!”结束自己的任务前来汇合的鸢丸等人目瞪口呆。 青子所叫来的人物实在与此时的场合十分不搭,而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之外。 “嗨,唯架小姐,谢谢你特意前来帮忙。事情我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还需要我进一步的详细说明吗?”青子无视了对方的埋怨。 “不用了。关于萤火之光的事,我先前已经从律架那里听过报告了,所以没什么需要你来告诉我的东西了。” “那还真不错,你就保持这种气势一鼓作气干掉对方吧。普通人的话,只要被你显露本性瞪上一眼就昏倒了吧?”青子笑着调侃被称作“唯架”的修女。 “呜哇,不会吧?!这位姐姐是合田教会的修女吧?!我可是偷偷地仰慕着您呢!啊,不对,现在不是说这话的场合。你好,我是木乃美芳助!和苍崎关系一点也不好!”瞬间察觉青子和修女关系不和睦的木乃美若无其事地表达了忠心。 “这位还真有礼貌啊,我是合田教会的修女周濑唯架,初次见面,芳助君。”面对这位青少年,修女唯架露出了宛如天使般的微笑。 “哇哇!太赞了!是真的修女啊修女!会长真是藏了不得了的后援啊!……哎呀?但是唯架小姐是来干嘛的?不不,我只要您能来就很开心了。”木乃美感觉这并不是自己要问的,而且问了也没用所以迅速改口。 “……嘛,我大概能想到她是来干什么的。初次见面,修女唯架,我是三咲高中学生会副会长,槻司鸢丸。”也许是得知了事态发展,鸢丸有点无力。 jls图标是违法的。 在判断羽绒被是假货的瞬间,青子就已经打算要追回所有被害人的资金,并且将“萤火之光”赶出本城了。这一结论是他从面前的修女身上察觉到的。 “……是准备用证据说话,如果对方不想被送上法庭的话就私下和解,退回全部骗款吧。……真是个恐怖的女人,不仅要将对手赶走,还要让他们一贫如洗啊。”鸢丸心里感到不妙。 “啥?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不仅仅是美人,修女小姐还有这种权力吗?”木乃美还在天然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回话。 “应该说是修女,不,也就是唯架小姐的能力吧。给,这是受害人们的联名书。而且我们后援团的前辈们也在待机中,需要带几个人去吗?”青子问。 “……这个嘛,若是太大阵仗的话善后反而麻烦,就只带五个人起警示作用好了。此外就是如果青子能和我一起去的话,我就没有任何不满了。” “诶?怎么回事?难道说修女小姐要去和对方谈话?会长自己不行吗?” “好了啦,别看唯架这样,她可是处理这种破事的专家呢,对吧,唯架?”青子不怀好意的笑着。 “还比不上你。……算了反正这次我们利益一致。那个事务所的人所从事的违法工作也是事实。犯罪就得惩罚,他们与善良的人们,尤其是我的同胞的痛苦,必须得让其尝到相应的滋味。” “不愧是哭泣的孩子都能停止嚎哭的鬼之修女,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反正你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最擅长击溃商业敌人嘛。” “不用你说,毕竟一块土地上容不下两个教会。”两人之间溅起了反目的火花,但还是并肩走进了那栋办公楼。五个后援团成员也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剩下的只有无奈地耸了耸肩的鸢丸和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木乃美。 “……真是摸不着头脑啊,苍崎究竟想让那位美人姐姐做什么啊?” “你这家伙,当然是没办法说出口的残虐行为了。毕竟苍崎可是一旦抓住对方弱点就会将其彻底击溃的人呢。既然违法贩卖的事暴露了,那就是让对方解除契约然后再提起诉讼。而交涉人当然是修女。因为在立场上来说,修女比身为学生的苍崎更上得了台面。……话说关于那个教会我倒是听过一些不太好地传闻,听说他们不将人的财产彻底吸干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好了——呼了口气,鸢丸向办公楼走去。 “诶?殿下你也要去事务所?不怕吗?” “我才不去呢,恩,是有点个人的私事。你也赶紧回去补习吧,今天的事改天再找个时间谢谢你。” “笨蛋,补习早就结束了啦。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傍晚了诶傍晚!虽然今天过得是蛮开心的就是了。” “的确,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天呢。那就再见了。”鸢丸挥了挥手,消失在办公楼的入口处。 “?”虽然满腹疑问,但听到办公楼三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木乃美也离开了现场。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嘛。 交涉最终平安结束。事务所发生的事正如摩西的十诫一般,修女一脚飞踢正中房间正中的桌子,将其华丽地踢飞了,于是最后无一人流血,非常和平的解决了问题。 于是,仅用了半刻钟就完成了对事务所全面压制的苍崎青子开始向四周张望起来。屋子里除了刚才在修女大鹏展翅般的一踢之下飞到窗边打破玻璃的办公桌外,就是仿佛看到了恶魔似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员工。修女正指挥着五个后援团成员搜集事务所的相关权利证明书。 “诶?”然而,青子想找的人却不在。 她歪了歪头,冲着房间一角的贩售员问道:“喂,大概三小时前,不是有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来过吗?他没有离开大楼,我估计应该还在吧。” 贩售员们拼命摇着头。事务所里也的确没有那个淳朴学生的身影。 ——究竟是怎么回事?青子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过嘛……”反正也是做了件好事——学生会长很满足。而另一边的鸢丸一走进办公楼就直接沿着通路往前走。他只瞥了一眼通往上层的楼梯,就笔直地穿过好几个隔间,一直走到大楼深处的紧急出入口。 鸢丸很清楚二丁目的地理环境。 根据他的记忆,这栋楼后面还没有开发,和以前一样是一派平房。是时代所遗留下来的铁片出租屋。虽然笼罩在近代所建的两层公寓的阴影下,但这一角依旧充满了活力。离开后门后,正面就是为了处理下水道的河。河与栅栏对面则是平房住宅。办公楼一侧就是通往对面的桥。 “……原来如此,真是条大近路呢。在地图上都没有标示的说。”鸢 第九章 橙色的魔法使 ◎ 家常便饭与外卖大餐 腊月到来了。这是一年中的总决算之时。或许真的是光阴似箭吧,这一年最后的日子转瞬间就要过去了。 十二月的某天。尽管大家都不知道彼此在忙些什么,但是青子、有珠和草十郎每天过得都很忙碌。 “这是什么!” 一个满怀杀意的险恶声音响起。 因为日光室能一览整个中庭,所以几个人在天启好的时候就会在这里用餐。这里的家具、内部装潢都极具品味,与这栋古老的洋房相得益彰。 这里的装潢采用了中国风的齐本德尔式的时髦而又继承了英国历史的乔治亚式风格。在这种氛围下,就连出身庶民的青子都说出“这里禁止一切非贵族的行为”。老实说,这里会让人感到内心很矛盾。因为你既会惊讶于它的奢华,就会因为不用自己掏腰包而想让这里越奢侈越好。 在这洋溢着贵族感的日光室内,餐桌上摆放着三人份惹人怀疑的“异物”。 那莫名其妙的东西也许是外星食品。 “草十郎,这又是你的什么新玩笑吗?”青子开始质问今天的当班厨师了。她的手紧握成拳,已经被气得直哆嗦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 今天准备晚餐的厨师“嗯”地一声认真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料理店的新产品。木乃说我这个由里到外都想是仿造的。不过我觉得这个远比原版的好多了。这个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比我们店里的那个便宜了40日元。即便是加个鸡蛋也才60日元。”这很让人惊讶吧——偷工减料的厨师叹服道。 “这东西谁看了都会吃惊的!”青子首先吐槽道。 “好了。那我们今天的晚饭在哪儿呢?”厨师考虑了两秒钟,然后突然“啪”地拍手道:“苍崎,你吃太多可是会发胖的哦。” “也就是说、这就是晚餐吗!!你这家伙!!”压抑着揍他的冲动,青子死盯着桌面上的碗。 “总之除了这个,晚上没别的吃的了。”两人于是互相瞪视起来。青子强烈抗议,表示这东西没法吃。而草十郎则确信可吃的前提下,又开始教育青子不能偏食了。 他们两个还是老样子,两个人的思考模式依然不合的。 “不要,我才不吃这种东西。”青子任性的抱着胳膊坚定的摇着头。 “别说任性的话。今天的伙食费可是三个人还不到200日元呢。”多么经济实惠啊——草十郎骄傲的挺起胸膛。 有珠看看争吵的两人,又看看眼前摆放的未知餐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真的盖浇饭碗……她好奇地看看他俩,又好奇地看看餐具,俨然成了完全的旁观者。 “真、真不敢相信……每个人60日元的伙食!你到底是哪个时代出生的啊!?这个年代,就算是新开的牛肉盖浇饭餐厅大酬宾也比你这个价钱还要高得多呢!你这个笨蛋!” “……苍崎,我们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三万日元。钥匙我们肆意挥霍,那还不等你们杀我,自己就都要饿死了。” “昨天有珠做的菜确实好吃。从每克肉七百日元到肉的不同种类等言论确实让我佩服。不过我觉得拿水果榨汁可是谁都会的。而且,要是那样过三天,你想想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草十郎很难得地说出了常识性问题。 有珠脸上泛着一点红晕,默默地向草十郎投去抗议的眼神。 幸好,草十郎和青子都没有发现。 “昨天的昨天。而且像昨天那样是很少有的。有珠也是因为受到你的料理的触动,尽管自己不行,但她也很想努力做一次嘛!”青子的话让有珠静静闭起了双眼,或许她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也未尝可知。 “……真是难以置信。那你们在此之前都是怎么生活的?” “总会有办法过日子的。在要饿死之前做精神修行不是也挺好的嘛!” “——”草十郎无言以对。 ……后来,经某副会长告发,草十郎得知某会长经常在月末之时威逼属下请客吃饭。 不过,那是后话了。 “今时今日非比当初!你之前给我看的那技术哪儿去了!?草十郎!我是看好哪个才让你做晚饭的!” ……看起来此刻的青子已经追悔莫及了。 那次的炒乌冬面真太好吃了,只是一口就让刚刚起床的青子的不良情绪一扫而光。 但是草十郎并没有告诉青子,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 所谓的男性料理就是为了应付独身生活而要掌握一种基本菜色。这个大概再过十五年就会成为一种时髦的特殊能力了。 而基于以上的误会,有珠和青子都认为草十郎料理技术了得。 原来是那么回事啊——草十郎终于知道原因了。 “……我知道了。我自掏腰包给你们点餐吧。现在你要我做饭也没有食材了。与此同时,这些我要回收了。” 呵呵——青子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然而,当看到去拿外卖菜单的草十郎的表情时,青子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搞错了。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觉得草十郎的晚餐是敷衍了事的。然而对于草十郎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敷衍了事,而是认真做来给她们吃的。 山里长大的孩子连吃到这种东西都会觉得高兴啊——青子深感佩服。 ——就在这时。 “……?有珠,你在做什么?”青子终于发现了贴在桌边、紧紧抓着饭碗不放手的有珠。 “都说了不用吃这个了。把这个还给草十郎,我们准备叫外卖了。”不管青子怎么说,有珠就是不肯放手。而且简直要把饭碗抱在怀里了。 “这个、是我的!”有珠沉静的声音在闲适的日光室中回响起来。看来少数服从多数,今晚的晚餐已经决定了。 怎么会这样——青子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双肩。 话说回来,有珠对于“自己的东西”有着异常的执着呢。 ◎ 回礼 在距离十二月结束还有十天的清晨。当整个城市都已经沉浸在圣诞节的快了气氛中时,草十郎却还处于打工进行时。在就快下雪的天空下,街道两边的树木被装点得漂亮又喜庆,而这几天就更加华丽了。放寒假的学生们每天都会和好友一起来这里翘首以待即将要举行的活动。 草十郎眼前突然出现了耸立着形如辟邪灵符一样的特制蛋糕。那是在一栋大楼的一侧墙体上张贴的巨大广告。站前广场上的多家露天店铺都在营业。瞥了一眼喧闹的都市,草十郎进入了电话亭。虽然电话亭里也很冷,但因为它能够遮挡寒风,所以已经显得很暖和了。要是再雪山上安上这东西,那该有多方便啊——草十郎一边想着,一边往电话机里投入了十元硬币。 然后,他以平常惯用的手按下了一组号码。他所拨打的是槻司鸢丸的电话。 知道听见话筒中通话接通的铃声响起,时间大约过去了五秒钟。 铃声又继续想了五秒。 在等待的十秒里,草十郎一边从电话亭中仰头看着大楼上张贴的巨大广告,一边在心里感叹现在的人真是形形色色。槻司家与三咲市有着极其深厚的联系——据说他家自古就是这里的地主,也是当地名门之一。而他家的豪宅就坐落在与三咲市比邻的社木镇上。 接听电话的是一个给人以好感的中年妇人的声音。在妇人礼貌的问候后,草十郎要找的人接听了电话。 “早啊,鸢丸。” “……啊、早”大概对方还没睡醒,迷糊的语调 自电话一端传了过来。 “我有事想和你聊聊,你现在有空吗?” “恩、适当处理吧。” 这人没事吧——草十郎一边想着,一边直奔主题说了起来。 “……”对方许久无言。不知道电话那端的副会长是怎么一副吃惊的表情。 “……我说、你以后别因为这种简单的事就叫我起床。知道了吗,草十郎。你们要是关系不好了就一起出去玩玩,想重归于好就让对方看见你的好处。还有不行就尽快绝交。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说完,鸢丸挂断了电话。 草十郎认真地对着电话那端感觉还像是早上六点没睡醒的鸢丸点了点头——尽管现在已经早上十点了。虽然鸢丸的态度有些是在应付自己,但草十郎觉得他说得确实是很实用的。草十郎打完电话再买完东西后,上午就要过去了。 回到宅邸时,青子和有珠正一脸阴沉地沉默不语着。 这在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第三者看来,她们两个这情形只能是在冷战。沉默是一种暴力。它会像暴风雨一样让你痛彻心扉又寒冷刺骨。房间里现在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箱。房间里冷到就算你抬头在天花板上看到了冰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今天又这样啊——草十郎前几日刚刚上岗的动物园临时工——带着一副看到浣熊与企鹅不友好而伤心的饲养员般的表情看了看青子和有珠。 其实她们两个并没有吵架。除了吃饭外,她们始终都是这个样子。 而在草十郎所不知道的范围内产生的问题就是——青子两人与外来魔术师对战的日子似乎越来越近了。 有珠还是老样子—— 相对于像是子做冥想一样闭着嘴的青子,有珠则还是一如往常般地把一本古老的大书放在膝上阅读着。要说什么地方不同,那就是那本书似乎比她从前看的任何一本都要沉得多。 “我回来了,你们快要进入收官阶段了吧。”草十郎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向她们俩打招呼。 “要是事情能够接近收官,那还算得上是一件乐事呢。现在是你用词错误,草十郎。” “?”不明白青子话中所指的草十郎疑惑地歪着头。他原本是想让她们别想太多轻松一下的,但是这却适得其反了。 “所谓的‘收官’就是指事情已接近完成。你把这用在没有进展的事情上是不对的,现在应该叫做停滞不前才对。”或许是青子没闲工夫责骂草十郎了,于是她表情冷淡地挥挥手表示让他“一边呆着去”。 “那我重说。自那之后有进展吗?”当然,草十郎丝毫不在意青子的恶劣情绪,继续缠着她说话。青子的情绪恶劣度加深六成,那他的悠然程度就会提高两倍。在这种情况下,青子竟也少有地示弱了。 “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草十郎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有一个提议。”说着,他向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兜里摸去。 青子吃惊地看着今天特别积极地草十郎,而有珠则一边看书,一边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其实是今天我发薪水啦。既然有钱了,我们出去外面玩玩吧。”草十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钱包,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道。 而另外的两个人却表情复杂。 “……草十郎。”青子虽然很想说些埋怨的话,但与此同时,她也很同情草十郎。 他一定是为了能和至今都还不友善的有珠和睦相处,才会拿出他那可怜的薪水出去玩的。他的想法本身没什么不好。因此即便有珠现在浑身散发着“姑且默不作声,一旦有人碍眼就马上消灭他”的气息,青子也还是想对 草十郎的勇敢努力予以支持。 但是,现在她既没有三个人一起逛街的心情,也不是能去逛街的时候。 “抱歉,我们现在正忙着呢。如果有空了,我会记起这件事的,现在就先算了吧。”虽然有珠并没有说话,但似乎她和青子的意见一致。 “说什么正忙着呢,你们不就是在沉默吗!彻夜不休时,转换心情是最重要的——这是苍崎说的吧。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一味钻牛角尖是没用的。”毫不畏惧凝重气氛的草十郎少见地强硬道。他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票,然后咚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那并不是电影预售票一类的俗物,而是知名水族馆的门票。它坐落在需要换乘高速电车和地铁、要比三咲市现在大好几倍的城市。 那里不仅有县内最大的休闲娱乐街,还有正在建设的、预计明年正式投入使用的国际性大规模多功能剧场。 “然后,晚上你们就在餐馆吃个咖喱饭什么的吧。”说着,草十郎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两张金灿灿的大钞。说起来,今晚的晚餐厨师就是草十郎。 “那就这样了。”草十郎说完要紧事,随即又把钱包放回了外衣兜里。 “等等!那你要怎么办啊!” “我今天要打工。”草十郎爽快的答道。 青子终于发现自己会错意了。原来草十郎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青子和有珠缓和一下紧绷的心情才这么做的。这应该归类为草十郎的误会,或者说是他的多管闲事。 但是,这反倒让青子开始反省起总让人操心的自己有多么的不成熟。 “——” 青子偷瞄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有珠。恰好此时的有珠正看向青子。两人相视无语。 “……我无所谓。反正要做的我都做了。” “好吧。难得有机会。” 青子毅然的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草十郎满意地看着她们两个离开了。 ◎ 水族馆 二十分钟后。 青子和有珠做好了外出的准备,她们向在起居室中的草十郎打起了招呼:“那我们要出门了,你也去打工——草十郎?” 就在两人不注意时,草十郎正蹲在电视机前不知干着什么。 “你不是在虐待电视吧?” “啊、正好。苍崎,这个——”草十郎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而看向青子与有珠。 “——” 转过头的草十郎已经因为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了。两位少女平时的姿态太过随意,草十郎甚至有一段时间并没有把她们当做女孩子,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到了炫目的画面。 一黑一白,装束华丽得叫人无法直视。青子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罩衫,贴身的面料将她窈窕的身子勾勒出来,下身的迷你裙展露着她引以为豪的修长双腿,脖子上的吊坠也是见她第一次戴。胳膊上挂着的白色羽绒服似乎是出行御寒的最佳措施,但看上去也绝对不是路边货,至少是草十郎负担不起的款式。 而她身边的有珠,和纯白的高挑少女比起来,显得高贵优雅,黑色的套头羊毛衫衬衣搭配上点格长裙,保守却不失性感,使有珠那种拒人千里之外且高不可攀的贵族气质烘托的淋漓尽致。两人站在一起,是一种极端美的表现。 青子的亭亭玉立,有珠的娇小典雅,把现代女性的“最美”展露无遗。 “我们可是听你的话才要出门的……你到底怎么了。柜子后面掉了什么东西吗?”青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僵化的草十郎道。 有珠也因为草十郎的怪异举止而默默地表示赞同青子的话。 ……虽然只是在心里。 “不是、就是、这个。”草十郎的震惊还在持续,他的舌头就好像打结了一样。 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他的震惊其实是源自于感动。 “你这样我根本不明白啊 。真是的,明明很沉稳,行为举止却那么怪异。难怪有珠对你望而生畏。” 有珠正在无言地观察着草十郎。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既不慌张,也不呆愣,但却僵硬的草十郎。 “那你到底怎么了?” “啊、那个——就是这个。苍崎,录像机要怎么用?”草十郎的脸上重新恢复成没有丝毫动摇之色的样子指着录像机问。 电视下面放着vhs型录像机。 “怎么?你要定时录像吗?”青子走到蹲在电视机前的草十郎身旁问道。 “不是,木乃美借了我录像带,但是我放不出来。” “……首先,你没有插上录像机的电影。”啪的一声后,显像管开始发光了。 “其次,要调节频道……哎呀,画面真黑。我还以为木乃美从录像带开头录起呢。” 这个时代的录像带是非常高价的。为了能够录满完整的120分钟容量,就算是再性急的人也不会去浪费录像带上的1秒钟。这是很正常的。 “没想到他还是个挺有耐心的人。我们快进吧。”青子拿起遥控器,开始迅速地快进起来。 “恩?”录像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能听到机器中传来的“咔嚓咔嚓”的磁头转动的声音。 “……看来这个像是坏了。” 一般会说这种话的大多是带有电器破坏技能的人,但草十郎并不属于此列。 “……或者是你没有放录像带。”青子顿了顿说道。 “录像带?”草十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草十郎,木乃美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给了呀。就在桌子上。”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青子有时还是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装傻。 “草十郎,你还记得木乃美说什么了吗?” “他说借你录像带,回家去看看录像吧……” “你把他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忽略了,真是,差点儿弄成灵异事件。这个是要照顺序进行的。你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啊。”青子有些无奈地拿起那盘录像带。带子的标签上用签字笔写着《慵懒动物岛黑暗大陆篇》。 ……青子将学生会对木乃美芳助的评价下降一格。 “……这个带子放进机器后是可以重复播放的。因为它的磁带保护片有没折断,所以记得千万不要去按录像按钮。” “磁带保护片?” “看这里。录像带侧面有个小凹口是吧。这个可以让录像带进行再次录制。如果它折断,那么这个录像带就不能再录像了。嗯……啊、比如像是课堂笔记。为了防止重要的东西被擦掉,我们会在上面使用标记笔。这是一种防止人为错误发生的物理手段。”青子将录像带放入极其,然后将遥控器给了草十郎。 但是做这些事情就已经消耗掉青子大量的精神力。 而草十郎对此毫无察觉,他兴冲冲地按下了“重播”按钮。 “啊……我从前就觉得你不靠谱。没想到你竟到如此地步。难道你是穿越了?你以前在大山里做什么啊?你又不是空手道大师,可别告诉我说你在山里练习抓熊啊?”或许是草十郎也听出了青子语带挖苦,于是他带着谴责的神情转向青子道:“难道你是在把我当傻瓜吗?” “真是意外,实际上你不就是傻瓜吗!”青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此时录像里的鳄鱼恰好“哈——”地一声打了个哈欠。 “哪有那么傻的事。我为什么非要练抓熊啊?”草十郎生气地扭头不看录像了。 可就在他要转头时,录像里的鳄鱼刚好张大嘴,难得生气的草十郎被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看见这情景的青子嘴角缓缓露出微笑。这个少年只有这个样子才会让人感到放心。 “不过苍崎。这台机器上的灰尘可真不少。你没清理过它吗?” “我不怎么用这个,有珠也不看,所以一直就是放在那里落灰的。当初是硬买回来想做训练用的,现在已经腻了,应该说那不是能靠影像解决的问题吧。”青子耸了耸肩,像是在对过去浅薄的自己嗤之以鼻。 “那就麻烦你看家了。其实你今天没有打工吧?”青子笑着说完就离开了起居室。 “……” 青子的笑容让人心虚的草十郎无语了。他脸红着想青子果然不是那么好骗的。 一直旁观两人唇枪舌剑到最后的有珠此时也走向了大厅。独自一人被留在起居室的草十郎坐上了沙发。 总之,想做的都做完了,现在只要看着鳄鱼等着她们回来就好了——草十郎暗想。 从三咲町坐六站地铁,然后换乘高速电车坐三站,青子和有珠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左右到达了有坂站。 有坂是政府指定从零开始进行开发的都市。三咲町是以保留古建筑、建设新建筑为方针诞生的城市。而有坂则是在荒地上剑气高楼大厦的都市。十二月末正值隆冬时节,午后的有坂街道上十分热闹,三咲町远远不及这里。毕竟这里汇集了大型百货商店、各种专卖店以及多功能剧场,是县内数一数二的现代都市。因此,比起本地人,有坂站前反倒成了外地人聚集的欢乐谷。 “哦——、那就是新的剧场啊。据说它是县里最大的音乐会场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好像它比周围的建筑高很多啊?” 在前往水族馆中,青子和有珠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他们目光都被这两位女性的着装和长相所吸引。青子的领子是带着绒毛的那种,在冷风的吹动下,即便静止不动也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而有珠的服饰和平时判若两人,一顶带着巨大蝴蝶结的白色绒帽,还有无暇的外套披肩,与她漆黑的眼睛和头发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却没有任何的不协调感,那种童话故事般的气质,美得不可方物。 青子对于这种拥挤围观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了,而她身边的有珠则始终默不作声。不管是有珠自己还是她擦肩而过的人们都感觉走在马路上的白衣少女与这里格格不入。 “预计明年夏天还会有大艺术家来日本……啊、没有pink trude啊?喂、那可是日本首场live啊,有珠!?”青子看着告示板上的预定表时喜时忧。 她关注的是摇滚乐队,而有珠则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过,预定出席活动的竟然有波兰乐团,真是让人吃惊啊。看来主办方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了。真是不可救药。”这时青子突然“啊!”地一声捂住了嘴,随后她加快了脚步。原来,预定建设图下方写着的是十分熟悉的久远寺财团相关企业名。 她们要去的水族馆位于高层建筑的最上层。不知因为没有了新鲜感,还是楼下的电影院吸引了人流,这一层的入口大厅游人很少,馆内感觉十分安逸。这里既非沉寂无声,也没有大街上的那种喧嚣。这里洋溢着的是美术馆风情。 “——”有珠默默地轻轻叹息。就像是第一次见到马戏团的孩子一样,她大睁的眼睛中充满惊讶、期待与迷茫。 “恩,看来你喜欢这里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草十郎推荐的地方入不了你的法眼呢。”青子也露出了笑容,她是因为看到了有珠如此吃惊的表情才露出微笑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建在屋顶的水族馆有点少见罢了。”水族馆入口大厅的大小相当于久远寺宅邸的大厅,墙上贴着馆内引到图。 现在,野外企鹅秀休演了。据说是因为企鹅小胖受伤正在疗养。虽然有些遗憾,但有珠似乎并不在意,她继续浏览者馆内介绍。对她来说,企鹅似乎并不是 那么稀奇的动物。 “——、哎?”怎么会——有珠将自己即将发出的悲鸣咽了回去。 “怎么了、怎么了?”青子看着馆内介绍问道。 她在家里偶尔看到过慌乱的有珠,但是在外面的有珠是从来不会惊慌失措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侵扰了有珠呢?介绍上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没有巨龟。” “哎?” “弄错了,青子。为什么这里没有巨龟展出?” “为什么……那个、要是展出巨龟的话就变成是陆地动物展了吧?而且它也太大了。” “为什么!这里明明都有企鹅的。不公平!就算这里有海豚也不能原谅!” 在闹别扭呢。 青子真是完全不能理解有珠。 提出既然没有巨龟,就不该有海豚的她严重跳动着奇怪的“公正”火焰。 “啊——……是啊。明明都有企鹅和海豚了,怎么只把巨龟排除在外呢。这真是他们的疏忽。” 其实那是因为巨龟不受欢迎吧——按照有珠的想法接话的青子只能把自己的感想默默放在心里了。 “有珠,这边。我们有票了,不用在售票机上买了。”有关巨龟的争论结束1分半后,她们在服务台验票后,喀什向着没有游客的入口走去。 与全部涂成蓝色的入口大厅相比,正门内的通道黑暗而狭长。在这前面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 这里是既不依靠魔术也不依靠魔法,单靠文明而创造出的脱离现实的小宇宙。是只有水槽中才有光亮的水与影的世界。 两位魔女一边透过玻璃眺望人工海,一边前行。 ——她们通往异世界的旅程起航了。 一个个温度与环境不同的水槽处于一个个相同却又不同的时间。折射了光线的水底让人辨不清方向,就连她们两人的对话也逐渐被隐没了。 “话说,有珠你家那么大,但是为什么没有游泳池啊?” “……真是。不知道你看着水槽在想什么。但是,总想要不需要的东西是你的坏毛病,青子。” “哎?怎么不算是必需品啊?比起日本,英国人不是更会游泳嘛。啊、难道有珠你不会游泳?” “我还是游过泳的。夏天的时候在湖里游过几次。我可是不输给大型圣伯纳犬的哦。”把自己比喻成犬类真的没问题?——青子不禁在心里吐槽,不过她也是狗派,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圣伯纳犬……难道说、有珠你不会换气?” “游泳是我最不愿听到的词汇之一。什么自由泳、蝶泳,钥匙这些东西的发明人能变成半人鱼就好了。” 啪嗒、啪嗒、啪嗒。 她们巡游大海的脚步要比平时来得庄重、纤细。 两位少女的对话犹如天马行空。但她们的视线却始终看着蓝色的屏幕。 “不过,真没想到你会让他负责留守那么空旷的别馆。你没想过他或许会悄悄地溜进西馆吗?” “……他、是不会那么想的。而且——” “而且要是他那样的话反倒省事了,是吗?” “……不是,他说过不会破坏约定的。”嗯,是啊。——长发少女赞同地点点头。在获得了些许惊讶后,少女们开始有些陶然的向着下一个世界前进。 啪嗒、啪嗒、啪嗒。 空旷的长廊里传来了高跟鞋的敲击声。 “对了,你是第一次来水族馆吗?” “这是第二次。过去我和朋友两个人来过。” “不是吧、真的?” “当然,那已经是六年之前了。那时我还在英国。”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你的朋友。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吗?” “……那是过去的事啦。我们两个同名呢。因为那个我们就经常在一起玩了。不过我们玩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对啊,那边叫爱丽丝的并不少见吧。就像日本这边叫良子、花子一样常见?”青子说话明显带刺,有些调皮的说道。 “嗯,就像青子、红子、黑子和白子一样常见哦。”有珠也不甘示弱。 “……你说的后几个都是普通名词。”在她们的社会里每样东西都有名字的。 就像水中不停游动,令人眼花缭乱的鱼儿一样,人类也是在不停地忙碌着的。 少女们挥着手,啪嗒啪嗒地向着下一个世界进发了。 “对了,青子你打算拿他怎么办?”有珠看着前方的湛蓝,木然的发问。 “怎么办,直到这次的事件结束为止先让他老实呆着,在一切都平静下来后就对他用忘却的魔术,只能让他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我可不想再有什么麻烦了。”青子挠了挠头。 “……那么,我呢?” “哎……?——啊、嗯、是啊。当然是那样了。对了,那条鱼好漂亮啊。我都好想游泳了。有珠,明年夏天我们去海边吧?”似乎是有珠的声音太微弱,青子没怎么听清。 “海……是那个、海吗?” “当然了。说到夏季的大海,让人想到的就是炙热的阳光和沙滩,还有没入海平面的夕阳。今年我们去不上了,明年一起去好不好?” “真是,你还真乐观,不过,对了,要是你能活到明年夏天,或许我们也能去那里。” 啪嗒、啪嗒、啪嗒。 两位人类少女来到了下一个水世界。这里和之前大同小异。拜访冬季大海的客人很快就悠闲地去下一处了。 ……她们的徒步航行大约进行了1个小时。 水族馆里不仅展示物多,而且内部的小路就像是迷宫,有时一不注意就去了上一层。因为听说这里是最顶层,所以当青子发现这里是双层设计时,让她感到十分佩服。 也许真正的顶层只有从这个水族馆才能上得去。恐怕没有任何余兴节目回避这个更加让人感觉惊喜了。 “有珠?”青子回过神,发现刚刚还在一起的有珠不见了,于是她开始找寻同居人的身影。而她要找的人很快就找到了。一片黑暗中,她穿着白外套正伫立在聚光灯下的水槽前。 少女一直在盯着蓝色的水槽,像是在闲散的看着早已看惯的风景一般。 “你怎么了、有珠?心情不好了吗?”青子察觉到有珠微妙的心境变化后出声道。青子发觉平时总会在有珠身上的那种紧张气息消失了。 “那儿有什么珍惜的鱼吗?我看那个水槽是因为多余才放在一边的。”有珠颔首表示赞同。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水槽中的一个黑影。 “哇哦、是翻车鱼。”有珠在青子极富戏剧性的声音中默默点了点头。 在这个因为多余而放在一边的水槽中,翻车鱼在静静地飘动。一般来说,翻车鱼并不是什么姿态优美的鱼类。作为海洋中的游动生物,它会怪异到让人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进化成如此形状。 它利用位于扁平身体上下的尾鳍进行游动,游泳的速度自然无法令人期待。在青子看来,这是一种无论身体、眼睛还是生存方式都扁平的奇怪生物。 但是…… “喂、有珠,我们去那边的水槽看看吧?那边有鲸鲨在游弋,很漂亮的哦?”有珠如此沉迷于翻车鱼。她的目光始终望着在水中摇摆不定的鱼儿,当看到它不能好好转弯而撞到鱼缸壁时,“青子,这孩子不会游泳啊。”有珠像是要触碰水槽般的伸出了手,当她发觉这有些孩子气后便又缩了回 来。 “……啊、是吗。翻车鱼也有可爱之处啊。”尽管如此,有珠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之下,青子也只得陪着有珠一起欣赏做点一样扁平的硬骨鱼了。 “哦——、原来翻车鱼是豚类啊。什么、雌性翻车鱼一次能在海中产下3亿颗卵,是地球上产卵最多的脊椎动物……原来如此,因为自己的卵可能会成为其他鱼类的绝好饵料,因为多产就成了让自身种族生存的手段了。”青子兴趣盎然地看着介绍,但是有珠似乎对翻车鱼的生活状态并不关心。 她看着每次都会撞到缸壁的翻车鱼,时而眼中熠熠生辉,时而又情绪消沉。 就在这时,有珠突然开口说话了。 “刚才说的那件事。” “哎?刚才的?哪件事啊?”青子装傻。 “关于他的。说让他看家什么的。”当青子注意到时,有珠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她周身那种不论是在外面,还是在洋房中都会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紧张的空气又回来了。 “并不是我改变了主意。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了解他。一个我不了解的人,我怎么能信任他呢?” “…··是啊。那你又怎么?” “因为我了解你。你的选择总是正确的,所以,我也相信你所信赖的他的人品。” “……”有珠不了解草十郎,也不打算去理解他。但是,既然有珠的合作者青子信任他,那么有珠也就可以信任他。有珠说她不信任自己不了解的人。那么反之也可以理解为——她想要信任某个人、想要去深深地了解那个人。 “……啊、看你说的这话可是蛮认真的。那么你真的那么信任我啊,有珠?” “……嗯。喜欢与否另当别论,我只是信任你。因为我们可是共犯啊。”有珠说着,白色的大衣轻轻一摇,一段旅程结束了。 水之王国的出口就在前方。 有珠的视线离开了水槽,向着陪伴自己的同居人走去。 “……明明那么温柔,但是你却满身伤痕。” 然后,有珠对着水槽中的孤影小声道别。 ◎ 姐姐归来 冬天的太阳下山早。 下午四点时,午后的斜阳就已完全不见了踪影。洋房要比城市里更早一步迎来了黄昏。 “原来如此。我了解你的生活状态了。”在气温急转直下中,仅靠一本热茶来取暖的草十郎兀自点头道。此时的他或许已经厌倦了那只鳄鱼,所以他才会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发呆。 或许是想做下尝试,草十郎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大概是因为看了将近三个小时的鳄鱼而受到了影响,他看起来正在十分认真地烦恼着要是整天一动不动地躺着会是什么心情。 “……”就在草十郎考虑是否要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趁着青子和有珠没回来前在沙发上小睡一觉时,洋房中突然想起了不合时宜的怪声。 “……?”草十郎像是由猿猴进化成人一般缓缓地爬了起来。 “咚咚”的声音规律性的响起。在草十郎住公寓时经常听到的打招呼声从玄关传来。 “……啊,是来催订报纸的吧?”竟然能跑到这样的山丘上来,真是够敬业啊——草十郎一边暗自佩服,一边向大厅走去。 声音莫名地回响起来。那不像是门铃发出的声音,可能是来访者用什么东西敲门发出的声音吧。如果那是用手敲门的声音,那只能说是恐怖的铁拳袭击了。 位于洋房入口的玄关在草十郎看来固若金汤。左右对开的大门非常坚固。除非有攻城木,否则是绝对打不开的。而这扇门现在则因为无数次的敲击而发出悲鸣。 看来,对方大有要把房门凿穿之势。 “来了来了!现在就开门了!”草十郎也曾有过催订报纸的经验,因此他十分清楚这些人有多拼命,因此也并没有对此人的执着太过惊讶。 “……”接下来的确实草十郎今天的第二次惊讶。 草十郎完全惊呆了。 他的吃惊是因为催订报纸的竟然还会有年轻女性……不对、是因为站在中庭落日余晖下的女性比自己还要适合这间洋房。 这是一位虽然苗条,但却风姿飒爽的女性。她的身高略低于草十郎,但是在女性之中要算是高个一族了。她的绿色衣服虽然颜色质朴但却显华丽,服装风格与这个国家的文化完全不同。 她清秀而高雅。虽然外表华丽,但能搞到她内心的强韧。草十郎也认识几个像她这样气质浑然天成的女性。只是和草十郎所认识的女性不同,这个女人在威严中更显出温柔。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加中性化。她亮丽的红棕色头发只及颈部。这让呆然的草十郎不禁感到有些可惜。 看着发呆的草十郎,女子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虽然她看起来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她的举止中却带着几分淘气,真是非常可爱。 “——”草十郎十分肯定自己并不是会对女生一见钟情的类型,但是自己对她的感觉却很奇怪。无论如何,像这样一直沉默不语总是很失礼的。 “那个、请问您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莫名心跳平稳下来,草十郎询问道。 “晚上好!青子在吗?”女子亲切地叫着青子的名字,脸上满是笑容。 “苍崎现在不在。”女子发出“啊”地一声,似乎对于青子的外出感到很惊讶。 “那么久远寺也出去了吧。”草十郎迟疑了片刻。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叫有珠“久远寺”。 那样的叫法就好像她们非常亲密,是十多年的好友一样。 “是吗。晚上就不说了,两人能在白天一起外出,真是让我感动了。我本来还以为她们就是形式上的合住罢了,看来两个人相处得真不错啊。”草十郎看着对方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点点头。 虽然眼前的女性和青子她们认识这件事让他有点儿惊讶,不过她原本给人的印象就很奇怪。