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诱惑》 第1章 恶魔与神仙 邢鬼并非鬼魂,而是魔,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魔。即便是天界年岁上了万的仙者也不能道明邢鬼究竟生于何时,为何物所生。天界初次在天历上记载关于邢鬼是在八千年前,天历记载道:“凡间有妖魔,赤羽黑身,五官似人,耳尖长,形貌美,以人魂魄为食,其名未详。”后来,撰写天历的仙者为方便称谓,便赐名为邢鬼。 冥界之王上奏天庭,邢鬼以人魂魄为食,扰乱了世间众生的六道轮回,有违天理,望天界派兵降服此魔。 天界三太子慕尘奉天命下凡除去邢鬼,未果,却为邢鬼所惑,误入魔道。误入魔道的天界三太子丧失心智,手持天界神兵绝尘剑闯入冥界,大开杀戒。 后天帝命二太子领着上千天兵天将下凡将三太子带回天庭问罪。天界仙者生来要维护三界平衡,若有扰乱三界平衡者,必定会被除去仙籍,轻则打入轮回,永世不得为仙,重则关进焚仙塔,自此灰飞烟灭。 三太子此次在冥界大开杀戒,虽犯了重罪,但念在并非本意而是为邢鬼所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诸神与天帝商议之下,将三太子打入雷狱,抽去仙法,每日受三道雷击,服刑三百年。 天界仙者议论此事时,总显得十分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那正在气头上的天帝听了去。 平日里十分八卦的年轻仙者说:“听闻,那三太子闯入冥界大开杀戒,不过是要采获魂魄。” 听得云里雾里的老仙者眯着眼睛,“三太子要那魂魄作甚?” “这个……”年轻仙者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才道:“自然是为了邢鬼。” 老仙者一听,脸上讶然之色久久未退去,回过神来,又继续问:“此话当真?” “您仙龄长了小仙五万岁,自然比小仙清楚,仙者入魔并非外物所能惑,除非……”年轻仙者不再继续,老仙者也能晓得后面的话。 仙者入了魔道并非外界所能迷惑,除非为心所困,从而丧失心智。若有仙者贪恋凡尘,每日想着凡间之事,久而久之便会产生执念,执念过深便会生成心魔,心魔一旦滋长,便会使仙者误入魔道。 三太子在雷狱受雷刑三百年,每日三道雷刑,痛不欲生。 天界有明文规定,仙者触犯天条,受天刑后便要下凡历劫。 三百年刑满,三太子慕尘便被推上轮回台,下界做一世凡人,历了劫方能反回天界。 今日是蕲国五皇子琉渊的十六岁生辰。 五皇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满腹诗书出口便能成章。每每与翰林院的太傅谈经论道,年纪轻轻的他便能说得头头是道。他从小习武,虽算不得武功盖世,却也能与御林军的老总管对上十几招。 说起五皇子的好,皇宫上上下下,上到皇帝下到太监宫女都能数出一大箩筐来,只是,天妒英才。宫中人人也知,五皇子琉渊是个病秧子。这十六个年头来,没有一日是离开过药汁的,而他从小习武便是为了强身健体。 皇室中的皇子每到十六岁、二十岁及冠、三十而立之时皆会摆宴庆贺。五皇子琉渊十六岁生辰,皇帝特给他设了宫宴,没有宴请文武百官,就只是在宫中摆了酒席,邀了几位皇子公主一齐来庆贺。 琉渊的母后庆妃乃魏国公韩玮之女。不过三十有二的女子整日郁郁寡欢,唯一的儿子是个病秧子,日后的皇位定是无望。十二年前再次有孕时,却因卷入后宫争宠而流了产,此生不能再孕。女人过了三十便芳华不再,日日守在自己的寝宫,荣华富贵享不尽。只可惜,愁不自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琉渊十六岁的生辰宴,庆妃在寝宫之中梳了两个时辰的妆,身在宫中却不得宠的女人最多的便是时间,若是愿意,可以整日对着铜镜画眉,未等有人见过,那画了一天的眉却又被涂洗掉。 琉渊的生日宴上,除了皇帝便是几位皇子公主。庆妃姗姗来迟,皇帝抬眼时,见到眼前的人甚至觉着有些陌生。 就连庆妃自己也想不起,上一次,皇帝来她的寝宫是什么时候,上一次,皇帝正眼看她时是何年何月? 这就是帝王之爱,宠幸时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你,不宠幸时,便连你的摸样也记不清。 许是觉得今日日子特殊,皇帝便翻了庆妃的牌子。过了三十的女人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欣喜,如今她容颜渐老,亦不能生育。她连自己也晓得,这是皇帝垂怜罢了。 琉渊的身子骨并不好,应酬久了便觉得头晕乏力。生日宴散了之后,他便径直回了寝宫。