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立志做渣攻》 第1章 楔子 惨白的墙,铁灰的框。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铁架子和灯泡。窗帘布是阴森的靛蓝,后面还配着黑漆漆的能够隔绝一切光线的第二层窗帘。 幸好现在窗帘是拉开的。 只有露出的那一角天空是明媚的蓝色,如此柔嫩,如此澄澈。有一小从树叶在角落茸茸的招展。 周晨大张双眼,以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定定的凝视着那一角天空。他觉得脖子的角度很不舒服,窝在枕头里憋得他都没法呼吸了。鼻孔里的输氧管熏得他鼻梁发酸几乎流泪,当然缠在身上的各种管子电线吸盘等等等等都让人难受。 平日有些僵木的感觉器官,此刻奇怪的变得又迟钝又敏锐。迟钝指的是他任何自主意识的动作都没有办法作出,敏锐,是说他很久以来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身体周围的一切。 坐在凳子上发呆的看护,卫生间的水声,墙上钟表咔嚓咔嚓的走动…… 凉凉的贴在身上的床单,压在皮肤上肌肉上的线,缆,片,塑胶管。微微拂过脑门的微风,一滴一滴灌入静脉的冰冷液体,耳朵边机械而尖锐的“嘟,滴,嘟”的机械微响。 当然,还有耳朵后面血液的微弱流动,以及,全身每一寸骨肉都在缓慢的发酸发软,然后慢慢分解融化掉的感觉。 他仍然在凝视着那一角湛蓝天空,迟钝的在脑子里想:“哦。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这样很好。终于死了。 然而这样的最后的平静,也还是被人打破。门一开,本来发呆的看护立马跳起身,殷勤在床边装模做样的查看一下,汇报道:“四少,大少今天情况很好。各项体征指标数据都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错,今天一直在看窗外……” 周晨无声的笑了。是哦,一直能睁着眼,就说明他精神很好了。他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自我感觉非常非常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那一角嫩蓝,似乎已经有点模糊了。 四少,他的弟弟周唯做了个手势,那个充当看护的可怜家伙就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出去了。一片阴影移动过来,遮住了那一角天空。 那苍白瘦削而不失俊美的面容看上去格外的陌生。也许,是周晨的视线已经模糊的缘故吧。一只冰冷的手掌伸过来,格外多余的掖了掖被角,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庞。 以往,周晨就算是不能动,就算是懒得和他生气,就算木无表情,心里也多少会暗暗的抗拒和排斥,肌肉微微紧绷。 不过今天他连这种心力都没有了。他盼着漂亮的男人坐下,之后,被挡住的那一角天空,在他的视线里模糊的嫩蓝又出现在眼前,他贪婪的看着。 如果看着这样子澄澈死去,也算是最后的幸福了吧。是的。纠缠在他身上的一切仪器指标都在显示他今天的状态格外稳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马上就要死去。这具身体,似乎正在慢慢的分解。 周唯静静的坐了老半天,眼光似乎一直胶着在他脸上。很久之后才轻轻的说:“哥哥。你喜欢这蓝天吧,今天天气确实很好。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出去晒太阳……” 周晨不受控制的想笑,嘴角弯了弯。对方的声音却渐渐的遥远,像隔着一层雾:“……哥哥!你是在笑吗?你真的是想出去散散心吧?你要快点好起来……” 那声音却忽然尖锐起来,但却渐渐遥远:“哥哥!啊!哥哥!医生!!!医生!!!救命!快来人!……” 周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大大的眼睛定定的凝望着那一角蓝色,瞳孔涣散。 他不会知道周唯是如何抱着他恸哭流涕,也不会知道那具身体怎样在那个怀抱一寸寸变冷变硬。更不会知道十几个小时后,为了将他的尸体从周唯怀里拿出来,医院不得不偷偷给周唯注射了镇定剂,他死硬的关节扭曲着和周唯环抱相搂,被掰的卡卡直响。 更加不会知道,为了让这具扭曲蜷缩的尸体在四到八小时内,周唯醒来之后,能呈现一个比较看的过去的样子,美容师和医生想了多少办法。 他无知无识,无悲无喜。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第2章 周晨是被冻醒的。湿漉冰冷粗糙的毛巾粗枝大叶的擦过他的胸腹,他被冰的几乎要跳起来。可惜只是肌肉抽搐的全身一抖而已。他想要挥开那只在他身上粗鲁搓动的手,却连一个手指都没动过,只是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有点模糊,象是隔着一层雾。冰冷雪白的墙壁和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看来还在医院。身上的手丝毫不在意他是重症患者,粗鲁而干脆的把他翻了个身,开始给他擦背面。 他面朝下填在床褥上,闻见股非常令人不舒服的陈旧汗味混合消毒水的味道,连看也看不见了。毛巾非常粗糙,擦在身上好像砂纸,背臀之间一阵刺痛。 现在他的感官恢复了不少,勉强能分辨自己的状态:上衣缠在腋下,裤子脱到脚踝,那个野蛮的上下搓动动作,确实是在给他擦身。没有尊严的赤身*他早已习惯,不过这种粗鲁的护理方式简直前所未有。那个人又起了什么新花样?这几年缠绵病榻,和周唯的相处模式也慢慢改变,他几乎忘记了那个人是以折磨羞辱他为己任的。 现在这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照料方式让他很快回忆起来。呵,在这些假装的温柔之前,周唯曾经多么的冷酷。 这又是干什么?因为没死掉所以开始新一轮的折磨吗?周晨很清楚自己早已油枯灯尽。怎么会没死呢?不过这种招待,自己的身体应该很快受不了又会垂危。他觉得连喘气都很困难。 湿冷的毛巾反复擦过他腿根和臀沟,着力在腿上搓了两下,几乎没扒下一层皮来。周晨只恨身体完全没有自主行动能力,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 他噎着口气等待那阵子激痛缓过去。粗糙的大手将他往床边一推,没管他身体□,全身都冷起了鸡皮疙瘩,自顾自的把床单被罩什么的往他身上一卷,窸窸窣窣一阵,然后把他身上的衣服随手一扯,像翻麻袋一样把他翻到另外一边,彻底让他寸缕不着了。 哦。原来是换床单和衣服…… 被子在身上脸上一阵翻腾抖动,终于装到了新被套里头去。一张死马脸拿着干净的衣服凑过来,看见他睁着眼睛吃了一大吓,腾腾后退了两步。 “啊——” 这个马脸女人尖叫起来。 医生们过来忙乱了半天,周晨才觉出不对来。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对他的态度,和周唯手下的那帮人完全不同。对他的称呼,也不是大少爷,或者周先生。而是叫他什么周周,还是舟舟? 他看见了自己被摆弄的手,细瘦,骨节纤小,千真万确的是自己感知的手,却完全不可能是他的。 三十多岁的他再瘦,骨头不可能缩小一半。 他想喝口水,想说话,完全没有人理会他。 过了三四天,周晨才算大致搞清楚自己的现状。 这个身体名字叫周舟,这是床头名牌上写的。15岁,应该是什么意外导致的昏迷不醒,已经有一年之久了。大家都认为这个植物人醒来的希望很小,偏偏他借尸还魂了。 周舟的妈好像改嫁了,刚进医院还两三天来一次,一个月后知道周舟醒来的希望很渺茫就来的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在六个月前,那时候挺着个大肚子,现在也不知道生了没。 据说周舟有个什么远方亲戚是有钱人,他住院的钱都是年付的,连那个马脸女人的护理费也是固定每月打款的。钱是给,人却从未来探视过,好像对周舟也没多少情分;人家估计就当做慈善了。 这些情报都是护士聊天啊,那个马脸杨护理和他搭话的时候探听到的。 装做记忆里什么都有点糊涂太容易了,医生也好护理也好毫不疑心。他只是他们的工作而已。大概这种事情只有亲人才会在乎,而他亲妈都不理会他了,自然没什么别的人管。 医院比起原来周晨住的,条件显得一般,医生护士都很正常,有和善的,有公事公办的,有因为什么别的事甩脸子的,也有心情好笑咪咪的多给他几句关心的,按部就班的安排他的恢复复健计划。 花了三四天他才能说话,吃流质食物,简单的坐卧或起床略站。这个身体本身看起来没什么大伤,只是长期卧床僵化了。背臀肋下生了褥疮,怪不得头天醒来擦身的时候那么疼。 一旦认清目前自己所处的现实,周晨在最初的不敢置信后,极为缓慢的陷入狂喜。 他没有死。 他并没有死。虽然换了个病弱瘦小的身体,然而并没有什么不可挽救的毛病。——完全不象他刚刚失去的那个破败的身体。 而且他没有陷入周唯的牢笼。这么多年来他曾经多么渴望逃脱的牢笼,现在根本不存在。他是自由的。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没有亲近人物来探望,倒是给了他适应自己新身体的和自己重生这种匪夷所思事情的时间。而且他首要的任务是养好这个因为长期卧床而显得病弱的身体。 连自主行动都做不到,就更谈不上其他。 狂喜之后,周晨很快就想到了这么些年他唯一的牵挂和支撑他苟延残喘下去的信念:他的亲人,他的妻子和孩子们。 这么些年他被周唯囚禁折磨,而他的妻子孩子,也是被周唯控制在手的。 最开始周唯威胁要把他们全都卖进女支院,周晨被迫屈服,被迫无所不至的讨好顺从那个恶魔般的男人,以为妻儿换得食物饮水。 再后来,当周晨表现的滢荡顺从之后,求得了周唯的宽容,愿意将对他们的控制隐藏在暗处,给他们一个表面正常的生活,出门上学。 最后几年同病魔垂死挣扎时,周唯偶尔大发慈悲给他看的妻子孩子们平静安乐的生活照是他灰暗人生的唯一亮色,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他当然想见到他们,可是首先他要让自己僵木的四肢重新学会站立和走路。然后还要弄清楚他死了之后周唯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妻儿的。 最后几年周唯对待他的态度让他心存幻想:也许,他会放过他们? 第三天他才终于学会在护工的扶持下走动两步,第五天他在杨护理的帮助下到卫生间解决大号。蹲完马桶他没有让杨护理进来,而是自己把着浴缸边缘和洗手台,慢慢站起来,仔细端详眼前的这张脸。 很小很孩子气的脸。也许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瘦小。估摸下可能只得162-165高。对15岁的男孩子来说不够高。难道这次自己要变成矮小的二等残废? 头发枯黄而杂乱的,一对剑眉倒是浓黑上扬,眼珠黑而且深,就是瓜子小脸下巴尖,加上没有血色的薄唇,把眉目的英挺感削弱。这张脸,隐约有种熟悉感。 刚刚按了冲水准备出去,卫生间的门砰砰被敲响:“哥哥!哥哥!你醒了啊!开门我进来!” 应该是传说中他唯一的探视者,一个礼拜会来一次的10岁的弟弟杨凡。虽然弟弟每天都会给杨护理电话,周晨出于私心,一直阻止她告诉他自己醒来的事情。直说周末来了再告诉,免得影响他上学。据说他的封闭式寄宿学校离这里不近,而那个孩子来一次并不容易。 打开门,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站在门边,穿着紧窄贴身的卡其蓝的校服,因为雪白的皮肤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整个人都粉嫩可爱。 周晨只觉得一股大力撞击心神,一瞬间他眼前发黑。 “哥哥!哥哥!杨阿姨!快来!!” 杨护理过来,抱着他腋下把有点半晕的他拖到床边,肋骨都几乎被勒断。杨护理粗手大脚的把他扶坐下,枕头随手塞脑后,一掀他的腿把他弄上了床。 周晨定了好一会神,才睁开眼睛来看这个不停的焦急叫着“哥哥哥哥”的孩子。 这张小脸很熟悉。两个月前周唯为了讨他欢心,还曾经拿了久违的孩子的照片来给他看。孩子就是穿着这身校服笑的开心,各角度的有六七张。当时他装作波澜不惊的定定看着。拿近了不欣喜,移开了不焦虑。甚至心里的恐慌疑惑也没有流露半分。 那是他的小儿子。当时他恐慌的是为什么很长时间只有小儿子的照片,大儿子只在两张照片里有个背影。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回天无力了。连手都抬不起来,能接触的人只有周唯和他的手下,看张照片都被当做筹码,他悲哀的认命:自己无力给两个孩子什么保障了,所以连表露对孩子的关心都是多余。 现在他知道了。为什么长达一年多没有大儿子的照片。因为大儿子已经成了植物人;不,已经死亡。 认出小儿子的瞬间他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醒悟:他上了大儿子的身。而大儿子,八成死了。 怪不得,那张小脸看来如此熟悉。从13岁到15岁的少年,孩子的脸庞还是很大变化的。七八年没见过真人,只看过照片,而且孩子昏迷躺倒之后瘦弱病黄了太多,令他就算是在镜中看见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他记得给孩子取的名字是周航,周帆。什么时候变成了周舟和杨凡? 伸出颤抖的双手,他一把将面前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 周晨以为他不会哭了。 而此刻灼热的泪水就像怒透的岩浆一样从眼睛里翻涌出来。这是他的儿子,他抛弃一切尊严也要保护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他的家人。 而现在,妻子改嫁,长子死亡。这个孩子的身体浑身的褥疮,瘦的皮包骨!面前的小儿子,抱在怀里轻的要命,据说长期住校,每周一个人坐公交到这个疗养院来看望长睡不醒的哥哥。 周唯,周唯!你好!! 所谓的会给你安排好你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安排法! 他想怒吼,想大声叫骂,想把天地都打穿!然而他只能紧紧搂住小小的身体,只觉得喉咙一阵甜腥。 兄弟(父子?)俩并肩坐在床上,吃着杨美心给做的烂面条儿。见周帆吸吸溜溜狼吞虎咽,周晨心里一阵发酸。 “没吃早饭吗?” “嗯。早饭不用吃,反正到这里来有得吃嘛。”小脸开开心心的翻着眼睛看过来连吃带说:“杨姨做的面条真好吃。” 虽然长期没自己进食,嘴里淡的很,但是就周晨的感觉来说这碗面条不过是家常味道罢了。不知道小帆到底过的什么日子。看他校服应该还是在私立学校上学,因为都是少爷小姐,那里的餐点一向有保证,怎么就馋的这样了? “好吃就多吃!!一会杨姨还有一罐肉酱和一些香肠给你带过去。”杨美心在旁边哈哈一笑,端着锅过来一人碗里又盛一勺连汤带水的。 扒扒碗里淡了味的烂面,周晨觉得胃口全没了。 “小凡他啊,为了省钱来看你,别说早饭,一天三顿都吃的简单。下了公交还有五六公里地呢,得做黑车,要不走过来就太耗时间。还时常记得买点什么水果营养品送过来,让我混在你的配餐里打烂给你灌下去。”她说的是周航之前昏迷的时候一直靠胃管灌流质。 “你家里才给他那几个钱做生活费,哪里够哦……”杨美心唏嘘着,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周航对她印像不是很好,从醒来时候感受到的粗鲁照顾方式到最近两天观察得出的结论。这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并不温柔和善的中年妇女。 “我没有餐费吗?为什么要小帆买?小帆你没有零花钱吗?平时吃饭都是怎么解决的?” “你的伙食都是医院给配好的,我按时按量打啊。小孩子非要让你吃点新鲜的特别的,也是他的心意。问过医生加在里面没问题的东西我就给你加进去。” “小帆?你的生活费是怎么安排的?还是四……四叔给的吗?” 见他神情严肃,周帆期期艾艾道:“是,是的啊。每个月会有零花钱打到卡里。饭卡也是固定充好的。” “没有克扣吧?” “没有。” 不知道周唯每个月固定给孩子多少钱,看起来似乎有点寒酸。 “衣服呢?” “校,校服啊。每个季度三套。”10月份的天气,温度已经降了,才发现小帆叠穿两件外套。“我是说毛衣?” “秋款校服没有毛衣。只有冬款的才有,今年的还没发。去年的又厚又小,穿上勒的我满头大汗。其实这样穿厚度很合适啊。”孩子拉拉外头的外套,把里头的领子遮上点。 呵呵。周唯。你一件衬衣怕就够给孩子一个月生活费了,想不到居然能在经济上如此苟代我的孩子。 “你妈呢?周末你不回家?” “妈妈和杨叔叔搬到w城去了。”小孩说起来有点踌躇,不过很快开朗起来:“平时我在在学校,挺好的,周末我就来看哥哥啊。” “杨叔叔是?” “妈妈前年再婚了……”小帆呐呐的说着,低头抠自己的指甲。 “再婚就不要你回家了?” “他们……他们要搬到w城去嘛。而我,而我要和哥哥在这边啊……” “然后你妈就丢下你走了?” 七八年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承受周唯的威胁,他能理解也许在这些折磨里变了心。那女人再婚可以理解,不管植物人的周航也算了。居然小儿子也不管了?十岁的孩子,彻底以学校为栖身之所? “钱不够用吧?” “还好啦。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学校的饭很糟吗?你太瘦了。” “他为了省钱中午就吃早上多买的面包什么的。餐费省下来去小超市换钱来用。每个周末交通费要三四十,买点水果什么的三五十。平时总要买个牙膏卫生纸什么的。时不时专门要给你买营养蛋白粉,一个月五百块哪里够用哦。“插话的是杨大妈:“哪,那边香肠肉酱什么的我每个礼拜给他带点。小孩子吃长饭的时候,没有肉哪成哦。” “没有拉。我吃的很正常的……”孩子小小声的说。“杨姨的香肠就是平时解馋的零食~~” 周晨食不下咽。孩子们一直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周唯还真是,什么事情能折磨他能让他痛苦就绝对不会放过吧。 他满心的痛苦无法宣泄。 但是现在自己也是超瘦体弱,急需能量,他必须赶快养好身体。周晨硬着头皮平静了情绪,把一碗面条都喝下去。 第3章 吃完了面条,杨大妈把东西先撂一边,削了一个苹果一只梨分两小盘装给他们,自己非常自然的从周帆买来的水果里拿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几口吃完,又摘了串葡萄。 周晨从来没见过这么自然的分享主家食物的佣工。而刚才她还貌似忠厚的可怜孩子吃不饱,也不知道真心假意。貌似周帆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还笑着捡了橙子给她:“杨姨,再尝尝橙子!我买的时候尝过,很甜。” 据说周唯给杨大妈的工资是4500一个月。呵呵。周家的小少爷,一个月零用钱是请来佣工的几分之一,还要用这些钱来贿赂。 他皱起眉头。 很明显,周唯只负责每个月给医院和学校相关的费用。零花钱却是个极其抠门的数目。至于两个孩子生活的怎样恐怕从来就不问。 更可怕的是他没有逃脱那个变态恶魔的身边。虽然换了一个壳子,到底还是在他手掌心里。现在只盼望两个孩子完全不受周围重视的处境不要改变。 这两个孩子,一向只是周唯用来威胁自己的筹码。现在自己死了,恐怕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最完美的就是周唯不再对他们有任何兴趣,等他把身体养好,就可以带着小帆脱离恶魔的掌控。所以他也绝对不可能提出任何要求。 自己已经醒来五天,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人过问这个消息。也许他们已经把这两个孩子忘记了。千万不能自己找上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再将养几天,不如就趁人不注意带着小帆远走高飞?不,不。放着不管没人留意,要是他们跑的话不管学校还是医院难说会去报告给周唯?要惹恼了那个变态不知道会怎样。 就算要走,也得有个万全之策。他已经死过一次,最悲哀的是他才15岁的长子,现在不知魂归何处。就剩了个天真懵懂的小儿子,他不能冒一点险。 周晨思索打算着,一边随口和小帆说话。离开他们的时候,小帆才四岁,白白胖胖,皮的要命。一别六年多,已经长成瘦瘦长长的乖乖小孩。他盯着孩子,怎么也看不够。 心里厌倦杨大妈一边狂吃一边在旁边时不常的凑话。 等杨大妈终于吃够了水果说够了闲话,这才把撂在一边的锅碗收拾去洗。她一走开,周帆就偷偷摸摸的过来搬他的脖子说悄悄话:“哥哥,别担心。我一直都有正常吃饭的,我还要快快长大,怎么会让自己饿着。” “小帆也知道要长的快就要吃的好啊。今后不要给哥哥带什么东西。有钱全部给自己买好吃的。知道嘛?你太瘦了。”说着又微叹“……500块钱,加餐也加不到什么东西。” 小帆的神情更狡黠了,望望周围没有一个人,低低的和哥哥咬耳朵:“哥哥!我们零花钱有一个月有三千,你忘记了吗?后来哥哥病倒,妈妈结婚搬家,四叔给我加到了五千。我和别人说只有五百那么少,只是因为杨大脸看上去就很贪钱啊,我不把自己说可怜点,不知道她还会打什么主意。现在还好啦,就是吃我们的水果和蛋白粉而已。不过她最近都会带香肠给我,也算扯平了。” 看着孩子闪闪发光的得意的小眼神,周晨更难受了。才十岁的孩子,已经必须学会这些人际交往的小手段了吗? “既然不缺钱怎么连件毛衣都不买?” “我在存钱~哥哥!你都一直不醒,妈妈也走了,我得学会长远打算啊。” “……” “哥哥别担心啊。你醒过来就好了。我有在偷偷存钱哦。到时候给你买真正的好吃的~~~” “不要再偷偷存钱了?长远的打算什么的,以后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吃好穿暖!” “这样以后我们被赶出去才不会挨饿呀。……” “谁说要赶走我们?” “寄住在亲戚家最后都会被赶走的。电视上都是这么说的。哈利波特的亲戚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私房钱,到时候才不会没吃没喝。” “……” “这个杨姨并不是专业照顾病人的吧。过两天就让她走人。” “别啊!哥哥你是在怪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照顾你吗?其实她还好了。起码每天擦身和帮你按摩手脚,顺肠胃她都有在做。哥哥你大便只需要一点点辅助刺激就会自己排,医生说这很不容易,据说是她天天给你揉肚子起的作用。你的褥疮她来了这四个月也比以前好多了……护士阿姨们都说她算护理里头不错的了。” “……” 周帆呆了两天一晚,周日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回学校去。临走前周晨千叮万嘱别为了偷偷存钱挨饿挨冻。吃的穿的不能省。 周晨自己则专注于如何尽快的复健上。现在他还是很虚弱。四肢僵硬,动作手眼不能协调,只能吃半流质食物,扶着人略微动动就冒虚汗,浑身无力。要恢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静有序的生活没维持两天,不速之客到访。 来人看上去眉清目秀,和善可亲,戴着一副黑细框眼镜让他看上去有了点职业气息。周晨认识,此人乃是七年前公司新进的大学生,秦欢。当时因为一些小巧合周晨对这个新人心生好感,点名让他到总裁秘书办来,从自己的杂务秘书做起。 不知周唯是用什么方式收买驯服他的,此人在周唯夺得大权后倍受重用,是周晨身边秘书助理中被留用的两人之一。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周晨正吃着营养午餐,身形习惯性端坐的笔直优雅,一个人坐在桌边也好似正式宴会,完全不受叉腿端着碗坐在旁边长凳上低头猛吃的杨大妈影响。 “小少爷看来气色不错啊?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前一两天就听说你醒过来了,我以为你至少一两个礼拜才能起床,手头事情忙一直没过来看望。小少爷感觉怎么样?” 周晨缓缓抬起眼来看他。三四年前在周唯身边发现这人,他就怀疑:在背叛自己的事件中此人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不过那时候他受制于人,更大的心神用于应付周唯的羞辱,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感觉很好。”周晨盯着他的眼睛说。 那双眼睛闪了闪,略微有点错愕,很快就掩饰干净:“小少爷怎么这样看人?还记恨着当时被车撞的事情吗?我只是要带两位小少爷去医院检查,怎么当时你反应那么激动?直接冲到快速车道上去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这狗腿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逼两个孩子?一年半以前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周唯来对付孩子们?那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周唯对他极尽温柔讨好,几乎千依百顺。偶尔的争吵发怒也很少过夜。不,应该说最近这一年自己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哪里有心力和他计较什么。 见他不说话秦欢拉出温柔可亲的笑容:“小少爷不记得了?”忽然伸手过来在周晨唇边一蹭,周晨后知后觉的大力仰身躲避,秦欢却举着一个带着饭粒的食指促狭的看着他笑。 周晨只觉得心头火噌的一声冒出来。他当然不记得。那也许就是孩子死亡的瞬间。 不过他记得三四年前周唯将自己带到公司的办公室,会议室等地刻意羞辱侵犯的时候,最后出来善后收拾打扫的这个人,脸上似乎就是带着这样似有若无的笑意。 在周唯看不见的时候,对着衣装散乱身体裸裎丑态毕露狼狈不堪的周晨,他的眼神会流露充分的鄙夷,调戏,滢邪,或者还有厌恶?憎恨?太复杂,当时他哪有那心里去分析。 他抽着嘴角笑笑。决定先无视这个人。等有机会再和他算账不迟。 秦欢呆了一个半小时,一直在啰嗦的废话,刺探周晨的想法和过去的记忆。周晨不搭理他,他却也把周晨的恢复状况观察了个七七八八。临走时带着令人厌憎的笑脸:“小少爷恢复的真不错。毕竟年轻身体活力好。好好休息,也不要太心急,回头总裁有时间会过来亲自探望。” 走时又留下一个男人充当护理,周晨心知肚明,这是监控者。 周晨在忐忑中一边加强锻炼,一边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自己那个身体是死透了,周唯会怎么处置这兄弟两? 赶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是周晨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据小帆说他存了好几万,只要能找到地方落脚,慢慢他能想办法养活自己和小帆。虽然只是个15岁羸弱少年的壳子,里头装的是三十五六的男人的魂灵,怎么都有办法的。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周晨心怀忐忑的等着那个人的到来,却一直没有等到。连秦欢都只来过第二次。他以为这小兄弟两彻底被周唯遗忘了。 他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中,饭量加大,开始能够承受每天十五分钟的晨跑锻炼以及其他复健工作,脸色也慢慢红润了,真正健康恐怕还得调理几个月。 这天又是周末,周航昨天一下课就大晚上的过来了。兄弟(父子?)俩亲亲密密说了半夜的话。早上周晨起床出门跑步的时候小孩子拱在床上叫都叫不动。 今天周晨特意多跑了两圈,累的不行了才慢慢蹭着走回来。一进门就吃了一吓。 病房里站着坐着的足有六七个人,一眼看见小帆怯怯的团着被子窝在床上,闪着两个大眼睛看过来,见他大叫一声:“哥哥!” “小帆!”周晨连忙几步抢进去,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孩子只穿着薄薄内衣的肩膀露着,被冻的冰凉。 “快把衣服穿上。”周晨没有回头去看,刚才一瞥虽然匆忙,他已经认出了为首的人居然是二弟周旭。虽然周旭发了点福,人也老相了很多,多年的对手还是一眼能认出。 这两月从小帆口里套话,他已经知道自从年多以前一家四口被周唯圈禁后,这母子三人就和其他所有的叔伯兄弟断了联系。 小帆的记忆五六岁之前一直呆在某个套房里,连门都没出过。有一天忽然有人去带兄弟俩到一家私立学校上学,名字都改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过半个月又被关了起来,足又过了半年,才又将他们换了家学校安排进去。 周晨记得这件事,那时候他已经被□的□顺服,能够毫无廉耻的用自己的身体的纯熟取悦周唯。周唯“奖励”他听话,把母子三人生活照片给他看了,他苦苦哀求下周唯同意了不再关着孩子们,让他们去学校。 以为自己长时间的顺从堕落已经麻痹了对方,他找机会逃跑,期待能够带着一家四口逃亡。谁知道连他们母子住的地方都没摸到就被抓了回去。 在那反复折腾的几年里,周旭兄弟似乎完全没管这个大哥的死活。 这刻周旭是怎么找来的呢?又是什么意思? 老二周旭,老三周星,从小和周晨就是对手。不管什么都要争一争,比一比。周晨的母亲虽然生下他就去世了,幸好门当户对的大小姐身份在那,有舅舅外公撑腰,周晨顶着个长子身份,一直很得父亲重视宠爱。 周晨自己也争气,学业运动,艺术音乐,接人待物,学什么会什么,没有人不称赞没有人不喜欢。从小给父亲挣的面子那是足足的。 这兄弟两人的妈是周晨父亲的秘书小姐出身,两孩子生了几年都没能把结婚给办了,工作是辞了,人也搬周家大宅里住着,但对周晨大事小事人前人后不敢有什么亏待,一直要博个厚道后妈的名声,唯一挣脸的方式就是督促两个儿子做什么都要比周晨做的更好。 可惜天份所限,就算兄弟两再怎么努力想比周晨做的要好,谁也没有周晨那么全面。从小最得宠最受重视的还是周晨。兄弟两对周晨的不平和愤怒值从来就很高。 八年前,如果不是这兄弟两在父亲过世后折腾的太厉害,周晨怎么也不能在公司四面受敌,急迫需要引入外资改变经营模式和投资重点,涅磐重生的紧要关头,花极大的精力把家族企业拆分成两个,彻底分家,之后一不留神居然让周唯趁虚而入,拉着外人吞并了周晨掌握的合生公司的股份。 最后周唯更是步步紧逼,一举将周晨从董事会扫地出门。 当时周旭可是站干河岸看戏,看的开心的很。 总之,此二人经年未见,从来没有什么交情,把公司分出去交给他二人时,几兄弟几乎只差发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毒誓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们管过周晨一家的死活,却在这时候来看这孤立无援的小兄弟,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第4章 周晨给小帆穿着衣服,心里急速思索,身后的人已经哈哈笑着走近了。老二本来就生的方面大耳,一发福就更有老板富态了,咧着嘴笑的格外真城:“这就是小航吧!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二叔,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调皮用二叔的鞋子去鱼池里舀水,二叔才说了你两句你就闹起来,结果是二叔被爷爷打。记得不记得?” 周晨给小帆穿好衣服才抱着他转身。木着脸叫了声二叔后一声不吭,等着他们说明来意。 周旭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么些年,也不知道你们流落到这里,更不知道孩子你居然病了一年多。如今既然二叔找到了你们,就不能任我周家的子孙在外面吃苦。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恢复的不错,不如跟二叔回s市去?那边的医院,学校,各种条件比这里只有更好,跟二叔住,以后二叔一直管你们到大学毕业工作后。” “我听说我和小帆的费用一直是四叔在给呢。二叔和四叔商量好了吗?” 周旭的脸色一时象染了酱缸变了猪肝色,吭哧了半天才说:“周唯,他太不是东西。你知不知道就是被周唯设计陷害,你父亲才大权旁落股份被骗,退出了董事会。我们都以为他心灰意冷下带着你们一家远走避世。谁知道这个白眼狼居然这么狠,一直都在控制你们的行踪,还瞒过了其他人。你不用怕他,说破天去大家都是周家的血脉,我就不信你们两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碍着他什么?他还能做的更不是人一点吗?别怕,跟二叔走。” 一直不说话的小帆抓住了他的话意:“无父无母?你什么意思?我爸爸在国外打工,妈妈只是再婚了,怎么是无父无母?” 周旭神色里充满了怜悯,结巴了一阵子说:“我是说你们父母,暂时都不会回到你们身边……” “坏蛋!你为什么要咒我爸爸死!” 周旭掏手绢擦了擦汗,口才还是那么令人着急:“没有。其实,那个,就算是你们的爸爸不在了,你们也有二叔啊……” “我爸爸没有死!!”小帆瞪着眼愤怒的指责,等看见对方还是一副怜悯的神色,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周旭苯手苯脚的想要过来抱他,被周晨寒着脸挡住了。 最后周晨和周帆还是被哄上了车离开医院。叔父来接他们回家,他们并没有选择权,此刻也没有硬抗着不动的底气。 车子沿着高速路飞驰,周晨这才知道小航和小帆居然是被远远的安排在另一个城市?他贪婪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多少年和外界没有一点接触了?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他甚至看不出来他们在哪里。偶尔掠过的广告,标识,告诉他距离s市不过两三百公里。 周旭硬是和他们挤一辆车,坐在副驾驶上一直试图和他们答话。可惜兄弟俩一直不理他。只好干笑着不时转身过来自说自话。 一个小时后,极度无趣之下他在前座打起了呼噜。 到达目的地只花了三小时不到,这是近郊的一栋别墅,看起来环境还不错,楼距也够,应该是周旭近几年购置的。三层小楼欧式风格器宇轩昂,前院收拾的精致齐楚,看起来应该是有人长住的。 “这就是二叔的家。比原来家里的大宅那是小很多,不过住起来很方便舒服哦。二叔在二楼给你们收拾了两个房间,小朋和胭脂就在你们隔壁,要好好相处哦。” 小朋是老二的宝贝儿子。咦?老二居然真的把他两往家里带了? 周晨带着诧异,跟着亲自开车门又过来扶着他肩背的周旭往屋里走,小帆就抱在怀里。 进了门屋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周晨却一眼就看见大马金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人。是周唯。 他头发花白,双目深陷,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颧骨凸出,而且带着病态的赤色,两边脸颊瘦出了两个大坑。一身黑衣,全身都带着沉沉的死气。 他的样子变化简直太大了,但周晨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被吓了一跳。 是真的被惊的打了个冷噤,也许有三十秒,或者更长,周晨就像被毒蛇盯住的老鼠,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缩着脖子死死瞪着对方的眼睛,浑身的毛都竖将起来。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是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周唯对上。他们有破家杀子之仇,然而他现在实在是过于弱小。 也许他身上还带着那种对这个恶魔的那种天然的厌恶忌惮。 周唯带着阴沉的气息扫视过来,下一秒却皱眉站起,盯着周晨,眼睛眯了眯,非常有压迫感的往这边走了两步。 “周,周周周~唯!!你在我家里做什么?”旁边老二牙齿打颤的问话让周晨猛然醒过神来,控制着自己落荒而逃或者张牙舞爪撕咬上去的冲动,微微侧身低头,准备周旭身后躲躲,他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又踮起了右脚的脚尖,整个脚踝和小腿扭曲的朝外撇,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他挪了两步,觉得右脚都蹩麻了。 把正面战场让给周旭,抱着孩子缩到他身后,周晨心中有些忐忑,非常无奈的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反应竟然紧张到这个份上。几年前他的左腿曾经被周唯狠狠打断,是连骨头都支到皮肉外头的那种创伤。初期的治疗连石膏都没打,简单上着夹板。 任他腿上带着夹板上他操/弄他,大概是是周唯那段时间的乐趣所在。这个腿骨半年多也没有长好,半年后又做了一次手术把长得歪歪扭扭的腿骨截断,重新治疗,加了钢骨螺栓才算勉强不跛。不过无论是手术前后,一紧张想逃跑反抗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踮起脚尖扭着腿,一副类似小儿麻痹的样子。 周旭胖胖的一团缩头缩脑的挡在他们前面,周唯已经迫到近前,语声冰冷:“你把两个孩子带出来做什么?” 老二咳嗽了半天,终于定下神来,清清嗓子居然颇为镇定的说:“周唯,够了,你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你下十八层地狱。这是大哥唯一的血脉,我只是想让他们安安稳稳的长大,大哥已经去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足?何苦为难孩子?” “我什么时候为难过孩子?” “你还要怎么为难?老天也在看着呢!”周旭的声音里居然充满着悲愤:“我们一直以为大哥一家远在海外,不乐意联系我们,你这么些年来倒是清楚掌控这他们的行踪,还不让我们知道。你说你不为难孩子,大这个昏迷了整整十六个月,活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你问过没?小这个少了个肾,身体时常要发点小病,有谁管过?周唯,你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你就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小帆少了个肾?怎么从来没人告诉他这件事?周晨还在惊讶,那边周唯已经慢慢绕过来:“这个事情还轮不到你管。”他冷冰冰冲周旭说完这句,就抬手扶住周晨的侧脸。 周晨漠然的被抬起脸,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的与他对视。 小帆则拍的一声用力打掉周唯的手,愤怒的冲着周唯大声嚷嚷:“你走开!别碰我们!!” 周晨连忙拉住他后退了几步,却已经碰到了墙。 周晨和周帆只是在老二家的大厅里站了站,就被周唯不容异议的塞上车,带回了大宅。整个路上周晨都因为愤怒和害怕全身微微颤抖,周唯伸手过来搬开他紧紧掐着左膝软筋的手的时候,他惊的跳起来,头撞在车窗上梆的一声。 被强硬的搂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冷静下来。木然片刻后非常坚持僵硬的脱离了那个怀抱。周唯应该是放了他一马,并没有太坚持,松手任他坐正。只眼神始终在他身上。 他曾经豁出烂命一条,被怎样对待都能毫无反应或者微微含笑,但是此刻,带着小儿子,带着全新的身体和开始另外人生的希望,他又会感受到巨大的恐惧。 他必须冷静下来。 周晨转脸看着窗外,逼着自己静下心来想了一路。 他首先避开了自己无法理智思考的周唯,从周旭身上想起。 周旭刚才的话听上去好像知道点什么,起码知道周晨已经死了,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自己的遭遇和孩子的状态一无所知。 刚才屋里见到了被控制住的老二媳妇,两个孩子以及老二他妈舒秘书,看起来这一家过的挺和美,创鑫是不是还在老二老三手里?经营的怎样? 算了。怎样也没关系。老二老三的创鑫也好,周唯手里握着的合生也好,跟自己都没关系了。如果什么时候能带着小帆逃出生天,有自己的小家,有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工作,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才是他的愿望。 老二虽然有点小心眼,一直不服气自己,自私又自负,恨不得坐在自己身上展现英明神武。但是他又死板又迂腐,从小就是个笨嘴,又不会装样,刚才那么激愤的指责周唯,难道真的是兔死狐悲起了恻隐之心?所谓的二叔养你们到大学毕业,有多少真心实意? 周唯果然还是那种任何人不能拂逆他任何意思的性子。“周航”醒过来一个来月快两月,感觉他问都没问过,毫不挂心,这老二刚去接人,他马上就杀到人家家里瓮中捉蹩。 接下来他想干嘛? 周晨觉得以自己的脑回路,断然想不出这个人到底想要怎样。 也许杀了他才能解脱。 但是前提是首先你得有动他的能力。以及,动手之后带着小帆远走高飞的能力。 说实在的,病榻缠绵三四年,生存都曾经变为负担,无奈凄凉死去后又重生一世,什么也比不上他开始全新的人生的渴望。 到地方就是老宅旁边新修的那座属于周唯的跨院,下车后周晨还是紧紧的抱着小帆。他曾被迫在这个院子里那座三层小楼的三楼住过那么久,隔着防弹玻璃百无聊赖的一寸寸打量过这个院子。 默默的在带领下随着引导进入房子,周晨一点儿反抗或犹豫都没有。他总结的周唯的唯一特点就是你不能拂逆他的意思,让他为此不高兴的话你不会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周唯他坐在桌边,左手抱肘右手捏着眉间,一副沉重思考的样子。见他们坐下,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眼睛虽红,眼神如电:“周航?” 周晨不吭声,无悲无喜的望过去,搂着周帆。 周唯盯了他们三十秒,伸手拍了桌上的呼叫铃。 两个男人无声进来垂首站在周航身后。 “把小的那个带厅里去。” 周晨和小帆下意识的互相搂紧,两个男人一边一个开始剥开他们的手臂。周唯见状冷冷的说了句:“别担心,让他到厅里喝汽水而已。松手。” 周晨咬着牙,听话松手,全身都是冷汗。这个人他到底想干嘛?小帆小航是自己在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仅有的骨血,这个最近三四年口口声声说着爱你的人,他到底想要干嘛? 第5章 “过来。走近一点。” 停了停,见周晨不动,周唯咄咄逼人的盯着他的眼睛站起来,缓缓走近。 周晨心里咯噔一跳,糟了。小帆都放手让他们带走,怎么在走近两步这种事情上反抗起来。带着胸腔急速的心跳他脑子里一团乱:怎么办怎么办?他会怎样?他到底想要怎样?他拼命维持着自己表现的平静,尤其眼神,不能摇摆不能惊恐不能退缩,那只会让他逗弄的更加开心。不能激愤不能讥讽不能仇视,那只能更激起他的施虐欲。 要保持无欲无求,无知无觉。 男人此刻比他高的多,走近了颇有压迫感。周航眼睛看过去是对方的颈项喉结和锁骨。他注意到男人似乎比印象里瘦了太多。 男人本来也瘦,却不像此刻瘦的形销骨立。能看出骨架形状的肩膀,空落落的撑着衣服,往上看是只包着一层干瘪蜡黄皮肤的孤拐脸,因为瘦,整个脸只有鼻子孤零零的挺出来,眼角和嘴角的肌肉下垂,带着不祥的向下的细纹。 如果小航是15岁,那么周晨34,眼前这个男人不过28岁。 周晨走神了,回过神来眼前的男人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眼中有野兽般的光芒闪烁,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小航?” 周晨还记得此刻自己是周航,低低叫了声四叔,稍显局促的把蜷起拇指摩擦腿侧的右手背到身后去,低下眼睛。 “怎么,不认识四叔了?三年前我们还见过,那时候小航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见鬼,周晨怎么能知道三年前这个男人哄骗小航答应了什么?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周唯停了停,继续说道:“三年前小航可是答应,每天都要给四叔一通电话,及时沟通你们的生活学习情况的。那一段时间你做的很好。怎么醒过来就忘记了?你醒过来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怎么连一个电话也不打?” 周晨只好扯了扯嘴角,呐呐道:“昏迷了太长时间,确实有很多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吗?”周唯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他脸侧:“那么小航和四叔的另一个约定想必也已经忘记了?”他的脸微微低下来,靠的很近,几乎让人以为他准备要吻下来。 周晨偏脸伸手格挡,想摆脱周唯的掌控,他这动作营造的气氛实在是诡异,让他悚然一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个男人怎么这样? 该不会? 他的心急速的沉了下去。 难道,因为自己死了,这个禽兽打算将自己的儿子当做代替品? 周晨知道,孩子虽然营养不良,样子和从小锦衣玉食,体魄健康的自己有很大区别,终归眉眼有些像他。 这个禽兽难道竟敢?……这个禽兽天下还有什么不敢? 周晨狼狈的退了一步就被紧紧攥住两条胳膊,拼命抑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其他情绪,尽量平静回视对方。“四叔,离这么近说话我不习惯,放开我。” ……呵呵呵呵……对方无声的低笑:“……回答我。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只要你表现的足够优秀,满十八岁你就能自立。会给你一笔钱,天高任你飞。” 周晨不知道这个说法成立不,不过显然这是他很希望的方向:“当然记得,四叔。还有三年,你可以慢慢考察。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你提醒我。” 周晨说完这句,有些别扭的往后仰着身子想要摆脱周唯,这时候他的肚子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他们连早餐都没吃,而此刻应该已经超过下午两点。 “饿了?” “我们连早餐都没吃。” 周唯咧嘴轻笑,扯着他的手走出书房,叫了人来吩咐道:“叫厨房赶快准备吃的。要软和好消化一点。先拿些点心和热牛奶来。” 这一顿饭是在平静而诡异的气氛下吃下去的。应周晨的要求小帆被安排在他旁边,周晨一直在给小帆夹菜,周唯就一直给他夹。 难看的是,周唯给他的菜就是他喜欢的,而他给小帆的,时不时就要被小帆挑出来:“哥哥,我不吃炖豌豆。” “不许挑食!” “哥哥我不吃韭菜虾仁,我不喜欢韭菜。” “那单吃虾仁!” “不要,有味道!” “……” “哥哥,我不吃葱,这鱼里有葱。” “不许挑食!” “我从来都不吃葱的!葱那么臭,又没有营养!”小帆委屈的叫起来。很快又乖巧的低下头去:“好嘛哥哥,在别人家我们不要吵架啦。” “今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随便点没关系。”周唯心情很好的扒着饭,难得温柔和善的说了这一句,周晨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男人脑子搭错线了?或者只是疯了? 视线的余光里那头花白的头发格外刺眼,难道现在的流行是把头发染成间色?还是其实他撑持合生并不那么得心应手?或者突然生了什么大病? 如果他在这具躯体上醒过来时他刚死了没几天,那么时间仅仅过去最多两个月,什么情况使他一副活死人的样子?头发白了那么多?总不会是他无数次表白的:“没有了你,我活着就失去了意义。”? 那就是个笑话。 吃完饭三个人到大厅里去,周唯随口吩咐让人端果汁来。眼见他目不转睛眼角带笑,总是和自己挨挨擦擦,周晨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么瘦弱,怎么也和自己区别很大。但是这个变态对个长期没有见过面的孩子,还是他的侄子做出这种亲密而情深款款的样子,恶心。 他想找个替代品继续那种*背德的游戏?真是失心疯了。 一定不能让他当做替代品! 