虽然她看起来大概有二十几岁,但感觉却和草十郎并没有代沟。她随意的语气和明快的表情又给她原本的美貌上增添了一抹迷人的光彩。 “那么,她们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对,我想她们会在末班车结束前回来。” “是吗。那么你是谁呢?”那是我想问的——草十郎在心中有些困惑暗自说道。 对于草十郎来说,要回答对方“我是谁”这个问题有点儿太难了。 “很抱歉,说了我是谁你也不清楚。总之,现在是我在看家,而我是苍崎的朋友。”草十郎给了对方一个完全不可信的回答。女子对着本以为会被当笨蛋的少年露出了非常明朗的表情。 “哦,你说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呢。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是静希草十郎。”再次给出的毫无自信的回答让女子笑了出来。 草十郎虽然搞不清楚他说的话哪里可笑,但是她的笑声并不讨人厌。因为她的笑声中没有鄙视,反而有一种如同被包裹住一般的温暖感。 就这样,在女子笑了一阵子后,她开始用非常亲切的目光打量起了草十郎。 “恩,我喜欢你。那个、草十郎……是吧?虽然这个名字和你不相称,但是这也是一种暗示,很绝妙。因为如此,能给我沏杯茶吗?” “啊?好。”女子丢下草十郎,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宅邸。 “哇、真是惊人。这里和以前完全没两样。难得过来这边,干脆就把不好的地方做一下翻新吧。用不着一切都是原样重现吧。”女子愉悦的 打量着大厅,而草十郎依然被丢在玄关无人问津。 女子的高跟鞋声划过门厅,继续向着起居室而去。 “怎么回事?起居室是这边啊。”明知这是别人家,但女子依然毫不犹豫地消失在连接起居室的走廊上。 “这是苍崎或有珠的……学姐吧?”草十郎小声嘀咕着,也向起居室走去。 当他进入起居室时,女子正满心感动的再起居室里漫步。 她那好像是在公园林荫大道上散步一般、呼吸着怀念的空气起舞的轻盈模样就好像她是一个小女孩。 “恩?仔细一看,这台电视——”或许是30英寸的电视太过稀少,女子强烈好奇的盯着这个与起居室不搭调的电视看了起来。 不凑巧的是,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慵懒动物岛那卷录像带。 ——当时要是好好按下停止键就好了。 草十郎懊悔地想。 “那个……”草十郎重新振作起来向对方搭话。 要问的问题很多,但草十郎决定要先问清楚女子的名字。而女子则态度忽变地向草十郎投以冷淡的目光。她跳着细长的眉,透过眼镜用足以压制对手的眼瞳瞪视着草十郎。 “——”他的责难的眼神让草十郎不得不认为自己是犯了重大的错误。草十郎抱歉的不知如何言语了。 就在这时。 “你真是的,草十郎。你干嘛那么拘谨啊。你把我当成是大妈呀?”女子的尖锐眼神瞬间消失殆尽,脸上戴上了一副恶作剧的笑容。 “完全没有那种事,硬要说的话,我也是把你当做姐姐。”看着全身都在表现自己心意的草十郎,女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那样的话,你就不要再那么拘束了,那样既没意思也没品位。”说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那坐姿是那么自然而优雅,而且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而她那精炼的动作与姿势也在向草十郎诉说着“快去泡茶吧。” 带着满肚子疑问,无可奈何的草十郎走向了厨房。总之先泡茶,然后再进行谈话吧。 茶叶用的是过去因为违令使用而被迫赔偿的fauchon红茶。因为是青子的客人,所以杯子用的是青子的茶杯。 在让人联想到深海的茶杯里倒好茶后,草十郎再次返回了起居室。在恭敬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后,草十郎看着女子说道:“那个……我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晚额。您是苍崎的熟人……吧?” 虽然草十郎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人,但是面对这位女子,他不自觉地就使用了敬语。于是,他又故意在句末换成了随便的语气。女子或许是对草十郎感到不满,因此又向他投来了危险的目光。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叫什么苍崎啊?那样让人听着好不舒服。你叫她青子就好了嘛。”女子表情轻松地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只是女子的一个微笑,就让草十郎对青子的种种不良评价都抛在了脑后。而稍后草十郎就会知道。女子的微笑中包含着怎样的温情了。 “哎呀,你别站着,快坐下吧。我不喜欢被人俯视。” “……?”女子和同居人相似的口吻更让草十郎感到疑惑了。 不过——虽然有些唐突,但是草十郎觉得这个情景很眼熟—— “……咦?”坐在沙发上的女性身影让草十郎本已忘却的记忆复苏了。 女子好整以暇地仰视着草十郎。 “你想起来了?我也吓了一跳呢。没想到我来找青子,结果却是曾经见过的你来开门。” “——啊!”看着咯咯笑着的女子,草十郎终于完全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在弹珠屋中遇到的那个抽着很长香烟的弹珠达人……! “那时我也很受打击的。草十郎,你那时是刚见到我就马上逃跑了吧?我就那么可怕吗,那天晚上我还为此认真地烦恼来着呢。”女子对那段回忆津津乐道。 对了,那时在草十郎发现了青子的秘密的第二天,他是把这个女人误认成了在公园里的青子才会逃跑的。结果,那时他是认错人了。不过,为什么他那时候会认错呢—— 原来她们两个给人的感觉很像啊——想到这里,草十郎也发觉了来着的身份。明明稍微思考就会发觉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没意识到。 “那么你是——”女子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截断草十郎的话一般,用食指指向草十郎的脸颊。 “对不起。因为你的举止太可爱了,所以我有点儿捉弄过头了。我的自我介绍有点迟了。我是苍崎橙子。老实说,我就是青子的亲姐姐。”草十郎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上她了。 从脸上挂着勇敢的微笑的女性身上确实能够看到未来青子的样子,但和总是勇往直前的青子不同,这个人似乎更喜欢好整以暇地观望前路。 “我听说那个孩子正在烦恼着。就是为了给她一些忠告,我才大老远地跑来的。”青子的姐姐喝了一口红茶说道。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妖异的笑容。 受到她的影响,草十郎也坐在了沙发上。之前一直在为突然来临的访客而感到惊慌,事情到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外出的青子和有珠也快要回来了。 三咲市唯一的地铁站内。青子和有珠正站在开通至今不足半年的崭新月台前。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从有坂回来的两个人没有走出地铁,而是在这里浪费了将近二十分钟。 “青子。”有珠语带厌倦地开口了。 “稍微等等。再来最后一次,好吧?”青子虽然冻得直哆嗦,但是依然双手合十地祈求着有珠。她这样撒娇真是极为罕见,要是鸢丸看见了她现在的样子,不但不会说她可爱,反而会觉得她可怕而处处小心吧。 青子站在月台前端,盯着一片漆黑的轨道前方。 “……你的兴趣真是奇怪啊。”有珠说完无奈地坐在了长椅上。 如果是平时,有珠早就一个人回去了,但似乎是因为今天兴趣好,所以她才会一直陪着青子。 真希望今天就这样过去,哪怕它像雪一样入手即化,青子也希望能够带着幸福的感觉回家。她也想把自己的这种想法传达给安静地闭着双眼的有珠。 现在她们正身处隐蔽而无人的地铁站台,她们在等待其他车次的车辆通过。由于地铁刚刚开通不久,加之价位稍高的车票和不太习惯地铁的三咲市市民,因此目前使用地铁的人还很少。虽然这里缺乏活力,但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地铁还是崭新入初。 没有人的地铁站就应该是这样的原始风貌。这里本该是无人居住的安静之地、本该是消除了嘈杂人声之地,是生活这不会讲话的微生物的生者不会涉足的黄泉之国。 过分洁白的人工电灯感觉不到生命。这里成了光影分明的空洞。电车在黑暗中空使而过。被轨道夹在中间的月台就像是建造在地下海上的栈桥一样。在这与地上风景相差悬殊的地方,青子闭上双眼,等待着震动来临。 是青子提出要晚点回家,在月台上先休息一会儿的。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苍崎青子觉得地铁通过时发出的声音很平稳,她对此产生了奇特的兴趣。 “看来我今年也去不成live house了,那就让我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青子闭着眼睛对有珠说。陪着她目送了三列地铁的有珠并没有表态。 此时万赖俱寂。青子在耐心等待着几分钟后会经过这里的地铁。而有珠则一边陪着青子,一边观看着地铁的墙壁。 告示板上说 下辆车会在五分钟后到站。 黑暗的洞穴中回响着咔哒咔哒的风声。 但是在一个偶然的瞬间,一股不吉的气息渲染了整个月台。 “——” 是人工形成的结界。 在这里没有工作人员,通往出入口的道路过于狭窄又少得可怜。即使不张开结界,这里也是个避人耳目的场所。 就在此时,通往地上的台阶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六个人影。但那形态绝不是人类该有的——没有皮肤,没有衣衫,关节处的球体让他们看上去能够很灵活的动起来。 这些影子一动不动,嘴上带着月牙儿一样的笑容看着月台上的有珠和青子。 “……就算是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有珠为自己的沮丧暗自叹气道。 “你怎么了,有珠?” “……没什么。青子,在这个车站下车的只有你和我,你注意到了没?”有珠睁开眼睛看向青子,看来伙伴还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此刻也没有资格去责怨什么。 “那是因为,这里的地铁站还是很少人会用……”刚说到这,青子便猛地一咂舌。“那有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郁闷的是我刚刚发现。这个不能只怪你。如果我们两个装修一致,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不要说无聊的假设了。”两个人的视线开始环顾四周,她们只有语言进行交流。 于此同时,挤在台阶上的人影开始行动了。好像忘了自己是双足直立行走的动物一样,它们一齐使用四肢着地的形式前进。 它们的样子像是巨大的蚂蚁,一个接一个源源不断地出现。不仅是台阶上,还能听到从铁轨隧道中传来的巨大的响声。 目测它们的数量大概有30个以上。让人厌恶的是,它们的脚步声还在不断的增加。 “难以置信。要是我把这些自动人偶收集起来,是不是能买下三咲市,还能在法国买上一块上等的土地了?” “……恩。不过,这样的完成品估计是不会有买家的。” “怎么,它们终是一堆破烂儿啊。”伴随着青子的叫骂声,一个人影跳了起来。 它就像是从翻斗车上掉下来一样,开始了突然性的进攻。有珠并没有动,而青子就像是早已等待这一刻一样转头舞动起右腕。 青子的蓝色光弹轻易地就被人偶的外皮抵挡住了。只靠魔力进行攻击的魔弹对这些人偶是不管用的。人偶如同青蛙一样趴在地上,它的头脑快速的转完一圈之后开始寻找青子。 “……全部由三十个吗。抱歉了有珠,这些家伙都交给我吧。要是让你把我之前的表现看做是我的实力的话,我会很不高兴的。”转移到月台一端的青子对依然坐在长椅上的少女说到。 之前的游乐园之站让青子做了多如小山一样的反省,然而让她特别痛恨的是魔镜屋之站。那时的青子对于人偶战完全没有准备。 但是今天情况不同了,她不仅准备完全,而且还有有珠在背后做靠山。准备在这里一雪前耻的青子点亮了魔术刻印——。 “快退到我的身后、青子不然它会连你一起吃掉的。”有珠只是抬起了一根手指就阻止了青子的行为。 “等等——有珠!那是……”在地下的深海中响起了晚钟的声音。 栈桥像是被海神环抱一样,整个月台的空间一点一滴无漏一隅地覆上了白色粒子。 “……你那样做是会留下痕迹的。地铁马上就要来了。而且——“在白色的覆盖物对面,一个状似少女的形态隐约出现了。 就就像是一场悲壮的芭蕾舞。 围绕在主人身边的人偶察觉到了异常,纷纷开始骚动起来。它们是非人类的“神秘器物”,因此它们要比作为人类的青子更加深知那个少女有多么的恐怖。 于是,它们要逃跑。人偶们的主人应该也对它们说过遇到危险就撤离。但是,它们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了。这些盯着主角的舞者们就像是整齐的挑断了脚筋一样一动不动了。 “而且,感觉气氛被破坏的并不是只有你而已。有珠脱掉了她的黑色手套。 平时在洋房里另当别论,在外面,异常怕冷的有珠解除了防寒装备后是非常的,有珠将两只手套叠放着轻轻地放在了月台上。 浓雾渐起。 影子集团悲鸣着想要逃跑。 “来,我们来玩游戏吧!” 不知何处而来的浓雾映照出了黑暗童话。 在那 之中,唯独有珠犹如魔音一般的声音似鲜血般真实。 白色雾气之中裂开了巨大的裂缝。那些缝隙之中雾拉开了细丝,不过当裂缝变大,那些细丝露出了自己的真身,那并不是雾霭之中的粘稠物,而是一颗颗巨大的牙齿。——在雾里有什么奇怪的生物存在。 这些人偶前赴后继的冲到白雾上,然后消逝。 咔嚓咔嚓、嚓嚓、稀里哗啦——没过多久,最后的人偶也消失了。 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回响着异物的声音。它们的悲鸣声就像是怎么也擦不掉的血迹一样。 三十个人偶就这样快速而又耐人寻味的全被本体不明的怪物吃掉了。仅仅剩下的一个……也只有胳膊被孤零零的留在了月台上。 “……你带它来了?”青子掩不住厌恶之情地问身旁的少女。 白色无机质的空间染成殷虹,月台已经面目全非,血滴的声响连绵不绝。 这是有珠童话的怪物中三宝之一的“蔷薇的猎犬”。它就是刚刚实施暴力的真凶。青子之所以语气不善,就是因为有珠把这个家伙带出来的关系。 有珠的三大宝物都能释放出强大的咒缚力。如果是防卫战还好,但是像今天这样私人活动中有珠还带着它们出门,这让青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下次麻烦你提前说一声哦。如果是其他的怪物还好,只有今天这家伙另当别论。可以的话,希望你只把它放在家里。”青子并不是受不了有珠今天的夸张表现,而是受不了有珠在外就餐时还要带着这样的大型炸弹。 “……抱歉。不过,最近我都没给它什么吃的嘛。”有珠朝残留在月台上的人偶手臂走去。刚才的行为只能是猎食。只不过比既看不见猎食者,而被捕猎的对象有都是塑料罢了。 “青子你看。”有珠举起残留的手偶右臂喊着青子。 “你看这个。我们目前为止都把对方当成了人偶师——但事实上我们好像弄错了。看到了吗?这个人偶太新了。这些东西可是十七世纪以后被创造出来的啊,如此一来,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了。” “你说什么??” 虽然有些矛盾,但是自动人偶却是越老旧的越好。由于十七世纪以后的人偶·人体模型的魔术概念消退,因此要制作出能够胜任魔术战的自动人偶变的非常困难。 近几年如果要制造一个自动人偶,即使要制造最低级的,其成本方面也远不如锻炼使魔来得更加节约成本、性能更加优异。因此,现今的人偶师经常是收集十七世纪以前的人偶作品来使用。自动人偶之所以价格昂贵,就是因为它作为战斗用品虽然有些陈旧,但由于其本身是稀有品种,所以才非常值钱。 然而,如此价值连城的稀有品种却被对方的魔术师随意挥霍。从这一点上,有珠与青子推测敌人是“拥有巨大资金和收藏,但是却没有领地的暴发户魔术师”——。 “还有一点。人偶内部的术式与三咲市的结界很像,这就好像是在声明它们是保 护这个城市的士兵一样。”有珠将证据交到了驱散浓雾后走过来的青子手上。 青子瞬间一惊,随即立刻明白了。 “……没错。就是那么回事。”青子愤恨地说。随后她将人偶的胳膊摔向了月台。她的脸上混杂着愤怒与微微恐惧的神情。 “她之所以能毫不吝惜地使用古董,是因为她原本就不珍惜它们!……切、的确,如果是她的话,祖父的结界也会对她没有反应,她当然也会知道我的弱点,就算是撤走支点,她也能轻而易举就做到——” 在青子似乎疯狂的剖析中,有珠的眼中悄悄地布满阴霾。 “青子,制作这个的是她吗?” “恩。她过去就在造物方面技高一筹。”青子瞪视着人偶的手臂说道。她像是责备人偶的主人与至今为止都没察觉的自己。 “……不过,一切终于都解开了。有珠,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次的敌人就是我姐姐——这片土地原来的继承者·苍崎橙子本人。”人迹罕至的地下走廊中。青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时间回溯到久远寺宅邸。 录像带重播完毕。并没有人去按停止键关掉带子最后发出的噪音,而是录像带自动停止了。电视屏幕上映出的只有坐在桌边说话的草十郎和苍崎橙子。 “……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她连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发起了攻击。啊……竟然都不考虑使用怀柔政策,的确是青子的作风。”苍崎橙子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听草十郎讲自己的经验谈。 不知道是她听腻了还是根本就心不在焉,她好像是把草十郎那写满失败的游乐园逸话当成是糟糕的红茶喝了下去。 “谢谢,这些很值得我借鉴。因为我有段时间都没见到青子了,所以只能想象那孩子长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我作为她的血亲要向你道歉呢,草十郎。总是让你遇到倒霉事。那孩子从小时候开始就从不会迷茫。” “我觉得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尽管草十郎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但其实两个人的闲聊本身是很愉快的。虽然他们两个独处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但他们从不缺少话题。他们的闲聊中心就是青子,青子发生的任何事都能成为他们的话题。 “对了,刚才我就注意到一件事……我能说吗?”橙子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坐姿,但是她的眼中却闪动着好奇的光芒。草十郎对橙子的好感让他心中小鹿乱撞。 “您在意的……事情吗?”尽管草十郎加倍小心,但还是说了敬语。 那样的草十郎惹得橙子一笑,随后她亲昵地点点头说:“你第一次竟然能那样逃走,真是让我吃惊。不过今天你又在其他意义上让我惊讶。我说,着个是现在年轻人的流行趋势吗?” “什么?”橙子的视线看向草十郎的脖子……那里带着青子送的项圈。 “是新款项圈吗?但是,这个不管怎么看,你瞧!”眼镜美女似乎难以启齿地说:“也许再过十年……这种打扮就会很寻常了吧。” “怎么可能!!这个怎么看都像是项圈呢,犬用的。” “果然?不过,这个很可爱呢,也很适合你。是你做的吗?”橙子好奇地观察着草十郎的项圈说。至今为止都感觉没什么的草十郎现在却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是,是我做的……” “不对,是有人送你的吧?是青子?还是久远寺?” “是青子送的。” 得到了草十郎的确切回答后橙子极为满意的说:“……也就是说,你是青子的所有物喽!”她的声音非常冷淡。 着让迄今为止的融洽气氛为之一变。而完全没有发现橙子变的尖锐起来的草十郎却点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好像什么都是她的。”橙子再次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的草十郎笑了起来。 她似乎有会为一些小事情而发笑的怪癖。在橙子笑够了之后,她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拿在了手里。 “那这个也是青子的?明明因为名字中有青而自卑,可是却又偏偏喜欢青色的东西。” “是啊,你要再来一杯吗?看来她们两个还回不来。” “不来,我准备回去了。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啊、是吗——草十郎附和道。但随即他发现刚才的对话有点儿奇怪。 “橙子姐?”面对草十郎的反问,橙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草十郎,对不起了。我可以摘掉眼镜吗?”为什么这种小事还要道歉啊——草十郎一边想,一边对橙子说“可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只是想稍微看看你的反应而已。”橙子的手指放在了眼镜支架上。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她修长的手指上带着伤。那是细小的、日积月累的割伤。 就在橙子要摘眼镜时,她的眼镜却自己先坏掉了。还没等草十郎感到吃惊,橙子的眼镜框已经碎成了粉末,眼镜片从她的脸上滑落到了地上。 “……有两下子。三十个竟然一瞬间就……”如此自言自语的橙子和之前判若两人。而她只是摘掉了眼镜——只是如此而已。但是之前的她给人的那种感觉却完全不见了。 刚才的她给草十郎的那种温暖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现在的她单是自身的存在就让周围的空气混沌起来,她变成了一个丑恶的魔术师。 “……” 已经变成陌生人的橙子恶毒地看向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草十郎。她尽量展示出自己的敌意与魔力,甚至超过青子要杀草十郎时所表现出的。而这个少年看到了自己的变化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十分乐意看到草十郎或胆怯、或表情大变的样子。不过,她根本没有机会再草十郎身上发掘这种乐趣。 “你的眼镜坏了!”草十郎只是吃惊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草十郎的表现超出了她的预料,橙子正要拿香烟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可惜了。这个坏了没关系吗?” “……啊,没关系。我的视力刚有些下降,没有眼镜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靠五感来进行情报等的主观收集。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是雾里看花。所以原本你就不能只相信眼睛看到的。”橙子的语气也变的中性起来。尽管如此,草十郎还是没有注意到。 “这样啊。那么,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草十郎依然态度不变的询问,而橙子却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沉默了起来。 稍微思考片刻后,橙子终于领会到要和这个少年实话实说,否则他是不会明白的。不知为什么,这两姐妹都被奇怪的头痛所困扰。 “没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是在青子回家的路上设置了一些障碍。为的是我在这里期间能把她们牵制在外面。你说你是属于青子的吧。那么我就没必要跟你客气了。告诉你吧,草十郎,我可是你们的敌人哦!”草十郎为了理解橙子说的话而足足用掉了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草十郎的双肩开始紧张起来。他终于理解了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 “吓到了?”橙子愉快的微笑着。虽然还是同一个外貌,但是摘掉眼镜猴,她的笑容变成了冷笑。 “你可是苍崎的姐姐啊……?”面对橙子的笑容,草十郎问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橙子并没有对在这种情况下毫不关心自己、只想到别人的草十郎感到惊讶。因为在这一个小时中,她已经比草十郎本人更加了解这个叫静希草十郎的人了。 “正相反。因为我是姐姐,所以我们才是敌人。我有夺取青子所有权利的义务。无论是物质上 的还是精神上的,我要摧毁她的一切!要是问我想做到什么程度的话,那我打个比方吧。如果青子依赖这条街道,那我就会先从这里开始破坏。——不过,你的事情是例外。”橙子宛如悼念般闭上双眼。她的脸上神情复杂。 “不知该怨恨世间的平等,还是应该哀叹我们的巧遇,着就是所谓的抑制力了吧。虽然我也经常牵连无辜之人,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应该说我都没想过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在对着天空述说了一番后,橙子站了起来。看来她已经把自己的犹豫不定完全甩开了。 “你看起来并不是青子的王牌。你只是一个根本用不着排除的善良而无能的外人。所以我想放你一马,但是我的第六感却说不能放过你,要尽快了解你。”简单来说,她的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好,我要杀你了”。 草十郎虽然对橙子给自己的夸大评价感到很高兴,但是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啊。而最让草十郎受不了的就是,她们两姐妹竟然给了他同样的结论。 “——”不过,现在不是述说自己冗长感想的时候。 此时的草十郎想尽量的表现得像是若无其事,然后再慎重地进行逃跑。于是他正努力想要离开沙发。 “笨蛋!现在这个时候你是不能悠游寡断的。要跑就利落的快跑,要交涉就坚持不动到底。像你这样动的话,没准我就要杀你了。想活命就给我老实呆着。” “那你是……不杀我吗?” “只是现在而已。我挺喜欢你的。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只有我能救你。” “——啊?”橙子正对着一脸迷惑的草十郎。 她用有些泛红的茶色眼睛中射出的如剑一般锋利的目光捕捉住了眼前的这个少年。瞬间,草十郎感到一阵眩晕。他感觉到一种没由来的漂浮感,大脑也麻痹了。他产生了一种类似被催眠的昏昏欲睡感。 “——”草十郎咬紧牙关保持清醒。他的眼前看到的是深沉的犹如无底沼泽一般的橙子的眼睛。 此时的草十郎突然明白了。苍崎橙子这个人对于自己来说既不是青子的姐姐,也不是有珠的敌人。她们之间的事情与他无关。而她对自己而言却是危险的生物。 因为——只在不到一个小时的闲聊中,她就让自己毫无理由、发自内心的与她产生了共鸣,这是非常糟糕的。他们就像是两个形状相同的物体,为了填满内心的空洞而在追求着相同的事物。 这让草十郎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看着这样的草十郎,橙子微微点了点头:“和你想的一样。我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或者说你比较像我。虽然这是有点儿类似于个人爱好的小问题,但是这些却不容轻视。问题是,你比我更加孤独。” 孤独——这个词只能让草十郎捕捉到不同的意思。 孤独——身边没有一个人。你是被这个城市排除在外的异乡人。 “我并不是一个人!”激烈的反感让性格温厚的他变的激动起来。 草十郎带着由心底而生的厌恶之情反驳着眼前的魔女苍崎橙子。那就好像如果不那么激烈的反驳,草十郎就会无法逃过她双眼的注视一样。 “或许吧。正因如此你才会孤独啊。你快点儿意识到这一点吧。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你承认即使这样也无所谓。人类就是爱逞强啊。其实只要放开些什么,事情就会进展的很顺利的。但是——我不会原谅青子的。她早就和我形同陌路,是我绝不能饶恕的人了。”说着,橙子的身体越过了桌子。她单手拽着草十郎的项圈,用力量让他靠近自己。 “那种事就先放一边吧。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你而已——从你报上自己的名字都带着犹豫的时候起。” “因为你对自己认识不清,所以你才会感到自己无能。你不会去关心未来是否和你有关。这样一来,你就会怀念过去。不过,那就像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一样,需要在正常的时光流逝前做一次逆向的时间之旅。那就是存在于你我内心的东西。我真是丢脸啊,竟然会这么可怜——”橙子说着捂住了嘴。在被强拉过来的草十郎眼中,橙子眼中映出的只有流露出怜悯之情的自己而已。 草十郎觉得这女人没有敌意,甚至也没有杀意与失意。她有的只是愤怒与无处发泄的怜悯。如果可以,草十郎希望能说出让她满意的答案。 但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草十郎歉意地给出了令她失望的答案。 他注视着橙子,清清楚楚的回答了她的问题。然而橙子并没有灰心,反而有些高兴地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原来语言暗示对你不灵啊。我还想说完所有深奥的台词呢。啊,真是失败啊。欲速则不达啊。我应该用最原始的方式对你说的。——算了。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橙子拽着项圈的手指像是要拉断皮革般插入了草十郎的咽喉与项圈之间的空隙。 好像如果能拉断这皮革,那么这个少年就会归自己所有一样。 “——少年。你还是到我身边来吧。至少我可以保护你,在我有空的时候,我还可以好好疼爱你一番。”虽然说了半天废话,不过她总算是说出了她的结论。 被人邀约的草十郎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受到赏识。如果说自己完全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但经管如此。 “我拒绝。”草十郎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那对你没有用。”只有这个是草十郎可以自信地说的。姑且不论橙子对他的过度评价一事,草十郎始终强烈地感觉自己不能不管她。 而能够帮助她的只有她本人,或者是站在她所在意的对手一面才行。 “……”听了少年通过直觉犹如信念一样坚定的断言,橙子的手指轻轻松开了项圈,她重新把被拉过来的草十郎推回到了沙发上。 “是吗。那就没有办法了。我要把你看做是青子的重要物品了。”橙色的魔术师平静地起身说道。 “青子快要回来了。我先走了。你只要告诉青子,她赢不了我就好了。” “那倒是可以。”坐在沙发上的草十郎叫住了正要离去的橙子他就像对师傅提问的弟子一样毕恭毕敬地指了指橙子拿着的东西。 “……那个、这个茶杯要怎么办?”经过不可靠的弟子的指点,橙子这才将视线落在自己右手拿着的咖啡杯上。看来橙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拿着杯子这件事。 “这个?嗯,机会难得,那我就收下了。”没有主人的允许就带走的东西不是“收下”的,而是“抢走”的。 但是,或许青子和橙子之间的这种交流是很平常的。有其妹必有其姐嘛。 好——草十郎点点头。 摘下眼镜后的橙子对草十郎这种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行为举止露出了第二次愉悦的笑容。 “你果然与众不同。着和你是否是人才无关。”有一瞬间,橙子又回到摘下眼镜之前的那个温婉的苍崎橙子。橙子带着微笑离开了宅邸。 起居室的桌子上留下了她已经坏掉的眼镜。 ◎ 魔术师家族 “我们回来了!” 意外的访客刚走,青子和有珠就回来了。虽然青子的表情有些不悦,但是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总之,现在的她虽然前面还有多如小山一样的问题,但是因为明确了目的,因此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可以说他现在情绪极为高涨。 她身边的有珠还是一如既往。为了防止搭 第十章 对月咆哮 ◎ 冬之一日·扫除篇 这里就从日常生活开始吧。 今天的星座运势适合整日劳动。具体来说就是清扫庭院。对于草十郎来说,如果一直对庭院弃之不理,对他精神卫生不好。幸好,这一天他没有打工。因此,对于他来说,今天简直就是不容错过的好时机。 但是,洋房里的庭院真的是太大了。无人管理的不仅是中庭,就连进房子正面的玄关一带都是无人打理的。如果真的想要彻底打扫,那么没有一周的时间是做不到的。 “好,今天就整理草坪。”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只要专心除草就好——草十郎下定决心,从新踏进了荒地。 草十郎一大清早就开始拔除洋房四周的杂草了。根据他的计划,下午之前他要把玄关附近、中庭、内庭整理一遍,而且还有小休时间。 “她怎么了?”有珠铜雀一般的声音击打在了日光室的玻璃上,让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青子抬起了头,刚才为止她都还在看着窗外窗外的男孩子出神,不过不知什么时候思想变得有些困顿。 “谁知道。不过似乎不是因为他喜欢拔草。”正午前的日光室里,当有珠拿着书进来时,早她一步进来的青子正一边优雅的喝着红茶,一边看着时装杂志。 透过玻璃窗,她们看到的是一个蹲在对面草地上后退而行的人影。 “看起来好像一大清早就在做了。早上我起来打开窗子时,就看到他那个样子在拔草呢。我顺便告诉他也清扫一下焚烧炉了,可以吧。” “好,他还真能干啊。明明外面这么冷。”有珠静静地坐了下来。 桌子上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茶杯。有珠将水壶里的红茶倒入了杯子,随后打开了自己带来的书。 “……” “……” 两人默默地度过这段时间。 青子和有珠都是随性的人,所以只要她们想来就会来到这里。两个人并没有讲话,夜晚分担防卫工作也已经完成了。青子虽然在翻阅杂志,但基本上都是在眺望窗外的风景。有珠专心的看着魔术相关的书,偶尔会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 端起茶杯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往窗外望去。两位少女并没有打算去帮忙,只是好像旁观者一般地看着新手园艺师的一举一动。虽然草十郎的动作很慢,但他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作业。 ……青子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正好对上有珠的目光。有珠掩饰地将目光落在书籍上,不一会儿却又再次抬起头来。 “——咳咳。”她假咳了一声后,就又低下头集中精神看书了。 有珠的吃惊是不无道理的。因为草十郎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横穿庭院,将那些难看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了,神秘的园艺师毫不停歇,他呼着白色地哈气退出了中庭,甚至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那家伙没准是专业的。”青子看完这一幕后自言自语道。 真是毫不迟疑也无休息的铁人式昨夜。如同看了一场美好的电影般,青子对草十郎的多才多艺佩服至死极。 此时的有珠抬头看时间说:“……现在养护焚烧炉的话,估计要弄到晚上了吧。” “那边已经结束了,早上我从上面看到的。因为那是绝对不能坏的,所以我和他说了一大堆呢。啊,一大早就开着窗子大喊大叫的,结果我屋子里面都凉透了。”有珠推测青子来到这里的原因是自己的房间里太冷了。 ……在房间里指挥做事和在外面扫除的相比哪个会更冷呢。 “静希君什么都没说吗?” “好像说了,但我没听清。也就是草十郎所有的抱怨都无效吧。 没了共通话题的两人又再次看起书来。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扫除结束后来到这里的草十郎。 “……”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倒霉事,草十郎目光严厉的瞪了两个人一下。 “你可真是暖和啊,苍崎,” “比起外面强一点儿。不过走廊里的气温和外面没什么两样。你为什么要打扫庭院啊,草十郎。”青子对于草十郎的挖苦之音丝毫不在意。 青子的坚强更是让草十郎失望的垮下了肩膀。 “今天真冷,明天大概就会下雪了吧。所以我想快速做完室外的清扫,但是不包括焚烧炉。”虽然草十郎带着怨恨,但是对他来说,打扫焚烧炉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让他生气的是没人给他帮忙,结果让他很冷这件事。 那不是很好么,焚烧炉是大家都要用的。干脆你趁热打铁,顺便把二楼走廊也打扫一下吧,还有内庭的山毛榉支架坏了,工具箱就在你的阁楼里,用那个修一下吧。” “对了,这些做完以后,你来一下我的房间吧?你去吧我不要的东西归拢好,然后放在焚烧炉里烧掉。” “……”所以青子才会让草十郎清理焚烧炉,真是让人憎恶的好安排。 “那么苍崎你要做什么?” “是啊,我也没什么好做的,就弹弹吉他吧。”青子思考着如何度过一个有意义的下午。这话并不是对草十郎之前的挖苦的回敬,而是在她字典里根被没有“扫除”这个词。 现在草十郎终于知道这座洋房为什么荒废了。 二楼的走廊很长,而且和青子说的,走廊的气温和外面一样寒冷。 “……是么,你根本没想要扫除吧,青子。我是因为想打扫才这样做的,但你这算什么。如此使唤和你同居的人,你不会良心不安么?还是你明知如此,但是却故意没良心地这么做?”草十郎依然善于雄辩。 对于草十郎的明确职责,青子放下杂志,转而用通透的蓝色眼睛直视着焦躁的草十郎。那目光表明正义是百分百站在她自己这边的,草十郎在不知不觉中就输给了她的气势。 “草十郎,我有好多次都想说了。” “你说。”草十郎听到青子冷静的声音后,他反射性地直了直腰。 “你可别误会,我们可没让你和我们同居。我们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饲养了你。”青子干脆地说。 草十郎颔首道:“是么,你是在饲养着我啊。” “没错,虽然你成不了看门狗。”听到草十郎的话后,青子状似无聊的说道。 虽然这是事实,但草十郎还是要进行一番辩论。 “但是,看门狗是不用交伙食费和房租的。” “你说什么?” “啊,看门狗只会朝着远处狂吠。”自虐一般的话语经由草十郎说出后,听起来就像是个愚蠢的笑话。 “……草十郎,你真明白了吗?” “是啊,看来你们是怎么也不会扫除了。”能这样理解已经很不错了。青子对草十郎露出了微笑,看来她很喜欢草十郎刚刚的回答。 “——哦,你很从容啊,静希君。”在青子露出快乐地笑容的同时,草十郎的脸色很阴沉。 “——苍崎,我有点儿来不上气了。”青子发出了某种信号,草十郎感觉到脖子上的项圈开始收缩,没过一会儿窒息感变涌上头顶。 “再过一会儿,你连这话也说不出来了,要试试看吗?”草十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摇着头表示否定。 “真是明智,我也不希望看到有窒息而死的尸体。”耳鸣停止了,草十郎马上用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刚才差点儿要拧断自己脖子的项圈,现在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 “……你不知道气管被堵住时的痛苦吧,苍崎。那个真是让人没有办法抵抗。”草十 郎摸了摸这如同紧箍咒一般的玩意。 虽然他不知道紧箍咒的意思,可能是木乃美还有鸢丸提醒过自己,即便是以前不明白,现在也应该了解了。 “这个项圈就是用来做这个的。我说过吧。至今为止我没用过它,而你依然毫无危机意识,今天我就稍微管教你一下。还有,扫除。你要是不快点,天可是要黑了呀?” “……是,我知道了。原来今天的星座运势是这样的。”败犬草十郎沮丧地垂着肩离开了日光室。 看着草十郎离开后,青子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起了杂志。而有珠则以旁观者的身份听完了他们两个人之前的对话。 不知又沉默了多久。 就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时,有珠翻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喂,你为什么要奴役他?”有珠说出了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问题。 “没什么。反正他最后的记忆也会被消除,要是让他太轻松了不是太便宜他了。”青子不停地翻阅着杂志,十分诚实的说道。 “……对,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有珠吃了一惊,她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有珠静静地抬起头眺望窗外的景色。 通过玻璃看到的中庭景色让他看到了十年前的家乡。 和那时相比,现在庭院潦倒地可以称之为荒野。 但是不知为什么,它们两者的影子却重合在了一起。 今天她的庭院得到了重视和养护,而这些都是草十郎半天的结果。 这让她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温暖,可能自己最初的想法是错误的,这种错误是否会延续下去有珠不想去深究,因为猎犬始终是属于主人的,而她只不过是主人的邻居或者是朋友,没有资格对主人的宠物多做什么,就连喂食可能都是不被允许的吧。 