寝宫前面,拿着净鞭的小太监急得团团转,见到了长廊那边过来的五皇子,脸上的担忧立即变成了笑,弓着身子立马上前去请安,“奴才见过五殿下。” 琉渊打量着面前的太监,这太监他并不认得,“何事?” 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锦盒出来,双手呈到琉渊面前,“魏国府韩煜公子托奴才将此物转交给五殿下,奴才不敢耽搁,便在此等候。” 接过太监手上的小盒子,琉渊脸上流露一抹浅笑,“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盒子里有信笺,殿下看了就明白。” 琉渊将那小锦盒收入宽袖之中,道:“本宫知道了,下去罢。” 小太监低头弯腰,恭敬道:“奴才告退。” 琉渊进了寝房,关了门,便坐在房中的圆桌前,将宽袖中的小盒子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不过是一颗石头,圆润有纹理的石头。 石头下面垫了一张折了好几折的信笺,琉渊将压在下面的信笺取出,看着上面的贺词,心中一片暖意。 从小体弱多病的五皇子与其他皇子并不亲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玩伴,除了这一个比他长了两岁的表哥,韩煜。 似乎是从五年前起,每到了琉渊生辰,韩煜总要准备那么一两件稀奇古怪的东西送给他,记得上一年送的是剑穗。同样不是名贵的东西,却是他佩戴了六年的剑上的,意义非凡。 而这一块石头,自然也是有故事的。几月前,一心想要凭借自身力量在朝廷立足的韩煜国考失意后便跟着陈将军去钦州剿匪,想着借此机会立下大功,在朝廷中混个一官半职。 想来,这小石头便是他从钦州带回来的。 琉渊将小锦盒合上,正要将他收起来,想要站起来时,却猛咳不停,咳嗽的声音有些沙哑,剧烈的咳嗽咳得好似连心肺都要咳出来。这突然之间的猛咳他都习惯了,外面守门的太监也听惯了。他重新坐下,放下手中的锦盒,正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茶润润喉咙。 宽袖不小心扫到桌面,却将那小锦盒扫了下去,盒子摔在地上,那里面躺着的石头摔了出来,滚到了桌子底下。 房间里面咳嗽的声音隔着一层窗户纸传到了外面守门太监的耳朵里,两个太监相视一眼皆是摇头叹气。 喉咙咳得有些撕裂般的疼,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之后,才又好些。房中烛火通明,琉渊弯腰要去捡桌底下的石头,手还没碰到那石头,眼前便被一阵红光包围,血一样的红,红得有些刺眼。他直起腰,看着前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团红色的光。 发红光的物体慢慢展开,渐渐露出黑色的物体。当那红色的遮蔽物完全展开,才看清楚里面是一个人,一个背后长着红色翅膀的人。说是人却也有些不同于人,因他有一双尖长的耳朵,从自然垂落的鬓发中伸出,眉眼比常人要黑,唇也比常人要红,如此组合在一张脸上却让人眼前一亮,正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邢鬼。 第2章 长着翅膀的恶魔 琉渊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有几分妖异的人,轻微惊讶却毫无惧色。 邢鬼反而勾起唇角,“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 这倒是十分有趣,若是凡夫俗子见了这么一个怪物,又怎会不怕。邢鬼离地面三尺的地方悬浮,那一双发着红光的羽翼在空中展开,羽翼的尖端处正好可以触及房梁。他居高临下看着圆桌前坐着的人,饶有兴致道:“我倒是十分想知道你为何不怕?” 琉渊苦苦一笑,淡然道:“若一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这世间也没甚可让他害怕的了。” 他生来百病缠身,注定要与药为友,三餐过后总是少不了一碗苦得令人失去味觉的药。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生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累,死于他来说或许还是一种解脱。 邢鬼眸中寒星万点,又如千年潭水深不可测,这一双眸子正看着圆桌前坐着的人,“你想死?” 琉渊沉吟片刻,坦然道:“生死有命,命由天定。若是命数未到,想死也死不成,命数到了,即便不想死,也是难逃一劫的。” 