周晨牵着小帆的手,力求自然的坐到沙发上去,等着这个男人出招。 能怎么样呢?无非就是被骑到身上任意凌、辱蹂、躏,或者再次把他丢给别人侮辱。再不然,不听话的时候打一顿?什么招没在他身上使过呢,重来来一遍应该也可以抗过去吧?如果这个禽兽真做的出,一定要保持清醒和机警,找机会带着小帆逃走。 关键这次逃跑的话,一定要找对时机,一次成功。心里讥讽的想到:对了,这个男人也曾经在他确诊尿毒症后独家信誓旦旦的说要和他重新开始,绝对不再伤害他。 紧紧靠着他坐下,男人递了果汁在他手里,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大口,之后后却捂着肚子,面部表情略略有点痛苦。过了一会丢下一句:“呆在这里别动!”起身急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冲。还没有冲到就扶着墙,哇的一声狂吐出来。 哈?难道他家的食物有毒?怎么客人没事主人到吐将起来。 周唯搜肝炽肺的呕吐呛咳了半天,周晨拉着小帆在沙发上呆呆扭身看着。几个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围着团团乱转,忽然一个女声一声尖叫:“呀!怎么吐血了!医生怎么还没到?” 医生到了之后的首先判断是胃出血,得知长期厌食的周唯今天胃口很好,在下午两点半吃了第二顿午饭,还破天荒的盛了三次饭。医生也怒吼了:“周唯你想死就痛快点。慢性自杀很耽误别人知道吗?” 一堆人兵荒马乱的出去了,管家赵叔则过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开了客房给他们。赵叔看上去也老多了。 小帆进了房间就东摸西看,到处乱转,周晨却走到窗边,各个角度的打量院子和周边的情况。过了回小帆搬个椅子爬在旁边问:“哥哥!我们要逃跑吗?” “……”周晨摸了下他的头,四下打量,不知道这个房间有没有监视系统。 “那个人是坏人!就是他让人来抓我们,然后哥哥你才会被车撞到昏倒。后来哥哥你因为晕倒没有见过他。他很坏很坏的!在医院里让人给我打好多针,抽好多血。后来我也昏过去了。醒来腰上被割了一刀。在医院住了好久才好。” 周晨像是被什么攥住了心脏,一年半以前,自己得到了可靠的肾源,进行了手术,这才从鬼门关勉强挣扎回来。难道……小帆的肾? 这就是小帆被割了一个肾?那时候正是自己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自己苟延残喘的一年多的生命,牺牲了儿子的一个肾脏? “哥哥,我是被这个坏人割了一个肾吗?他是卖小孩器官的?” 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小帆的肾脏,现在已经随着那个腐烂的尸体化得什么都不剩了吧? 迅速把两滴眼泪擦干,周晨搂着孩子无语的看着窗外。西边就临着江水向南蜿蜒流过,东边就是老宅,看的见一点屋角,和老宅相接的部分是个花园。这边的院子房子周围都很干净,草坪上偶尔种了几颗大树,北面很远的地方是一排排整齐的树篱。 监控系统墙头树上装的到处都是。 小孩趴在窗口楞楞的发了一回呆,忽然低低问到:“哥哥,爸爸是不是死了?” 周晨一阵心酸,抱着孩子给他擦泪:“小帆别怕。一切有哥哥呢。” 小孩把头攒到他怀里干脆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呢。 哭了一会小孩自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哥哥!我不哭了。我会和哥哥一样的坚强。” “嗯。”周晨怜爱的亲他一口,心里默默的说:“小帆,没关系。不管对着爸爸还是哥哥,你都可以尽情撒娇。” 关键是怎样摆脱这个恶魔,消失在他的世界。 活了三十几年,现在又顶着个稚嫩的壳子可以麻痹别人,逃跑,应该能做到吧? 忽然,周晨心里一个机灵,猛然发现什么事很不对。 再怎么早熟,现在自己也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 而自己从醒来就没有考虑过怎么去扮演一个少年。怎么扮演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少年,怎么扮演一个父母都不在身边只有幼弟的少年,怎么扮演经年没有见过亲戚,慕然被人从医院带到另外的地方,又从二叔那被强拉到这里应该会有的反应。 他应该会惶恐害怕。——他见了周唯确实被吓的毛都全竖了,还打了个抖。这反应算不算夸张?他还习惯性的蹩住了脚,掐腿经,摩擦手指。这些个动作没有让对方多想吧? 之后他又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面对着周唯竭力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眼睛都不要有任何情绪,这其实很不正常。 周晨会习惯性的掩藏自己的情绪,周航却不应该。小孩子,害怕就是害怕,不安就是不安,愤怒就是愤怒。 在医院杨大妈和一些医生就曾经说他太老成,完全不像个孩子。因为互相没多少关系,他并不在意。 但是如果面对复杂纠葛的这些人物,自己要是还不注意,那这个年轻壳子的麻痹敌人的意义就完全失去了。 第6章 周晨和小帆在客房里呆了几天,吃喝都按时提供,却没法出房间一步。就算心急也没办法。有人还给他们送了游戏机。周晨尝试着说想要个电脑上网,居然也很快就给了一个笔记本。 有六年多周晨没碰过这东西了,以前他用的还是笨重的ibm,现在的笔记本却纤薄轻巧,速度也很快。 周晨尝试着回忆怎么使用网络,他浏览了大量政经新闻,跑到从前就很出名的大型论坛四处乱逛,遇到什么不懂的东西就搜索,注意到任何新鲜的东西就着了魔般研究。时间太短,而他不明白不懂的东西又太多了。他失去了六年,而六年的时间绝对让这个世界日新月异。 三天后他不得不暂缓研究这一切,通过小帆介绍上了周航从前学校贴吧,又搜索了据说是同学的几个人,上他们空间,博客,顺藤摸瓜随意浏览,重点研究小航原来的生存状态,顺便了解一些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属于这个年代青少年的新鲜事物。 毫无疑问他与社会脱节了,但是目前他最要紧扮演好15岁的少年。他最急迫想了解的东西,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随时都会被人盯梢。 第四天晚上周唯回来了,蜡黄的脸色并不见好转,专门进客房来,进门看见周晨脸上堆起笑容:“住的还习惯吧?” 周晨人靠在沙发上玩电脑,只是淡然的抬头看过去,并不说话。既然一开始就扮演了沉默淡定从容的少年,他决定就扮演到底。不说话少行动,脸上波澜不惊。如果和原来的周航个性不同的话就当做是大病一场后性情巨变吧。当然表情可以扮面瘫,个性也可以稍微随遇而安一点,应对人事的还是要用心体味,符合一个失父离母15岁少年的思维。 周唯一直看着他走到沙发旁边,又瞄了一眼电脑,周晨正在浏览的是学校运动会的消息。 上次急匆匆赶过来的黄医生跟在身后:“你匆匆忙忙说要出院回家休养,原来是放不下这两孩子?”他温和的冲周晨笑笑,继续劝周唯道:“好了,他们在这里不挺好的?看一眼还是回床上去休息吧。” 周唯不理,固执靠着周晨身边坐下,干脆凑过来看电脑:“哥哥,看这些干嘛?我见你前几天看的是政经新闻。也是我疏忽了,哥哥你想了解这些,问我是没错的。” 周晨被他一句哥哥弄的背上的寒毛都竖将了起来,一时间没有答话。 旁边黄医生道:“周先生,你清醒一点!你大哥已经故去,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周唯露出诡异的笑容:“不,黄医生,我意识很清晰。这就是我哥哥。尽管他现在在使用孩子的身体。” 黄医生皱着眉头:“越来越厉害了。”他朝周晨抱歉的笑笑,使眼色示意周唯大概精神状态有问题。 周唯停了片刻见周晨还是不说话,两只眼睛黑黝黝的盯着周晨,又拉过周晨的手贴上自己的嘴唇。“哥哥,我很想你。我总怀疑你回来是一场幻梦,见到你我才会放心。” 周晨条件反射的大力甩开,从沙发上跳下来。本来呆呆在一边傻看的小帆跑过来,两人互相抱住。 周唯带着受伤害的表情,嘴唇颤抖了一下,缓缓站起来。“哥哥!”他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 “他不是你哥哥!”小帆大声尖叫:“为什么要和我抢哥哥!找你自己的哥哥去!” 周晨求助的看着黄医生:“我们想回家。放我们回家……” 黄医生:“周唯!冷静点。这是你哥哥的孩子,周航和周帆。他不是你哥哥。” “哥哥!” 周唯就跟魔怔了一样,似乎周晨不答应他一声就绝不罢休。两个小孩惊慌的拉着手跑到门口,打开门,却被人抓到塞回来。一个人干脆护住门把手不让两个孩子碰到。 “我要回家!” 周唯冷声道:“把那个小的带走!” “放开我们!”周航凄利的喊:“救命!放我回家!” “啊呜呜,哥哥-呜呜呜呜”小帆被急速变幻的事情刺激的呜呜直哭,手上紧紧的抓着周晨的袖子。 门口的手下带着迟疑来拉小帆,被小帆咬了一口。周晨担心惹怒那人,连忙把小帆搂到一边:“放我们回家!” “你没有家!这就是你家!” “疯子!” “哥哥!我早就疯了!” “不要叫我哥哥!”周晨,不现在开始还是叫他周航吧。周航扭曲着脸像是要哭又像是被吓坏了:“你这个疯子,不要叫我哥哥!” 小帆已经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哥哥~~~,呜呜呜,哥哥!”周航缩成一团紧紧搂住他:“哥哥在,哥哥在。”又对着门边的人大叫:“放我们回家!放我们回家!” 黄医生被周唯推了个趔趄,又抢了两步上来抱住:“周唯!!冷静点!冷静!你吓坏他们了!” 周唯终于被黄医生劝说着离开了房间,两个小孩惊魂未定的抱在一起缩在门边的角落,好一会周航才抱着小帆回到沙发上,拍抚安慰着真被吓到的小帆。 平静下来小帆委屈的靠在哥哥怀里抬眼:“哥哥!那个坏蛋干嘛要叫你哥哥!” “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吧。” “就是啊,我看我们叫他爷爷都够了。” “嗯,据说他是四叔。” “就是每个月给我们钱的那个四叔吗? “嗯。” “那他好奇怪啊!又凶又恶,派的人把哥哥撞倒,又偷偷挖我的肾,又把我们抓来关着。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坏人!”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觉得每个月给我们钱的四叔起码应该是长的二叔那个样子啊。” “是啊。他应该就是脑子坏掉了,就是那种神经病。” “我们被神经病抓来了,怎么办呢?” “别怕,有哥哥。”想了想有嘱咐他:“小帆,以后做什么要先想一想,先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人打到……”话说一半没底了,这不都是废话?周唯真要怎么样他们,他一时真没有办法。他从这里逃跑过,那时候就深知这里是如何的戒备森严。如今只怕更严密了。 有人送进让人定惊的热饮。他毫不客气的拿来两人喝着。 过了两小时黄医生进来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很能安抚人心。又叫了饭来一起吃着:“刚才吓坏了吧,别担心,你四叔只是最近精神状态有点问题。”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状况越来越严重了。也许真的应该叫精神科医生。” 周航不说话,任他一边吃饭一边和小帆扯些闲话,看起来他哄小孩还真有一套。 这个黄医生是老熟人了。他父亲就是著名的肾内科医生,专被请来治疗周晨。周晨头一次从鬼门关踏回来就拜老黄医生所赐。后来周唯将他接回这里休养,颇有点神经兮兮,什么风吹草动也要把老专家请过来。几次之后当时作为父亲助手的黄医生就常常代替父亲过来看,时间一长,几乎就成了周家的专属医生。开始只是负责周晨一个人,从伤风感冒到后/庭红肿等所有毛病。后来周唯有什么小毛病也交给他负责了,变成了周家的私人医生。 黄医生被周唯那副深情款款的假象给欺骗,以为周晨只是接受不了同性行为和*,所以一直和周唯别扭,还曾为此劝说过周晨好几次,让他想开点,放下心怀养病,享受生活。 他相信周唯爱周晨爱惨了,完全不知道周唯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还觉得周唯只是一个深情,固执,略微有点神经质,偶尔在床上有点粗暴的男人。 吃过饭黄医生将周航单独叫到另一个房间去谈话。他先寒暄了几句,哄着周航吃了些水果。又杂七杂八的问了些远近情况。 周航尽量简短的回答,最近恶补的关于小航以前的一些生活状况起到了大作用。他始终木着脸没有一丝表情,等着他说正事。 黄医生终于咳嗽一声,脸色一整:“小航,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下面我要说的事,你可能会很伤心,一时接受不了。” 周航不为所动。 “你爸爸,他去世了,就在两个月前。” 周航在心中量了一下,决定不哭。从小航的角度,这个爸爸自从七八年前就再也没有见过,从没管过他们,15岁的少年难说会由怨生恨。 “咳,你爸爸得的是肾衰,你知道尿毒症吗?” 周航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是啊,我当然知道尿毒症,我还知道那是怎么得的。 黄医生面对毫无反应的少年硬着头皮说下去:“你爸爸去世以后,你四叔伤心过度,一直有点精神恍惚。”他用手比划一下头部:“你看到了吧,头发。两个月的时间就花白了。你四叔才28岁。” “……” “下午你们被吓坏了吧?我想他是思念过度,错把你当做了你父亲。” 你还真能理解疯子的逻辑。周航再过一个月满16岁,身高不超过165,体重没有100斤,一脸的稚气。和186的周晨不可能错认。 “我和我父亲很容易错认?我记得我爸爸很高大。” 黄医生叹了口气:“他只是一直不肯接受你父亲已经去世的现实罢了。从第三天醒来就开始折腾。又想让医生强行抢救已经在冷冻室的你父亲,后来竟然去排查接触你父亲去世那几天在那间医院危转安的所有病人。他异想天开的认为死去的人有转世什么的。” 他咳嗽一声:“他的精神状况确实有问题。找了四五个危转安的病人后他慢慢安静下来。但是也整天独自呆着。我们觉得他已经慢慢开始接受现实。哪知道似乎见到你们之后他的病又犯了。口口声声将你当成你父亲。” “或者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出口,他需要假装你父亲还活着。实际上他坚持认为你是你父亲的转世。” “转世是什么?”周晨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一点不露。 黄医生摊摊手:“只是他自我安慰的说法罢了。你不要怪他,也不要害怕,好好安慰弟弟,照顾好自己,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从你父亲过世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对,你放心,他现在不会伤害你们兄弟。” 黄医生,你对这个神经病的信任是从哪里产生的? 周航尽力体味着作为周航此时的感受:“我要回家。不,虽然我们没有家,我们可以回学校。” 黄医生想了想说:“再稍微缓一两天,我会帮你们劝一下周唯。确实,你们不上学是不行的。这两天我也会留在这里,先缓和下他的情绪。”他停了停,颇有些忧虑:“他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对着你叫哥哥就说明了他有幻觉。本来就有胃病,今年已经是第四次胃出血了……” 周航简直想笑,黄医生,对着一个孩子你担心一个精神病的状态,你也太…… 黄医生温和的朝他笑笑:“别害怕,孩子。吃好睡好,养好身体。等明天我安排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听周唯说你也是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要好好保养身体。” 周航发现自己作为刚得知自己失去父亲的孩子遗漏了什么,赶快在话题结束前提出来:“我爸爸,为什么不管我们?他们有人说我爸爸失踪了。但是他并没有失踪,他两个月之前才死掉了。死之前他在哪?他为什么不管我们?还有人说他坐牢了。他是在蹲监狱吗?” 黄医生叹口气:“孩子,你爸爸并没有不管你们。他只是生病了,病的很重。”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他?” 黄医生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理由:“只是怕吓到你们。” 周航鄙夷的笑了一下。 周医生思索了一下,心中天人交战,能不能告诉一个孩子他的父亲和他的亲叔叔有同性恋关系?先要解释什么是同性恋吧?如果是和谐相爱的关系还能尝试下,可是那两个根本就是带半强迫性质的,还是这么惨烈的结局,如何才能解释这样复杂的感情? 他思考了将近一分钟,只能再给一个笑容,和一个安慰的拥抱:“孩子,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大人的问题。再过几年,你长大之后,会知道的。” 周航在心中冷笑,如果我真是小航,最好不要知道任何事情。一个失踪或者蹲监狱的父亲这种解释要好的多。面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据说今天晚上周唯被注射了镇定剂,所以他们可以安分睡一觉。明天,黄医生请他去医院检查之前,和周唯打个招呼。“你就当哄哄病人开心,行吗?小航?” 我有说不行的权利吗? 第7章 这天晚上周航发了一个梦,他再一次的走入那个巨大的空旷阴森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一如从前。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像一个幽灵那样在房间里打着转,心里想要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 他避开了房间里的绝大多数东西,只让地毯接触到脚掌,一步一步,一圈一圈的走着。 终于他停下来,伸手碰了碰柜上那个笑声娃娃。 娃娃摇晃着身体,咕咕,嘎嘎,嘻嘻哈哈的笑起来。长久不绝。 这是周晨和周唯两个人重叠的笑声,是他们那年去日本玩,在某个景点一起录制的,然后装在选中的娃娃身上。那时候周晨十八,周唯十二,一切还未改变,相亲相爱的兄弟两笑的如此开心甜美,无忧无虑。 周航踩着笑声继续在屋里转着,待笑声将停,又去推一次。似乎变成了被笑声束缚的地缚灵。 他推了四五次,才发现门口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呆呆站着。见他转眼望过来,一堆泪珠子霹雳啪啦的掉下来,一个接一个,所谓“如断线的珍珠”,还是无穷无尽的。 哥哥! 那孩子喊。 那是周唯。孩提时候的周唯。 他远远的冲周晨张着双手,眼泪骨碌骨碌的不断滚落,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靠近着。始终是那个张着双手索要拥抱的样子。 哥哥— 他哽咽着。 他走的很近了,眼看一合手恰能抱到周晨的腰间,却怎么也合不笼手。 周晨静静的垂头看着,听着这个孩子的哀求。 哥哥!哥哥! 他发现自己奇怪的居然没有穿衣服,全身裸/露,肌肤如玉。 不对啊。没穿衣服出现在周唯面前?那不应该是身上充满被他凌虐的伤痕? 仅仅这么一想,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体上迅速浮现各种各样的伤口或青紫痕迹,一重又一重覆盖重合,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下又一下的给他制造伤口,他腿骨奇怪的扭曲,凸棱出骨头,又诡异的朝另一个方向扭曲。 周唯显然也看见了,大声呼喊,几乎是在惨叫,小小的头颅在他胸线下一点,他拼命的想搂住周晨的身体,想抚摸那些伤口,想阻止那条折断的腿被弯过去,却怎么也碰不到周晨的身体,像被隔了一个防护罩。 哥哥啊——哥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哥哥,疼吗?哥哥哥哥,我错了,哥哥啊——呜呜呜,哥哥啊! 错了吗?呵呵。这些伤口?大部分都是不会留下痕迹的伤嘛。弟弟,你最多最多,也就是打断过我两条腿,或者是用细针扎我的身体。连血珠都不一定会冒的。只会打个抖而已。 难忘的是那些。 不过是想了想,就看见身上莫名一下又一下的喷洒上了黏黏糊糊的米青液,一层又一层,因为低头的姿势,甚至他能看见自己嘴角挂出来两带鼻涕一样的白浞。 真恶心。 当然还有自己的。 他这刻已经不看小唯了,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老、二直竖着,像个喷头一样喷涌着白浞,慢慢慢慢的萎缩,变软,像个肉虫子一样挂在那,照样还不停的向外面流淌着。 地上积着的精像浆糊,就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过了小唯和周晨的膝盖,周唯的腿在发抖,手还张着,眼泪在流,嘴巴开开合合,声音很低意义不明的呜咽。 真恶心。 周晨像融化的蜡人那样,整个下半身和那摊白浊化到了一起。 小唯像游泳一样在那浆糊里无助的摆着手。 而自己冷冷的在旁边看着。 真恶心。 忽然身边一动,周晨回头看见是小帆,正扒着他的腿往那边看。他一把捂住小帆的眼睛,开玩笑,怎么能让小帆看见这么肮脏的东西。 打开门的时候周唯转过脸来,看见他们要出去,大声悲鸣道:“哥哥!哥哥!不要走。” 周航揪着自己身边的小帆:“快走快走!真恶心。” 小帆却回头冲周唯大喊一声:“他不是你哥哥。这是我哥哥!” 小帆对周航说着:“哥哥!这个房间好恶心啊!我们去哪?” 周航拉着他的手迅速跑开:“我们去上学。忘掉这些恶心的东西。我们回学校去。” “我们不是来找爸爸的吗?” “爸爸不在这里。别怕,没有爸爸不是还有哥哥吗。” 醒来的时候小帆的腿压在身上,开着灯睡的原因,一挪手臂觉得眼睛被压的很不舒服,灯光又刺眼。 小帆睡的也不安分,胡乱动弹了一下,梦呓了几句什么。 周航把他的腿移下身去,又给他盖了盖被子,自己起来找水喝。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出了被窝有点凉飒飒的。睡衣是丝质的,贴着很不舒服。干脆钻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五分钟结束战斗,他用浴衣裹了裹身上的水珠,关了灯,干脆光身钻进被窝。 朦朦胧胧正要再次睡着,忽然觉察门轻轻的开了,一个人静静的走了进来。 周航没有睁眼也没有动弹,感觉到一个人轻轻来到近旁。目光凝注。 他敢肯定这是周唯。 虽然自己装睡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可是被周唯如此近的观察,他还是会怕自己动动眼珠什么的。 虽然深度睡眠也会动眼珠。 只好翻个身,把脸转的朝里朝下。周唯半夜跑过来想干嘛? 因为力求翻身显得自然,他不小心撂了半条腿和小半块屁股,大片腰背在外头。 糟透了。他连睡衣都没穿。对着周唯这种变态不会出事吧? 周航正在琢磨这怎么自然的把被子盖好,周唯伸手帮他,到处掖的严严实实。然后轻轻坐在床尾静静的看着他们。 病重的那两年,他也总会经常半夜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最多就是伸手碰碰他。最开始当然影响他休息,后来他也完全不在乎了。就当没这个人就算了。 平静的控制着呼吸,长而且缓慢的节奏,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小帆有些楞楞的,吃了早饭后偷偷的和周航说:“哥哥!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奇怪的梦?” “三楼,有一个奇怪的房间,我听见有人在那里哭,就偷偷跑进去看,是一个小孩子,和我差不多大,好像四叔。他抱着一个融化的蜡人哭的好伤心,你也在那里。我们正要偷偷跑掉,那个小孩子忽然扭过头来叫哥哥,叫的好凄惨啊。我们跑出来好远仍然像叫魂似的。” 周航心中一跳,难道昨天晚上两人居然进入了相同的梦境? 他还来不及说话,小帆又喃喃自语道:“不过哥哥你和现在的样子也不同。比现在高,比现在壮……” 周航心中忐忑了。昨天那个梦他也半清醒半糊涂的,最后和小帆一起跑出来的,到底是小航还是周晨?他忽然充满了负罪感。自己本该死掉,现在却占用着儿子的身体活着。而儿子呢?正是如花的年纪…… 小帆似乎敏感的觉察了他的情绪,扭身抱住了他。他也张开手臂,把小儿子深深搂进怀里。小帆小声说:“不过我知道那就是哥哥,那一定是哥哥以后的样子。据说哥哥还会长高一大截呢。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当然。” 父子(兄弟?)俩相亲相爱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周唯站在那里,一脸冷漠的看过来。两人抱着没动。 三人沉默了良久,周唯才点了个头说:“小航你来,四叔有话和你说。” 跟着周唯进入了一间客房,就在隔壁。 和隔壁房间差不多的布置,周航四处打量着,看起来没有一点个人风貌,心里在琢磨他为什么没有回到三楼去住。难道是三楼的房间太阴沉? 周唯沉默的给他倒了一杯果茶,恰是他从前喜欢的那道。递过来的时候周唯以一种妥协的语气说:“哥哥,对不起。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有多后悔,我恨不得能代你去死。” 周航抱着手里的杯子,定定的看着他:“四叔,醒醒!我是周航!!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对我父亲做过什么?难道是你心虚,所以就像鬼上身一样?我明明和我父亲不是太像。” “哥哥!你骗不了我!我知道小航是什么样子。你不要再装了。我们这样的亲密关系和熟悉感,你以为骗的过去吗?你……你那天蹩着腿往后跳,这是你的习惯动作!还有你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用大拇指的指节摩擦大腿,还有你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你居然不知道小帆的喜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的任何同学,这些都要小帆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小航,可能吗?你上网查询的大部分是政经新闻和世界经济现况,以及合生和东鑫的现状,你漏了太多马脚哥哥!”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航极力稳住自己,慢慢的回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四叔。我的脚时不时的会抽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据说去年是被车撞断过的,虽然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但是也许伤了经脉。我昏迷了很久,据医生说是做了快一年半的植物人,很多事情我确实半点都不记得了,这很正常。” 他摸上了自己的脸,又伸出双手在眼前审视。这是属于周航的,细瘦的少年的手腕。他慢慢抬起眼睛看着周唯:“我和我父亲很像么四叔?” 黄医生敲了敲门,带着护士进来了:“周唯!不要任性动不动就把护士赶跑!你现在还是要静养,遵医嘱打针吃药。” 周航看见黄医生就像看见了救星,像弹簧一样蹦起来:“黄医生!叔叔找我说两句话。不过都好奇怪。”又转头来对着周唯:“四叔你还是听医生的吧,先好好养病。” 12月周航和小帆回到了学校。 不是原来的学校,而是在s市新找的学校,还是公立,走读。小学部和初中部还不在一个地方,隔着一条街。不过说起名头来却是鼎鼎大名的,在s最好的学校之一了。 本来按照医生的看法,小帆既然一直在读,不妨尽快去上课,不要耽误太多进度。周航却是病休了这么长时间,身体机能还恢复的不算太好,不如休养到寒假结束。此前可以找家教来补补课,免得去学校不适应。 周航可受不了天天呆在周唯那里。 况且要逃跑的话总要出来才会有机会。准备工作也要能在外面行动。天天窝在周唯的地盘,想逃跑怎么可能。 所以最终两人一起上学了。小帆小学五年级,缺了一礼拜课,问题应该不大。而周航一年多前昏迷时在上初三,快升学前的四月份。现在自然也是跟初三,不过这个学校直升高中部的话竞争力还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黄医生是怎么说服周唯的,后来周唯没有再肉麻兮兮的追着周航叫哥哥了,见面还是满含深意的盯着看,起码表情和相处模式都正常了。类似于不怎么熟悉的亲戚和孤儿,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没什么话好搭,生疏冷漠客气,每天早晚餐必须在一起吃而已。 他给周航周帆每人安排了一个保镖跟在旁边,一个司机接送上下学。午休时间很短,中午和其他学生一样在校吃,早晚饭就必须回去吃。 对周航来说上这些课程虽然很陌生,感觉思维模式也和自己不同,不过一两个礼拜也就熟悉了,从小门门功课a+的他很容易就捡回来了。因为换了学校,城市都换了,也不存在应付熟悉的同学朋友的问题,省了不少事。 第三个礼拜三,15号,周航伙同五个同学逃了一堂课外活动课,翻围墙出去找到了小帆,他带了个小伙伴,八人打车到了s市最有名的食府一条街随便找了个馆子,特色菜是麻辣小龙虾。 刚点完餐两个保镖就找过来了,单独占了张桌子也点了东西。 因为刚到五点,人并不多,八个小孩开开心心吃了一桌子的壳,又点菜粥或者饮料,小菜来清口。周航本来吃不惯这东西,不过据说这菜是原来两兄弟的最爱,每年都要吃至少一次。虽然被辣的眼泪鼻涕,还是狂野的吃了一堆。 翻菜单的时候因为好奇,周航的一个胖子同学点了一盘子汇百龙。 其实就是一盘子各色油炸虫子。有蚕蛹,蝗虫,蝉,竹节虫,蜈蚣之类的。他们叫了服务员小妹来,一个一个问清楚是什么虫子,拿在手里互相比划着要喂到对方嘴里,或者直接就塞后脖领儿,闹成一团。 旁边有新坐下的食客,嫌他们吵闹,数落了几句。不就是虫子吗,不会吃的话就不要点来瞎糟践东西。 几个孩子冲他们翻白眼,倒是安静了下来。周航心中一动。按常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吃这种东西的,但是为了扮小航,怎么就不能吃虫子?原来的周晨不干什么,那么现在的周航就要干什么。 两个人的性格爱好区分越大越好。他没有忘记两个星期前周唯还睁眼说瞎话的管他叫哥哥呢,里里外外,摸样性格脾气爱好口味,我全给你变一变,看你能硬说什么看到了哥哥这种无稽的话吗? 他带着标致性的面无表情,一只虫子,一口可乐,硬是每种虫子都吃了一只下去,把其他人都给震了。 也不知道保镖震没震,会不会详细报告他们吃了什么。不过不着急,一切成功源于细节。 吃完了饭他们又沿街溜了溜,晚上七点过才回到周唯那。不出意外,周唯坐在大厅等他们。 “为什么不回来吃饭?”出乎意外,周唯语声很平静。他最近似乎是染了头发,看上去年轻了许多,据说胃病也好转了,脸上多了点血色。 “今天是我生日。和同学还有小帆一起出去开心开心。” “……”周唯沉默了一会:“那你可以先和我说一声。” 周航没吭气。 “以后有什么事要先和我打个招呼,好吗?”周唯这语气可以说是极度让步了,惊的保镖和管家互相望望,都往黑暗里退了退。 “嗯。” “玩的开心吗?” “还行。” 周航等了等,见他没什么话再问,拖着小帆上楼去了。 督促着小帆完成了作业,安顿他睡下,周航自己也温了功课,照例上网乱转一番,到凌晨才睡下。他知道现在这个身体正是需要充足高质量的睡眠的时候,往常也基本保证在11点前睡。不过今天,他睡不着。 小航,他的儿子,印象里那个被宠的微微有点霸道,又说不出的会讨巧卖乖得人心的孩子,今天才刚刚满16岁。 正是如花般的年纪。 他应该在父母的庇佑下,健康活泼的长大,干点无伤大雅的坏事,闹点叫人头痛的淘气,犯点这年纪小孩有的全天下我最有理的中二病。 然后按部就班的高中,大学。恋爱,失恋。工作,结婚。 可是这个孩子在一年半以前,就…… 小航,你一定也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就像爸爸一样,只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 小航,你一定要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在新的地方,找到新的幸福。 小航,这里,爸爸会用心的保护你的身体。 用手臂盖住眼睛,眼泪顺着耳朵发缝没入黑暗,周航控制着自己不要吸鼻子,不要大喘气。他已经在房间里三个地方发现了摄像头。他微微张着嘴调整呼吸,一会儿口干舌燥。最后不得不起来喝水。 在他真正睡着之后,一个幽影静悄悄的走进来,在床前徘徊了一阵,又幽幽离去。 第8章 周五,早上吃完早餐出门前,周航和周唯通报道:“晚上同学约我去打球,我们就不回来吃饭了,回来可能会晚。” 周唯一脸的感兴趣:“打什么球?有场地吗?” “篮球。就在学校。” “什么时候开始?我去接你们吧。顺便也可以观战。” 周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下课后随便玩玩,然后可以不回家的凑在一起在外面吃一顿而已。他只是慢慢要一些在外面活动的权利而已,不能一下课就被拘回周唯的家。 他沉默着表示拒绝。 周唯深深的看着他,那眼神湿漉漉的简直就像乞怜的小狗。周航心中一阵恶寒撇开脸不理。 下午四点半下课后几个人玩了一个小时,周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混进了学校,混在场边观战的寥寥几个人里很显眼。 周航本来技术不错,多年不玩也很快熟练,短短一个月时间体育课上显摆了几次,已经被周围同学当做高手。 此刻周唯在旁边观战他倒有点犹豫了,他的中学时代那个小屁孩永远跟在身后,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他打球。现在看他打球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更熟悉了?难道连这个还要琢磨琢磨怎么戒除一些习惯动作? 这一个小时玩的缚手缚脚的,虽然旁人看来依旧是压倒性的技术能力,周航自己却很不舒服。 散场了他们也没理周唯,一群孩子说笑打闹的离开学校,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小馆子吃饭,吃完了沿街又逛了一小时才回去。 时间都快到九点了。周唯三楼的灯亮着,一会儿下到房间里来:“以后尽量别那么晚回来。和同学玩也在八点前回家,小帆年纪还那么小。吃饭也别去那种小馆子,不卫生。” 小帆盘腿坐着玩玩具,头都没抬,周航嗯了一声,得寸进尺道:“明天我们要出去逛街。” “要买什么?可以直接和管家说让他们准备。” “就是去逛逛。和同学。” 周唯沉默了一会问:“什么时候出门?给你们安排一辆车。卡里钱够吗?” “够。” 不知道周唯打什么主意。放他们去上学,衣食用度安排的很全,完全不用自己操心。零花钱还是照数按时充到卡上。真像个收养遗孤的长辈了。 只除了出门永远有保镖司机跟着。周晨知道那就是看管他们的打手。 此刻见周航的回答颇为冷漠,那双眼睛深黝黝的盯着周航,半响才无奈的说了句:“晚上六点前回来吃晚饭。后天有事,空出来。”就转身走开。 他的背影,挺直的像标枪,僵硬的也像标枪。 第二天周航和周帆刚被司机送到商业街,还没来的及与约好的几个同学碰头,就遇上了不速之客。一位满身贵气的贵妇人不经意的在商业街“巧遇“了他们。 这是周晨的续母,方茹琴。 周晨的母亲方大小姐,同这位方小姐茹琴是堂姐妹,长姊幼妹年纪相差了近十二岁,她在堂姐去世十四年后,成功打败已经为周父生育二子的舒秘书,最终成为周父的第二任妻子。 她既是周晨的继母,也是周晨的姨妈,小航小帆的亲姨奶。 方茹琴在一个甜品店请他们吃蛋糕喝饮料,温柔款款的自我介绍道:“这么多年没见,小航你对奶奶还有一点印象吧?“ 周航摇头。 方茹琴温柔的笑笑,保养良好的脸庞看去也不过30许人。“当年你爸带你们走的时候,小航也才如今小帆的年纪,转眼都这么大了。” 见两个孩子都只顾得喝饮品,并不答话,继续自说自话:“当年你父亲说是要移民欧州,连招呼都没来打就收拾东西走了,半年后发现你们并没有过去,怎么也联系不上,这些年一直没有你们父子的消息,哪里知道你们一直在国内呢。” 周航双手捧着杯子,不说话,只定定看她等待下文。 方茹琴抚弄一下身边的孩子的脑袋,微笑道:“要不是小昱和你们一个学校,偶而听说你们是他四哥送去的,我们都难得知道你们已经回来了。” 她身边那个英伦范的小帅哥冲着他们微微一笑,十足绅士。 这个叫周昱的小帅哥就在周航的隔壁班,除了气质比较出众,平日里在学校非常低调,成绩中游,也不爱叁加什么活动,更不喜欢出风头。周航从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幼弟。 这个孩子比周航还要小着几个月,小叔侄俩在九岁之前是闹在一处长大的,原本感情非常好。此刻分别了七年,各自有了不小的变化。周昱是俊秀挺拨的少年,身量比周航足要高出一个头去,人也显得格外丰神俊朗。不象周航,虽说这几个月下意识的补养,可是身量骗不了人。在整个班上也是个子比较瘦小干枯的那种。 更何况周航此刻已经换了芯子。所以并不十分亲近。 四个人在甜品店里足足坐了一上午,叙了一些别后情况,大半都是方茹琴和她儿子在说话,直到周唯过来接人。 方茹琴面对周唯依然是那副笑意融融的样子:“周唯,小航和小帆回来是好事,这都是我孙子,做老人的哪有不想孩子的?几次让你带他们过老宅来吃饭,你都说忙,这不,今天湊巧竞遇上了,不如一起回老宅去?让吴妈做几个拿手菜,小航和小帆从前的房间也都是现成的,即是搬过来也是方便的。恰小航和小昱同龄,自来感情也不错,念书做伴在一起是极合适的。” 周唯冷睖她一眼,晒道:“这就不劳琴姨费心了,小航和小帆是我的责任,自然还住我那里。” 方茹琴笑:“说来四少爷那里和我们也就是一道院墙,花园一合,原本就是一处。就是四少爷得多到我们屋里来坐坐。你大哥原来的房间那还是原样没动呢,叫两个孩子回去看看,也是个念想。” 周唯面似寒霜,冷睨一眼叫她住了口。 周航没有留意他们话带机锋,心中暗暗思索的是他们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以及周唯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想的更多的,也是一直以来最深的疑惑:自已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周唯,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用那么丧心病狂的手段折辱自己?难道真是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方茹琴成为周父的第二任夫人,最委曲的莫过于舒秘书和他的两个儿子周旭和周星,最得利的莫过于长子周晨。因为是姨母变继母,周晨和方茹琴,以及方茹琴生下的弟妹都极为亲近。相对来说,无依无靠的周唯就被忽视一些,如若不是他和周晨一向感情深厚,周晨也从来都把这个四弟当手足眼睛一样的爱护,他在周家的地位无疑是更被冷落忽视的。 论理,无论是早期和周唯的母亲争宠的舒秘书,还是是一逮到机会就试图欺负他的老二老三两兄弟,又或是婚后一直待他冷淡的方茹琴,以及方茹琴生下的被当做珍珠凤凰一般养大的幼弟幼妹,都应该比周晨自己更拉仇恨值。 为什么看起来,只有周晨遭到了惨烈的对待,而周唯和其他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可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撕破脸。 周旭如今执掌着自己的公司,方茹琴在合生依然有股份,看上去都和美安然的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有周晨一家四口,妻离子散,本人则凄凉孤独的死在病床上。周唯每次对着周晨说的那些我爱你,简直就是最佳的讽刺。 周家的老宅看起来变化确实不大。在大厅,起居室,小花厅的时候周航周帆都维持着沉静规矩的做客的样子。小帆最多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四处张望,而周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目不斜视,走到哪里都面无表情。 只有在被引到三楼的房间时,脸上出现一丝破冰的裂隙。 这个小套间确实还保持着当年他们走时候的摸样。虽说那时他是心灰意冷,打算带着妻子孩子远避国外,但是并没有想过从此不再回来,本质上,这里还是他的家。所以东西并没有完全收拾掉,柜子桌子上还放着部分一家四口的照片。 周航默默的捡起一张相框,手指从周晨,苏怡真,以及两个孩子的脸上划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眼眶微微浸润上了一股湿意。 小帆的反应就更直接一点,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手指抚弄过那些照片,那些家具,甚至更衣室里被留下的一些衣物,妆台上被丢弃的一些化妆瓶,里间收拾的齐楚的大床被褥,外间搭着手工编织花样的沙发,带着回忆的神情,头也不回的奔出门去。 这是周晨夫妻的套房,隔壁就是周航周帆两兄弟的房间。 周航跟着小帆,眼尾都没有扫一下抱臂站在门口旁观的周唯,径直进入小兄弟俩的房间。 这里也是一样,他们只收拾了最珍爱以及最必须的一些物品,其他大部分东西都还留在原位。说是要移民离开,可那时候一家四口的心情更类似于出门长期度假,离开个两年,三年,他们终究是要回来的。周航甚至记得那时候为了没有带走小航当时最喜欢的一副天文望远镜,小航还发了一顿脾气。 他默默的走过去,轻轻抚摸架在窗前的镜身。 再怎么对从前的旧物留恋不已,周航和小帆都不发一语。最后要求带走的,只有一些相册相框。用两个纸袋装好,连去餐厅吃饭的时候,也都带在身边,放在脚下。 周航貌似对周唯视若不见,其实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他。可惜他脸上冷漠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有在经过花园往隔壁周唯自己的跨院走的时候,这个发根透出花白的男人才褪去了一身的冰冷锐意,走的格外踌躇流连。 跨过花园隔墙的铁艺门,他低低问了一句:“这边就是温室,要进去看看吗?”那双眼睛里甚至满含着期待与祈求。 他立起的花园隔墙,其实把三分之二的花园都划进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过隔墙就是周家老宅原来最富盛名的大温室。 周航抬眼直视他:“嗯,好。” 周唯眼睛里掠过了狂喜。就像周航答应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 第9章 周唯的母亲,曾是当年半红不黑的小明星,在时尚发布会和上层名流的酒宴上是一朵很受追捧的交际花。一心嫁入豪门的小明星从20出头就辗转流连在各种名流富豪床边枕上,可惜来来往往一直没能如愿套牢一个金龟婿。 周父当然也是众多花丛客中的一员,在小明星风华正茂的二十二三岁就曾经有过一段半年之久的露水因缘,后来无疾而终。 小明星在长达十年蜂围蝶绕的浪荡生涯中终于慢慢沉淀下来,在三十岁时候彻底息影做了一家私人俱乐部,因缘际会的与周父再续前缘,甚至还如愿怀孕。 可惜周父连出身良家乖乖抛下一切相夫教子的舒秘书,都没有给过正式的名分,又怎么可能让这一朵交际花如此简单的母凭子贵。 即便孩子出生,已经验过dna这确实是他的骨血,也只不过承诺了一笔固定的抚养费。 在四岁之前,周唯大部分时间被安排在清净的别墅由保姆佣人教养。他的母亲既不能把他送入周家的大门,也不愿意带他在身边。她那时作为九流云集的私人俱乐部老板,身边的环境并不适宜教养孩子。 她在公开场合尽量洁身自好,面对周父时候竭力施展魅力,勾引周父每个月尽量多的去往小别墅看望母子二人。 她几乎成功,周父三年后已经动了心思,至少认可她的外宅身份,以及考虑正式把周唯列入宗谱。可是红颜薄命,周唯三岁半的时候她罹患癌症,仅仅半年就香消玉殒。 周唯被接入周家的时候,身边跟着一直带他的保姆张妈,以及在其母别墅充任管家的赵叔。周家并不需要多余的管家,只是周父可怜这个丧母的孩子,不忍心叫他离开熟悉的照管人。 保姆依旧是保姆,赵叔只能充任花匠之一。周唯周晨最初的结识交好,就是在这个漂亮的大温室。 小周唯刚到周家时非常胆小怯弱畏缩,整天赖在张妈身上不肯下地。连上桌吃饭都必得张妈抱着坐在怀里,一口一口细细喂他。 此事引起长期以妆扮贤妻良母为己任的舒秘书的严重不满,几次三番表示孩子太娇惯,以及和下人同桌不合规矩,甚至少见的呕了几次气。 可周父依然纵容,如若舒秘书使性子,每餐自得其乐的叫上周晨,同张妈,小周唯一起,吃得格外开心随意。 小周唯显然是把自小带他张妈赵叔当做了父母一般的存在。尽管周父也很喜欢他,最给他安全感的无疑还是从小带他长大的人。除了整天像树袋熊一样爬在张妈身上,小周唯执拗的坚持赵叔必得长时间的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否则必哭闹不休。所以他经常性的流连在赵叔工作的花园温室。 最初周晨天天跑温室逗引这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因为好奇新鲜以及闲极无聊。一直和两个有母亲在身边的兄弟争气夺利,还必须保持彬彬有礼不露声色,他在家里也实在缺乏真正的伙伴。他带玩具,带食物,送礼物,运动陪玩讲故事,足足用了两个月,将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彻底收服为自己的伙伴和跟屁虫。 显然张妈和赵叔,甚至周父,对小周唯能和长兄结成同盟乐见其成。尽管当时这两个孩子也不过一个十岁,一个四岁。 周晨也不知道为何和这个小跟班格外的投契,格外的有耐心,充满长兄情怀。很快两人就形影不离。 半年之后,周晨已经成为小周唯生命里最重要最珍视的存在,超过了张妈赵叔,超过了了周父,超过了其他一切的人和物。 这个格外漂亮的小孩从小一直追在周晨身旁,不停的叫着:“哥哥,哥哥……”渐渐长大。 而这个大温室,基本上是兄弟两在家里最大的的游乐基地。这里充满了两人太多太多的儿时回忆。 周航胸中思绪潮涌,却并没有忘记此刻自己是周航,而不是周晨。他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回忆神情,随着周唯的脚步慢慢走入。 周唯每到一个足以回忆值得纪念的地方就会格外踌躇,偷偷放慢脚步偷偷观察周航的脸色。 周航若无所觉。偶尔驻足的,都是小帆在意,或者记忆中小航曾经玩乐过的地方。 而那些属于周晨和周唯共同的回忆乐趣所在,却任得周唯独自停留摩挲,又深情哀伤的转过眼来。 有时候他必须极力的克制,才能避免神色里出现讥讽的笑意。 这个周唯,对着旧事遗物,做作些什么深情款款,满怀惆怅,情深蚀骨,相思意长? 这里有着两人最温暖最快乐的回忆,可是尤其如此,作为当事人的周晨故地重游,难道不会是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周唯,到底是什么样的思维模式和神逻辑,才会让你如此对待教你爱你宠你疼你,同吃同睡共游共享,一直把你当做宝贝一样护着的大哥? 前面是两人共同建造的小木屋,可算作他们在这个温室里的大本营。少年时代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两人都会拿到这里来分享。周唯缓步走到树屋前略微蹲跪下。弯腰才能钻进去的树屋里头依稀和记忆中保持着原样。放着柔软的垫子和堆着一堆熟悉的久远以前的最喜欢的玩物。 周航牵着小帆的手一步步走近走近,眼睛朝树屋里头张望。周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缓缓跪坐在地,带着奇异的痛悔与欣喜的表情,满含期待。临到近前,却见周航轻巧的微微一绕,和小帆一起跑近木屋旁的一颗小树,并在上面成功的找到一只木头鸟窝,又和小帆头挨着头的去看树干上两个不甚明晰的刻痕。那是属于小航和小帆的儿时趣味。 拿着鸟窝稍作停留后,周航和小帆手拉着手前往鱼池。周航从玻璃的反光上注意到男人长跪在地,一张脸紧紧的埋在手臂和粗糙的树皮屋顶上,肩背微微颤抖。 呵,周唯。你是在表现你的哀恸和痛悔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说实在的,你那诡异的感情模式,正常人真的是难以理解。 