有珠看着窗外,许多年以来流失掉的孩子气在心中重燃,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但她还是觉得青子很幸福。 比久远寺有珠幸福。 ◎ 夜的莅临 圣诞前夜这一天,雪花纷纷飘落。 沿着街道两旁的树木上装点了无数的灯火,一直绵延到地平线的树丛发出叫人沉醉的青色光芒。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价值,因此今年的第一场雪才会选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和大家见面。它为喧闹的大街平添了寒冷与白色,更让街道变得更加明亮。街道上摆放着仿照驯鹿制作的彩灯、可以用脚踢响的铃铛等。这些装饰让走在街上的人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微笑。 但是——街道上的喧嚣却传达不到山丘上的洋房。远离人烟的洋房非常寂静。森林被白色的粉雪覆盖,树影显得更加浓重了。 黄昏时分来临。 人们开始踏上归途,大街上似乎都在等待万籁俱寂的夜晚来临。 让我们把时钟的指针往回拨几个小时,回到黎明刚过雾霭朦胧的清晨。 这天的洋房从早上开始空气就有所不同。仿佛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这是明确知道了真正的敌人——苍崎橙子的存在的第二天。青子和有珠大多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闭关,就连吃饭时都很少谈话。完成了任务分配的少女们为了能够应付各种工作,光是忙自己的事情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这样忙碌的两个人却从早上开始就在起居室里休息,而且丝毫没紧张的感觉。这反倒让草十郎意识到今晚就是关键了。 “要是明天下雪就好了。”草十郎对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说道。 他并不期待她们能够回答。 因为即便是明天下雪,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那不过是圣诞节变成了白色的而已。 青子没有说话。她并不是无视草十郎,只是单纯地没时间理会他而已。虽然很清楚原因,但是草十郎依然觉得十分寂寞,他的视线投向了日光室。 几天前他保养的中庭现在已经被染成一片洁白。虽然细雪只是随意地时下时停,但是落在地面上后却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夜晚这里一定会变成银色的世界。为了驱走寒气、暖暖手提、青子饮了一口红茶。说起来这是现在的她们唯一进行的活动。 “说起来,橙子姐的发色要比苍崎你的深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美丽的红头发。剪成短发真是太可惜了。”草十郎的这番话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期待她们能够回应。 “……短发、姐姐的头发吗……”原本一脸漫不经心的青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敏锐。 “你那是什么意思?你说变短的是头发吧?” “啊,她的头发比有珠还短,那又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人的头发以前比我还惨的。原来姐姐剪头发了呀。”青子严肃地说。有珠似乎也很关心这个,因此她黑色的眼瞳看向了草十郎 “……有问题,橙子姐剪个头发有什么关系吗。他的头发剪短了的话,苍崎你会有麻烦?” “……是的。算了,反正直到晚上之前我都闲着,就给你说明一下吧。要不是你说了这个,我可能就会一无所知的和她开战了。”这是给你的奖励——青子说着看了有珠一样。这大概是在寻求有珠的同意吧。有珠依然还是面无表情。没有对青子的视线做出任何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魔术师的头发也是武器,自古人类的头发、眼睛就是很容易构成魔术的材料。对于女性而言更是如此。眼睛的颜色越多越好,头发越长越好。头发经常被看做是魔术师自身,是经过常年培养的最原始的强力‘原料’。我之所以留长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打理起来不容易,但这也算是女人的一部分兴趣了吧。“如果是那样,那有珠又是怎么回事呢——草十郎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瞧了瞧有珠地侧脸。 她会是像青子说的那样,因为感觉养护麻烦,所以剪短了吗?虽然想法有点愚蠢,但是如果是有珠的话还是有着可能的——草十郎心中暗自点头道。 “那这对长期来说是好事吧,橙子姐的头发剪短了。” “如果她的头发是在三咲镇之前用完了还好。长头发是有很多作用的。我只能使用它对术进行瞬间强化,但是姐姐却可以使用它来辅助使用恒久之术。多年生长储蓄带有念力的头发可以说是魔术师的分身。这种东西如果再给死了的猫、狗招魂时使用,那么就能制造出服从于术者的使魔。生前没有魔力的使魔……比如猫、狗也能通过术者的头发获得自身的魔术回路。它们的重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生物——猫魔术师。比如它们能够理解人鱼,或是伪装成人类。他们的行动原理也会改变,大致会拥有和术者相似的性格。死吧,有珠?”青子最后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捉弄的笑意。 有珠对此沉默相对 “那么,如果橙子姐是像有珠一样有使魔……?” “极有可能是的,姐姐用她留了二十年的长发交换了强力的使魔。” “——”想起了在游乐场之战总有珠解放的月之油,草十郎不由得一惊。那个月之油就算得上是极品定制了,据说那样的使魔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但—— “哎呀,你不要担心,没有使魔能够一下子摧毁三咲镇的。不过,使用年头越长的头发就越能获得强力的使魔。但是使用了头发的魔术师迄今为止积攒的实力就会下降三分之一,因为剪掉的头发不会再生长了。这也是为什么制造使魔很容易,但是却很少有人使用的原因。”青子在一番对话后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狗或猫啊……”草十郎听了青子的话语后有些不解,在他的想象中,无论在怎么想,猫狗都不会给人强而有力的感觉。 “……奇怪,橙子姐是人偶师吧。那为什么要制造使魔、让自己的水平下降呢。”有珠在一旁思考着什么。 “只是因为没有协助者吧。因为不愿假他人之手来解决苍崎家的内乱,所以她打算靠自己来做所有事吧。”青子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而皱起眉头,“啊,难道游乐园里的人偶师姐姐的头发制作的?”“有可能。它们是会听话的特制品。他们是你用诅咒形成的永久籍贯,进行攻击的时候的复仇心很强。橙子姐要从头制作这些的话会很困难吧,不过……” “不过什么啊,有珠?” “……那个人是不会把自己的投影到人偶上的,她不会要不完美的伪造品的。在青子你看来,这些特质人偶与橙子拥有同样的力量吗?” “……怎么可能,它们当然是不及姐姐的。” “那么橙子的头发就不是用在了楼上了。能让她把魔力分给对方的使魔到底是什么样呢。” “……你这个专家的意见呢?也就是说,这个使魔比姐姐还要强?” “当然了,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人手不足。因为我们是两个人,而她是一个人。” “——她是打算同时压制我们两个。原来如此,这样不管我们谁碰上了厉害的对手都不能有怨言哦,有珠。不过,我不认为那样的使魔会对付得了你。”如果是使魔之间的战斗的话,久远寺有珠还从没有输过。 有珠叹了口气,对乐观的青子予以忠告:“青子,如果使魔是小动物,那么就算注入二十年的魔力,她的发挥也是有限度的。所以如果橙子想要可以成为王牌的使魔的话,那么她……”有珠有种全身血液被冻僵的错觉,他想到了最恐怖的结果。 “行了。再怎么说我姐姐也不会有那种恶趣味的。”两个人意味深长地互看了一样。虽然两人能重新在起居室里说话很令草十郎欣慰,但如果两个人情绪太过不稳定的话也会让人困扰。 “……是啊。但是能将人类逼入绝境的最有效的对手就是人类,即使橙子姐不会用死者作为使魔,那么她也可能会使用与之力量相等的对线。至少我们要做好这种思想准备。” “……是,知道了。天才的想法的确是不合常理的,所以不管她准备了什么生物的尸体,我都不会感到吃惊。” 青子对于有珠冷淡的话语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 不用说,草十郎依然对这些对话稀里糊涂。 “……那个,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执着在死的东西上?活的生物就不可能吗?” “那就不是使魔,而是协助者了吧、成为使魔的基本条件就是不是术者,并且不是活着的生物。其次还要拥有慧根,拥有能够弥补术者的弱点的执行——这是一流使魔的条件,老实说,就算再怎么优秀的家伙,要想让其成为使魔也要等它死了以后才行。” 首先要绝对服从,其次就是担任盯防术者的弱点的工作。也就是说,使魔就是与现在的自己没什么不同的伙伴了吧——草十郎做了这样的理解。 “……好了,我姐姐之前是使用runic的,所以她的战术是可以预测的。她的王牌看来就是使魔了。自动人偶在这之前都用过了……”青子像是在确认似地说着,同时又与有珠互看了一下。 有珠仅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就按照预定,让一切在今天结束吧,我要把这个月来所有拜她所赐的东西全都换给那个笨蛋姐姐……!”青子握紧拳头说道。 看到她这个样子,草十郎总感觉这就是一般的姐妹吵架——或许这就是普通的姐妹之争。 在看到青子的样子后,草十郎忽然感觉放心了。前几天来过的橙子在和那之后散发出紧张感的青子与有珠让他觉得他们好像真的要互相厮杀了。但是现在的青子却完全没有了那种凌厉之感。 结果还是收敛了杀气啊——草十郎呆呆地闲着,感觉放心了。 就算青子和与橙子是两个陌生人,草十郎也不希望看见她们争斗。 时间在慢慢流逝。 青子说的决战之夜——纠正草十郎愚蠢的错误想法的残酷之夜,在静寂中来临了。 伴随着夜晚的来临,有两样东西消失了。一个是时下时停的雪,还有一个就是山丘上洋房的灯光。 洋房中并没有青子与有珠的影子。 这里只有草十郎。 现在是圣诞前夜。虽然青子现在并没有找到橙子的藏身处,但是他们却准备在今明两天与她做个了结。 节日是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它的特点就是会周而复始。圣诞节在日本只有百年的历史,只不过是形式上的纪念日,但是一旦将其变为常态,那么你就很难分清它是真是假。节日能够显著的增加土地的魔力。不论是创造还是破坏,它所蕴含的能量都会帮助术者使用魔术。 苍崎橙子企图破坏建造在这片土地上的支点——破坏集中在大地与人之间的魔力的正确循环。——这是草十郎在旁听青子和有珠的对话中弄懂的。五个支点中已经有三个遭到了橙子的破坏。 如果剩余的两处也遭到破坏,那么就意味着青子和有珠的失败。为了保护剩下的支点,青子和有珠不得不分开行动。能力稍逊的青子借用了有珠的一个使魔共同守护陶川的支点— 桃村以提供最强的魔力而著称。 而有珠则准备完全地守护在社木的支点。在逃出文明社会的枷锁、能够让魔术发挥到最大威力的深夜,小魔女与魔法见习生在相互祝福后离开了洋房。现在已是晚上十点了。 距离两个人离开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当青子去陶川的支点时,草十郎一直目送她到大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青子英姿飒爽地走出了家门。并没有丝毫悲壮之感。就像青子说的那样、草十郎并没有参与此事。不知这是青子不想让草十郎卷入其中,还是根被没将他视为战斗力的关系。 草十郎的心中为此有些疑惑。 “——”草十郎做了个深呼吸。没有胆怯和焦躁,只是机械地,毫无感情地换气。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出神地仰望着天窗。通过天窗,可以看到天空中云间透出的月光。 落在街道上的积雪会反射月光,今夜一定明亮得如同白昼吧。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当然,这里最初开始就与他无关。她们的世界与他的不同,他没办法跟随她们,并且也不想去那么做。 因此他只能是个旁观者。 “——是啊,已经没有我能帮上忙的了吧。”草十郎仰望着月亮说道。 他感到些许悲怆。 公园像是要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一般,完全淹没在了白色的黑暗中。公园中了无人烟,这里的夜晚要比白天更加神秘。同时,这里洁净得令人惊讶,仿佛只有云间透出的月光环顾着世间的一切。 少女的脚步声在这瞬间的永恒终响起。 无垢的白色原野上多出了一行静寂的脚印。 青空暗月的夜晚中,只有点点街灯与不合时宜的电话亭在提醒人们这里是现代。 此时出现在雪原上的是一个黑衣少女。 她正是久远寺有珠。 她的外套,毛子,手套等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的,就连她的眼瞳与头发都被染成了比黑夜还要深的蓝色。 有珠长在白色的雪原上微丝不动,她的样子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幅风景画,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时间在流过。 公园附近的几户人家的灯光逐渐消失了。 这里是社木。 是比三咲镇稍微现代化些的城市。这个公园位于城市的正中,但是却成为了城市里的死角。因为这是被冷落的没有开发价值的土地。它的周围住宅很少,即便是照亮道路的街灯到了深夜都会熄掉。 这是一个不仅使人,就连机器都会睡去的白色夜晚。 “……是我来早了啊。”有珠看着逐渐熄掉的街灯轻声道。她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那是在月下的狂啸。 更像是比狗更加强悍的狼发出的长啸,那声音在夜空下久久回荡,消散不去。 电话响了。这恐怕是自打草十郎住进洋房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 电话铃声在深夜的大厅中无情地回响。 草十郎犹豫地接起了电话。 话筒里没有声音。 草十郎思考着要向对方说点什么。是要说“你好,这里是久远寺家”,还是说“你好,这里是苍崎家”好呢?就在他十分烦恼的时候,话筒中传来了细若蚊蝇一样的声音。 “……静希……君?”虽然这声音细微,但是这却是久远寺有珠的声音。 “是的,是有珠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有珠并没有回答草十郎。 沉默就像黑暗一样在蔓延,但是在话题来跟踪能听到嘈杂的噪音。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有珠终于出声了:“青子,在吗……?” “不在,她还没回来。” “——好。”说着,有珠挂断了电话,她要说什么呢——草十郎左思右想,但始终没有答案。 ◎ 久违的魔女 好像是要玷污纯洁的积雪般,它们慢慢地缩小了包围圈。不知什么时候起,公园里已经聚集了十几子野狗,它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的盯着有珠。 野狗们的身体都要冻僵了,它们每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落魄。它们的牙齿嘎嘎作响,充血的眼睛乱转。为了能够填报饥饿的肚子,眼前的弱质少女已经成了勾起它们食欲的果腹美食。对于它们来说,黑衣少女简直就是它们黑暗中的指路明灯。 有珠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看来青子去的陶川不是重点,社木才是今晚的主战场了。由于有珠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这种威胁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儿科。她盯着的敌人并不是包围着她的野狗,而是在它们后方进行操控的魔术师——苍崎橙子。 “真是恶趣味。这几年里的品味降低了吗?……真是那样我倒蛮开心的。如果这就是里的真面目,那么我和苍崎的交往就可以返回原点了。”有珠语带嘲讽地笑着说。 “啊,这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你放心吧有珠,这绝不会是我的品位。?说着,苍崎橙子踏着积雪缓缓现身了。 她穿着苔绿色的外衣,脖子上围着丝绸围巾。高挑的身材配上短发与威严挺拔的身姿让她看起来甚至比男性还要威武。 站在这片雪原上的人有比这白色的夜幕更加深沉的黑暗,不仅有珠是如此,她的敌人橙子更是如此。 野狗们的呼吸声减弱了。作为小喽啰的它们纷纷摄于主人的威严目光而移开了视线。否则不只它们的眼球,就连它们的心脏都会被弄碎。 “好久不见了,有珠。” “橙子看起来也不错。” 两个人隔着六米左右的距离打着招呼。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好感,有的只是胜利者与失败者的区别而已。 “怎么办啊,有珠?我这里可是有很多问题呢。我对你的现状感兴趣,有非常想针对这次的事件做些说明。能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吗?” “我拒绝。要是和你说三五分钟,在那段时间里我就会连内脏都被你卖光了。”说着,有珠极为自然有胆量十足地从斗篷下面拿出了猫铃。 那是夜之飨宴。 宁谧的钟声于二人心中敲响,夜色被拉上了杳暗的帷幕,那仿佛是切换场景时的舞台幕布,而当它重新撤去的时候,某种“状况”出现了。 久远寺有珠童话之夜的魔术即将开始。 如果把青子的魔术手法比作是西部牛仔的连射,那么有珠的就是戏法大师的障眼法。它会冲进观看者意识的夹缝中,对其进行大胆而鲜活并且毫无缺陷的攻击,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铃铛像没入水中的金币一样缓慢落下,随后——在沉入地下前了无痕迹地散裂了。 “——runic。”有珠吃了一惊,吊坠没有激起涟漪而是粉碎。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找到原因了,她是有备而来而对方必然也是不甘示弱的。 “啊,是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在公园里刻上的。因为这个公园里都是步道板,所以虽然会花些时间,却工作起来却很简单。你看四周的森林,这里整个就是一个四百米的大画布。好玩吧?现在我们是在三十万字以上的太阳上。”“光之牢笼困住的不止是有珠,就连橙子也深陷其中,但这样做的目的没人知道——至少身为魔术师的有珠不是很明白。 “——”有珠有些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将整个地表都刻上了runic?刚才那一瞬间就对夜之飨宴起了反应的runic遍布了整个公园?——有珠惊讶的同时更感到了强烈的不解。 现在确实是完全的“白天”了。因此有珠呼唤夜晚的夜之飨宴才会被她的太阳破坏掉。但是—— “……你是怎么隐藏的?”如此巨大的runic文字,如此巨大的魔术行使痕迹究竟是怎么掩盖住的? “啊,这是特制的。这个runic在平时是不确定的。它是到了现在才发生变化的。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一旦触碰到强力的魔力,它就会变化为原有的形状。应该说它是形状记忆runic吧。因此,即便是在这样的黑夜。这个太阳也不会下山。对亏了下雪,这就更加给你造成了视觉上的扰乱,简直完美啊。”虽然橙子说得轻松,但是就连有珠都无法断定做出这些需要多大的信念、技术与才能。 橙子的实战能力远高于有珠,天时、地利、人和三位一体的测算,这个女人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 如果要在一天内完成这个,即便是十个熟练使用runic文字的高手也不见得能做到。更何况这还是没有得到协会特许的未知技术。 “……我不服输,你竟拿这个对付我这样一个小女孩,真是太没有大人样了,橙子”有珠闭着眼叹息道,此刻她并没有认输,原因却并不是嘴上说的那样,她毫无感情的吐露着每个字句,但实际上这其中蕴藏着无比杀意。 “少说废话。我可从没把你当做小女孩看过。——不过我倒是嫉妒过你的身体。” 气氛立刻为之一变。 因为橙子的一句戏言,有珠开始射出杀人的目光。 少女深沉阴暗的左眼逐渐变成了不详的红色,无数粉红的栅栏拔地而起,贯穿了橙子的身躯。它们如同坚固的牢房一样把女人困在其中。比刚才的光之牢笼还要残忍还要更加原始暴力。 这是最快速的魔术,只需要一道工程(注解7)就能够完成,通过视线的术式投射。她的莫言“魅力视线”开始捕捉苍崎橙子的身影。 注解7:工程。在释放魔术的时候以工程大小作为魔术发动条件,以及威力的判断。一道工程为段,二到四为中。四到五为打,大工程一般需要大量繁琐的咏唱,魔术师的最高级别魔术除了需要大量时间积攒魔力并且咏唱的除了“固有结界”,还有就是有珠和青子发动的大型魔术。第五次圣杯战争里caster美狄亚那种神话时代魔术师资格 的人,拥有“高速咏唱”这一保有技能,可以将六节以上工程的大型魔术在短时间咏唱完毕。 橙子真的被少女的视线盯上了。 “——”她想要抬起胳膊,但全身已经不能动了。 有珠的魔眼已经让她无法抵抗了。现在她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内脏。看来有珠的魔眼是在让对方内脏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对敌人的行动进行了封锁。 但是那种封锁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仅在魔眼的速度上,橙子在各个方面都是青子等人所不能比拟的。没有人比隐居在现代的魔女苍崎橙子更熟悉魔术战了。 “——很可惜。看来没有了夜之飨宴,你的魔眼就要功力减弱了。要是你用了童话的怪物,那我可能就束手无策了吧——”橙子逐渐脱离了桎梏。那些栅栏就如同失去信号电视映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后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的消失了。 本来还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魔术师,只在一瞬间就克服了有珠的魔眼。 “——”黑衣少女开始移动。 为了避开已经脱离钳制的橙子的魔眼,她尽量转身不在正面与橙子的眼镜对视。 其实魔眼归根结底就是给对方的一种暗示。它从正面突然压制对方的效果很强,那会让对方难以抵抗。 反之,即便进入对方魔眼的范围,只要不是正面对视,那么魔眼 的效果也会减半。更何况有珠还是能够操控多个童话的最后的魔女。 面对投影式魔眼,要想半身脱离出来就会消耗掉所有的魔力。 橙子的魔眼和有珠的魔眼一样,都有封锁对方行动的作用。因此有珠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橙子正面的视线,这种程度的警戒对于少女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 “啊——!?”瞬间,有珠被一股难以置信的寒气所侵袭。 红色的蝴蝶结直至胸口,在她没有任何防御姿势的情况下,插入了黑色的身躯之中。 有珠被僵住了。 死亡的触感在背后游走。 有珠凝视着敌方的魔术师。 这是视线的冲突。 魔眼对魔眼。 有珠直瞪着橙子。 ——有珠不可能会输。 胸口的鲜红异物在巨大的魔力重压下粉身碎骨。 不论是在纯粹的魔力上,还是魔眼的质量上,久远寺有珠都要在苍崎橙子之上。因此,敌人的封锁应该会在有珠面前烟消云散。 但是——血统、魔力等等这种老掉牙的价值观都在橙子的疯狂之下粉碎殆尽了。 橙子的眼球——魔术师不可能会像眼皮一样开合的左眼打开了——在那个水晶体中有着深不见底的洞穴。 “……!”有珠发出痛苦的喘息。她所受到的拘束已经不是一个了。无数的魔眼——超过千个的橙子的魔眼将目光扫射在了有珠身上! “……!”视线的重压仍在持续。有珠感到这会永无止境。 难以置信——橙子竟然在魔眼中又制造了魔眼。她在自己的眼中相互制作镜像,结果产生了无限的视线。 仅是在魔眼中制造魔眼这一点就已经疯狂至极。而且橙子还将它们进行反射、不断复制来控制魔力、是混乱的魔力不会发狂、这已经不是疯狂可以形容的了。 竟然将魔术、将留给人类的最后的逃亡之路的神秘进行如此大量的无差别盛产,这个女人简直已经不能叫做是魔术师了! “……哎呀,你不喜欢这个啊。我也想做出一个属于我的神秘来,这个做得还不错吧?它不是用稀少的神秘去歪曲像是,而是用可以量产的神秘去改变现实。它本身只是魔眼,但是它却有无限可能。无论对方用怎样的魔力来抵抗,它都可以用更强的魔力将之束缚住。”利用无限的魔力封印对方。也就是说,那个魔眼最终会发展到无限。 投影式魔就如同一把手枪,它的缺点是敌不过大炮一样的咏唱术式的火力。而橙子正是颠覆了这一定律。既然手枪火力弱,那就用数量决胜负。如果9毫米的子弹打不坏要晒,那就用预备能够打穿它的数量——这就是多重魔眼的原理。这概念在凭借力量的魔术世界里可算得上是最完美的武器。 被它束缚的人只有在橙子闭上眼酒后才可以得到解脱。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是在理论上这是可以达到“无限”的只要你的魔力超不过对方,那么你就没办法用魔力进行反抗。如果想要破解这一危机,那么其中之一就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要进入橙子的视野。在对手发现前打倒对方——这是对抗魔眼的最好战术。 另外还有一个方法,不过它虽然简单却很粗暴—— “总之你完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有珠已经看见敌人的身影了、 由于魔眼的咒缚,她的视线已经被封闭了。 她勉强还能看到天空的月亮和橙子用手里的香烟画出的如同楼梯一样的青色轨迹。 “很好。你的人生没有半点悔恨,真是让人羡慕。“写入大气中的咒刻使肌肤绽裂。 大风幻化成利刃,要将少女的外套和身体四分五裂—— “——!“ 当一切已成定居,有珠注定成为亡魂的瞬间,她的身体化为了无数飘散的青色羽毛。 橙子感觉到背后有人而转过身去,一个巨大的猫铃向她的脚下投来。 猫铃砸在地上变得粉碎。 橙子回过头,她眼前的依然还是久远寺有珠。 “……这是像微风一样的runic。橙子姐,你真是迟钝啊?“ “……金蝉脱壳吗。我没听说过有能做术者替身的首发。“ “嗯。这个一年到头排不上用场。我都很怀疑这么老的东西有什么用——看来它所擅长的就是被杀啊。“仿佛是在回应少女的话语一般,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吱吱“的鸟叫声。 它就是那只替罪羊。 而且还在唱着跑调的《是谁杀了知更鸟?》(《who killed cock robin》注释8) “啊,还有那样的歌啊。不过,那东西在每次战斗中只能使用一次。你会有第二次机会了。就算是有——” “呀”——鸟儿发出了最后的悲鸣。停留在有珠背后树上的知更鸟仅仅是看到了橙子的魔眼就要晕厥了。 “……的确是用不上了。” “好吧,我们重新来。为免后患,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有珠。你的那些ploy(注9)在这个公园里都派不上用场吧?” “那倒也不是,没错,现在的我确实破不了你的魔眼。但是——”歌声从地底纯奶,地面颤动,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不过在土地的变化完成前,橙子就能将黑衣的有珠抛入了无限地狱之中。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大地上波澜迭起,涌起了一个个如塔般的手指,在无数步道板被吞没的同时,石头拔地而起,掀开尘土与雪被——! “怎么会有这种是——!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魔术师橙子满怀困惑于愤怒地大嚷道。 注释8:出自鹅妈妈的童谣,在主教杀人事件后。源于十九世纪轰动美国麻省的凶杀案。1892年8月4日中午。莉兹·玻顿叫唤她的邻居说,她的父亲被杀了,警察到来时,发现她的母亲也死了。母亲被斧子砍了18下,父亲被砍了10下。消息立即被传开了,媒体认为莉兹本人基友谋杀嫌疑。然后次年 六月,法庭宣判莉兹无罪。此后,她的故事广为流传,被写成了小说,芭蕾,百老汇,歌剧。最后是日本的教科书将她的童谣作为鹅妈妈童话收录的。 注解9:ploy是指魔术师的特殊手段,不管是有珠的童话之夜还是青子的魔弹,都是一种ploy。 闷声的咆哮在空气里弥漫,让周围的一切生物都心惊胆战。 桥之巨人——正是让苍崎橙子放弃正面进攻的童话怪物。 这是一个令所有魔术师都闻风丧胆的巨人,因此在生成时是有附加条件的。 ——它只能用于有天然河川的地方。 ——这是呼唤这个巨人的条件。 然而这个公园的周围并没有天然的河流。就是因为这样,陈志才会在这里和有珠进行直接对决的……! “——怎么没有。就在那里。这是一条小溪,只不过它小到会马上消失。”魔术师依照有珠说的将视线落在了脚下。 哗啦啦——魔术师的皮鞋带起了水声。 +——+橙色的魔术师惊呆了。原来有珠刚才毫无意义地消耗的夜之飨宴就是为了这个。 虽然猫铃是可以量产的,但是少女却对此十分珍惜。但是今天她却浪费地使用了五回。笔直地投射在一条线上的野之飨宴被太阳的runic消灭了。 而正是它们的碎片将—— “——雪融化成了水!?”在吞噬步道板的同时,桥的巨人的巨腕完成了。 这是个仅是上半身就有八米长的怪物。它全部都是石头造的。 以前有珠曾在森林中使役过的森林的巨人也是怪物。但是——眼前的怪物要比那个还要大上两圈,魔术师瞬间明白了。 “制止它!!!” 橙子的多重魔眼毫无保留地被解放了。 但是——那东西对这巨大的的生命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红色标记打在坚硬的皮肤上,如同飞蛾扑火,只会让巨人更加暴躁。 以前也曾经说过,对付魔眼的方法有两个。第一个是隐藏踪迹、不再涉入术者的视野。这是比较常规的做法。而第二个则是单纯而绝对的对策。不,与其说那是对策,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魔眼是对在视野内恶焦点对象进行诅咒的魔术。但是,如果其诅咒的对象不在视野内又会怎样呢? 其答案就在这里。橙子并没能阻止巨人的单腕。巨人自由轻松地抡起右腕砸向三十万个太阳。不仅太阳被毁,它们还成为了巨人身体组成的一部分。 魔术师橙子曾说“不论你有怎样的夜晚,这个太阳都不会罗山》”——看来也未必如此。巨人将这话语和那不落山的太阳一起粉碎得体无完肤。 胜负已定。 苍崎橙子关闭了魔眼,为了确保逃命而向后退了伊布。四周响起了野狗的呻吟声。成群结队的它们野队屹立的异形感到恐惧。“我输了,我赢不了魔女吗。好吧,这个就作为今后的研究课题了。” “橙子,你不会觉得还能逃跑吧?” “怎么会,我还没有迟钝到那个地步,有珠。因为——就算要跑,那个人也不是我。” “……?”橙子并非是虚张声势。她站在毫发无伤的巨人前依然还是一派轻松。 “啊,前戏结束了。来吧,贝奥。”不是竞技战的夺命战就此开始了。 橙子打了一个响指,随着她的呼唤,一首格外高亢、优美的旋律响起。 这是唤起远古记忆的咆哮。 氤氲着雾霭的月色之中,声音的主人踱出黑暗来到了橙子的身旁。 “——”有珠的嘴唇在微微颤抖。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看清了那是怎样的生物后而激动得嘴唇直颤。 那是一头太过美丽的黄金兽。 它既非魔也非幻,而是真正的神圣之物。它是已经灭绝的神代的生命,是拥有人类智慧的神秘、反复累积的神秘传承,是整片大地的奇迹再现——它是能够一举粉碎一切的魔术师真正的天敌。 “……………”少女眼中悄悄划过阴霾。金狼进攻了。 ——有珠说不定要命丧于此。 ◎ 再见了小红帽 ——近旁已经可以听得见野兽的气息了。 看来有珠的意识会在数秒之内被夺走。 有珠睁开眼睛,吸了一口气。 “——咳咳。”有珠痛苦地不停咳嗽,自喉咙处返上来的鲜血喷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重新找回焦点的视线看到了高空、又开始下的雪以及黄金狼。 狼的喘息粗重,它的嘴里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紧盯着有珠的脸。 它有着像锯一样的牙齿,还有比这个世界上任何动物都柔软、鲜明的毛发,染满鲜血的前爪就像是三把准备好的菜刀一样咄咄逼人。尽管如此,它却一点儿也不粗野。在这头金狼面前,反倒会让人类因自己的兽性而感到可耻。 有珠与金狼之战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桥的巨人在金狼面前被毁,有珠没能逃跑,她受到了金狼险恶的前脚爪的攻击,如剑一般横扫而来的冲击在有珠的腹部一闪而过。 不要说是有珠的衣服,就连有珠的内脏都被打飞了。有珠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都没能发出声音。 狼将有珠推倒后注视着她的脸。现在,它正在把身体压在有珠只要碰触就可能会骨折的四肢上。再次清醒的有珠眼含痛苦地看向敌人。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要接受现实的冷淡之色。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珠的觉悟,狼举起的前脚停下了动作。 在少女的黑瞳与狼眼交锋后—— “流了那么多血,你竟然不痛。”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开口了。无疑,开口说话的正是眼前的这匹狼。“还是说,你并不在意疼痛。” 它的语调毫无恶意。就像是天真的孩子。 金狼的双眼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意,这完全毁掉了它此前给人的凶狠之感。 “不论是哪个,大姐姐你都好能忍耐啊……”说着,他张开大嘴就要对着有珠的脖子下手。 “贝奥——!”橙子的斥责声听起来比狼牙还要尖利。而因为这突然的行为,金狼也吓得停止了动作。 “……橙子”金狼慢慢回转身道。 “我说过不能杀了她,你是想我增添多余麻烦事吗。笨蛋!” “切,那样明明很有趣的。啊——、好无聊!传闻里听说到的桥的巨人结果也和其他生物一样。“经过橙子的吃着后,金狼离开了有珠。 他好像对她完全没了兴趣。似乎对这只黄金兽来说,有珠的价值还不如路边的小草。 “——,——” “怎么,你已经恢复意识了啊。你的骨头岁了,流了很多血。你还真是身心强健啊。这些都是魔女教育所赐吗?”有珠托着濒死的身体凝视着苍崎橙子。 有珠追问橙子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来。这并非出于怨恨,而是出于谴责。 “啊,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或许是地球上现存的最后一只狼人。北欧内地生存的它们的村群中出现的纯原种。如你所见,他是出现返祖现象的黄金的神秘。因为它没有名字,所以我简明地给他取了贝奥武夫这个名字。” “贝奥……武夫?”腹部被撕裂的有珠惊讶地说。 贝奥武夫——这是北欧流传的杀死巨人的英雄的名字。这个名字再用英语说时是蜜蜂与野兽的组合,一般代表的意思是熊。 “——为什么,要取这么不相配的名字。”一团白色的雾气从 嘴里升腾而起,有珠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嗯?多可爱啊。”不知道她说的是这名字还是金狼。 这女人的感性要比青子还不好理解——有珠抑制着痛苦想。 “顺带说明一下,周围的狗儿们就是贝奥擅自叫来的。我可没想过魔女能轻易被这些畜生所伤。现在也是。” 橙子说着笑了起来。 这笑容不是她展现给草十郎温暖的笑,而是胜利者展现给失败者的残酷的笑。有珠眼中的责难之色现在已经换成了愤怒:“黄金的神秘。竟然那么说,你为什么还要带它到人类的世界来?” “因为需要与供给啊。人口过少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有的问题。它们的原始生活也已经到头了。经过谈判后,我花高价买下了它。但我也不过是获得把它从洞里带出来的权力而已。如你所见,我的头发都用在了与贝奥缔结契约上。与其依靠自己的头发制造使魔,不如用它来约束更强大的怪物更好——嗯?” 橙子说话的同时感到了现下的异常。 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声响起。 一种似乎可以削弱听者理智的黄泉之声传来。那是从被撕裂的少女腹部发出的。 “已经开始复原了啊。啊,就是说——”“嗯?呼呼呼呼、这是什么气味?橙子、我怎么渐渐兴奋起来了?”贝奥好奇地凑过来说。它的样子就像是对玩具充满好奇的小狗。 “不许看,贝奥你去那边带着!你可能会失去理智的。”橙子用手驱赶着贝奥道。 贝奥武夫有些失望地乖乖退下了。 “……看来我弄错教育方针了。真是,竟然要看少女的身体,真是太没礼貌了。” “哎——橙子不是也看了嘛。” “笨蛋,我也是女生,所以没关系!” “…………”橙子又言语粗暴地说了如果青子在,那就可以和月之油一战了之类的话。 “不过,你可真是惨啊。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能处之泰然,看来魔女还真不是人啊。”橙子戴着手套的手滑向了有珠染满鲜血的腹部。 “嗯……”有珠发出细微的苦闷声音。并没有发出悲鸣的她只是吐了一口气。不知是因为难看还是疼痛,她转开了头。 “你看,肌肉已经复原了,不仅是骨骼与血管,就连内脏都在恢复了。真是数不胜数的刻印啊。在重生后的肉体上刻上魔术回路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由于咒纹与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因此可以节省吟唱的时间、这是魔术回路对术者极为有利的一面。但是,魔术回路越多就会越痛苦。长期的封印只是一条胳膊。比起你的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橙子所说的魔术回路是在其家族历史中形成的遗产。是只有后继者才能拥有的物品之一。 本该为苍崎橙子所有的刻印。现在已经转移给了其妹青子。 “不过这也是有利有弊的。在右腕上进行刻印的青子的痛楚源自她残留的人类肉体与成为神秘的右腕之间产生的排斥。普通的肉体否定右腕,为了将其抹杀而产生了痛感。精神与肉体上出现的幻痛类似于原罪,是不可消除的。” “……但是你到了这种地步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你还有活着的真实感吗?你还相信自己是人类吗?啊、其实一旦成了非凡之人是很辛苦的啊,有珠。”说着橙子抱起了有珠的身体。 有珠被贝奥武夫撕裂的腹部已经愈合了大半。但尽管如此似乎还是很痛。有珠呼吸极为纤弱,随时都可能断档,仿佛是放在冰箱里时间过长的糖人,一丝微风都会将其化为尘埃。 橙子温柔地抬起了有珠的头。 “我会饶你一命,而且,我的敌人说到底只是青子一人,“橙子的嘴粗暴地堵住了有珠迫切需要氧气的唇。有珠想要奋力抵抗的双肩被橙子的双臂牢牢束缚。 苍月之下,两人仿佛是冻结了般一动不动。 咕咚——有珠咽下了一个固态物体。 随既她便失去了力气。 看到虚弱地躺在地上的有珠后,橙子站起了身。 “刚才那个是我加工的特制品。它是不会轻易解毒的。如果你使用魔力,那么它的毒性就会发作,你要小心了。——啊,口对口传送这个是我的兴趣,这个你就不用太在意了。“橙子妖媚的送去一个秋波,嘴角咧开邪笑。 “…………”倒在地上的有珠拼命保持着意识,她仰头怒瞪着橙子。与身体的痛苦相比,似乎刚才的那一吻给她带来的打击更大。唱橙子并没有回头去看有珠的憎恨表情,而是直接走向了黄金狼。 “啊。对了我忘了说一件事了。贝奥唤来的野狗在公园外面还有着小山一样多的数量——难办的是,他们都想起了自己原本该吃什么。或许这就受到了贝奥野性的刺激吧。野兽总是会服从比自己强的野兽。”这是橙子拐弯抹角的死刑宣告。自然界里的弱肉强食是法则。 “我要走了。虽然你已经不能好好走路了,还是希望您能够平安回家,有珠。”唇边扯出一抹邪笑的橙子走了。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野狗们的集体狂吠之声。 “……!”有珠的视野里一片骚乱。 聚集而来的野狗就像是绘本中走出来的妖怪一样。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有珠开始大口地喘息。青空、高大的森林与广场都无法救她。在她迷茫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亭。 电话响了。 草十郎要接听的第二个电话铃声在深夜的大厅中无情地回想起来。距离有珠挂断电话没多久。草十郎想着会不会是她有急事,于是马上起床去接听电话了。 “你好,这里是久远寺家。” “哎呀,这个声音是草十郎?”草十郎想错了。这并不是有珠的电话。 电话里声音的主人是苍崎橙子。出人意料的通话人让草十郎感到有些困惑……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橙子姐你很闲吗?”现在差不多快到午夜零时了——草十郎确认着时间想。 “噗嗤——”面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紧张感的男人,话筒另一番传来了发笑的声音。经过一段时间的呼吸调整之后,橙子终于可以开始重新沉稳地简化了。 “啊,对不起,你好像触碰到我的小点了。嗯,我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可不是那么闲的。因为我打算在今天做个了断,所以非常忙的。” “真巧。苍崎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是啊,我们在这样的时候还真看得出是亲姐妹啊。