听了他这话,邢鬼脸上微微带笑,似是十分满意,“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来?” 经他这么一提,琉渊这才想起要问:“为何?” “来送礼。” 琉渊脸上有些琢磨不透的情绪,“送什么礼?” 悬浮在空中的邢鬼双脚着地,向着琉渊缓缓靠近,羽翼上的红光越来越近,他妖艳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自然是生辰礼。” 琉渊对上他那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似被摄了魂那般,只觉身子僵硬不能动弹。邢鬼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修长白皙,磨得圆润的指甲却是黝黑的,掌心的纹路十分清晰,声音富有磁性,“这礼,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琉渊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摄魂的眸子,右手不自主地抬起,放在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邢鬼握住了他的手,身子再次浮起,琉渊被牵着手从圆凳上起来,脚下好似有一阵风,渐渐地也脱离了地面。 他并没有被邢鬼摄住魂魄,只是因为那双他似曾相识的眸子,他只要看着那双眸子,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动容。 邢鬼松开了他的手,搂住了他的腰,往怀里一带,琉渊便被带进了邢鬼的怀里。邢鬼的怀抱并不温暖,有几分冰冷。 这样的怀抱琉渊并不厌恶,反而觉得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他双手抵在邢鬼的胸前,拉开了距离,“不是说要送礼么?” 邢鬼放在他腰间的手再用力,将他重新揽入怀里,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便是我要送的礼。” 这就是要送的礼?一个拥抱?琉渊还想与他拉开距离问个清楚,却不想邢鬼背后的羽翼向着前方铺天盖地而来,如一只雄鹰要收拢翅膀,红色的羽翼将琉渊完全裹在了那红色的光芒之中。 被羽翼覆盖的人贴着邢鬼冰冷的胸膛,顿觉眼前一片朦胧,迷离之中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房中不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只留下橄榄形状的一团红色的光。妖红的光将房中照明,而寝房之外的太监却不能见到。 夜渐深,清风明月,水如镜,平添了几分清幽。水波不兴的湖面上,悬浮这一个长着红色羽翼的物体,完全展开的红色羽翼之间是一副黑色的身子,生着一张人的脸孔,妖红的唇边挂了一丝妖红的血。比起方才,他那红色的羽翼发出的光黯淡了许多。邢鬼只有在受伤时,羽翼的光才会黯淡。 墨空中悬着的月亮发出点点荧光,亮白色的荧光如萤火虫般在空中回旋,形成一条荧光带,星星点点向着那红色羽翼而去,碰到了羽翼便泯灭。 湖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绿色纱裙的人,裙裾处绣了一圈孔雀的羽毛,头上也插着孔雀簪。他微微仰头看着湖面上试图着用月精华来疗伤的邢鬼,幽幽道:“你这是何必?” 这人虽打扮做女子的形容,说出的话却是男音。他本就是男子,只是喜好女子装扮罢了。喜好女子装扮的男子是一名修炼了千年的孔雀精,名为寻梦。 悬浮在湖面上吸取月精华的邢鬼并没有正眼看突然出现的孔雀精,只淡淡问:“你来作甚?” “来看看你灰飞烟灭了没有。” 邢鬼扬了扬眉,“倒是让你失望了。” “若你真的灰飞烟灭,才叫我失望呢。”寻梦抬起袖子掩住唇,脸上几分羞赧,“我看上的人,怎能这般轻易就灰飞烟灭。” 邢鬼不再搭理,闭上了眼睛,脸色一如这月盘那般苍白。月精华化作了点点萤火虫似的光芒,在他的红色羽翼上泯灭。只可惜,只是如此根本不够,邢鬼的唇角又溢出了一丝妖红的血。 看着他如此痛苦,寻梦不禁皱眉,“那天界三太子不过是下凡历个劫,生老病死自然都是常态,再说,他早已不记得你,你何必要牺牲自己的精魄去替他治病?” 邢鬼不语,静静闭上了眼眸,身边的月精华在他周围萦绕。琉渊的病并不是后天的,而是因为那三百年的雷刑。三百年来日日遭受三道雷刑,即便是修为最为上乘的仙者也会落下病根,若是潜心修养,过个千百年或许还能痊愈,只是,琉渊却带着这病根下了凡历劫。 邢鬼方才替他治病疗伤,用的是自己的精魄,则必定会让自己受伤。 