出了温室径直回了房间,周航面上淡淡的似乎只是若有所思,其实心里又开始极度烦躁的纠结:我在周唯眼里到底是多么十恶不赦,才会遭到他如此狠戾的报复? 这一辈子,哦不,是上一辈子,周晨自问称的上对不住周唯的,只有那一件事。 难道仅仅是那一件事,就要他赔上了身体,人格,健康,家庭,生命。甚至还有儿子的生命。 而那个男人,竟然敢在做够了一切之后,又来对他说:他爱他,难以言表,不可剥离,他爱他胜过万事万物。 那是炽热的夏季。 周晨刚刚大学毕业,在父亲的公司正式工作了两个月。 学生时代就多次进入公司历练,周晨一毕业就正式空降为一个重要分公司的经理。不是大少爷轻松坐班点卯那种,而是真正需要完全独立的决策执行。 头次担此重任,周晨某些方面不可避免的有点吃力,却不肯认输。周父淡淡旁观,并不干预,估计是做好了蒙受损失给儿子交学费的准备。 从小一直轻松顺遂的周晨正在迈他当时最重要的人生坎位,尽管处处谨慎,分公司还是因为错误决策陷入了商业欺诈,甚至连累了一直作为周晨坚强后盾的舅舅的家族公司。 人哪,正是无利有和气,到真正利益受到损害影响的时候,兄弟父子都可以反目成仇,何况甥舅姨母之间?连平时一向对周晨赞爱有加的方茹琴都为此事颇多不满。 而那时候也在公司实习的老二老三好不容易逮到周晨的错处,整天在周父面前指手画脚搭配冷嘲热讽。 周晨竭力希望能化解这次危机。他壮士断腕,毅然将蒙受损失的业务一刀斩断,集中分公司最后的资源希望获得得新生力量的加入,打个翻身仗,再慢慢把之前的烂帐拆解。 当时大部分人都以为,他若不得到父亲的帮助就快将这间分公司葬送。而周父看上去并不在意。周晨不提,他就始终按兵不动。 周晨初战受挫,父亲不动,亲舅舅也颇多怨言不愿意资助,能获得外部助力希望渺茫,他应付的焦头烂额,却还是不肯认输,每天都在外不停的奔波努力。 当时刚进入大学选修生物的周唯也正放暑假在家,却在此时跑到公司,拖着哥哥在酒店开房间,叫餐来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饭,又逼他睡觉。 周晨不疑有他,只当是弟弟的一片关心友爱之心。 自从周晨在十八岁一个不慎和当时的女友意外造人,之后又不得不匆匆摆酒摆宴,年纪轻轻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行礼,又升级成为父母。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两就渐行疏远。 周晨的生活重心在大学校园,在自己的小家庭,妻子儿子,而小了他足足六岁的周唯却被困在中学和毫无依傍的大宅里,渐渐沉默忧郁。 周晨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可是除了偶尔抽空吃饭谈心,联络一下兄弟感情,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关照一下不要让继母冷落他更过分,他能做的实在不多。人终归要长大,感情再好的兄弟,也会分别有自己的家庭。周唯必须慢慢习惯大哥有了更重要的人,也必须学会独自面对生命中的伤害和刁难。并且周晨觉得他过不了几年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生命中注定的缘,注定中更重要的另一半。 直到在那样一个夜晚,j□j渴和j□j,以及怀中滑溜溜滚动摩擦的身体惊醒,周晨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四弟,这个漂亮的惊人的17岁少年,对自己竟然怀着这样背德乱/伦的情感。 他似乎是在水里下了药,并且两个人都已经被药效烧起了谷欠火。他满含羞怯又坚定决绝的握着哥哥的手抚/弄自己,也带着急切满身满脸的抚摸揉/搓周晨。 他眼角带着霞烧,挺秀斜挑的修眉风情无限。他修长坚韧的四肢紧紧缠住哥哥,钩缠搂抱,无所不至。 他殷红的唇瓣低低吟哦:“哥哥,哥哥~~~~~给我一次,只要一次,只要第一次是和哥哥就够了。这一辈子就足够了。” 周晨带着仅存的理智击晕了他,落荒而逃。 衣冠不整惊惶失措的离开酒店前,他在走道里碰上两个酒店服务生,当时还灵光一闪,嘱咐两个服务生去照顾酒醉的小唯,甚至吩咐了一句必要时候给他找个小姐。 他一个人跑回办公室,在小小的休息室冲冷水澡,一次次自渎。迷茫不解又心慌意乱稀里糊涂的过完这一夜,第二天清早,在公司办公室接到的是警察的电话。 小唯杀了人。 在酒店房间,凶器是碎裂的台灯罩,以及酒瓶等物,受害者是两个酒店服务生,一死一重伤。而小唯,身上有着受过强制、性、侵害的痕迹。 这是周晨想来,自己那一辈子,唯一做过的对不起周唯的事情。 第10章 周晨对于这件事最深刻的记忆,只剩下医院病床上周唯雪白侧脸上轻蹙的眉间,如同两排浓重阴影的,始终紧紧盖住眼睛的睫毛,以及如玉颈项上鲜明的淤痕指印。 他对着奄奄一息重伤的服务员咬牙切齿,没有警察拉着当时就能拧掉他的脖子。 然而无论是面对酒店负责人暴跳如雷,还是面对自己父亲时跪地痛哭,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情。 周家耗费了人力物力,动用了不少关系,才使得这个案子以尽量低调的方式判成了防卫过当。身心遭受巨创,精神及身体状况堪忧,使得周唯得以取保就医。 周晨没敢对父亲或者其他任何人说到之前兄弟俩的一番纠葛,只是满怀悔意的认错自责:不该求胜心切半夜回办公室,放酒醉的小弟单独呆在酒店遭此恶运。 周唯的状态连医生都说不上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他通常拒绝与任何人沟通交流,吃的少喝的少,长期静静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然而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从容平淡的和人流利对答,思维清晰。甚至曾经从医院莫名失踪两天,在大家找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一脸冷漠的回来,若无其事的表示自己只是出门散散心,随即又陷入不理会任何人的状态。 他休养了三个月,才渐渐转过气来,肯简单回应父亲,大哥,亲近的几个佣人的关心。 周父试探性的主张让他出国休养。一方面接触新鲜人群,一方面离开这个流言暗转的环境。 周家花再大的力气,纸也包不住火,周家四少的这番遭遇早已成为上流社会最热衷的八卦。 周唯决定申请休学。不过却不肯呆在医院,也拒绝出国疗养。他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并不惧怕任何打量的有色眼光。 他表示愿意进入父亲的公司实习。哪怕是作为茶水小弟。 他申请去大哥掌舵的分公司。 有人疑惑他这个决定到底什么目的。难道始终对大哥有所怀恨? 周晨却爽快的将他接到公司。如果他想报复什么,或者只是想发脾气折腾人,那么便受着。周晨这样想。 周父对他的决定极为欣赏。和周唯谈过后也欣慰于四儿子并没有因为不幸的遭遇就对长子心存芥蒂。并且改变了袖手旁观的作风,对兄弟两进行一些指点和额外关注。 其时周晨已经狗屎运极好的得到了贵人襄助,勉强度过难关,有了切身的经验教训,此刻又得到了父亲的亲自指点,兄弟的鼎力相帮,渐渐将交在手里的分公司关系理顺,权柄吃透,业绩拓展,完完全全的将分公司拿在手里。 中间方茹琴和亲舅舅不只一次的暗示,让他小心提防周唯。遭遇到那样不幸的少年,搁置嫌隙,自我治愈,并且不去念书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进入公司,很多人都疑惑他是否要争权夺权。 周唯自来就早慧聪明,除了对长兄过于依赖,人又长得过于漂亮,以及性格中天生的那一种自我执拗顽固,任何人挑不出他的不好来。 自从十岁左右朦胧意识到哥哥两年后就将离开本市去念大学,他甚至两年内跳了两次级,依然保持门门功课全优。最重要的是做事条理明晰行动果决。 周父曾经自豪语:“吾家千里驹。” 周父对小周唯极为看重,在他眼里长子固然万事万美足以继承衣钵,小周唯却是另外的惊喜,依他看可用长子掌舵守成,老四是可以放出去开疆拓土的骁将。 十六岁就考大学的小唯曾经被他寄予厚望,怎料这孩子居然我行我素的报了个生物学专业。 周父为此曾经气闷了许久。哪怕你学医,学工,最好当然是学商。谁知却是生物学还是偏重于学术研究的冷门方向。 足足快一年周父才回过神来,也罢,孩子志不在商,周家也不缺他吃喝。如果他真静的下心,也不过平添一系清贵。 然而心中始终遗憾,觉得浪费了材料。 所以周唯因为此事居然愿意接触家族企业,周父是极为高兴的。老二死板,老三才第平平又胆小没担当,偏偏风流自矜好大喜功。有了个聪敏仁厚的老大,再多个心细如发行动如风的老四,周家将来无忧欸。 不同于周父的欣喜,周家其他人对他却是防备提防。毕竟在很多人眼里,周唯只是被招回来的私生子,他母亲几乎是风尘打滚里有的他,分家产资格很成问题。 周晨并不担心这些。这是兄弟,哪怕就是从小斗到大的老二老三,也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作为一直以来就顶着太子身份的老大,必须要有心胸,更何况小唯如此敬爱信任他。 他只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小唯对至亲兄弟的自己,还有会不会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或行动。 不过并没有。小唯一个僭越的字都没有提过,一个暧昧的动作不曾有过,甚至在小帆出生的时候再普通不过的作为一个叔父随了礼。 兄弟两保持着一种微妙的亲近而又疏远的关系。周唯被安排成周晨的助手,在公司他们高度默契的一起工作,不着痕迹的互相关心。然而他们其实也丧失了少时那种毫无保留完全交心的亲密。 一年半以后,周晨带领着分公司劈波斩浪,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周唯并没有谋求在公司的更大权力,转而申请了新学校,还是生物研究方向,远渡大洋彼岸。 这孩子从来主意正。他做下的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一脸端凝的和周晨说:“我爱你,哥哥。只要你记住这句话就够了。” 周晨满脸泪痕的拉着他的手:“弟弟,我对不起,那件事情我真的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十九岁的少年远眺低喃,一瞬间成熟老去。 周晨以为为,在那一件事情上自己已经得到了原谅。 他所能重复的只是:“哥哥永远是你的哥哥……” 多年来,周晨也曾经反复掂度猜疑,反复思量,最后还是这个结论: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件事可以称得上是自己对不起小唯。而且周唯当时的反应以及接下来兄弟两的相处模式,貌似他也并没有将这笔账完全怪罪在大哥头上。 遗憾乃至心存芥蒂或者有,刻骨仇恨却绝对谈不上。 所以周唯后来的癫狂狠戾才越发显得不可思议,在那样折辱过自家大哥后,又表现的如此心动神迷珍视宠爱情深意重,也就更显得夸张做作如同蹩脚戏剧。只会引人诧异,让人窘迫,平添讥讽。 回到房间的周航陷入躁郁纠结的情绪,面上却木无表情,只是比平时更沉默了些。这也是这些年来的习惯,心中越是难过,情绪越是激荡,面上乃至眼神就越是空洞木然不露悲喜。 小帆把带回来的照片一一整理归类,不时的和周航问东问西,周航也就貌似审慎凝重的回答他。心思却全然飞去天外。 敲门声惊醒了他,小帆继续整理观看照片,周航前去应门。 周唯站在门口,似乎是换了一身衣服,正式的黑礼服和白衬衫,莫名显得肃然沉重。 “……?”周航无声的以眼神询问他有何贵干。 “昨天,有跟你们提过明天有事,让你们空出时间吧?” “嗯。” 周唯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本来只想请你们明天去观礼告别。不过我想,也许你们其实愿意在事前最后再见他一面。” ??周航没有说话,窝在地毯上的小帆却转过脸来问:“谁?见谁最后一面?” “……你父亲。” 周航大大吃了一吓。 小帆却劈理啪啦丢了东西走过来,语声都难以自控的尖锐了:“我爸爸?他在哪?” 周唯深深的,带着无可言说的表情注视了周航一眼,眼神定在了他下巴,歙动了片响嘴唇,终于无声的转身,从走廊转向楼梯。 周航将急切的想跟过去的小帆拉到自己怀里,略一思索,还是搂着小帆跟上去。 三楼。 那个阴森晦暗的房间。 房间中绝大多数摆设和记忆中一样,只除了房间正中多了一具水晶棺材。如同周航方才惊骇的臆想,这确实是让人战栗的事实:周晨的尸骸,还停留在这个房间里,就躺在这个水晶棺材里。 周航觉得自己耳后的血液刷刷波动,毕竟以另一个身份参观自己的尸体还是不常见的。不过他还记得关照小帆,仅仅十岁的孩子,与自己的父亲多年音讯不知,此刻乍一重逢竟然是面对尸体,这冲击肯定太过巨大。他干脆的将小帆抱起来,缓慢而沉重的往水晶棺走去。 棺体周围环绕着鲜花,里面的人隔着棺体显得极不真实。消瘦清隽的面容看来还好,不是想象中那种蜡黄痨病鬼的摸样,不知道美容师花费了多少工夫。漆黑发丝顺着头部后梳,露出光洁平展的额头。眼睫静静的合着,异常安详。眼眶稍微有一点深陷,身上套的是白西服,白色暗纹的马甲,白色丝质带透明竖纹的衬衫,白领结。 周晨自己绝对不会同意穿成这样,此刻看来却感觉别样的干净纯粹。十个白的透明的,消瘦纤长的手指互相交错安详的搭在腹上,左手无名指带着一个周唯从前送的巨钻,看起来就像装在这个透明盒子里的假人模型。 小帆略一挣扎就下了地,怯怯的扶着棺盖看了半响,才回头来拉周航的手。 周唯在棺体另一边靠近头部的位置跪坐着,用整只手掌贴靠在头部的位置,似乎想尽力靠近却依然被棺体隔离的很远,他意味不明的低喃:“哥哥……” “这是我父亲?”白着小脸却冷静开口的是小帆。 “嗯。四个月前因病去世。” “那你把他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入土为安你不懂?”周航寒着脸开口。 “定了明天举行葬礼……哥哥。” 当着孩子,周唯这个神经病睁大眼睛看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难以言表。 第11章 隔日清晨意外的变了天,细细碎碎的下起了米雪。朔风不时的卷起地上枝头的雪硝,迎面打在人脸上,冰冷而刺疼。 周航搂着小帆,在掉光了枝叶的行道树下站着,远远观望着远处的建筑和不时冒出黑烟的烟囱。 周唯送周晨的尸体前去火化,他们两人虽然跟了来,临到末了,周航还是担心小帆的承受能力,选择不去亲眼见证这个过程。 如若不是为了陪小帆,周航倒是很有兴趣去观赏一下周唯到底会带着怎样的表情将自己的大哥送入熊熊炉火,看着那个身体扭曲变形,然后变成一堆黑灰。 也许他会哭?再带着假惺惺的痛悔表情将那一堆黑灰收集起来? 就像昨天下午,沉默的对视好一会,周航才发现周唯的那个痛切哀婉泫然欲泣的表情已经成功的骗到了小帆,让小帆偷偷拽了下他的衣服。过后低声问:”哥,四叔……好怪。不过爸爸死了他好像真的很伤心?” 在周航拉着小帆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八个头的时候,周唯如同未亡孀妇那般端端正正跪在那边还了十二个,把人伦礼节尽都搞的乱七八糟。 周唯脸色苍白的抱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两辆车沉默相跟驶到了墓地。 参加葬礼的人,只得他们三个血亲,以及几个佣人和必要的工作人员。 在周航的小心注意和坚持下,这天总算是没把礼节弄错,两个人子行礼的时候周唯被管家扶到了一旁,而周唯过来行礼的时候两个孩子恭恭敬敬的在墓碑旁回礼。 薄雪将土地浸润的冰冷泥泞,人人手边脚上都粘带了不少。礼成之后,周航将手在手帕上擦拭干净,伸手抚弄着墓碑上嵌入的,年轻微笑的周晨的脸,良久,才渭然叹息:“爸爸,愿你安息。保佑我和小帆顺遂安宁。” 漫天地的雪花扑面而来,冰冷无情的覆盖大地上的一切痕迹,墓园里绝大部分地方已经是银装素裹,只有新坟近旁还在透明的薄雪下显露肮脏的底色。不过一层层小而薄的雪花真先恐后的扑上去,迟早也将掩盖一切。 小帆一日劳顿,哭泣时又吸入了太多冷空气,还没回家就胃疼,到家后干脆发起烧来。找了黄医生过来看了,却说不打紧,喝了热汤吃了药,发发汗就能好。 周航乱着给他洗了热水澡,安顿他躺下发汗,自己就坐在床边胡乱给肚子里填了些东西。听着小帆逐渐平稳熟睡的呼吸,周航在心中暗自思量:周唯神情行止,分明认真将十六岁的少年当做哥哥,虽然不知道他有何凭据,绝不认账就是了。不过单独将两个孩子接去参加这迟来的葬礼,却是情理之中又情理之外。这出大戏,目前尚缺最后收宫,是时候去找周唯亮一亮嗓了。 周航爬上三楼,默默巡梭了一下房间的格局,还是选择直接走到那个让他感觉阴森恐怖的房间门口敲门。 周唯就像等在门口那样,几乎在周航刚一放下手就把门打开了。他只穿了衬衫,解了三颗扣子,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和突显的锁骨,胸膛频率略高的起伏着。额发稍稍有些凌乱,衬衫和裤子也有些皱褶。看他形象像是窝在床上或者沙发上才爬起来,他的速度却像是一直守在门边。 “四叔。我有些问题,想要请问你。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周航先下手为强,抢先开口,不想听见对方口里吐出那个意味不明的“哥哥。” 对方沉默了一下回答:“进来说?” 周唯将他引到案前,忙前忙后,很快泡了一壶乌龙,小碟子里装了梅子,一把精致的银勺就摆到他右手边,靠左手边放了一杯新轧的杏仁乳。自己却只捧了一杯绿茶在对面坐定,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他还记得周晨的口味呢。周航心中冷笑一声,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开门见山:“有几个问题侄儿心中很疑惑。正要请问四叔。” “……你说。” “首先,我父亲所患何病?是怎么得的?又是怎么治疗的?在什么医院治疗?为什么去世长达四个多月却拖到如今下葬?不知道叔叔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四叔对父亲的情况所知甚细,不知为何我的其他叔父,和我的奶奶却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周唯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回答。垂着眼睛看着周航的手。周航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完全没有一丝血色,那双眼睛神情变幻,仿佛是在忍受凌迟之刑。 即便是内里装着周晨芯子的周航,也要被那个表情里所浸润的痛悔苦楚骗到,几乎要开口安慰他。 周航接着问:“第二,我父亲是周氏长子,如今既然去世,下葬之时为何不见其他亲朋?我们小兄弟两人年纪还小,一切全凭叔父做主,虽不是希望大肆操办,可是周家直系血亲总该观礼,我虽然少小离家,可也知道至少还有四位叔父,两位姑姑,乃至奶奶,舅公,不知道四叔将这样的大事瞒着他们有何用意?” “如果,我做的不好,……请你原谅。”周唯沙哑的艰难说着:“……请你,原谅、……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说,我都听你的……” 周航本来也没打算从这位四叔口里听到什么答案,只是度量作为一个儿子经过这件事情后该有的疑问和反应,此刻前来做足大戏走过场的,略一停顿就接着往下问:“我和小帆从七八年前离开家,连姓名都改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不知道四叔现今将我们弄回周家是什么意思?小帆已经少了一个肾,我昏迷了一年半之久,也是死里逃生过来的,你们上一辈有什么恩怨瓜葛,人死灯灭,我们作为儿子也算父债子偿了一部分。此刻也该揭过了。我兄弟二人没有参与周氏的任何运作,其实可以放我们兄弟自生自灭……” “你要走?”周唯开始还满面痛苦的听着,到这里猛的抬头,一手攥杯一手握拳,指节都已经泛白。“别走,哥,小航,别……”他闭着眼睛吞了口唾沫,很快镇定下来:“你们现在都还没有成年,需要照顾。读书,考大学,以后工作,都需要支持。别走。四叔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周航咧嘴笑:“过去几年我们的生活费都是四叔给的。已经对我们非常照顾了。我们心里很感激。我觉得四叔维持那种程度的照顾就足够了。” “我……”周唯的眼神在他身上四处游移,声音嘶哑急切:“过去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很后悔。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你……嗯。你父亲病倒,有太多遗憾。现在,一切都还有时间,对不对?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我是真的,真的……” 他张口结舌,有点说不下去,伸手按住流出眼泪的双眼,停了片响才接着说:“这三四年,看着病中的哥哥,我心里每天都在油里煎。相信我。现在我只要你过的好,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留下来。留下来,好吗?” 最近三年,周唯确乎是十足低姿态的语气和他说话。今天这种全身心的恳切,甚至可以称的上哀求了。一瞬间周航都要以为自己才是无理要求的那一个。不过在经历过那样的过去,这态度格外搞笑和不真实。 过去的几年,一开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多半想的是逃离。那些匪夷所思的折磨和羞辱,彻底毁掉了过去二十几年积累的亲情,甚至毁掉了周晨作为一个人的起码的自尊。病倒后他的处境慢慢产生了变化,周唯待他终于多了容让。可是那又怎样?一切都改变了。 病重后连思量这些的气力和必要都没有了。一年两三次的在鬼门关打转,偶尔有精力的时候都在思索和回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经历这些,会被人如此仇恨报复;或者漫无边际的回想一些从前的悠闲甜蜜时光,自我安慰的臆想家人幸福生活。对于身边的这个恶魔般的男人,周晨基本上把他摒弃在思维之外。 周航保持无动于衷的表情的与他对视片刻:“有这个必要吗?我觉得过去的几年我们虽然过得简单,倒也平安幸福。只除了一年半前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将我们日子搞的一团糟。我还是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周唯伸手按住他的手:“留下来,怎样都好。你想怎么都依你。留下来!” 周航看了那只按在自己手上的的手,半日后抬头看他,面上表情很严肃:“四叔。听说你从小和我父亲感情最好,在他出去念大学之前你们几乎是形影不离。” 周唯脸上仿佛中了一枪,表情异常精彩。 周航只觉得心中异常的快意,他停了停接着说:“我理解你因为感情深厚,所以一时接受不了他去世的事实。但是,你这样时不时的把我当做他,称呼我做哥哥,或者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会让我非常困扰。我不是我父亲,我和他,一点也不同。你看,我们的样子区别很大。” 看着周唯苦痛的表情他咧嘴笑:“你看,我也很想找个人来叫一声父亲,可是我找不到。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需要节哀顺变。四叔你若实在想念,可以多去坟山看看。或者要找一个哥哥的话,二叔也好。三叔也不错。千万别对着我叫哥哥了,这真的让人毛骨悚然。” 周唯看着他,不说话。几颗浑浊的眼泪极慢极慢的从那张蜡黄无光的脸上滑下来。 第12章 g市,金莎娱乐城。七八个年轻人在门口把豪车钥匙抛给了泊车小弟,勾肩搭背嬉笑着往里走,一副十足二世祖摸样。 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些年轻人甚至还完全只是孩子,不过17、18岁。众星捧月的三个人,右边的个子瘦高,染了一头直竖冲天的银色短发,一只眼睛珠子看上去跟白色琉璃球似的,眉骨上还穿了个环,脖子上是一支蔷薇纹身,暗绿叶片血红花朵,从左侧颈项直没入锁骨。幸亏他一身合体的休闲装彰显贵气,不然难说被错认成瞎了一只眼的小混混。 他身边的两个少年,最左边的个子和他差不多,也在180左右,身形却远比他板正,穿着简单的米色休闲装,一张乖小孩脸上颇有些忐忑:“到这种地方来不好吧?小航,要不我们还是回吧?” 当中稍矮叫小航的孩子穿了牛仔裤,系着亮闪闪的铠甲式的皮带,上身只穿了黑色跨栏背心,脖子上一根黑色绳结系着块亮银色的狗牌。露出来的肩臂劲瘦但并不羸弱,还隐约有点肌肉的轮廓,肤色是润泽的小麦色。 别看个子比另外两个孩子都矮小半个头,穿着打扮也是最往小流氓方向靠的,气度却比另外两人沉稳的多。听旁边的孩子这么说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回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染银发的孩子闻言大笑说:“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嘛。你们平时被管的太严啦,难得这次到外省玩,没人管也没有回家时间限制,带你们见见世面。” 乖小孩无奈的跟着往里走,口里嘟囔:“方蜚你也不怕碰到你爸,打扮成这种怪摸样,你非气死他不可。” 银发少年方蜚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头们自然有自己的高端娱乐场所,会员制的会所啊夜总会什么的,哪里会跑到这种中低端大众娱乐城来玩。碰不上。” 头前引路的一个年轻人转头抗声到:“这娱乐城也是本市数的上号的,我方堃请客怎么会是低端场所!” 他们选择的是二层的慢摇吧,在一个半隐半现的格间沙发上坐下,立马就有经理过来殷勤招待。靠舞池的地方竖起了一道屏蔽隔断,外面看是镜面,从内部看过去是透明玻璃,整个沙发座位置比舞池要高出三步台阶,看去外面的情况一览无疑。 玻璃隔断两边却没有完全封死,只类似一块屏风,便于包间客人随时进出玩乐。 做东的方堃豪爽的点酒点食,还十分纯熟的让经理:“马上把你这里最鲜灵水嫩的红牌小姐少爷都叫来。” 乖乖牌少年周昱此刻拘谨的并膝坐在沙发上,良好的家教使他并不东张西望,却还是不着痕迹的慢慢观察周边。 坐在他旁边的周航表现的自在的多,他坐的比较靠里,大咧咧的微张双膝,肩背挺直而放松,微微靠着沙发,一只手不经意的搭在沙发背上。此刻他从裤兜里摸了一盒烟,轻轻一抖送一只在嘴里,旁边马上有人讨好的凑过来给他点火。烟雾弥漫中他侧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扫视舞池,隐约有了某些电影里出门猎艳公子哥的装b摸样。 现在是高三的暑假,周航周昱陪小帆过来参加什么竞赛,顺道进行假期旅行,周航的表舅方蜚的爸爸到g市有些公干,就凑一起来了。 做东的方堃是方家的一门远亲,他父亲也是方氏在g市的负责人。大人们谈生意饭局酒局不断,这几个小孩子就随口扯谎出来蹦迪,也凑到这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 周航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平时也着意加强营养刻意锻炼,不过比起周昱方蜚这种从小营养良好的还是欠着点儿。他在外形,习惯,爱好,脾气上都刻意与以前的周晨拉开距离,现在塑造的形象与方方面面都优秀的周家大少爷几乎是背道而驰。 他抽烟喝酒打架逃学,沉迷网游醉心运动,成绩永远挂在中游沉沉浮浮。尽管没有真的做下什么不可收拾的坏事,给人的印像却是个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桀骜不逊的并不讨人喜欢的淘气孩子。 周昱成绩也不怎样,却比他要乖乖牌的多。两人年纪相近又在同一学校,很快的恢复了友谊,小叔侄两常常混在一起。 两人在学校引人注目的原因都是那继承自遗传的英俊。 就像此刻,被一组组叫进包间的少爷小姐们,绝大多数要多看他们两眼。周航叼着烟咪着眼,随手指了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男孩子,瞟一眼身边的周昱,见他按着鼻子侧着脸装逃避烟味,不肯选人,就顺手给他点了个丰胸长腿的大波浪长发美女。 说实话到这样的场所周航并不喜欢。眼下公子哥们逐渐放浪形骸,肆无忌惮的调笑逗弄那些欢场陪客,叫他想起一些模糊久远的,并不愉快的经历。 他习惯性的面无表情掩盖了这些。旁边的人闹的闹叫的叫,挤进挤出,不时下到舞池里去挨挨擦擦,有些已经在沙发角落里动手动脚了。方蜚现下带着自己的伴下到舞池里贴面舞,周昱也偷空去了卫生间,想是去透气,不过点给他的那波浪长发妹也跟着去了。 只有周航八风不动,进来后就没挪过窝,搂了那看起来只得15、6岁的小男孩坐在腿上掷骰子。对方输了喝酒或唱歌,他输了喝酒或者讲个笑话。 面上他比周昱放的开的多,心里始终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要怎么才能不露痕迹也不引人注意的接触到这边的蛇头。也就是这间娱乐城的老板。 g市周边的地方有着深厚的偷渡国外打工的传统。他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与靠谱的蛇头搭上线,为他们脱离周唯做好准备,过上真正自由的生活。 周航想的当然不是偷渡到国外去打工,他想的是反其道而行之,从国外偷渡回国内,然后换个身份生活。 这两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为从周家全身而退做准备,然而他深知不能轻举妄动。虽然周唯到目前为止像是个好叔叔,从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行动。 论起周唯对他曾经的丧尽天良的折辱,以及破家杀子之恨,食其肉,寝其皮也不为过。上一世他曾经任人玩弄羞辱却自以为卧薪尝胆,百般算计仍然逃脱不了,最后缠绵病榻无能为力。那几年经历耗空了他的心气,只将深入骨髓的疲惫刻入他的灵魂。 他也处心积虑想报复,但是不准备为此耗费全部精力和人生,他更愿意一击脱离,带上小帆,改头换面平静愉快的过完下半生,给小帆一份平凡安稳的幸福。 怎么向周唯报复还没有完善的计划。但是怎么逃跑后隐姓埋名他倒是有了好几个方案。通过到国外旅行或者就学的机会,在国外玩失踪,再混在衣锦还乡的偷渡客中间,偷渡回国内。这是方案之一。这样的情况周唯即便要找,多半是在国外苦苦搜寻,只要事先准备好钱物退路,偷回国内换个身份在什么穷乡僻壤呆个五七年,必要甚至可以去微微整容,就会湮灭在滔滔人海。 小帆现在十二、三,只要混在人群里五七年,容貌自然改变,大学毕业找个工作,甚至不需要考虑整容。 好一会功夫才看见周昱别别扭扭的回来,面上红红的,似乎和热心陪他出去透气的波浪长发美女在置气。 他凑到周航身边坐下,啃哧啃哧的说:“小,小航。我们还是回去吧。” 周航上下打量他几眼,把怀里的男孩往旁边一推,低声问:“童子鸡变真男人啦?” 周昱顿时满脸飞红,伸手掐他大腿。 周航按着他的手皱着脸扭头咬牙,缓过劲来后踢他一脚,悄声:“这他吗有啥不好意思的?” 周昱不说话,低着头踩他脚面。周航也蹬他,伸手拖了长发美女坐腿上:“美女,看来你没把我小叔伺候好啊。”周昱在旁边揽他脖子不让他说话。 小叔侄两个正闹着,一个人在玻璃屏风旁边探头看,停了一停就走进来:“六少爷!航少爷,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秦欢。 周航非常讨厌这个人,整个人往沙发背上一靠:“我们怎么跑来?我们去哪轮的到你管吗?” 他左手搂过过美女,右手将乖乖坐在一边的男孩也拉进怀里:“至于做什么,你看见了?” 秦欢带着意味不明的笑:“两位少爷年纪还小,就这样子来玩,怕是不妥当吧?” “这关你屁事啊。”周航再摸只烟叼起来,男孩乖巧的为他点上,他喷出一大口烟雾冷笑道:“打过招呼就各自乐各自的去吧。” 秦欢皮笑肉不笑:“这种事,叫总裁知道不好吧?” 周航叼着烟冷笑,一直拘谨害羞的周昱此刻倒是硬气起来:“什么时候公司里的员工管起我们的家事来了?” 秦欢还是笑:“我固然不敢多管,可是既然见到了也不好隐瞒总裁。知道两位小少爷贸然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总裁必然不喜欢。” “那你只管告诉他呀。”周航手绕过男孩的脖子挟了烟,冷喝一声:“出去!” 第13章 秦欢竟然当时就掏了手机出来拨通。 “总裁。我在g市的金莎娱乐城。嗯,本来是陪合作方过来的,结果意外在这里见到六少爷和航少爷……” 再两句应答,他带着讽刺的微笑将手机递给周航:“总裁要你听电话。” 周航靠在沙发背上冷眼看他,半分钟后才伸手接过电话:“喂?四叔?” 那边周唯似乎并没有生气,语声很平静:“小航。那是外地,不安全。一会让秦欢送你们回酒店,听话。” 周航根本不想理他,可是又怕在这种小事上有什么冲突。他绝对不想因为冲突产生变数,免得行动受阻。 “方堃和他四五个本地朋友陪着过来玩。没什么不安全。……行。那我们一会就回去。” 把手机扔还给秦欢,他扫一眼包间里呆看情况变幻的几个人,冷啐一口气,起身道:“走吧,撤了。方蜚还在舞池呢吧?把他弄过来一起走。” 做东的几个见此情景只得和他们告别,三个大男孩意兴阑珊的出了娱乐城,看见秦欢亦步亦趋的跟着,方蜚一边顺手把眉毛上的环摘下来扔掉,一边冷眼看他问:“你还跟着我们干嘛?” “送你们回酒店。” 伸手指把眼睛里的白色美瞳点出来,随手弹掉,方蜚冷哼:“你担心我们不认识路还是怎么?我讨厌有人跟着。” “方少爷可以随意。六少和航少爷我却必须得送到酒店。” 周航毫不客气道:“四叔只让我们别在娱乐城呆,可没有要把我们关到酒店去。我们接下来要去逛逛街,看看g市的夜景。” 三个少年顺着大街随意的走下去,见秦欢和他带的一个司机一直跟着,索性使唤起他们来。不是要吃这个,就是要喝那个。碰到什么东西喜欢,就指示他们买下来,随手扔给他们拿着。 周唯此刻在自己的房间十分不安的来回踱步,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分钟,轮理,秦欢应该已经把人送回了酒店,此刻应该回个电话交代一下后续。 可是电话迟迟没有来,他忍不住又打开手机去看那张照片。 秦欢当时开通了视频通话,所以第一眼他就很清楚的看见周航靠坐在沙发上,身边男女一眼看去难掩风尘,亲密的依在少年身边。少年的脸上带着冷硬和抗拒盯着这边,过了好一会才接过电话。 他并不喜欢少年的那个表情,还是鬼使神差的截了频。 少年这两年身姿摸样都舒展了不少,和从前的大哥区别却越发的大了。 眉毛还是大哥那样全天然的浓黑的剑眉,斜斜上飞,眼睛还是大哥那样的眼尾非常长,带点内双的黑亮如星的眼睛。嘴唇还是大哥那样的薄唇,带着别样的性感。 然而一切都和大哥完全不同。相似的五官组合起来,是一个冷漠无表情的,看上去气质完全陌生的脸。 少年好像天生缺乏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缺乏感情。你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你以为他仇恨,可是他又有些无所谓,你以为他淡漠,可是他又总是会有你想不到的小爱好。 更不要说哪些完全南辕北辙的生活习惯和个性偏好。 最初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那种冷硬抗拒,这些年也慢慢让他觉出了不同。 大哥的冷漠从来都是假装,而少年的冷漠是真的觉得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他们住一栋房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有时候他痛苦的想到,认为这个少年身体里是大哥的灵魂,也许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 这个世界有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不可能同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先后发生。 但如果这不是大哥,那一切就丧失了意义。他必须得相信,这样才有机会赎罪,求得宽恕,求得垂怜,求得一点真心,以及,那怕是只有极少的时间的那种两情相悦,哪怕只有一天。 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忍不住还是把电话拨了回去。 秦欢气息不宁的告诉他三位少爷正在逛夜市,兴致正高。 耳机里传来些微的嘈杂,可以想象出那种人来人往悠闲自在的市井嘈杂。那种充满了烟火气息,却如此让人向往的,幸福的声音。 周唯挂了电话,呆坐了大概半小时,吩咐马上去定机票,连夜赶过去。 周航三人足逛到午夜才回去,没意外的被方蜚的爸爸,也就是周航的表舅一顿教训——回酒店太晚。好在他以为孩子们只是乱逛夜市买了一堆的小玩意,也就不以为甚。 秦欢还算知趣,打过招呼后什么也没说,一旁陪着听完,眼看着两个少爷回了房间,这才自去订房休息。他知道自家老板正在过来的路上,要怎么处置已经轮不着他多话了。 第二天周航起的甚早,七点过己经在游泳池里游过4个来回,正准备上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唯到了,此刻手里拿着毛巾热饮朝他走过来。 尽管这个男人此刻装的道貌岸然目不斜视,周航还是能觉察那不露声色的打量眼光。 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若不在意的打过招呯,接了毛巾擦发,却不理饮料:“四叔你玩吧,我去健身房上两组器械。” 他转身,没理会周唯僵在那看他的背影,有点黯然神伤又无可奈何。 等他从健身房出来,周唯又在等着他共进早餐。 周唯面无表情的同他去餐厅坐下,内心却几乎抓狂:摆出这付情深款款的模样来给你侄子看特么周唯你到底是有多变态啊。 这两年虽也是住一起,一桌子吃饭,却绝没有这紧迫盯人的架势,周航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丝毫不露,埋头吃东西。周唯叫他:“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和小叔出去随便转转。”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今天就和我一起吧。” “四叔的安排是?” 看周航完全没有同他一起的意思,周唯本来准备说的“你想去哪我陪你去。”没有说出口,找了个借口道:“有几个商业伙伴介绍你认识。也是十八岁的人了,也该学著理事。” 周航一听这话简直想笑,这又是哪一招?想用财富地位来下钩吗?要知道当年老爷子遗嘱里可是把绝大部分股权都交给了长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给周晨招来嫉恨,周旭周星兄弟毫不客气的算计,曾经最疼爱的四弟毫不留情掠夺完还不算,还要羞辱,占有他整个人。 现在这是在下套吗?敬谢不敏。 他断然拒绝:“没有必要。我不需要学习经商。” 周唯挑眉:“那么你想学什么?” “很多选择。我是作为体育生被扩招的诶,打好我的篮球就足够了。选的专业我也很喜欢。我还可以选修艺术,哲学。如果大学毕业还不想工作,或者去当兵也成,我对部队也很感兴趣。” 几乎能看见周唯脸上黑了。 “那些作为兴趣没有关系。但是你必须学习一下商务和财会。不然你怎么能经营好从你父亲那继承的那部分遗产?” 这是周航头次听说他们居然还有遗产要继承,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黑黝黝的眼珠看过去:“不必了。如果我们有遗产,不知道四叔是准备一次性给我们一笔钱,还是由四叔代管,每个月给我们一笔红利?只要四叔你给,我们总不会不要。不过学着经营什么的就不必了,不是那块材料。” “四叔带你。学会这个不难。” “听说经商和做官一样。心狠手辣才能走到最后。我们确实不是那块材料儿。” 周唯沉默了一下,冷着脸说:“明天先跟我一起去看看。” 话题又绕回来,周航知道这代表不可违逆。他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等着。 周航状似无聊的跟在周唯身后,抗高尔夫球棒的姿势好像是小混混抗着准备用来揍人的棒球棍。偶尔被叫过去试打一球时也会似模似样的挥上一杆。看上去他是临学现卖的,早上到这里周唯才教会他。有时候一杆能打到很好的点位,有时候却连球也送不出去。 被称赞很有天分的时候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聊不耐烦神情随口敷衍。 其实他一直在不动神色的观察这三个所谓的“商业伙伴”。 都是老朋友。 那个体貌端庄头发花白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叫廖主任。当然那是13,4年前的称呼了,那时候年仅四十三的廖主任是s市的风云实权人物。在周晨初出茅庐被旁人有心算计和自己的失误弄的焦头烂额之际,正是这位廖主任轻抬贵手,先后放了两三个很关键的标的给他,才使得他将蒙受损失的分公司起死回生得以扬眉吐气。 后来这位廖主任高升到首都去了。 当然当年他伸出援手,也不妨碍几年后他妄图成为瓜分周氏的饕餮盛宴的贪婪巨兽之一。在周唯暗中做足充分准备将周晨一脚踢出董事会的那场战斗中,他是周唯的巨大助力之一,周晨知道被赶走前夕才发现他通过种种手段掌握了很大一部分周氏的股份。 此刻在身边的那个肥头大耳的白胖汉子许笛声,就是他当年的手下傀儡。 8年前的许笛声英俊白皙,现下却变了秃头的中年白胖男人,眉目似乎变化不算太大,整个人的气质却酒色熏染俗烂不堪。 第三个男人周航想忘也绝对不可能忘记。 十几年前苏霭平就是周家轻易不能招惹的一条混不恁的过江龙,他旗下的企业五花八门,有些规模很庞大。 这个人的个性却很有点神龙摆尾。他不喜欢拘束在一地一事一家企业,心血来潮的到这个山头叼一嘴,那个河里抓条肥鱼。 十几年前,这位苏总貌似随便的在行业内横插一杠,十分高调的分掉了周氏合生的大批项目 周父一开始的时候估计不足,他不明白自己对上了怎样一条贪婪的巨蟒,也不明白这头巨蟒其实是有着牢靠背景的九头蛇。在和苏氏的斗争中节节败退,气怒攻心之下脑溢血爆发身亡。 接手工作的周晨对上他,那真是绞尽脑汁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辗转腾挪百般周折才挣得蛋糕中的一块。两三年后这位苏总抢到了足够的地盘,目光又转向新的肥肉,周晨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 不料祸起萧墙,在这种时候背后一脚将他踢下位的,会是那个奔丧而回放下学业,貌似为家族企业尽心尽力的得力助手,好弟弟周唯。 而此刻他们言笑晏晏,分明狼狈为奸。 少年训练了三年多的面瘫脸和维持了五六年的不表露情绪的习惯救了他。他一直保持着不知世事的少年毫不感兴趣的状态,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又不被注意,看上去留在伴游小姐的胸脯屁股上的眼神还要多些。 也许我将来去做演员也能拿影帝吧?在三四个这种级别的老狐狸面前也能演戏。 第14章 走够了一整个上午,廖主任笑道:“陪老头子打球真是最无聊的消遣吧?走了一早上也累了。一会叔叔请你去做推拿,好好享受一下。” 一直循循儒雅的周唯此刻却有点急切的接话:“这孩子终归是年纪太小,本来让他见见几位前辈,习学习学,他却不感兴趣。不如打发他回去。他自在咱们也自在。廖部,我可是准备好了一个绝妙的去处。” 廖部长回身横他一眼,带点说不明的意味:“哈哈,什么绝妙的去处?那自然是要领略的。不过也不耽误大家先吃个饭放松放松。没道理让孩子陪老头子们逛了一早上,连饭也吃不上。”他随手将球杆扔给球童:“小唯今天见到我是意料之外吧?先吃饭。晚上我们细聊。” 被廖部长再一次的称呼为“小唯”,周唯脸上显现出一丝尴尬。他极不易为人觉察的瞟周航一眼,见对方没在意才松了口气。周航在心中略微冷笑。 他当然记得这位廖部长即是周唯口中他第一次为他奉献牺牲的那个人物。 如果周唯那次撞车后激动的胡言乱语有几分真实,那么这个“廖部长”和亲爱的“小唯”想必曾有过一腿。 出了球场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到一家十分隐秘的会所吃饭。景色不错,装修的也十分舒适,吃完了周航还跟着五六个老头子一起做了个推油。会所的小姑娘指法非常专业,弄完这一套周航这样的大小伙子都舒服的昏昏欲睡。 每个人都开了一间房说是午休一下,约好下午五点起床再去领略一下周唯的“绝妙的去处。”周航自然明白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所,无非酒色二字罢了。他对此不感兴趣,甚至有点恶心,懒得再装,要求安排司机送他回酒店。 虽然对周唯和这些饕餮的交易让他很有兴趣,但他还是理智的告诉自己:他目前的目标是一击脱身,带着小帆离开周唯去过舒心的日子,没有必要过深的掺和到这些步步惊心的对弈中去。 周唯看来也十分期待他离开,才提个头,他马上就一叠声的嘱咐司机好好将航少爷送回去。 之前周唯想带他见的只是苏霭平和许笛声,殷殷介绍,似乎真的是带周航来让他学习应酬,半途廖部长凑过来,周唯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似乎不想让周航同廖部长接触。说话间不再招呼周航;廖部长的话题转到周航身上时,周唯总是忙不迭的将话题带开。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和周昱,方蜚一起游玩,顺便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结果被周唯全搅乱了。回到酒店他们都不在,小帆去参加夏令营竞赛明天晚上才结束,周航无所事事,下到五楼桌球厅内打球消遣。 司诺克周航前后两辈子都水平一般,但是打球的身姿绝对引人注意。不过半小时就有人过来搭讪,递烟请酒,最让周航心生暴虐的是,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说话间神情很暧昧,甚至貌似不经意的搭过他的腰,拂过他的手。不上五分钟周航将球杆朝一边一扔,抬脚走人。 油头少爷追着他出了厅,经过走道,甚至追进了电梯,十分执着的递名片给他,执着的要周航的电话号码。 电梯里只得他们两人在,他递了半天周航也只是冷睨着他一语不发,他伸手抓住了周航的手腕,妄图吧名片塞到周航口袋里。 周航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脚,一肘子把他压制在墙上:“离我远点!王八蛋!” 电梯门一开,周航卡着他的脖子往后一搡,转身就走。没有五步后面的家伙一嗓子嚎将起来:“抓小偷啊!”劈理巴拉的脚步声从后追了上来。 周航满头黑线的微微转身,看准了位置一脚侧踢,蹬在他膝盖上,立马就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油头少爷的鬼哭狼嚎却没有停止:“抓小偷啊!抓小偷!” 已经有人疑惑的开了房门探头来看,周航低着头只想尽快的回到房间里去,迎面却被人拦住了去路,是一个英俊挺拔的高大男人:“小孩儿你急着去哪?” 周航冷然横过去一眼,心中猛地一突。这个人他认识。 这时候油头少爷已经不屈不挠的追了过来,大叫着抓小偷,一个熊抱紧紧勒住他的腰。周航吃了一吓又九味杂陈的那点心火腾地烧将起来,薅住油头少爷的头发往下一按,一个膝撞直接到他面门上,捏起拳头往他背脊上招呼了四五下,油头少爷叫的惊天动地,好几个人跑来终于将他们拉开。 警察局里,周航,油头少爷,见义勇为的侠士分三足鼎立,旁边围着的是警察。 “姓名!年纪!什么原因打起来的!一个一个来!你先说!” 警察先指的是满面鼻血的油头少爷,他鼻青脸肿,衣服也扯坏了口子,看上去很凄凉。其实对付这样的软脚虾周航并没有下狠手,他应该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他按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我叫苏牧星,放牧的牧,星辰的星。那个,这个小孩推我的门就进来了,嗯,开始说是走错门,然后,然后,后来问我要不要特别服务。我那时刚从卫生间出来,心里很怀疑,就让他好好说清楚,他就跑了。我怕有很重要的文件被他拿走就追过去,然后就打起来了……” “年纪!干什么的!” “二,二十三,我是一家公司的外联部经理……哪,这是我的名片……” 警察瞥一眼名片扔桌上了:“你!你呢?” 高大英俊的男人耸耸肩:“吴志宏,45岁。我在房间里听见有人喊抓小偷,出来的时候他们正打着,就上去想拉拉架。” “你干什么的?职业!” “唔。我是职业经理人。” “噢,这就两个经理拉。”