我们从过去开始就是只有发火的时间是一致的。还有,你和她说过让她助手了吧。我也是苍崎家的人,所以说那样的话也是很不好意思的。”那样的话……啊——草十郎终于理解了。 原来橙子那时候的话语是这个意思啊。 “总之我很忙,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青子在吗?”橙子的这个问题真的很像是在关心妹妹的行踪。但是,即便是再没有紧张感的草十郎也知道,橙子是青子有有珠的敌人。为了她们在着想,草十郎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橙子姐想要我怎么回答呢。”草十郎一改此前的轻松语气问道。 草十郎的话让话筒一边的橙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少年比她所想的还要富有洞察力。——只不过现在他的这个优点没有得以发挥。 “是啊,你什么都不想说是正确的。因为第一印象而小看你正是我的不对。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参与进来。就这样保持与你无关的状态好了。”这是没有谎言的亲切忠告。草十郎只是回答说“这样啊”。 他更希望这件事也与橙子 无关。草十郎很清楚这是她们对自己的好意。但是这种好意究竟是谁想要的呢。 “那再见了。我现在没时间想念你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把这当做对你的试炼有些抱歉,但我要不告诉你,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所以我就把一半的责任推给你吧。”橙子轻笑着说。那笑声显示这件事才是她最初打电话的目的。 “我刚才遇见久远寺了。她给里打电话了吧?”橙子的口气依然没变,她今天的话语也没有任何让人嫌恶之处。但是在草十郎听到有珠名字的瞬间。他的后背突然窜起了一阵寒意。 “她现在可是情况危急呢。不仅是没办法走路,而且她身体中的刻印一旦活化就会要了她的命。如果你知道骨折的痛苦的话、那么你就能对此领会的很好了。总之她现在随时都会断气的状态——更加悲惨的是,她好像是被也野狗包围了。以我个人的意见来看,嗯——,她极有可能最后连骨头都剩不下。”这是一段状似玩笑的话。而且这其中明显是带着恶意的。 但是草十郎将这些完全作为现实来接受。因为橙子的话中没有谎言。虽然没听说过城市的狗会袭击人,但是刚才有珠来电话时那种不自然感——草十郎终于知道电话中传来的嘈杂声的来源了。 那正是群起围攻猎物的犬吠声。 “切……!” 为什么那时没有发现呢……紧握着话筒的草十郎咒骂着自己。 有珠几分钟前所说的话就是她竭尽全力的呼救。因为青子说过不要让草十郎参与其中,所以即便有珠已经陷入绝望之地,她依然没有向他呼救。 ……但是,她在最后的最后还是希望得救的。 ……在她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时。 “在哪里。”草十郎间接地发问。 草十郎很确定作为敌人的橙子一定会告诉自己有珠的所在地。她正是为了这么做才会打电话的。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但是在那一瞬间,我们就是敌人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原来如此——草十郎明白了。 这确实是对他的考验。 如果现在他不顾有珠,那就证明草十郎的确与她们无关。但是,如果他去救援的话—— “那么,地点呢?”草十郎没有回答橙子的问题,他只是一味地问道。 觉悟什么的他一生都做不了,但是他也不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能够做出明确判断的基准,他认为自己最该重视的是自己最触动恶感受。 ——这是自他下山后为数不多的矜持。 “……是嘛。真是遗憾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不过,我也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地点在社木森林公园。你电话底下有张地图吧?那是之前我离开时留下的,给你做个参考吧。我重复一遍吧,你最好拿好它。现在的她可是只能等待奇迹发生了。” 听到橙子的说明,草十郎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三咲镇距离社木只有一站地。现在从宅邸出发到达车站要几分钟呢?平时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如果再从那里乘坐电车到社木的话。那就至少要过三十分钟了——。 “虽然在地图上看来很近。但是被区划整理的交通却不方便呢。不过,你要是快一点的话,还是能赶上电车的。虽然我觉得你还是就此放弃会比较明智,但是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不论如何,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电话挂断了。 不是橙子,而是草十郎挂断了电话。他将地图暗记在心中,随即跑出了洋房。草十郎甚至把去拿大衣的时间都看做是一种浪费,他仅穿着室内衣装就在还有残雪的冬夜中奔跑了起来。 大厅里只剩下了被丢弃的地图。打开的页面上是三咲市中的地图。从这座洋房到森林公园,距离大约是一千五百米。如果以直线连接,那么两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图上所示的三分之一,但是都市的道路真是太不方便了。草十郎第一次想要咒骂纸上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都市里却要变大好几倍。 ◎ 雪落之痕 有珠被撕裂的不仅只有腹部,正确地说她的腹部被贯穿直达后背。就连腰部稍微向上一点的脊椎都被粉碎的有珠双脚已经动不了了。就算她可以凭借魔术刻印复原,那最短也要一小时。现在还勉强能动的是她的心脏和瘦弱的双手。 而仅有的这点力气也在她爬到电话亭时彻底用完了。为了治疗腹部的伤口而启动的魔术刻印放出恶毒的炙热,好像要将有珠小巧的身体摧毁一般。 ——有珠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它好像已经变成了某种其他的神秘生物。在她被撕裂的肚子中剧烈运作的猛毒与其说是一种疼痛,不如说是一种痛苦。虽然有珠习惯了痛,但是她并不想去适应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当她感到适应的时候,她就会渐渐不是她自己了。 腹部的疼痛与魔术刻印给她带来了不快感。在她的意识谁是会消失之际,有珠拿起了话筒。 青子现在已经回去的可能性很低。尽管知道,她还是打通了宅邸的电话。这或许是受到逐渐聚集在电话亭外的野狗们的眼神逼迫的关系。 然而接电话的人却是草十郎。 对于他这个外人,她本该无言地挂断电话的,但是有珠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在长久的沉默与纠结中,有珠想起了电话那端平凡的草十郎的脸,他终于挂断了电话。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牵涉进来——有珠如此本能地自律着。 这和草十郎是个普通人或什么并没有关系。自从那天他们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后,对于有珠来说,草十郎就成了那样的存在。 有珠喉间发出的呼吸极为细弱。头顶的月亮开始变得模糊了。重新下起来的雪也在逐渐远离她。周围传来的是野狗们的狂吠。她听见了电话“咚”地一声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少女最后做了一次深呼吸,随即闭上了双眼。 她要在这玻璃棺中失去意识了。 直到最后她都很不可思议地认为没有向少年求救是完全正确的。 ——此时,她看到了奇怪的风景。 这是一片花开绚烂的原野。 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下,原野上满是白得耀眼的美丽花朵,但是她却非常想移开视线。 ……这大概是因为冬天的缘故。 冷风给她带来了闲云野鹤之感,就连太阳都变得这么无垢。那是让人错以为是乐土的彼岸的原野。凭悼本该是悲伤地,但是有珠却想到了绚烂的事。 ——不合时宜的呻吟声奏响了神明之音。有珠吐出断断续续的呼吸。本应向人倾诉的感情如今已然失控。有珠哭了,但却是无声的哭泣。 这里天高林密、人迹罕至。 即便有珠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在这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正全神贯注地仰望着天空。 当有珠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爬上了早就看惯的坡路。 夜晚的空气很冷,她的手脚像是冻僵了一样不能动了。 老实说,自己被金狼花开的腹部使她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静希……君……?”有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趴在谁的身上爬山白犬冢的了。 草十郎现在正背着有珠默默地爬山坡路。他沉静的眼瞳中不知是否因为寒冷而带上了一抹痛苦的色彩。仔细一看,他的衣着也并不适合在这寒冬中行走。草十郎并没有穿上衣。他的脖子和掌心都冷透了。 “……为什么……你在这里?”依然趴在草 十郎身上的有珠问。现在的有珠即便想动也动不了。现在,她完全注意到自己是在依赖他人了。 “我接了橙子姐的电话。她说你有危险,先不说苍崎,有珠你也太顽固了。那种情况下你都不呼救,后果会怎么样。而且,就算你那样走了也是于事无补的。”草十郎看着前方,像是在责怪有珠般地回答道。 “……这和静希君你……没有关系的” “是啊。但是,现在就有关系了。等回到洋房里再说吧。”草十郎还在爬着坡路。 洋房的小坡是越来越难走的,有珠意外地发现草十郎竟然背着自己在爬这样的坡路。 “放我下来,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肚子被豁开了好大一块。这样会暖和一些,而且你比柴火轻多了。要是在山上,这也就是我早饭前的活动量,你不用担心。我有点儿喘是因为往公园跑得太急了,橙子姐没想杀你的。” “……为什么?” “我到的时候野狗就很快跑开了。看来橙子姐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她既没想把你怎么样,也没有添加时间限制。她只是随性而为而已。”草十郎如是说。 不过,那不过是他的误解而已。虽然橙子并没有任何杀意,但是如果有珠死了,那么她是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 ——有珠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以怎样的速度来到公园的,但是如果不是他破坏了电话亭,那么自己就不能活着了。 “…………”有珠百感交集,她把所有的感情压抑了起来。她应该向草十郎说声谢谢,同时也为草十郎的天真想法担忧。但是,要想说出谢谢,竟然比自己忍受伤口还要辛苦。 “……你不会从公园起就一直?”有珠听到了草十郎痛苦的呼吸。 “没办法啊。电车已经没有了。虽然也可以打车,但是我今天没带钱,真是,我今天才知道钱有多不方便。”草十郎终于叹了口气道。 虽然是停停走走,但他却是从一公里以外走过来的。虽然他已经很疲劳了,但是比起这种困难,他更加厌恶的是自己的不可靠。 “……但是,这样一来,不应该是说钱很重要吗?” “为什么。明明有可以使用的东西,但却只是因为没钱就用不了,这还不是不方便吗?” “……”这种单纯的疑问让有珠一时忘记了伤痛。因为她本身也和文明社会无缘。只是与这质朴的少年相比,自己还算是个文明人罢了。 “这还真像是你。”有珠不经意地漾起一抹浅笑。有珠刚一转头,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贴上了她的脸颊。那是戴在草十郎脖子上的青子给的项圈。 “等回到宅邸的再换衣服吧。你肚子上的血迹也要擦一擦。等你冷静了之后我们再谈。按照橙子的说法。我现在好像也是她的敌人了。”当有珠听到这番话时,草十郎已经走完了坡路。 洋房的正门正在森林的入口处。 森林里面月光照耀下的就是有珠和青子的洋房。看着这房子,有珠感到有些遗憾。当然,她并没有发觉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遗憾。 到了大厅后,有珠从草十郎身上下来,向着西馆走去。洋馆的左翼——大厅以西是她的管辖区。 然而还没等有珠走上几步,她就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有珠……!”草十郎刚要上前,坐在地上的有珠却抬起了一只手。 这是在告诫草十郎不要再上前,草十郎苦着脸停下了脚步。有珠的雪白肌肤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她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也在忍受着痛苦。 “……没事。我还是有回房间的力气的。我要整理衣服,你就在这里吧。我马上就回来。然后——”我们好好谈谈——有珠带着痛苦的眼神中传达着这个意思。如此一来草十郎也不好阻止她了。 终究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有珠——草十郎对自己说。 “……那等你回来后再说。”有珠做了个深呼吸后,迈开沉稳的脚步消失在了洋房的西馆中。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有珠换了一身黑衣回来了。她轻轻地呼吸后,如同往常一般抵着大厅的柱子坐了下去。 “有珠,你的伤痛的话就躺着吧。”草十郎面向有珠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伤已经不痛了,没必要躺着。我现在身体的异常是因为吃了花楸(注解10)的关系。这个是没办法治疗的。” “那至少给你个毛毯吧。” “……好了,你别担心,在这里的话,就算冷点儿也没关系。”有珠似乎并不耐寒。草十郎想起了青子不知何时说过的“只要有珠在洋房里,温度就合适”。于是草十郎马上转换了话题。 “……嗯、你觉得暖和就好。还有、你刚说的花楸是?” “是一种药草。因为就算再炉子里烧上七次还会燃烧而得名。它有驱魔的效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东西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我和青子却很不好。因为它会抵挡我们体内的魔力生成,我们对它束手无策。” “……就是毒药吧?” “不是。它原本是草药。因为我在用魔力治伤,所以现在感觉很痛苦,等到伤好以后就没事了。只要不使用魔术,花楸就不会出现反应。简单地说,知道花楸被消耗殆尽前,我对它束手无策的。”只是有珠没有说那要过多久。 “……静希君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不过就是流点血的痛苦程度了。”有珠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道。 青子在遭受重击时也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或许魔术师就是对疼痛有着很强的忍耐力。——虽然对此很惊讶,但草十郎还是对此很反感。如果大家都觉得能够忍受的疼痛不是上,那么知道人类死亡为止不就都没有伤痛了吗。 “……好吧,我们明天再说。几天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休息。” “就是到了明天,我也没什么变化啊……?” “好了,就算是这样,有珠你也要更加爱惜身体。”草十郎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房间。还是你要在起居室休息?我没去过西馆,所以也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在这儿就好了。我还要等青子回来。”有珠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窗。 月光照在了她忍受痛苦的脸上。 让人联想到废墟中的古城的大厅中,只有月亮河有珠显得极为真实。 少女的顽强到底源自何处呢。 “————”草十郎站在原地看着有珠。 他并没有发现只能无力地仰望着夜空的有珠的视线中蕴含的意思。 大破大厅宁静的是第三次响起的电话铃声。 比草十郎早一步穿过大厅的是纤弱的有珠。就在草十郎在意着衰弱的有珠时,有珠已经拿起了话筒。 “青子……?”草十郎第一次听到夹带着不安的有珠的声音。 这比她忍受疼痛的声音听起来还要悲怆万倍。 电话那边只回答了有珠一句话。那是必有珠更加虚弱的,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一样的话语。 “抱歉,我被打倒了。”草十郎在距离电话很远的地方听到了极为不像青子会说的话。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 不,正是这样一句话,才不得不让草十郎承认了青子的败北。 有珠平静地放下了话筒。 她那刚才还在忍受这痛苦的身体现在已经重新变得强韧起来。她就好像扎满铁丝的人偶般,只在瞬间就变味了美丽的雕像。 此时的草十郎终于发觉了 第十一章 青色的魔法 ◎ 深谙的教会 和青子电话安息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有珠挂断电话后。很快就传好斗篷往玄关走去。她病重的身体只是依靠气力在活动,因而显得十分笨重。 行进中,有珠突然停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凝视着草十郎。 “青子出什么事啦!”有珠思忖了片刻后——她紧张而决断地主动拉起了草十郎的手。 “静希君,你跟我一起去。” “等等、你说一起?去哪儿啊。” “去合田教会。我们只能把青子拜托给咏梨神父了。” “合田教会……就是医院旁边那个?” “……是的。你知道那你就没问题了。我也省得解说了。”有珠走出玄关,向着正面的林荫道走去。她看似刚强,但她的眼中却隐约浮现着痛苦之情。 “喂、有珠!要去的话先打电话联系下吧。”草十郎一边被有珠虚弱但不容反抗的手拿着,一边回头看了看洋房。能一下子飞到的。比起现在去呼救,我们一定要及时赶到去救她。“有珠说着看向洋房打了一个响指。像是在呼应有珠的信号般,不知哪里的窗户打开了,无数的灰椋鸟飞了起来。 “第一对搜索敌人。第二对与第三队对现场做应急处理。大家倾巢而出也没关系。只要青子还活着,就要保证她的心脏不会停跳。”有珠向飞出来的灰椋鸟(注解11)发出了命令。 “静希君,你把内庭的青子的自行车拿出来。”听到有珠的话,草十郎大吃一惊。因为内庭的自行车是特别定制品。之前在焚烧炉打扫卫生时,因为不小心弄伤了这台车,草十郎还被青子狠狠地数落了。 “……好吧。你打算怎么做,有珠?” “与期待在这里,静希君你还是呆在教会里面安全。而且我也要快一点儿,静希君,可以两个人一起骑车吧?” 注解11:six song chocte(日文用原文吧) 擅长侦查的二十四只灰椋鸟,主要负责三咲镇的监视工作。本体是巧克力,魔术师直接使用的话有愈伤的作用。 “——嗯。”虽然草十郎有信心可以照猫画虎地骑自行车,但是他对自行车本身却不怎么信赖。他对那么骨架纤细的交通工具究竟能不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这点—— “嗯?你说两个人坐,那是有珠你要坐在后面吗?” “……不行的话就算了。”有珠突然转过头走了。糟糕的是,有珠好像完全误会了草十郎的话。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和有珠你形象不符。”有珠不听草十郎辩解,独自一人急忙向森林走去。看来有珠不会骑自行车。草十郎拼命叫住了看起来十分倔强的有珠。 “等等,刚才是我不对,我马上就去拿,请你消消气吧。”听到这话,有珠马上停下了脚步。 看见有珠停了下来,草十郎连忙奔向内庭。从仓库的钥匙留存处拿下自行车的钥匙后,草十郎打开了青子的自行车。当草十郎推着自行车回到洋房正面时,有珠已经走入森林里了。 “……我好像有些了解有珠的性格了……”草十郎说着跨坐在了自行车上。 他把脚放在了脚蹬上。脚蹬虽然轻,但是给人的触感很好。在确定就算坐两个人也没问题后,草十郎骑开了自行车。 “有珠!”有珠应声回头。很明显,她的眼中是对草十郎的责难。 “上来吧,你坐后面。不过后面没有坐垫,坐着可能会很痛。要是你感觉难受就告诉我,我马上停车。” “我没问题。只要静希君你不讨厌我就好。”果然,有珠是会为一点儿小事就会生气不满的人。——草十郎领教了。 “这个绝对没问题。有珠能坐在后面我很高兴。我们是去合田教会吧?”草十郎大言不惭地说道。或许是毒气还未清除的关系,有珠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随后她老实地点头,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我得抓着你才行。我可以碰你吗?” “没问题。我已经证明过我的体力了吧。” “…………”虽然再一次被误会。但是有珠无言地抓住了草十郎。确定有珠抓牢自己后,草十郎说了一声“好”,轻轻一蹬,车子就换换动了起来。 “太好了。”与此同时,有珠也小声地说道。 “什么好啊……”草十郎不解地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的有珠后,随即用力蹬起了车。自行车毫不减速地从白犬冢的陡坡上冲了下来。 “……!”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是有珠却为这样惊人的速度感到了吃惊。由于加速过猛,有珠紧紧抓住了草十郎的两肩。 “慢——!”有珠抗议着看向草十郎。而草十郎则带着比有珠还认真的表情紧握着车把。有珠抑制住了即将跳出喉咙的声音。她将两只手抓得更紧了。她要信任行驶在下坡路上的认真骑车人。 自行车到最后都没有刹闸,以完全不输给过山车的速度一直行驶到了三咲车站。午夜零点过后的车站里万籁俱寂。 两个人行驶在完全陷入沉睡的城市中,在被雪覆盖的道路上如风一般急速驰。 “……真是太好了。两个人骑车要比想象中的简单多了。”骑车人放心地说。第一次骑车的少年与少女疾驰在无人的公路上。幸运地是,草十郎的自言自语混在了风中,谁都没有听见。 尽管是深夜,但是教会里依然灯火通明。平时由于处理意外事故而营业的医院只在正面的玄关点上一盏昏暗的灯。这里是少有娱乐的乡镇。深夜的病患寥寥无几。但是,今晚这里却来了让医院不好处理的病人。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两个人挺好自行车后向教会走去。 尽管被雪覆盖,但是在黑暗的夜晚依然能够看清带有三角形屋檐的建筑。在它的入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久远寺。”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响起。披着斗篷一样外套的男子正在入口处等着有珠。 “咏梨神父,青子她……” “唯架正在诊断。我赶去的时候已经忘了。我希望你能通知一下苍崎家。” “青子不会希望那样的。而且那边现在似乎也被困住了。因为我们今晚的对手首先做的就是封住青子的祖父。”有珠在和对方进行着交流。草十郎站在楼梯边一动不动。 “啊……这位是?”沉稳的男人声音中透出微微的凶险。像是要从男人危险的视线中保护草十郎一样,有珠朝着男子上前一步。 “……他是青子的使魔。只是契约还没有完成。” “使魔?有珠……”有珠向想要抱怨的草十郎投过火热的视线,意思是“给我闭嘴”。 “是吗。我没有接到这样的通告。既然是申请晚了,那我就不过问了。是因为在此前在和外部的魔术师交战吧。因为你们是击退他们的最优先人选。”有珠听了神父的话只是微微低了下头。 “那我们通过了,请允许他与我同行。” “轻便。我现在要去调停了。如果管理者变更,那么就必须要准备好给两组织的材料。啊,我不在的时候就交给律架负责,有需要的东西就找她。”咏梨神父就像是和他们两个进行交换一样,在他们进入教会的同时,他走出了教会。 “…………”神父经过时,草十郎不由得向后夸张地倒退了两步。 那人的确是有神父的风采。一句话来说的话,他是个美男子,有着挺直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端正的外表有些中性之美。但是,这 只是就他的外貌而言。神父的举止丝毫没有女性的柔美。他会让人想到久经磨砺的钢,虽然可靠,但却不易亲近。泛着光的牛奶瓶底眼睛后面,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样草十郎再次想起了橙子摘下眼镜前后的性格转换。 神父穿着黑色的外套,消无声息地隐匿在了月色中。 草十郎出神地目送他的背影。 “……他好像是仙人啊。”草十郎语带亲切之感。 不知为什么他对不亲近他人的咏梨神父产生了一种十分怀念的感觉。而有珠则对这样的草十郎投来了严厉的目光。“不要松懈。她可是教会的人。虽然他会监视我们,但这次我们只能借助于他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他能最先小时。”说完类似诅咒一样的话语,有珠推开了礼拜堂的门。 礼拜堂的门要比有珠高出两倍,是看似十分沉重的对开门,单凭有珠自己似乎推不动,于是草十郎三级跳式地通过楼梯,和有珠一起来推开大门。 礼拜堂的灯光泛着令人怀念的煤油味道。室内的天花板很高,一侧墙壁上的装饰水景充分体现了礼拜堂的威严。这是为了证明圣灵的存在而搭建的舞台装置。 和久远寺家的大厅一样,礼拜堂里没有任何取暖工具。寒冷使这里变成了更为庄严的空间。 “小有。这边来。”一个有别于礼拜堂的温暖声音响起。那是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 “是律架姐吗?在里面?”有珠横穿过礼拜堂内整齐的长椅,向深处的祭坛走去。草十郎也关好大门,紧随有珠而去。 “你来早了。我正打算去接你呢。” “……因为有人送我。就是我后面的那个人。” “有人送……啊,你是?” “啊!”因为有珠的介绍而见面的草十郎和那位女性同时惊呼出声。两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那是草十郎在教会这边帮忙时遇见的女人,他穿着一件橘红色的毛衣,带卷的长发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油亮顺滑,女人是那种非常耐看的类型,她精致的五官和有珠甚至有得一拼。在教会晕晕的黄色烛光照耀下更加的楚楚动人。 “……你们认识?” “啊、嗯。没错。草十郎,我听说你搬家了……难道你是借住在小有家?”草十郎点了点。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明显让有珠的心情糟糕了起来。 “……怎么回事?静希君。你和律架姐是什么关系?” “关系?啊……。他偶尔会在工作的海鲜店里给我打打折,我会拜托他帮忙搬东西,偶尔还一起喝茶的……‘主妇之友’这样的关系?” “我不懂你的意思。律架姐,你还没结婚吧。”当然,草十郎也并非主妇。不过,草十郎现在关心的也是她的婚宴状况。 “哇,这个你也要吐槽……,小有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苛刻啊。” “那是因为不知道律架姐你哪句话说的是真心话。所以一切感觉有问题的地方我都要追究了。” “哎呀,真棒!我们还真是像好姐妹啊。那好,为了获得你的信赖,我这次就说实话。我和他是街委会的朋友。他可不是什么间谍,因为原本他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是吧草十郎。” “……真的?”有珠面带微红地盯着草十郎问道。 与其说她的眼神是责备,不如说是因为草十郎有事瞒着她而发怒。 “真的。她是我在海鲜店打工时认识的人。因为之前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就送了她一条鱼,之后她就成了常客了。” “——” “没错没错,要是你去商店街购物,就算不喜欢也会认识草十郎的。小有也是,要是不信就去购物吧。他可是商店街的秘密偶像哦。” “……偶像指的是受欢迎的人,可不是指好讲加强的人。”虽然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的上司受欢迎、但是这个暂且不谈。 心情平湖后,有珠向里面的门看去。 “我不太清楚律架姐的情况,不过他是青子的跟班。其他的还需要说明吗,律架姐?” “啊,果然如此……。嗯,虽然想问的很多,不过现在就这样吧。好,我知道了。既然是小有摆脱的,又是个特例,那他就由我来保护了!”有珠听了律架的答案后点点头,随后向着里面的门走去。 “有珠。” “不可以,草十郎。”想要跟着有珠进门的草十郎被律架挡了下来。 “你不能进去,里面就交给她吧。”律架严厉地说。 有珠丢下被拦住的草十郎,独自打开门进入了礼拜堂的深处。 “为什么不让进?” “这是为你好。现在青子的样子一般人看了可不好,只会让你的心情变坏而已。还有……会让你产生不好的回忆。你担心青子吗?”草十郎没有马上回答律架的问题。 他知道现在青子的状况不好。通过有珠的样子来看,青子的伤势可能要比有珠还重。草十郎想象不出青子惨败的样子。所以他也并没有真正地担心过。 “——我不担心苍崎。” “但是你来看她了吧。” “是的。”草十郎反射性地回答了律架的问题。律架因为少年的不成熟叹了口气,最终她无可奈何地让了路。 “请进吧。从有珠打开的门进去后的第四个房间。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所以请不要打扰小唯。”草十郎谢过律架,随后去追赶有珠了。 礼拜堂里只剩下自称为邻家大姐的周濑律架了。 “要是唯架在的话会阻止他吧。不过,我是草十郎的朋友,而且我最爱受伤的男孩子。这样虽然有点儿斯巴达式,不过这也是做姐姐的一番好意,就让草十郎后悔吧!”如此强而有力的话当然是出自礼拜堂中的律架之口。 律架耸耸肩,毫不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草十郎的脚步声走远了。他毫不犹豫的样子让律架感到心酸。 因为——少年的头也不回并不说明他没有迷茫。 他只是将视线从他没有意识到的根本性的恐慌上移开了而已。 老人说过:“生物的死和人类的死侍不同的。虽然两者可能看起来相同,但其实它们的本质是不同的。我们的大脑从最初开始就是不同的。这就像是鹿的尸体与猪的尸体不是同一种生物的尸体一样。” “如果舞刀弄枪是一种暴力,那么使人致死不可否认地也是一种暴力。而在你遇到那样的遭遇前,只能依靠语言去了解。 “听好了,草十郎。但人要死的时候,会流出让你无法移开视线的鲜红的血——“也许是因为走在不习惯的石子路上的关系,草十郎想起了小时候听说的一段话。 当草十郎打开门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空气在扭动。 这个房间很小,只有简单的床和小铁柜。 她正躺在床上。照看她的是刚才小礼堂中的那个叫做律架的女性。 ——不,这是和律架很相似的女性。他闭着双眼,穿着沾染了鲜血的修到付。 草十郎曾经见过她。她就是这个教会的修女——周濑唯架。她正触摸着躺在床上的人。她的手上拿着剪刀和线。 修女就像是在静静地弹奏管风琴一样,她沉稳而迅速地活动着手指,丝毫不停滞的动作好似是在按律演奏,修女一个接一个地将伤口进行包扎,她将刚刚用过的绷带丢掉,用重新换上的新绷带隐藏起那人身体上破碎的地方。她还使用了大量的止血纱布。 接下的纱 布全都是红色的。床头堆积的布条让人想到被污染的蔷薇。 而唯架就是在这腐败的蔷薇园中弹奏着管风琴的修女—— 这里越来越脱离现实,难怪这里的空气也会异样。这个房间里的空气带着一种味道。尽管是初次经历,草十郎依然能够断定——那是烧焦的浓重味道。 他的视线无论怎样也无法转向冰川。草十郎的视线总是看向无关紧要的地方。 有珠也站在床边。虽然她还是像平时一样毫无表情。但是她现在的身姿看起来却像是一座塔。她在微微颤抖。不如是出于胆怯、不安还是憎恨与愤怒。而她的视线前方就是一个濒死的生物。 第一眼看出,你很难知道躺在床上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浑身包满绷带的人偶。她美丽的头发散乱着,因为呼吸短促,她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令人讽刺的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百货大楼屋顶看到的在玩斗牛的人。 或许是麻醉针或是止痛剂已经失效了吧,刚换上的崭新绷带上随机有渗出了红色。她的五指深深地抠进床单之中,一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如果麻醉不见效,而她还活着,那么现在的她应该是有意识地吧。 没有人会觉的不安吗——草十郎不安地想。 比起身体上的伤,那种痛更会让人的心先死去。 ——老实说,这是草十郎不愿再看到的景象。 原本洁净的白色病床瞬间已染成了红色。 当意识到正在床上流着血的人偶就是她时,草十郎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胀。病床的响声、剪刀的剪切声、青子的苦闷之声好似都离他远去了。他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鼓动之声。 浓重的血味令人想吐。他的双腿好似失去了气力。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他的精神安全装置已经擅自阻断了他的意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样的情景他再也不想见到第二次了。 那一刻,草十郎心底的某种阀门被无情地敲断了,不知名的力量泉涌一般倾泻出来,把一个山里来的孩子染成熊熊燃烧的烈焰。 ◎ 狼的故事 “——是吗,青子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啊。不光是你自己的,还有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以及会留下什么,不会留下了什么、你完全都接受了下来。即便如此,你还要继续坚持做自己,你真是太坚强了——” 那个人带着我所喜欢的笑容,将我最不愿人说的事情自豪地讲了出来。 现在的我想起了仿佛时间久远的中学毕业时。当早开的樱花飞舞时,我小小的梦想烟消云散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伟大。至少在我会偶尔想起这句话之前是这样。 “我我觉得苍崎你会懂。不,你一定会懂。所以你才会这么厉害吧。”但是,最近开始有人和我说这样的春华了。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判断标准和周围的人不同,但是被与自己认识不长时间的人指出后,自己真是大受打击。而且竟然连说法都一模一样,因此那时的我愤怒到了忘我的状态。 ……至今为止,包括他在内,只有两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或许姐姐她也曾经默默地说过—— ……你和我们不同…… 对于青子来说,这不是赞美,反而是诅咒。它是从她的一举一动、意志选择甚至善恶标准中产生的一种迫害。既然知道了这一切,那她还会重视自己吗。 当然,她是不会为了周围的人而牺牲自己的。即便知道这有些偏激又可笑,她依然还会继续坚持做她们所谓的很强的自己。 儿时的她只会对此表示诧异。因为她不过是没能找到不同的作法、虽然不甘心,但她不过是没有“放弃”的勇气而已。 但是为什么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会让她被特别对待呢——? 青子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或许是因为全身都进行了缝合而产生的痛楚的关系,她似乎又做了那个令人讨厌的梦。 “——啊。” 她干渴至极又带着伤的喉咙进行着深呼吸。小窗中射进来的灰色日光让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 “哇!全身,好痒……”她忍不住想要翻个身,但是能够活动的却只有右手。 即便是轻轻抬起手腕,她的手也丝毫没有感觉,撤回关注守望的视线,她那满是绑带的手腕“砰”地一声无力地落在了床上。 “——那么……”青子只能依靠视线来进行对状况的确认。 因为自己的身体没有知觉,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机器人或其他什么东西。这个房间狭小又没有任何装饰,就好像是没有住人的公寓一样。从这里养护得当的情况看,这里大概是合田教会的一个房间。 外面已经接近中午了。 天空依然阴沉,阳光很弱。 这时的雪应该化了吧——青子的脑中突然想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最后,青子发现了坐在自己床边椅子上动也不动的有珠。 “……早安,有珠。”青子开口向有珠打招呼道。不过她的舌头还很僵硬。有珠依然面无表情。但是青子却没有漏看她泛红的眼镜。 “你没睡吧。这样皮肤会变糟的。” “……我尽力了。但是直到解除橙子给我吃的毒药前,我似乎都睡不着了。那药性会趁着我睡着突然发作一下子。”听着少女的话,青子越来越感觉有了生气。 现在比起那些周围为她当心的人,还是一起战斗的朋友更能给她自信。 “对了。有珠你也被袭击了吧。大致情形我能预料得到,不过能让我听听具体状况吗?”青子横躺在床上严肃地问道。有珠答应了青子的要求,她并没有阻止青子的乱来。她们已经交往快此时两年了。有珠十分清楚对于此时的苍崎青子而言,这就是最好的麻醉剂。 久远寺有珠与苍崎橙子的战斗以有珠的胜利告终。 桥的巨人是即便在“童话的怪物”中也很特别的使魔。虽然它没有月之油一样的异能,但它本身的巨大体格,强度、力量等方面都是位列前茅的。 即便是橙子的runic魔术也没能破坏其表面的石质皮肤。 不仅是针对橙子,恐怕现代的大多数魔术师都会败在桥的巨人面前。因为它是一种不同的神秘。根据魔术原则,神秘会败在比自身更加强大的神秘前。 桥的巨人出现的历史已有千年。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英国处于罗马支配下的公园一事迹。即便runic是神代的技术,但令人悲哀的是,它们是掩埋在历史阴影中的魔术。那不过是把已经死去的东西再次唤醒并加以利用而已。 但是,桥的巨人以及童话的怪物们却不同。 它们至今依然很好地在活在有珠手中。虽然世界广大,但是能够被咏唱千年、至今仍技能良好地运行着的魔术大概也就只有有珠的ploy和其他两个了吧。 而操纵runic魔术的橙子现在才二十几岁。她篆刻runic的时间较之它们显得极其短暂。那么她自然会输给作为有珠故乡的象征之一的伦敦桥的拟人化。 但是,在这里却出现了比“童话的怪物”还要上乘的怪物。 它就是黄金兽·贝奥武夫。 无法与桥的巨人的力量相提并论的小狼大胆地冲向了向遮天蔽日的石头巨人发起了挑战。巨人发出了震撼大地的一击,如果直接被击中,那么小狼就会被压成肉饼,即便它遭受了侧面攻击,那么也会给它带来足以致命的50吨的冲击力。 然而黄金狼却将其正面击破。 它的体毛倒竖,形态好似变成了流体。黄金狼像是在显示自己的欢快一样对月狂啸,它变成了金色的光,开始爆发出威力。 最终,胜负只在一击间决定了。 化身为光之枪的野兽跳到了巨人的胸口,用它的牙齿咬碎巨人的心脏。巨人的石头肌肉飞溅,小狼光亮的毛也扩散开来。两个神秘爆散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结局。 然而如同神话的再现般,在变成土块崩落的“童话怪物”中心出现了燃烧着的火焰般的金狼。 金狼其后要做的已经不是战斗,而仅仅是简单的清理残兵而已。金狼打飞了有珠,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她的肚子。对于它来说,写在有珠大衣上的守护咒纹就像蜘蛛巢一样好对付。 金狼——能说人语的它是被称为狼人的魔兽。它拥有比人们广为流传的怪物之王吸血鬼更加古老的起源,它们是北欧的“森林人” 但是——在狼人的标准中是没有黄金色的毛色。 在狼人社会中,银色是地位最高的血统。银色狼人成为族群之首,其地位属于超越魔兽的幻兽。而在这之上的金色狼人可以说它已经是人类的智能无法比拟的存在了。 久远寺有珠的“童话怪物“是人工制作的究极的神秘。而狼人则是经由自然生成的神秘。是生命经过几千、几万年的活动,最终产生的一束奇迹。恐怕这神秘至少要有三千年的历史。 人类的魔术师——不,只要是以现在的魔术基础而生的魔术师,理论上来说都不可能制造出能够打倒狼人的魔术。也就是说,对于苍崎青子和久远寺有珠来说,它是最恶劣的敌人。 “——就连有珠都对付不了它,那我当然怎么也不行了,但是,如果不是魔术的话就行了吧?桥的巨人的动力源自魔术,那么它的攻击就是纯粹的进攻了吧?那只要瞄准了就能打败狼人吧?“ “……很遗憾,狼人基本上是狼的形态,但它们也可以根据状况进行变声。当它阻挡桥的巨人的手腕时就曾经变成过大猩猩,即使用机关枪或是火箭炮进行狙击,它也可以不必躲闪,只要变身成身体坚硬的生物进行防御就可以了。“ “……是说它能够随心变成地球上的任何生物吗。而且就连变身质量都那么高吗?假如它能变成深海里的生物,你不觉得那会很恐怖吗?”不知在想什么的青子嘟囔着。或许是在谈话之中涌起了斗志,即便是一些虚幻的思考也使青子原本没有焦点的眼睛又恢复了他原本的神采。 “那然后呢?有珠顺利逃脱了吗?” “……没有。我也被那只狼打倒了。”有珠随后又向青子讲了被金狼推倒后的事情。 因为是题外话,所以她大幅缩减了有关草十郎的内容,有珠自身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对青子说有关草十郎与自己的事情。 “呼………在找了有珠当对手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我那儿吗。姐姐从最初开始就决定要在那天作了断了,我们还真是姐妹啊,我都忘了我们只有这种时候会协调一致了……” “既然亮出了王牌,那就一定要把敌人歼灭。