寻梦从手中幻化出一枝树枝,树枝上有五六个树杈,树杈上都缠缚着一个发着光的亮点。那是聚魂枝,冥界的圣物,魂魄若是吸附在上面,便会脱不开。 “若是靠月精华,你这伤还不知疗到何年何月!”语音刚落,寻梦将聚魂枝向着刑鬼抛去。 刑鬼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枝聚魂枝,他伸手接过,不消半响,那黑色的枝桠便在他手中化作了灰烬,枝桠上的魂魄脱离了束缚,便向着四周逃散而去。 “你……”寻梦睁圆眼睛看着他,愤然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我自有分寸。”邢鬼的羽翼渐渐收拢,将黑色的身子掩在了红色羽翼之中,变成了橄榄状的红色光团,光团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墨空中。 月光下,再不见邢鬼的半个影子。 第二日,琉渊醒来时,房中空无一物,好似昨日的一切就是一场梦。他穿好了鞋子下了床,走到了昨夜邢鬼停留过的地方,在桌角下寻到一片红色的羽毛。 将那红色的羽毛放在掌心,看得入迷。这羽毛并非自己会发光的,而是在他的翅膀上才能发光。脱离了他的翅膀,便只剩下红的颜色。 原来,并不是梦。 下月的月圆之夜,邢鬼也在他的寝房出现。 再见到他,琉渊脸上便只剩下寻不到踪迹的欢喜,他问:“你可是天上的神仙?” 邢鬼似乎对他这句话很感兴趣,反问道:“难不成,我长得像神仙?” “我猜错了?” “错了。”邢鬼淡淡道。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专注,继而问道:“莫非你是妖怪?” “不是。” 连连猜错,琉渊不禁蹙起眉心,“那你是何物?” 邢鬼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眉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是魔,专吃人魂魄的恶魔。” 琉渊微微怔愣。 “你怕了?”邢鬼问。 “不怕。”他摇头,说道:“一个能替人治病的魔,倒也并不可怕。” 但是,这世间,他只为一个人治过病疗过伤。大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以人的魂魄为食的恶魔。 第3章 琉渊·生辰 如前次一样,邢鬼将他揽在怀里。琉渊并没做挣扎,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能给他莫名的安心。 邢鬼在他耳边道:“你不怕我取了你的魂魄?” “若是你想要,那便取罢。”他淡然,似乎笃定了邢鬼不会取了他的魂魄,而事实亦是如此。 一黑一白的身子渐渐被红色的羽翼包围,只剩下一团红色的光。一个时辰之后,红色的羽翼再次展开,怀里的人却昏睡了过去。邢鬼唇边的一丝妖红的血溢出,脸色如纸般苍白,救人伤己,这个他比谁都清楚。 红色羽翼的邢鬼打横抱起他,将他放在床榻之上,床上的被褥好似自己有生命一样盖在了琉渊身上。 红色翅膀合拢后,便消失在这空间之中。 去的总是那个湖面上,吸取着月精华来疗伤。 每每此时,喜欢穿女装的孔雀精就会在他附近,或是倚在一棵大树后,或是调皮地坐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亦或是明目张胆地立在湖边。脸上带着笑,苦笑。 下一个的月圆之夜,他如期而至。 房中早已有人在等他,抱着他不一定还会再来的心在房中等。 见到他时,好似对一个前来赴约的知己,他脸上携笑,道:“你来了。” “你在等我?”他挑着眉毛,好看的脸上也携着笑。 琉渊笑而不语,想到要说出我在等你这句话,便觉面红耳赤。所以,不说。 邢鬼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甲圆润黝黑。琉渊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任由他带起他悬浮,再撞入他冰冷的怀里。 琉渊抬起手环上他的背,脸贴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感受不出他胸腔里的心跳,或许,魔是没有心跳的。 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来,房里总有人早早在等他,同样是怀着他可能不来的心情在等。 琉渊从不问他下次还来不来,甚至,他开始喜欢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在心里估摸着还有多少日,才会月圆。