警察转脸问周航:“你呢?小孩?”他见周航衣着打扮神情气度,显然并没有相信油头少爷的说辞。 “我叫周航,18岁,还在念书。我住1178。放暑假,舅舅正好到这边来出差,是跟过来旅游的。我在5楼桌球厅里遇上这位先生,他说请我喝酒,我拒绝了他就一直追着我到11楼。可以调看酒店监控录像。” 这话一出,那位苏牧星少爷立马傻了。的确,酒店走廊和电梯都有摄像头。谎言很容易就拆穿了。他住16楼,扭打在17楼 周航走出派出所的时候那位吴志宏一直在试图和他搭话,他哼哼哈哈应着,自去拦出租车。吴志宏招呼道:“小航,我的助理马上开车过来接我,反正我们住一个酒店,甚至还是同一层,不如我顺路送你回去?” “谢了,出租车很方便,我还想到别的地方转转,就不打扰你了。” 偏偏这天出租车很不好打,等吴志宏车到了,周航还没走成,又不想在派出所门口老呆着,只得顺着街走,吴志宏的车在后面跟着:“走吧小航?你想去哪?我送你?”一副纠缠不休的花花公子钓小情儿的挫样。 被吴志宏叫的心烦,周航想了想,索性上了吴志宏的车,告诉他直接去某商业中心。 周航本来非常不乐意和这位吴经理扯上关系。这也是老熟人了,周晨和周唯闹翻,这位吴经理可以说是导火索,其后周晨和他也算的上“渊源深厚”。 周父过世后周唯休学回国,帮着周晨应付当时岌岌可危的局面,确实帮了周晨很大忙。那时候周晨以为只有这个弟弟算是可信任的同盟,虽然他不过将将20岁。 老二老三在那种状况下不忘内斗,完全不知轻重。 这位吴经理曾是周唯的对手之一,手腕出众业绩惊人,很得所在公司董事欢心。可惜的是他是职业经理人,说白了只是打工者而不是最终话事人。 他行事滴水不漏,唯有一点,性好男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周唯走到了一起。当时周唯从他那里挖了不少对手公司的底牌出来,好几个项目凭借这些消息周氏才分得了一杯羹,没有被苏蔼平吃掉,反而是这位吴经理的东主,被其他人瓜分吃的一干二净,破产了事。 这位吴经理坏了名声,曾经厚着脸皮想到周家的合生来讨一口饭吃,周晨打听之下才得知他和周唯的风言风语,外面还传说是他周晨授意私生子弟弟卖身公关获得商业机密,周家才勉强起死回生。 周晨气的几乎半死,去找周唯的时候偏偏撞到这两个人衣衫不整叠做一团,当时就给了这位吴经理一顿暴打,周唯也被他连打两耳光。暴怒之下周晨说的话很不好听,自甘下、贱,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样的重话也口不择言的说出来。 话一出口周晨就后悔了,看见弟弟一下子灰败的脸色和通红的像要滴血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他觉悟自己伤了弟弟的心,捏着拳头只想冷静一下,周唯一转身跑了出去。 他刚追出门,就看见弟弟被车撞的飞起的身影,觉得自己心都停跳了三分钟。 第15章 好在周唯当时只是三处骨折,送到医院后很快就醒了过来。周晨十分愧疚的道歉,为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 周唯一边流泪一边冷笑出来:“让我死你就开心了?没有这个风尘肮脏中出来的私生弟弟丢你的人,烦你的心,不知道有多轻松?周董,您日理万机,不用在这里费劲心思扮演兄友弟恭,有谁来看?刚才您的轮子从我身上碾过去是不是觉得好痛快?我是脏的不能再脏,看一眼都污了你的眼睛,找个收尸工直接送我到火葬场就行,从今往后,不再劳您费心。” 他情绪格外激动,说出的话也是从未有过的绝望伤心,周晨当时却觉得有些一头雾水。就算他方才话说的重了点,周唯这番说话也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什么风尘肮脏?什么希望他死?虽然看见自己弟弟和男人搅做一团令周晨急怒攻心说了些重话,周晨自认为心里还是爱护他的。 眼见弟弟情绪激动,只得温言安慰:“是哥哥说错,哥哥道歉,哥哥给你打回来,行不行?”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掌嘴,又解释:“小唯,哥哥只是太生气!我周家的四少爷,怎么能让人那样侮辱!小唯,不管家里什么情况,哥哥希望我们兄弟同心,一起想办法扛过去,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被人说成那样!答应我小唯,以后绝对不要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周唯尖笑:“你今天才来说这话不觉得太晚?我已经卖过太多次,你拿王水来也洗不干净了!你不如继续装不知道,反正我给你挣来的好处,或者搜罗到有用的消息你不会忘记利用的,只要周家能够继续屹立不倒,一个私生子兄弟算的了什么?登报断绝关系就行,不要让他抹黑你周家的脸!再不然,说我根本就不是周家的种不就行了?” 周晨也糊涂了:“周唯你在瞎说什么? 周唯涕泪横流,情绪激动,不时呛咳着吐出血沫,医生准备给他处理肋骨伤势也不好下手,甚至被他一巴掌扫开,一副不想活下去的样子。医生给了他一针镇定剂,毫不客气的将周晨赶出了急诊室。 做完手术,周晨守了他一夜,很多事情想不通,也没时间让他想通。早上,没等周唯醒来,他就不得不回去处理公事,保持住周氏的正常运转,才能保持住这个家不倒,不散,才谈得上其他。 他让赵叔张妈过来贴身照顾周唯。他们自小和周唯感情深厚,照顾的精心。交给他们能放心。 接下来周晨几次过来看望,周唯不再像初醒来时候那样情绪激动,但是却对周晨的任何关爱漠然不理,偶尔被周晨的说话烦了,就冷酷的指责周晨不过是惺惺做态:“你何必呢?当时让我死在那里就好了。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靠着卖屁股给你争取了太多的机会。你已经站稳了脚跟,周家也已经保住,你不需要再来我面前假惺惺。做你清清白白的大少爷,董事长去吧。” 周晨当时总觉得他蛮不讲理,他根本完全不知道周唯会傻到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交易换取情报,他心正意诚的告诉周唯周家绝对不需要子孙那样的牺牲来支撑。这是他周晨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也是最后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周唯再做第二次。 周唯凄厉的冷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次早在多少年前就做下了,你不是靠着廖主任给你的标的才真正上位成功执掌分公司大权?最后一次?哪一个最后一次?是我给你拉到了牟家那样的大靠山那次?还是成功挤掉苏家获得东霖那个大项目的那次?……” 周晨觉得,他不但蛮不讲理,甚至有点思维混乱,什么牟家?什么东霖的项目?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完全不认识的人和事。周晨当时还怀疑他是否精神出了问题。 某一天周晨把他拉到专门的医院,稍微做了点精神科的检查,立即遭到周唯的强烈抵制,甚至激动不安到从病房的窗户里跳了出去,骨折又移位了。 另外对于周唯的胡言乱语,尤其是什么第一次是廖主任之类的…… 周晨心里也起了疑心,他慢慢回想,怀疑自己初出茅庐的时候,陷入商业欺诈,如若不是廖主任,他还真没办法起死回生。是否真是这个弟弟瞒着自己去任性的做了一次交易? 然而他没有时间去深思周唯的话,周家当时远没有站稳,失去了周唯的帮手周晨确实更吃力了,每天忙的睡觉的时间都少,勉勉强强压住阵脚没有被苏霭平乘机吞并。 百忙之中抽空去看周唯,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甚至于一句话都不屑于和周晨说。后来周晨干脆一两个礼拜才去一次,三个月后,周唯的骨折伤势完全好转,张妈赵叔自行办理了出院。 出院之后,兄弟两之间的裂隙似乎就不可弥补了。周唯面对他时通常沉默,问十句话也未必回答一句。更别提周晨一般忙的睡觉的时间都少,根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慢慢兄弟两越来越疏远。 周晨和这位吴经理再次相见是在会所里,当时的周晨顺从服帖了一年取得了些许信任,再次私自逃跑,惹恼了周唯,被周唯取了艳俗的艺名,改头换面,隐瞒身份,囚禁在会所里充当高级公关人员,每天陪客人饮酒作乐,任周唯公开取笑当众玩弄。 会所里有资格进入这一层的人非常之少,周晨当时瘦了很多,且两年不见阳光,周唯又刻意为他保养,肤白如玉,长发及腰,打了舌钉穿了乳、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在隐秘的高端会所里衣着暴露涂脂抹粉媚颜妖骨的男公关居然是周家的大少爷。 就连见过好几面的这位吴经理也没有认出他来。在见识过周唯公开玩、弄这个绝色后,不知怎么居然对周晨上了心,向周唯提出要出钱将周晨单独包养起来。 周晨不清楚这对情人(他们到底是不是情人?)是怎么商议的,周唯同意这位吴经理的包养要求,除了见周唯和吴志宏,不用再受其他侮辱。不过周晨必须一直呆在会所。吴志宏也同意了。 吴志宏当时应该在为周晨做事,应该也属于受信任的人群,不上两个月到会所来见周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于每天都到。 不知道周唯脑子里哪根弦错了,他自己把亲哥哥弄去做会所里当着众人肆意玩、弄可以,看见有人对周晨上了心,反而看不下去,当机立断的撕毁了包养协议,将周晨重又拉回自己的住处。当时周晨还曾讽刺的想,他这醋意大的很哪,是因为周唯自己和这位吴经理有过一腿?也许他是真的喜欢这位吴经理呢?那为什么这二位自己不好好交流,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争风? 和这位吴经理的缘分止于这短短的三个月,这两三个月于周晨来说是不间断的天堂与地狱的交错。 在这位吴经理这里得到多少亲怜密/爱,转头就要从周唯那里承受多少恶意折磨。吴经理和他做几次,周唯就要让他在自己面前再发、泄几次,甚至是倍数。实在在虚的慌,身寸尿都要身寸给他看。 被带回周唯的地方,周晨尝试再次逃跑,没有成功,周唯剥光了将他吊在房间里足足三天。长期失去调养的非常虚弱的身体找到契机发作起来,之后就病势延绵,时好时坏。 那段时间大概是周唯最为不可理喻的一段时间。在周晨病床前他可以表现的十足关爱,柔情蜜意好似热恋,转脸也可以因为一句话被惹恼,冷酷无情折磨羞辱,比如说带着谁也认不出的周家大少去周晨昔日的办公室肆意玩弄。 一年多之后,病情多次反复后周晨终于被确诊是尿毒症。 第一次见吴志宏和弟弟纠缠不清,周晨是恼怒的。后来那一段“缘分”,他心怀厌恶,然而,在那长达七八年的受困生涯里,和吴志宏那短短的三个月的接触,抛去床上那不情愿的时候,其他和吴志宏在一起的时间是实际上的难得的温情时刻。 他也十分清楚这位吴经理一旦执着起来轻易甩不掉。 而他现在也并不怕他的纠缠。而且他忽然灵机一闪,觉得难说这可能还算得是一个可供利用的棋子。所以此刻他尽管不高兴,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搭个顺风车。 当然他也免不了好奇的套套吴志宏的话,发现他居然还在为周唯工作。当然所在的分公司似乎并不是周氏的核心。 不知道周唯怎么放心用这样一个曾背叛前主的人,哪怕是外围的分公司。 也许始终是因为他们曾经有过关系吧,就算不是情人,至少也是火包友。 周航摇摇头,不管怎样这些目前都不重要。搭他的顺风车去办点正事。 在车上接到周唯的好几通电话,周航都懒得应答,统统设为无声任他一通接一通的打过来。他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说电话被警局没收,后来又没电了就行。 第16章 周航要去的地方是一间老牌商业综合楼。是很多奢侈品牌的汇聚地。 吴志宏将他送到之后,非常感兴趣的表示愿意和他一起随便逛逛。 去就去呗,反正不过是逛商场而已啊。这个男人迫不及待的表现出一幅土豪把妹的傻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他非要缠着自己,到是可以趁机从他口里再多掏点有用的东西。当然周唯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进门前周航发现被他调到无声的手机彻底没电黑了屏,高兴的挑了挑眉。 他过来这边并不是没有意义的瞎逛。他只是过来见一个人罢了。 苏怡真,周晨的前妻,周航的母亲。 曾经的周晨以为那是值得他拼却性命去保护的女人,曾经的周航以为那是无条件为兄弟两遮风挡雨的伟大母亲。 在周晨被周唯囚禁起来的几年里,最初的母子三人基本上是囚禁在远郊的空屋里。一年半后周唯肯放孩子们去上学,也终于给了母子三人一个貌似正常的生活居住范围,实际上他们的行踪还是受到严密控制的。 有任何超出范围的行动和企图,周唯都会毫不留情的惩罚他们。 周唯对这个抢走哥哥的女人有着天然的恨意,从不忌惮用任何借口去进行精神折磨。 事实上,这个女人经历了饱受恐吓的几年岁月后胆怯退缩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周唯制造出来的白色恐怖,甚至不惜抛弃年幼的孩子。 这些年周航通过对小帆的反复询问,慢慢知道了一些情况,勉强拼凑出这个女人的心路历程。 理智上他可以尝试理解,一个懦弱自私的女人为了逃离这一切的努力。但是感情上他无法接受。 他永远不会忘记几年前刚醒来时,妻子竟然抛弃患病的长子年幼的小帆这个事实给他的冲击。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没人关心,一个在医院长褥疮,一个在学校独自生活。 他为之牺牲的亲人,他最亲近的妻子,原来并不珍惜这份亲情。甚至并没有身为母亲的怜爱之心。 这个女人认识了一个年轻纨绔就迫不及待的靠上去,抛家弃子,换了城市生活。 可惜她的眼光并不准确,这位杨公子并没有什么大本钱,相反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生活流荡坐吃山空。没有两年她就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再次出走。 如今她正在这个商厦的奢侈品店做导购。——昔日做周家少奶奶的经历似乎对她如今的这份工作颇有助益。 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周航就知道她在这里,却一直下不了决心过来见她。对她的怨愤一直存在,然而某些骄傲要他彻底忘记这个女人,而不是向这个可怜的,软弱的,完全不配与他并肩的俗物寻仇泄愤。 真正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和他一起住着,朝夕相处。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到底在哪。 就在刚才,警察局里警察曾经询问他的父母。 周航的父母?他如实的回答自己父死母离。忽然他就觉得,既然停留在g市,可以跑过来冷眼看看这个抛家弃子的女人。 当然,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周航也不知应该如何。 女人穿着白衬衫和藏蓝制服短裙,收拾的颇干净利落。然而面容已经失去了当日的鲜嫩水灵,如今她不过三十六七的年纪,却干枯疲惫老态。清瘦的身材没有一点曲线,干瘪的脸上化着浓妆,却依旧显得枯萎无神。两片抹着红艳唇膏的嘴唇看上去一点弹性都没有,却在喋喋不休的介绍商品。 周航百无聊赖的试了四五双鞋,靠在沙发背上面无表情的审视这个蹲跪在身前的女人。真的老了啊。看去足有四十五六的样子。看来她的确吃了不少的苦头。 只是如今,真正的周航不知魂归何处,可爱的小帆也就是这一两年才生活的稍微安逸一点。对小航和小帆,这个女人甚至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一句。她如何忍心? 吴志宏站在旁边微笑询问:“小航,喜欢哪一双?还是都喜欢?哥哥送你?” “吴经理,叫我周航就可以。小航这两个字,太肉麻。” 女人倏忽抬头,木然微笑的脸僵住,藏在浓厚眼妆后面的,不再明净的眼珠转来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那血红而且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小航? 她的声音极低,低到几乎听不见,木然注视了周航半响,如同木偶一般低下头去。 吴志宏奇怪的看了看这个一下子颓然的女人,转脸问周航:“那——周航,让他们都包起来?” “随便。”周航随手向女人丢出一张信用卡,却被吴志宏拿回来还他,又掏自己的卡递出去。周航无所谓。这位吴经理性好男色的脾气依旧不变,居然把自己当小男生来泡。周航心中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四五双鞋占地不小,吴志宏接过来拿着问:“接下来小航还想看点什么?” 周航最后看女人一眼,转身出门:“随便。说了不要叫小航。” 女人应该已经醒悟面前的是谁,除了多看了两眼,脸上的神色动摇。之后木不作声,毫无反应,完全没有相认的意思。 周航对这个反映真是无可如何。她不配作为一个母亲,也不配作为周晨的爱人。她离开的时候周晨还未死亡,两个孩子病弱幼小。回想起自己居然爱过这样的一个女人,回想起女人也曾倚在怀里撒娇,也曾披着婚纱与他一起宣誓,也曾大着肚子一脸温柔,也曾一家四口欢笑不断……这些过往似乎如同蹩脚的老电影,泛起老旧的黄色,渐渐模糊不清。 他转身离开。 周航百无聊赖的在商厦里随便逛逛,又顺便买了几件东西,吴志宏如同跟班一样追在他身后提着大包小包,抢着付账。周航不阻止,也并不在意。 出商厦后周航才意识到那个女人偷偷摸摸的跟着他,甚至叫了个出租跟到了酒店。 他冷眼旁观,并没有说破。吴志宏心思全在他身上,也并没有发现。 进入酒店发现周唯就呆在大堂的休息座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见他进门,疾步走了过来。 “小航。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手机没电。” 旁边的吴志宏却异常惊诧几乎失态:“周,周周……周总!您什么时候到的g市?” 周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吴志宏以及他提着的大包小包:“你跟着小航做什么?这些是?” “吴经理陪我买东西。对了他总是抢着付账,四叔你找人算算钱赔给他。”周航随口说着:“四叔你是准备出去吗?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我在等你!” “哦?”周航本来已经朝电梯厅走了两步,听见周唯这么说只好转身:“四叔找我什么事?” 周唯走过来和他并肩:“你吃过晚饭没有?先回房再说。” “哦。行啊。四叔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一直在陪廖部长?还以为今天你会回来的很晚。” “我听说你在酒店和人起了冲突就赶回来的。怎知并没有见到你的人……” “哦。” 两人随口应答着,周唯的手下簇拥二人一起进入电梯,留下吴志宏拿着东西伸着手:“周……周航?” 回房间略事休息,周唯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淡笑道:“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你还记得早上一起打高尔夫的苏叔叔吗?” “ 唔。”周航哼一声表示记得。 “下午在酒店和你冲突的那个年轻人,恰是苏霭平的侄子。” 是吗?那么精明的苏霭平居然有这么个废物点心侄子?周航也诧异了。 他至今还不能忘记多年前为了应付姓苏的,不要让这头巨鳄将周家的地盘挤压瓜分,他是如何的绞尽脑汁。早上见到苏霭平,周唯似乎和他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有压过对方一头的态势,周航当时就觉得不说别的,就振兴家业来说周唯做的确实不错。 周唯接着表示,大家都是熟人,苏霭平有意带着侄子请吃饭赔罪,顺便让两个小辈正式认识一下。本来就定的今天晚上。结果死活联系不上周航,只好改天了。 周航若不经意的笑道:“上午还听叔叔说有个绝妙的去处请廖部长一行好好领略领略。结果叔叔现在提前回来了,廖部长铁定很失望吧?” 周唯脸上的神色精彩了起来。过了好半天低声说道:“这么些年廖部长确实给周家提供了很大的助力。不过现在我们周家树大根深,和他也可以只是利益交换的合作关系。” 周航心中嗤笑,这句话就像是解释,那么说来从前周唯和廖部长不仅仅是利益交换的合作关系咯?那么周唯确实还赔上了身体? 周航回忆起久远之前周唯病床上的哭诉,以及更久远之前的得到这位廖主任高抬贵手放出的标的之后自己的狂喜。 他脸上木无表情。心中却在冷笑:好,周唯。就算你曾经这样牺牲色相求得机会,那也并不是我让你做的。我甚至完全不知道。你自甘下贱出卖自己,却是怎么把这笔账算在哥哥头上的? 他冷梭周唯一眼,不发一语,转身去餐厅吃饭。周唯却被那一眼中藏不住的冷淡鄙夷刺伤,独自站了好一会儿又连忙跟过去。 第17章 第二天早餐见到方蜚和周昱,觉出两人都有点蔫头耷脑的,周航问:“你们两昨天晚上上哪high去了?我下午就回来了,也找不见你们人。晚上睡之前听见舅舅说是找到了,却没提在哪。是不是挨收拾了?” 两人叹口气。 周唯和表舅方书恒一早都忙公事去了,所以现在小叔侄三个身边只得几个保镖守着。两人一副唏嘘不尽的摸样,方蜚率先开口:“可惜昨天你不在。现在已经被我爸抓到了,想再去逛逛已经不能了。” “什么好地方?” 周昱看看旁边桌坐着的保镖,低声说:“就前天晚上我们去那个娱乐城,嘿,哪里知道他地下还有几层。” 方蜚接口:“你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个地方。诶~~~*窟啊*窟~” “哦!”周航会意的眨眨眼:“原来是泡温柔乡去了!小昱你前天才开了荤,昨天就食髓知味找过去了?” 周昱脸上通红:“还不是方蜚他们几个瞎起哄!……不过,他们那地下可比明面上的娱乐城要有意思多了。” “怎么个好法?美人更多更温柔?” 方蜚兴奋的插话:“何止。那下面什么玩儿的都有。我们看了一场最凶猛的斗犬比赛,还看了一次调/教表演。最后参加了传说中的白色舞会。操,被刺激坏了。” 周昱着急的用筷子敲他的手:“嘘!小声点!你忘了昨天你爸下的禁足令拉?要是知道你还对此念念不忘,我看回家以后你没好日子过。” 方蜚一下子又蔫了,可怜兮兮的和周航说:“哎。小航,你不知道我爸有多狠。他说接下来的暑假要冻结我的零花钱,开学了生活费也要重新考虑。操,我这是准备去上大学,大学诶!要是没钱还上个什么学啊!到时候我要是手里周转不开,你可得接济接济。你四叔应该不会克扣你的用度吧?” “你个没出息的。你不会和家里要一笔资金自己创业啊?组建公司架起了自己的摊子,如果赚了钱,怎么用不就是你说了算。” “欸?你说的不错啊。在大学里就开始自主创业!多棒的主意!你们快帮我想想,我开个什么公司好呢?” 三个人把他们觉得有意思的东西都拿出来说了一通,最后决定开一间网络科技公司。做什么呢?开发网游啊。 周航最后窃窃的笑问:“你们倒是去那地下娱乐城长了见识,我也很想去玩一次呢。” 方蜚贼眉鼠眼的:“没事,找机会我们再去一次,这不是问题。我要到了他们经理的电话。” 随口开着玩笑吃完了早餐,准备出发。 今天小帆终于结束了夏令营的活动,他们要去将他接回来。 在门口意外碰上了油头少爷苏牧星,这小子昨天被周航揍的鼻梁眼窝的青肿还在着,此刻却满脸堆笑的凑上来:“周,嘿嘿,周航,你们要去哪儿呢?” 次奥。这样莫名装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尽管心中在暗骂,周航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出去一下。你也是?” “噢——是,是吗?这两位是?” 周航瞟他一眼,和方蜚周昱说::“这是苏牧星,他叔叔就是苏霭平苏总。” 方蜚连忙站定了和他打招呼:“您好苏先生。我父亲是方书恒,也和你们苏氏有合作的。” 周昱也十足礼貌的伸手:“周昱。周唯的弟弟。” 别看三个人在一起时不着调,到底家教在那,看上去苏牧星比他们大,应该是入了社会,所以他们也就礼貌的招呼。完全不知道昨天周航和这位苏少爷闹了一出。 周航冷眼看他们打过招呼,也不说什么就往外走,却见这小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微微一晒问:“苏先生准备去哪?” “啊嗯,你们要去哪?诶,那个,昨天全是误会嘛,要是没事的话不如我请你们吃饭当作赔罪?” “你不用上班?” “嘿嘿,没事,没事~~” 周航想了想,他是苏蔼平的侄子,虽说现在不知道他在苏蔼平那里有多少分量,可是难说还是会有用。周唯不也正要招呼他们一起吃饭么。那现在接触也没什么。 周帆参加的夏令营营地在郊外,风景不错却少有人烟。周航他们一个牧马人两个大切开到营地外,立马就吸引了不少视线。过了一会只见周帆脸上湿漉漉的,喘着气抱着自己的包跑过来,后面跟着两个保全。周航连忙下车去接他。 小帆这三年长高了不少,手长脚长的已经初现矫健少年的身姿。他性情和悦,周航十分关注他的身体,注重调养,所以长的十分健康,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不过周航内里始终是做为父亲的芯子,两人现在又是相依为命,不免对周帆溺爱了些,所以周帆对他异常的亲近依赖,甚至有些娇气。就如现在,见到大哥下车来迎,他第一反应是奔过来直接跳上身,双手环着大哥的脖子骑在哥哥的腰胯部被抱过来。 方蜚当即就瘪嘴嗤笑:“周帆你多大了?你他妈都十三了吧?雀儿都开始长毛了吧?还这样腻着你哥,以为自己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啊?” “我就喜欢让我哥抱,关你屁事啊?”说着他站在大切的踏板上勾着窗子往里头看一眼,见里头还坐了个不认识的鼻青脸肿的家伙,转头问他哥:“那是新来的保镖还是司机?你们跟人干架了?” “苏牧星,一个朋友。” “哦。”周帆冲他摇摇手:“你好~”随即忘了这茬事,转脸嚷嚷着问接下来什么安排:“参加这个见鬼的夏令营简直把我憋到要长毛。还好我可以提前走人。我想去吃路边摊,还有去打游戏!听说劲乐团到这边来开演唱会,哥你没忘记帮我搞到票吧?” 周航一一应着他,拉着他上了方蜚的车,却把方蜚赶去和苏牧星同乘。周帆身边跟着两个保镖,至少有一个要和他们同乘。开车的司机其实也是保全人员。 一开始的时候周唯给他们两人都安排了贴身保镖和司机,周航自然知道那是防备他们不告而别的。后来周航实在排斥有人跟在身边,周唯扭不过他,某些时候他冷脸让保镖不要跟着也就随他的意。 但是周唯对小帆的保护似乎更严密起来,无论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小帆一个人呆过。周航心知肚明这是要捏着他的命根。只要自己有一些行动自由,周航并不反对将小帆严密保护起来,而且小帆对这个并不排斥。 到了该甩开监视走人的那天,周航自然会想办法。 他们两兄弟在这边高兴的叙些别后情况,那边苏牧星却被周航一句朋友说的整个心都痒痒的。兀自坐在车内傻笑,方蜚和他搭话他就口不过心的应着。 他倒是个风流多情种子,第一眼看见周航就被这人身上特异的气质吸引了。俊俏但是冷酷,明明看上去很年轻,气质纯净,偏偏又带着点说不出的风情。偶尔眼神扫过来却又如刀似剑,若是脸上带了笑容,又显得世故老成。 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然后就被牢牢吸引住。 他说自己是朋友呢。他有些迷醉的想着,心里盘算了一套又一套怎么追求人的招数。但是据说这是周唯的侄子呢,并不是可以随便沾染狎昵的人。且听说如今周家的大家长对这两个侄子可是宝贝的很,想必不会喜欢自己的这点觊觎之心。这可怎么是好…… 周航带着一行人先去当地有名的小吃街逛了够,又顺着小帆的意思去看了电影玩了游戏。晚饭找了个自助餐厅嘻嘻哈哈和其他食客展开抢食大战,晚上又找了个迪厅进去晃了一个多小时。回酒店的路上方蜚抱怨说:“跟你这个弟控在一起,尽陪着你和你宝贝弟弟往这些小孩子爱的地方去。没意思透了,还逛的我脚底生茧。” 周航嘴角微勾:“要不把小帆送回去睡觉,咱们再出来玩?就去你们昨天那*的地方怎样?” 方蜚微有些犹豫:“昨天我才被我爸下了禁足令,每天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我不在自己房间乖乖呆着,就要考虑整个剩下的暑假关我禁闭。” 周航嗤笑一声:“那行,那你还是老实几天吧,把经理的电话给我,找机会我自己溜过去。” “别啊。要是机会合适,我们一起去。” 周航不管他说什么,先把所谓经理的电话要到手。 进酒店后。周航敏锐的发现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沙发座上似乎有人在注意着他们。转脸看时,是苏怡真。如若不是周航对她太熟悉,昨天又刚见过她一面,可能根本认不出来。她依旧浓妆,头发不是盘髻而是中分大波浪,穿着一身类似出没酒店会所的高级流莺的行头,右手捏着酒杯,左手挟着香烟,坐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尤其关注了小帆。 但是她只静静的坐着,并没有上来打招呼的意思。 怎么,还以为她对于两个儿子已经全不在意,现在等在这里,说明她还是有一点母子之情? 周航多看了她几眼,进了电梯就被方蜚嘲笑:“周航你难道喜欢那种货色?那都是老的卖不出去的了,就是随便拖个酒店服务员也比那个强啊。” “胡说。闭嘴。” 周帆也嚷嚷道:“我看是那个老女人对我哥有意思吧?她也是真不会办事,就她那样还盯着年轻帅哥,真可怜,也不知道她今天晚上找不找的到客人。” 周昱斥道:“小帆你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 第18章 周航临近午夜溜出来的时候,居然在酒店侧门碰上了苏牧星。他藏在花树丛中休闲椅上,忽然冒出来低声喊:“周航!”着实把周航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牧星嘿嘿一笑,没有坦白他半夜不睡觉,在这个角度痴痴凝望别人窗口,却意料之外的等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只说:“晚上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见周航睨他一眼就准备离开,他连忙叫:“诶,你要去哪?我正想出去走走,才叫了司机。不如我送你?” 周航是从窗口滑到了楼下的某间空客房,又开门溜出来的。极力不想惊动周唯或者保镖,打算出了酒店打车去往前天晚上那个娱乐城。 他多方辗转才得知那个娱乐城是某个有名蛇头的产业之一,那天晚上忽悠着众人去了一次,什么头绪也没摸到,反而惹得远在千里之外的周唯直接杀奔过来。 恰好昨天周昱和方蜚无意中摸到这娱乐城的地下层,他觉得怎么也得自己去一趟,最好能找机会和传说中的著名蛇头接触一下。还得避开周唯的耳目。 眼前这个少爷岂不是绝佳的掩护?两人因为年少好奇,相约去见识传说中的*窟,比周唯独自一人偷偷摸摸的跑过去看起来更自然。 所以周航勾起嘴角一笑:“我听方蜚和周昱说有个地下娱乐城多么多么好玩,正想偷偷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苏牧星高兴极了。 地下娱乐城苏牧星也曾来过,倒省了周航许多事,随他找到隐秘的入口径直进入。苏牧星带着他到处看,一边喋喋不休的为他做介绍:“这里其实蛮隐秘的,只接待一些有身份的熟客,还得有人介绍。他们是谁介绍的?今天要不是我,你第一次单独来恐怕进不来。” 周航对一切都十分感兴趣的摸样,在赌场玩了几把,又去斗狗场押了几注,甚至跟着苏牧星去了传说中的地下拳坛——据说这里更是非老客进不去。 进了这个更隐秘,戒备更严的地方,周航就眼睛亮了。台上一脸血腥像野兽一样搏斗的两个人,一个是黑人,另一个像是东南亚土著。 近些年随着本国的经济发展,已经不再单单是国内的贫民想方设法偷渡到西方发达国家去发财,也有很多别国的人,以各种方式滞留或偷渡到国内捞金。g市正是某些小国偷渡客的最大集散地。 看着这些打、黑拳的外国人,周航有八成把握确认:这确实是传说中某个有名蛇头的地盘之一。 这就是他的目的地,他只是想找机会得到几个合适而且真实安全的假身份而已。 有钱有地位的人据说要弄到一个假身份并不难。但是对周航这样的,完全没有实权在手,还要小心瞒过一直紧迫盯人的周唯的未成年人,却实在难找门径。 而这个有名的蛇头做的就是这一行生意。他能给你安排完全真实有效的另一个身份。 周航随着其他的看客激动的嚎叫和挥舞拳头,其实却在暗暗的观察四周。台上其实已经换了两次拳手。这时候在台上做生死之搏的,是一个黑一白两个外国佬。 就算找到了地方,要怎么搭上线,乃至于做成这笔生意,并且让这笔生意事后无迹可寻,这是个问题。 不过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一个小时后周航貌似终于尽兴,肯随着苏牧星离开拳坛,找了个僻静的包间坐下喝点东西。 苏牧星并不喜欢那个血腥狂热的场所。他只为向周航显摆一下他什么都玩过,都见识过,硬着头皮陪了这许久,被那种喧嚣狂乱粗暴血腥的气氛闹的直犯恶心。 此刻他颓然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额头歪着脑袋看周航:“小航你还挺玩的开的。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看黑拳。” “真正的生死相搏,看起来才够刺激。”周航脸上神色冷峻,一仰脖子干了一杯。苏牧星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打了个冷噤,却又痒酥酥的,只想和他凑的更近些讲话,要是能碰到他面颊,是不是像玉石一样冰凉。 他凑过去给他杯中倒酒,看着周航那浓墨一般的眼睫阴影和挺秀鼻梁,只想冲他脸上呵口气。“接下来找两个人来陪我们喝一杯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航一副个中老手的样子:“可爱听话就成。” 苏牧星微微一笑,叫过人吩咐两句。心下暗想:“原来他也是常出来玩的?可就难办喽。就看他到底玩的开玩不开。要是他不排斥三匹,四匹,也许什么机会等他玩开心了,可以一亲芳泽? 他一共招了四个人过来做陪,一个妖艳火辣的美女,两个帅哥,还有一个清秀白净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16,7岁。 果然周航最后挑了那个小男孩坐在身边。苏牧星这会子想起来正式和周航赔罪了:“咱们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昨天的一场误会,你可千万别挂在心上。要是还觉得心里不舒服,哥哥在这儿可是认打认罚,你要怎么出气,随你高兴。” 说着给自己满上酒:“我这里先干三杯,以示诚意。” 周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喝完三杯,捏着自己的杯子和他轻轻一碰:“昨天那档子事就此揭过。不过,有些事儿可是要先和你提个醒儿,免得以后相处起来不和拍,难免又生龃龉。” 苏牧星喜滋滋的凑得更近些:“你说!只要是你想办的,我没有不听的!” 周航从鼻子里哼出冷笑,略略偏脸在他耳朵边低声说:“我劝你最好把你的那些龌龊心思给我收一收,咱们勉为其难也算个朋友。——如若不然,”他缓缓退开些,慢慢靠到沙发背上去:“如若不然,你还是躲着我点儿。我这个人脾气燥,说不准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卸你一条手臂,剜你一只眼珠子什么的,那可不好。” 苏牧星干笑着答应,牛头不对马嘴:“那是那是,自然自然。” 陪客们俱都是有眼色的,十分乖巧的给两人都满上酒杯。待两人再干一杯就试探着凑趣说笑。又忙着斟酒拿食。 再喝三巡,苏牧星已经风流肆意的和身边的帅哥美女喝过几个皮杯,解了衬衫扣子开始摸摸索索,周航却只是伸一只膀子揽着小男孩,连坐姿都还端正。 他其实十分反感这些接触,动作看似随意,自然而然带着拒绝的气息。两个少爷不敢放肆,也规规矩矩陪坐着。 苏牧星心下却十分遗憾。暗笑他八成只是装老成,难说还是一只童子鸡。他正转着眼珠想法子要怎么勾引他,冷不妨包间门“咚”地一声,被人一脚踢开了。 转眼去看时,当门站着的是周唯,脸上阴的简直能滴出水来。他眼光扫过来,吓得苏牧星心中腾地一跳,慌手慌脚的站起来:“周总,您,您怎么来了?” 周唯不理会他,缓缓迈步走进来:“小航,你年纪还小,还不是到这些地方玩乐的时候。” 周航稳稳坐在那儿,连姿势都不肯变一下,闻言一笑:“四叔,我已经长大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我身边的同学,朋友,十七八岁就行成人礼的多的是。” “可没有谁半夜三更的瞒着家长跑出来这些不干不净的地方玩,还说自己长大了。”周唯走近沙发座:“夜半三更的爬窗子偷跑,出什么事怎么办?”他伸一只手,要拉周航起身:“先跟我回去。” 周航叹口气,若无其事的亲亲小男孩儿面颊:“好吧,我叔叔还想把我当小孩儿呢。”又笑着伸个懒腰,和苏牧星说:“说好了你请客的啊,那我先走,你来付账。” 他两步从沙发茶几间跨出来,率先走出门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周唯一眼。周唯却冷着脸将几个少爷小姐和苏牧星来回扫视了一遍才走开。 苏牧星莫名觉得冷汗津津,周唯的眼神好可怕,另外,气氛好似有点怪怪的?被家长抓到瞎胡闹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包间出来后道路曲曲折折的。周航一边跟着侧前方的保镖绕着出门,一边在心里疑惑思索:这个地方布置的*阵一般。没人带着还真不容易找准位置。周唯是怎么一下子找到自己的?看手表,凌晨四点不到,难道是一出门就被发现的?不应该啊。当时就发现的话周唯不会让他进到这里,等他玩了几个小时才出现押他回去。如果是后来发现人不在房间才开始找,那么快能找对地方也太神速了。 他皱着眉头掖了掖自己的衣领,手上把腕表也轻轻转了转。周唯必定是在衣服或者用品上给自己放了追踪定位器了吧?这种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第19章 上了车周唯似乎终于平下了心气,极和缓,极委婉的开口:“小航,眼见得你年纪也到了,这个阶段身体总会有该有的冲动,我能理解。他说出理解两个字似乎是梗了梗,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缓缓的闭了一下眼才接着往下说:“我也不是要限制你什么,但是……但是你总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安全?”周航满不在呼的重复一句,似乎真是个懵懂的少年,又似乎是什么都明白,只是带着玩世不恭的嘲笑意味。“什么安全?” “首先,你要出门,不应该爬窗户溜走,要是失手摔倒怎么办?其次,你要是,要是真的需要,也必须去安全干净的地方,不要随随便便。这是为了你的健康。” “哦。是吗。四叔看来是真的能理解我。但是我年轻识浅,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安全干净。不如四叔为我安排一下?”周航转脸和他对视,这个一向强势的男人竟然微微垂了眼皮,沉默一瞬后勉强道:“行。” 他的眼神在周航胸口附近游移了一下,似乎忽然想通了,抬起眼睛看过来,那眼睛黑白分明,清唥唥的带着水光:“行,我为你安排。但是在此之前,不要随便在外面瞎玩。” 周航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意:“行啊。我听四叔的。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放松了身体随意的看向车外,眼尾扫到周唯绷着身体正坐着,抿着嘴似乎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一向避免和周唯正面冲突,可是某些时候,周唯明明心中不自在,却偏偏要再凑上来找不自在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的和他杠上两句。 他不经意的瞟一眼紧紧交握双手正坐的周唯,心中嗤笑:何必呢。 他貌似心无城府的笑道:“这个娱乐城还有许多别的东西,看起来也挺有意思。回头我还想好好玩玩,四叔你不反对吧?” “厄?啊?行,找几个人陪着,注意安全,没什么不行。” 周航补眠一直睡到中午,醒来时听见套房的外间周唯和小帆正高兴的说说笑笑。似乎在讨论去哪里游玩。 这三年多周唯和小帆的关系慢慢亲近起来。小帆毕竟是小孩子,周唯对他和颜悦色,甚至算的上是无下限的宠溺,渐渐他已经放下最开始面对这个四叔的那份抗拒戒备,转而亲近到近乎无赖的地步。 “到底是想去马场骑马,还是去见网友?或者可以把你的朋友约到马场一起见面,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周帆很高兴:“对啊!那我马上上线联系我的朋友。还要问问我哥,要不要把他的朋友也叫上。对啦,四叔,那演唱会也再给我搞多几张票么?” “没问题。你们要组团过去啊?十张够不够?” “差不多吧……” 周航伸着懒腰起床去卫生间放水洗漱,出来的时候听见小帆闹上了:“不!四叔你自己先回去嘛。我和哥哥小叔他们一起玩着回去。我们可以坐火车,一路走一路玩。暑假不还有十多天嘛。” “暑假也不能玩到开学那天吧。你哥哥要去念大学,总得准备准备。” “对啊,那我就陪哥哥去b市打个前站嘛。” 周航套上衣服出来外间:“去念大学也没什么要准备的。我提前两三天去租个房子就行。” 周唯转脸含笑看着他:“房子已经准备下了。你先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哦,那谢谢四叔。”周航轻松随意的说,转而问小帆:“你吃午饭了没有?我感觉好饿。” “我们等着你呢。四叔说带我们去吃大餐。” “大什么餐,能马上吃到嘴的才是大餐。周昱和方蜚呢?” 周唯抢着回答:“他们出去了。其实餐厅不算太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 周航却不领情:“不想出去。十五分钟叫客房服务应该能送到的。”说着他就开始翻客服单子里的餐牌:“小帆你想吃什么?” 小帆知道自家哥哥又开始和四叔左着来,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只好顺着哥哥的意点了。周唯这种时候总是显得极为迁就,待他们点完了餐,自己也随便要了套餐令人一起送过来。 等餐的间隙,周唯笑道:“本来还说今天没什么事带你们出去吃个饭,完了去见个人。既然小航不想出去……”他从桌上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过来:“先把资料给你们看看。” 周航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抽出一些文件的时候带出了几张照片,居然是苏怡真的近照,有单人照也有和一个三四岁孩子的,有工作照也有生活照。 小帆惊奇的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照片:“这谁啊?” 周唯嘴角含笑:“小航应该知道这是谁吧?前几天你应该特别过去找过她。” 周帆拿着照片却似乎认出了女人:“诶?这女的昨天我见过,就在这酒店大堂揽客,是个女支女吧?” “住口!”周航一下子愤怒了:“周唯你什么意思?” 他到底什么意思?专门用这个女人来刺激羞辱他们吧?听听,蒙在鼓里的小帆开口就将自己的生身母亲称呼做女支女。真是莫大的讽刺。 周唯似乎对周航的愤怒毫无准备:“我见小航你专门去找她,想起来你们也许想知道她的消息。这才让人调查了送来。怎么,小航你为什么生气?” “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和小帆难堪罢了!”周航将文件信封拍在桌子上,咽下一口气,才无可奈何的转头和小帆说:“小帆,别瞎说话。这是妈妈。” “妈妈?”小帆惊的眼睛都瞪圆了,手里拿着照片来回倒着看。虽然苏怡真面貌苍老的十分厉害,又干瘦,气质打扮也和从前云泥之别。但是终归才分别四年,还是很容易就认出来了。小帆瞪着眼睛忽然就哭起来。 周航确认周唯应该是故意的,只不知道他背后到底还有别的用意没有。他也不劝小帆,低头迅速查看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文件薄薄的几页纸,清楚的说明了苏怡真目前工作的地点,薪资,职位。以及目前她租住的房屋,交往的朋友,孩子所在的幼儿园,甚至还有她的银行账单。 照片里的苏怡真一副饱经沧桑的更年期妇女形象。工作装还算利索,但没有生气。私下的生活照片有些甚至十分狼狈邋遢。 某些照片上和他一起出现的孩子,总是紧紧的缠在她身上。一个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脸上带着风吹日晒后的两团红色,衣服也不甚合身,显得有些村气。另一个年记尚小,长相呆板,上身穿的鼓鼓囊囊的,下面还是开档裤。露着尿不湿。 有两张还有个男人在他们近旁,看面相就粗野蛮横。 在周航周帆心里那个清瘦但是文雅娴静温柔的形象已经完全不见了,但是仔细分辨的话,分明能辨识出这确实是他们曾经熟悉的那张脸。 周唯轻轻搂过抽噎不停的小帆:“小帆为什么这么伤心?你妈妈——她丢下了你们远走高飞,可是她并没有走上什么康庄大道。相反过的并不舒服。” “所以呢?”周航愤怒的大声问:“所以呢?你这样揭我们的疮疤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周唯看着他慢慢说:“我以为你们希望知道她的消息。不然,小航你何必偷偷跑去找她?我只是把资料收集的齐全一些罢了。小航你误会了什么?” 小帆哭道:“我宁肯永远也不要再见到她。这不是我妈妈。” 第20章 周唯到底想做什么,周航并不清楚。但显而易见,扔给他们一沓苏怡真的资料就足以让他们尴尬难堪。 周航自己不必说。他以为自己对这个人没有了感觉,他本来以为这个女人将在那天见过一面后从此在他的记忆里淡漠消逝。然而当周唯将这个女人狼狈的生活状态直接了当的摆在他眼前,他会有种连带受辱的感觉。 这是他曾经的爱人,妻子,最亲密的人,心目中曾经的绝世佳人,他以为将与之共度一生。然而却有人摆出事实来提醒他这个人平凡,软弱自私,无能失措,撕去光鲜的外表后卑微犹如尘泥。曾经与她一体的他,也不过如此,就是缺耳破锅上面那只油腻脏污瘪翘变形的烂锅盖。 更何况是13岁敏感叛逆期的小帆。 哪个孩子愿意失去母亲?四年前十岁不到的小帆,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沉默的接受了母亲被抛弃的事实?究竟是怎样坚持着独自一人生活,还要关心植物人哥哥? 这些年,生活状态逐步安逸,他几乎从不提起自己再婚之后杳无音信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渴望幻想过那份母爱。如果苏怡真自私的选择使得她光鲜亮丽,生活在别处,那么小帆在知道事实后也许会恨,会恼——这好过将自己艰难挣扎于冷酷生活的母亲当做女支女。 他只哭了一会,就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抠指甲,对那一堆东西毫不感兴趣,再也没有扫过一眼。 周航默默的把东西收拾好,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还是回房间玩游戏。小帆默不作声的起身到里间,碰的一声砸上了门。 周航看着小帆进去,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周唯打什么主意,但账总要和他算的。不是在这里。 周航拿着东西出了房间,转身到隔壁周唯的套房里去。 周唯跟进来后他几乎是狂怒的将文件袋扔到他胸口去:“ok,你什么意思,现在你可以说了。总不会你就为了听见从儿子嘴里骂母亲女表子?这让你有快感?满足你变态的心理?” 信封里的东西撞上周唯的胸口,哗啦一声又全数散落在地。 其实周唯只是出自本能的幸灾乐祸于这个事实:曾经胜利夺走他最在乎的人的那个女人,不过如此。这种快意让他得意忘形,甚至于一点脑子也不过的想展示给周航看。 他知道周航想必不会舒服,但他以为这个女人的落魄至少能给周航增加一点快意,即便这快意里有着苦涩。 没想到他这么愤怒。 这愤怒让他意识到他严重伤害了他的感情。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聪明如周唯很快解过来,即便是哥哥恨这个女人,即便他乐意见到女人抛家弃子之后没有好报,这种微妙的心情也绝对不可能在他面前坦然流露。 在他面前他们仍然是一家人。