姐姐之所以留下两个支点后就显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战斗力,我们虽然也做好了她会在这个时候亮出王牌的准备,但没想到会是狼人……”青子“啊”地重重叹了口气。有珠也深有同感地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没想到草十郎会去救你啊。虽然应该感谢他,但他也太不智了。如果我是橙子,也许会报复性地杀了所有人。在解决了我和你之后,橙子就会一点点地慢慢收拾他了。” “静希君的话,已经由这里保护起来了。” 有珠的话让青子大吃一惊:“哇,这是吹的什么风?有珠你竟然会为那家伙费心!?” “……因为,要是不管的话,我想青子会生气的。”有珠闭着眼睛回答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有珠好像是在这样无声的抗议着,她那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让青子地闭上了嘴。 “算了。那草十郎现在在这里喽。我怎么没看见他?”青子的头还不能转动,只是用视线在房间中梭巡。 “他不舒服晕倒了。现在借了咏梨神父的房间在休息呢。”当听到“倒了”时,青子的眼中为之一动。难道这里保护起来了还不行吗,是因为橙子已经早一步对他做什么,他到底怎样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对着认真提问的青子,有珠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小心说道: “那个……他看见你之后吐了。”有珠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真相。 青子并没有作声。透过窗子的光线照射着她的脸,过了几秒钟后,青子的语言系统终于恢复。 “……好啊,这可真是严重的侮辱。”不知是感到青子这样的做很奇怪,还是整晚看护的紧张感已经消退,有珠露出了浅笑。 “什么嘛。有那么奇怪吗,有珠?” “谁知道呢。不过静希君会那样也是情有可原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惨不忍睹啊。”经有珠这么一说,青子开始观察起自己的身体了。 她穿着一件病号服。衣服下面露出的绷带比露出的皮肤还多。她的右脚上还打着石膏。因为自己的右手可以活动,所以青子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家伙首先咬的就是我的脖子。它还真是厉害,我的脖子都被咬碎了。我只听到脑子里卡哧一声响,倒是没感觉恶心什么的,切、因为被随意地玩弄了一番,所以我把这个给忘了。”虽然青子的语调轻松,但是她的眼神却并不明快,她的全身被很小心的破坏到“死不了”的程度,一点切断伤都没有。基本都是由于撕咬之后的扑打所造成恶性骨折。 青子的身体上刻有苍崎家的魔术刻印,因此即便是折断了脊椎,只要青子自身还活着,那么魔术刻印就会千方百计使青子活过来。 尽管魔术刻印给了青子一些麻醉,但是这疼痛带来的恨意确实把那只金狼杀个百次千次也不够的。 “……支点全部被毁了。这样一来,三咲镇的灵脉就是自由的了。虽然把握它的全部内容是我们的特权,但是这些橙子过去就已经知道了,因此不需要费时间去解析。你觉得所有权改写需要多长时间?” “橙子的话应该用不上两天吧。支点的修复只要交给土地自身就可以了。在支点的防护阵进行治疗的时候,这个城镇就已经是她的了。” “到了明天天亮时,我就要破产了。有珠你呢?还行吗?” “只是思考魔术的话还可以做一点点。其他的就要借助小道具了。” “……哈啊,真是不像话了。”说着,青子沉默了。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 有珠知道那眼神中有着怎样的决心。 “即便如此,你也要做,是把。“ “是啊,因为我不能说放弃……那有珠又该怎么办呢。” “我是一旦拥有某物就绝不会把它交给别人的人。”对于有珠简短的回答,青子表示理解。 有珠对于自己的私有物的执著心就是连青子都敬谢不敏的,对于自己的东西绝不放手——换句话说,就是她不允许背叛。同时这也是有珠洁癖的证明。 “ok!就这么决定了。抱歉呢,你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在今晚前我一定能活动的。”如果负责手术的修女听到这番话,那她一定要为青子的鲁莽而晕倒了吧。 尽管知道现在的青子就连食物都不能随意享用,但有珠还是起身点了点头。既然青子这么说了,那作为伙伴的有珠就会信任她。黑衣少女无 言地退出了病房。 “啊!”准备出门的有珠突然吃惊地捂着嘴停住了。 “有珠?”她是不是又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了啊——青子好笑的想。 但是——有些难为情得红了脸的有珠却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般紧锁着双眉。 “有珠——?”在回魂啊——青子呼唤着有珠。 “——为什么。来得及吗。”有珠没有转身,她面对着房门好似在自言自语。 有珠的问题看样子是不想让青子知道的,因此她自然不会去对青子说明。 “……那时候也是。我们明明都坐着首班车回去了。”有珠还在对着房门嘀咕着。还是没结果吗——有珠有些沉闷地摸着门把手想。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啊,有珠。”有珠没有回答背后传来的质问。她打开门走出病房,只在离去时才对青子说:“……没什么大事。青子,就是唯架姐似乎看不见静希君。”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哦——、这野蛮罕见的。”青子躺在床上略带喜色地说。 先天失明的周濑唯架是靠感觉捕捉事情的。 她对敌人以及怀有恶意者尤其敏感。基本上,她是把所有人都视为“威胁”而去进行感知的。因为这是最容易察觉的气息。 如此敏感的她都察觉不到草十郎的话,那就意味着草十郎是个彻底无害的人。 ◎ 憧憬与焦虑 刚说到的那个无害的家伙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病房。 看着自己面前因为贫血而完全没有精神的草十郎,青子很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病人。 “你来做什么。”青子躺在床上开始质问起来访者。 看似虚弱的草十郎“嗯”地应了声后回答说:“有珠睡在客房,所以我就呆在礼拜堂。那里突然来了很多人,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了。” “啊……是礼拜的时间了吧……圣诞节时经常会做的。”今天是圣诞节,也是弥撒的最高潮。 赶来礼拜堂的人们想必都很虔诚。三咲镇上居住的外国人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聚集在礼拜堂中的都是这周围的居民。 “然后呢?这又没什么。你仔细找找还能看到熟人呢。”尽管如此,依然冷淡的青子还是蔑视地说道。青子似乎是因为刚才从有珠那里听说草十郎“看见自己吐了”,所以才会想要故意刁难他。 “啊,现在正是时候,所以我想和你聊聊。稍微,和我说会儿话可以吧。”因为青子总是情绪不佳,因此草十郎并没有发现她的微妙变化。 “……”青子很想对草十郎说什么刺耳的话来消气,但是草十郎似乎完全没发现。 虽然就像有珠说的,因为她那时的状况真是太坏了,所以像他这样不习惯见血的男人才会晕过去,这也不奇怪,但是……。 “啊,这样吗,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啊。抱歉了,那我出去。”草十郎从青子思索的样子错误地推测青子是“还没有说话的体力” 这下子反倒更让青子生气了。 “等等!光是说话我没问题。我也有些精神了,就当是陪你打发时间好了。我正好无聊着呢,也有一阵子没怎么说话了。”虽然感觉青子的语气不善,但是草十郎还是坐在了青子床边的椅子上。 “那你要问什么?”青子似乎想要掩盖她穿着病号服的软弱样子凌厉地问道。 虽然这怎么看都是在逞强,但是青子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嗯,苍崎果然很坚强,我放心了。”草十郎赞赏地点头道。 而青子则因为草十郎的赞赏而别开了视线。 “……你啊,真是让人尴尬。” “?” “算了,没什么。那是我说梦话呢。你真是惹人烦——”青子想起了此前的梦,她不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说起来,青子梦中的人物基本都在教会里聚齐了。察觉到这件事的青子脸色由痛苦变味了不快。 “行了行了,想问什么你快说吧,草十郎。” “好。那你能给我说说现在的状况吗。橙子姐已经认为我不是局外人了。”虽然草十郎冷静地进行着提问,但是青子很怀疑他是否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既然他成为了橙子的阻击对象,那么就要有人来保护没有任何自卫手段的他。然而青子和有珠现在都分身乏术,而这个教会能保护他到几时也是个未知数。既然草十郎站在自己一方,那么橙子就会把她作为排斥对象。 问题的答案仅此而已。就算知道了现状,不是魔术师的草十郎也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反正你也救了有珠了。”青子有恩必报。 既然如此,就把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当做是对他的答谢吧。 “好,那我就简单把迄今为止的事情简单说明一下。这样或许我也会有所得。”平复了心情的青子说道。 她要从十一月末开始的战斗开始说起。这是包括与静希草十郎相遇在内的漫长而又新鲜的一系列故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起因是有人消除了我们在三咲市铺设的结界的支点。因此我作为苍崎家的继承人,开始进行第五次对敌人的狙击。这次的敌人并没有和我们直接对战,而是由抢夺土地开始了战争。不过城市里的结界有两种。一种用来发现入侵者,而另一种这是用来有效利用土地的力量的。而这次敌人破坏的就是土地的结界。如果所有结界被破坏,那么我和有珠就会失去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继而我们就会变成没有土地的流浪魔术师。当然,我们有为了防止那种情况发生而布置的防范入侵者的结界,但是它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不过那是当然的啦。因为这次的敌人是我的姐姐——苍崎橙子。苍崎家的结界是不会把我姐姐视为敌人的。——或者就是姐姐留出了结界的后门或是构造上的死角。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个家的继承人,当然是有这种程度的能力的。于是,姐姐就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随意破坏支点。因为是一点点进行破坏的,所以她给我们的错觉是‘来自外部的魔术师’。直到遭到连续破坏后,我们才怀疑也许是在内部作案。因为我们家和亲戚浅葱家的关系不太好,虽然被姐姐的伎俩蒙骗是我们愚蠢,但是一般来说,结界的崩溃是长期作用的结界。管理地的结界都是加强型的。一般都能抵御住半年之久的攻防战。首先攻方要详细地搞清楚象征结界的支点有几个,它们各自对应五大元素中的哪个、消除它们的正确顺序是什么等。当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要不被管理地的魔术师发现。相对的,路过守方发现有入侵者那么就要在敌人做坏事前发现他们的据点后将之排除。因此,损毁结界是持久战或是前哨战才能实现的。一般来说,当攻方损毁支点后,会故意戏耍管理地的魔术师,使其疲惫,继而展开魔术师之间的决战。因此没必要破坏全部的结界。因为解决掉管理地所有者会更加快捷,之后只要解开术式,那样就会连同土地的结界一并获得。比起故意破坏后重建,还是土地原有的结界更加适合原有的土地,并且力量强大,因此这是一箭双雕的做法。” 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青子和有珠才会把对方的意图解读错误。可是她们没想到竟会有人去故意破坏结界的所有支点,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 “所以我和有珠相信回避了。我们要伏击在城市中调查、寻找支点的敌人,以此为线索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当我们在三咲镇的公园进行侦查时,竟然被毫不知情的第三者看到了。” — —没错。 这是魔术世界的第一禁忌。 ——那就是不能让毫无关系的第三者知道魔术师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我不得不将与敌人的对战交给有珠,自己则区专心狩猎哪个重要的目击者,我说明一下,这里说的就是你的事情,你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被青子狠狠瞪一眼的草十郎有些吃惊地增大了眼睛。 看来,虽然他在安静地听这说明,但似乎并不太理解。 “……算了。反正你这个样子也是不会泄密的。于是,为了要消灭你这个目击者而展开单独行动的我正好遇见了敌人。因为强敌有珠不再,所以敌人想要趁机消灭我。因此他们派出了特别定制的人偶……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看来那不过是想惹我生气而已,是我搞错了。不然他们不会特意派个和我很像的人偶来。”是那个亲自人偶啊——草十郎随声附和到。 “请把那个忘了,总之,后面的事情你也有所了解了吧。我和有珠专注于对敌作战,每天都出去搜查,但都无功而返,后来迎来了决战之夜,变变成了现在这样。这就是大概的经过。”虽然床单下的身体还被绷带层层包裹着,但是青子的魔力开始一点点地涌现了。 “……苍崎。你们的事情我清楚了,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青子躺在这里的原因才是草十郎作为关心的。他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笨啊。无论怎么看就是我们彻底输了呗!”青子一副轻松的样子向草十郎宣告着她的失败。 “输了……?” “是的。事实上就是如此。因为五个支点全部被毁,所以现在胜负已分。管理地的所有权大概明天也会转到橙子手上了。因此,现在成了我和有珠要制止这件事成功了。我们的立场已经转变了,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挑战者……也就是说,我们是流浪魔术师了。”因此,青子几人能够寄宿在这教会里的日子也只有几天而已。 合田教会是魔术协会的支部。同时也是监视异端的圣堂教会的支部。青子等人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方,只是三咲市的所有者而已,教会之所以会帮助她们,就是因为她们是土地的管理者。如果青子失去了这一权利,那么教会就没有理由对她们进行支援了。 “因为咏梨神父是中立者,所以他才会帮助我。而唯架姐是教会的代表,所以她会说让我的伤好了后明天就出去。对于教会来说,魔术师本来就是应该排除的敌人,笨蛋律架——啊,要是再哭一会儿的话,她就会帮我了。”青子嘀咕着草十郎听不懂的事情。 “不是这个,青子。我是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草十郎主动打断了就是不说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的青子。 “……看了还不明白吗?我可是惨败啊。我被咬住脖子,身体任凭人家随意撕咬。最后连我的右腿都没有了。不过,多亏了有珠的巧克力,我才没有因为大出血而死。”青子砰的一声敲打着石膏的一只脚说。 虽然她的话语轻松,但是其中却藏着要报仇雪恨的斗志。 “——”与青子不同,草十郎此时涌现的感情是“空白”。 他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失色。不知是为了逃避这种凄惨的状况还是对现状的反感,总之草十郎表现出了人类才会有的感情。 “你怎么这么僵硬……啊、对了。你看了我之后还吐了呢,草十郎。没关系,现在我已经都接上了。唯架姐是专业医师,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复原是苍崎家擅长的领域,那个样子不算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青子的视线在如此述说。 但是草十郎的样子还是没变。看到草十郎竟然如此为自己担心,青子也很难再抱怨他了。 感觉有点儿难为情的青子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姐是怎么驯服那东西的啊。金色的狼——我还以为只有传说里才有的呢……身为神代的神秘的家伙如果不使用千年以上恒久的魔术是没办法对付的。就算那样,它也不是好对付的……”回忆着昨夜的惨状,青子心有不甘地咬着唇道。 “金色的……狼……?”听到陌生词语的草十郎终于从打击中恢复了过来。 “没错。黄金色的人狼。可以说是金狼吧。还是狼男……不知道说哪个好。总之是结合了人类与狼优点的家伙。比起野兽,它更像是魔兽。如果是普通人狼的话,我是可以抵御的,但是橙子带来却是有着黄金色毛皮的怪物。” “它是有着狼人最初的血统、超越了魔兽的幻兽。它是到达神圣领域的 最上层的神秘……如果没有长久的积累与魔术奥义……那么所有攻击都对它无效。虽然魔术是万能的,但是却无法弥补这样的‘时间差’。对于人类魔术师来说,它就像是我们的天地——自然灾害一样。”青子的语气中没有仇恨,有的只是赞叹之情。 “……”此时的草十郎好像了解到了什么 “怎、怎么?” “没什么。总之它就是苍崎打不过的对手了,真是过分的家伙啊。他把有珠的肚子撕裂了,还让苍崎遍体鳞伤。明明是小孩子……不,因为是小孩子才不能放过。”草十郎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青子也深有同感地直点头。 “没——错。他把女人的身体当成什么了啊,那个小孩——啊?”刚说到这里,青子突然抬起了头。他的样子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刚才说小孩?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果然是那样啊。我就想不会有第二个金发了。我见过那个家伙一次。虽然不是你说的什么怪物,但就在森林里。木乃美说要和我去抓它,我说抓不住才算呢。”草十郎在用不可思议的语调说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青子此时没时间顾忌那些了。对她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在哪儿看见的!?” “学校的旧校舍里。啊,说起啦,和它打招呼时,它好像说话了。打工的时候我还给它带回过50克的牛肉……” “里、你这个大笨蛋——!” “啪——”虽然青子遍体鳞伤,但她还是神速地拿起了地板上的拖鞋,砸向了草十郎表情平和的脸。 青子大喘着粗气,而突然受到拖鞋强袭的草十郎则直接坐着翻倒了。 两个人久久没有动作。 “——你为什么生气啊,苍崎。”草十郎不卑不亢地起身道。青子带着仇视的目光看着如同小和尚一般盘腿坐着的他。 “那当然了!那么奇怪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就算我和你们说了这个,你们也只会生气不是吗。”青子因为草十郎极为正确的言论而语塞了。 第一次的晚饭时。 “对了,今天我扛回牛肉来了。一整头的牛肉啊。啊、金钱和食欲,该有的时候就该有吗。”说完这些之后。草十郎根本就没想过青子和有珠会有什么反应。 “……是、是啊,真有金发的小孩在旧校舍里?”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苍崎说的金狼。不过至少城里的餐馆街道奇怪的订单是真的,据说是站前的大帝都订购的。” “……的确,如果吃饭时带着那家伙出门真是太扎眼了……”青子虽然不太相信,但是那里就是狼人的住处这个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虽然橙子隐瞒了狼人的存在,但是她的做法似乎有点儿愚蠢。 但是,总之要看看。 既然知道了狼人的住址,那么自然也能找到橙子的住处。既然橙子要保管重做结界的资材,那么她就需要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三咲高中的旧校舍的 确具备这样的条件。 “……也就是说,你身上藏着所有事情的关键。” “我没有藏。要是苍崎你那时参加深山扫除的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要是你不把所有事情都留给鸢丸,自己也来参加扫除的话那该多好。” “……”对于草十郎这个正确意见,青子以一个个响指作为回应。 替代拖鞋攻击的是白色项圈。它忠实地将青子的心情表现了出来。草十郎在遭受到项链的痛苦压制后。他终于注意到了青子的变化。 床上的少女表情严肃地看向远方。那神情一点都没有她是病人的悲凉,而是浑身充满了干劲儿的感觉。 “……苍崎?” “嗯?”青子本能地回应了草十郎的呼唤。其实她或许只是吓了一跳。制定了目标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你,草十郎。”这不像是对刚才被突然打扰而说的玩笑话,青子是在自然地道谢。 听上去十分不习惯的话语让草十郎手足无措。 “……那个,总之能够确定橙子的住处都是托你的福,我想谢谢你。你不喜欢我说谢谢?” “不是。你能感谢我当然好,难道你想用这个身体去橙子姐那里?”草十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斥责之意。而青子自然是点头以对。 “被抢走的就要抢回来,草十郎。要在它还没有完全落入别人手中之前。我已经没时间磨蹭了。”说出这番话的青子让人不能反驳。 即便如此,草十郎还是努力抗争:“即便是没有胜算也要去吗?你说没时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吧。你的伤口现在还好,昨天那可是非常严重啊。你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幸运了。” “不对,那不是什么幸运。这是橙子设计好的。” “不是幸运……?” “没错。橙子是故意饶了我一命的。意思就是这次我放过你,下次我们再来。所以我才能活着。橙子正在等着我去找她。为了让我们两个人的舞台落幕。不是那样的话,那么她的等待就没有意义了。虽然有些讨厌,但事情就是这样。” 语带怨恨之气的青子侧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在草十郎看来,认为相互厮杀很好的青子和教唆她去那么做的橙子好像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橙子姐是为了杀你才让你活着啊。而苍崎你却明知如此还是要去。” “没错。虽然胜负已分,但是我们的事情还没结束。的确,等我伤好了以后再去是很好。但是在那期间,橙子就会到达三咲的深层,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连最后的王牌都没机会使用了。如果我亲手弄没了我本该做到的事情——”虽然那不会比死亡更加痛苦,但是我将终生活在逃不开的悔恨中——青子的眼神在这样述说。 “——” “要是你理解了就别再说了。记住,这是我的战斗。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是我的人生。我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想赢,我就不能总在床上睡大觉。”青子的回答是对草十郎的全面拒绝。 别人无权干涉——草十郎读不出这是出于善意还是出自嘲弄的话语。他只知道,如果想要阻止她,那么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后者,他就没理由去责备青子。 “——尽管明白再怎么说服也无济于事,草十郎还是问出了最后的疑问。如果听不到回答。他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办法去想象。束缚着你的究竟是义务还是强制?”草十郎的眼神中透出悲哀。但即便如此,青子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你问了个不像你会问的难题呢。好吧,我就告诉你吧。” “我觉得这两者经常会压迫我。但你别误会,义务与强制,自豪与畏惧都不是他人强加给我的。我和橙子的战斗中,既没有祖父来斥责我住手,也没有有珠说过一句怨言。即便我现在逃跑,那么最终对任何人来说也都无所谓。所以我说这和别人没有关系。其实这没什么意义的。但是,我不会逃避橙子的。因为这是我活在这里的证明。正因为没有意义,我才会决定要把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好。”青子的话语炙热而决绝。 ——而草十郎的胸中只有针扎一样的反感。 草十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因青子的话感到焦躁。但与此同时,他发现吸引自己的正是青子的律己。尽管青子说没有意义,但其实她正顽固地想让一切变得有意义。 “……那,假如……”草十郎不禁问道。 这究竟是为了改变青子的想法,还是单纯地只是自己想知道答案? “假如……没有任何人看见呢?”草十郎像是在自言自语。 ……对。如果没有人看见,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你逃跑了。 现在的青子就是这种情况。——但是她却干脆地予以了否定。 “哎呀。有人在看哦。至少我自身就在看。” 砰然一击,草十郎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刚才所说的话,青子好似平淡无奇地说:“,知道么草十郎?人生下来以后的第一个观察者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哦。所以我们才说人生不能马虎大意的啊。” 草十郎站起身,他没有再对青子说些什么。而这幅好像失败者的模样根本不像平时的他。 “草十郎?” “……抱歉。我知道你在说很了不起的事了。但是我不懂。”草十郎的脚步声显得无力。 他把手放在通往走廊的房门上,随后停下了脚步。在几秒的时间他在犹豫、纠结着要不要再重新发言。 “——”最后,草十郎还是没能说出口地推开了门。 病房门发出开合的声音,来访者走出了房间。 默默地目送草十郎的背影后,青子将视线投向了窗子。 马上就要黄昏了。 ◎ ――入夜 夜晚降临,礼拜堂里只剩下了草十郎。 他一个人坐在长椅的一端,像忏悔者一样不止如何处理无影无形的无力感。 耐寒的常春藤沿墙攀爬。毫无暖意的礼拜堂里突出的呼吸如同鬼魂一样惨败。冷气无情地不断掠夺着身体的热度,草十郎觉得礼拜堂高高的天窗只能为宽敞的讲堂更增添一层寒意。 “…………”无法应对无处发泄的感情,他有气无力地盯着天花板。他无法思考,更不知道心中的那种骚动是什么。他只是在毫无头绪地度过时光。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睡觉。要是放着不管,他或许会就那样成为了石头。他看上去意志极其消沉。但问题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哎呀,晚上还有礼拜者,真是令人感动。” “……”突然的声音让草十郎抬起了头,不知何时在祭坛前出现了昨晚见过的那个穿着神父服装的男人。 他枯干的声音在礼拜堂里回响。现在就算想离开,草十郎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于是他只能看着神父慢慢靠近。 “这个教会本来就没有圣灵的。我坐这里可以吗?”神父指着草十郎坐的长椅问。他不等草十郎回答就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文柄咏梨。是这个教会的……该说是什么呢,算是文件的所有者吧。请叫我咏梨神父。你是静希草十郎吧。的确,难怪唯架看不见你。”神父的话语沉稳,但很明显,他的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 这是彻底的利己主义。草十郎了解带有这种声音的人。他从山上下来时,曾经照顾 他的恩人就是这样的语调。 “……”草十郎漠不关心地坐着憋了一眼神父。神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草十郎以点头作为回答。神父对此报以微笑。 “看来你很担心青子。” “没什么。律架姐也这么问过。不过我不担心苍崎。”草十郎并不看神父,她依然看着前方回答道。 “不,与其说我们是谈话,不如说是提问。我听说你之前一直住在山里。所以我有个非常在意的问题。” “非常在意的、问题?” “是的。恐怕目前为止没人问过你这个吧。那是因为你不会让他人感觉到你在这方面的不安。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所以,这也算是缘分吧。而且我又是神父。既然有迷途的羔羊,那么如果我不尽力帮助的话,岂不是要心中有愧。”随后,胜负沉稳目光看向草十郎。 他的目光会让黑暗与罪恶暴露无遗。 “你感到有件事情很奇怪是吧,那个,你要问什么?” “没什么。是个非常自然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下山呢?要是在山里呆着你会很幸福的吧。”虽然这并不是罪状,但这的确是一种告发。 这是一个姗姗来迟但又理所当然的问题。 “…………”草十郎没有回答。 “山里的生活有多严峻我还是知道的。我小的时候差点就在山里遇了难。没有比山里的生活再简单不过的了。因为你会为了生活而用光所有的时间。你不是为了愉快而生活,而是为了活着而生活。生活总是被限制在最小的必须范围内。”神父无视变成了哑巴的少年继续道,“与山里的生活相比。都市就是一座乐园。但是乐园的定义却是因人而异的。” 草十郎什么都不回答。 他甚至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只有神父的声音在礼拜堂中回响。 “你是会为一粒种子诞生都感到喜悦而生活的人。不论电会带来怎样的温暖,你应该还是会尊重自然的严寒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下山呢?要是在山里生活,你会感到更幸福吧。”神父再次重复了他的问题。 草十郎闭口不语。 他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就算他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了。 “真难办。要是不把这个弄清楚,你就永远不会得救。你连自己舍弃故乡的理由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爱旅途中的徒弟,这样你是无法成为完整的人的。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对于一切都无条件地接受未必就会幸福——如果不能原谅你的心的话。”草十郎完全没有理解神父的话。但他却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印象深刻。 原谅自己的心——虽说如此,可他却连自己的心理都不清楚。 “啊——、说起来……” 苍崎橙子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即便不说话,橙子和这个神父也能看透人啊——草十郎有些佩服地想。 “……你好厉害。神父都是这个样子吗?”草十郎开口问道。 他刚刚的晦暗心情早已不见踪影。不把内心的伤痕表露在外——某种意义上说,拥有铁打的心脏就是这个少年的特点。 “是的。神父的工作就是揭示烦恼。不过,我基本上只能揭示,要想掩埋它们就做不来了。” “……。揭示烦恼——是指谈话吗?” “有时会那样。不过我能解决的烦恼是有限的。”神父状似为难地耸耸肩道。一旦草十郎开始信任他人。那么他就会感觉任何人都是那么伟大。 “那个……?那你能说一个你知道的我的烦恼吗?” “那就说……你为什么会羡慕青子吧。”神父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他目光沉稳地读出了草十郎的心思。 “那个……啊,是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是你应该会知道吧。”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不负责任地发表一下意见吗。我想那是因为你无所凭依的关系。或许应该比喻说是因为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颜色的关系。”草十郎疑惑地眯起眼看着快言快语的咏梨神父。 “没有颜色?那是什么意思。”草十郎问。 “你看。就是这个,要说你的优点的话,那就是适应性强了。因此你下山后能在相对山上是异界的城市一个人生活。也因此。在你终于适应了这边的尝试后,又能和青子等非常识的人生活在一起,尽管其中也有你的努力成果,但你的适应性还是显而易见的。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你从最初开始就没有表现出自我。虽然你能应对任何发生的事情,但是你却不能应对得更加灵活一些。说白了你就像是没有涂上颜色的一块白纸。虽然你有自然而良好的人格,但是如果你没有自我,那么也就没有心灵上的住所。这并不全是好事。不过既然唯架——连无形的精灵都能捕捉到的她都看不见你,那么可见你的自我薄弱到何种程度。”不知道为什么而高兴的神父微笑着对草十郎说。 草十郎完全不懂他说说的话以及他的笑容的含义。 “据我推测,青子看见你会感到反感。完全没有自我的你让彻底贯彻自我的她很难接受。而与此同时。你嫉妒青子有你无法获得的东西。” “这些用语言说出来会觉得很乏味,胆怯事实如此。刚才我用了嫉妒——现在更正一下,你因为青子——感到自卑。”神父温柔地笑着说。 这笑容与咏梨真实的年龄相比要年轻得多。 看来这个人一旦和青子的事情相关,他原本的神父尊荣就会荡然无存了。 “那个,神父。那么我到底是憧憬青子的什么地方啊?”对咏梨的话不得要领的草十郎直接发问道。 咏梨本想按顺序为进行解说,但是那似乎对草十郎来说有这些太过冗长了。 “……你还不明白啊。我服了你了。这种事情用嘴说是没有实感的……算了,我好歹也是神父。我就换个方式给你说明吧。你知道青子的过去吗?” “不知道详细的内容。只听她说过什么半路出家之类的怪话。” “那你就是全都不知道吧。好吧,草十郎,我打个不好的比喻。如果我突然让你自杀的话,你会听我的话吗?” “自杀……?” “没错,自杀。虽然身为神父的我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我也不过是个形式上的神父而已,应该没关系吧。青子就曾经被提出过类似的要求。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有人让她舍弃至今为止不断的努力与希望,还有过去、未来以及所有的一切。对她说‘今天起你要作为不同的生物而活’。怎么样?这和抹杀自己、行将就木差不多吧?” “……”神父的话确实和青子曾经说过的一致。 苍崎青子直到中学为止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取代姐姐成为了家族继承人。要成为魔法使就意味着要舍弃至今为止的生活。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魔术师的观念作为常识,放弃至今为止的一切努力、愿望,成为不同的生物。 而这种方式从青子的常识看来就是一条只有痛苦的道路。 青子的祖父并没有强迫她。 “你姐姐不行,下一个就是你了”——他只对青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青子应该会抗拒吧……? 草十郎对此不得而知。 但她一定不是满心欢喜地选择了那条道路的。即便魔法使的生活再有魅力,要让那个少女完全抛弃至今为止的生活方式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苍崎青子无 论何时都是在认真地奔走。而她在那十五年间自然也是如此认真努力的生活着。她一定拥有很多努力的成果、对未来的期望和让人羡慕的光辉。这些怎么能够完全归零、从头开始呢?——要何况那并不是单纯的重新开始。它所描绘的未来中有体无完肤,甚至还会有杀戮。 “青子怎么办呢?” “啊,她是也顽固分子。就连当时在场的我都没想到她会爽快地点头。她紧握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说‘我试试看’。这不是为了回应她祖父的期待或是苍崎家的责任感,而是因为她讨厌逃避才选择了魔术师之路。青子是不想回避苦难,避难就是对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的否定。她选择了把至今为止的自己变成谎言——与至今为止的生活告别。虽然有些极端,但她是为了能够大步向前而抛弃所有的人。”咏梨神父感怀地笑着说。 与其说他与青子有着亲近感,倒不如说他以青子的保护者自居。 “……不过我也误解过她。最终青子就被教育成了现在这样。她的祖父是在猜测到橙子会离家出走、青子会继承家业后才养育她们的。虽然只是形式上的,但我好歹也是神父,于是我去劝说青子,对她说不能按照你祖父想的去做,不行的话就和我一起逃到墨西哥吧。——但是,我却毫不犹豫地被拒绝了。那时候的她给我的回答,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不管我怎么哭喊也改变不了现状不是吗?如果只能我来做的话,那么我就要直面以对。即便那不是我的本意,即便我会以身试验,我也会去做我能该做的。逃跑是下下之选。直到必须选择逃跑为止,我都会华丽地起舞。 ——仿佛怀念过去一般的神父背诵着少女的对白。 ……那的确像是青子会说的话。 草十郎在病房里与青子最后所说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有观众,那么就要求得掌声。但是,首先送上这掌声的一定要是自己,而非他人。在得到周围人们的认可前,少女自己首先要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只要美丽地、对得起那些自己已失去的那些东西,即便世上只剩下自己,那也要坚挺地继续走下去。 草十郎之所以会羡慕她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了。她的存在方式让他觉得耀眼。 有人接受了一切,但其实缺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她虽然失去了一切,但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失去。 ……在那个他还没有遇见任何人的雨天的办公室。 他看到了自己的丑陋和与之相对的崇高。回想起来,正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好了。你已经不仅只看到了青子的外表,也领略了她的生活方式。啊,青子可是名副其实的美人啊。”草十郎点点头。 他想起了初次与少女相会的那一天。他在失去意识前记得的只有刺眼的阳光和她的唯我独尊,那让他如此着迷。 “……他还真是能忍啊。” “的确。明明是个小姑娘,但是顽固等级足以创下世界纪录。”神父也深有同感。 草十郎像是在嘲笑这几个小时中的自己一样,他咧着嘴他起了头。虽然他还是无法应对那种不可名状的心情,但似乎现在即便不用管它也没关系了。就让它顺其自然吧。苍崎家的事也好。魔术同仁之间的争斗也好,视死如归的青子也好,也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草十郎只想看看她的脸。 “请等一下。病房禁止入内。”礼拜堂的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射向了正要去病房的草十郎。 像是等在祭坛旁一样的盲眼修女好似要约束草十郎一样地移动到了门前。 “唯架姐,现在不能进病房吗?” “是的。久远寺小姐吩咐说想清静一会儿。” “有珠……?”怎么会想清静一会儿呢。 如果是以养伤、身体不适等理由而谢绝会面还可以理解,但是从修女的话语中似乎感觉不到这样的状况。 ‘你可真是好人啊,唯架修女。你不用给她们提供这种方便的。直接说明就好了。就说现在去了病房也是白去,青子已经出发了。“ “咏梨神父!”神父坐在长椅上笑嘻嘻地说明着。想想刚才与他的一番对话,还有他为什么主动要来解决他人的烦恼……其中真意已经不言而喻。 “你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吧。”神父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草十郎带着怒气的话语。 “非常抱歉。因为青子要我保护你的安全。虽然是为了给她拖延准备时间,但我的确是有话想和你说。”请你不要误会哦——神父毫无诚意地辩解着。 草十郎激动地咬紧了牙关,为什么你们不去阻止青子和有珠的自杀行为呢。 神父与修女和魔术师是同类。在他们看来,青子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神父原本就很了解青子。即便他有能力阻止青子,他也一定会爽快地为她送行的。因为像这样闷在教会里的可不是他所认识的苍崎青子。 “有珠呢?” “和青子一起去了。她们已经走了三十分钟了。”神父详细得连时间都说了出来。 三十分钟——正好是神父出现的时间。从这个教会到学校用不上二十分钟。如果再从那里去到旧校舍的话,用不上十分钟就能跑到—— “……!”草十郎准备向礼拜堂的玄关而去。 “请等等!你要去哪儿?”盲眼的修女出声阻止了草十郎。 ——看不见的重压之感让草十郎停下了脚步。 