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九月十五,这一日,是五皇子十七岁的生辰。 魏国府十九岁的韩煜公子已是一个六品的武散官昭武校尉,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男子每年再忙也不会忘的便是给五皇子琉渊准备生辰礼物。 这一次,他一大早上了朝,便径直去了五皇子的寝殿,宽大的袖子里面藏了一方小锦盒,总是别出心裁的他不晓得有要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待他将盒子交到琉渊手上时,却不让他打开,“这东西你还是晚上再看。” 琉渊有些不解,抬眸看着他,“为何?” 平日里就心直口快的人挠了挠头,讷讷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当着我的面打开了,若是不喜欢那该如何是好?” 琉渊笑了笑,“表哥送的礼一向奇特,我又怎会不喜欢。” 闻言,韩煜脸上泛着淡淡红晕,却又坚决道:“还是晚上再看,左右这东西是你的,跑不了。” 琉渊不再说下去,将那小盒子收入了宽袖之中,道:“那好,我晚上再看。” 韩煜唇边浮起一丝笑,再道:“今日,我带你出宫如何?” 琉渊顿了顿,“出宫作甚?” “自然是要去体恤民间疾苦。”说得倒是十分好听。琉渊因为从小百病缠身,鲜有踏出皇宫,如今十七岁,出宫的次数五个手指头也能数过来。 “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民间十分热闹,早些年便想带你去看看,只是你有病在身,我怕你承受不住。如今,你身子骨比我还好,也没甚可担心的了。”韩煜在一旁说得十分起兴,“若是回来得晚,就干脆去魏国府住上一晚。” 琉渊却没有动容,心中惦念着的是别的事,良久他才道:“今日,恐怕不妥。” 想得十分起兴的韩煜脸上的笑敛了敛,“有何不妥?” 他满含歉意道:“今晚,还有些别的事,脱不开身。” 韩煜看着他认真的摸样,便不再继续问是何事,爽朗的笑重新浮上脸容,“若是这样,不如改日。左右,你现在身子骨好了,什么时候出宫都一样。” 琉渊点头,“嗯,好。” 今日的月,比八月十五的月还要圆,还要亮。墨空万里无云,皎洁如玉盘的月悬在空中,溢出的银辉洒落在人世间,天地万物都像是铺上了一层银霜。 穿了一身白衣的五皇子在寝房前的一处空地对月而立,披了一身的银辉。赏了一会儿月,他便进了房,静静坐着,等一个人。 面上十分平静,心却不平静。从何时起,到了这一天,胸腔里的那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邢鬼出现的前奏永远都是一簇红光,红色羽翼展开之后,方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妖红的唇,白如雪的肌肤,自然垂落的青丝,还有那一双比平常人要尖要长的耳朵。他的身子是黑色的,因他穿了一身黑衣。 长得几分邪魅的邢鬼入鬓的墨眉挑起,“你这是在等我?” 琉渊看着他,脸上泛起了红晕,大抵是因为邢鬼羽翼上的红光,所以看不出来。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嗯。”他总算第一次承认了,是在等他。 邢鬼向他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指,纹路清晰的掌,磨得圆润的黑色指甲,他魅惑道:“来。” 琉渊从凳子上起身,向着他提步,抬起右手放在他的手上,身子便慢慢浮起,高度与他齐平。邢鬼动作熟稔地将他揽入怀里,琉渊则抬手环上他的背。 他背后的红色羽翼就要向着前面合拢过来,琉渊及时道:“等等。” “嗯?” 若是那羽翼合起来,他便会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才会醒来,所以,每一次,邢鬼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晓得。这一次,他不想再睡过去。 “可有不让我睡过去的办法?”他问。 邢鬼松开了他,“你不想睡?” 是在他离开之前不想睡着罢了。琉渊抬眸看着他,“没有办法?” “没有。” “那你可愿留下?”这一句话出了口,琉渊便觉得有些失态,还想解释,看着邢鬼的那张脸却说不出话来。 邢鬼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捻住他的下巴,微微抬高,幽幽道:“留下?” 被他用这个挑衅的姿势捻着下巴,他也不恼,若是平日里别人这般待他,他定会毫不犹豫出手挡开。对上邢鬼那一双千年深潭般的眸子,胸腔里的那颗心快得好似要跳出来,身子僵硬不能动弹。 