而他是他们一家人的对立面。 这认知先是让他懊恼,然而当那双愤怒的眼睛瞪着他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儿着迷起来。这么多年来,这个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么强烈的宣泄感情。 当然,即便是哥哥直白的对他宣泄感情是他盼望的,他必须想出合适的解释来安抚他。他不希望他着的由此产生更大的嫌隙。 “哥哥,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你曾经在追究她的下落,所以……所以我只是想帮你把资料调查的齐全一点。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一声哥哥让周航如受针扎。他激动的几乎跳起来:“什么哥哥?周晨已经死了!死的已经透透的了,活着的也如此落魄,那么你现在到底还想怎样?难道是她终究没有变成女支女你觉得还不过瘾?那么你到底想要我们一家四口怎样?” “我现在只想要你们好好的。”周唯没有忍住张开手臂去抱那个全身都在战抖的人,“嘘我只想要你们好好的!你和小帆……”他被大力的打开,又不屈不挠的抱过去,“相信我!” 周航狠狠一拐揍在他脸上,一脚蹬开。周唯踉跄了两步,偏脸擦了下的破了皮的嘴角,有血迹被抹的更开。 周航迅速冷静了下来。 三年来这是头一次正面冲突。周航并不想这样。 周唯站了片响,倒了一杯水送过来:“你太激动了。喝口水,我们坐下好好说?” “好,那你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只希望你和小帆好好长大,过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已经三年多了,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至于苏怡真,看你的意思。你只要说,我可以安排人帮你办。” “我只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更希望你不要监视我们的行踪。我只不过凑巧遇上了她一次,转眼你就去查个底儿掉?你是打算像养狗那样给我栓上链子吗?时时刻刻的把我栓的死死的?想召唤的时候一拉狗链子就拽回去,想教训的时候打死了我也挣脱不了?想弄死我们,能不能给个痛快?” “……” 周唯沉默的看着他,手里的水杯慢慢歪了,杯子里的水成一线清流缓缓浇在地毯上,才又忽然觉察。 “别这样。别再把什么死呀活的挂在嘴边,好吗?” 周航哼一声冷笑道:“不然怎样?叔叔是想告诉我有的是法子让人死都死不了?” “……” 周航转身进了小帆的房间,见他开了电脑正在大杀四方,静静走到他旁边坐下。 良久之后小帆问他:“哥哥,妈妈为什么要走?我以为是杨叔叔不要我们,嫌你生病花钱,嫌我吃白饭,我以为妈妈生了弟弟妹妹,自然会和杨叔叔高高兴兴在一起。结果她居然不和杨叔叔在一起。那她为什么要走?” 周航叹口气:“也许她就喜欢现在这样,也许……小帆,你想再见她一面吗?” “不必了。让四叔给她一笔钱好不好?我看两个小孩子还很小。穿的也不暖。我还记得小时候挨饿的感觉。太难受了。” 这句话又一次刺痛了周航的心。小帆其实对极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记忆,最深刻记得有饿的直接啃盆栽树叶的时候。涩涩的树叶咽下去,再灌一大杯自来水,能缓解一点心慌。 而那时候后的周晨就隔着监视屏幕一边痛苦的看着,一边学会了卖身。 如果一整个晚上他只是不情愿的被周唯强一次,那么第二天他就会眼睁睁的看着一整天他们只有很少食物而毫无办法。要为那饥饿的娘儿三申请一点吃的,他得主动顺从的抓住一切机会讨好周唯。 那是撕心裂肺而又眩晕迷乱的三周。仅仅三周,周晨就学会了热情纯熟的伺候周唯,甚至在周唯没有兴致的时候骑在小木马上单纯使用后面使自己获得高‘潮。两次,三次,四次。 周唯噙着微笑观赏那份丑态:“哥哥为这一次的食物采购单很卖力气嘛。”又或者建议:不如让怡真帮你分担一点?我可以介绍她去最有名的会所。” 记忆迷蒙混乱而遥远。但他始终没让周唯把苏怡真扔到会所去。 周航想想:“不必了。要给钱的话我这里给他好了。” 小帆马上鬼祟的扫一眼四周,迅速在电脑游戏的对话框里打一行字:“咱们不是要存钱跑路吗?让四叔给。” 周航坐他背后伸手出去,迅速消除了他的问话之后又打:“我不想他们再有牵扯。等咱们走了大家三方彼此干净。” 这几年为了应付小帆的无尽疑问,解释四叔和自己父亲到底什么恩怨情仇,以及为什么平时要对四叔有所提防,还找机会就要跑到天涯躲开他,周航以猜测的形式编造了两兄弟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种狗血戏码。 某些时候这种猜测是明知道会有周唯的监视时讲述的。所以周唯似乎也默契的配合他,尽职的扮演一个和哥哥争女人反目成仇,最后又后悔不迭的弟弟角色。 至于三角恋的女主角,受不了这种狗血虐心,最后谁也不要,和另外的男人跑路了。 也许是这样,小帆对之前和自己一家四口关系诡异的四叔似乎可以理解了。 当然,即使这样,小帆也同意哥哥的选择,合适的时机离家出走再不回来。 在讲述绝对的秘密的时候,两兄弟习惯了写字,手机或者游戏界面对话框打字后删除的方式来进行交流。 就如同现在,口里说着别的闲话,两人手上在一台笔电上操作,写了删删了写: 周航:注意我们身上可能有追踪器什么的。以后要更小心。 小帆:明白。假身份拿到了没有? 周航:没有。四叔在盯梢太紧。等以后我再找机会单独过来。这几天随便玩玩就回去吧。 当然,随便玩玩也要顺便先在地下娱乐城混个脸熟,以免以后找过来的时候连门都进不去。所以当苏牧星叔侄两提起要请周航喝酒正式赔罪的时候,周航颇为流连的说起那天晚上在地下娱乐城见识了不少,可惜没有好生赏玩。 苏霭平当即淡笑着表示可以把地方定在地下娱乐城。 第21章 听见周航明目张胆的说还想去地下娱乐城玩,周唯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就像那天晚上看见小孩和小姐少爷在一起,就像另一天晚上看见他在地下娱乐城搂着个小mb. 这三年多,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两个小孩,竭尽全力的对周航好,可不是为了等着看他对自己横眉立目,然后去外面花天酒地的。 从前的事都是他错,哥哥不管怎么对他他都愿意受着。 他甚至准备好了哪一天那个暗暗蓄聚力量的人给他一刀。 要怎么报复都没关系。只要还留他一条命,那么这次,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和这个人走到最后。真正的最后,不管中间怎么折腾,只要最后哥哥还乐意和他好好的在一起,慢慢变老。 哥哥去了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幸好心里还存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幸好,竟真的是这样,哥哥他回来了,虽然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身体。 三年的功夫,周航虽然蓄意的和哥哥的一切言行习惯背道而驰,然而,他还是会流露属于哥哥才会有的情绪。极深切的怨恨,言行中无意流露的那一种对彼此过往的纯熟。如果是真的小航,对他,对一些人和事不会是那种反应。 有些时候,他又疼痛又苦涩的享受着周航刻意的言辞刺激。不需要别的,只要提起他曾经对哥哥做的恶,只要提到哥哥是生生死在他怀里的,就足够让他心尖疼。周航总会合适的抓着这些小时机。 他等着迟早要落到身上的那一刀,甚至是乱刀。所要做的,只是做好准备不要被弄死。让哥哥充分的报复过,然后再慢慢求得原谅。 他明白哥哥现在只会恨他,厌憎他。 他也明白哥哥现在和谁在一起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有等哥哥报复过,出了恶气,他才能慢慢转圜,慢慢谋得两个人的重新开始,才能为自己两辈子的感情寻一个归处。 甚至,哥哥只是在外花天酒地,却不再对谁投入真情,这样的情形大约是最好的。 然而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即便不舒服,也要受着。这三年他一直在时时刻刻的告诫自己,要忍,要狠,要韧。只有充分的耐心,才能保障这得之不易的再一世能有个好结局。 苏牧星和周航两人已经两个人单独相约出来逛过,明明已经握手言和,所谓赔礼酒,大概只是苏霭平借的一个由头。 这一次宴席来的齐全,几个勾心斗角的老狐狸:苏霭平,廖部长,周唯,方书恒,吴志宏。一众小辈周航,周昱,方蜚,苏牧星。 小帆一早去了看演唱会,再者这地方对孩子也确实不合适宜。 舅舅方书恒甚至到了地方后颇有悔意,转身想命三个孩子回去。在他眼里还远不到带他们到这样场所的时候。 周唯止住了他:“孩子们都大了,拦是拦不住的。先是周昱方蜚,第二晚就是小航牧星。自己已经偷着来过了,索性过了明,只把道理讲清就是了。难道你还顾的了一辈子?” 方书恒哼了一声:“你倒看的开。” 吃饭的时候老狐狸们你来我往暗藏机锋,周昱方蜚家教使然,长辈寒暄说事的时候一般静听,偶尔赔笑答话。只有苏牧星似乎全无挂碍,全不管长辈说什么,只放低了声音和周航小声说话。不是介绍酒食,就是谈论歌舞。或者更深入的询问起周航大学所选专业来。周航只要偶尔抬眼看他一眼,又或者简单答几个字,点头摇头,都能促使他喋喋不休的继续下去。 吴志宏一心两用,一时和几个大佬答两句话,转脸却和苏牧星一般不停和周航挑话。 周航面上应者他们,其实心神不由自主的留神凝听周唯他们所提何事。 两世为人,又因为这三四年一直暗地留心,听了一阵就明白什么情势:大致是周唯渐渐捞过界,苏霭平某些战场已经受了挤压却力不能抵,竟然索性开门揖狼,和方氏广泛合作起来。 廖部长作为局外活子,却是两边都积极争取的。 周方两家,表面上是通气连枝的姻亲,然而说起来毕竟两姓,更深层次自然是各有打算。 更何况,周方两家的嫌隙,早在周晨掌权的时候已经种下。 周晨初出茅庐遇到危机时母舅家不肯施以援手是种下的第一颗刺,后来各种利益来往也多有龃龉,面上虽然是和气一团互相帮衬,私下里谁不是一心为自己打算?周父过去后周晨苦苦支撑那几年,方家也岌岌可危。当时需要一笔大的周转资金,母舅家盼他施以援手,奈何周晨自己应付起来还吃力,两厢权衡只能坐视不理。 后来方氏不得以壮士断腕,砍掉了大部产业链,只保留最精华的部分,虽然度过难关,也元气大伤。 方家自此含恨于心,于周晨这个外甥面上淡了许多。淡了周晨,还有周昱,周莹这两个亲外甥吗。 这也是当日周晨失势被赶出董事会,乃至于被周唯偷偷囚禁多年,母舅家也没怎么关心留意他这一家四口的原因。 倒是周唯上位后不知道和他们勾兑了什么,周方两家慢慢又合作紧密了起来。只是这紧密里大底还是随处可见可攻外人利用的缝隙的。 说起来周唯也当真是手段了得。自周晨退出董事会,到现在不过区区十年的功夫,周氏已经夯然巨物,当年看苏氏是九头怪兽,还要在它爪底偷生,如今周氏较之苏氏甚至已经力压几筹了。周航这几年冷眼看来,也不禁心内钦服。 如果与周唯仅仅只是家业之争,如果周唯只是将周晨赶出权力中心,夺走股权,那么此刻周航的选择必然是一笑而去。 可惜。 他们谈话已经告一段落,苏霭平却凝目看着周航道:“小航按理来说已经是周氏的董事会成员了吧?怎么对家里的生意毫不关心?” 周唯笑道:“小航年纪还小,一味贪玩。牧星看来倒是和小航十分投契,一直和小航都在说什么?” 苏牧星嘿嘿笑道:“我和小帆真是一见如故啊,谈起什么都觉得投机。” 苏霭平冷下脸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胸无大志,庸庸碌碌,年纪轻轻就只望靠着那点干股分红吃喝玩乐!”又说:“周航,你叔叔对你父亲这样情深意厚,对你们小兄弟也是甚为爱重,你叔父又至今不婚,你可不要学苏牧星!十七八岁,也该学着理事了。” 周航正正经经答他个“是”字,不再说话。 那边廖部长这老狐狸笑眯眯插话道:“看着小航只是不爱说话的,只怕平时也是事事留心的。我看刚才我们说什么他可是一个字也没落下的在听呢。就这份机灵劲儿,我心里喜欢的很。什么时候空了来廖伯伯这里多说说话。” 周唯连忙笑答:“小航其实是个木讷人,不爱说话,能让廖部长教导两句自然是好的。就怕他不讨喜,另外可惜在g市也不会呆几天。马上就回去的。” “我听说小航的大学是考在京城了吧。到时候在一起的机会可就多了。” 周唯赔笑了两声,面上表情有一点不自然,瞬息掩饰过去了。 周航并不搭理,两次见面他都觉得这个廖部长对他额外关注,开始不觉,发现周唯对此似乎颇为不安,他猛然察觉到了对方似乎对他含有特别的兴趣。 想到这个年过六旬的死老头居然有可能怀有那种心思,又想起他多半和周唯也说不清楚,周航只觉得心下一阵恶心。 周唯确实能耐,可是这些能耐里头有多少掺杂同与廖部长这样的利益交换,就不得而知了。 一时酒足饭饱,在东主苏霭平的安排下分作两队,一队几个老狐狸移架包厢,安排了几个人跟着几个小的去四处游玩。 离开了长辈,几个人马上就像解了绳的活猴似的,欢天喜地的决定去表演厅看康康舞。受了叮嘱不许胡来,但是看着表演喝几杯,甚至和舞女们打情骂俏,想来不受拘束。 方蜚先就跳踉:“这一顿饭吃得,一口气都堵在胸口,我胃里还是空的。先让他们上点心来。” 周昱却不露声色的打量周航一眼,话却是和苏牧星说:“以前老觉得苏伯伯太严肃,挺让人害怕的。没想到苏大哥却好像完全不怕他,而且苏伯伯对你温和亲切,很宽容的样子。” 苏牧星喝一杯,哈哈笑:“我是个烂你扶不上墙的。只要我不犯事闯祸自然我叔叔没什么好发作我的。” 周航却不管他们说话,打手势点了好几瓶酒和一些点心。顺手给同坐几人倒好,就专心饮酒看舞,在舞娘风骚的摇着胸过来的时候把钞票塞到胸衣里头去。 见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摸样,其他人当然不肯落后,争先恐后的给舞娘们祝酒献花。 第22章 苏牧星年纪比他们都长,刻意要做出风流倜傥挥斥方遒的样子来,不住讲论哪几个舞女最受欢迎,又说城中还有许多可心的玩处。 周航跷着脚逗他道:“看来苏公子是此间熟客了?这里头的许多风流人物,你可得多为我们引见引见,尤其掌班领事的经理们,如果认识了,以后再来就方便不少。” 苏牧星哪肯示弱,招手叫值班经理,令去请总经理来。 经理姓蒋,是个矮小敦实的黑胖子,对苏牧星十分客气。见周航一行虽然都是半大孩子,却没露半点轻慢之色。笑嘻嘻的一个个寒暄认识过去,还每个人都给了一张进门卡。 蒋经理陪过几杯酒,说笑了好一阵子才去了。苏牧星自觉有面,得意洋洋的凑近周航:“小航,以后想什么新鲜玩处只管同哥哥我说。哥哥绝对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靠的太紧,周航心生厌恶,只管拿胳膊搂上他颈项,控制着他头部方向,又或者几乎将他按在腋下:“你这么说以后我可不客气了啊。我想什么玩了,你可要随传随到?” 苏牧星勾着脖子弓着背,比周航年长许多却硬是被摆弄出个跟班小弟的形象,他却甘之如饴,连连答应。 周航又笑:“可是过两天我们便要回s市,九月开学我们又要到京城去。只怕找你玩的时候不多了。” 苏牧星毫不犹豫道:“京城中也有叔叔的分公司,我调到京城中去陪你怎样?” 周航被他这股子痴汉状恶心的不行,伸手呼噜两下他头发后放开,端了杯子和周昱方蜚碰杯。方蜚翻了个白眼,乘苏牧星给自己倒酒的当儿和周航低声说:“你怎么认识的这么个活宝!” 周航勾嘴一笑,和苏牧星干了一杯,乘方蜚和苏牧星斗酒的当儿,借口太热,起身出了侧门。 这侧门出来的卫生间很清净,周航喝的稍微猛了点,此刻脸上发热,他抄水洗了两把静静心,又摸了根烟点上,心中思索,现在算是认识了蒋总,可多半这也只是台面上的棋子。 又想起方才几个老狐狸的钩心斗角,暗暗思索有没有可值得自己利用的地方。 抽完一根烟出了卫生间,却看见苏霭平带着个手下正走过来:“小航在这里一个人躲清静呢?看样子莫不是喝多了?” “哦,苏伯伯好。”他心里奇怪,这几个老狐狸难道散了场各自行动了? 苏霭平朗声一笑:“我和你父亲曾经非常熟悉,如今看见你心里亲切的很。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性子却是南辕北辙。不爱说话,不喜欢理人。来来来,我看你似乎有点酒了,不妨到那边小吧台,给你点杯葛根蜂胶饮。” 周航心下诧异,看去苏霭平似乎想单独和他说说话。回想起刚才酒宴上他似乎刻意的提到了什么周航的股权之类,隐约有挑拨自己叔侄感情之意。老狐狸,不知道准备在自己这里下什么眼药呢,不妨听听。周航心里也正别有打算,就随他慢慢走过去。 “咳咳!”苏霭平轻咳两声,背着手似乎是感概无限的说道:“当年你父亲那叫一个人品风流,气度隽逸。年纪轻轻,已经是公认的商界奇才了。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伯父盛誉了。” 苏霭平十分惋惜的摇头:“可惜啊可惜。如此人物,竟然英年早逝……” 周航默不作声,只在他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坦然相视。 “我和你父亲当年,也曾经棋逢对手,针锋相对。多少次为了商场上一城一地,互相争个你死我活。不过心里我却十分欣赏佩服他。”他拿过吧台调好的葛根饮,递了一杯给周航,继续踱着步子往前走。“君子之争,不存怨也。私下里我们算的半个知交好友。对酒高歌,无话不谈。” 周航唔了一声当回应,听着他文绉绉的措辞,心下暗笑。周晨和这位苏总可从没有什么知交情分。最多就是在各种心怀鬼胎的酒宴会晤上的唇枪舌箭吧。那时候周氏百般腾挪,没有叫他几口当做点心吃下去,只怕是他嫌麻烦又没多少油水罢。对周晨,他心下多半带着点儿不以为意的藐视。江湖天地广,有的是打猎的地方。 苏霭平慢慢踱着步子,不时的侧首看他:“看看,和你父亲真像。只是略黑瘦些,嗯,身量也还差着点儿。说句实话,你们周家上下三辈,你父亲的气度风华,至今无人能抵。即便是你叔叔,如今商界里雷厉风行的周四爷,比起你父亲来,还是少了几分雍容儒雅。” 这话头开的真够慢的。周航只得应一声“是。”耐着性子。 “据说周四爷当年,从小就是你父亲的小跟班儿,两人形影不离。虽说周四爷的出身不怎么样,性子也乖僻,一直是那我行我素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还喜欢侍弄个花花草草,不太得周老爷子待见。如果不是你父亲一心护持,在周家只怕难以立足。” 周航飞快的看他一眼,极力守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了乖巧的样子轻轻嗯一声。 周唯曾经得周父“千里驹”的赞誉。只是25岁之前一直不喜出风头罢了。总是跟在周晨身边,出谋划策留心琐碎,露脸的事情从来不争。在周家这一辈的地位看着不显,其实周父心里是十分喜爱的。 “可惜你父亲去的早。关键还去的有些令人生疑。开始只说几兄弟闹分家闹的不可开交,难得你父亲执掌大权,行事光明磊落。合生和鑫的切分令人信服。外人都觉得大事底定的干净利落,哪知道转眼间风云变色。”他停下身来,转脸审视着周航:“关于当年周氏巨变,风言风语的,我这种外人也听不真切。小航你当时总有十岁了,总该有点记忆。” “我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什么了。只记得搬出大宅的那天是重阳节。”周航揣摩着,这么长篇大论的,原来就是为了勾起叔侄之间的仇恨,不得不应着。 “也就是两三年前才忽然听闻你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不知道中间那些年你们怎么过的。” 他停了停,见周航不肯应声,沉默的走了一段,接着道:“若你父亲在,有他的悉心栽培,想必你们兄弟前途不可限量。不过如今故人已去,事易时移。你四叔虽然疼你们,终归不比你父亲。我心怀戚戚。与他相交一场,见着你们小兄弟两就觉得亲切,今后不管你们生活里遇到些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商量,苏伯伯绝无二话。” “谢谢苏伯伯。” “听说你过几天就是京都上学了。也满了18岁的人了,一直寻思给你备个成人礼物。苏伯伯在京有个做消遣的极小的酒庄,便送给你,做个闲暇时候的去处。” 周航心下惊笑,这出手真是大方。不敢应承:“苏伯伯您太客气了。您送我几瓶子酒我是一定要的,小酒庄这就过厚了,我不能要。” 苏霭平笑笑:“若你父亲在,这些东西于你不过微如芥豆,早该拥有。不必客气。” 周航仍旧推辞。 那边厢苏霭平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他做个抱歉的手势,略走远了几步接起电话。 只听他嗯嗯唔唔,和那边低声说话,一边说一边继续走远,周航索性往另一头再去了几步。 啰啰嗦嗦一大番,不过是用些话在人心里种刺,顺带亲近关系。看来苏霭平是想拉他做内贼对付周唯。周航静静笑了,这对他未尝不是可兹利用的关窍? 那边苏霭平转了一个弯,看不见人影,只听见极低的语声,混沌不清。周航打量四周,发现不知不觉边走边聊的,两人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一带很缓的弧形走廊,一面是冷蓝色的镜面玻璃,一面是粉白的墙壁。稍微往里,墙壁上挂着的竟然是一幅一幅唯美的人体写真,男女都有。淡淡的微光从周围的镜框投出来,竟然有点科幻意味。 周航朝里再走了两步,发现越是靠内,墙上挂着的画照越是香、艳、果露。更远处甚至有双人的。这个娱乐城还真是一不经意就露出新鲜别致。他内里心性早不是青春热血少年,却仍然随意的浏览墙上的画照,略略又走了两步。 远处的一块镜面玻璃透出浅黄迷蒙的光线来。隐隐有极其细微的人声传来:“你这个爱磨牙的小东西!” 有人吃吃低笑,带着些含混低微的嗯嗳,和急促混乱的呼吸。 走廊里似乎有着渐渐放大声效的功能,这些声音渐渐放大清晰,连絮絮数数的布料摩擦都能分辨了,那个含糊的声音带着慵懒低骂道:“你这个老东西!” 竟然是周唯的声音。 他重复道:“你这个爱折磨人的老东西!” 第23章 周航站在那犹如五雷轰顶。 这个甜腻的,沙哑的,慵懒拐弯的带着小钩子一样的声音竟然是周唯的声音没错。 只听另一个声音带着粗哼闷喘,断断续续的说:“老东西。……嘿嘿,……老,而弥坚……嗯,老……而弥勇……叫你试试!”他喘着粗气低暗而用力的说:“叫你试试!” 虽然和平时听见的不同,可这无疑是那个廖部长的声音无疑。 早就断定他们关系暧昧,可是知道,和亲耳听见给人的冲击完全不同。 周唯嗯嗯呜呜的闷叫,又低又轻,压抑克制,却莫名的听出些婉转来。 除了两个人的喘气和呻/吟,还有衣物纠缠悉疏,水渍泥泞,皮肉拍击,家具吱咛。一切清晰而易辨识,像分别收音又混在一起,犹如细密而无边际的网,把周航严严密密的束缚住。 他心中茫茫然而又毫无错漏的把一切听了个真切,脑子里很钝的没有任何思考,而下一瞬,怒火在他心头狂烈的爆炸出四碎的残片,锋利而炽热,细细密密的击打在他胸腔的各个角落,甚至蔓延到了喉头,灼热而刺痛。 贱人。他想。 贱人!他在心头毒骂:自甘堕/落!自甘下/贱!贱/货!滢贱! 因为贱,所以贱,所以踩低作践人制造贱! 细密的犹如尖刺一般的破碎场景和往事四面八方的朝他刺过来,蓬的一声就给他戳上了满身的箭矢。疼痛而冰冷。 各种混合的声音急迫起来,周唯的声音高了几个调,带着鼻音,短促而尖锐:“嗯!哦!唔!哼!厄!嗯!” 他甚至憋着嗓子混沌的开始叫:“哥,哥!哥~嗯哥!厄,厄,厄,哥!” 老东西嘶哑低暗的声音恨恨道:“哥什么!什么哥!”迅即是唇齿渍渍喉中呜咽的声响。“我弄死你呀,小东西!” 然而那混沌不清的呜咽里仍然伴着猛烈的皮肉撞击声溢出了两个:“哥,哥!” 余音袅袅。 伴着一阵毫无规律的喘息。 渐渐的喘气分辨出两个不同的声音,而周航也慢慢分辨的出自己木然的双腿和紧绷的肩背臂膀。他牙龈酸疼,口角抽搐。适才太忘形咬牙切齿。 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呼呼喘着低声说:“我宁愿你叫老东西。” “叫我老东西。干爹,亲爸,廖部。随你。”他似乎是咽了下口水,声音越发平静了:“你哥哥死了三年多了。” 周航勾着嘴角冷笑了起来。他缓缓转身往来处走。这一对贱人。 他们怎么配说出口“哥哥”这个词呢? 远远的一个新鲜脆嫩像小树苗一样的少年向着他奔过来,带着清脆广亮的音调叫他:“哥哥!哥哥!” 这个明亮的场景像一块透明的幕布一样撞上了他,然后迅速碎裂,消散。眼前依然是弧形的长廊。这边光线略有暗淡,远处的开口却透着天光。 背后是周唯拖长了音调的笑骂:“老——东——西。嗤。” “越发惯的你,没了规矩。” “什么规矩?廖部这话可托大了。现在我这件事没有规矩。全凭我高兴。” “是是是,我的少爷。什么事儿不是全凭你高兴?”老头含含混混的说着:“现在只有你家那位小少爷,能给你败败性子。我说,他脾气可不怎么好。没给过你一个好脸。” 周唯的声音冷下来:“我说过了不要动我哥哥的孩子。廖部你总打探着,什么意思?” 听见他们谈论自己,周航停下了脚步。 老头呵呵一笑:“我就觉得你们挺有意思的。他不怎么像你哥哥。样子远远不如,性情就更不一样。你就这么护着守着看着,能看出朵花来?”他拉长了音调,变得严肃起来:“小唯,你哥哥已经死了三年。你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我早就面对现实了。这是我哥哥的骨血。我只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长大,一世顺遂,不要让任何凡尘俗事搅扰了生活。”他声音里居然充满了憧憬。 廖部长笑了一声。周唯似乎马上恼了:“笑什么?只要我在,总要护着他们。倒是你,不要对我的孩子多加关注。这是我的底线,你知道我被动了底线就会发疯。我不惜一切代价。” “说的好像这两个孩子是单纯美好白莲花似得。”廖部长悠然道:“只怕事不随你愿,你的这个小侄儿,阴沉沉的,肚子里弯弯可不少。你希望他平安无忧,他却一肚子算计,心里想的东西多了,哪里能有什么幸福美好。”廖部长冷笑一声:“你只顾着纵着他,满足自己心里那点子曲折的小心思,犹如农夫暖蛇,哪天叫人撕碎了全嚼了,吃的半点不剩。” “我自然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不会把孩子养出这份性子。若只要他们平安顺遂,就远远的送出去,保证衣食无忧就可以。” 周唯轻笑一声,低哑暧昧的问:“廖部这是在担心我?”又是一阵子轻轻的疏疏絮絮,两个人似乎极低极低的说了两句什么:“……还以为廖部这么不管不顾的离席,将我拖到这里来,是着急商量什么大事呢……” “我倒以为小唯这么肯迁就顺从,必然也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廖部长的声音越发低了:“那些……开元……吴山……不然关于梅……你尽管提。” “难道……” 周航听见他们声音低了下去,不由自主转身往里走了几步,然而偏偏此刻他们的声音颇有点忽然轻低的飘渺意味,倒像是在放广播的时候有人在调整声音大小。 他走近了些,眼前是那排镜面玻璃,其中一块半透明,看的到房间里的摆设和床上纠缠的模糊的人影。虽然是下意识走近,其实他心里一片茫然冰冷,完全没有思考。 忽然有人悄悄走到旁边,周航吃了一吓转脸看时,是苏霭平。对方比出了禁声的手势,然后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周航拧着手腕甩开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走道口,苏霭平淡笑着问他:“你被吓到了吗?那两个人?他们居然是这个关系,我也没想到。” 周航瞅他一眼,神色木然。 室内,周唯和廖部长说完了公事,旖旎的气氛也消失殆尽。此刻周唯坦荡荡的光着屁股从床上爬起来,先就着床前的大镜子查看自己的面部,颈项,手腕等地有无任何痕迹。 镜中人身材非常好,身短腿长,腰瘦臀翘,身上有着恰到好处的紧绷弹滑的肌肉。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身上皮肤很白,看去就是容易留下痕迹的类型。然而最易出吻痕的胸前脖颈都干干净净。 只有一条腿的膝弯有一点青痕,当即他就掉下脸来:“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印子!我很讨厌!” 廖主任温和的微笑:“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过,我难免有点激动。我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 “下次不会了。” “下次?”周唯十分冷淡犀利的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卫生间。 床上的廖主任翻个身撑着脑袋看过去,微微喃喃:“真是翻脸无情。谁教我喜欢……” 周唯匆匆洗漱完毕,半点不避讳的穿上衣服,整理好仪容。看上去又是那副冷酷威严的样子,毫不留恋的拉开门。 床上依然懒散的老头撑着脑袋看着他:“真是雷厉风行,半点也不可爱。” 周唯牵牵嘴角:“再呆下去就叫人生疑了。”他出门汇合了几位从人,找到表演厅。见周昱方蜚苏牧星三个人都在,却唯独不见了周航。 “小航呢?” 周昱方蜚一向见了他如鼠见猫。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选择说实话:“这边的经理说他带着个干净的男孩进了小包间。” “什么?” 方蜚挠挠头:“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应该不要多大一会就出来了吧。” 周唯没有说话,然而他的身体却似乎被血液冻住了。 “把他找出来。”他说这句话阴着脸,并没有雷霆震怒。熟悉他的从人们都屏声静气忙忙的到处去找了。就连周昱和方蜚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这里的走道厅堂蜿蜒曲折错落。里面散布的小包间无数。所谓的经理居然也说不清楚周航到底在哪个包间。正在到处去电话。 周唯面沉似水。 虽然心里早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甚至都准备好了合适的时候给小航身边放些个清白干净的人。省的他眼馋嘴痒的跑到外面瞎折腾。 然而真看见这孩子不顾他的劝告,竟然急不可耐的随随便便的就偷了空儿做这种事,他心里犹如兜头被浇灌。 这不是哥哥。哥哥从来在这些方面不热衷。总要你多方逼迫,万般调弄,才渐渐情热心软。 也许,这是换了个年轻的壳子的缘故? 他不能有任何表示。他必须克制着自己,除了必要的吩咐一个多的字都不能说,一丝多余的情绪都不能泄露。 他怕一旦松开那个闸门自己会瞬时狂化。 终于电话问到房间时,周唯急匆匆的走过去。一大帮人跟着他,好似黑社会去要债。 门开了时,周唯眼睛都眯了。周航上身全果只套着一条短裤过来开的门。床上蜷着一圈小小的被子,只露出顶端一头黑茸茸的头发。 周航看上去依然是那种轻松冷淡的样子,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睛里依稀透出了一种他看不真切的轻蔑,讥诮而又漠然,甚至是,不屑一顾? “洗漱好了出来,我们准备回家。” 周航冷冷的看他一眼,周唯仍然是他熟悉的样子。俊美,俊美,严苛,优雅,凛然不可犯,丝毫与刚才耳中听到的那个风情无限的声音对不上号。 在他的记忆里,周唯要么是那个纯真的少年,要么是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家长的样子。 甚至,甚至,偶尔他脑海里还会闪现周唯的另一种形象:脸上充满了野兽般的*,强势,雄性,完全掌控一切。——通常他极力避免回忆到这些。 偶尔在梦中,这个人也会温柔无限的坐在他床边,千依百顺,无限纵容的受他的冷眼,却十分耐性的为他擦身梳洗,按摩推拿,饮水接尿。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去设想过这个人在别人身下时是个什么情况。 即便是现在他也设想不出来。 第24章 和苏霭平走出廊道,周航留意到周围确实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心里越发肯定这个地方应该是秘密所在。这个地下娱乐城虽然空间格局总是设置的百折千回,出人料想,但是所到之处却多半会有其他客人,或者引路的侍应。 同时他脑中也在思索。这样隐秘的地方,这种奇怪的房屋构造,他心理已经起了怀疑。 这么一条长长的走道,有一个房间似乎朝向这条画廊似的走道开了个窗户。这不合常理。 如果这些镜面玻璃后面都是房间,如果这些镜面玻璃能受控制的变成透明和不透明,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 这一条秘密走廊,看着像画廊,实际是监控室。 他站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其他人经过。 所以能带他来这种隐秘的监控室的苏霭平是什么身份? 呼之欲出。 那么苏霭平为什么带他到这里,假做无意的让他看见一场春宫戏。意义何在? 很显然,苏霭平难说就是这个地方的暗中老板,至少,也会是老板之一。 回想起苏家早些年的那点权势子弟的背景,虽然此刻已经衰落,想来余枝朽根还在。 苏霭平此刻按兵不动,并不率先出声,他也就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终归是对方在谋算。至于在谋算什么,等着出招就是了。 他们并没有照原路走回去,饶了几个弯又出了两道门,渐渐可以看见廊道里有其他人在。 周航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似乎不同于娱乐城其他地方灯红酒绿糜烂奢华的气氛,反而有一点冷肃。 这里走动的人,有一半类似于他外面见到的侍应,另外一些,却看上去完全不同。 一时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迎面却看见一个全身赤果的人四肢着地爬行进来。他脖子上栓了精巧的铁链,连着一个精巧的项圈。 他身后拉着他的人就像是拉着一条狗一样,还在他屁股上踢了好几脚,踢得他连滚带爬的,又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继续爬行。 眼前的情形勾起了周航几乎遗忘的,久远模糊却十分难堪的记忆。他不由自主的注意着那个人爬近。 是个可怜的孩子,年纪非常小,半垂的侧脸莫名的有点眼熟。爬到他旁边的时候索索发抖的停下了,被身后的人再是一脚。 周航莫名怒起,脑子里没有深思,在那个黑衣人踢第二脚时也伸出腿来和他对踢了一脚。那人显然楞了,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苏霭平,默不作声的退在一边。 周航低头去看侧在地上的男孩,发现居然就是前一晚上陪在他身边那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眼睛里的绝望瞬间刺伤了他。 “这是怎么了?”他转脸问身边的苏霭平。 苏霭平微笑道:“这是他们场子里自己的事吧。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周航抬眼看着先前那个黑衣人:“这个孩子是卖身在这里的?怎么回事?” “不会伺候,惹客人不高兴了。” “我却喜欢他,觉得他很好。”周航再次转脸,笃定认为身边的苏霭平就是话事人:“你们这里是怎么算的,赎身什么的?” 苏霭平淡淡道:“这个要问他们的掌事人。”他向那黑衣人道:“去叫你们的经理来。” 男孩仍然趴在地上簌簌发抖,周围不时有其他人默不作声的走过,周晨问:“至少要找件衣服给他穿上吧?”他扶起这个男孩,伸手抹去他嘴角破皮的血迹。 如果自己当年有人这样援手,会是怎样?周航回忆起多年前,吴志宏偶尔表露的一点温情。比如说让他正常的吃一餐饭,或者是带一件正常的衣服给他,或者只是不带任何性意味的相处和谈话,都唤起自己单纯作为一个人的自觉。 哪怕过后再遭到怎样的残酷对待,这些都如同那黑暗生涯的明亮星光。 苏霭平这时候又接了个电话,十几秒钟后转脸:“跟我来。” 苏霭平带着他们再转过一间小厅,进了另外的廊道,这里似乎布置的分外精致。连脚下的地毯也格外厚实华贵。他打开一个房间的门让男孩进去:“你叔叔正在到处找你。让他在这里呆着,你赶快出去吧。” 周航从裤兜里掏出刚跟着苏霭平出来,就一早被他设置为无声的手机,上面果然十几通来自周唯的未接来电。 “让他过来找呗。我在这里等着他们经理来谈谈。” 苏霭平哈哈笑了:“你说认真的啊?赎身什么的?真是小孩子脾气。天下和他们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你救得了几个?” “我现在想这么做而已。” 苏霭平摇头:“我可不敢再跟你呆着,回头教你叔叔说我带坏你。” 周航一点也不在乎苏霭平溜走,他推着男孩进了门, “你自己知道给你赎身要多少钱嘛?” 男孩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颤抖口齿清楚的答道:“我爸欠他们58万,不算利息。” 在房间里周航查看了一下男孩的情况。幸好,身上的伤多半只是些挫伤淤青,或者唇舌弄出来的青紫红痕,肛口只微微有点肿胀,并没有严重的伤。男孩非常羞涩难堪,全身都慢慢红上来,就像才扔到热水里烫过。 听见敲门声音周唯扔了床被子给孩子盖上,走到门边却忽然换了主意,往小洞里一看,外面是周唯的脸,他索性回身脱掉了衣服,随手扔在地上才又开门。 他盯着眼前的周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这个人脸上有半丝痕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个人就在半小时前用那种甜腻的声音说话。 男人冷硬的开口:“洗漱好了出来,我们准备回家。” 周航面无表情的碰上门。 房间里意外的有着衣服。周航穿上自己的,就像是全没脱过,那个男孩身上的却有点不合身。他帮他把手袖裤脚都挽的整整齐齐,牵着他的手一起出了房间。在见到周唯的第一句话就是:“四叔。我喜欢他,要为他赎身。” “什么?”周唯一瞬间抬眼,脸上震惊的神色比刚才男孩脸上还要明显。 周唯终归还是默默的去和对方的经理谈判,然后带着周航和男孩出门。上车前他忽然松懈疲惫:“让司机带你们去医院,马上做个检查。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这天晚上周航带着小董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进了房间没多大功夫就见周昱方蜚加上小帆都先后鬼鬼祟祟的摸到他的小套房来,见了跟着他回来局促的坐在一边的男孩,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方蜚的嘴巴张的几乎吞的下一颗鸡蛋:“周航!你强!你居然玩一晚上不算,还敢带回来!你叔叔要气死了!” “是叔叔帮我把他赎身出来的。” 余下的人更惊讶了:“赎身?赎身?这什么情况?” 周昱道:“四哥回来的时候我看他的神色几乎快要杀人!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居然敢和四哥提这种事!!!最奇怪的,是四哥居然会答应!” 周航无心和他们多说,赶他们回去睡觉:“有什么明天早上再说吧。你们大半夜的挤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周昱和方蜚嘴里逗逗囔囔出去了。小帆却拉着他的手:“哥!我有话要对你说!来我的房间!” 周航不知道小孩要和他说些什么,心里暗自揣测。不料进了门小帆口里问着男孩的情况,就掏出手机让他看演唱会的照片。 兄弟两个头凑在一起,看见屏幕上小帆划出的字:“我买到了一个假、身、份证!” 周航惊讶的要死:“真的?” “当时就试了可以开房住店。我们明天找机会试一下去银行能不能行。如果好用,对方可以带三四个来给我们。” “你是怎么弄到的?” “很简单嘛。今天晚上大嘴宋不是一起和我去看演唱会。我就问他的是怎么买到的。” “然后?” “他打了两个电话,演唱会结束就有人给我送了一个。” 虽然兄弟两个已经习惯了这样头手紧紧凑在一起在屏幕上写字,然而这样终归不方便。就这几句话已经花费了许多时间。 而且周航过于震惊,兄弟两忘记了看手机屏幕的同时嘴里扯点别的什么。 他想还是明天找个机会和小帆出去说话。这么轻易办到的事情,多半是小孩子之间吹牛玩笑,他们哪里知道这种事情要注意的关键。 以为是在大街上随便打个电话,办、假、证呢。 “ 小帆,这么晚了,还是先睡觉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 小帆瞪着圆圆的眼睛:“哥哥!你真的和那个人,那什么了?我一直觉得你喜欢女孩子啊!怎么会这样?” “厄~”周航有点尴尬:“这个……” “那么哥哥算是大人了啊!” “唔。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过来找你。” 第25章 这一夜周航睡得并不安稳。令人厌恶的周唯和廖部长的那一幕一直在他心中盘旋,挥之不去。就像缠绕的噩梦。小帆说的事也在扰乱他的心思。 他让董欣就和他一床睡着,虽然他并没有动他的意思,也仍然感觉的到对方的僵硬和不自在。 天亮他就干脆起身了,去楼下泳池一口气游了八个来回,出来却碰上了周唯,似乎一直在等他。 “一起吃早饭吧。吃完了有正事和你说。” 往常这种事情周航一般是闷不吭声的任对方安排,今天却莫名其妙的冷冷的冲口而出:“我要回房间吃。有什么事你先说?” 周唯沉默了十几秒:“那个孩子体检报告还没出来吧?万事还得小心。你昨天有带套么?” “谢谢关心。就这个事?”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要和你谈的不是这个。” “哦。那你要谈的是?” 周唯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的有一点点心酸:“那你先回房间吃。吃好了我们再谈,好么?” “ok。” 回房间看见董欣已经起床,在床角拘谨的坐着,就让他给客房服务电话叫餐,自己进卫生间洗漱。一会儿小孩在门外怯生的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我不爱吃西式早餐。” “好,好的。” 吃饭的时候看着小孩那紧张的样子,周航宽慰他:“我没有那么可怕吧?放轻松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机灵点儿,不要落我的面子就行。”这几天反正就让他跟在身边,至于以后怎么安排这个孩子,他还没想好。 吃了一餐饭董欣的情绪终于平和下来,见周航找衣服穿还知道主动过来搭把手。周航收拾好了看看表,才不过早晨八点半。昨天晚上睡的那样晚,小帆定然是还要睡的。周昱和方蜚两个却难保过会儿过来找他。 转头嘱咐董欣:“昨天晚上进来的三个人还记得吧?要是他们过来找,就告诉他们四叔找我有事。他们要在这里等也行,你和他们聊天也行。要是别的人过来找,你就说你不知道,不要自己出去。你电话呢?给我一个。” 当时就记下了董欣的号码,还给他拨了一个过去:“有事打我电话。吃饭和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就免了。明白?” “好的。” 进了周唯的房间才发现周唯的秘书,助理和律师都在房内。周唯一身合体的正装,单独靠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手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微微扬着脸看着窗外。手边的小圆桌上插着紫阳花球,丢着一本什么书。阳光照在他脸上,俊美温暖。整个场景就像是时尚杂志拍的大片。 见周航进门,他放下咖啡招呼:“来,小航。到这里来坐。” 周航依言坐下,侧头看了看窗外。这个套间的角度很好,看出去是城市绿地和远处的蓝天。今天晴的很。 周唯拿起手边的东西递过来,是文件夹而不是书:“再半个多月你就该进大学了,过几个月也满19了。原本这些东西是打算送你到学校安顿好再给你,不过现在,我恰好要在这边处理点事,不能陪你去学校。就先把事情办了。” 周航打开文件夹一翻,嘿,资料手续挺齐全。周唯转让合生百分之五的股权给他;另有周唯代管的原来属于周晨的百分之七的股份转了一半,百分之三点五。总共占股达到了百分之八点五,赫然已经是主要股东了。 周父去世时,周晨也不过26岁。将将坐稳分公司总裁的位置。他之下的弟弟们,周旭周星二人尚在学,虽然曾进公司实习历练,谁也没干出过什么成绩。真真算是有点手段的年纪较小的周唯,因为大哥做稳位置自觉功成身退,去了国外求学。至于其下周莹周昱姐弟,更是尚在稚龄。周父临终为了身后周氏不至于一朝陷入混乱,将相当部分的股份给了周晨,令他大权独掌。 周旭周星两兄弟,乃至于有方家撑腰代言的最小的周莹周昱,一直罔顾周氏当时面临的困境,整天为了自己应得的那份遗产争吵不休。 周晨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刚开始为了站稳阵脚极力压制争产的兄弟,后来一旦缓过一口气,就索性将周氏拆分,周旭周星分了创鑫,自己连同继母,三个幼弟妹分享合生的股权。 后来周晨引入新投资人和公开发行公股,周家自己人的股权大大稀释。万料不到引狼入室落入陷阱,周唯秘密自组基金会匿名得到了公发的部分股份,又联合方茹琴及两个幼弟幼妹,几个老周家的远房。以及几个最重要的新股东,一举将周晨赶下了董事会主席之位。 当时周晨心灰意冷。握着仅剩的百分之六多的股权,准备远赴海外小富安然度日,将出国门随后被周唯暗算。 万料不到今天居然由豺狗口里吐出肉块出来。 他草草扫视,却没有漏过任何重要东西。现在周家家族持股总额回到了52%以上,如果签下这个文件,周家家族内合生股权分配就变成了自己占8.5%,周唯占24%。周昱占8%。自己居然成了周唯之外的第二大股东。小帆名下暂时只有3.5%,其余诸如周莹 方茹云,周旭周星及其他一些远房持有剩余的8%。 当然,周昱和小帆目前的股权由周唯代管,他仍然是说一不二的话事人。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四叔这是?” “这是你们该得的。你父亲原来的,完璧归赵而已。” 周航冷笑,这距离完璧归赵可有点儿远。既然这样也不用多问。文件齐全,律师也在,就签了字。 周唯又递了另一个文件夹子:“在京都给你准备了两套房子,一个在郊区一个在学校附近。你看自己怎么安排方便。这卡现钱不多,也就是给你安顿一下的花用,加上另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要不够使再和我说。” “谢谢四叔。” “你和小帆的行程怎么安排的?我想在你去学校前,咱们还是在公司召开董事会议,正式的把这个事情宣布下,顺便你也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 “四叔你定个时间通知我就成。” “京都是华北大区中心。开学后找个机会你也去那边分公司看看。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入实习。你父亲当年满15岁就参加董事会会议了。” “行。四叔你安排吧。” 周唯再度递过一个很厚的夹子,里面都是合生集团以及另外几个分公司的基本情况介绍。周航接过来大致翻看,周唯在旁边给他添个杯子倒咖啡:“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是。” 周航并不答话,只静静翻看。 周唯看他这样冷淡,欲言又止。周航看完后,直接起身问:“那还有别的事吗四叔?”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和我去京都啊。” “……那行。一切自己小心……” 虽然周唯一大早丢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下来,周航宠辱不惊,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回到了房间。果然周昱方蜚和小帆正坐在他小套房里打牌,董欣像个小丫头一样切果盘倒茶。 看见哥哥回来小帆开心的丢了牌飞扑过来:“哥哥!四叔是不是找你训话去了?准备怎么处置董欣?” 董欣脸色发白的瞅过来,周航拍拍小帆的屁股蛋:“我带他去京都。” 小帆惊奇的跟着他走回去:“真的吗!不可能吧?那是不是我满了18岁也可以随便做什么啊?”回到桌边坐下又让董欣:“把牌收走,给哥哥倒杯牛奶来。” “不打牌先把帐结清啊。”方蜚叫:“周帆你到现在可是输了近两千呢。”他说着扒拉了一下面前当做筹码的那一小堆牙签:“看看,起码得千八……” 小帆的铁公鸡属性不改:“先欠着。下回打我赢回来。几个钱啊,别让人笑你。” 第26章 小帆今天的安排是去马场玩,为了等周航耽搁了一早上。周航这24孝亲哥自然欣然跟随,连带周昱方蜚董欣也一起。小帆还叫了五六个朋友,据说有网友也有这次夏令营认识的。再加上一个死活要凑上去的苏牧星,长年跟着小帆的保镖和司机,足有15,6人,浩浩荡荡。 见了董欣,苏牧星眼神都不对了。周航一直过于冷漠淡定,居然这么快就找了个小mb公然放在身边实在刺激到了他,他唠唠叨叨话就没停过,一直凑在周航和董欣身边,跟他们上了一个车。