修女的声音束缚着草十郎,他劝告者眼前看不见的少年:“你不了解魔术师之间的战争。你不仅不能帮上她们,甚至还会成为她们的累赘。她们付出的代价是她们的业所造成的。就让她们尽情地互相伤害好了。像你这样毫无罪过的年轻人就不要参与凶恶的争斗了。” 修女的声音中带着平静的愤怒。 那不是对青子等人的嫌恶,而是对在知晓一切的基础上还轻视生命的草十郎的告诫。 “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么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这件事另当别论。即便你去了,你也帮不上她们。”的确,就算草十郎追了上去,一切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就像在游乐园中那样,到最后他也没有任何用处。如果现在的对手比那晚的怪物还要更甚的话,那么草十郎都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事先声明,苍崎青子有祖父传授的护身术傍身。除了魔术之外她也比你厉害得多。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是那个石墨的对手。”看来草十郎唯一可以称得上强项的腕力也没什么用处了。 如果就这么去的话,可以想见草十郎只会碍手碍脚。 修女的话是正确的。但是—— “但是,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向青子报恩。”草十郎严肃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修女皱皱眉头,不觉又加紧了束缚。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但这却是为了少年着想。既然他不听良言相劝。那就只得强迫他入眠了—— “这么说你是要报恩了,是吧草十郎。还有,唯架修女,请不要在教会内使用魔术。你可以使用的只有圣迹,否则会影响到我的评级,真是、你比看起来成熟的律架还要急性子啊。” “咏梨神父,但是……” “让他去吧。还是你真的希望青子下台?” “……这和他去送死是两回事。改变主意吧,静希君。就算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这是草十郎心中最为清楚的事实。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做出了决断。 从开始起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怎么都无法确定一件事, 第十二章 其后、青色的魔法 ◎ 青色的魔法 外面吵闹的声音渐入耳中。 此时一头金色的狼却在饭后午睡,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身体慵懒的缩成一团。 自从那个任务成功后,这个教室就没用过了。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每天都来这个废弃的教室里休息。他的名字叫鲁格·贝奥武夫。在他的家乡,这个名字是“太阳”的意思。在那儿,他就是勇敢无畏的代名词。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纯种的狼人。 不用说,他的家乡当然不在这个国度,而是在欧洲大陆的某个原始森林里。即使到了现在,那儿依旧人迹罕至。那是一个没有人类干扰的安静世界,狼人们都在那儿过着悠闲而散漫的时光。 突然有一天,他出现在了森林里。和人狼之祖同样有着金色毛发的小狼人。在离村子很远的洞穴中被发现的了。狼人们发现他时,他正在酣睡中,好像他一直就睡在那里一样。 新的同伴出现了,这个消息立即轰动了全村。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变迁,在进入文明社会两千多年的进程中,狼人们的生育能力一直在不断下降。一个部落在十年内能产生一个新的生命都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喜事。 这个小家伙身上没有灰色或白色的毛发,他只有森林之神赐予他的一身纯金色彩,这就不难想象为什么他的出现会给整个村子带来新的希望了。 这是一个一直在衰退的部落。这是一个不得不变革的时代。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小狼暂时让狼人们忘却了根本性的问题。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狼人们的态度渐渐从喜悦变成失望。这只金色的小狼人——鲁格——被称为太阳的孩子,自从被当作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现后,他的外貌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仅如此,他在几十年间一直都没有长大。他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因此他无法得到狼人们的赏识。而且在村子里怎样也找不到他的母亲。在此期间,村子里也没有狼人能理解他。 他感觉到一百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自己与同伴不一样。他性别不定,既非强大也非弱小。他不知生死,更不知喜悦与恐惧。 “它是大自然孕育的精灵。虽然以狼人的形态出生,实际却是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这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坏话,因为他自身也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很闭塞。 对金色的野兽来说,自己身体感受到的时间实在是太狭窄了。 就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他想了解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欠缺。如果自己是万能的,那么他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因为他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他似乎完全没有了活着的意义。金狼对自己感到束手无策。狼人们对这个“太阳”也无可奈何。大家总是对他敬而远之。 于是鲁格在当初自己被狼人们发现的洞穴中住了下来。他将作为神之子孤独地度过一生,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太阳鲁格?不是鲁·格鲁(loup-garou)?哈哈,有趣!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这种情况只到那个与众不同的魔术师来到他们的村子为止。 “……她又在唠唠叨叨了,好吵……橙子真是爱现但又勤恳啊……”贝奥在废弃的教室里缩成一团,偷听着走廊里的声音。 原以为有些唠叨的主人是在为掌管三咲镇所有的灵脉而忙碌,但她却似乎却是在忙着制作自己喜欢的机关装置。 这间废弃的屋子被当成临时厂房已经一个月了。每天制作一个捕捉新入侵者的陷阱似乎就是她的兴趣。 “……还要注意什么安全,其他生物真是辛苦啊。”他与生俱来就是小孩子形态,不知衰老退化的他与普通生物的存在方式与思想都不同。 自他出生起,他就是“完美”了。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似乎是没有弱点的。他是单纯又完全随性的,所以他并不在意人类的善恶与人狼的好坏。这只美丽的野兽与四周毫不相关,但他却会藐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生物。 不过,他的主人苍崎橙子却是个例外。因为她会给自己亮闪闪的东西或者好吃的东西,而且她的气味也让自己感到很舒畅。 他的好坏的标准就是单纯的“帅”或者“不帅”。而且兴趣爱好、外貌性别之类的都与他无关。 不知为什么,苍崎橙子的某些生活方式让他觉得“很帅”。虽然她有诸多古怪,但是在他来看,她却是个有着好闻气味的人类。 “贝奥。吃午饭了吗?”走廊上的机关安装好之后,他的主人走进了教室。 “好戏今晚就要上演了。在那之前,你不能离开喔。”虽然苍崎橙子有时会像这样啰嗦,但他基本上还是很喜欢这个主人的。 事实上,解除橙子用来束缚他的契约,对他来讲并非难事。应该说没有人类可以束缚的了他。但是他并没有杀了橙子、获取自由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要这么做的理由。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在人类世界中任意而为的人类。只要不会妨碍到他的心情,那么他就不会想对这个主人做些什么。 但是—— “终于要正式开始?我可是等了很久啊,橙子。”现在的情况和橙子带他出来时说好的有些不一样。 “来吧,去和最强的神秘决斗!”他被橙子的花言巧语迷惑,以致追随她至今。 不过现在他几乎快到忍耐的极限了。而昨晚那个让他一等再等的战斗更是过分。什么“最新的魔法使”,其实都是纸老虎。 “不要这么说嘛,我昨天也有点儿虎头蛇尾了。” “……话虽如此,其实那女孩不是不用魔法,而是不会用吧?”这话让他主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她对这个疑问本身并不赞同。她并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啊,或许使用那个还不如死了的好……” “有这么奇怪的事吗?她如果不用的话才会死吧?” “所以啊,魔法就是会让她产生这种奇怪想法的可怕东西啊——”橙子一边嘴上争辩着,一边带着伤感的神情,好似自嘲般的摇摇头。 “我确实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想不想这个问题都毫无用处。不论那是怎样玄妙的魔法,只要青子是魔术师,她就不会胜过我。” 说完这番话,她的主人走出了教室。 她还提醒着贝奥“你的对手、你的出场就是要对付‘那个’。” “——魔法啊——”感到无聊的他绵软无力的歪着头。 他想起昨晚那个少女的腿,于是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牙齿。不用说,他当然是对其进行了一番蹂躏了。他是最古老的狼人,是黄金金森林之神。自他懂事时——不,是他自出生以来,他就意识到自己是“最强的生物之一”。 对他来说,人类创造的神秘简直如同草芥。魔术对他毫无作用,而在此之上的神秘——人为的奇迹也对他无用。它们的存在让他感到厌恶。 “不过,既然签订了那样的契约,那就照章办事吧。”契约中说,当他破除魔法后。怎么做就是他的自由了。 他那椭圆形的瞳孔中,隐约透露出狼的本性。 他露出了一种充满肉欲、杀意和贪婪的野兽般的微笑。 现在是下午七点。 三咲高中的校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有城市里夜晚的灯影摇曳,但校舍四周的林子依然万籁俱寂。 之所以会如此安静,是因为寒假期间的校舍几乎无人使用的关系。 校园被昨晚的雪覆盖着。 无人使用的主楼看起来就像灵堂一般。这栋死一般的建筑,得等到新学期到来时才会复活。校园背后延绵不绝的森林更加增添了这里的黑暗。 仅仅不到两周的假期就让整个校园跟死了一样。那被人遗忘了数年的森林又会怎样呢? 木材制成的围墙,不仅隔离了街上的喧嚣,也阻挡了月光。这是距离人们居住的城镇不到三公里的魔域幻境,在这冰冷沉郁的夜色中,两个踏雪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这一片区域好像没有陷阱……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潜入旧校舍吗?”黑色的少女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那么我们来这这件事就会早早暴露了。而且我们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们进去敌人的工房要做什么啊。我们现在又不是来偷东西的。”身穿这所学校校服的少女则很坚持的摇了摇头。,身为学生会长的她即使在关键时刻也克总守职。 “……从背后袭击这种还不是强盗啊?”黑衣少女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这样会比较不辛苦嘛。不过,原本要像忍者那样的话,我……、有珠你不是做不到吗……”两个踏雪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的一起停了下来。 这里是后山上三咲高中的旧校舍。曾经的校园现在变成了雪原。森林里残留的建筑依旧沉浸在一片死寂中。像是在祭奠久远时代留下的遗迹一般,周围的树木像围墙一样围绕着校园。 “真是性急的小姐们。距离截止时间明明还有四个小时呢。”位于白色祭坛中央的是橙色的魔术师。 穿过森林的少女——苍崎青子微弯着腰在仔细观察着远方的目标。青子旁边站着的久远寺有珠一动不动。 虽然青子把那些垂下了的树枝阴影当做是荆棘,把这想象成睡美人的童话。但是那位魔术师却似乎没有公主那惹人怜爱的性格。她既不会等待王子的到来,也不会沉眠。因为居住在旧校舍的这座城堡里的公主已经堂堂正正地来迎接出现的挑战者了。 “竟然这么勉强自己的身体。你让姐姐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啊,青子。”橙子微笑着说。 青子本想至少反驳她一句的,但还是暂时忍住了。 有珠一句话也没说。她的态度表明,她对她们两人的恩怨毫不关心。 两个阵营相聚30米左右。 由于森林很是寂静,而且众人的五感都被魔术强化过,所以双方都能听到彼此的谈话声。 苍崎橙子身旁并不见金色的身影。她独自一人与青子她们对峙着。 有珠穿着黑外套,带着黑帽子,一副纯粹魔术师的战斗打扮。站在有珠前面半步的是青子,但她的打扮完全不符合当下的情况,她还是穿着一套三咲高中的校服。 这是因为有珠拿错了要给青子换的衣服。不知为什么她拿来的不是便服,而是学生制服、但这些小事却在橙子眼中有着特殊意义。 “在战斗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我非常在意这个,但是或许一会儿就没机会问了……、那就是你的战斗服吗,青子?”橙子的声音完全不受距离影响的清晰传来。 从她的声音中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快,好似她受到了侮辱甚至轻视。 “…………”青子没有多话。她本想发动突然袭击结果橙子的,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不是吧,到目前为止你能问的机会很多啊。算起来包括今天在内的话就有四次……总之,我现在还是学生,所以这样也不坏,不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这个就会流行了。”学生——青子特意强调了这个词语。 一瞬间,橙子的瞳孔中散发出连青子都害怕的锐利光芒。 “……少废话!你怎么还是像个木偶一样。” “那还真是多谢了,既然被你这个把人偶当做是亲妹妹的疯子这么说,那我就给你转个圈看看吧。”随后两人开始无言的对视。 寒冷的空气中,两姐妹独特 的杀意迸射出了火花。 “——” 两人对峙的时候,有珠在观察着橙子的周围。她并没有发现橙子的四周有什么伏兵。狼人大概是在旧校舍?她是独自要和受伤的青子与有珠一决胜负——还是因为没有料到她们的突然袭击,因此才没有带着狼人参战? 有珠冷静的判断现在的情况应该属于是前者。敌人打算一个人战斗。橙子的装备有魔眼和正在修炼的runic。只有这两样要对付现在的有珠和青子一是绰绰有余了。 有珠,准备开始攻击——青子用手指暗示身后的有珠发起进攻。有珠自然没有异议。她们最初的计划是先让有珠拖住狼人,然后自己在“镜子”的帮忙下向橙子发动攻击。虽然她们还有其他一些绝招,但只要是魔术师,她们就对狼人束手无策。 因此,青子她们选择无视狼人,以橙子为攻击目标。这是最为合适的作战计划,或者说她们两人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事实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橙子并没有让展示出己方有利性的狼人上阵,于是青子才会当机立断发起进攻。 她要趁姐妹两的和睦对话的间隙、在狼人出现之前结束战斗。 “好了啊,这次换我提问了。怎么样,重新架设结界的进展顺利吗?” “怎么可能?这还没到一天呢。我还没开始做结界呢。欲速则不达嘛。况且我的目标是灵脉中的东西而非结界。所以我完全没想过要制作结界啊。哎——看来挖地三尺去找也挺麻烦的,也许从你那下手更快呢。” “哈,你的目标果然是那个,那么你做的这些就不是为了成为魔法使了吧。”青子青色的瞳孔中带有明显的敌意。 看着马上就要动手的妹妹,橙子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有她的脸上带着讪讪的冷笑。 “魔法使……吗?我确实对此还有些执着——对于没有转移给我的魔术刻印和苍崎传承的魔法的真面目。但是无所谓了。如果我能到达那里,那么一切都会为我所用。还是说……你会在这里让我见识一下那魔法的真面目吗,青子?”与她的话语不同,橙子的眼中满是对青子的嘲弄之色。 青子如果要除掉橙子的话,使用本体不明的“魔法”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青子用不了那个。如果能用的话,在昨晚那种险恶处境下她就会用了。 苍崎青子不能使用魔法。橙子认为那必定是因为附带了某种条件的关系。因为祖父的术式防护是禁止奇迹轻易发生的。但是——她的祖父并不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伟人。说实话,即使因为魔法而导致这个镇子消失,他也是不会有一点儿感觉的。 最初的魔法是没有附加条件的。束缚住青子的不过是精神上的创伤。是给世上仅有的五个特权所加诸的精神枷锁。因此,橙子眼中才会对不成熟的妹妹予以嘲笑。嘲笑她的弱小。以人的身躯不能背负“魔法”,还不如一把利剑来的作用大。 正因为明白这些,青子才不允许橙子对自己的嘲笑。既然橙子那么明显的挑衅着要她使用魔法,那么—— “好啊,既然你想看的话——!”杀气逼近,青子发起了攻击。 在每日踩过的雪地上,一双隐形的鞋跑了起来。 青子仿佛水面上跳跃的石头一般。高速冲向橙子的青子的身体完全“消失”了。只有她的鞋印像弹痕一样逐渐逼近。此时的橙子只是静静等待。 隐身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术。青子应该是使用了有珠准备的小道具。虽说这个招数很简单,但用来对付魔眼却很有效。因为对束缚之力进行强化的橙子的魔眼 无法对付看不见的东西。因此她们对付起橙子的魔眼就简单多了。 “怎么还是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橙子讥笑妹妹的不成熟,在她看来这样的对手根本不配和自己正面对抗,作为一个魔术师手段低劣可以忍受,但是不能忍受的是背负和自己一样血液的女人用如此不入流的方式进行战斗。 时间过了四秒。 她们的距离缩短了十米。青子的攻击开始加速。因为深知魔术战上自己不会取胜,所以她没有进行回合战,而是打算发起进攻。剩下的另一个少女——久远寺有珠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看来你是做好了被魔弹攻击觉悟的特攻啊——虽然你拿了有珠给你的护身符,但是你真应该去反省反省,青子。所谓的王牌,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实力而定。”橙子嘴角微微扬起。她举起左手,平放在了胸前。 还有十米。本来完全隐身的青子,却不幸的因为地上的脚印而暴露了她的行踪。 “swel——”橙子开始刻画runic的咒印。 但青子的脚步却在那之前停住了。此时她离进攻的对象还很远。她在那个位置停下来让橙子感到不解。而且,以她之前的那种快速,能够马上停得住吗——? “是跳跃——!”橙子猛然想到。原本平放在胸前的手臂,仿佛要触碰到月亮般向空中高高扬起。 “swel——”奔流的空气,犹如火花四射的导火索。 咒语在空中包裹住了隐形的人体,仅仅一秒就卷起了火焰。发起进攻的青子没办法在术式内部抵御魔术。runic并不是去烧毁青子,而是用火焰将青子包围了起来。她悲鸣着落在雪地上。她备受炙烤的身体、祈求般高举的手臂看起来痛苦难当。但是火焰依然没有熄灭,它会一边融化着积雪,一边燃烧到攻击者彻底断气。 噼里啪啦、哔哔剥剥。 “——”橙子不再去看青子,她的视线转向了有珠。 燃烧产生的烟雾遮住了橙子的视线。当她发现那人毫不反抗的坠落下去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青子。 “哼,魔女的使魔到底有几个啊……!”橙子一边略显烦躁的咂着嘴,一边盯着有珠。 青子的确是隐身了。但是她的身体却并没有动。青子站着的地方,有青色的圆形魔法阵环绕着。 “——eywz!”橙子在圆形的魔法阵上刻印上了runic轨迹。为了让青子隐身已久的身影显现,橙子进行了魔眼切换。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会被她眼球中的无限炼狱所捕捉,那是多个镜面反射一样的多重魔眼——! “诶……!?”可是,魔术师的视线被阻断了。 青子身前的空间是扭曲的。她的身影就像是被夜晚浓重的雾气掩住了一样。如果橙子的魔眼是反射镜,那么那就像是一个放在三角点的魔镜。在橙子眼中,世界被分割成两半,她无法分辨自己正面的景象了……! “这是午睡之镜的效果哦,橙子。青子就在镜子呈现的y型里面。以你现在的视力是没有办法看到她的。” “……!” 有珠说出了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战况逆转。 而她自身因为被橙子强制吃了药草而不能使用魔术了。可是,那些已经启动的ploy——比如洋房中的“镜子”和飞来飞去没什么用的青色鸟都是在她即便没有魔力是也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机能。 此时,青子开始装填暴风魔弹。 多重组合的魔法阵已经完成,三节以上的大工程魔术已经完成。 “组装——刻印,交流数纹”青子露出右手臂,发光的刻印立刻显露了出来。 双眼瞄准了三十米外的目标。 青子的手臂魔力充沛的。在有珠令其隐身的瞬间,青子就开始了魔术的吟唱。在橙子尚未发现她的几秒钟内,青子的魔术以最快的速度成型,瞬间启动的魔术回路超过了平时自己的最好水平。 这既不是一工程也不是二工程,而是三工程以上的魔力压缩。 单是用收集、生成这些青色的以太进行简单的攻击就能击出相当于十吨的重量。将此通过魔术刻印进行加工,如果将它们的效果相乘进行扫射的话,就连背后的旧校舍都会变成粉末——! “橙子——!做出觉悟吧——”青子盯着姐姐说。 橙子不仅没时间对抗,她甚至都没办法进行躲避。她是因为太过震惊而呆若木鸡了。她的眼中没有惧色,有的只是对于自己败北的自责。 此时的青子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右手的扳机。 “魔弹形式,手术投射——回路,发射……!!!”青子最后的喊声也一样斩钉截铁。她射出的以太弹丸扬起了积雪,自身也因后坐力飞起了一段小距离。 橙子被强力的攻击淹没了。 青子用尽所有魔力发出的魔弹,给予橙子致命的一击。 看到眼前的战况,青子感到自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同时又有一种痛苦的感情。 ——然而。 尝过自己的魔力流中,橙子对青子的天真嗤之以鼻。 与青子相反,她所感受到的是完全的失望与痛苦。 “就算现在让你学些也晚了,但你听着,青子。谁先亮出王牌输的就是谁哦。”从橙子的声音判断,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站在雪地上的魔术师就连外套上都没有一丝污渍。 在青子用尽浑身魔力的魔弹靠近橙子前,它就被同位的分散开弹向了四周。 “——”青子只是注视着这景象。 她并不是注视着自身魔术的消灭,而是如同做恶梦般看着姐姐背后悬浮的东西。 橙子背后出现的是无数的魔术刻印。 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在排山倒海的魔弹面前,橙子只是用右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与此同时,橙子的背后发出声音,无数的文字开始在她的背后罗列。这些文字就像一件艺术品般,绽放出了直至云霄的金色花朵。那是不仅限于西欧的数百个各种各样的魔术形式。 本该刻印在魔术师的肌肤上的。 本该是苍崎橙子不该拥有的。 本该只有它们各自的门派所有者才能知晓的。 ——在月光下耀眼绽放的魔术刻印。 这些刻印成为了橙子的守护兽,烙在了橙子背后的空间中。 “啊,就是这么回事。这下你知道我并不是只能依靠贝奥了吧。”橙子的表情依然冷淡。她好像完全没有被胜利所打动,她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用镜子来隐身吗?……原来它不只是可以用来侦查与防御,还可以用来做掩护。而且三大ploy里面都没有这个功能。就适用范围来讲,它十分的实用啊。” “……这不是奉承。是感觉被骗之后的不服气?” “不,这只是我的自吹自擂而已。不管怎样,这个镜子也是我和魔女的合作产品。因为当时的兴趣所致地为它添加了诸多机能,直到如今我真是有些后悔了。”橙子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接下来,你们让我看到的青子还是上次的那个知更鸟。在我被它吸引住注意力时,你梦就发动了大规模的魔术。有珠负责防卫我的魔眼,而青子只管专注于进攻……你们这个组合不错。干得很好。” 橙子一般回顾刚才的攻防战,一边说着自己的感想。青子被橙子背后散开的魔术刻印吸引住了。只有有珠在正确把握着橙子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也要到此为止了。真是遗憾啊 ,青子。你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能使用那样的魔术了,要是再过几年,你一定会成为一流的射手的橙子再次打了个响指。悬浮在空中的魔术刻印再次放出了光芒。” “有珠,那是什么?”青子拉了拉身边有珠的手叫道。 此时的有珠甚至无法回头去看青子。她深知,当她的目光离开橙子的瞬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是魔术刻印,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啊。”有珠的声音中略带惊奇与不快。 青子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般来说,魔术刻印是各个家族独有的家传的东西。因为也是文字,所以它也常被当做是魔导书。但两者其实有着很大的差别。 魔术没有形态。它没有实体,它的重现也有着不确定性。 想要让它呈现出清晰的形态,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这几乎是一个家族的宏愿与希望的结晶,是各门派传人的证明。这就是魔术刻印。 而且,单个刻印发挥不了作用。它是一个家族的最先端。如果没有将刻印寄宿在自身,并且做好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刻印的一部分的觉悟的魔术师,那么它就算失去了意义。 这就是魔术刻印和魔导书最大的不同。抄写魔术刻印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它也不能分割给别人。 因此,橙子背后出现的魔术刻印即便是抄写别人的,那也应该是无效的。 “但是,我的魔弹确实是被那个刻印发出的魔术弹开了,难道那是……”真是让人不快——青子抱怨道。 橙子点头表示对敌人的超强理解力感到满意。 “啊,因为它不适合我的身体,所以我把它固定在了我背后的空间里。实际上,要是像你们一样把它刻在身体里面就更好了。那样发动魔术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以了。但是实际使用时,我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虽然发动魔术的动作要增加一个,但这也并不都是坏事。因为这就好像都是别人的事一样,我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这既是指肉体上,也是指精神上吧。 青子虽说早就知道姐姐是非人类,但她没想到橙子会非人类到这种地步。 “……呵呵,其实并不是不适合我。因为这是从别人身上剥离的魔术刻印,因此在肉体的重合上有些困难。——还有,被夺了刻印的家伙们现在都被我关在某处。如果刻印的主人死了,那刻印就无法发动了。” “——橙子,你——” “我不觉得自己要被指责哦。我只是弹走了落在身上的火星而已。因为是对方挑起战斗的,我不过就是征收了战利品而已。哎,虽然那些人中也有人会说些无聊的话,但我也原谅他们了。其实我是很温柔的,因为我特意让那些来杀我的人都活了下来呢。” “呵呵,那我就要祈祷那些魔术师现在还能好好的保持人形了。”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你觉得我是因为感觉麻烦而只保存他们的大脑的,然后把几百人的身体当成肉块堆在一起的人吗?我可是有为他们准备咖啡,为大家提供充足的饮食、娱乐和睡眠哦?有些人甚至大声嚷嚷着‘我想在这里过完一生!’呢。”虽然橙子的话不知有多少可信度,但她的刻印不是复制的,而是本体着件事却是事实。 有珠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橙子的行为本身没什么意义。因为抢夺他人的刻印,加工后使之能为己所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有做那个的工作时间,还不如把刻印作为材料,自己做仿造品来的更快。别的魔术师不说,橙子作为优秀的人偶师肯定能利用刻印制造出强力的人偶的。她一定能做出比拥有刻印的魔术师还要厉害、服从自己命令的自动人偶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姐就是这样的人啊。她是一旦决定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的人。她是比起过程,只关注自己要的结果的人,我说一个小时候的事情。一天在电视里看见了有关披萨的广告,我们就突然很想吃。但悲剧的是,我家这样的一般家里只有意大利风味腊肠。”青子皱着眉头,她记忆中的那份童年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但凡是在脑中有印象的画面,一定是和对面那个橙色魔女有关的黑色记忆。“你知道我的老家是在深山里面吧?从老家到城里要一个小时。初中一年级的我实在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于是就去了城里。结果城里连一家披萨店都没有,我只好又长途跋涉的回家了。” 这就是城镇的悲哀。 对于好不容易才有了旋转寿司的三咲镇来说,披萨店的兴起需要再等两年。 “但是,在我强撑着回到家之后,姐姐却一边吃着披萨,一边向我招手说着‘你回来啦——’。这时我才发现家里的三只鸡和整整一头牛不见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考虑什么等价交换、时间耗费或是金钱问题等的一切问题!”有珠觉得这真是一件悲惨的往事。 “她就是那种随意胡来的家伙,所以才会看到gandr攻击造成的伤口还能平静的思考。明明吟唱一节隐匿的咒文就能轻易达成目的,但是她却偏偏要使用咒术做一个不会飞向天的人偶,笨蛋姐姐!”想起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青子更加大声的斥责道。 现在想起来,那是橙子对于她的强烈恨意的表现。 青子的痛骂让橙子微微的挑了挑眉。一直面无表情的她在听到对于自己引以为傲的人偶的批评后,她的心情似乎也收到了影响。 “……一直对那个人偶感到炯炯于怀的人是你吧。而且,数值变换式是秘法中的秘法。我的专业是runic,所以没办法像你那样全面浮皮潦草的掌握知识。——不过,我还是从这个刻印的拥有者之一的身上学到了凯尔特人的结界制作方法呢。”橙子的视线投向左后方的魔术刻印。像现在这样闪耀着的刻印就是她在不断使用某种魔术的证据。 “那是我用‘城’控制祖父的时候使用的。但那到比不上镇压半人半妖的德鲁伊的塔——对了,我做出的结界差不多相当于信箱。恩,没错,就是你以前破坏的红色信箱。我就是做了个近似于那个信箱的可爱鸟笼。如果想要拘束一个人类的话,那可能会很狭窄,但是祖父应该说更接近于灵体。感官上来说,祖父更像是灵体。”橙子一边忍住阴森森的笑,一边冷漠的解释着。 平常都很冷静的她只有在面对祖父时才会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看到她的笑就会知道,那种感情是她堆积的憎恨。 “因为之前我对青子的魔术进行了防御,所以这个刻印暂时无法使用了。刚才那个如果是真正的魔法,那将是仅仅三行刻印无法抵消的。青子,你差一点就成功了。这没什么可耻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反不反抗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接下来的对手贝奥可是很难对付的。”啪——橙子的左手打了个响指。 呼唤隐藏在旧校舍里的金狼出现的暗号在森林中久久回响。 不等声音消失,青子已经开始呼唤身后的有珠:“有珠你快走!” 有珠默然的听从着如同呵斥一样的命令。她留下与橙子对峙的青子,毫不犹豫的返回了森林。 既然注定要败北,那么就要避免两人同时被杀的愚蠢途径。不论她们两个谁能活下来,她们都能进行第三次对决。而青子对此作出判断是自己有义务为此牺牲。 “我们已经知道了橙子手中的王牌,有珠如果调整好状态回来的话应该不会输……。”听到有珠跑远的脚步声,青子有些遗憾的低语着。 她感到遗憾的并不是自己的死,而是遗憾看不到有珠打败橙子的瞬间了。 除此之外,她便再 无牵挂了。 有珠消失在了森林中。 ——青子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同时她继续瞪视着橙子。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可不喜欢等待。”虽然橙子已经发出了暗号,可是仍然没有狼人的身影。那怪物从旧校舍中飞奔出来应该连一分钟都不用的。 “不要心急。他没准现在去追小红帽了。不过把带黑帽子的她比喻成小红帽还是有些勉强啊。”橙子的声音带着嘲弄。 “——” 橙子的话就像校园里响起的毫不相关的广播。 青子呆立在了原地。听了橙子的话而出神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有珠——!”青子不顾一切的回身向森林跑去。 夜晚的森林由于白雪的覆盖,即使单靠月光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在这一片纯白的黑暗中,有个少年正踏步而来。还没到青子胸口高的小个子少年正肩上扛着比自己大很多的有珠向这边走做来。少年将有珠的身体随意地扔了出去。被抛出去的有珠在空中画出了几米长的抛物线,然后朝青子面前落下。她似乎头朝下落在地上,脖子也会骨折。 “——!”尽管想着不要这样做,但青子还是接住了摔落的有珠。有珠轻盈的身体似乎加重了好几倍般重重的落在了青子的臂弯中。青子身上刚刚缝合的伤口又完全裂开了。她接住有珠的双臂已经鲜红一片了。 感觉到手上滑腻的鲜血,青子心中刺痛但依然咬牙忍耐着。 “有珠,你没事吧……?” “………………”虽说有珠没有回应,但好像还是有意识的。 有珠是在进入森林时遭到狼人突袭的。 她昨晚被狼人撕开的腹部和青子的双手一样渗着血。 “……原来你从开始就潜伏在森林里。”切——青子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肤浅,一边轻轻地放下有珠的身体。她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敌人——金发的少年。 “也就是说,你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其实一开始就是完全认真的吧。”即使感觉到青子的怒火,少年仍保持微笑。 他凝视着少女们的瞳孔中闪耀着灿烂的光芒。很明显,他是在期待着随之而来的惨剧。 他的金发碧眼在夜色中依然显眼,他那说是少年但却更加像是少女的面容如今只会让人联想到他是有着同样外表的外星生物—— “贝奥,今天你可以吃了她们哦。”橙子简短的话语在远处响起。可以看到少年微微笑了一下。 但是没想到青子会在此时主动走向少年,这是谁都不会预料到的。青子带着将鲜血滴在地面上的双手,比刚刚出现踪迹的知更鸟更快一步的快步向少年走去。 橙子吃惊的看着意料之外的话面,而地上躺着的有珠只能用呆滞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对于狼人少年来说,着目前为止都只看做是猎物的雌鹿的反击让他感到出乎意料。 青子一口起缩短了她与狼人之间六米的距离,然后单脚用力的踏在了雪原上。她是停下了将单脚作为回旋轴进行攻击——即使瞬间明白了青子攻击意图的少年迅速后跳也为时已晚。 “——脖子!”青子的单脚接着跑动之势直接跳起。她的脚画出了一道弧线,瞄准少年的脖子踢了过去,并且她完美的踢中了少年的延髓。青子使用的是用魔力强化了的百兵术式。 在与人偶之站中获得了启发的青子使出的这一击是就连森林里的小树都足以击碎的强有力的一击。 少年一动不动。青子也保持着右腿直击的姿势不动了。 “——”少年的脖颈冷的令人战栗。那是与破坏的人偶时一样的感觉。青子觉得即使没有打倒他,他的脖子也应该会受伤。 像是要纠正有如此想法的青子一样,少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子。 “……呵呵。姐姐的右脚确实是被咬断的。然后你能瞄准脖子击打真是厉害啊。女人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身体——橙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遗憾的是,你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一击也白费了。我的体毛即使是现在这个样子时也不会发生变化。我只用体毛就承受住姐姐踢来的一脚了。”感到疼痛的只有青子。她踢到延髓的脚腕就像被斧头砍过一样,现在已经没有了感觉——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解啊。其实你踢我的那只脚才应该得到保护吧?如果人类把我当做对手,那就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儿。啊,但是——”少年一边感受着青子的惊愕,一边微笑着说。 青子的脚收不回来。她猜测当自己的脚落地的瞬间,自己可能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不管怎么做,你的结果都是变成肉末,所以就算你在意也没用吧?”湿润的声音骤然响起,滚烫的鲜血打穿雪被,在皑皑的白雪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小洞。“你看,真是可惜。着可是刚刚才治好的脚啊。” 青子一时无法判断少年是不是用手指一样的东西刺入了她的右脚。应该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她的右脚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她被刚刚一击完全麻痹的脚似乎又要重复悲惨的命运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被撕碎,而是被他握住了骨头。 虽说青子没有感觉,但看着自己那大量出血和藏不忍赌的脚,青子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疼痛。 一般来说,这个出血量就足以致死了。但祖传的刻印正在缓慢的恢复她的生命力。 所谓魔术刻印,就是在这个时刻才会很残酷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青子想。 “哎?还没有死?……我本不想让你这么痛苦的。看来你比我想的要顽固啊,姐姐。”少年的手伸向了青子的胸口。刺入胸口的木桩——少年的拳头带来的痛让青子的意识渐渐消失。她飞了起来。青子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像个空心娃娃一样飞了起来。她像之前的有珠一样被扔了出去,她背部着地落在了地上。她的右脚被毁,胸部遭受重击。 “嘶——,…………!”青子无法顺利呼吸,一阵阵剜心般的伤痛,她的视线在渐渐模糊。 眼冒金星原来就是这样的。令青子感到恐怖的是疼痛一点也没有减轻。惨遭剜心般待遇的青子的胸前现在还残留着拳头大小的“木桩”的感觉—— 少年慢慢的靠近被打落在雪地上的青子。他鲜红的舌头舔着嘴唇,喜悦而变得模糊的眼镜注视着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的猎物。 “——,——…………”青子击碎了想要就此失去意识的天真想法。 但是,任凭她再努力又能如何呢? 虽然落下是背部有雪的缓冲,但是胸口收到拳头的重击以及那只被毁坏的右腿,毫无疑问都在夺取她的生命。 虽然明知自己就像废弃的金属,但是为什么自己还要为了让已经麻痹的心脏复活而拼命让魔术刻印运转呢。 “——那…………,那是”处于绝望之中的青子突然发现了远处站立着的橙子。 橙子也着实大吃一惊。像是看到了什么意外东西的她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青子想知道那是为什么,因此她依然保持着神智。 “………………什,么?”抬起低沉的头,青子看起橙子望去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能让处于绝对有利的橙子如此吃惊呢? 心跳要比平时快。 他慎重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思绪。那是会使他的心软弱的杂念。他试着把一切杂乱的意识都放在左脑中进行整理。 “——”不论是呼吸急促,还是力量加重,这些都是自身造成 的。 他反复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自从教会出来后,他就一刻没有停歇地直接到了这里。 然后又该怎么办呢。这里信号灯多,人也这么多。虽然可以打出租车,但是圣诞节的街道非常拥挤,等出租车的人太多了。这种情况下,看来只有相信自己的双腿了。 他奔跑在夜色的街道上,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宛如针扎。他感觉自己的闹钟始终在鸣叫着。尽管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他原本是听不到那声音的。但是他的心还是静不下来。心慌意乱的他还是觉得那声音有点太大了。 一种不祥的讨厌预感油然而生,但是他要冷静、冷静。因为那就是他的武器。他很清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有冷静才是对现在最好的。 ——但是,一味的奔跑却让他心跳加速。 月光笼罩下的森林是朦胧的。不生草木的山却很明亮,山上印着两人的脚印。这里与游乐园一样,是与他无关的困境。 “——你即使来了也无济于事。”那句劝解的话语在心中响起。 他踏在地上的脚依旧充满了力量,迷茫的心被粉碎后,孤零零的被扔到了后面。 有些事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痛的。 如果你只是起不了作用还好,最坏结果就是你只能成为她们的负担——这是在教会时瞬间束缚住他的咒语。 他奔跑向森林的脚步没有乱。 凌乱的只内心的鼓动。 ——它在叫喊着自己的软弱。现在和在游乐园上空冲下来时完全一样。这和任何原因、理由毫无关系。 结果—— “我想帮助她。”这就是他单纯的意愿,他的心跳并没有打断他的步调。 在黑暗的森林里奔跑的时候,他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既不是对她们的担心,也不是对橙子的敌意。 那像是装饰着红色花朵的肢体、像是产房中传出的痛苦的声音、那种让他感到美丽的事物却要静静死亡的现实——那是他想从记忆里抹去的噩梦。所以他不想再次看见那个情景了。 他马上就要跑出森林,月光朦胧的照射在旧校舍上。让他感到绝望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他再也不想见到那样的景象,他正是为此才会奔跑。但是,如果真正第二次面对那个情景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吗? 很快,他到达了广场。由于长时间奔跑而造成的呼吸急促、像是得了疟疾一样上下抖动的肩膀都像是假的一样消失了。他的思考停止了,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确实会有第二次。不知他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眩晕和恶心——那是他心中一直抱有的软弱之声。然而那一阵扰乱心神的犹豫,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情感代替,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将它彻底抛出了脑海。他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跳动的声音也格外响亮。那是意识觉醒时最原始的鼓动。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草十郎走进了广场。 他的目光虽然投向了金发少年,但是注意力仍在自己身上。 冷静!冷静!他全身心都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广场上的情况看来青子她们打败了。 青子仰面躺在地上。 她的一只脚完全成了红色,大腿部已经溃烂得惨不忍睹。虽然青子的眼神是朦胧的,但她残留的坚强意志依然让她看到了草十郎。她之所以会轻轻咳嗽,大概是因为她的腹部或背部遭受了重击所致。不,应该是两方面的原因都有。——草十郎如此判断着。 有珠的伤看起来没有青子的那么重,但她也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青子相反的是,趴着的她正拼命想用两手撑住地面站起来,那动作对她来说似乎相当痛苦。 站在广场里的旧校舍前面的是草十郎曾经看到过的魔术师。草十郎完全没有理会橙子就走了过来。他朝着青子走去,脸色要比到达广场时沉静了许多。橙子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苦恼之色。 “大哥哥也是她们的伙伴吗?”狼人少年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亲切的问。 他应该是对新的猎物感到兴奋了吧。草十郎沉默地走向青子。 彻底被无视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草十郎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让恶魔的自尊心受伤,他继续向青子走去。当他走到青子身边时,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地表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好不容易说出来的是:“不能这样吧,学生会会长,你来的时候,好歹也应该给我打个招呼吧。” 这是一句既像责骂,又像担心的笨拙的招呼。 “…………你这个,笨蛋”青子像是要掩饰自己腹部的疼痛不算什么似的骂了站在她面前的草十郎一句。 “放心吧,苍崎。你这不是还很从容嘛。”或许是把青子的虚张声势当真了吧,草十郎的声音十分明快。 实际上,青子现在不仅无法从容,甚至连体力都没有了。 然而草十郎的回答就像往常一样满不在乎的说“不愧是苍崎呢,杀都杀不死。” “你,啊——”青子刚说出的话有咽了回去。 ……草十郎根本没有会错意。即便他平时多么迟钝,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其证据就是。虽然他的话好像满不在乎,但他的表情却是僵硬的。 “……到底,打算……”来这儿做什么——青子想说的话被咳嗽打断了。草十郎把食指放在嘴边,然后点了点头、 青子勉强可以理解他的动作的意思——勉强说话是不行的。 “但是,喂。情况与那时候一样。既然你被打倒了,这次就该轮到我了吧?所以我这不是来帮忙了吗?……啊啊。不过我什么都做不来也和那时一样。”青子没有回答。她仅仅是呆呆地仰着脸,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发呆一样的盯着草十郎。 狼人焦躁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自视为王者。仅仅是因为被无视他就会杀了对方。如果不是橙子在,他早就一口咬断草十郎的咽喉了。他本该给对方施加了压力的。可是那猎物却完全没有恐惧的样子。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在那个人了眼中,自己该不会无关紧要的吧——? “……哎,无论是谁都无所谓。绷紧的肌肉咬起来口感也不错,没有什么能比吃饱更重要。先从那个哥哥开始没问题?” 少年又叫了起来。但草十郎还是没有回应,他用一只手慢慢捂住了鼻子。草十郎非常冷静,他像是没有意识到少年般说:“……有珠。” “…………?” 草十郎不高兴的嘟嚷声任谁都会感到疑惑。因为没人闻到他说什么的气味。 “……哎。你闻到了什么气味啊,大哥哥。”虽然狼人看起来很从容,但他的声音却显得很焦躁。由于再三被无视,狼人少年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了。 这次,草十郎终于朝着距离很远,但却正对着自己的狼人少年转过身来。 “我闻到一些很没品的肉味。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讨厌狗的。”那是草十郎打从心底感到不开心而说出的话语,对他来说那只是自言自语。但是那对于少年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侮辱。然而草十郎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 “——,哈!”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或许是因为狼人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野兽的气息变成了燃烧大气的气流,雪地上刮起了一阵狂风。 “草十郎……!”这样下去最先被杀掉的就真是草 十郎了——青子拼尽全力,但是那副坏掉的身体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草十郎的失言,有珠也挣扎着站起来。 然而草十郎却和那两个人明显不同。他站在那儿看起来那么泰然自若。这让狼人少年的焦躁已经超过了极限。 “……这样啊。你觉得我是孩子,所以就看不起我吗,大哥哥……!”狼人的人类时间到此为止。 在发出包含怒气的话语的同时,少年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头发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而他的身体也越变越大,肌肉像恶魔的獠牙一样坚固,全身都覆盖着带刺的毛发。刚刚还是人类模样的脸和手已经膨胀成椭圆形。他汲取了空气中的魔力,改变存在形式变成了异形的野兽——有着人的外形的狼。 “不许兽化,贝奥……!”在一边旁观的橙子叫了起来,化成狼人的少年没有回应。野兽只是发出了浓重的喘息声。 “怎么可能”清楚的看到了少年变身的草十郎只是嘟嚷了这一句话。 单是从人变成怪兽就已经像是一场噩梦了。而且还是看起来比自己个子还小的少年竟然变成了近两米的大块头,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他还能保持正常的理性就是奇迹了。 “……吓我一跳。”猎物的嘟嚷声让狼人满足的歪了歪嘴角。 虽然是个奇怪的人类,不过结局最终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他的虚荣心只得到了瞬间的满足。 即将要被他捕获的猎物紧接着由衷地说:“你这样不就是真的狗吗。” “——”四周静的连灰尘漂浮起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青子,有珠和橙子都没有说话。亲眼看到连她们都觉得可怕的狼人的兽化,没想到还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乐观的草十郎像是看了骗小孩的电影那样一脸不满。 “——,——,——”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晚了。 狼人展现出了帝王风范。 自负为最强的狼人的情绪的起伏逐渐消失了。 有几个人把这理解为他要动真格了。 “贝奥,不要杀——!”黄金兽根本没有听到主人的劝阻。他保持着向前倾的姿势,盯着只有十米远的草十郎。 没错,只有十米。 他要冲过去只需要零点五秒。对那个人类进行从头到脚的攻击,他的三只爪子落下去也只需零点五秒。 “你要死了哦,你……!”那是充满凶狠而充满喜悦的低语。狼人仅仅把那当作是攻击的信号就朝着草十郎跳去。 只用了一秒。 他的速度快的像是暴风。 ——应该说是神速吧? 跳跃而起的狼人是一条黑影,准备迎击的草十郎也是一条无声的身影。他们的距离正好只有三步。草十郎在这仅仅一米的前进中赌上了他的全部人生。 说时迟那时快,来到疾驰而来的巨大的暴力面前的草十郎竟然不躲不闪。 前脚落到地上,站稳。 强大的脚力,充满力量的背脊,狼人四肢着地。 草十郎仅有的选择是躲避狼人的爪子。但是,他并不是为了躲过冲过来的狼人。他只是需要那个位置而已。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是否能躲过去,他所思考的一开始就是那一点。 ——要瞄准的一点。 集中精神,协调呼吸。 他要看透狼人身体上肌肉收缩的那一瞬间,只有那里可以说是唯一的生命壁垒上的龟裂。他用手去拍打狼人的胸部,但那也只是微弱的人力。 钝击声响起,草十郎血肉横飞、血水横流。 前臂的骨头粉碎性骨折,刺穿了肌肉和皮肤将外套染红。 “————!?”狼人扬起的爪子痉挛了。 狼人的肉体比精神更早地因着本毫无价值的攻击而虚脱了。狼人有一瞬间有些搞不清状况张着嘴想要呼吸,他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被掀翻在地的。 一个小小人影从他身旁划过。 这次的攻击如同一支短矛。人影并没有护着折断的左手,而是用右手向倒在前面的狼人背上进行攻击。 钝音再次响起。 草十郎这次攻击不差毫厘地与此前的正面攻击位置对接,两次攻击形成了一把贯穿狼人身体、压碎其心脏的楔子。唯一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狼人这次没有喷血,他只是痛苦地喘息着。 砰,狼人吐血倒下了,似乎没有了再次站起来的迹象。他不再是横扫一切的生命了。 一切都结束了。 四肢舞动着的金色猛兽的四肢虽然是完美无缺的利器。但是仅仅三秒钟的交手,狼人就失败了。 “——”任谁都会对这不敢置信的结局表示怀疑。 而当事者只是呼吸均匀地、冷冷的俯视着倒下的狼人。 “……为什么……我……?” 即便是在倒下去之后,狼人也没有把握能再站起来。心脏破裂,血液逆流,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机能停滞的他整个倒在了地面上。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一般的动物呢 ,这就预示着死亡。但是对于狼人来说,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的心脏最终会恢复,身体机能也会跟着恢复。 那并非是因为他接受过具有神秘性的魔术,而是这种伤就和被小石头绊倒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矛盾的是,没有动物会因为被小石头绊倒而心脏停止跳动的。 “……想,快想起来……”狼人拼命唤醒记忆。 他要回忆起举起爪子那一时段的部分,重点就在那之后。能够忍受高速炮弹直接袭击的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人类微弱的力量而倒下。——不对。应该说,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对手在做什么。的确,在草十郎钻到他怀里时,他是感受到了小小的冲击,他们似乎是有一点身体接触。或许正是那关键的一击让他的心脏受到了伤害。 “哈——” 那不可能。 如果只是那么一下就停跳,那也就不是狼人的心脏了。——结果,无论怎么思索,他都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对于从来没有“陷入困境”的经验,对人类还不够了解的狼人来说,这个答案太难解了。因此,对狼人来说的事实只是自己倒在了地上。 他又试着反复思索着事情的经过。 ——胸口受到重击以及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自己就像被兜住了一样翻到了。然后背部再次受到攻击。他的心脏破裂好像就是因为那一击。 “……开玩笑。我会因为这——”他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倒,这不合常理。 就像违规被罚一样不甘心的少年咬牙用积攒着全身的力气。 “对。这都是骗人的。就算是同族里面也没有能大败我的家伙。这些痛苦,这种事情,全部都是骗人的。这太不合常理了。我不可能会败给其他生物的……!” 思考的时间结束了。狼人的伤口早已愈合。为了再一次战斗,狼人躺在地上凝视着旁边站着的敌人。 “我——不、认输——”瞬间、狼人的背上传来了一种不熟悉的新的疼痛。他感到一阵眩晕,仍然一点神采都没有。仍然以空虚的眼看着月亮的草十郎还活着。 他的两只手臂都折断了。但是那上面并没有因为强击而造成的伤痕。如果他有痛觉的话应该会忍不住叫痛吧。但是他知所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因为……或许说——他从来就没有活过吗? 草十郎如同死人一样的眼镜凝视着狼人。 靠近的话就会 明白。 那个人无悲无喜,没有表露出任何想法。 就像没有大脑的昆虫。 狼人身上的毛发全部竖立了起来。他不知道表现在自己脊背上的那种感情的名称。他对这种不懂的东西感到恐惧。这件事对原本不知恐惧为何的狼人来说就像尘埃一样难以发觉。 金狼到现在为止与许多神秘事物战斗过,并一一打败了它们。他知道那些比自己身体大并依此为自豪的野兽。也知道一些与自己一样的传说中的野兽。但是他却没见过这样的。他没见过像人这么大的昆虫,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的背脊生出两道恶寒。 此时此刻,如果他稍微移动一点,即便没有理由和预兆,那个人瞄准他头部的脚就会落下。但与这绝望的预感不同的是,狼人少年觉得这个对手不会动的。 这个人不会使用更加粗暴的行为。 他就像生物一样……不,他明明是形似动物又没有本能的石头,但却能用人类的判断力进行活动。 这种矛盾的现状让狼人的价值观产生了混乱。他由于未知的感情而产生了幻肢痛。许多细小的声音响起,就像小图钉在逼近心脏一样。这是狼人少年第一次遇到的疑问,也是现实。 这个世上存在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矛盾,并且——还有让人弄不清答案的“不合理”。 “痛,——好、痛——”原本被屏蔽的痛觉在全身出现。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如今狼人少年的身体完全被痛觉控制了。其实他原本是连恶寒都感觉不到的。或许精灵会为此哀叹吧——啊啊,浑然天成的完成品竟然因为人世间的不合理而开始混乱了。 “痛——痛,痛,痛——!”狼人少年的心脏完全恢复了他一边挣扎于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幻肢痛,一边抱紧颤抖的身体。他的头上是紧盯着自己的人类的目光。这时狼人少年终于知道了自己能够活着的理由。即便对方的双手都没了,就算单靠脚,对方也能杀了自己。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对手要的是 以牙还牙。他并不是在对想要杀了自己的狼人进行反击。 这是他对狼人伤害她们的行为作为作出的理所当然的报复。 “——,……,……”狼人少年因为这种怪异而喉咙紧致。他的呼吸从刚刚开始就乱了。 这个人类没有自我。他根本没有想过挡住自己的金狼是一种威胁。他没有憎恨、恐惧,恐怕连杀意都没有。 ——是的。 能够让狼人少年存活并不是由这个人的意志决定的。他只是在进行机械的战斗,机械的思考。这个生物只接受等价交换原则。如果狼人少年杀死了她们中的一个,那么这种抵偿又会不同了吧。 “……如果我杀了她们,那我就会被杀……?”狼人少年对自己这个问题生出了不曾有过的恐惧。 尽管他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活在那种规则之外。他浑身疼痛肆虐。无论怎样的神秘都会受伤、腐朽。狼人少年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 显而易见的道理。 ——不,是不得不明白。 “……那样我会被杀了……没错……”那个人没有神采的眼睛不带感情的向下看着。 一报还一报,这是真理。狼人少年现在已经痛苦地懂得了这一点。——但是……让他体会到这一点的生物带给他更多的是厌恶感。 败北之痛,心痛,还有更甚的是他知道了不合理而产生的痛。 ——痛、痛、痛。 因为不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原本完美的世界崩溃了。这些伤痛变成了包裹他全身的荆棘,狼人少年心中的支柱断裂了。 在他心中产生了一个足以让自己头晕目眩的疑问——啊啊,人类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会被杀,被杀,被杀……”这不是因为他人使自己面对死亡,而是他本身对生产生了畏惧。 实在无法承受着一切的狼人从野兽变回了人。 ——他很安静。 就像在母亲膝头旁害怕的孩子一样,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 其后、青色的魔法 “这……”倒在地上的青子终于发出了声音。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 “……草十郎,你……”青子好不容易发出颤抖的声音。 “什么?”草十郎一如既往还是这个腔调,他很自然地回过头来。 “什么‘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对的是你吧——青子声音中包含着怒气。 于是草十郎疑惑地思考着自己是否做了什么让青子生气的事。当他的视线向下转时,他发现了恢复成少年模样的狼人。 青子是在说这件事啊——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草十郎有些不快的皱起眉头。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苍崎你知道呢。”草十郎向青子投去责备的目光。 “知道……知道什么?”感觉自己无可厚非的青子理直气壮地反问草十郎。 草十郎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山里,熊并不是很珍稀的动物。以前我们不是说过了吗?” “——啊?”青子大张的嘴巴快要合不上了。她为了完全理解并吸收草十郎刚刚说的话而花了一些时间。青子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有过的他们之间零碎的对话。 “……你莫非是在骂我吗?真是,我为什么必需要为了打败熊而去修行啊。” “…………”没错,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他那是回答的很奇怪,这句没有说自己不习惯没有面对熊这种猛兽的话中根本没有否定“修行”这种与时代脱节的词。——也就是说,对他来说,比自己大的动物并不稀奇。如果他有遭遇野生熊的生活经验,那么人类变成狼或许只会让他吃惊,但不会感到恐惧。 想到这里,青子的头垂得低低的。 从一开始就脱离常识的到底是谁呢—— “……真是服了你了。是你胜利了,草十郎。”不知是钦佩还是由衷感到震惊,总之,浑身轻懈下来的青子用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另一方面,橙子全面洞悉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躺在地上的是恢复成人形的贝奥。他旁边站着的是两臂粉碎的少年。遭到狼人一击的青子和有珠仍旧无法站起来,她们刚刚恢复能呼吸的程度。 相比之下,自己剩下的刻印只有……还够用三四次的runic文字。她背后的魔术刻印依旧无法使用。刻印中残存的魔力——如果封闭祖父的结界解除的话,自己虽然可以进行连续攻击,但却是下策。因为一旦解放了祖父,他就会完全夺走灵地的所有权。 如果现在让青子她们胜利了,那她就要重新来过——她不能容忍这种徒劳。而且,这样的姐妹之站不会再有了。因为仅是那一次奇袭就花光了她所有资金。她以苍崎家的一员的身份对这里进行侵入,将自己三年来的辛苦成果出售给协会,以二十年的头发为代价获得了新的使魔。 ——满足这些条件的战斗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不过,是我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太高估狼人的力量了。 其实这种想法是没有错的。因为对方如果是魔术师的话,只要黄金的贝奥武夫自己就能够毫不费力的战胜他们。 ——但是,但是这里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贝奥的是强与生俱来的。她之前就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能把贝奥侵吞的例外呢。 橙子冰冷的凝视着始终站立的少年。 草十郎的手臂情 况很不好。 他遭受贝奥正面袭击的左手已经没有了胳膊的形状。那里的骨头弯曲得像九连环一样,肌肉组织绽开了。即使说这是粉碎性骨折都感觉定性程度太轻了。 他残留的右手手肘也在渗着血。曾经猛击贝奥后背的手肘应该连肩膀的肌肉组织都绽裂开了。他的两只无力下垂的胳膊看来是不能再战了。但是比手臂伤的更重的,是他的内脏和左腿。他作为轴的左腿同样要遭受了贝奥的突袭。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其实那已经是连在身体上的肉片了。他的内脏就更糟糕了。因为他用脊背承受了贝奥的体重,所以导致他背骨粉碎,正在内出血。 总之,这就是一具死了的躯体。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是舍弃了生的终结的生命,他已经没办法再次战斗了。 与之相对的,躺在地上的狼人并没有受伤。他只有一次吐血而已。染红雪地的鲜红血液都是草十郎身上留下来的。那是他毫不犹豫地攻击比钢更硬的狼人的毛发的证明。 “……当然。攻击是也会有反作用力。挥舞拳头自己也会承受相应的力量。更何况对手是狼人。那就像是奔跑着去打一面铜墙铁壁一样。那真是——”他是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才会冷静的行动的吧。 动物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身体,因而攻击时会调整力度。如果说用理性与技巧对这些进行弥补是人类的优点,那么刚才草十郎的攻击就是人类优点的结晶,同时也是超脱人性的一击。 那是完全不顾自己,不计回报的一击。完全把自己置之度外的一击真是太惊人了。它最终贯穿了狼人钢针一样的毛发。不过,谁能想到但靠人类手臂的力量,就能把经得起炮火打击的怪物打倒呢。 “……不对,不对。贝奥的心脏不是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击打而破坏的,而是从他一开始就将破坏那里作为前提……” 那是能够让身体完全改变的对于心脏的一击。橙子在脑中回顾着草十郎打退狼人的情景时,她突然深有所感。对她来说,那虽然是个实实在在的噩梦,但又是一场令人膛目结舌的人体极限战。在门外汉的橙子看来,那没有一点偶然的因素,是他理所当然会做到的。 少年在那一瞬间之专注于刺穿贝奥的胸口。从他出现在这个广场开始,从他看见青子她们时开始,他就开始观察贝奥,与贝奥的呼吸频率保持一致。他开始寻找贝奥的弱点,计算交手是哪个位置更有利,计算在什么时机下手能够一招制胜。当他解读了这些条件后,他就开始按照计划全身心投入战斗了。 ——那绝对不属于野性的直觉。野兽是不会向打不过的对手挑战的。只有人才会以命相搏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这是只有人才会有的矛盾。而这种矛盾造就了那一击。 他的全身进行圆周运动,从脚尖到脖子都发生扭转,使自己整个形成锥状。 ……或许,贝奥打算冲过去碾死对方的话,草十郎无防御必死无疑吧。但是贝奥选择了把对方撕裂。不,是他轻易的挑衅让狼人做了那样的选择。 他找准了金狼冲过去的落地的瞬间。他在金狼举起爪子准备落下是开始动手。他瞄准的就是狼人毫无防备的这一瞬间。以力量自负、只会向周围散发力量的怪兽,和集中不多的力量专注于一点的人类的执念间,天平倾向了人类。 在那之后,如此不像样的一个肘击就让贝奥的心脏破裂了。第二次的肘击没有任何美感。那只是单纯的不成熟的进攻,原本会被贝奥的体毛弹开的肘击之所以会造成致命伤都是因为有了最初的那一击。 “……他让贝奥在那一刻变得没有防备的,让无敌的狼人停止了一切机能。就是说——” 他不是“破坏”,而是“停止”。 生物都有缺点。 不管怎样的强者,都有软弱的部分,软弱的瞬间,软弱的时间。那与生理机能无关,那是精神上的漏洞。比如状态不好、思维不清、心情不舒畅之类。生物在生病、睡眠、吃饭时都可能会有漏洞,而作为最小单位的漏洞就是呼吸的间隙。如此多的原因都会导致拥有理性的生物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即使是神话中的野兽,只要他是人,就逃不掉这一束缚。 “……我知道有攻击弱点、缺点的魔术——但没想到他会孤注一掷地去制造缺点。” 对于少年贝奥的心脏一击并不是以杀死他为目的的。只是因为贝奥没有弱点们所有要为他制造出弱点。后来的那一次用尽了全力的肘击粉碎了贝奥的心脏,同时也让贝奥失去了完美的自我。 “……而且,着不是可以一笑了之的突袭。贝奥反应很快,他在感受到中毒的瞬间就可以作出反应。但是——如果他没有察觉到那是一种毒,那么他就没办法应对。因为原本不是毒药的东西而中毒,这就是陷阱。应该有人教过你吧——”橙子感到吃惊。 草十郎是在做崇高的献身或者舍身。他义无反顾,心无旁骛,只为制造出那一秒的空白而赌上了自己的全部。那个少年所拥有的就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技巧和经验。 这与唤起奇迹的幸运、紧握奇迹的热情无关。那也与才能无关,那是执念、怨念之流。 没有大量的、极限状态下的锻炼,他是做不出在一瞬间燃烧自己这样的举动的。 “……对那孩子来说,他可太难对付了。”看着蹲着的贝奥,橙子对自己的天真感到失望。 橙子只注重了贝奥的性能才会带他来,可也正因为他的没有经验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贝奥不是孩子,哪怕他有一次与实力相当的对手对峙的经验,那么他就会马上冲过去咬死站着的少年——草十郎了。 “应该责备贝奥呢?还是……应该夸奖一下你呢?”说着,她静静地举起左手。但没有人注意。 远处站着的少年的身影看起来就像图画书里的猎人。那纤廋的身体其实是有意消减赘肉而成的吧。 今天的场景以及草十郎的行为举止让橙子想到了追逐猎物时猛兽般的灵活。这时,橙子突然想起来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所想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很想忘了那些啊,草十郎。”她将不像自己会有的伤感用钢铁一般的理性压抑住了。 什么手段的好坏,在她作为苍崎家继承者被养育的时候,那些早就已经消失了。 所以,即便是现在—— 橙子缓缓的让手中烟头在寒气中画出轨迹。 ——她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不过,真是太好了。”折断的两只手臂应该很痛,草十郎一动不动地站着自己嘀咕着说。 他没有看青子,而是带着关心的视线投向远处的有珠。 不知为什么,他的样子让人感到孤独。 “很好,什么很好啊。”青子带着挑衅的语气说道。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只要互相走进两步就可以触摸到对方了。 很小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也能清楚地听到。 “你要是说什么我们都平安无事之类的,我可要发火哦?”青子说出了真心话。 草十郎稍稍朝青子转过脸摇摇头。 “这是我第三次说了,我不担心苍崎你,啊,刚才是我走神了。”草十郎难为情似得苦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青子的惨状时最后因为头晕而失去了意识。但是第二次的头晕和恶心却在满怀激情的状态下消失了。因为他只专注在要让自己冷静,要努力做该做的事情上。但是,现在无论他多么想冷静,他那个令人生气的“前科”好像都要发作 第十三章 星之语 ◎ 回家路上 (1) 那之后过了六天,天气正晴。 他是在一整天的大扫除后,和有珠一起歇口气时听说这件事的。 “草十郎,记得你今天不用去打工对吧?” 踏入客厅的青子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道。 夜色融降,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天色一改昼时的晴朗,在窗外铺上了厚厚的乌云。 草十郎正闲闲地眺望窗外景色,嗯地一声歪了下头,平静地答道。 “今天是休息没错,有事吗?” “现在要回老家一趟,你去准备一下吧。” 草十郎原本安然的神情,随着青子的出现凝重起来。 揣摩不透刚才那些话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草十郎骤然瞄向坐在正对面的有珠。 有珠则是一脸无比意外的样子微微张开眼睛,来回看着青子和草十郎。 “准备……准备什么 ?” 对于青子一直到大扫除完结为止都躲得不见踪影的苦水都吞回肚里,草十郎诚惶诚恐地回问道。 “准备就是准备。老家在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上,所以叫你穿好衣服不要冷到啊。” 草十郎面色加倍凝重起来。 刚才的措辞,难不成。 “……要带静希君一起回去吗?” 有珠比草十郎快一步问出了问题。 不行吗?青子反问。 “那种地方我自己也不想去的啊。 但快被烦死了说至少一年中的今天要去露个脸,所以真的就只是去把脸露给对方看一下而已。 带草十郎去就是单纯因为他空着嘛。”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青子挺胸朗朗宣布道。 有珠狐疑地看着青子。 草十郎更是一脸露骨的不愿意。 两人这种无声的抗议,理所当然,在青子面前是行不通的。 “那就这样了,我们九点半出发。” 说完想说的话,青子就从客厅匿去了行踪。 “有珠,苍崎的家远吗?” 草十郎问道,看钟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半了。 “如果问地点的话是在三咲市的另一头。从这过去电车要坐四站的一座小山里面。 不过和你住的地方比起来只能算是土丘吧。” 虽然表情没有变化,有珠的声音听起来是满满的不愉快。……虽然本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那份不满确是愈发加剧地迸发而出。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出发的话,要明天才能回得来了。” “……如果回得来的话。” 对于草十郎的嘟囔,有珠报以更盛的自言自语 。 对于要踏上旅途的人来说,那可是非常不吉利的预言。 “……苍崎家是会跑出怪物来么?” 有珠没有回答草十郎的问题。 只从茶杯后面抬起头来不发一语地望着草十郎。 “……有珠?” 总觉得那样子哪里怪怪的,草十郎试着喊了喊她,对方却忽地转开脸去。 ……指针已经马上要指向三十分了。 虽然很在意有珠的表现,但也没办法了。草十郎从沙发上站起准备出发。 “那,我走了哦” 草十郎咚咚地穿过客厅。 有珠的视线一直跟随那远去的背影。 草十郎回到房间换好外套下楼时,才发现青子早就准备齐全地等在大厅了。 有珠站在青子旁边,两人仿佛在深谈什么。 草十郎走下楼梯的时候,青子提高声音说了一句“好了”,切断了对话。 “那我们就出发了。有珠,拜托你看家啰。” 有珠点点头。 青子咯吱咯吱地朝玄关走去。 草十郎急急忙忙在大厅披上外套,跟在青子后面追了上去。 “好啦,不要慢吞吞的!” 在青子的催促下加快了脚步草十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说起来屋里的暖炉还点着没关,草十郎若有所思地朝独自伫立的有珠回过身去。 “那这就出发了。会尽早回来的,所以先别睡等我们一下吧。” 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有珠被冷不防被捉住把柄似地眨了眨眼睛。 草十郎还等着有珠的回应, 青子则双手抱在胸前望着两人一来一去。 ……尽管有少于迟疑,但有珠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朝卧室返去。 对于草十郎那番无关紧要的发言,只是出于礼貌和家教地点了点头。 那一站的名字叫做秋古城。 夜色已深,大约差几分钟十一点。 两人和参拜的归去游客坐着相反方向的列车,来到了这个小小的车站。 周围是过分的漆黑与静谧。 比起车站更像深夜的码头。 就算平时大概也稀少有人在这里下车吧。 只是作为目送偶尔路过的列车的驿站而存在。 车站的周围甚至连便利店也没有一家,有的只是成片的田野与道路两旁树立的路灯而已。 在站员室坐着睡着了的列车员身前,青子放下了车票同时核对了时刻表。 十二点半超过一点还有一班返回的火车。确认了末班车的时间,青子迈开大步将车站甩在了身后。 ……年迈站员又是独自一人了。 他就在暖炉和电视的陪伴下,一下一下地划着船。 那睡颜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茫茫夜色无边无垠。 连汽车服务都荒废了的小小火车站。 就仿佛昏暗宇宙中唯一一簇光亮来源的孤独的星。 对着已经守护了此地了不知多少年,并且在人生终途前都将继续如此下去的老人,草十郎行了一礼,随即也朝着昏暗夜色迈出了脚步。 出了车站后,这片景色比起村子更像是乡间。 站前连广场都没有一座。 一览无遗的广阔平原上覆盖着大片的田地与网格状的乡间小径。 那些麦田夏天的话应该会随风漾出层层波纹吧,冬天的夜里看去却只是荒地一片。 那片黑暗中,只有电灯的打出格格不入的光亮。 入夜之后的温度骤降。 寒气毫不留情地剥夺着指尖的知觉。 青子两手插在口袋里,走在田间小路上。 泥土抚过靴底。 和镇上不同的柔软触感让青子很是怀念。 对她来说,这是中学时代之前每天都要走的路。 “在那座山的正当中,看到房子的亮光了吗?那就是我家。” 青子指着隆起的山。 从这里再走四十分钟才能到吧。 长长的,暂时全由田间小径组成的道路延伸着。 青子头也不回地顺着光照出的小路一路走着。 浮现的道路看上去仿佛黑暗海洋中的码头。 越靠近山的地方,黑色就越深。 这里是能忘却人世喧嚣的土地。 高悬的月光明亮到刺眼的程度。 尽头的小径蜿蜒伸展。草十郎追着青子步伐的同时,忽而偷看向少女的侧脸。 天高月明,也就是说目前为止的安静夜路都没有让青子感到不安吧。 青子沉默地走着,脸上挂着甚是通常的神情。 偶尔做出某些坚定选择时候,露出的也是这种表情。 虽然只是一个月左右短暂的相处,草十郎却相当确信那份直觉。 青子正准备悄悄独自抹去什么琐碎却绝不能忽视的细节。 “虽说是苍崎,但在这种状况下也不会害怕吗?” 试探性地开口,青子意外的点头回应了。 “一般来说,走这种夜路还完全不胆怯是不可能的吧。 这种人要么忍耐力强要么敢于无视,必是其中之一。两种都做不到的人,晚上是出不了门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带我出来又是为什么呢?” “不是说了吗?在这光秃秃的路上一个人走太浪费时间了。为了不无聊所以要找一个说话的人啊。” “……这么说来,好像是说过来着。” 语毕草十郎就沉默了。 并不是因为青子的话而放下心来,而是非打破砂锅追究到底的姿态。 夜路绵绵。 静得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交替起伏。虽然青子已经在可能范围内做了忍耐,但那毕竟也是有极限的。她开口道。 “草十郎,打发下时间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没办法,想不到可说的话题。” 少年羞愧地抱头。 原来,刚才的沉默是在找话题。 青子讶异的同时叹出一口暖暖的气。 草十郎彻头彻尾的书生德行,多少剥去了一些包裹她心头的烦恼丝。 “笨蛋,吹吹牛啊什么都可以,总之说话就行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讲出什么有趣的话题。” 青子用随随便便的态度,说着让人吃不消的话。 如果真的吹牛,肯定会被惩罚玩弄。 况且之前才说讨厌听谎话的不就是苍崎本人吗,草十郎内心尽情地吐着槽。 当然,青子无法对此回应。 “……没办法。虽然没有话题,但有想问的事情。什么都能问吗?” 对于草十郎的提问,青子稍稍皱眉。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少女立刻就恢复了镇定的神情。 “……嗯,那也不错。问吧,反正很快就会忘掉了。” 青子回避着草十郎的视线嘀咕道。 山上的目的地还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想问的。 这次的事件的详细经过和姐妹间最终的处置。 草十郎于是多嘴地问道。 “所以,橙子小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啊咧,我之前没说吗?她想要向苍崎家复仇,并且接触魔术的根源。 根源之涡的事情之前记得有说过一点吧。” “……的确是说过,魔术的源头之类?” “没错。同时也是最终的目标。所谓根源之涡,就是全知被记录,事体被决定的场所。 如果能看到,接触到或者理解那个的话,化不可能为可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虽然它根据不同传统而有很多的称呼,但就说我们所谓的神之所在没错。” “所谓的神,是说那些个多到数不清的神明?” “……就是因为动不动跳出这种发言才会经常倒霉吧你。 虽然神性也寄宿在万物中,但这里说的是指在那之前,更广义的大前提。” “虽然不知道通向那里地方的入口为什么会出现在三咲这种地方,但祖父发现了它,并由此创造出了新的魔法。 但是,通向根源的通道随即就关闭了。 