邢鬼屈起食指托住他的下巴,用拇指的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唇,慢悠悠地问道:“你希望我留下?” “嗯。”他不否认,他确实希望他留下,他想和他在一起。 邢鬼的那张脸慢慢靠近,直到近在咫尺,鼻息可闻。琉渊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唇上一湿,他的唇同样冰冷,触及却温润如水。 邢鬼的唇游移到他的耳边,轻声道:“那便当做是殿下要我侍寝。” 琉渊脸上的红晕越加明显,虽然要他留下的本意不是如此,若是他想要,他就能给。僵硬的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脸贴着他的颈窝。 邢鬼背后的红色羽翼渐渐收起,好似融入了他的背后。没了那一双红色的羽翼,邢鬼便与常人无异。 浮在空中的身影向着房中的床榻而去,双重的床帘被施了法,渐渐放下。被床帘隔开的空间有些昏暗,榻上白衣的男子在下,黑衣的男子在上。琉渊直直地看着身上那人的脸,缓缓伸手触到他的脸颊,有些冰冷,他的唇很红,眉很浓,一双眸子后面似一汪千年深潭,这样的眸子世间独一无二。 第4章 缠绵·情深似海 邢鬼俯下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细碎的吻顺着鼻梁而下,最后才落在他的唇上,温润的吻在他的唇上碾转,身下的人身子便渐渐变热。身上的衣裳被法力除去,露出白皙平滑肌肤,被身上的人摩擦过的地方,都会引起一片红晕。 琉渊的唇被吻得红润,唇瓣上泛着点点水光,嘴上轻喘。邢鬼微微伸舌,顺着他的脖颈吻下来,在他的锁骨处流连。 细密的吻几近落满了全身,床帘之中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月色如霜,万物笼罩在银辉之中,清冷,寂静。门外守门的太监睡眼惺忪,偶尔听得房内传出若有若无的呻、吟,脸上一红,却又觉是自己多心了。 生来冰冷的邢鬼连那个地方也是冷的,被进、入的时候,疼痛和那份特殊的冰冷让他身子一颤,只得双手抱住他的肩膀。 “嗯?”邢鬼并没有动作,勾着唇看着身下红透了脸的人。 胸口起伏,口中喘、着气,琉渊一双水雾迷蒙的眼闪着灵光,深情地看着他,放在他肩上的手游移到他的侧脸,再慢慢移到他的耳边。即便收了那一双红色的翅膀,他的这双尖长的耳朵却不能隐藏。他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尖长的耳,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认识了一年,每月月圆之夜都相见,却还不知道他的名。 邢鬼冰冷的手托住了他的腰,在他体、内的物体轻轻退出再进去,琉渊口中又轻微发出一丝声音。随着邢鬼在体内的动作,他喉间会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心跳剧烈,身子烫的惊人,第一次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快意蔓延四肢百骸。 事后,邢鬼又将精疲力尽的他揽在怀里,拂着他额前的汗,顺着他被汗湿了的鬓发,浮在了半空中。背后的一双红色翅膀慢慢长了出来,在空中展开,房中一切被印上了妖红的颜色,那红色的羽翼将他们包围,怀里的人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夜宁静。 邢鬼吐出的血一次比一次多,他的血也是冷的,一如这如霜的月色。他红色羽翼的光越发黯淡,暗红色的翅膀连拂动都有些无力。 “用七成精魄换一夜、风流,你倒是很舍得。”喜好女子装扮的孔雀精抬起绿色的袖子,掩住那涂了胭脂的唇,眼底却是琢磨不透的情绪。 唇角挂着血丝的邢鬼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孔雀精,虽然受了伤,却还能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在暗处窥视,你倒是不害臊。” 孔雀精上了妆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红晕,“若在你身下的换做是我,必定能让你欲、仙、欲、死。” “先把你那身装扮换了。”邢鬼幽幽道。 孔雀精脸上动容,“莫非,你喜欢我男子的装扮?” 邢鬼道:“错了,我只是讨厌绿毛的东西。” “你……”孔雀精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却又无处发泄。 