周航面上淡定,应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手里把董欣搂着就没放开过。他被苏牧星这么明显的对自己的觊觎之心弄的十分不爽。 被动应答不是周航的风格,应付过最开始的不适应期,周航也不经意的打探些苏牧星与苏家的事情。得知苏牧星是苏霭平的远房侄子,也就最近三四年才提上来,目前在苏氏旗下的地产集团任外联部经理。 苏霭平原本有二子一女,大的和苏牧星同岁,小的目前也该有18,19。都是深受重视悉心培养,最近四五年不知道出了什么邪,苏霭平的几个孩子接二连三出事。长子车祸瘫痪,小儿子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在国外疗养,等闲人难见到。 这才有了苏牧星这种远方侄子的出头之日,把他弄过来有栽培的意思。不过苏牧星说起来撇撇嘴,不是太当回事。 又问一些日常经营,看的出苏牧星也并不是全然草包。就是不知道这厚脸皮没轻没重的痴汉性格是从哪里来的,连前座的司机大叔都被这位少爷的言辞弄的眼神斜过来好几次。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这个马场是周唯在g市的新投资,才开张没两个月,一色用品都是新的,牵出八匹马来,油光水滑膘肥体壮,一众少年都兴奋的不行。 一共有12个人玩,所以董欣知趣的站在一边。等另外几个一开始没骑上的也兴高采烈的换着骑过,他还可怜兮兮的在那给大家看饮料。周航兜了两圈回来,觉得j□j这枣红大马还算温驯,遛到跟前弯腰冲他伸手。 他迟疑局促的递出手,被周航一手抓着手腕往上提:“踩马蹬上!” 上马他才反应居然是个面对着周航的姿势,尴尬的不知道怎样才好,方蜚圈着马小跑过来大声嘲笑:“这姿势娇羞!对了,头埋到周航的胸前去嘛!” 苏牧星圈着马在他们身边打转:“小董不会骑马?找个人教他。周航咱们去赛一场?” 周航不理他们,揽着董欣的腰帮他转身,纵马向着远处去。没多会儿已经脱离了大部队,沿着小路往树林后面去了。几人没有过来追,反而大声调笑连带吹起了口哨:“这是要去野战吗?” 董欣紧张的浑身僵硬,周航却兜了个圈,饶到草场边缘下了马。他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抛开众人单独行动罢了。 周航自己开了一辆车出了马场,首先去验证小帆昨天拿到的假证到底能不能用。他带着董欣去间五星酒店开了个房,随后又找了间银行办了卡。真是天知道,居然没有任何破绽。不管是酒店还是银行都顺利使用了伪造的证。 随后带上董欣去了苏怡真上班的那个商业中心,苏怡真人却不在,询问了主管据说已经辞职了。 周唯查的那资料里头有苏怡真现在的地址和电话,电话不通,周航稍稍回忆了一下,直接找到他们租住的那个老旧的小区,也是人去楼空。 周航有一点淡淡的怅惘。他本来预备给苏怡真一笔钱,让她之后能安然度日,毕竟这是小帆的愿望。怎知道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快就消失了。 这时候天色已晚,打了电话去给小帆,听声音那边兴奋开心的不行:“哥!你溜到哪里去躲了一下午!我让他们预备着弄个篝火晚会,现在正在吃烧烤。你还回来吃不?”正说着只听那边旁边有人吆喝:“小帆你的腰子烤好了!快来趁热吃!” 小帆连声答应着,再说话时已经是嘴里塞满了东西的状态:“唔,哥,你还来不来啊?” 回去陪小帆想来也就是吃吃喝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周航也想仔细想想。他就笑着嘱咐:“小帆,东西别吃杂了,烧烤不是什么好的,少吃点,晚上不要玩太晚,小心感冒。差不多就回来休息。明天我们就回s城了。” 小帆连声答应着挂了电话。 回了酒店,进门周航先脱了衣服泡到澡盆里去,让董欣叫晚餐。这个孩子这一整天跟着周航东奔西走,难得的是十分安静,绝不多口。过了一会端着餐盘进来,帮忙点的是海鲜捞饭,多带一盘子百合腰果虾仁,一盘子椒盐脆骨,十分合周航的心意。 本来那天将这个孩子赎身出来,只是一时起意。随后带在身边多半是为了戳人眼窝子。这短短时间相处下来,清秀漂亮,安静不多话,有眼色,周航心里觉得,还真有调叫的余地。 今天在银行周航顺便给他也开了卡,说以后每个月划一笔零花钱给他,当时这孩子吃了一惊微微张嘴,随后低头微笑道谢的小摸样儿,看起来挺舒服。 周航躺在浴缸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陷入了沉思。周唯这么快就把股份全划过来,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 周航曾经决定,既然周唯对于这份家产这么执着,当年可以如此暗度陈仓吞掉股份,最后以占股21%绝对的优势上位,并把他扫地出门。那么他偏偏要让他一无所有。他要让他失去这处心积虑的来的一切。只是一直难有切入的机会。 料不到周唯居然那么直接把股份转给他。这是在说:“来,给你刀,我们再斗一场。”吗? 这三年多来,表面上两人一直维持着叔侄称呼,私下里周唯只要找到机会,说话做事就完全把他当哥哥,甚至不只一次的低声叫出来。周航不知道他是怎么确定的,但是该死的这偏偏就是现实。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拿这8.5%的股份,周航手中就有了利器。 难道他想的就是用这个做诱饵,不,用斗争做诱饵,诱惑他留下来与他纠缠不休? 对,很大可能。 这么些年,周航对这份所谓的爱还是难以理解,但是周唯对周晨存在着极大的执念,这是确凿无疑了。如果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周唯强烈愿望是要和所谓的哥哥纠缠一辈子,这并不令人意外。 但是!周航猛然想起自己看见,不,确凿的说是听见的周唯和廖部长的那一幕,觉得好像当鼻梁让人揍了一拳,酸涩疼痛难堪,又愤怒又恶心。 即便是泡在热水里他仍然迅速起了一层鸡皮。那些刚才还觉得不错的美食现在都难以下咽了。 董欣敲了两下门进来:“外面有一位方先生找您。” 周航收拾干净穿上睡衣出来,没有意外的看见表舅方书恒。 周晨和方家现任家主方恳,那是嫡亲的甥舅。到了周航和方书恒这里,多了一辈,关系实际上是远了一层。但是方书恒却全然一副长辈的样子撂下脸来:“周航你太不像话了。”他点点旁边站着的董欣:“瞎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这才满了18岁呢,好的没学到,吃喝嫖赌!玩男人!还把人弄到身边来?趁早给我打发了!你叔叔的教育方式太奇特,少不得我也要伸手管管!表弟就你们这么两根独苗,不能让你们随心所欲毁了自己!” 周航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我听说表舅十四岁就破了处。我这都过了十八岁才玩儿第一次,不算过分吧。” 方书恒脸上一下子涨红了,恼羞成怒:“你这孩子,胡说八道。” 周航可不是胡说。当年要不是这个表哥带着他到处玩,那么早就做了性启蒙,也不可能高中没毕业就有了小航。十四岁破处什么的可是方书恒自己吹嘘的。 方书恒冷静下来做语重心长状:“小航,年轻,一时胡闹可以原谅,但不能沉迷于此。这个男孩你必须送走。接下来去到学校也要集中精力在学业上……” “嗯。大概还得学学怎么管公司。四叔把我的股份给我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方书恒的唠叨:“什么?你的股份?转给你?多少?” “四叔回去就会召集董事开会宣布这件事。表舅你这么关心,可以问问我奶奶。” 第27章 周航带着董欣,和小帆回到大宅不过几分钟,那边方茹琴就使人来请,说是老宅准备了午饭,担心他们刚回来,周唯又不在,这边大宅没准备,让过去吃。 小帆大翻白眼,瘫在沙发上和管家撒着娇儿的要吃炸土豆。管家一个劲儿的劝他说做个炒饭两个菜也很快,最多一刻钟就好。 周航知道小帆一向厌烦和那个一张假脸的所谓“奶奶”去客套绕弯儿说话,也不勉强。只告诉管家他们吃完了饭就安顿他们休息,把董欣直接安排到自己房间就行。自己一个人过去那边老宅。 方茹琴这次倒也不绕弯儿客套,吃饭时候不言语,吃完一上了茶就开门见山:“小航,听说你四叔已经把你该得的股份给你了?” “是啊。四叔说明天回来就召集股东开会正式宣布这个事情。” 方茹琴蹙着眉,一副意外的样子:“你四叔做事情还真是天马行空。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风声也没有,这都事到临头才通知我们一声。” “我们回到周家才三年,搞不清楚四叔的性格脾气。奶奶你说四叔这是什么意思?我自己也很吃惊。”周航如是说着,不露声色的注意到了周昱。这小子一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几乎是在宅门口才分了手。这会子听到这种消息一点诧异也没有,这镇定的功夫真是惊人。 可就是这种镇定露了马脚。周航马上断定他必然还在g市的时候就知道了消息,还一直辛苦的装作不知道。 这些年他和周昱算走的比较近了,慢慢也发现了这个小子那竭力收敛人前做假的习惯。 恐怕也脱不了他妈方茹琴的悉心教导。 方茹琴一脸的忧虑:“是明天回来就交接正式手续文件吗?你四叔说了准备给你多少?记得你父亲名下有大概百分之七是由周唯代管的。” “嗯。百分之八点五吧,手续现在只差正式在董事会上宣布。” 方茹琴腾的站起来,一双眼睛含着厉芒转过来和周航对上眼一碰,迅即缓过神来,视线掉向别处,伸手捋了下头发。 周航看着这故作开朗镇静的一对母子,故意挑道:“说实话,这股份给了我到底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就让四叔代管,每一年的分红直接给到我们手里就好。小昱比我还大几个月,也过了十八岁。股份不也还是四叔代管的吗。” 周昱偏了头望向别处,过了会才勉强开口:“是啊。我的股份花红四哥每年都不错日子的给妈妈的。我现在上学也虑不到那些。” 方茹琴缓缓坐下:“是。你现在不过18,到学校打好基础,21岁,还有三年而已,我们不着急。”她微微转脸,又露出了温熙和善的微笑:“倒是小航你,别怪奶奶操心,这些都是你和小帆的身家根本,万万不能等闲视之。不知道怎么做,先拿在手里不要动就对了。” 周航颔首应是,周昱却在这时说道:“家里的这些说白了都是上一辈给我们的庇佑。其实我觉得我们这个年纪,不妨自己出去闯荡一番,前些天方蜚不是说到了京都要自己开公司嘛,我打算凑一脚。小航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我一个体育特长生跟你们两个经管系高材生凑什么凑啊?不会你就看上了让我出钱吧?成,没问题。给我留个豪华办公室到时候我要时不时过去装精英啊。” 周昱别看平时成绩老是在中游,高考的时候可是一点不含糊超常发挥,直接考去京都知名大学经管系。周航却一直保持着吊车尾本色,因为体育特长才勉强被京都的一所高校收留。方蜚却是一贯的顽皮也一贯的成绩好,和周昱考的同一学校同一系。小叔侄兄弟三个马上就要一起到京都去念大学了。 “你是土豪呗。我们几个商量了,开始草创时期也不要几个钱。四哥给你的零花随便抽点儿出来就够了。你到底来不来?” “不早就答应你了嘛。成。操心的事情你们来。” 方茹琴沉吟良久,给周航的建议是牢牢把自己该得的东西抓在手中,之后可以对公司的事务慢慢留心:“你还小,小航,什么都来的及。只要你肯用心去学,做生意没什么难的。你们孩子们有那个心要自己闯荡,我很支持,好好磨练一番,将来回到公司必然大有可为。” 周航淡然应是。 回到这边大宅的时候,小帆正端着一盘子炸土豆吃的一脸开心,站在房间里指挥董欣和家里的女佣一起收拾行李。这次出去玩,不知不觉拉拉杂杂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装箱子放酒店的时候只是觉得箱子多,等回来才发现这些有的没的可得收拾不少时间。 周航忙看床上地下桌子上堆的那些东西,指挥着把几样特别买的东西单收了起来。那是他特别给管家赵叔和他儿子们买的礼物,当然家里其他佣人也应景准备了一些。 周唯的管家赵叔,亦即是原来的花房赵叔,也是周唯从母亲那里带来的老人。周唯对他十分敬重。在兄弟两十分友爱的青少年时期,赵叔和张妈给了兄弟两非常妥帖的照顾和纯粹的爱护。周航小帆这些年也得到这个老人不少发自内心的珍爱照顾。 即便是在周晨被周唯囚禁的那几年,这个赵叔曾经给过的温情也不少。周唯发起狂来要折磨人的时候,也就是赵叔张妈能拦下他不要太过分。 周晨那时候还利用这两个老人的同情心逃跑过,甚至害的赵叔被砸断了腿。 赵叔和张妈,在周唯心里是接近父母的存在。所以他抓到周晨时歇斯底里的亲手大棍砸断了周晨的腿。因为赵叔的腿据说当时反复做了四五次手术,仍然恢复无望。所以那五十多天里周晨的腿就一直只是简单的捆着。 后来甚至把他送到会所。 从会所接回来之后周唯安排了一个聋哑人来单独接触照看周晨的生活,送饭,打扫房间,不再让赵叔和张妈与他近身接触。 后三年病倒周唯不再防他防的那么严密,偶尔看见跛着脚的赵叔,周晨心里还是会有一点歉意。他曾经试图在周唯不在的时候向赵叔表达这点歉意,而赵叔却宛若不知。那点温情时刻稍纵即逝,在周唯面前,他一向不愿意流露任何真实的软弱。 后来化身为周航再一次住进这个家,这个老人似乎因为知道内情产生的同情,对小兄弟两人算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与照顾。周航心内感激。 花了大概四十分钟才把东西整理完毕。小帆早就不耐烦,跑回自己房间睡午觉去了。礼物随着其他佣人的礼物让女佣一并儿带了下去。很快老人就跛着脚上来亲自道谢。 老人说完客套,见周航不排斥,难得的坐下来又唠叨了几句,大意就是让周航以后出门在外做事千万不要冲动,也不要要和大人反着干一条道走到底。什么事情都要静心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不要一时意气浪费时间精力,有些时候难说做下一些以后想起来后悔的事情。一句话,凡事三思,以及做什么事都要留有余地。 周航难得见到这个老人这样把自己完全当长辈一样唠叨,奇异的是没有一丝反感,连连应是。但心里总觉得这话里头似乎有什么深意。 说完了老人又唠叨起大学里可以谈恋爱,以及那种事要有节制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什么的。最后目标才放到董欣身上来,试探着想把董欣安排在客房。周航觉得老人真心可爱,还以为他最先看不惯要劝说的就是这个。 不过老人的这番心意他是注定辜负了。在家里公然让董欣和自己同房周唯会生气。能让他生气不舒服,这种机会周航怎么可能放过。 周航在这里计较着周唯回来不回来都要和董欣营造一把甜蜜气氛戳他心肝。那边周唯其实早被气的半死了。周航骑在马上拉董欣上马的一幕,他刚好抬着望远镜扫到,这个做了一整夜心理建设,自以为准备好了接受周航必得和某些陌生男女有亲密接触的男人,一瞬间暴怒塞满胸臆。 他没有接着再注意下去,木然听着心腹传来的消息:周航和那个小mb偷偷溜出马场去开房。他吩咐不用再把跟踪消息告诉他,打马回程,坐到车上时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来。怎么趁着苏霭平面临的危机,狠狠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苏霭平找方氏合作?只怕方家从上到下没有几个省油的灯。到时候见有机可乘有利可图,焉知不会转身咬一口大的? 商海饕餮,哪有情意可言。 当然,于别人是这样,于他就更是这样。甚至,某些时候还需要主动凑上去。 第28章 周唯留在g市,专为参加苏霭平旗下地产目前最重要的项目,皕申项目的启动奠基仪式。 奠基仪式安排的浩大而热闹,旌旗招展,鼓乐喧天,政商各界来宾济济一堂,各路媒体聚焦方寸。周唯的出现引起了一阵暗潮般的骚动。 苏霭平舍下正在应酬的一众宾客,疾步相迎,高声调笑。 对手相见,寒暄抚背,恭维祝福,轻酌浅笑,完全看不出两个针锋相对敌手的丝毫锋芒。举杯同庆,一派鞠鞠有礼掩饰了刀光剑影。 演戏谁不精?周唯一派从容。只是他敏锐的觉察到了苏霭平的笑容里,似乎莫名的参杂了一点奇怪的成竹在胸。 十年前,苏霭平是一条过江龙的话,周氏就只算得江边饮水的野牛。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加上一点先见,一些手段,周氏已经与苏氏并肩,甚至或略胜一筹。 最近数次见面,苏霭平面对周唯都略输沉稳稍嫌浮躁,此刻这点微妙的优势若有颠倒。 苏霭平旗下,是异常庞杂的产业链。 苏霭平官二代富二代双料背景,早些年直如猛龙过江。凡赚钱暴利的行当,没有他未曾涉入的。某些行业还有赚头,一直到如今还是手中底牌。而更多的却是捞过一票之后就剩一个简单维持的空壳。或干脆已经清退出场。 最近五六年房地产行业的暴利他当然没有放过,一度领冠民企地产。他惯用的是全面铺开巨网锁江,猛捞一把的赚钱模式,地产摊子铺的太广,吃进的地块太多,运作的资金过于庞大,已经颇有头重身滞的呆相。 更何况地产行业近些年各种资金蜂拥而入造成的过剩已经初露端倪,行业洗牌已经势在必行。政策倾斜也已经将变昨日黄花,银根紧缩,流动资金严重缺乏。苏霭平在资金滞拙运转不灵的情况下,重新收拢整合产业,这才发现,一直以来只专注于居住地产的发展是一大缺陷。 幸好他起家的根本进出口贸易,几起几落如今根生叶茂;一直以来依托背景得以经营的矿业依然利润丰厚;前些年投入心血的电商贸易也初尝甜美果实。有这三大定心丸,他抽取大量资金,集中资源拿到了皕申经济圈新区段开发权,预备依托周边经济极度活跃又极度集中的皕申七市,打造一个国际化的商业会展度假休闲中心。向一枝独秀的商业地产进军。 周唯紧随其后就公布了位于皕申经济圈中心地段的旧城改造计划,目标也是国际化的商业休闲枢纽。周氏在皕申经济圈周边七市有九家商业中心,根基不薄,此刻摆出一副和苏氏打对台的架势,即刻使得苏氏上下如临大敌。 他们当然心慌。皕申项目是苏氏地产的翻身之作。运营得当可以一扫苏氏地产的垂垂暮气,完成华丽变身。 而这些年在商业地产上运作纯熟的周氏,乃是劲敌。 周氏起家的根本,乃是百货业。周父在世时,s市最富盛名的综合性购物中心周氏四居其三;周边八个临近城市的商业中心都是在当地的商业旗舰。旗下的连锁餐饮业亦是发展迅速。 周唯掌权这十年,周氏的商业地产经营经历了爆发式的增长,几乎每一个人口百万以上城市都有其综合性商业中心,总数量达到惊人的86个,当之无愧的全国龙头。餐饮连锁高中低端品牌齐全,最近几年投资的物流业,在市场爆发的洪流里稳步增长,占有市场份额不容小视。 单单看周氏这十年的爆发式增长,你会惊叹于其惊人的速度,也许还有对真实性怀疑。只有深入了解内情,才发现周氏这三大主业是稳扎稳打基础坚牢的增长。 周唯并没有广撒网,相反,他做的专一,专精,没有一股脑去趟居住地产那一窝蜂的浑水,而是专注商业地产,在静润无声的状态下完成了积累与调整,由量变积攒成质变,完成质变后自然又爆发了新一轮量变。 不同于苏氏开发皕申项目,是集中一切资源的全力博翻身之役,周唯的开发皕申好比应势顺流的大型开拓舰,借的是水的力量和惯性。 周唯感觉微妙而敏锐,初步判断是否苏家的与官场的某些深厚联系给对方加多了筹码。这个还待后续的调查证实。在奠基礼上大家保持了你歌我和的默契,表达了合作共赢的愿景。 典礼结束后周唯即刻飞回s市。如果赶得好的话,甚至能和先行飞回的小航小帆一起吃晚餐。明天董事会上要宣布股份变动,郑重介绍周航,有些话须得和周航交代交代。 他到家时不过刚刚晚上七点,正是大宅开晚饭的时刻。他事先打过电话给周航,说是晚上让他空出来有话要说。周航很干脆的同意了。 他觉得对方回答的时候心情不错,自己的情绪也昂扬起来,几乎完全忘记了有董欣这样的存在。所以当他迈入餐厅在自己家里看见这个人时,又诧异又膈应,大失常态的问出了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航,周昱,小帆和董欣四个人刚刚才其乐融融的喝完了头汤,正在商量明天正事完了之后的出游计划,周唯这一回来也是出乎意料,一时没有回话。 周唯再看一眼,发现董欣居然穿的是去年自己给周航精心挑选的衣物,全身的气氛都冰冻了。他漠然转脸看着周航:“家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回来的,小航。”又叫跟着回来的助理:“把这个人带出去,先找个酒店安顿下。” 周航冷笑一声:“四叔的家自然四叔说了算,是我疏忽了,不过接下来怎么安排他就不劳动四叔操心。”他站起来顺手抓着吓的缩在那的董欣,蹬蹬蹬走出大门去,一忽而又回身飞奔上楼,收拾了点什么东西装了个麂皮小箱子,转身出去了。 周唯木然站在那两分半中,直到他们真的离开,才缓缓走到餐桌旁坐下。他一坐下,佣人们悄悄的布好杯盘继续上菜。周昱偷眼看下这个四哥,噤若寒蝉,既不知道该走该留,也没胃口接着吃饭。 反而小帆耸耸肩,悄没声的吃了一会儿毫无忌讳的问道:“四叔,你既然不喜欢哥哥这样,干嘛还帮他赎回这个人来啊?小男女支,一点不上台面的感觉,我也好不习惯哪,怎么哥哥一下子变了这样。我还等着哥哥在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带个同校甜姐姐回来呢……” “……”周唯沉默了一会丢开盘子:“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拨了半天没人接。 小帆扑哧一笑:“哥哥这个时候总是乱爱耍脾气的。四叔别理他。”说着一把夺了周唯的手机,把他的盘子递给他,又给他弄了点菜:“我记得四叔最爱吃这个豆子了,很新鲜的!”又说:“吃饭的时候不要生气啦四叔,胃又不好。等哥哥回来我帮你一起讨伐他!” 周昱在旁边食不知味的陪坐着,真是佩服周航兄弟两。全天下也就他们两个似乎完全不怕这个威权日重的四哥了。一个动不动就给脸子玩冷战,另一个嬉皮笑脸的和对方处的极为亲昵,类似于老好人父亲和浑不怕的开心果儿子。尽管老好人这个词和周唯完全不搭调。 “听说四叔你把哥哥的股份正式移交给他了,我看他这两天高兴的很呢。什么时候才把我的给我啊四叔?要满十八岁吗?那小昱的为什么又要到21岁?四叔,我也想18岁就拿啊!” “你这么着急要啊?想做什么?喜欢参与家里的生意明天开董事会也一起去听听?” “好啊好啊!” 周昱连忙期期艾艾的插上话:“四,四哥。我能一起跟去旁听一下吗?” 周唯和小帆说话类似于哄孩子,面对周昱就只冷目如电般扫过来一眼,简单两个字:“可以。” 周昱被那一眼冷的,徘徊在嘴边一直想为自己争取的早日获得自己那份股权的说话,没敢露出一个字。尽管之前周航可没少给他打气出谋划策。 周晨以下的几兄弟,21周岁才能正式获得股权,这是周父的遗嘱明确规定。 周唯那么早把股权移交给周航,是破格。然而只要周唯愿意,别的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周唯照遗嘱将周昱的那份股份一直把持到周昱21岁再移交,也完全符合规矩。其他人同样没有置喙的余地。 更别说,这十年周氏的爆发式发展,哪怕只占有极小散股的远房,所得利益都已经十分惊人。周唯在周家已经是教父一般的存在。 第29章 周航在最近的酒店安顿好董欣,同他一起吃了个晚饭,略事休息后就自觉的回大宅。毕竟周唯曾经说过晚上有话要和他说,大概是关于明天早上的董事会。而且他虽然一副倨冷的样子撒手跑出来,实际上心内并不为周唯出言赶董欣这种事愤怒。 相反,他为周唯生气扭曲的表情感到细微的一丝快意。 周航回来的时候管家悄悄上来告诉:“四爷同帆少爷在书房说话呢。航少爷您吃过了没?” 周航摆摆手,径直走向书房去找他们。敲开门时,只见小帆穿着纯白家居短打衣裤,粉雕玉琢,盘着腿窝在沙发里,身周沙发,茶几,电话柜上文件资料一页页铺的满天满地,只有身侧一片沙发上没有,看起来似乎刚刚周唯就紧紧靠着他坐在那里。 周唯身上倒是依旧合体的衬衫西裤,看起来精干利落。 周唯显然没有预料到周航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一瞬的发楞后眼睛里爆发的是惊喜,随后了然,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迎他进门。果然,把股份当机立断给了哥哥真是聪明的决定。 “四叔有话要和我说?” “唔,先坐吧。我正在和小帆介绍公司的情况。” 小帆笑嘻嘻的:“哥你回来啦。四叔正在给我讲资料呢……”他扬扬手边的一份文件,曲肘后撑,像一只大猫伸懒腰那样往后靠,脑袋使劲的后蹭着沙发背,伸一只光脚去电话桌上拍叫人的按铃。周航看见他的动作一头黑线。 小帆在周唯面前表现的总是格外的骄矜懒散不羁,而周唯面对这一切都是纵容的神色;周航却看不下去:“按铃用脚是什么姿势!一点教养也没有!如果在听正事,麻烦你严肃一点!” 小帆笑嘻嘻的乖乖把两只脚顺下沙发坐好,周唯为他开脱:“在家里不用那么严肃。不过小帆你刚才的动作真的看上去不是太有品位。” “不是太有品位?这就是没教养!还是说,四叔觉得小帆没教养也没什么?” 周唯被他这样的怒火弄的楞了楞,却什么也没说,就连小帆也伸伸舌头,不出声的坐直了身体。 “鞋子穿好!” 小帆忙伸脚去够,两只轻薄软皮鞋,找到一只,另一只反而被踢到沙发下面去了。周唯不出声的蹲下去伸手够到,丢在小帆脚边才起身:“小帆年纪还小。公司的情况我们讲的差不多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给你细说,好不好?” “好。” “那趁小航也回来了,我给你们讲讲明天会出现在董事会中的人员构成和每个成员的情况。” “好~”小帆特别乖的口气。周唯就转脸看周航:“小航你觉得呢?” “行。”周航随手收拾开一块地方,那些散落的文件就是那天早上周唯给他看的关于周氏目前情况的纲要。周唯也动手整理了部分递到他手里:“那天早上你看的有点匆忙,在外面也不方便把文件随便给你。一会你拿回房间再仔细看吧。” 管家很快送来了饮品点心,出去的时候带好了门,叔侄三人正襟危坐,周唯开始正式给他们介绍。 第二天在周氏大楼里见到了董事会一众成员,觉得周唯对他们的介绍和点评真是一针见血。 血亲成员里,值得一提的是周昱的亲姐姐,排行第五的周莹。周莹是周家六兄妹里唯一的女孩,性格骄纵刁蛮。她18岁就结婚,如今刚过21已经离过婚又再次订婚。她遗产分到的1.5%的股权到她手里也不过几个月,瞧着她颇有点跃跃欲试想叱咤风云的劲头。方茹琴极力想压着这个女儿不要得意忘形,没能压住。 方茹琴从周父那继承的多半是房产钱物,股份只有0.02%。周莹看上去认为自己比母亲的话事权大的多,根本就不服她说教。 十一年前周晨准备离开时周莹还是个小女孩,三年多以前用周航的身份回到周家时她刚办完婚礼后出国留学,是以对于方茹琴究竟是怎样养出这样一个骄纵浅薄的千金完全想不通。 老二周旭出席这边的董事会基本上是陪太子读书的架势。当年周晨已经将产业拆分,创鑫整个的给了他和老三。所以他和老三周星在这边的占股只是象征性的。 至于周星,照旧称病没来。 那些远房亲戚都是从三代以前继承的股份,常年奉行眼疾手快拿花红,耳聋嘴木不出声的行事原则。周唯一房独大日久,说什么他们赔笑而已。 非周姓的大股东,以廖部长为首。周航在会议室见到他心下就生厌烦。对方瞅着他看个不停,他也冷眼相对,没有放过观察他的任何机会。记得昨晚周唯对于这个最大的外姓股东的注语:合则共赢,隙则掣肘;在周航看来恐怕是隙则祸乱。 至于另一个较大股东欧阳,和周唯同龄,乃是本城世家。周航对他还有印象,记得十余年前周唯就与他成为了知交好友,似乎就是从周唯某次车祸住院开始。此人温润内敛,风度翩翩,无论才干人品,在外的风评都非常好。据说16,7岁的周莹曾经猛追过他一阵子,对方虽温和却并不买账。后来周莹闪电结婚似乎有受他刺激的成分。 欧阳后来娶了本城另一个世家的千金,据说夫妇和美,是上流圈子的模范夫妻。 周航本对他映像极好,只是有廖部长这个参照在旁,和周唯显得异常默契又格外英俊倜傥的欧阳,激起周航某些毫无根据的猜想,并因此没法平常心以待。 另外的较大的持股方乃是宜济基金会。周唯的备注里,这个基金会与方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小股东,以及市场代表。 整个会议简短的前半程主要介绍周航与他们认识,以及简单知会了以旁听身份列席的周昱,小帆。所有人对周航的出现表现平静。后半程则开始常务会议,讨论集团的发展企划,审核季度报等。 这些外姓股东乃是会议上讨论争辩的主力。周姓就只有周莹喜欢发表种种见解。但是不管他们之前观点如何相左,只要周唯开口,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锤定音。 饶是会议节奏紧凑,待得所有议程结束,也早过了午饭时分。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周唯本来招呼着周航小帆一起吃饭,奈何周航一看准备留下的有廖部长,再坐不住,执意要离开。 “下午我还准备带着你参观一下总部的各个部门。小航你到底有什么安排非走不可?” “我答应了私人约会吃个饭而已。不如一小时后我再回来?” 周唯黑嗔嗔的眼睛定定看他:“私人约会?” “嗯哼。私人约会。午餐自由时间吧周总?” 周唯抬手腕看表:“现在下午一点三十七。放宽松点,两点四十回来?” “两点半。” “ok。” 其实这点时间连去两条街外吃饭都十分紧张。所以周航最后其实只是打了个车追上了周旭的车,和他去了附近某咖啡厅叫了点简餐。 周旭现在已经完全是个皮松腰圆的中年人了。比起俊挺秀逸,似乎比三年前还年轻的周唯,他明明只大了四岁而已,看去却像是四十好几。 他脸上堆着温厚而又略显敷衍的笑容恭喜周航。周航大概能理解他。独自支撑创鑫透支了他的绝大部分精力,更何况还有一个神经质的老娘磨折了他的性子。嫡亲的兄弟周星,传言精神状况也有问题。 周航回到周家到现在三年多,只见过周星三次。除了沉默古怪了一点,倒也没看出什么毛病。然而周航印象里这个好大喜功风流自诩争权夺利的三弟完全改了性子,不管是合生还是创鑫的经营似乎他都完全失去了影响力。 周航对三弟的了解,这个人绝对是已经病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第30章 等咖啡上餐的档口,周航没有理会周旭的寒暄套话,直奔主题:“三叔最近还在耒山那边休养呢?那地方清净是清净,未免也太冷清了。什么时候我过去看看他?除了股份,四叔还把原来西郊的别墅给了我。反正我马上要去京都念书,那别墅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收拾出来叫三叔搬去住着。那儿的环境又好,离医院也近。二叔你那边过去也方便许多。” 周旭吃了一惊:“周唯把那房子也给你了?” 周航微微点头。这是昨晚周唯新说起的,一应手续都没办。但他更关注的是周星的情况,所以默不作声的看着老二等他回答。 “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了,但是你四叔不会同意的。”周旭摇摇头:“那地方是周家的福地,既然他肯交还给长房,你就好好打理着。你三叔还不缺地方住,只是他自己愿意住在耒山,那地方让他安心。随他去罢。” 周航笑笑:“耒山真就那么灵?其实说起来,有些怪力乱神的传闻我一点都不信。就比如说高祖斩蛇,鱼肚藏书之类的传奇,都是有心人谋划来欺骗世人的。三叔不过碰上几件怪事,难说有人恶作剧。我看没有必要就把自己弄到半出家的状态。” 周旭诧异的盯他一眼,口里应付道:“这些事情,谁说的清呢。他如今愿意这样……”他心里想的却是,多半周航听到的不过是外面的一点风言风语,不清楚老三那些经历的恐怖所在。有人搞鬼,他们未尝没有怀疑过?但是没有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唯一的当事人又被吓到颠三倒四,当时的真相大概永远难以说清了。 但是,周航这时候来和他说这个,应该是大有深意。也是,不管老四怎么在这两个孩子面前装好卖乖,终归大哥是死在他手里的,虽然具体的情况并没人知道,但是这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孤儿寡母被抛在外面几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不清楚周唯把老大这一对儿子收养回去佛爷似的供着,现在又如此大方的转出股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两孩子也不是白兔绵羊。 周旭微微扯着嘴角,露出臃肿憨然一笑:“小航你要是有那份心过去看望你三叔,你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二叔是随叫随到的。” 这家店咖啡做的很地道,牛排的滋味却非常业余。两人说话间已经上齐了。周航略尝了几口,懒得再吃。话已经说到,二叔也颇有合作意愿,就告辞离开。 回到周氏大楼,刚好踩着两点二十八的时间点儿。秘书带他到周唯的办公厅,外人都已经消失,周昱和小帆正在那里坐着喝东西。周唯靠在大班椅上看文件,见他进门抬起眉毛看他:“挺准时的。”他握着签字笔龙飞凤舞的在那些文件上签下大名:“要请你们多耽搁一两分钟。马上就好。” 把文件递给助理,周唯起身:“我们先从楼下的集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开始熟悉吧。走。” 小帆和周昱都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周航却站在那纹丝不动:“难道不应该从那边董事会主席办公室开始参观吗?” 周唯侧身,眼神转过来却没有看他的眼睛,反而微微垂着眸子,视线停留在周航的胸口。他停顿了十秒才轻轻答他:“好啊。” 那是周晨原来的办公室。在周父刚刚去世的头两年里,周晨和周唯曾一起在这里通宵不眠共同奋斗过。在周晨被囚禁后的某一段时间,也曾以薄风衣盖着开裆裤,以另一个身份被带到那里。 开了门,那里面的布置还依稀就似从前。博古柜上那几个碎掉的古董盘子,换了几个类似的,酒柜和他前面的木地板,曾被手铐脚镣划花,现在应该是翻新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古董办公桌上的台历,倒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本,周航简直有冲动想去翻翻看上面会不会残留什么污迹或者血痕。 办公桌的一个边角,有一小片密集而诡异的凹痕。那是周晨某一次忍受折磨的时候牙齿生咬的,在这名贵而坚硬的红木桌上留下了痕迹。 周航的目光凝注在那片小小的痕迹上,淡笑道:“四叔为什么总也空着这间办公室?看,没人用桌子都叫老鼠啃坏了。多肮脏,多可惜。” “……那,我让人把它清出去?” 周航站的笔挺,如同标枪:“行啊,现在就叫人。” 周唯疾步回到门口,找到侯在那的助理嘱咐两句。然后又转回头来,颇有点不安的问:“清出去之后……我,把它烧掉吗?” 周航颇有点意味深长的伸出指节敲了敲桌子:“不用。给我送到西山的别墅里先放着。我自然会处置。” 周唯没有说话。 或者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诡异,周昱和小帆一直都站在一边没有出声。周航扫他们一眼,觉得失策。有些太私人的恩怨,不应该当着孩子的面流露。“小帆你们先下楼吧,一会他们搬桌子也够乱的。” 两个孩子答应着出去了。 周航转身走到窗边,从三十三楼望下去,马路上的车流行人都如同虫蛐蝼蚁。今天外面多云,天色乌沉沉的。 他拨开一块遮阳帘,深深凝视着楼下,忽然伸一只脚踢了踢这块落地大玻璃。 “哥!” 周唯一头扑过来,想抓住周航的手时被轻轻避开,只握住了一点袖口。周航停顿了三秒睨着那几个苍白的手指头,很快周唯就缩回手去。 周航掸了掸袖口,转身走开:“这玻璃总有20厚吧,应该不会碎只会裂,还挺保险的。” 这一天接下来的介绍流程没什么特别的。总部重要的头头脑脑和重要部门周唯都带他们走了一遍。虽然十年时间改变很大,周航欣慰的发现还是有那么一些熟悉的面孔。 接近下午下班的时候,才算大致走完。周航不打算和周唯一起回大宅,叫上小帆周昱准备出去吃晚餐,周唯没有勉强。倒是小帆观察力敏锐,临走的时候体贴的问周唯:“四叔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赶快回去吧,让他们叫黄医生过来看看。” 周唯强笑着冲他摆手:“没事,出去玩开心点,早点回来。” 小帆上了车时皱着鼻子:“哥,你今天气场很不对啊!你要那个桌子做什么?老气死了。而且和四叔说话的那个口气,四叔今天是给咱们介绍公司诶,又不是向你贷款两百亿……” 这话说的周昱扑哧笑了。“四哥对你们两,倒是真的一直有点过意不去的样子,脾气好的不像他。或者是因着大哥的原因。大哥去世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身边,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周航微微一笑:“是啊,当年我们太小,又不在s市。你们和四叔隔壁住着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情况,我们就更难知道了。”他说着发动汽车:“说起来今天看见那个欧阳我想起有人八卦,说是当年你姐猛追过他。据说四叔当年也不看好你姐和欧阳,给她安排了好几个世家子弟在身边,还被你姐骂他纯属捣乱。” 周昱掐着自己的下巴叹口气:“最后她还不是从里头挑了一个结了婚。我姐啊,看着尖俏要强,其实很糊涂啊。” 周航微笑:“其实就是女人那股子要强劲儿撑的脑子一忽儿转不过弯来。你和奶奶多劝劝就成了。她现在的未婚夫我看脾气挺好,上次还送我一套滑雪板。找个时间一起聚聚?” “嗯,我知道最近我姐好像很迷定制紫陶。一有时间就泡在那个会所里。你对这个感兴趣嘛?要不咱们也去玩一下,做两个特别的小壶带过去喝水。” “好啊,那你定时间叫我。” 这天晚上小帆回去的并不晚。但是周唯沮丧的听他说,周航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据说去了董欣那里。 周唯这天晚上服了药睡下后,翻了半天的烧饼。朦朦胧胧睡着后却又发了噩梦。 依稀是在周晨的办公室里,那个人一头浓密的乌发缠绕在惨白的身体上,伏在地上,怎么叫都不会醒来。周唯又惊慌,又压抑,脑子好像生了锈,一直抱着他固执的想把他叫醒,一直叫一直叫,几乎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手脚都软了。 他怕的眼前发黑,脑子里空白了一段时间,一转眼那个人站在落地窗边,用一方砚台“哗”的一声砸碎了玻璃窗。周唯疯了一样扑过去,却没像记忆中那样抱他在怀里,而是扑了个空。玻璃哗啷啷掉下三十三层的高度,那个人却全然消失了。 周唯呼的一下坐起身来,心如擂鼓。过了一会才觉察后背和头上凉飒飒的。是出了一头一身的汗。窗外黑呼呼的,只有屋里夜景小灯的微弱光芒。他慢慢扶着墙,下到二楼去,摸进周航的房间。 房间里充满着那个人的味道,他慢慢走到床边,爬上床,用薄被紧紧将自己裹住。 然而他只安心了几分钟,就忽然意识到这里似乎有着别人的味道。是那个小mb。据管家说他没回来的那一夜他们同房。 难道都没有人换换床单吗!!! 周唯暴怒的蹬掉薄被,爬起来进入更衣间寻了一条薄毯出来裹着,坐在他的桌前翻他的书,他的相册。 天亮的时候他去到卫生间洗漱,眼尖的发现自己一些发根已经漏出了星星点点针尖大的白。真是长的太快啊,这头发。三四天染一次都盖不严密。 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夜没好睡,脸色微微憔悴。不行啊!小航才刚刚十八岁啊!自己怎么能显出老态,才三十三岁。 赶紧打电话叫美容师过来。 第31章 周航第二天一早带着董欣包了一条船出门海钓,只找了人过来知会了小帆和周唯一声。小帆气的哇哇大叫,一开始磨着周唯帮他安排条船也要出海,等船准备好了又改了主意,决定和周唯去办公室继续了解公司资料。 周唯使人张罗了半早上全白费,笑骂了他两句,带着他去到公司已经十一点,索性先去吃了饭。等磨到办公室已经下午一点了。 其实有小帆在旁边打着岔,那些因着周航行动而导致的不快似乎也冲淡了不少。不管哥哥怎么不待见他,怎么想办法给他置气,小帆愿意和他亲近,这就是他的筹码之一。更何况小帆是愿意在公司的事情上用心。去了办公室周唯就觉得这个绝对要利用起来,当时就给小帆在自己办公室调配出一个固定办公桌,预备以后长期的将小帆留在身边。 周航的船到了预定的一个海岛,马上就换了全身上下的衣服,连手表鱼竿什么的都打了包扔在海岛上。复又乘了船驶出十几海里,终于在预定路线和冯少威汇合。 冯少威,周晨原来的得力助手之一。当年周唯扳倒周晨的关键一步,就是诬陷冯少威泄露商业机密。商业机密确实泄露了,合生也因此损失巨大,冯少威一直辩称自己为人构陷,可惜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逼得周晨不得不将这个一直信任的下属亲手送上法庭。 冗长的审讯取证过程,以及一审二审花了将近一年多,到最后判决下来,他这点事相对于周氏的风云变幻已经完全没有人在意。他被判入狱五年。 当时周晨忙着应付苏霭平,公司所受的损失必须弥补,刚刚拆分了创鑫,还进行了融资。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的逼着他手忙脚乱,更何况现在想来一切根本就是周唯的一心算计。最后一败涂地。 周晨在准备离开之前想起来这个曾经的得力助手,醒悟过来这就是最先的牺牲,前去看望了一番。当时他虽然已经全面失势,还是承诺一定会想办法为他减少刑期。贴了大笔花用给狱卒,又找了律师。 他不打算留下筹谋,只是出钱,天真的以为这样也许看上去脱开关系的他们能得到对手的一点轻忽放手。 然而他们一家四口直飞海外,竟然转脸就被秘密抓回来了。之后他失去自由,至于冯少威的事,也就没人上心了。 冯少威脾气刚硬,又确实是被构陷的,对判决十分不服,狱中并不配合,没有获得减刑,出狱后工作难找,未婚妻早已结婚生子,文化水平不高的父母自有弟妹孝顺,对他不是太关爱,渐形消沉郁郁不得志。 两年前周航辗转找到他的时候,这个曾经的x大高才生,年轻有为的精英已经变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电脑修理摊的摊主。 周航没有太多的人可以用,像冯少威这样原来异常熟悉,后来算是周唯上位过程中的炮灰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必须都得是他搜罗的原始羽翼。 好在艰难的初步接触之后,周航发现自己原来的得力干将也不是如同外表的那样全然堕落。他可能不修边幅看上去江湖落拓,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搜集合生与周家的相关资料。当年的被诬,他一直不甘心。 这简直就是天助周航。经过各种互相试探,两年前两人才终于开始了着手合作。 冯少威租了一条极其破烂的渔船,和周航的小游艇一比一个是山鸡一个是凤凰。他装作动力损坏向周航求助,周航简单吩咐董欣呆在游艇上准备食物,就带着船上的一个水手过去冯少威船上“帮忙”。留了一个水手在这边操船。 上了船周航就和冯少威窝在底舱,对目前各自的情况互相作了交代。 冯少威有了金钱支持,多了共同奋斗的“少东家”,很快恢复了职业素养。暗中组建的团队虽然局势环境所限,距离期待有很大的差距,到底有了小小的规模。 他现在组建的团队分两条线,一条扎根于底层,依托几个狱中认识的人作为核心成员,网罗了不少流氓混混,三教九流的骗子,各行当的小人物作为外围人员。很多事情都靠他们去做。但在他们外围看来不过是没有意义的各种不同客户给出来的不同赚钱任务。 一条线是专门挑选出的一对骗子夫妇,通过他们组建的在各大公司中层人员之间联络的人脉网。表面上看他们类似于一个隐秘的猎头机构。 这两条线现在都发展的初具规模,然而就周航来说距离周氏的核心都太远。依靠这些他最多能想方设法给周氏找点麻烦,根本伤不了周唯的根本。而给周氏找麻烦——周航没有那么大的乐趣。谁让他的两世都还是姓周呢? 所以之前周航的逃跑计划很完备,但是对周唯的报复计划却几乎一直处于没想好的状态。他也许能够创造一个机会将那个人掳走囚禁?就像那个人曾经做过的那样,将那些*折磨都还回去?打断他的腿不用给他治疗,用鞭子狂抽,让他尝尝几天几夜没有食物饮水,濒临死亡的滋味?或者卖掉他的一个肾?或者给他戴上那些折磨人得器具,彻底将他变成任人侮辱的*肉块?当然周航没有兴趣亲自去做。 周航不准备弄死他。死太便宜他了。他也不想耗费那么多心力像那个变态那样耗上几年。当年小航小帆最多的时候曾经整整46个小时没吃没喝。他预计用一个礼拜来回敬两次,之后就要带着小帆人间蒸发。他也许会把周唯丢给那些底层的鸭头,建议他们始终囚禁着他,让他困在那种黑暗糜烂j□j航脏中。 然而,即便是这样恶毒的报复想象周航都不会觉得痛快或满足。相反只觉得猥琐恶心。 除了找到机会对周唯个人进行这样的报复,以及自己带上小帆一击脱离,更多的事情周航认为很难做到了。当然,弄掉了周唯,合生必定大洗牌。周氏还有其他的子孙。也有虎视眈眈的其他人物。其中包括自己的外家。这些周航都不打算多管,能者上位,世界自有他恢复平衡的方式。他更期待的是新的人生,安详,平和,简单的幸福。 他甚至准备好了没法完全弄垮周唯,他会东山再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个直觉。然而只要报复过就好了,只要之后,在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安详幸福。 然而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周唯将犯贱发挥到了极致,他居然如此轻易的将这样大笔的股份转给他,简直是给了他最丰厚的资本。他们现在才可以说是在一张桌上玩牌。 冯少威那里的情况比较稳定。两条线都构建的更像那么回事了。所谓的猎头公司已经真的做成了几笔生意,有了一些人脉网络。尽管还停留在中层。最重要的,资料分析库在台面下花费了以他们的手笔堪称巨大的人力物力已经初步建立。 而另一条线也像模像样的发展出了一个小型的松散的“帮会”。四个主要头目拿着启动资金在各自熟悉的领域招兵买马想在这个城市的灰色地带创一番事业。虽然目前总共的主要成员也不过三四十人,在这个城市里依然只是不起眼的松散的小团伙。 周航这里是形势巨变。这三年他根本摸不着如今周氏的核心,如今只要他愿意,周唯似乎对他全无防备。 从前周航筹措一点资金要绞尽脑汁——周唯给的零花钱不少。可是要怎样看上去大手大脚,实际上暗吞资金是个技巧。怎么神鬼不知的投资让钱来生钱更是耗费周航绝大部分心力。 小帆那几年省吃俭用存下的几万块钱是最初的本钱。最近这些年从周唯那里刮到更多的资金小帆也全都交给了他。周航必须使用别人的身份别人的账户,还要避开周唯的耳目,偷偷摸摸的投资来赚取资金。 如今他光明正大的有了股份,有了资金,有了分红,有了自己做主投资的余地。这些放上了明路的东西中间要搞点猫腻就容易的多了。 他把股份的事情告诉了冯少威,还另外给了他一笔钱。加上之前陆续给的,这三年他想尽办法赚到的钱几乎全拿出去了。但是现在他有底气。周唯随手给他的说是让他在京都安顿的钱就不下百万。何况现在有股份,再半年到年尾就会有分红。 既然周唯这样盛情邀请他下场玩一把,怎么能拒绝,他和小帆自然还是要走,不过走之前也许可以把周氏,以及周唯的结局安排的更合适一点。 大致和冯少威谈了探今后那两条线的发展方向和注意事项,临了发现对方注意着他的眼神有些奇异。“怎么?我说的不对?我确实纸上谈兵的成分多点。具体的事情都是你在操作,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 冯少威现在的摸样打扮的异常落拓。一头凌乱的中长发,胡子拉碴,永远灰色的t血,身形胖胖的毫不起眼。只有一双眼睛里偶尔流露的精光能震慑住人,包括他那几个狱中结识的亡命徒。这时候他低头一笑,回答时候丝毫不掩盖他的钦佩:“和你接触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你天资实在聪颖。不愧是董事长的孩子。今天的感受尤其明显,气魄和以往不同了。” 周航和他相视淡笑:“那是自然。现在我不是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了。有人给我一批筹码,给我发了牌,我是正式玩家。” 瞄一眼尽心守在上层船舱的“水手”,周航想起来再嘱咐一句:“像这样的你自己的心腹,要多培养几个了。那么两三个人完全不够用。多在我身边出现几次就被识破。我就要去京都,身边也需要两个这样的人手。”冯少威答应了。 回到自己的小游艇上时董欣哆哆嗦嗦的做完了一个大虾一个烤鱼,正在试验烤扇贝。尝了尝味道居然还不错,周航心情很好的下了海钓杆,令两个水手慢悠悠兜回海岛拿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很好消磨。周航趴在甲板的沙滩凳上一边看一些资料,一边使唤董欣,拿吃拿喝,查看钓竿和渔网,给他涂抹防晒油以及全身按摩,在董欣扶着他的胸膛脸红的时候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 第32章 天青日和,碧波如顷。董欣收鱼线发现勾了两条鱼,高兴的眉开眼笑:“航少!看,有两条鱼诶!哎呀,它们要跑!!快来快来!” 周航丢了手上的平板电脑跳起来去帮他,取下来扔桶里后还扑腾出来,抓的手忙脚乱。 重新下了饵放鱼线下去的时候董欣发现了远处的那条船:“咦!那边有船哦。和航少你房间里那个模型好像。” 