魔法既成,神之通路的意义也不复存在。” “……八成,在我们活着的岁月里都没有再次打开的意思,我想橙子就是在气这点吧。 就算再怎么力有不继,只要道路存在就有一搏的希望。顾虑自己的生死的那种人,本来一开始就不会去学魔术这种东西。” “但祖父却把根本的斗志都否决了。 在更强的继承人出现前都禁止对根源的研究。不但要把魔法让给继承人,通往根源的唯一途径也封锁了。 ……虽然明白橙子的心情,但我还算是赞同祖父的做法。 根源什么的我没有兴趣。第一,至今为止一个活着回来的人都没有,那里是否真的是神之宝座谁都不能保证。” 说着说着突然一副嫌弃的样子,后半段都变成了抱怨。 扯来扯去的,貌似青子本人也对祖父有不认同的部分。 在意的同时,草十郎对青子刚才话中奇怪的部分追问了下去。 “苍崎,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接触根源后,能够回来的人一个都没有。这是世界规模的现象。 接触即消灭。人类级别的灵魂和那接触的瞬间就被打回原形,或者被根源吸走了之类的。” “所以说,在历史上远播声名的魔术师,都绝对没有真正接触那个东西。就算有,也只充其量是靠近一下外围,就立刻跳回来稳住自己魔法那种程度而已。” 所以才奇怪啊,草十郎缩起眉头。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 “那是在里面的人传递出的信息吧。” “但不是没有活着回来的吗” “所以,那些人就不能在里面成神了吗?” 少女直截了当道。 就像是随口提起昨天发生的小事。 “变成那样之后,到底是没有回来的必要,还是单纯的回不来了呢。 ……嘛,虽然还轮不到我们去从神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怎么看都不是很幸福的选择。” “……” 成也好败也好,一旦接触了那个,就再也回不来这边的世界了。 告诉大家根源之涡的存在的,搞不好就是最先成为神的某人,因为太寂寞了想要人陪的结果也说不定。 ……或者是因为那边的工程太宏大,所以要募集同伴。 这些对于草十郎来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的东西。 “……橙子小姐,是想变成那样的人呐。” “怎么可能。那家伙就是想知道而已吧。 搞清楚之后剩下来的事情就无所谓了。她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对目标穷追猛打,对结果不屑一顾的人。” “说实话,姐姐在那个领域真是不得了。 真正的天才就是只那种非人类的家伙吧。辛苦做出的东西,一旦完成就弃之不顾了。” 一副似乎难以置信又像是予以认同的口气。 “但那样子能靠得住吗! 未来的事情一概不考虑,当前的东西却什么都要染指一番。” 就是这样。天才外表下青子恶狠狠道。 声音里却没有一点敌意的样子,听上去满是笑意。 “说的是呢。橙子小姐应该是跟我们同一个阵营的才对。” 说出这些的草十郎已经完全明白了刚才青子所言。 “对根源什么的没兴趣。” 也就是说青子和橙子是同样的立场来着。 说起来。 比起橙子,草十郎还稍微有点其他疑问。 “说起来,“青蛙”那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事件之后就一直缄默的话题,草十郎试探道。 虽然谈论那个是禁忌,但对那离奇的真相的好奇让踌躇一直盘踞心间。 “怎么做到什么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本来就有使用鲁恩符文变身的技术,对橙子施加一下也不困难吧?” “呃,你说得倒是顺理成章……” 真不知道要怎么反击,草十郎胃感到刺痛。 “……好吧。那么,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没有真的很想知道,但话说着问题就停步下来了。 没有注意到草十郎郁闷的样子,青子直视前方,小老师一样说明起来。 “变形术有两种,一种是精神替换,另一种是肉体的再编程。 单精神替换的话十分简单,很快就能变回来。 会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意识受到一定程度冲击后就释放回原来的身体了。” “麻烦的是肉体本身变形,那种情况下,在魔术停止前都很难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对橙子施下的好像是肉体再构成那种。 估计是改变了盐基配咧的 组合方式什么的,啊,开始胡说八道了。用科学来解释魔术本来就是扯谈吧?” 青子不以为意道,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时候青子所施展的魔术是借贷来的东西,现在青子使用不出来的样子。 虽然那时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同时,也变成了十年之后避无可避的威胁。 作为那牺牲品的候选人,实在是让人头痛。 “几年后的苍崎能做到那种事呢。 ……真够恐怖的。” 草十郎嘟囔出心底的感受。 青子茫然地睁开眼睛。 现在才在说什么呢,青子一脸想吐槽的表情。 “话所。有珠的话现在就能施展出的。” “诶,什么?” “……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也说过,你把那小姑娘想得太天真了。 有珠房间里堆满的各种人偶估计就是忤逆她的人的下场吧。” “……怎么可能。有珠不可能做那种事。” “好好,不可能不可能。我啊,刚认识她的半年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青子虽然笑地轻快,但那开朗的笑容却反而恐怖异常。 “……苍崎。这个笑话不好笑。” “喂喂,我没有逗你玩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但青子明显是在拿草十郎寻开心。 不知道那些话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草十郎听得脸都皱成一团。 那垂头丧气的样子青子越看越开心,坏坏地笑着。 “……好啦,的确如你所言,那孩子应该还没有魔女到那个地步。” 胸口残留温暖感想的少女,看着他的侧脸走着。 不知何时,田间小径已经变成了山路。 本以为是小山包的地方,意外的开拓了道路。两边不但有栽种树木,道路也甚是宽阔。 成荫道路蜿蜒向山顶爬去。 土路上有车轮印留下。 估计是苍崎家有在开车经过的缘故吧。 光秃秃的山间没有路灯也没有民家,唯有星月当空。 倾斜的山道逐渐趋于平坦。 道路另一端貌似在远远所在的民家面前就切断了。 虽然建筑物还远在轮廓都看不清的地方,但通过窗中透出的暖暖光线,草十郎知道那大约就是青子的家。 “话说回来,你合家团聚的时候,我可以自由活动吧?” 虽然很难想象青子和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但真的去想的话,会看到不得了的幸福场面。 不能忍受自己去破坏那个场景,草十郎向青子询问道。 草十郎是觉得现在自己回去或者就在这里野营一晚都没问题。 但是,青子回答超乎意料。 “你要分头去见我不住在家里的祖父。 大概,会在那里被消除至今为止的记忆吧。” 青子突然停下脚步。 一反刚才为止融洽的氛围,仿佛换了一个说话的人似的。 “哎……?” 草十郎出于震惊停下脚步。 回头看向走上来的青子,草十郎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 近乎刺眼的沉默,草十郎静静地承受着。 先开口的,果然还是青子。 “你没有被吓到哪。” “……不,吓到了。但这是一开始就决定的事吧。原来如此,所以苍崎才带我一起来的啊。” “想找个陪聊的人是真的。只不过,祖父也正好交代了要带你过来。” 原来如此。少年点头。 静谧的夜晚也好、少年也好,都不曾变化。 ……眼前的少女,却恨透了这份理所当然的姿态。 “那就走吧。站在这里很冷吧。” “草十郎” 刚想抬脚的草十郎被青子的声音制止了。 “你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消除记忆的意思,就是至今为止的一个月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 青子问道,草十郎“哦”了一声。 忘掉青子的事是肯定的,有珠、还有在那洋馆渡过的一个月都全部忘记,回到一个月前的自己,这就像到手的宝物化为乌有一样的感觉。 但,他却并不觉得遗憾。 “当然不喜欢这样。认识了苍崎的这一个月过得很开心,和有珠的约定也才刚刚许下。 但苍崎并不是就此消失了吧?寒假结束后还能再学校遇到的不是吗?” 青子没有回答。 青子没敢告诉草十郎,会被消除记忆的不止草十郎一个而已。 她的祖父一旦介入,青子和草十郎有关的记忆也会被一并消除吧。 那之后,彼此的人生就再无瓜葛了。 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两人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同学罢了。 不管发展地再顺利,在怎么巧合,也不可能回到现在的关系。 ……虽然很可惜,但也能接下这份遗憾。 “好,那走吧。” 不再去整理那团乱麻,青子一刀了断那份无聊的感情,迈开步子。 草十郎紧随其旁。 (2) 那旁边,草十郎的身影如影随形。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分钟的路。草十郎的表情还是一如既然的没有起伏,青子怒火满腔。自己虽然真的只是一点点但多少有在为今天的离别难过,这个男人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留恋嘛。 “虽然本来也没期待过这种能面无表情折断自己胳膊的人会有什么纤细感情就是了……” 随意爆出的怒语,却让青子突然想起某些事情来。 释的机会。 等见了祖父,大概会连想带问全部归零吧? “——” 如果反正都要忘掉的话——不,应该说几分钟之后好事坏事全都会一笔勾销的话,此刻难道不是把最难开口的话吐出来的最后机会吗? “等等。我最后还有一件想问的事情。——你啊,你在山里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草十郎被这么一问前胸贴后背地停了下来。一脸至今为止都没见过辛酸过表情。 “好无聊哦,这个问题。” “早告诉不要期待什么有趣的话题了嘛。反正我都会把你的事情全忘掉,就算现在告诉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苍崎,会全忘掉?” “当然啦。你都忘了的话,我就算单方面记得也没有意义吧。互相都忘了对方才能切断人与人的关系。……有来有往很公平不是吗。干什么那样的表情!” 草十郎被说得用手遮起嘴巴。一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表情的难为情样子。 “原来如此,苍崎也要忘掉啊。……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再遇到了。虽然不是绝对的判断,但总的来说是这样没错了。” 所以说,这是最后的谈话了。 从青子的措辞也好、互相会忘掉对方的事实也好,都能感觉到这一点。 从今往后,苍崎青子仍会一如既往地去学校,草十郎则远远的在背后憧憬那身姿。 但是,这两个未来不再会有交点。不管草十郎怎么搭话,也无法改变青子独来独往的个性。……不,应该说他根本连搭话那种事情都做不来。至少一个月前的草十郎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了“忘却”本身的残酷。所谓忘记青子的事情,不只是忘记她做过些什么,而是将名为苍崎青子从存在的层面完全忘记,这样的事情。就算自己仍会倾慕于她,也已无法掌握未来的走向。无论机缘做了多么美好的努力,也不可能回到和今天同样的状况了。 今天走的这段夜路,简直和互相目送对方去死的葬礼没有两样。草十郎杀死了一个名为苍崎青子的少女,而青子也杀死了一个名为静希草十郎的少年。那之后,不会有什么留下。 “所以那之前我才想听听看。如果不想说,剩下的也就只有直接往家走这个选项而已了。” “好可怜。……唔,虽然是些无聊的事情,比起什么都不说要好。” 草十郎喃喃地走起来。这次是青子跟了上去,走在身侧。 还有几分钟就要走到了。天冷的关系,两人的白色吐息映在昏暗的夜色中。 稍微回头看了青子一眼。草十郎的故事比起讲述更接近某种自白——他似是为一个冗长、粗糙的老故事书翻开了第一页。 “住在山里,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每天被教着同样的事。在哪里是没有明天的概念的。清晨开始,夜晚终结。每一天和之后的一天都没有什么联系。所以也没有什么今后的梦想之类的东西。期待明天的到来什么的说法,我好像是到了这里之后才知到的。一开始很不习惯,也没想去习惯。但大家都开心地说着明天见明天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像做梦一样看着这些事情。” 草十郎边走边说着,也不看青子,只是一个劲地朝着前面对着黑夜说着。青子则默默倾听着,赞同或提问现在都是没意义的行为。 “醒来又是一成不变的一天,不经意间发现昨天还在的谁好像不见了。稍微问一下、会听说那人好像前晚身体就不舒服,然而失踪了一段时间后在悬崖下发现遗体也是有。……现在想起来这些都是很反常的吧。大家住在一起根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但大家都只关心自己。因为是一天就结束的世界观吧,觉得不需要其他人。再加上山上的食物本来就少。 为了不挨饿,有时反而会搬到离别人远一点的地方去。在这过程中失踪的人也不少。……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在山上大家谁也没想过要去抢别人的东西。在找吃的东西的时候,会怕的只有狼啊熊之类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担心人。现在倒是变得相反了。不管怎样,我一半的生活就是这样过的。” 草十郎还是那样看着前方。没有什么痛苦回忆的样子。青子听来是非人居住的环境在他看来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反而有几分缅怀过去的模样。 但再之后的的叙述,就慢慢有了苦涩的意味。 “还有一半么,就是学习自保的授业了。和学校教的东西比起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比如单纯地学习身体该怎样运动、好好地观察、思考其他生物的运动方法之类的。纯粹的重复运动罢了。踢起小石子的同时在森林里跳跃,做着这种意义的事情。” “开始授业之后就没日没夜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多余精力去管,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以后很久没吃饭了,真是的。然后是终于吃上了饭的感慨。” “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啊。不过对于在山里过活有帮助就是了,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活着就是这么回事,像现在这样走着呼吸着,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草十郎,那不对吧。” 草十郎平淡语调中的异常被青子毫不留情地打断。走着走着,他唔地转头面向正在点头的青子。 “这种说法很奇怪。那不是仅仅用来自保的智慧,还有别的用途。偶尔消失了的熟人不只是变成了山里的泥土而已,也有在其他地方因为别的原因消失的吧。” “但是根本没有去想这些。就算知道交流上有隔阂、知道人有生死灾病,却没去思考其含义就这么囫囵吞下,然后把一切都当然是理所当然不断重复。这种事会被别人怎么评价,我不知道。但,只要不闻不问。如果只顾自己,对外面的事物不闻不问,没心没肺的活下去也是可能的。” “……你就这样一直忍受着自己讨厌的这种生活吗?” 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地迈着步子。 ……众多的矛盾、星星点点的荒谬之处,让青子不禁咬紧了牙齿。 就拿少年在教养的平衡来讲,明明对人类文明一无所知,却具备了各种基础知识。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没有什么和人交往的经验、但在意思的传达、言语的交流上却又都驾轻就熟。这不是什么环境能够促成的偶然,只可能是第三者的意图堆砌而成的异常。 ……那个第三者的意图是什么,造出这样的人类的目的又是什么,青子无从得知。是为了某种利益,还是说这就是山里保持的风俗习惯?好像是问了一次“为什么”,然后引导他的老人便“你搞什么啊,以前都一直这样过来了。既然持续不需要理由,那停止也不需要理由啦。”地笑着把他丢了出来。换上户籍和新的生活,朝着山外未知世界一送了之。 路的尽头是她的家,真的就是屋如其名的普通人家的家的样子。一栋房子就这样立在道路边,为了增添生活趣味而养了些家畜、显得和乐融融。 没有人教过我,所以——” 如果说有哪里出错,奇怪的、有毛病的不正都是自己的吗?控制自己吞下后面的句子。 青子想……他所在的世界,已在某种意义上得以完成了吧。 如果想专注成就一件事,把那之外的世界刷成一片空白就好了。不管多不道德,连道德的概念都不知晓的话,这反倒成了正义。不、应该说首先就没有什么所谓正确观念的东西。唯一的,就只是这个世界已差不多到了末路这件事而已。 ……一出悲伤的剧本,终于在这里画下满足的句号。 而满身缪误的人,则就此被丢弃在一个整个错掉的世界里。 他此刻知道了什么为恶,却也同时能欣赏世界的美。 无论真相是怎样,对他来说,那个世界已经是完成品了。错的是知晓了外面世界的自己。 所以说、如果不知道的话,现在都还能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如果不知道就好了。” 这句话的罪孽深重之处,低语而出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所以他才想问,奇怪的到底是哪一边,到底是谁做错了。不想要自己的辩解,而想要少女用她的语言明白的说出来。 从思考到结果只是一瞬,却像是永劫那么久。 “——我啊,给不你答案。”少女静静道。并非不知道答案,而是无法给出答案。无法对自己和别人说谎的少女来说,这已经是用尽全力的回答了。 少年用力的握紧自己。这是温柔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的话,他连想都没法想。 “唔,这样难得温柔,用在这时候刚刚好。” 青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副中大奖表情的草十郎。 “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我正常的时候从来不温柔一样。” “苍崎难道不是不懂温柔的么?” 被这么一说,青子也没法反驳。……他说的的确没错。 “……也对。我的确不是什么温情少女。” 青子同意道,但总觉得哪里有点寂寞。好啦,草十郎笑道。 这份憨致的笑容,他一定对刚才的话严重引以为豪了吧。 笨拙又热情的样子,看得青子十分后悔自己刚才多嘴的反问。 不对,比起反问,一开始就谈些更普通的话题的话,大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了。 路已经没剩几步。木质围栏围住的房子在大冬天里看来温暖十分。从窗户透出的明亮都能想象那里面餐桌上热闹的气氛。 “对不起。问了些蠢问题。” 青子停在院子入口。已经是最后了,就因为已经是最后了,要不要说一声谢谢之类的呢。然后草十郎会回一句简短的不用谢。 “该聊的都没聊完……” 看着已经到达的家,吐出白色的气。微微颔首草十郎脸上,没有半点晦暗难过的意思。 “一直也很想说出来试试的,临门一脚还是苍崎帮的忙,应该感谢你才是。——那些,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后来的事情,有机会的时候再谈吧。” 一副笑着笑着就要消失似的表情,草十郎抬头看着青子。一如那个从未改变的静希草十郎。 因为会痛苦吧,为了自己、也为了眼前这个特别的少年,青子一直祈祷这一天不要到来。 “……说到底,已经没有那种机会了吧。” 少女朝着桃源小屋的更深处,森林中隐藏的一个小小洞穴入口指去。 “那头有个小山洞一样的东西,祖父就在那里面,去吧。……真的还想聊点别的东西。但魔法到了十二点就要解除,没办法。” 青子扯出一个完全没在笑的笑容。不知道那是引用了什么童话故事的草十郎于是抬步走去。 青子曾经有一度觉得森林是离家很远的什么别的地方,但实际上不过五分钟都不到的、垂手可及的距离而已。 “永别了,静希君。” 青子对着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可能听到的距离,果然,草十郎还是听到了。 “恩,在镇上的什么地方,明天见吧。” 少年举起一只手作为回应,渐渐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目送着少年的消失,青子独自抬头仰望天空。 今晚的星星比月亮更美丽。前一刻还怀念地眺望这一切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像骗人的一样,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下。 青子现在才不得不同意那句话。到头来,最不寻常的的竟其实是那个人。 草十郎所做的,说到底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没有人像他那样循环往复地做同一件事情的人却是没有的。 在山里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的话,以至于做得到现在这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自己身为魔法使所以能唤出奇迹,而他反复操作着常识中的事最终却也达成了同样的奇迹,展现了那样的魔法给自己。 “徒手杀熊什么的,我怎么练也不可能做到啊。” 所以说那个不得了的事情。……就算这个魔法对他来除了带来悲伤外一无是处。但那的确是只有人类才持有的独特光芒。 少女从星空收回视线,来到玄关门口。玄关的灯开着,门也没有锁。 忽地撩起袖子看一下表,还有7、8分钟才到12点。 ……好歹是遵守和父母的约定在年前赶回来了。 握上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然后,啪的一声,少女漂亮的斩断那份淡淡的不舍。 从高中住校开始算到现在,已经两年没回过老家了。说时间如流水也实在流得太快了,不知为什么选择此刻,记忆潮水般涌出。 如果说被关在门外的是回忆,打开门后看到的就尽是从此刻开始的未来了吧。 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微用力。……里面的风景稍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仍是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样子。 离开后此地经年累月,却还是有不曾变化的事物在等待自己,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真的是很小很小的声音,道出不成语句的小小感谢。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家。 没有按门铃,只是微笑着,我回来了。 (3) 进入洞穴的瞬间,奇特而熟悉的感觉袭面而来。那是比乡愁更古老许多的、现在的自己早已遥不可及的、来自彼岸的气息。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呢,记不清了。 也许和自己差不多、又有点像是老人。虽然大约有个人的轮廓,其中的样貌却窥不得见。即使看到了,也无法找到适合的传达方式吧。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烟雾般朦胧的形体,正是青子口中的祖父。 “孙女们给你添麻烦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以逼人的气势地在洞穴中回响。 “与你也是有缘。有什么愿望的话且说来我听吧。” “愿望虽然没有,但有一件想问的事情。 ……为什么要让您的两个孙女互相争斗呢?” 炼。如你这般,即使目睹自身的崩坏,也能坦然处之并生活下去。但是孙女们并没有选择这条路。” “也就是说虽然事情因你而起,但打起来却完全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没错。两人之间的冲突是与生俱来的,作为原因的我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等同于零。” “零……?无形的意思吗?” “既无形态,也不具意义。以我从这个时代消失为契机,孙女们也同时被授予一道题目,那一刻的因是以吾为名的。而那之后的一系列因,皆由她们自身所引发,并没有我的介入。” “这次,无论结果是哪一方的时间被夺走、抑或是两人都就此走向终结,于我都是没有价值的。不,本来就不存在价值。我至今还未对任何题目赋予过价值。所以无论她们发生什么,那之后我所要完成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是说无论青子是死是活,都会寻找别的继承人吗?” “恐怕,我的存在是不死不灭的。” 洞穴内充满了宛如蒸气般晃眼的精神体。这个老人在青子和橙子出生的瞬间,也同时忘记了自己孙女的存在。……正统的苍崎的继承人也许根本永远不会诞生吧。只要老人还在,对新的力量的追寻就不会停止,在这一点上既没尽头也没有妥协的余地。 “青子就为了这种事情而舍弃了过去?” 对方沉默了。 只是短短一瞬的沉默,那本就不清晰的人物一度连轮廓都模糊去了。 ――――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经切断了与自己的“因”的孩子,跑进了这个山洞。老人曾经实现过孩子许多天真无暇的愿望。老人已经活得太长的时间,作为一名早已模糊了“自身”概念的魔法使,只要能力范围内的请求都会为之实现吧。那一天,所有的条件都符合过头了。 (游戏一开始中死去的幼猫) 看着由自身引起的罪孽,幼小的眼中啪嗒啪嗒淌下泪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老人。已经别无他法。谁也不会把这点小小的失误放在眼里,连交代都没有便随意敷衍了过去。孩子对这种没道理的事撅起脾气。这就是世界的运作方式哟,对于魔法使的叹息,女孩却直挺挺地正对伫立:“爷爷啰嗦!” 然后——“一条命也好,所有的性命也好,就全部等价来抵偿给你看”地哭着跑了出去。 “并非如此,少年。” ……也许正是那个时候。 “并非舍弃,而正是为了让过去变得美丽,‘那个’才得以被创造啊。” 也许是完成了使命,老人的姿态幻化成了青年。只一瞬摇曳而过热雾几乎来不及看清。 “更正一下你的误解。孙女们非常了解‘我’的本质,甚至可以说是我本身还要更清楚明白。但就像我没有将她们的人格因素考虑在内一样,她们也不曾承认我存在人格这种东西。如果甚至都没有祖父的话,就根本不会去想这些吧。” “相争的两人,应该一次没有为此而感到自卑。若是硬要你去理解这其中渊源反而更残酷。 你的问题似乎已经问完了,接下来轮到我了。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烟雾似是为了覆盖面容般摇曳不止。 “……真意外。你明明是孤立的存在,没想到却有多个名字用以昭示于人。不妥,真的不妥。不过这是对的,不和谐的场合正需要不和谐的名与之对应。虽然罕见,却没有价值。承认全部的达观正是从死衍生而来的吧。建立在无法持续的基础上,一代就完结的才能是没有价值的。” “……本来因为能够影响青子的行为而对你感兴趣,却让我失望了。无端浪费了时间。就算你和她现在仍有所链接,但会相断离是必然的结局。虽然惋惜,我和死者没有瓜葛,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风景逐渐模糊,记忆也逐渐淡去。没有解答疑问的谈话和没有创造出价值的时间一起,都如梦境般消散而去。 夜深露寒,天空宽广而美丽。风景诉说的一天的终结,然而,一天却并非相同的东西。 今天的景色只属于今天。虽然人类无法感知风景中的细节差异,但那一刻景色的动人的美和简简单单直击心扉的感伤,都交织在一起清楚明白的告诉自己——明天将会是不同的一天的事实。 山上闲散的空气之中,比冬天的寒冷,反而是这份感受更深地渗入身体每一寸。 “很快嘛,苍崎。” 草十郎对着刚走出院子的青子道。 青子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呆立,然后便迅速的回神过来嘎吱嘎吱地朝草十郎冲去,一双眼直直地盯住草十郎。那视线里装满满满地都不相信不承认的信号朝着对方脸上扫射而去,草十郎只能耸耸肩膀。对于青子如此愤怒的理由草十郎实在摸不着头脑。 “……什么啊,这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嘛。” ……自己好不容易下了割舍之心的,却又出现在眼前这个男人让青子非常的生气。不知道到底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在想通之前怒火大概都无法抑制吧。人类就是这种一想不通就会冒无名火的生物。 “从刚才到现在才过了十分二十秒不到,你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啊!?” 就算是祖父,要把一个月的空白与记忆链接至少也要花上一整天才对。已经做好把他放在那里交给祖父处置的准备,没想到草十郎却站在自家门口白痴一样仰望天空。 又不是牧师,还真是喜欢仰望星空的家伙。 就在青子独自在肚子里炸开抱怨的时候,草十郎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那个老人让我转告一下。说是消除记忆是你的责任,不要老麻烦别人。今天叫你来只是因为听到了不好的传言。这样……” 这番话终于让青子恶灵退散了。从想要把人一掌抽飞的态度中回转冷静下来。 “……原来如此。拜托别人做这做的确不是我的风格。” 眼神渐渐从严厉回复到了平时的不爽,草十郎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 终于消气了。 “既然搞定了,那就走吧。走得快也许还能赶上末班车。”草十郎也不等青子回答就迈开步子,青子则从背后瞪着他很是絮絮叨叨了一会。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要愉快。眼前的景色一片黑暗,但就是这样的黑色海洋中,车站小小的光像灯塔般导着航。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青子想起来时路上的那些话,一脸我太年轻啊的样子后悔着。早知道会这样,来的时候就不该说那种掏心掏肺的话题。 一边的草十郎则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在想。对草十郎来说是自然而然,对青子来说则是尴尬的沉默。就在这时候,草十郎展开了奇怪的话题。 “给有珠买点米糕回去吧。” 青子眼珠一紧。 各种不爽和疑问,这男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什么,米糕?” “土特产啦。有珠一个人等了那么久,我想有礼物的话一定会高兴的。” 唔――青子艰难地一手捂住嘴巴。 没有带手套的手指在寒冷中有些苍白。 ……对那孩子来说这种行为只能起到反效果,不过如果是草十郎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却怀恨在心的特质。不过,为什么土特产是米糕来的?” “因为她没吃过米糕吧?” 干脆利落的回答,青子“的确如此”地点点头。 “你还真是思维跳跃。……话说起来很奇妙,你和有珠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那么好的,我都不知道。” 被用审视的眼光盯着,草十郎只能用力思索起来。 “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契机。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从第一次交谈的时候?比较确定的是在大厅说话的那一次吧。” “就只是那样而已?” “恩啊,变熟悉不就是这样子的过程吗?” 真是奇怪的问题,草十郎嘟囔道。 没有语言全靠感性理解。 少年与有珠的确是这样的关系也说不定。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用‘有珠’称呼她呢。” “是么?我不太记得了。……说起来,苍崎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我才没在生气。” 冷冷的回答不知为何反而觉得很惹人爱。 山下到一半了。离平地越近星空看起来就变得越遥远,草十郎继续抬头仰望着星空。 来的时候就很在意的青子,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理由。他怀念的是从山上仰望星星的感觉。 “——苍崎”草十郎仰着头问道。 “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后悔过什么事情?”草十郎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呼着白气。 青子觉得那身影仿佛遥远的幻觉。 “……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好啦,回答一下。就是想问一下你有过后悔的事情没有。” ……那是一个悲伤的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让他失去很多东西吧。即使如此也寻求答案的话,青子果决地回答了。 “没有。而且为了以后也不要后悔,现在才拼命努力。草十郎君,后悔这种东西,不是为了让人去体验,要说的话,是为了被人消灭而存在的东西。” ……啊啊。仿佛咀嚼着什么,万般思绪皆灰飞云散。 向着形态也好气味也好早已稀薄了的那些所有,不是伸出,而是道别地挥了手。 “……没有后悔的事情呢。” 低声说话的脸隐隐作痛。 但是那活泼地抢去对白,大声戳中自己弱点的声音,是如此让人向往。 那个抢去对白,大声戳中自己弱点的女孩,是如此让人倾心。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 夜空既高又远。 今天看到的景色无论何时都会觉得美丽吧。剩下的,如星河般不计其数的悔恨的日子到底还有多少呢? “在城里看不太到这么漂亮的星空。” 学着草十郎的样子,青子也眺望起来。介于这里空气清新周围又漆黑无光,所以星星比在城里看到的明亮许多。对着如此美丽的星空,草十郎却如同看到了假货一样,眼带恨意。 “……虽然如此,在这里手也是碰不到的呢。” “诶……?” 青子对于突如其来的否定有些不知所措。 ……恨意退去,草十郎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却一如既往地钉在星空之上。 “苍崎,在山里啊,星星真的是触手可及。虽然不是真的能摸到,但至少看上去的确是能够用手捞起来似的距离。城市里的星星却连容忍想象的余地都没有。” 那才是真正的天空。他口中山里的星空,一定是比星象仪的效果更激动人心的东西。 像倾盆而下的雨一般巡回在天际间,用手比划着就能够清楚观测的,最原始的夜空。 ……那是他已经回不去的、甚至连归途都无从找寻的故乡。 “……我一直把眼前所见的一切拿来和山里做比较。其实很讨厌这样,说实话到现在都还不习惯。但是,总有一天被哪来比较的对象会变成山里吧,因为我选择来到这边。” 这就是后悔至今的事情。草十郎把视线从星空移向青子的方向。 少女不同于往常的欲言又止,多少有点刺痛他。那是对自己的同情呢还是一种怜悯呢。——无论如何,让她露出那种眼神的人正是自己。青子无言的关切让草十郎闭上了眼睛。 “……呜,这也是没办法的使。不过,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不然就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为了有一天抹去这份后悔也要坚持下去。” 像是为了答谢少年而做出的告白。 古老的迦蓝必须被舍弃。 失却之深渊必须去跨越。 青子的回答,粉碎的是曾被少年奉为一切之物。 “……别这样哟。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改写了人生观什么的,我会压力很大的。” 因为脸上展现了太过温柔的笑容,青子不得不把脸背过去,才能吐出让人讨厌的话。 ……是真心话也说不定,因为很符合她的风格。 “说起来,爷爷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他对什么人抱有兴趣可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好不容易的正经问题,然而草十郎却没法一五一十的回答。 于是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 道路已从山道变回平坦的路面,脚下柔软的土地也变为坚硬的田间小道。 这时候,前面的草十郎突然停下脚步,闭目倾听。然后刷的一下转向青子: “新年快乐,苍崎。” 青子一脸茫然地闪着眼睛。 “干嘛,突然之间。” 正常反应。少年绽开笑容, “新年到了” 满溢喜悦的笑容。 “——” 青子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大概是远方社木传来的除夕钟声太过突然的缘故。虽然知道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但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然而仅仅因为一句话,就仿佛那个埋藏在久远的过去,曾相信钟声的奇妙少女一样想要转身舞蹈起来。 “那是午夜零时的钟声,已经是新年了呢。” 像是说着什么新奇事情似的,青子嘴角浮起些许的笑容。 ……记忆中,女孩因为第一次穿长袖和服的关系连手势都摆不好,一点都不可爱。即使如此,印在相框中的仍是满满的微笑。看着青子温暖的容颜,草十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那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能和你一起迎接新年真是太好了。”大概是为了一个人在家等着的有珠吧,草十郎说着又重新迈开了脚步。虽然只是一次,不过青子也在心中悄悄重复了同样的话。 恭贺新年的语句。 也许是真的自然而然毫无做作的缘故,那感觉好像是来自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的语句一样。为此而感到很幸福也是正常的吧。 也许和这个少年分开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来临。但在那之前,像是多年好友一样自然而然地交往下去也不错不是么。 看上去朴素至极,却着实特异的少年。自己和他之间的友情能持续到何时呢?青子边走边想着。 期间,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下,如同草十郎一样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夜空。 那是缀满星辰的星之夜。披着高远星空的两人,走下了山去。 …禁止入内的久远寺宅图书馆。像是故意隐藏在书架上的这本书泛着神秘的味道,因此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将足可以作为盾牌使用的大书辛苦地从书架上抽了出来。在我哗哗地翻开这本书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本有关runic魔术的魔导书,而且还是一本原版图书。 我不可置信地停在了我继续探索的活动,因为我发现了目标——据说是北欧大神赐予战女神使用的、其存在本身就很有名的忘却的语言——runic文字。 我盯着如实描述的其使用方法的页数看了几分钟。最后,我决定合上书。正当我打算把它放到比原来的位置更加隐秘的地方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对了,是他第一次邀请我们去玩的时候。坐在我前面的少女手上拿的好像就是这本书……。 不对,一定是这本书。 我不自觉地漾起浅笑。将书原封不动地放回原来的位置。以这个图书馆的藏书量来说,这本书是她在混杂的书架上偶发现可能性很低。不过,现在我就看在她努力找书的份上当做没看见吧。 ……看来在某个人的问题上我俩是半斤对八两啊。 这时,本馆中传来了已经听惯了的叫声。 最近,他的家庭主夫职能似乎觉醒了,他十分努力地给洋房中所有地方做着大扫除,这倒霉什么。但是,洋房中有几处连我和有珠都不能打开的房间。如果你不留神将那样的房间打开,那窜出的火星甚至都能到我的房间。 上一次他就打开了有珠母亲保存的幽灵船,结果造成了大骚动。要捕获卡蒂塞克号那样的快船真是相当辛苦。后来还不得不借助了那个讨厌的金狼的力量才算告终。 在那之前,他还打开了地下室里恶魔的封印。那不仅把可恶的教会一干人等招来了洋房,而且还让他们在这里呆了一周时间。再向前追溯的话,他还曾经进入了有珠的房间,还让我也被连累得落到了镜中世界,甚至到了要和危险的有珠全面开战的地步。 ……现在想想的话,那家伙似乎没什么学习能力。 “真是的,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那个笨蛋……!” 刚才的幸福感一扫而光,我从图书室飞奔了出去。 大概一会儿我就要给一直站在走廊上的元凶来个飞蹦了。 不过,尽管如此,这依然还是快乐的生活。 书架上隐藏着我和有珠的小秘密。 那本书大概再也没有打开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