邢鬼口中吐出一口血,顺着苍白的下巴沁入他黑色的衣襟,妖红的血落在了地上时,地上便生出了一簇血红色的彼岸花,冥界才会开得鲜艳的花妖艳而诡异。 见他这般难受,孔雀精方才的气愤也被冲散,担忧地看着他道:“他的病已痊愈,你也该是时候找个地方把你失去的七成精魄修回来了,否则……” “这倒是不劳你操心。”邢鬼打断他的话,深红色的羽翼缓缓收拢,化作红色的光团,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孔雀精看着渐渐消失的光,唇角又勾起一丝笑,苦笑,他在想,到底是什么令他对他如此欲罢不能的? 第二日一早,琉渊睁开眼睛时,旁边没了那个人,而那人留在他身上那份特殊的疼痛还没有消失。他也曾想过,或许魔是不会在白天出现的。 枕边静静躺着一根红色的羽毛,琉渊伸手将那一片羽毛捡起,唇边晕开一丝浅笑。 只是,他没想到,自那以后,邢鬼再也没有在月圆之夜出现在他的寝房。 他依旧等,每到月中便坐在房中等,等一夜,第二日醒来时才知道自己在桌上睡过去的。房中一切如初,不曾有他来过的痕迹。 那有一双红色羽翼的魔不过是来给他治病的,或许,病好了,他就不会再来了。 明知他不会再来,他还是在月圆之夜守在房中,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三年后,五皇子琉渊及冠。 他那曾经整日郁郁寡欢的母后庆妃近几年气色好了许多,不久前还跟着宫中的一个舞姬学了一支舞,亲手给皇上绣了一张龙纹手帕。 宫里头的人都说,这庆妃近些年很会过日子,脸上的笑也渐渐多了,怪不得看着年轻了不少。缘由也是十分显而易见的,宫里头芳华不再又不受宠的妃子大都是母凭子贵。 五皇子琉渊病了十多年,就连宫里头资历最深的老太医也都以为这病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治不了,可偏偏,四年前,五皇子的病就自己慢慢好了。 本就才华横溢的五皇子深得皇帝的信任,年纪轻轻便政绩赫赫,羡煞了宫里头一干等的皇子。 朝中的大臣心中也都有数,这太子之位,必定是非五皇子莫属。 “这也怪不得庆妃娘娘精神会这般好。”宫里头的宫女私下里这么说:“若是五皇子真坐上了太子之位,她下半生也就安枕无忧了。” 五皇子琉渊二十岁生辰,满面春风的庆妃娘娘还在自己的寝宫摆了宴,准备了好几件名贵的寿礼。 来赴宴的还有宫里头的几位皇子和魏国府的小公子韩煜。五皇子琉渊的二十岁生辰,皇帝百忙之中抽空前去,庆妃娘娘热泪盈眶,脸上却是喜不自禁。 在座的几位皇子脸色却不怎么好,堪堪挤出的笑,越笑越苦。怎的不见他们及冠时,父皇会这般放在心上? 生日宴后,与五皇子青梅竹马的韩煜将军硬是说想在御花园看看月亮。他这么说,琉渊自当不会拒绝。经过官场的几年摸爬滚打,不想走后门的魏国府小公子凭借自己的能力擢升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几年历练,脱去了那一身的稚气,多了几分战场上百战不殆的威严。 方才宴上喝了些酒,但是皇上也在,不敢喝太多。在御花园的石桌上,又摆了白瓷的酒器和几碟下酒菜。 月色下,白瓷的酒器泛着幽光。韩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琉渊面前,爽快地道:“生辰礼。” 琉渊浅浅一笑,他笑得很好看,只因他有一张俊俏的脸。动作娴熟地将小盒子收在了袖中,老规矩,不能当着他的面打开。 “琉渊。”韩煜唤道,私下里,他总是直唤他的名。 琉渊端起白瓷杯轻抿了一口酒,才应道:“嗯?” 韩煜看着手中的白瓷杯,道:“你我从小一块长大,对你,我从不隐瞒任何事。只是,近些年,不知是你长大了还是别的缘由,我总觉着,你有事瞒着我。” “表哥何出此言?”琉渊问道。 韩煜饮下一杯酒,抿了抿唇,轻摇头道:“不晓得,就是觉着,你有些地方变了。” 琉渊轻笑,“这世间万物皆在变化之中,人又怎会不变,再说,表哥不也变了?” “我变了?”韩煜反问,好似并没有察觉自己变了。 “不是么?”琉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前些年,表哥还时常会玩心大发,没少让舅舅操心,而近些年,你性子沉稳了许多,诸多事情都能独当一面,如此变化,表哥难不成还未察觉?” 韩煜笑了笑,“这哪能算得上变化,不过是年岁渐老,应当的。” 说道年岁渐老,琉渊便抓住了话头,“你也知自己年岁渐老,何不娶妻生子?” 韩煜的那一双爹娘常常念叨此事,从三年前便开始盼着自己的儿子早日成家立业。京城里头的官家千金也都想着能进魏国府,只是,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韩煜却借着种种托辞拒婚,可让那做爹娘的急得焦头烂额。