周航抬眼看去,远远一艘白色游艇正驶过来,正是周家的那艘卷雪号,微微一笑。 他仅仅知道那条小型赌船大概今天出海。计算了航线兜过来就是碰运气。他令水手兜过去,自己站在甲板上冲那边挥手。 船上应该有人认出了他,很快就示意他靠上去。裸着半身好像不太礼貌,周航捡起丢在一边的夏威夷衬衫穿上。 甲板上靠着栏杆的那两圈人都认识。 左边的那一群,大概有十几个,穿小礼服的穿泳衣的都有。大的不过20出头,小的也才17,8岁,正是本城爱玩的那一群少爷小姐,不一定有多少交情却大都见过。周航和其中比较熟的两个点头示意。右边的三四个少妇加两个花花公子,以及三四个陪客,是本城虽然年纪略长却依旧只顾着玩的那一群。周莹就是这一群的首位。 这条船原先是周家的老船了,周父当年为了撑门面买的,一家人也曾经很得意的一起驾船出游。周父去世后周家被苏霭平逼得捉肘见襟,周晨把船卖了换周转资金。 后来周唯接手合生发展起来,非但将早年融资扩股的股权收回来大部分,甚至早年变卖的一些资产都一一重新买回,这条船是其中之一。 三年前刚买回来的时候重新进行了大规模的翻新装修,保留着船体风格原先的味道,暗地里也加设了不少东西。 重新下水的第一件事周唯就是带上周航和小帆出海一游,怎知小帆晕船,周航呢也根本不领情只觉得无趣。 后来第二次出海周唯叫上了周昱和方茹琴,甚至还有周旭一家,是个全家出游的样子。连小帆的晕船症都好了,周航却在船舱里玩了两天的游戏,很少出来和大家碰头。后来周唯就没有再用过这艘船,彻底闲置下来。 再后来,几个月前周唯居然把这艘船交给了周莹,交换周莹名下的两套物业——那是周莹曾经的嫁妆。 周航也曾疑惑,这个生意看上去周莹是大大的占了便宜。这艘船的价值远超物业。这三年冷眼看来,周唯和方茹琴,周昱母子并不和谐。方茹琴因着儿子女儿的股份被掐在对方手里极力忍耐。而周唯对这对母子乃至方家所有人其实十分警惕防备。 就算换了周航他也是要警惕防备的。虽说是嫡亲的外家,可到底姓方不姓周。 何况周唯和他们没有半点干系,再不肯吃亏的。但周唯和这个妹妹倒好似关系还好。这个妹子也是除了小帆之外唯一会和周唯撒娇的人。 最近得知周莹居然将这个船弄成了一艘经常出海的小规模赌船,经营的风生水起花团锦簇,甚至成为小圈子的风行时尚。 就周莹回国这几个月的接触,周航认为周莹骄纵刻薄自大尖酸,自觉比谁都聪明比谁都能,心眼中从不容人,因着这个船的成功几乎有点忘乎所以。但是周莹对周航来说,是个可以争取的合作对象。 她姓周,周晨的妹子周航的姑姑。手里有着不小的股份,虽是女流,却不是那些只巴望着分红食利的老股东可比的,相反对合生的事务很有参与精神。 上船周莹并没有理会他,还在和身边的几个人说笑的开心。周航心知她在拿长辈架子,主动过去打招呼。 周莹穿的是一身宝石蓝的露背小礼服,皮肤白,五官漂亮,面部轮廓清晰,看去是美人一个。可惜下巴扬起和眼角下稍的角度显得傲慢无礼,美型度大大失分。就算周航规规矩矩叫了小姑,她也还是那副不待见的样子:“从哪弄那么一个小汽艇就出来玩啦?也不嫌难看。四哥不是挺心疼你的么。看看,衣服都湿透了,找个人带你去换一身。还有旁边那个,把他收拾的利索点。” 董欣穿着的是周航的衣服,水磨牛仔,稍稍有点显大,风格也和他完全不匹配。周航不过带着他当个幌子办正事,所以真的疏忽了。此刻回头打量一眼,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腰,答应了周莹,转话题问:“我还想打个电话呢。小姑这里必然有卫星电话的?” 周莹伸两个指头示意一个侍者带着他们进去。周航心中苦笑,脸上不显,转头扬声:“那一会儿我到哪里去找小姑?” 周莹一脸嫌弃:“你上来就是想进去玩一把吧?一会儿到二层的大厅我带你进去。不过……”她吊着眼稍的瞟过来一眼:“我这里概不赊欠。想玩自己掏钱。” 给小帆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今天一整天都和周唯呆在办公室,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一张办公桌,心中放心。这些年兄弟两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了。一个负责办事另一个就负责掩护,连周唯的应对也意外的十足合乎心意。他亲自带小帆熟悉公司内部事务,再好也没有了。 告诉小帆晚上回去的稍晚,明天一起早餐。小帆开心答应。 难得周莹这里准备的衣服号码齐全。带着董欣换了简单却合适的衬衫西裤,有人带领他们到了二层大厅。 在厅里见到正在和这个那个玩家寒暄的周莹。眼见她如穿花蝴蝶一样满场乱飞,谈笑生风,周航暗暗摇头。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把这个赌船当正经事业。亲身上阵招徕客人,自己还洋洋自得。完全意识不到这副模样如同寒门小户不知道哪里刮了一笔的交际花,简直low到家了。 周航使董欣去换了筹码,找了张台,只端了杯酒在董欣身边坐下,与他肩靠着肩浅笑着看他下注。等周莹差不多招呼完一遍,才和董欣说一声让他只管玩,自己找空儿靠过去。 周莹见他过来瞟了一眼,凉凉道:“这一准备上大学小航你可真是华丽大变身啊。前儿见你还是只知道逃学玩儿游戏的高中生,几天不见居然也似模似样的像个公子哥了。”她再上下打量两眼:“不得不说大哥的基因好。就是个子小。” 周航勾了勾嘴角:“小姑你还记得我爸爸啊。我都记得不是太清楚。” 周莹眼珠迅速的掉过来晃了他一眼,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带着他们往单独的内间走:“小航你这是一继承了股份就准备好好过过公子瘾吗?那小伴儿哪里来的?底子不错,就是没打扮。” 周航不露声色:“确实是。四叔这次过给我这些股份太意外了。我现在还有点回不过神。想耍耍帅都还有点儿生疏呢。” 旁边周莹的未婚夫姜志阳终于找到话茬接进来:“四叔对你们小兄弟真没得说,够气质。”他拍着周航的肩膀讪笑:“以后小航你也是合生的话事人之一了。少年得志啊。” 周航摇头:“那远远谈不上。我对公司事务不是太懂。还要多和姑姑学习学习。” 周莹嗤笑一声:“还早多着呢。你呀,什么时候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听的懂,能说出点有意思的意见就不错了。” “我尽力。不过昨天的会上我觉得小姑你提议抢滩电商市场,很有道理的样子。只是四叔看起来顾虑很多,最后也没表态。” 周莹洋洋得意:“有价值的提议四哥不会置之不理的。等着。” “四叔如果有了决策,说不定会把这个事情交给小姑来着手呢。” 姜志阳连忙捧场:“要是交给小莹,不用说,是充分展现小莹才干的好机会。” 周航表示赞同。周莹这才定睛看他一眼,笑问:“小航你可是第二大股东。比我的那点份额可是多的多的多。四叔很重视你啊。” “我年纪还小。对这些事素来不懂。比不得小姑你国外留学回来的。现在最多也就能站个队,押押宝什么的。选对了四叔会高兴一下吧。” 这一天难得的周莹在自己的休息室开了香槟招待了周航,周航不得不顺耳朵听了不少周大小姐的真知卓见和宏伟构想。顺便也谈了两句关于这个小型赌船的经营问题。周航觉得弄个娱乐型的,类似于私人沙龙来作为消闲不错。也许应当更偏重于人脉交际一点。尤其日常经营应该交给旁人。而周莹和她的未婚夫却对这个赌船的种种创意和经营业绩夸夸其谈,骄矜自得。看样子认真把这个当做他们的事业。 越是聊得深入越是疑惑。当年j□j岁时的小妹子虽然骄纵,但也算慧颖。十几年不见,还去了国外留学一趟,感觉整个人的智慧停滞层次下降……难道,是因为交往上了如姜志阳这样不上台面的混混,伪富二代? 谈话间终于透露了他们对周唯的些许不满:股权交到周莹手里好几个月,在合生的事务上他们还没有一次发挥影响力或者得到什么实权。这个赌船,是他们要拿出来的第一个战绩。如果能顺利进入合生管理层,交给他们一个项目,绝对能大展宏图。周航这种凑上来找被利用又看起来好控制的,简直让他们双眼放光。 鱼儿已经咬钩,周航也就不再深入。这种事情也要循序渐进。 出来找董欣,他虽然小有赢面却始终惴惴不安,更何况同桌的几个浪荡子刻意调戏他。见到周航终于舒了口气。两眼放光的半起身又被周航按下。 周航靠着他坐下,手撑着他肩膀上支颌看牌桌:“怎样?玩的开心吗?没兴致的话全押出去碰个运气,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董欣笑着小声说:“那输了不关我事啊。”真的把筹码都胡乱推出去。 “惩罚还是会有的。”周航捻着他的耳垂,若不在意。董欣半张着口呆呆的:“啊?什么?有惩罚啊……也不早说……” 第33章 近距离见到周星,周航吓了一跳。当年那个风流自诩锋芒毕露的周家三公子已经全然变了摸样。面青唇白背驼肩含枯瘦如柴。一双眼睛极其惊恐, 视线始终保持在别人肩膀以下。 周旭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他从房内请了出来,他却几乎在外间只停留了几分钟就又躲回房间去。 传说十年前周星去澳门玩,莫名失踪了一个多月。后来找到以后在疗养院呆了一年多,好容易才痊愈回家。结果三天两头的身边灵异小事层出不穷,就跟遇鬼一样。折腾了好些年。有段时间还曾经吸上了毒。 四五年前搬来山上才算慢慢消停下来。可惜他精神状态虽然慢慢好转,整个人还是远远谈不到健康。 虽然当年这个三弟给周晨找了不少麻烦,有些不经意的小恶毒也让人厌恶。可是周航近距离观察他身上如此之巨的变化,还是心生恻隐。 应该是周唯的杰作。虽然没有证据。遥想当年,周唯和吴志宏的事闹出来时,毫不留情当面嘲笑恶毒辱骂的就是这位三弟。从小到大找到机会就要 欺负一下周唯也是这个三弟。他不是好人,却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一个狠人。 是的,周唯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啊。 周旭没等周航开口就主动提起:“我知道小航你对你父亲当年情况心存疑惑。不过那些年的事情我们确实所知不多。当我知道你父亲一直在国内且 并不自由的时候,你父亲已经病的非常严重,不上两月就去世了。又辗转很久才得知你们的下落。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这几年,看起来周唯似乎也对你们小兄弟两心存愧疚,他要补偿你们,你就接着。你要二叔帮什么忙,只管说。” 说着又苦笑:“不过如今二叔这点资本,和周唯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最多就是那点儿合生的股份还有点儿用。我和周星的那点儿占股,虽 然不大,有什么你说,要支持绝无二话。” 坦白诚恳的让周航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只好满口应谢。 接下来就该打点着准备去京城了。周航和周昱,方蜚三人都是京都的大学,那两个人在家里都是被宠的如珠似宝的,临行前家里给他们收拾了不少 行李,生怕过去那边不习惯。两个人都是千方百计才打消了自家母亲跟过去送学的念头。 周航呢,自己收拾了两只皮箱,给董欣买了三四身衣服临时穿,就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了。 周昱和方蜚在同一学校同一系。两人都不准备住校,方家在学校附近买了个三居给他们,家具什么都是全的,还留了个房间给周航。 周航的学校距离他们也不远,周唯给他安排的房子之一就在学校一道侧门边。近年的新公寓,给他弄了个超过两百四的大平层,家居什么的不用问 都布置的妥妥帖帖,连衣柜里满满衣服,使用的小物件诸如牙刷拖鞋饮水杯什么的都是照给周航董欣两个人的喜好配置来的。 配车三辆,一越野两轿车,都是中档车。 进门不上三分钟,有物业经理过来问用不用帮忙安排晚餐,以及时间方便的话可以帮他们介绍在家里做事的佣人。保证都是可靠能干的熟手。 方蜚骑在吧凳上感叹:“你这个24孝亲叔真是绝了。” 周昱在旁边并不说话。气压却有点儿低。弟弟和侄儿的待遇差的太远,有点小不爽也可以理解。 周航上下打量,微微一晒:“太大了。我不喜欢。反正咱们学校近,不然这地方和你们那交换一下?” 方蜚吹了声口哨:“你说真的?我倒是挺喜欢这里。以后开趴提多方便啊。” “就这么定了。” 开学首先是军训。对一直坚持锻炼的周航来说军训那些都是小菜一碟,虽然有点儿傻。回来的那天董欣居然不在家里。不过到处都收拾的整洁干净。旁晚时分人回来了,看样子刚逛了超市。见到周航十分惊喜:“航少您回来了!也不给我电话!诶,我都没有买什么肉菜。” “随便弄点什么。或者我们出去吃。” 董欣喜滋滋的开了冰箱忙着张罗:“有一点肉馅,可以做口袋豆腐。老师都夸我这个菜做的不错呢。嗯,还有点儿冻鳕鱼。” “老师?” 董欣露着白牙笑:“是啊。周先生给我报了个烹饪学习班。这半个月我学了好几个菜呢。” “我四叔?他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就你们刚去军训啊。” “除了这个还找你做了什么?” “嗯?就是那天过来带我去报了烹饪学习班,还有个什么礼仪培训班。”他忽然有点脸红:“还吃了一次饭,嘱咐了我几句。” “嘱咐什么?” 董欣显得很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就是……那个……体检报告出来,我没有问题。周先生嘱咐说以后要保持干净……” 周航皱起了眉头,这他妈控制*是有多强?他忽然想起一个关键:“他有没有问到别的什么?比如说我们做过几次?” 董欣越发显得局促了:“……嗯,有问到过……”他含着羞怯和不安的看周航一眼:“可航少爷也在等体检结果吧。” “你告诉他我们就没有做过?” “嗯……” 周航懊恼的想:忽略了周唯的变态程度。谁能知道周唯居然能放下脸来打听侄子这种私事。 “他是直接找到这边的吗?” “是方少爷他们带过来的。” 周航瞅瞅这房子的家具装修,有点头疼。当时不想住那边就是因为担心周唯会在房子里面做什么手脚。安个摄像头窃听器什么的。周家大宅周航房间里的那几个摄像头可是一直在呢。 怎么这个人就这么变态这么执着呢。 这时候周航的电话响起来,正是周唯。 “小航,你们今天回来了吧?我最近都在北区总部呢。一会儿过来接你吃饭。明天带你去这边北区总部转一圈。” 周航懒洋洋的不想和他多说:“董欣正在做饭,就不出去了。听说他检查报告出来了,挺好的。今天晚上想安排的浪漫一点。四叔要是有什么安排,我明天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周唯心中五味杂陈。之前从董欣那里得知周航根本就没动过董欣,真是叫他心花怒放。可惜这个人从来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不要紧。”他安慰自己,“哥哥就是想让我难受难受。他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才会把这个当作武器。没关系。最开始的那两三年伤了他的心,发什么脾气都是应该的。总有一天要让他回心转意。 合生集团的北区总部在京都某商业中心,由七个楼座形成的商业综合体看起来是这个城市的标志地段之一。合生的北区总部占用了写字楼双子座的a座十几个楼层。比合生在s市的总部要更新更上档次。 尽管是周末,周唯还是几乎召齐了这边的主要高层,一一的给周航做了介绍,又一起午餐。 北方总部是后来发展的,这边的人没有老面孔,周航一个也不认识。难得的是这边的职业经理人们似乎素养更高,几乎没有人流露出对周航的好奇或者轻视敷衍。 饭后的会议议程是关于依托合生旗下的实体百货业,建立庞大的电子商务系统。在前些天的董事会上周莹曾经自信满满的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当时周唯的应对让周航以为这个事情只是在研讨筹备阶段。怎知一开始会议周航才发现北区电商部已经建立完备,运营企划都已经是第二版讨论稿。 看来有很多事周唯都是准备好再说的。至于像周莹,方茹琴这样的股东被他刻意边缘化了。会知会最后决策。可是具体运营他们摸不到一点边。 电商已成零售新趋势。周唯当然不会放弃争夺这块市场。 第34章 接下来的周航都类似于半工半读。每天上完课就被周唯召到公司,参与各种大小事务。周唯愿意带,他当然愿意多了解熟悉。 他只是奇怪,周唯看上去似乎想要扎根在北方总部,偶尔会议才飞回s市,大有把总部搬迁到京都的架势。当然,在他的主持下北方大区电商网点也筹措迅速。 不过公事归公事。一般情况下除了在办公室,周航一点私人时间都不肯分给周唯。周唯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啊,顺路送回家,晚上应酬之类的邀约,基本上从来不肯答应。就连某些时候的午间工作餐,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和他一起吃。拒绝多了了周唯也就默默不语了。公事一了就各回各家。 大概九月底的样子,周航某个晚上从办公楼里出来意外看见了苏牧星。 这小子倚着一辆骚包的跑车耍帅,看见周航一出大堂就夸张的挥着手叫:“小航!这边这边!”恨的周航只想装耳聋离开。 门口人来人往的,这写字楼内除了合生,尚有许多其他公司。周航忙快步走过去,赶着他上车赶快离开。 这小子眉花眼笑的:“哎,可算把我在g市的公事儿交接完毕了。从今天起我就转过来京都这边的君豪上班。我还以为你就是过来念书,结果见到我叔叔才知道你平时空闲已经开始在这边公司做事了。你这么早就被你叔叔压榨你不烦啊?人这辈子就是上学的时候可以玩了,你还不珍惜。” “压榨?”周航鼻孔里哼一声,“你觉得这样就叫压榨啊?”他叹口气:“也不知道多少人盼望这个压榨的机会而不可得。前面,掉个头,咱们找方蜚和周昱去。” 苏牧星从后视镜里盯他:“干嘛?我今天是想单独约你。” “两个人有什么好玩儿的?掉头。我也好几天没见他们了。叫方蜚找个地方咱们好好玩玩。” 周唯什么事情只要有机会都带着周航,而不肯让周昱参与一点儿公司事务,最近周昱为这个心中颇不自在,见到周航都不如以前亲热。周航有心找机会和他缓缓关系。这不关他的事啊,周唯刻意这样谁也没有办法。 电话过去,方蜚一口答应他找地方,周昱却含含糊糊的不想出门。周航没理会他矫情:“换身衣服等着啊。诶,我说小叔,您最近是对我有意见啊?咱们可得当面说说。我知道你烦什么呢,见面再聊啊。” 方蜚是个能混地面的。来到京都不上一个月,已经结识了大帮狐朋狗友,也熟悉了一班公子哥们爱去的地方。这天晚上选的,据说是京都里年轻人们最热衷的夜场。 周航今天晚上的主要目的是周昱,一见面就揽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窝到角落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爽啦。不过也许四叔是看我们无依无靠的所以可怜我们一点,所以想教我们早点自立。” 周昱勉强笑:“我当然知道。而且四哥本来就和我们这边不亲,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我也希望能尽早为家里的事情尽一份力。” “其实虽然四哥不安排,你也不是没办法啊。” “什么办法?” “最笨的也是最有用的啊。你可以自己找下面公司去申请实习。不用告诉他们你是谁。等你成功了,我过来找你几次,就把你身份曝光了。只要你做的好,总不可能四叔还限制不准你去基层锻炼一下?” 周昱揉着额角沉思,缓缓道:“你说的是。也不用曝光身份,我就自己去基层试试!” 有漂亮的女孩子凑过来给他们拿酒,周航笑着拍周昱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了,今天晚上就玩的痛快点。嘿,美女,你是这位帅哥喜欢的型哦。” 美女很有气质的在旁边坐下开始找话题聊天。坐到周航近旁的那个说自己是和周航一个学校的:“哎,校草哥,你真的对我一点映像也没有?前两天篮球赛我还给你拿过矿泉水的!” 周航默默摇头。拜托,现在他的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公司事务上。每天时间都不够用,哪有精力注意其他。 这糊着大黑睫毛的美女想来是难得在这样的公子哥局上碰上身边同学,一个劲儿的缠上就不放了。没给周航倒上两杯酒,大半个胸脯已经停靠在周航的胳膊上。一边的苏牧星看着不高兴了,挤过来一屁股坐下,和周航耳语:“早跟你说今儿晚上咱两清清静静的去那个小酒庄喝两杯。特么地方都是你的了你也不去照一面。我跟你说真的环境特好。” 他说的是苏霭平给的那个小酒庄。周航心里觉得收他那么大厚礼真不怎么妥当,备不住苏霭平热情难当,半个月前不由分数把过户了的房产地契塞给周航。到今天他也没过去看看。 这一个来月他也算看明白了。周唯在g市开的那个项目,连带着最近忙活的北区七省的实体网店一体化,基本上争的都是苏霭平的地盘。苏老板看来是有点儿着急了,正想方设法的往这边打楔子呢。 正好。周航也正四处找可供借力的外援呢。他随手秃噜一下苏牧星的脑门:“急什么。过两天找个周末,一起过去自己摘葡萄,自己榨汁,自己封捅。好好玩玩。去一个半个晚上有什么意思。” “再过两天葡萄都摘完了。”苏牧星抱怨:“那说好的啊,就这礼拜。” “玩儿你的吧。”周航把他一把扯过来塞给身边紧紧贴着自己的那女孩,“美女在旁也不知道献个殷勤。” 这天晚上周航多喝了两杯,回去的略晚。听见他开门声,董欣穿着睡衣安安静静的从卧室出来扶他。周航头晕晕的进卫生间,由董欣伺候着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一脑袋栽在床上就迷糊了过去。 董欣细心的把他的头发吹干,又跑去收拾衣物。看见衣服上染的唇膏楞了半响。 两个人虽然还是没有发生关系,却一直同床共枕。有时候董欣真的想不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向自己的叔叔证明自己确实长大了? 月前周航才嘱咐过他,以后若是周唯再来探问他们之间的性生活,要告诉他“挺好。” 转脸周唯就过来旁敲侧击了。听说他们过了一个异常火热的夜晚,这位叔叔一本正经的嘱咐他:平时可以主动点,要把周航伺候的满意。 他冷着脸曼声警告董欣:“既然我由着他的性子把你从那地方给弄了出来,你就得明白自己的定位。你的作用就是干净的性用品。你得充分发挥你的功效。” 他的眼睛盯过来的时候就像一把无形的冰刃:“喂饱他。不要让他出去吃那些不干不净的,染病。你明白吗?” 虽然压抑受辱的感觉如此明显,董欣还是安静的点头。 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从来不由他主导。偶尔周航也会和他有点暧昧的举动,可是仅仅是暧昧而已。 他很宽和,从不曾对人大呼小叫。会赞美他做的食物,只要求他做些诸如收拾家居,跑腿送东西之类的简单工作。他给他穿衣吃饭,不限制他出门做什么,甚至还有零花钱。 他对他很温柔,甚至某些时候完全就像是真的情侣。但是也仅仅只是像而已。他没有动过他一个手指头。 他想过很多遍周航把他当做什么,最后也没有想明白。 周航被一阵奇异的热意惊醒的时候有一忽而有点儿时空混乱。好似回到了几年前的某些夜晚。那时候他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差,偶尔半夜会被周唯含醒。 那时候周唯总是会在一些很美的安静的夜晚,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虔诚的含住他的下/体,温柔的侍/弄。 如果他厌恶的一脚踢过去,那么接下来会被强制性的压/倒,甚至紧紧绑/缚,动用器/具将他作弄的欲/仙/欲/死,最后再狠狠的/操/到他失神。 如果他安静的躺着装尸体,那么周唯就会温柔而不知疲倦的一直使用自己的唇舌来取悦他。直到把他的体/液/吸得一滴不剩。 浅淡的月光下,隔着一段盖着他肚皮的薄毯,那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在十分有韵律的上下晃动。他无声的扫过一眼后闭上眼睛,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不是周唯而是董欣。 楞了半响,他并没有动弹,最后安静的凝视着那个脑袋,直到自己发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zfd 第35章 周六早上有个会议,周航照例坐在周唯身边。他对面的经理正在长篇大论的就着投影做报告,他这边手机却是频繁震动,他不得不低头在桌下回了几个短信,又把手机彻底弄成了无声。 是苏牧星。自从前天晚上说了本周末到那个小酒庄去,这位就真真是上了心。今天一早就扑到他住的地方去接人,却扑了个空。打好几个电话发无数短信,催他什么时候出发。 周唯最近很喜欢周末带着公司上下加班加点,今天的会议十分重要,基本上是电商正式上线的最后一次全面审核和战前部署,所以周航怎么也得参加。报告完后还有些后续讨论,看情况恐怕得延续到下午。 中午工作餐,大家都去了公司食堂,周航和周唯按惯例回到周唯办公室单独吃。这也是周唯的坚持,除了这种时候他没有任何和周航单独相处的时间。 往常这种时候周唯总是竭力想要营造点轻松温馨的气氛。关心一下周航的衣食啊,或者千方百计的挑着周航有兴趣的说。今天却分外严肃的批评周航:“这么重要的会议应该直接把手机设置成免扰。又不是什么紧急事务,别人正在认真听报告,你却低头注意手机。影响很不好。” “我知道了。”周航低头,再一次挂掉了苏牧星的来电。 “是和朋友有约好出去吗?” “对。” “那明天的现场巡场你不参加了?” “嗯。” 周航一如既往的冷漠,周唯也没有太多办法。只得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意外看见上面有好几个s市的大宅来电和管家赵叔的私人来电。 正要拨回去的时候对方也再一次打过来,连忙接起。 周航给苏牧星回了个短信,不确定下午三点半事情能不能完,让他先去接上董欣,等会自己直接过去。抬眼发现周唯接了个电话神色大变,捂着话筒走到内间休息室去了。也懒得理他。助理们此刻已经送来他们的餐点,就拉过自己那份自顾自吃起来。 一会儿周唯脸上带煞出来了,冷声和电话那头吩咐:“机票要搞到两个小时内的。十分钟后我就出发……。ok。这边的会议接下来让孙总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 停下来他看了一眼周航,欲言又止,原地转了一圈,看起来在犹豫什么。 周航问:“有急事要离开?” “对。” “那下午的会你不参加了?” “是。” “那我还接着旁听?” “……行。” 最后周唯像是下定了决心,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周航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但是既然他选择不说,那么周航也就选择不问。 小酒庄位于京郊200公里外的小山沟里。周航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工人等在院前给他开了门,引导他停了车。 沿着一条光线暗淡的砾石路穿过去,远远的一个人影朦朦胧胧的,手边垂着一团光晕缓缓移动过来。到近处才发现居然是苏霭平提着应急灯过来接他。 “呵呵呵,小航,一路上还顺吧。来,我照着你。跟我来,先去吃晚饭吧。” “苏叔叔您也过来了。您看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份礼太厚。” “你喜欢就好啊。这地方很清净!景色不错!等明天带你好好逛逛。” 苏霭平告诉说苏牧星带着董欣去山脚的一个小河沟里下鱼笼去了。一会吃完饭他们也该回来了。 走近房子发现这是一栋修建的非常有味道的红砖房,材料简朴,风格却是纯正的学院派。进了门,内装修的很有欧式老牌乡绅的风味。 苏霭平亲自动手给他布置餐盘,上烤鸡翅,蔬菜沙拉,土豆火腿浓汤。又现开火,问他是要吃红鳟鱼还是猪扒牛扒。 周航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虹鳟鱼,坐在厨台旁一边吃一边看苏霭平秀手艺。 没想到苏霭平还有这样一面,周航心中异常惊讶,苏霭平却一副和他无比熟络的样子,一边利索的忙活,一边随口问他些近况,什么学校感觉怎么样啊,京都气候风土人情习惯不习惯啊,去合生参与工作有没有觉得吃力啊之类的。 周航早知道他想做什么。合生旗下这个马上就要上线的与实体一体化的庞大网购平台如果运营顺利,那是生生从他身上割肉啊。比在g市那个国际化商业会展中心的开发项目可是见效快的多。 他就随口告诉他网购平台大概下周就会正式上线。大概明天早上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苏霭平眯着眼睛笑:“小航啊,你叔叔这是拿着大扫把准备把我赶开了自己吃肉啊。”他一点也不避讳提到苏氏的君豪商城和合生这个网购平台的竞争关系,还乐呵呵的对对手感到好奇:“诶,小航,有些东西我还真的挺感兴趣。透露点内幕消息给我嘛。当然我不是打探商业机密,你捡着能说的说点儿给叔叔听听嘛?” 周航暗笑。既然都是内幕消息了,随便透露给对手那不就是泄露商业机密?即便是有些看起来没那么敏感的信息,无意识的说给这老狐狸不知道会被分析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要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小航,现在会不会上这个当呢? 慕然又想起了此时不知道神魂都归于何处的小航,他黯然伤感了起来。也没心思和老狐狸周旋,随口敷衍几句,有点儿出神。 苏霭平将烤好的鱼盛给他,给他倒了一杯酒:“尝尝。这是酒庄六年前出的酒,是品质最好的一年,很有特色。” 酒液入口甘醇芳香,酸味润泽,涩感余味微微回甘,滋味正是周航最喜欢的那款,品质比起国外某些百年老店也不遑多让。就着鲜嫩的鱼肉周航喝了两杯,开始真正对这个小酒庄感兴趣。 苏霭平微笑着从柜里又拿了两只酒:“还有没有兴趣尝点别的?这是前年的,这个是十年前的。虽然总体品质比不上刚才那个,但是味道也很特别。” “成啊。”周航想把把吃完的盘子收拾一下,对方阻止了,拿了冰桶装了三支酒,带上酒杯和冰壶,示意周航跟他走:“楼下很舒服,那有个消闲的家庭影院,里头有点东西给你看。对了,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你见见比较好。” 周航想,就算你想把我灌醉套话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我又不傻。想要东西吗那也得拿出点交换的来。唔,下周三购物平台就正式上线了,你就算听到一点点消息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把? 楼下的布置就更显的奢华舒适,温暖的照明和厚实的地毯精致的陈设让人觉得异常的舒服。家庭影院就在过厅正对过,里头宽大的座椅第二排坐着一个人,大屏幕上正在放映着什么,光线在她脸上映照的明明灭灭。 耳边听到的是莫名熟悉感的轻柔音乐,周航转脸看时,大幕布上清清楚楚看见周晨和苏怡真的笑脸。 虽然此刻他们站在门口,看过去的画面角度不正,但是周航惊讶的看见那是他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场景:周晨和苏怡真,穿着礼服婚纱,露出幸福的笑脸。这是周晨十七岁和苏怡真结婚时候的影像记录。 有婚礼现场,有朋友,家人,去世的周父,年纪尚小一脸忧郁的周唯,风流倜傥的周星……有礼物,硕大的结婚蛋糕,鲜花,脱离人群的婚车,两人交换戒指…… 周航站在那边都看的呆了,脑子里却迅速反应过来。坐在那里看的那个人是苏怡真。 在g市,小帆知道苏怡真生活过的窘迫,曾经说过想要给她一笔钱。后来周航曾经过去找她,却发现苏怡真已经和她的现任丈夫悄悄离开。 后来和小帆说起时,小帆告诉说是他让周唯在当天就给了一笔钱。他们拿着钱带上孩子应该是回了苏怡真的老家。 周航后来也就没多管这个事。哪知道现在居然在这里看见苏怡真。苏霭平这是在做什么?把他们聚起来回忆曾经的美好时光么?然后再引导他们把现在所有的挫折和不幸找找源头,那毫无疑问的将引起对周唯的刻骨仇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事实上不用他挑拨,周航的目标,他的复仇对象从来就是周唯。 当然他有借一借苏霭平某些力量的意思,可是并不是因为对周唯的仇恨,就乖乖作为老狐狸筹码和棋子,至少,他们得是一个相互利用的关系呢。 他缓缓走进去,就在前排坐下,一言不发静静观看。 第36章 年华似水,物是人非。 随着屏幕上流过的影像,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份微风轻拂的温软,听见那些银铃般的欢笑或者澎湃热烈的喧嚣,嗅到空气里那些甜美诱人的食物芬芳和衣香鬓影里流动交错的各种人物的各种味道。 周航静静的看着,顺手接过苏霭平递过来的酒杯啜一口。他并不知道他目光转过去看苏霭平的那一眼,眼中的神色冰冷碜人又似乎带点奇异的诱惑,令苏霭平心中一跳。 苏霭平坐在他身边陪着看了半响,干咳一声歪过去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有另外一份录影,可能看起来就不是那么愉快了。小航你介意我现在去换上放给你们吗?” 周航往后深深靠进椅背,目光转过来审视这个鹰隼一样精明狠戾的面孔,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好啊。苏叔叔究竟布置了多少惊喜等着我呢?拭目以待。” 苏霭平起身,巨大的黑影被映照到屏幕上,挡住了那些鲜活的笑脸和碧树鲜花。他绕过投影,按下暂停,退出,找了另一张碟片放进去。 画面闪了一下,忽地跳出一个扭曲的两个人身体纠缠在床上的影像。因为拍摄的角度,看去就是偷拍和监控,画面很失真扭曲。 然而那互相纠缠的四肢,凌乱的衣物,晃动的发丝,急促的呼吸依然冲击的周航眼前花花的,他吓的仰起了头,僵硬的握住了椅子扶手。 那是廖部长和周唯。地方看上去眼熟,似乎就是某个地下娱乐城的某个秘密房间。 几秒钟后,他愤怒的跳起来,抢过去一把按掉了投影。 用力过猛他把旁边放着的碟片都弄翻了,掉到地上啪的一声。然后就是一阵静默。只听的见周航微微放粗的呼吸。 周航敏感的觉察到自己失态了。没有办法,他完全不能忍受这样直接的看见那肮脏的一幕,还要在一个前妻,一个陌生人面前。 他沉住气,转头盯着苏霭平:“苏先生不是无聊到给我来做青春期性启蒙教育来了吧?” 对方脸上浮现出一个讨人厌的微笑:“哪里哪里。我知道小航你定然是身经百战,绝对不会还是处男。连你叔叔对你在这方面也都是听之任之,甚至不乏支持,哪怕你玩的再开也没关系吧?或者还满心欢喜的乐见其成呢。” 他脸上的笑容甚至称得上轻浮恶毒了:“小航,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叔叔和廖部长有一腿,应该是我们那天就一起看见的,我好不容易才搞到这个录影。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有谁会喜欢看别人被偷拍的春宫戏?”周航很奇怪的问他:“难道你就不觉得恶心吗?” 苏霭平微微笑着,缓慢而又笃定的说:“作为非同性恋来说,我看见这个确实有点不适。但是也还算不上恶心。因为,小航你的这位四叔可真是一位美人啊,又那么性感风骚。只看那两半屁股的话还是很吸引人的。”他轻轻一笑:“还是说小航你看不下去只是因为嫉妒?早就被叔叔勾引上床的小孩,根本接受不了叔叔会和别人在一起?” 周航诧异叱道:“你胡说!” 苏霭平葫芦一笑:“你叔叔是把你当做你父亲的替代品在勾引吧?” 背后一直仿佛不存在的苏怡真忽然爆发低叫:“小航!他真的……?你们!” 周航转头看过去,这个苍老消瘦的女人本来木然的脸上表情扭曲:“周唯那贱人竟真的敢……小航!你不要受他蛊惑!”她从后座急切的靠过来,抓住周航的肩膀:“小航,带上小帆离开他!” 出了影音室的过厅有宽大舒适的沙发座。周航和苏怡真被引到这里坐下,手边是加了冰块的红酒。苏霭平以温和谦恭的姿态给他们倒酒,然后缩到阴影里。 苏怡真从爆发之后就完全失态了。她咕噜咕噜的用鲜红的酒液灌着自己,喝完一杯,又倒一杯。苏霭平只需要微微搭个几句话,她就滔滔不绝的自顾说下去:“周唯,十几年前他就完全变态了。小航,这些事情太可怕,我一直都不希望你知道。他对你父亲……他对你父亲那是完全变态的占有欲。” 她语无伦次的说到了十几年前的可怕经历,周唯残忍变态的当着她的面占有周晨,威胁要将她,甚至是将年幼的周航小帆送入低级妓寮。他把他们关起来,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被褥,没有卫生用品,没有人搭理。 她问周航还记不记得他们渴的快疯了曾经被妈妈逼着喝过尿液,饿的抓心挠肝吃过房间里的盆栽。她回忆他们在一个房间里吃喝拉撒睡,几个月都没有洗过澡,要两三天才会有人来帮忙拿走垃圾。年幼的小帆病倒后才算是换了个带卫生间的房间。 她絮絮叨叨的回忆起小航小帆得到自由可以出门上学的那些日子,她却不能离开家门,每天每天只剩下等待送孩子出门和等着孩子们回来。屋子里连个电视都没有,那时候小航你总是嫌弃妈妈话唠。不是妈妈话唠,实在是太枯燥,太寂寞,两三年后,周唯认可妈妈也能出门时,妈妈连怎么和别人说话交流都快要不会了。 她喝的多而快,时不时的停下来,用有一点粗糙的手抚摸周航的头脸开始失声痛哭:“小航,原谅妈妈,原谅妈妈。我只是想过的像个人一样,那七八年里过的实在太压抑了。” 她哽咽着哭的声嘶力竭,还在口齿不清的强调:“我那么天真,看见你和小帆看起来过的不错,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我以为我不要脸的丢掉你们和你们的父亲难说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因为周唯恨我,因为他对你父亲那种强烈变态的执念,因为他想要占有他,我以为我的离开可以说是正中他下怀。” 她看见两个儿子从人护卫,俊美体面,衣食无忧,心中放心。她以为那七八年的折腾,少了自己这个眼中丁肉中刺,大家总算是各归其位:这一对小兄弟还是周家的少爷,而背德*的那一对兄弟,也许已经相亲相爱,她没有置喙的余地。至于她这样曾经飞上枝头的灰姑娘,自然还是回归原本的阶层,过普通人的日子。哪怕那日子无非是柴米琐碎,粗俗的丈夫,嘈杂的日常。 却在前几天才知道周晨三年前已经病死。 周航百感交集的揽着她的肩膀,并不阻止她抚摸拥抱。他并不想和她这么靠近,可是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她。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冷硬,却还是忍不住泪落如雨。 苏怡真哀哀恸哭,后悔从前的不顾而去,也担心现在的周航为人诱骗。 “他毁了你父亲的一生,不要让他再毁了你,小航。他给你钱,给你地位,给你股份,可是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斗不过他。当年你父亲,那是正儿八经的周家掌门人,还不是被他各种毒计连环套,弄到变成他的阶下囚。看起来他对你父亲这样执着,实际上还不是玩弄人!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要相信他!” 周航面上情绪激荡,但实际上在他的心底还是保持着一份清明。关于周唯和周晨,他就是当事人,事情的前后情况他知道的更清楚。关于母子三人早期遭的那份罪,他就在屏幕后面看着,疼的撕心裂肺。 如今他和周唯的情态,外人不得而知,他比谁都清楚。周唯认出了他,但还是执着于他,但是起码现在,并没有逼迫他随便乱来。 周航在心中冷笑,这位苏霭平倒是打得一张好算盘,也挺会设计情境。如果他内里不是换了一个芯子,那么这一番感人肺腑的母子叙旧恐怕会很完美的把他推到苏霭平的阵营。 可惜的是,他始终认为,他是站在周唯的对立面,但是也绝对不会成为别人对付周唯的傀儡棋子。他有他的利益追求。 各取所需而已。 等着苏怡真终于哭够了,慢慢平静下情绪,周航让苏霭平带她去洗洗脸。 苏霭平把地方指给苏怡真就出来了,非常有风度的递给周航一只雪茄:“试过吗?虽然你年纪还小,不过这个尝试一下还不错。” 周航等着他帮他把雪茄点燃,捏在指尖靠在斗柜旁:“您有什么计划呢?对付周唯?他目前推动的项目都是对你不利的吧?” 苏霭平露出一个志得意满胸有成竹的微笑:“我当然是需要你的帮助了,小航。别人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那么我只需要小航给我透露一些周唯那边的情况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可是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周航面不改色:“苏叔叔你不知道,我从小不太爱了解这些东西。懂得不多。现在虽然天天和周唯一起去公司,可是多半时间我是坐在那里发呆。他们说话我都听不太懂。” 苏霭平笑着把自己手边的雪茄凑近嘴深吸一口,然后慢慢放出烟雾来。一张脸在缭绕迷蒙的烟雾里有点儿高深莫测:“这我可不信。小航在合生地位很明白。偶尔说话也很有见地。你无需太防备。这种事情当然我们是互助互利。小航你想要什么,也可以说出来商量。” 他呼出一口气把脸边的烟雾吹散,再次流露那种掌控一切的微笑:“比如说,帮小航真正把周氏拿到手里,而不是寄人篱下。周氏本来就是你父亲的。是周唯用了卑鄙手段夺取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拿回来。” 周航向他一笑:“这种事情当然是从长计议,可能需要慢慢布局,当然首先得把我教会能明白一些基本的术语和关窍。可是苏叔叔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合生的线上购物平台可是马上就上线了,这个平台有合生的旗下好几个百货品牌,上千个实体门店支撑。如果迅速分走市场,那么苏叔叔岂不是很被动?” 苏霭平眯着眼睛看着他:“小航你就是特别谦虚。特别谦虚还特别爱操心。”他揉了下自己的鼻子眼中流露出诡异的微笑:“反而周唯先生不够谨慎。居然能那么随意的在外面随便和人上床。还被拍了下来。周唯先生想必是要脸的。至于那位廖部长,那是政府高官啊……” 周航心下思索,难道他打算在个人私德上给予打击?这虽然很俗,可是还是很有效。特别如果针对廖部长的话。 那个地下娱乐城明显是苏霭平的产业,他肯定有完整的东西。如果这两个人在床上的勾兑涉及到政商勾结,那么廖部长的政敌想必不会放过。如果咬着周唯这条线死抓…… 周唯和廖部长那么多年还保持关系,十多年的各种勾连肯定不少……顺藤摸瓜死抓不放,这样的话难说会把整个周氏拖到水里去。 他心中紧张的思索着,抬眼看见苏怡真收拾好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就迎上去扶她过来坐下。 苏霭平这次倒了一杯果茶过来,嘘寒问暖。 忽然周航的手机响起来,掏出来看时是董欣。想来怕是听说人来了却找不到等得有些着急了。 董欣这孩子非常听话。周航曾经和他说过没有什么正事不要电话,不要用询问回不回家,人在哪里这些理由。他就真的一次也没有主动打过。这是头一次,想来还是会不安吧,把他打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接起来的时候董欣的声音喘的厉害,似乎有点连滚带爬的:“航少!航少!您在哪,我看见您的车了。啊——救我。”听声音似乎是摔了一跤,一片凌乱的声响,周航急了:“你在哪?” 那边的声音凌乱,听起来似乎是手机摔掉了声音很远的听见董欣高声叫起来:“航少!救命——救命!” 第37章 周航跳起来就往外疾奔,如果说董欣看见了他的车,那么人根本就在这个院子里。 出了门远远看见停车那边似乎有人影晃动,顺手抄起廊下一根方楔跑过去,口中吒喝:“谁在那!别动!” 那边人影惊慌的左奔右突,慌不择路的转了两个方向才朝着门外跑去。周航提一口气猛追过去,在院墙根按到了人。对方是一个背着另一个,跑的不快。 被他按到后,被背着的那个人摔下来,发出闷哼后仰躺在地,底下那人被他拧住了胳膊,惊慌的叫了起来:“别打别打!他也没怎样么——”分明是苏牧星的声音。 周航使手里的方木楔往他肚子上一横,跪坐上去,转脸去看时,躺在那没反应的就是董欣。 “你把他怎样了?” “哎,哎,我肚子——呀,轻点!他没怎样,就晕了,真的,哎呀——疼!” 周航欠身过去拖董欣的肩膀,听见他发出痛楚的声音,悠悠醒转。 这时候苏霭平和两个工人也赶过来了。工人还牵着一条狗,拿着大手电。手电光扫过苏牧星的脸,他面上显得尴尬狼狈。苏霭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董欣此刻真的醒了,半阖着眼睛紧紧拉住他的臂膀:“航少……疼。” 借着那点光周航发现董欣脸色苍白,额角还带着一点擦伤,他甚至觉察道手里扶着的地方有一点点黏黏的,凑光一看是鲜血。 “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他愤怒的冲着苏牧心叫道,“快叫救护车!” 苏霭平冷静的让一个工人赶快去开车,自己蹲下来指挥工人用灯照着。周航扶抱着董欣查看时,发现应该是后肩至背的伤势。一时也看不清楚,只得撕了衣服紧紧裹住。 苏霭平亲自开车,十几分钟后送到了最近的小镇医院。幸好初步判断仅仅是皮肉伤。伤口看着狰狞,足有长长的四五道血口,也需要缝针。但是整体来说并无大碍。 虽然苏牧星说话吞吞吐吐,路上短短的时间还是基本逼问出事情大概。这位苏少爷说是与董欣开玩笑,哪里知道董欣惊吓之后逃跑,逃跑路上又跌倒在铁器工具堆里挂伤。 至于开什么玩笑,看看苏少爷嘴角被咬破皮的地方和眼窝的乌青就能猜出大概。 大致清洗消毒一下伤口,用药棉止血包裹,周航带上董欣要回城。这里小镇条件实在简陋。临上车前,给了苏少爷另外一只熊猫眼,打落一颗带血的牙齿。 苏霭平保持风度,亲自驾车一个半小时内就将他们送入京城医院,等到处理完伤口,在医院安顿下来,才告辞离开。 董欣除了肩背上被锐器挂伤的口子,还有后脑上被砸的包,太阳鬓角也有擦伤肿块。一条腿被什么钝器打的青肿,还好没有骨折。周航执意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 他心有余悸的说起经过:苏牧星一开始只是调戏,而后便想用强。逃跑的过程中对方心狠手辣,直接将他从高处推倒到堆放的工具铁件上,而后还用铁锹砸他。 周航安抚的拍他的手,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累的话先睡一觉。”他冷冷一笑:“这个账等你好了我们慢慢和他算。” 董欣静静的握着他的手枕在脸边,不再说话。 消停了没有五分钟,周航的电话就像疯了一样叫起来。此刻已经是深夜12点,周航皱起了眉头,看着电话上闪烁的周唯两个字。 想起白天周唯貌似是因为什么急事被叫走的,他接起了电话。 周唯的声音紧张急促:“小航!小航!你在吗?” “什么事?” “小航!你在xx医院?什么情况?你受伤了吗?你现在安全吗?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马上让人去接你!” 听他的口气焦虑急促,简直担心的像天塌下来一样,周航皱眉道:“出了什么事?我这里没什么问题,是董欣受了伤。” “董欣受了伤?”那边顿了一顿,追问:“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我为什么受伤?”周航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周唯,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你没受伤吗?那董欣是?” “只是和朋友起了点争执。” 周唯的人来的十分迅速,十几分钟内就赶过来三四个人,确认周航没事后用电话小声向周唯汇报,还详细说了董欣的伤势。 周航心里只觉得奇怪,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周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知道他人在医院!他在跟踪他!哪怕他人不在本市,还在指挥遥控跟踪他。 真是令人愤怒而厌恶,又觉得好笑。他不想搭理他。 周航将那一堆保镖赶出门外,索性在病房内陪董欣休息。 第二天一早,周航依着生物钟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入目看见雪白的墙壁和挂在床前的吊瓶,以及坐在床边的周唯关切的脸时混沌了三秒,周唯脸上带着些忧郁凝重,欠身靠近:“醒了?” 周航抬手背靠住额头,很快清醒过来,撂给他一张冷脸翻身起床:“叔叔怎么过来了。”他汲着鞋走了两步,去看另一张床上的董欣,他还皱着眉头俯卧着,尤睡未醒。 周唯看他背影,沉默了一刻,方才说道:“小董的伤……和苏霭平有关?听医生说昨天送来时还有位苏叔叔?” 这也没什么好瞒得:“是苏牧星弄的。那色胚想占董欣便宜,被揍了下,然后恼羞成怒就弄成这副摸样。” 周唯舒了口气:“他们没对你动手吧?” “他们?对我动手?”周航表示诧异。苏霭平是想找他勾结对付周唯,但还不至于想对他动手什么的吧。 周唯神色还是凝重:“你没事就好。小董的伤我问过医生,没什么大碍。大概会留点儿疤痕。我会找人陪护他休养。你洗漱一下吃点东西,一会儿我们飞回s市。” 周航抬眼看他:“飞回s市?”他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周唯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紧紧握着,垂下眼皮说:“小帆昨天出了车祸。只是肋骨骨折,已经没事了。” “什么?”周航吃了一惊:“小帆!怎么回事?车祸?那现在呢?” “没事了!小帆没事了。只是骨折,已经处理好了。昨天下午醒来精神很好。” “昨天下午?”周航非常愤怒:“那么昨天中午你接的电话就是这件事?你竟敢瞒着我,小帆出事你竟然瞒着我!你什么意思?” 不只不觉他已经激动的双手掐着周唯的胳膊,逼得很近。周唯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手伸过去拍他的背,却只拍到肋下:“别着急,哥哥,小帆没事,我保证,最多两个月就完全痊愈。” 直到见到小帆,周航阴郁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小帆躺在床上,虽然打着固定封,却是面色正常,精神状态也很好,正在看电视,不停用遥控换台。赵叔坐在床边给他喂粥,他只管张嘴吃。 见到周航进来他丢了遥控,欢快的叫到:“哥,你来拉!哎呀,我受了伤拉,骨头断掉两根,疼死我了。” 口里说着疼死我了,神情却轻松的很。 周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走近床边,弯腰,轻轻环抱住他。 小帆也环抱住他,一只手不停的在他背上轻轻拍:“没事啦,哥哥。让你担心了。没问题的,就是小骨折而已。” 在回来的飞机上,周航已经反复问过这次车祸的情况。据周唯转述,这次车祸并非意外。 昨天周六,小帆早上和朋友们约了出去远足爬山。可能是对天天形影不离的保镖感觉厌烦,半路上他甩开了保镖独自行动。 这样的戏码一两个月就会上演一次。保镖们也不是被真的甩开,就是遵重他的意思变贴身紧跟为远远随行。 小帆他们五个小伙伴分两辆车,一大清早去,十点就开始回程。途中还停下来买了些快餐。结果有人向他们搭讪,直接说有什么事要请周二少去一趟。 小帆警惕性很高,很快上车走人,结果那群人在背后一追,就出了车祸。小帆这边开车的是他自己,技术不那么好。 安全气囊弹出来了,但是小帆还是给震晕了,还断了两根肋骨。远远跟随的两保镖只有一个车,先过去看小帆,失去了时机,没有追到那几个人。 如今再听小帆亲口讲述一遍,和周唯的转述并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只在于周唯已经大致查了查那两辆车留下的线索。 说了一通话的小帆神色终于有些疲惫。周航暗暗责备自己,连忙让他饮水休息。 小帆带着笑容懒懒道:“嗯。是有点儿瞌睡啊。我先睡一觉吧。哥你去隔壁看看我的朋友。他傻呵呵的出事那一瞬间还想保护我,结果自己给弄到很惨。手脚都骨折了,脑震荡比我还严重。” 周航满口答应,抚着他的头发令他赶快睡。 第38章 安顿好了小帆,两人找了隔壁清净房间说话。周航还特别注意了一下房门是否隔音良好,能不能关严实。进门后又去窗前将窗子合上。 “给我一个理由。”周航从窗前转身盯住周唯:“给我一个理由,小帆出事时我们明明在一起,你竟然敢瞒过我,自己回来处理。这是我仅有的亲人,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周唯。” 说完这句话他想到,也许对于周唯来说,越是对他来说重要的人,越是周唯的打击对象。这几年周唯对他和小帆竭力讨好,他几乎都忘了这一点。苏怡真,小航和小帆,从来只是这个人用来威胁他的工具罢了。 他冷笑一声:“我忘记了。你的爱好就是专门践踏和虐待我珍爱重视的东西,比如人格尊严,比如亲情血缘,以及世界上我最珍爱的人。你到底还想怎样?杀人不过头点地,” “不是的哥哥!”周唯急迫的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不想太突然吓到你,我只是……我总要知道小航到底怎么样,你受不受的住……我不是也没有瞒着你么!” 周航觉得他简直是神逻辑:“你什么意思?我受不受的住?什么时候这种事情该你决定的?难道真的有事,你反而不告诉我了?我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那如果小帆真的有事你就真的不告诉我?你以为你是谁?!” “……”周唯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他现在只是骨折。我只想要确定他安全。我一定会处理好的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是谁。弄不死他!”他说最到后一句话恶狠狠地。犹豫了一下又小小声的说:“我是小帆的叔叔。也是血亲。” 周航冷笑一声。死而复生,在他的心里这个世界他的亲人就只剩下了小帆。至于那些七八年里对自己一家不闻不问的兄弟,那个丢掉了自己的两个病中孤苦无依孩子,独自追求“像人的生活”的妻子,都只算作理智上的血缘关系人了,感情上已经拒绝接受,更何况这个至自己于死地的周唯? “不要侮辱血亲两个字!你配说什么血亲?” “哥哥!” 周航恼的三尸暴跳:“不要叫我哥哥!” 周唯含情带露的看着他,不说话。 “你哥哥,早他妈三年半以前就死了!!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想必知道!!!你老对着我叫什么哥哥?你弄死了父亲不够,你要弄死儿子?你弄死了一个儿子不够,你要把另一个斩尽杀绝?你他妈再恨一个人,你做的也够了吧?我真想问一问,那个叫周晨的家伙到底是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到底是有多对不起你?欠人赔命也好,父债子偿也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你给个明白,你到底想要怎样?你想表达什么?你是的思维逻辑我们正常人理解不了,但是不要再拖着别人耗费人生!” 周唯虚弱的笑笑,像是听不懂人话:“相信我,天崩地裂也好,刀山油锅也好。只要你好好的。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周航只想咧嘴苦笑了:“什么叫做只要我好好的?我好不好是由你决定的吗?你决定的了吗?别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他叹口气:“其实你无非就是执念而已。你想怎样?你想说我爱你哥哥,你是我的血亲吗?你是因为你那位哥哥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你的鬼扯,再也没法给你任何回应了么?你想让他回答你,我也爱你?你想让我假装是你的哥哥,回答你一句:我也爱你我亲爱的弟弟,你对我的好,我永生永世都会记在心里?” “哥哥恨我,也是应该的。一开始我真的失去了理智。但是我真的后悔了。我愿意赎罪。你要怎样都行,只要你能出了气。” “我怎样都行?我他妈小帆出了事,想要知道他的情况还要你事先同意!” 周唯停了停,像是才抓到重点:“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让小帆再碰上任何危险。”他诚恳的凝视着周航的双眼:“我以后一定注意。”心中庆幸:这些年他一直下意识的对小航好,果然没错。哥哥珍爱的,也必得珍爱重视。 周唯这样的神经病没有道理可言。周航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只好抓住重点:“你查到什么没有?” 周唯抿着嘴,有一点阴郁:“暂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那几辆车都是出租的。租车的人用的是假身份。且在休息站监控里拍到的那几个人,没有一个和租车人体貌相符。几辆车都是在无监控的地方被弃。总之,对方做事非常谨慎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那么也就是说还没有任何头绪?” “不。我有怀疑的人选。” 周航定定看着他,意思听他说说高见。 “这些人行事非常谨慎而专业。这必然不是偶尔的抢劫勒索的流窜案犯。然而他们抓小帆的行动又过于客气,当面胁迫但又比较温和,甚至没有考虑用强,用药,才会被小帆逃脱。所以他们应该不想闹翻脸不好看。也就是说他们对想要抓过去的小帆,并不想得罪的太深。” 周唯转过脸看他一眼,调开视线接着说:“小帆还小,本身不应该涉及到这种事情。针对他的行动只可能有两个目标,你或者我。我的仇人很多。然而就近期而言,利益冲突比较大的,苏蔼平算一个。我听说苏蔼平最近送了你一个小酒庄?”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抬眼观察了一下周航的脸色:“而且昨天你们应该是在一起吧?” 周航脑海中闪了一下,忽然觉得不无可能。昨天苏蔼平找了苏怡真和他一起上演重逢,同时播放周晨的结婚录影和周唯的春宫戏,刻意挑拨说周唯把周航当作周晨的替代品,事先刻意把董欣调开…… 如果说他原本的计划是母子三人的见面……? 果然周唯一直再监视他——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接着占据了周航的思维的就是:那么你们两个奸雄斗法,实际上我们都是池鱼?念头再一转,想到的是,那么我一直以来想要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来弄倒周唯到底是错是对?我想利用别人,别人当然也想利用我,甚至连小帆也算计上了。如果小帆的安全不能保障,这些事情到底还有多少意义? 周唯见他不说话,偷偷窥视着他的神色说:“我只是猜测。苏蔼平就是个不择手段的老狐狸。如果给他一点机会,他能把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不是想限制你什么,小航。不过,和苏蔼平的交往真的要小心谨慎,打起12万分得注意力。” 他这个十分刻意的貌似婉转的“提醒”马上激怒了周航:“打起12万分得注意力?这是四叔你的经验之谈?可惜的是,你对别的人倒是涓滴不漏事事注意,怎么自己的某些行动却这样的粗疏荒唐?春宫戏从头至尾让人拍的那么清晰,直着脖子只管\浪\叫,你还知道和人交往要小心谨慎?” 周唯脸上刷的就白了:“你说的是……?你说什么……?” 周航冷笑:“不就是你和廖部长那点儿事?还是说你这样的破事儿太多,和人睡的太多,以至于我说的是哪一次你全无概念?在g市地下娱乐城,你和你专爱折磨人的干爹在床上翻\云\覆\雨,苏蔼平那里拍的视频完整又清晰。除了你们的浪\叫\淫\语,你们之间的勾结也是瞒不了人的。人家摆明了要用这个做筹码,我想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周航说着鼻孔里哼一声:“我想堂堂合生的周总裁,还是不希望被人把叉着两条腿挨草的视频流传出去吧?更何况你们那些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唯的脸色已经全白了,惨白的就像一张纸,连向来红润的嘴唇上的血色都没有了,灰扑扑的。两个黑眼珠子就像带点透明感的琉璃。整个这一张脸忽然就失去了生气,就像一个假的什么玩偶。 “ok,我话已经说到,怎么应付你自己斟酌吧。可不要叫人抓着这么点上不了台面的烂事,把整个合生葬送出去。”周航盯他一眼:“至于小帆的安全,我才是他的血亲,你还没有决定什么事不要让我知道的权利。”说完他想转身,周唯却靠近了半步。 他没有伸手拉周航,却靠上了半步卡住去路。一张脸就像纸做的面具一样苍白脆弱无表情,只除了嘴唇有点微微发抖:“……你说的是?……你说的是……?我和廖部……在一起?视频?你看见了?” “难道你还想说你没有?”周航微微皱眉:“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难道你想说那并不是你?连大腿内侧的红色胎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斜跨一步饶开周唯“尽早做准备吧,如果不想让人弄的视频漫天飞,如果不想你的干爹被人抓着把柄搞死,如果不想要周氏上下都被人指指点点。” 周唯没有再说话。微微低头任他拉开门出去。 第39章 周唯从来没想到会让哥哥看见自己和廖部长在一起。就算那个人是那可悲而又惨淡的人生的唯一一抹亮色,就算那个人总是在他最灰暗的时候给他最需要的慰藉,就算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和他结盟互相利用。可是他最需要的只是哥哥的谅解,以及哥哥的注意力,哥哥的爱。 他一直都在小心掩饰,怎么知道居然就这样暴露在哥哥面前?没有一丝余地。 说起来,第一次和廖凯在一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的记忆都有些模糊。那时候他不过是16,7岁,那时候哥哥已经丢下他很久,那时候哥哥的第二个孩子都已经孕育。 那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和哥哥完全不同。他想要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想要哥哥的一切,而哥哥有妻子孩子,有朋友下属,甚至都抽不出时间回家一起吃饭。 那时候,哥哥遇到了困境,而偏偏,能帮助哥哥的廖凯对他很有兴趣。他无所谓和谁在一起。如果不是哥哥,和任何人在一起有什么分别吗? 他唯一的希望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准备用一生去回忆和珍重的夜晚。只要一天。 怪他计划不周,居然就那样把哥哥吓跑,也把自己置身险境。 绝望的用碎玻璃割断压在身上的人的喉咙时,那种血腥的快意让他宛如重生。 他最后还是遵守承诺去找了廖凯。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医院溜走,全不管发现人失踪后周家上下和整个医院乱成一团。 廖凯当然也惊讶。小道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他当然知道周家四少遭遇了什么。躲在他公寓里等到他,他被吓的脸上发白,可能是担心自己是否会带给他天大的麻烦。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嘘寒问暖,他也没有拒绝他的投怀送抱。他似乎不在意他的身体上还有伤痕,但也一点都没有弄疼他。他用成熟男人那种沉默的温柔,令周唯觉得那冗长倦怠,却也不无快意的一夜,才是他的初夜。 做完他在廖凯那里沉沉的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终于精神振奋。他要廖凯遵守承诺,给哥哥一些机会,廖凯没有一点犹豫。 廖凯从来没有问过那两个服务生的事情。廖凯也没有一点折扣的给了哥哥机会。第一笔交易他们钱货两讫,而深深陷入自我厌恶的周家四少,也精神一振。 那个夜晚的温存美好印象,使得他们的第二次,第三次见面毫不违和。平等,自由,各取所需。有时候是为了利益,有时候仅仅是因为舒服。是的,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会让他觉得在一起的时光比和哥哥在一起要舒服的多。或者是因为那时候的哥哥总是对他满含歉意又手足无措,甚至不无设防。那感觉并不舒服。 而和廖凯的相处要简单的多。如果要彼此利益交换,那就摊开来讨价还价。如果仅仅为了彼此的舒适,放开来享受就是。 后来廖凯调动工作,回了京城。后来父亲意外死亡,周氏大厦将倾;后来用尽心机,竭进所能的给哥哥帮助;后来哥哥的怒火万丈……直到习惯自然,不闻不问;兄弟反目,逐出家门……风尘肮脏,堕入尘泥……千般求祈也换不来哥哥回眸,哪怕直接躺在车轮下…… 直到后来的后来,醒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上天明明给他了第二次的机会,他却带着疯狂扭曲的恨意,亲手毁灭了这一切。 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不以为意的习惯性的从廖凯那得到一点慰藉,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哥哥如果知道了会怎样。 如今,他知道哥哥知道会怎样。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 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极力抵御不要让心中的绝望将自己淹没,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给老廖,这次确实是两人疏忽。这种事情自己要着手解决,老廖那也得知会。之前两人商议的一些后手恐怕得提前发动。 唔,有些事情调整计划,自己还是马上召集人马调整部署。苏霭平如果有闲心的话,恐怕要找点事情给他忙乱一下…… 小帆的隔壁,住了这次和他一起受伤的孩子傅离。 周航以为和小帆一起的玩伴,多半该和小帆一样十三四岁年纪,是有些骄纵的小少爷;再不然是那种小小年纪却已经有点心思的跟班少年。却不料见到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 傅离长着一张轮廓深刻的脸,鼻挺眉浓,一双眼睛神采熠熠。皮肤略黑,手长脚长。即便他一只手臂打着石膏,另一条腿被吊在半空躺在床上,周航也能迅速判断出他至少比自己要高半个头。 周航长到现在也只有175的身高,一直深引以恨。加上长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虽然竭力晒黑锻炼,依然脱不去美少年坯子。所以气质打扮力求酷帅,面对人的时候气度力求沉稳。 但是这个傅离,高大,阳刚,□的肩臂肌肉块垒,哪怕随便裹了病号服躺在那儿都是扑面而来的都是雄性气息,简直就是周航梦寐以求的那种样子。 周航依稀记得似乎陪小航去马场的那次似乎有这个人在,不这么显眼缩在一边。但是当时他的注意力在别的上面,后来马上带着董欣走人。没有说过话。 见人进来他转眼望过来,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你是周航?” 周航总觉得他打量审视的眼光里意味太丰富,那一句问话也有点怪异,几乎忘记了他是过来感谢顺便再问一下当时情况的。 小帆之前特别嘱咐让他过来看一眼,说是傅离护住了他才没有更加受伤。但是傅离的态度简直像是对他有什么不满。 好在旁边有人打圆场:“这就是小帆的哥哥啊?你是小航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看这孩子这么大了,居然让小帆那么小的一个去开车,还出了事。真不应该,真不应该。我们已经批评他了。” 说话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上去和善温雅,和傅离这个人不是太像,却听傅离称呼他们:“爸,妈,干嘛这样,道歉我自己会。” 周航放下本来准备的哄孩子的那点心思,也无视对方似乎略不友善的态度,先慰问客气一番,和傅父傅母交谈的颇为融洽,接着问起了当天的情形,顺便把傅家的情况也摸了个七七八八。 傅家父母都是文化人,在国外某所大学任教。傅离却不是个安分的。据说在国外某著名学府已经念了两年大学,暑假过来这边玩了一趟,回去就办了休学,回到国内说是要创业。累他父母也不得不请假几个月跟他一起回国。他今年21岁,比周航还要大两岁多。 他和小帆据说是玩游戏认识的,有年龄差却难得的谈的来。一起出门开的是他的车,但小帆提出要自己开的时候他也没当回事。 这些都不是周航关注的重点。小帆那脾气,他想要自己开车,谁也挡不住。况且周航自己也曾经有意识的锻炼小帆,早教他开过。只是会,但是练习的机会不多,才反而出事了。 不过说起周航想知道的情况,那几个想带走小帆的人,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且语气里简直有把这个事情的责任全部定罪在周航和周唯身上的意思。 出了病房周航正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去找苏霭平老狐狸。对方如果是真的煞费苦心想让他们母子重聚挑动他们的争斗之心,还搞出了这种意外,也不能辜负对方这番心意。怎么也得知道他想要怎么做吧。 恰在这时候苏霭平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对方先对董欣前一晚上受到的惊吓表示慰问,又说明自己已经严厉批评教育了苏牧星。现在正式带着过去医院道歉才得知周航急事离开,所以特别电话过来慰问。 周航恨恨道:“我弟弟被人撞伤了,也不知道是周唯的哪一路仇家。问起来他居然一点线索也没有。气死我了。” 苏霭平关怀备至的安慰探听了一番,末了问:“那你暂时不回来,要在那边看护弟弟吧?董欣这里你放心,我会让人替你照顾好的。有什么问题都唯我是问!” 周航谢过,那边温言谆谆道:“你母亲,也想过去看小帆呢。她很担心。但是她又不想和你叔叔照面。你觉得可行吗?” “有什么不行?让她直接过来啊。” 后来直接过来的是苏霭平,苏牧星叔侄。那位据说很担心的母亲,明知道周唯并不在,仍然只敢带着大口罩穿着护士服装作护士进门来呆了几分钟。 小航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只是看着鼻青脸肿的苏牧星目瞪口呆:“苏少,怎么又让人给打了?这次是为什么?瞧着比上次我哥打你下手要重啊。” 苏牧星瞟一眼周航,唯唯诺诺试图转换话题:“小帆,最近新出的游戏你要不要试试?还有,还有这个糖很有意思的你尝尝……” 周航半点也没兴趣关心苏少爷赔笑做情,只顾着和苏霭平对机锋,暗中约定见面商讨的时间。 第40章 苏霭平没有在小帆的病房里呆太久。和周航约好明天晚上见面后又呆了二十分钟,就算探望结束告辞离开。苏牧星装着和小帆介绍游戏没有一起走。 这次一转眼的功夫,苏牧星把董欣弄成那样,心狠手辣,肆无忌惮。最近披上的嘻嘻哈哈纨绔公子面具一下子撕开。周航回想起和这个人的第一次相识,再次提醒自己这是一个惯做坏事的恶少,而不只是最近在自己面前那个厚脸皮浪荡公子。 看见他装没事人和小帆说笑,心中火起:“苏牧星你过来一下。” 进了单独房间苏牧星十分上道,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小航!!!我真没想对董欣怎样!真就是开个玩笑打个喯儿……”他说着就开始给自己耳光:“让你眼馋,让你眼馋!” 一边啪啪揍着,他一边嘟嘟囔囊的和周航说:“我知道你气我,你打我吧!不,我自己打……你个该死的!我真没想弄伤他!甚至我也不是想睡他!哎呀,揍死你这不知轻重的!……我,我,我,我就是嫉妒他,其实我想的是……” 他翻起眼睛来看周航,周航开始还站着,见他揍自己嘴巴子那么投入,干脆走到床边坐下冷眼打量。苏牧星连忙跟过来,扑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下了,一双爪子八上周航的双手。他对自己下手还满重,两个眼窝是青黑的,脸上青紫红肿的,嘴角还有点点血迹。 周航被他的行为弄的满头黑线,一双手也被他紧紧握住,不住往自己脸上招呼:“你打我吧。我真没看上董欣……我其实,我对你,你反正知道我喜欢你!!!我其实就是脑子一浑,想来个间接接吻什么的……” 周航不耐,双手外绷挣开他手,一脚踹他肚子上踢了他一个倒仰,孰料这家伙像赖皮狗一样迅速爬起来,周航一时不查,居然被他扑到了床上,两人还嘴对嘴撞上了,周航觉得嘴唇一下子肿起来,抬头见一个猪头脸红着眼睛:“我不就是喜欢你吗!你说不玩这个我就啥也不敢做,转脸你就找了小mb!” 周航翻身掐着他脖子给他一下:“他妈你喜欢我关我屁事啊,我不喜欢你!” 苏牧星面容狰狞,咬着牙,也不管周航掐着他的脖子,直接搂着周航的肩背手臂一翻身,一起从床上掉了下去。这一下摔的周航够呛,眼前都黑了,醒过神来只觉得对方呼哧带喘的粗气喷在脸上,还在不住在自己脸上脖颈间乱拱。 这下他真狂乱了,一把揪着对方头发往旁边床柱上砸,右手乱拳跟上,腰腿使力翻身,把苏牧星捺在下面一通狂揍。 到外面的人冲进来把他拉开时,苏牧星被揍的人事不醒的。 周航谢绝了保镖医生的关心,自己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审视伤情。后脑勺肿了一大块,整个头还有点晕晕的,上嘴唇被撞开了皮,肿的老高,嘴都歪了。再有就是拳头上,可能后来失了轻重,自己骨节倒有一点挫伤,青肿起来。 抄着水漱了好几遍口,又把脸上脖颈都搓了一遍,衣服都打湿了,情绪才算慢慢缓和下来。他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心中暗骂,怎么就这么招神经病呢?全无逻辑。 他在卫生间里抽完了半包烟,静下心来思索。如果有机会,他当然想弄倒了周唯,但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周唯创下的帝国庞大,他现在刚刚接触,全无可能拿下。而苏霭平并不可信任,他不择手段,捏着周唯的莹乱证据准备致命一击,甚或在盘算怎么吞并周氏,准备拉拢自己和小帆,却绝对不考虑当事人真正的感受,手段冷血无情。 如果自己是真正的小航,前天的那些冲击真是够受的。 也不知道周唯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想起他的那些视频要是被公开,连周航都为他觉得羞辱和脑袋疼。 回头去了小帆病房,意外看见傅离的病床被整个挪了进来,就安置在小帆旁边。陪床撤了,添置了两个长凳,傅妈妈正坐在旁边做果盘,三个人有说有笑的。 “这是?” “哥!我请医生给安排的。我们两都还要住一个月的院,太无聊了。搬到一起做个伴。”说这转了转眼珠:“哥,你嘴怎么了?” “没事。苏牧星那小子,我揍了他一顿。” “为什么?” “好好养病,别管了。”周航说着颇不舒服的瞪傅离一眼。这个年轻人从他进门就黑了脸看着他和小帆说话,一言不发看起来比周航还不乐意。 周航心想就是和你这小子一起玩出的事,现在又是你搬来一起,我不生气都是好的了。 还好傅妈妈和蔼可亲,一直赔笑说两个孩子执意要搬在一起,确实这样她可以一起照顾了。但是有什么不便的话他们也可以搬回去。说的傅离眉头紧皱的抱怨喊:“妈!我们又不是为了凑病房。是小帆要我陪他。” 小帆也连连肯定:“当然!傅哥你要搬走我会无聊死的。” 周航不好再说什么,严令保镖:“不允许今天来的苏家的两个人再过来医院,所有探病的人都要得到小帆和傅家少爷的认可,才能进来,以及医生护士都要指定固定的,不能临时安排。” 又嘱咐小帆,养病期间不是太亲近的朋友最近就不要接触了。小帆乖宝宝一样的答应,眼睛盯着他嘴唇上的伤:“哥你和苏牧星怎么就打起来了?是不是他被他叔叔指示,要来占咱们周氏的便宜?哥你和好好和四叔商量商量嘛,反正咱们不能吃亏。” 周航哭笑不得的应了,小帆或者是被周唯接回来的时候年纪小,除了最开始有排斥,这么三年多近四年过去,生活习惯完全大少爷化,自我意识也完全是周家人了。且是和周唯比较亲的周家人。虽然兄弟两总是偷偷摸摸商量着要宰一笔钱躲开周唯,一到这种时候下意识的说话就体现他的真实想法。 他坐到床边,看小帆身上的病服穿的有点皱了,伸手摸摸屁股下全是汗潮的,准备给他擦擦身换一身,小孩还挺不乐意:“昨天才换的,我就不爱瞎折腾好么?我就乐意穿的臭臭的。” “听话,换一下,回头生痱子长褥疮什么的不要叫。” 傅妈妈关心的去看小厨房的粥熬的怎样了,傅离躺在床上抱臂冷眼看周航忙活,见他弄好了冷哼一声:“看不出来你还会照顾人。我听小帆说你超厉害的,现在已经在公司挂名董事参与公司事务了。用不到几年那就是精英继承人吧。听说你们四叔没有结婚。” 小帆忙呵呵笑着岔开话题:“我哥还会很多东西呢。诶,哥,傅哥哥也超厉害的,你们都喜欢游泳,喜欢篮球,还有喜欢吃海鲜和怪味道的蔬菜!还有你们都喜欢同一个歌手什么的,我觉得你们爱好超像的!” 傅离哼一声,头撇开看向别处。 小帆又连忙巴拉巴拉找了别的话题来和他说,两个人很快聊得火热。周航查看了一下床前记录本上的体征状况,偶尔插两句进去。傅离总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周航觉得他对自己这份恶意有点怪怪的,继承不继承关他什么事?看他和小帆相处的态度确实两个人比较要好,但对自己马上就竖起刺来。 或者是一种天然的竞争意识?看起来年纪相差不大又都被小帆用崇拜的语气提起? 周航在心中低低一笑。自己已经是活两辈子的中年人了,大概体会不出这种年轻男孩的莫名其妙的争锋头互不服气的感受了。 第41章 第二天周航一大早起床,本来趁着周唯不在,准备去见见冯少威,却吃惊的发现周唯就在他房门口等他。 他就靠在墙边,一向光顺整洁往后梳的头发散乱的搭在前额鬓角,身上的衣服是昨天那套,略有皱褶。领带凌乱的拆开挂在脖子上,衬衫解了好几颗纽扣,露出光洁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周航的眼睛被那露出来的皮肤闪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回想一颗花白的脑袋在上面的画面,立马觉得一种隐怒。他调开眼神看周唯的脸,那张脸看去彻夜未眠,惨白疲惫,眼下的青色阴影就像画上去般泛着浅黛。嘴唇上像是涂抹一层浅淡的灰白色,把底下透出来的粉色盖掉了大半,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晶亮,就像最澄澈的黑琉璃,甚至带着某种凌厉又带着某种脆弱。 见到周航开门,他马上调整身姿,从苍白疲惫晦暗,迅速变得挺拔而高大。他靠过来,存在感强大而没有攻击性,干咳一声,以一种平静但是坚定口吻说:“我要和你谈谈。” 在医院点破他被人拍了足以威协他的视频之后,他就迅速离去。周航以为他至少得忙上一段时间,没有余力来留意自己。怎知一早就被以这种守候的姿态堵在门口。 “行啊。一起吃早餐?”周航看他一眼,若不经意的侧身错开,往楼下走。觉察他犹豫了一下跟上来的脚步,漫不经心的回头问:“你不先洗漱一下?” 这个男人刚才一瞬间武装起来的镇定迅速被这句话打碎了,他楞了一下无措的抓着自己的领口整理,又去摸头发。 等周唯收拾干净清爽,穿着一身正装下楼,周航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也不离席,要了杯柠檬汁等着。 周唯脸色依然不好,整个人却又武装起来,优雅淡定的拉过餐盘,一边吃一边淡淡说:“小帆那里你不用操心。安心看过就回去上课吧。我会给他病房加装声讯视频,你们想聊天上网就行。” “哦。” “董欣那里也没什么大事。主要为了换药方便,不然他也可以不用住院。我安排了两周,两周后大概已经完全结疤了。” 周航微微有点歉意,知道小帆出事后,他没怎么管过董欣,连电话都没打过。不过他还是淡然的嗯了一声。 “还有那个苏牧星,据医院的人说虽然受了伤,但也没什么大碍。他的治疗我安排了,也和他叔叔打过招呼。你可以不管。” “他还在同一个医院?” “没有。另外的。” 说完这些沉默了。周航默默的等着,周唯不会仅仅是为了说这么几句淡话留住他。周唯吃的很匆忙,喝五六口粥和半个煎蛋就不再吃了,端起牛奶一饮而尽:“我们去书房?” 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周航略略有一点不自在。对方靠的很近,他坐在单人沙发座上,周唯却硬是在长沙发最靠近他的一端坐下,膝盖距离他只有几公分,微微一动就能碰到。 好在,周唯的姿势亲近,但并不强势。仔细看或者还有点紧张。他双手交握,一肘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神在周航的脸上溜了一圈,干巴平淡的开始说话:“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不管我说什么,给我一个机会听完好么?哪怕有些东西你根本不相信,请完整的听我说完好么?” 周航不答。周唯抿着嘴沉默了一下,低头深吸一口气,侧头深深的凝望:“好么?” 那双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某种哀婉,或者还有情愫,那么明显,明显到周航根本不想看见却完全没有办法否认。他揉了揉鼻子掉开眼神:“你说。” 周唯似乎还在酝酿开口方式,周航猛然想起来补充道:“不要叫我哥哥,别把我当做我父亲。这样我们能平静的交流下去。” 周唯苦笑一声,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开口:“我和你父亲,我的哥哥,从小感情一直很好。到这个家的时候,我刚开始记事。从四岁开始,他就是我生命里占有最重要分量的那部分。” 周航并不耐烦:“要讲述你们兄友弟恭二十年么?然后到你二十四岁的时候,我父亲彻底失踪了?” 周唯无声的苦笑一下:“不。其实我想讲的只是我自己。我只能清晰的描述我自己。我希望你给我机会讲完他,哪怕一开始某些东西你并不想听,或者有些东西你根本不想相信。” “……” “哥哥从小对我很好。他又聪明,又强壮,什么东西都会,永远有耐心,永远热情。他什么事情都第一个顾着我。” 周航对他坚持这么叙述有些鄙夷:“在你十二岁之前?后来你哥哥结婚了,你不再是第一位的了?所以后来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改变?” 周唯并不理会:“哥哥一直把我当做最疼爱的弟弟,我对哥哥的感情却并不单纯。很早我就意识到我对哥哥不仅仅是兄弟之情。我喜欢哥哥,想要独占哥哥,就像独占自己的情人。” 他说的这么直白,周航都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咽了口唾沫,调开眼神看向别处,听见对方继续道:“哥哥结婚的时候,我很想大闹一场,我不能接受站在哥哥身边的居然不是我。” 他轻轻摇头笑了一下:“但是我知道不能任性淘气,我明白那个微微高起的肚子里装着一个小孩子,我知道哥哥喜欢那个女的,也知道一个小孩子有妈妈,也要有爸爸。” 周航几乎想鄙夷的说一句:“噢。所以其实你做了很大的牺牲。”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我心里知道哥哥开心才最重要,也明白作为兄弟该有的立场。我尝试着理解并祝福哥哥。同时用我整个青春期,从11岁到17岁,用无数次的梦境,无数次的不眠之夜,无数次的思念和充满罪恶感的幻想来明白一件事,我确实是喜欢哥哥,是那种喜欢。” 周航听的十分不耐:“所以你现在是在向我倾诉你对我父亲的不伦想法吗?你觉得这合适吗叔叔?” 周唯眼睫迅速而无措的眨动几下就定住了,定定凝望着他,眼珠黑沉沉的。周航和他对视一眼竟然略觉得招架不住,转脸看着地下。 周唯极缓慢,但是也极其坚定的开口:“确实,我是爱着哥哥的。一直到现在都是。” 周航冷哼一声:“他死了,听不见。也许他一直到死想着的都是为什么你这么恨他。”他听到了沉默,明白这一句插到了死穴。抬眼看时觉得周唯眼睛里的悲哀马上就要流淌出来,竟然有些心悸。 他冷淡的开口:“说重点。你找我到底要谈什么?” 周唯抽了抽鼻子,却并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那一年我刚刚开始念大学,头一个假期,回来才发现哥哥碰到了难题。”停了停他好似解释般说:“在大学里我开始有了一些接触……同类……,不,我说的接触就是见过几个同类,一起吃饭,聊个天什么的。也知道怎么学会辨别同类。我回到家里发现哥哥遇上了难题。我偶然认识了一个人,他能帮到哥哥,而恰好,他对我很感兴趣……” 见周航漠无表情,他只好按计划继续说:“这个人就是廖部长。” “本来我想……我对哥哥有些痴心妄想。……后来事情……失控了。”周唯干咳一声掩饰越来越小的声音,努力正色说道:“是,我确实是用自己做筹码和廖凯做了交换。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所以?难道是我……是我父亲让你去卖身来换取机会和合同的吗?是他算计着让你卖肉来满足他的私欲,所以你才那么恨他?” “不,我想说的是,我有想过要转移这份不被认同的感情。廖凯也好,其他人也好,既能帮到哥哥,未尝不是另一种开始?” “很好啊!那么多人,你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 “没有那么多人!” “嗯?那难道就只有廖凯一个?那恭喜你啊叔叔。这么多年你们还保持着关系,那你们一定是真爱。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叔叔你和谁相爱,严格说来都不关我的事。哦,或者你想听侄子说一声恭喜你们,或者是祝福?”周航讥讽的笑道:“那祝你们白头到老。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怎么应付苏霭平手里有的□录影带上。要廖部长不是政府官员,你们可以马上到国外注册结婚,这样婚内床上运动,天经地义,有谁敢公布这种东西就是道德败坏。嗯。那说起来就剩下我该很正式的恭喜你们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值得庆贺。” 周唯定定的盯着他,任凭他讥诮的说完一大通,才用缓慢而坚定的语调说:“我和老廖,也就那么几次。我可以保证最近十年,你看到的那个录影视频是唯一的一次。算是十年来的唯一一次一夜情。我爱哥哥,一直都只爱着哥哥。” 周航从鼻孔里哼出嗤笑,想反驳他,又觉得无力。 周唯却仿佛吃了什么定心丸,毫无愧疚的接着诉说他的“深情”:“我一直都只爱着哥哥。尽管我尝试过走一条别的路。甚至我的人生倒带重来一次,依然是这样。我的思维里只有和哥哥相关的这些事,我最想要得到的,还是哥哥的心。” 周航正在心里寻思,听这贱人的意思,他还挺有原则?十年来唯一的一次一夜情??那么之前,他自己冲口而出的那些什么为了哥哥卖了多少次的说法岂不是矛盾?唔,那应该是在十三?年前?那么说十三年前他很乱来?不对!!那时候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自己也反复推算过根本没有可能让他在外面乱来而家里毫无所觉。那时候他刚刚20岁,最多和廖凯,以及吴志宏的事情有点影子。 “哥哥可能不会相信我。可是哥哥,给我一点耐心,然后哥哥多一点由此及彼的联想。那么接下来我说的事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他停下来似乎是等着周航消化他说的话。 过了一会周航才抓到话里的重点:“人生倒带重来?” 周唯颔首,接着往下说:“我活过两遍,哥哥。我想哥哥一定懂我的意思。” 第42章 周航听见这句话心里猛然一炸,脑海里急速流过了一些往事。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一定会直斥周唯是无稽之谈。但是,连他自己都这么不可思议的死而复生,且是复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如果周唯说自己活了两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纷纷扰扰,忽而而是少年时两兄弟相亲相爱的那些场景,忽而是最残酷的那两年不见天日的蜷缩在房间里沉滞的痛苦,甚至,他都能听见那些重复又重复不同音调不同感情的“我爱你。” 周唯还在继续叙述:“我的上一辈子,确实是有过太多男人。我不想在哥哥面前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哥哥看不起我,恶心我,我也没办法改变。谁让我虽然活了两辈子,记忆却始终存在呢?”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航:“一开始,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老廖也好吴志宏也好,我们不过是一夜情后顺便交换了一些利益。我帮哥哥争取机会,而他们也未必不能从中获利。而一夜情或者几夜情,不过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固定伴侣的男男女女,有很多都这样生活。我这辈子都没希望得到我爱的人的一点垂青,我也许应该把目光转到别的人身上。难说哪一天我能遇见一个对的人呢?” “但是当哥哥见到这样的我,并为此责骂我的时候我后悔了。我不想哥哥看不起我,我不想哥哥骂我是一个*的人,我不想哥哥骂我和我妈妈一样不知自重。”说到这里周唯低了一下头,眼中旋转的一滴水啪嗒一声滴落在膝头。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当时我觉得没办法接受哥哥的责骂,也没办法接受我自己。因为我确实和别人上床,在哥哥面前我一句话也没法反驳。我跑出门的时候一辆车撞了上来……” 周航直着眼睛看着他,感觉他马上说到了真像。对的,就是这样的。在出车祸前,小唯还很好很正常。尽管知道他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兄弟两稍微有点避忌,但是情感上还是较为关心的。只有在车祸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朝越来越坏的地方发展了…… “我醒来的时候,肋骨骨折了。在医院治疗。哥哥很痛苦。和我说了很多的心里话。我答应了哥哥,以后不再随便和男人一起,这样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在伤哥哥的心。” 周航错愕了,他记得周唯醒来的时候还在急救,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发泄乱骂,后来他想好好和弟弟谈谈从来也没有如愿。 周唯接着说:“哥哥那段时间很忙,公司已经被苏霭平逼的手忙脚乱,偏偏周旭和周星还在不断的给哥哥找麻烦……所以,哥哥多半三四天才能过来看我一次。但是我知道哥哥还是关心我的,每天都会抽空给我电话。巧的是,我在医院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骑马摔伤的,就是欧阳。我们本来也认识,只是不太熟。恰好那段时间都受伤在医院,竟然慢慢熟悉起来。” 这个周航倒是还有点映象,小唯确实是那时候和欧阳熟的。他有遇见过,也只是两个人坐在那看书说话而已。所以没有太在意。但那时候毫不在意的人选,现在他莫名的会怀疑是不是欧阳和周唯也有过什么。他们神情亲密又别有默契。 “我就想着要尽快给哥哥帮上忙,差不多四十天就出院了。然后就是每天去公司力所能及的帮哥哥做点什么。欧阳呢,恰好他们家最近也有拓展新投资的意愿。我是在住院的时候和他,还有他父亲聊过所以知道的。那时候我很热心的介绍欧阳伯父和哥哥好好谈谈,能不能一起合作。” 周航听到这里已经目瞪口呆了。周唯说的这个后续从来没有过。他记得小唯当时住院了两个多月,出院后又在家里休养了两个月才回到公司。且从那时就很不对劲了,每天都去,什么事情都会了解,但是真正交付他的工作不像以前那么得力了。后来回想起来,周唯就是那段时间酝酿对他的绝杀吧,可怜他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他理解了。周唯现在所叙述的事情,也许并不是他所经历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他说的什么上一世吧。 周唯轻轻锁起了眉头:“那时候的我太过年轻,我知道能把别人吸引过来合作多半要靠利益,但我天真的以为别的人会满足于互惠互利,而没有意识到在商场上,贪婪才是人的本性。欧阳伯父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是为了一点点交换所得的利益就和周氏合作。相反,他要的还要多……” 他沉默了几秒钟接着说道:“不过欧阳还是和我一样的少年心j□j。我和他都相信周家和欧阳家的合作会是共赢的局面。那时候欧阳会过来公司或者私下里去家里找我,一些合作的详细企划都是我两亲手做的。我们两个自己筹划的那么美好,却没有考虑别人的想法或者和我们不同。比如说他的父亲。 哥哥终究是比我强一些的。敏锐的发现了一些端倪。可是欧阳家的助力他必须得到,但是也不能让周家吃亏啊,所以必须有些防备。当时卷进来的还有周莹。她对欧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自从见面之后就一直在倒追。欧阳伯父抓住了这点,有意让欧阳娶周莹。两家结成至亲。” 这辈子周莹显然没有嫁成欧阳,据说有周唯阻止的成分,那……难道上一世后来他们有什么过节? 周唯看他一眼,接着说:“欧阳本身那时候对结婚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可能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的婚姻会是利益交换吧。反正他对周莹也不讨厌,他还和我开玩笑叫我舅哥,说以后结婚了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我不知道哥哥当时是怎么想的,欧阳伯父一提这个事,加上看见周莹自己也乐意,就一直在极力促成这件事。但是我听到哥哥背地里嘱咐周莹嫁入欧阳家之后需要对欧阳家的哪些事情用心留意……当时我提出了了反对意见。” “欧阳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他能真正的幸福快乐,而不希望他的婚姻里将要充满了欺骗和尔虞我诈。我更不希望我最敬爱的大哥和我最好的朋友是这样的状态……我很担心,担心将来这样会反目为仇。” “可是当我和哥哥谈这些的时候哥哥根本不愿意听我的。相反哥哥怀疑我对欧阳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对此深恶痛绝,所以我的反对反而加强了他一定要联姻的决心。” 周航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么你对欧阳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感情?” 周唯沉默了一下,说:“很多年前,确实有那么一点好感。只是一点点,可是他和哥哥一样喜欢女生。所以我99%当他是好朋友,1%幻想对象。” “现在也是这样?” “现在不是。现在是100%的好朋友。” 周航静默的摸出烟来点燃。周唯说的这些完全不是他的经历,当时周唯出院后行踪诡异,所谓的好朋友欧阳也并没有和周唯那么亲密。之后周莹是对欧阳一见钟情,可是还没怎么开始周晨自己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然而,平心而论,如果当时真的有机会结一门姻亲得到一份助力,尤其是两个当事人不反对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极力促成。当然,作为当时的他,如果发现自己的弟弟还有可能步入歧途和某个男人暧昧,那是绝对会干涉的。 周唯停了停,见他不再接着问就继续往下说:“欧阳和周莹的婚礼在大哥和欧阳伯伯的促成下很快举办了。因为哥哥在这件事情上的坚持,以及对我的指责——指责我对欧阳抱有别样心思,我和哥哥大吵了一架,连典礼都不想参加。但是其实我不想失礼,还有,婚宴上本城的诸多世家大族和政商名流都会光临,是一个揽交情的好机会。我想帮哥哥的忙。我不想那天哥哥独自一人要分心做婚礼的大家长,又要关照各位宾客,还得考虑交际。我想多少能帮上忙,所以我还是去了。欧阳要我去做伴郎。” “结果婚宴上就有人找茬。他们当面嘲笑我是否和新郎有一腿,以及嘲笑大哥把一弟一妹双手奉上给欧阳,才和欧阳家合作成功。当时我和欧阳就忍不住翻脸了,动手揍了他们。婚宴因此闹的一片混乱。” 即便是当做听故事,周航听到这里仍然怒了,在别人的婚礼上这样搅合,到底是何居心? “是什么人竟敢这样胡说八道?” 周唯看了看他:“和苏家有来往的一些小的合作伙伴。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在婚礼上这样闹场。他们的消息来源,我后来才查到就是我亲爱的三哥周星。” “周星?” “是啊。二哥三哥在合生的占股居然没有我多,权利居然没有我大。平时我和他们针锋相对,仇恨早就结下。而周莹周昱,年纪虽小,迟早是他们的强劲对手。哥哥和我的争吵,简直就是利器。他们完全不介意散播出去。一石而几鸟,这一闹,大哥和欧阳家的结盟,我的名誉,周莹的婚姻,不都让他们掺了沙子?” “这一闹之后,周家和欧阳家都大大的落了面子。满城都在传说这个消息,我成了大家讽刺调笑的靶子。因为周四少很小的时候就被男人强过了,因为周四几个月前才和另一个男人搞三搞四搞的那公司的老板破产,因为周四这几个月确实和欧阳走的很近。” “后来周莹恨我入骨,欧阳伯父对我起了芥蒂,甚至连哥哥,都怨我不自重,带累家人。” 周航急速的吸着手里的烟,手指感到灼伤的时候连忙重点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