及至最后,满城皆知魏国公的小公子拒婚之事。 第5章 奸臣·美人 提起了娶妻生子一事,韩煜脸上的笑便成了苦笑,“娶个自己不称心的,误了人家一辈子,也误了自己一辈子,倒不如自己一人过得潇洒。” 琉渊叹道:“是你眼光太高。” “那你呢?”借着月辉,他直直看着对面的人,“你眼光是怎么样的?” 琉渊低眉,看着白瓷杯中的酒,酒水里映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千丝万缕的思绪化作了脸上的一抹笑,“不知道。” 有些不自在地握着白瓷的酒杯,韩煜试探地问道,“你心中,就没喜欢过谁,哪怕是宫里头的一个宫女?” 说到喜欢过谁,琉渊脑海里浮现的便只有那个赤羽黑身的人,只是,他已三年未出现。没有回答韩煜的问题,他反问:“表哥可有喜欢过谁?” 韩煜手中的杯子握得很紧,被他这个反问问得不知所措,他用笑来掩住自己的慌张,“哪有人如你这般狡猾的,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来反问我?” 琉渊坦然道:“表哥长我两岁,此事自然要比我在行一些。” 开启话头的人反而心虚了,韩煜喝了一口酒,转移话题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怕再说下去,会让你觉着我是个极其愚钝之人。” “我看到不尽然,表哥精明之处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说到精明,韩煜却有些自嘲了,“我倒是十分希望自己能有你说得那般精明,如此,那老狐狸也就不敢这般嚣张了。” 提到老狐狸,琉渊立即明白是谁,不禁问道:“可是他又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 韩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抬起袖子抹了抹嘴,“你倒是可以问,他做了什么事是让我看得顺眼的。” 韩煜嘴里说的老狐狸并不老,朝中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少岁,只知他看上去就如二十出头的年纪,且还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三年前才步入官场的他恐怕是这大蕲开国以来擢升最为迅猛的官员,三年前初入官场他不过是一个五品的中书舍人,短短两年便成了中书省的一省之长,官居正二品。 韩煜就常说:“奸臣要升官,靠的是手段,利欲熏心了,就什么阴险狡诈的手段都使得出。” 只是,谁也摸不透这中书令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让这一国之君看中,连连升官,平步青云。 说起中书令,韩煜就一副恨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神色,“奸臣总归没有好下场的,我就等着这一天。” 琉渊心平气和道:“他或许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坏。” “他若是不坏,这世上就只剩下好人了。” 爱恨分明的魏国府公子韩煜看中书令的眼神总是斜着的,忠臣总是不愿与奸臣一道。更何况,一年前,中书令在皇帝面前大肆弹劾陈将军,后皇帝听信了中书令的言辞,以谋反之罪将陈将军处斩。陈将军算得上韩煜的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怪不得他这般厌恶。 琉渊对于中书令这个人,印象倒是不坏。提及这个人,他首先想到的是他那双眸子,那双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原先以为,这能摄人魂魄的眸子只有那赤羽黑身的人才会有。然后再是想到他的名字,柳夙羲,似很久以前就听过。最后想到的才是他带着浅笑的脸,很美,比世间最美的女子还要美。 琉渊回到寝房中,窗台上停了一只碗口大小,羽毛鲜红的鸟,一双墨色的眼睛正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人。这是一种世间少有的鸟,琉渊也叫不出它的名字。 说起来倒是有些荒唐的,这鸟本就是他的生辰礼。今日下午,中书令柳夙羲提着个精致的鸟笼进了宫,说是要给五皇子送生辰礼。送的便是这红色翅膀的鸟。 当时,他提着做工极为精致的鸟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下官恰巧得知殿下生辰,正愁着要送什么礼,听闻五殿下十分喜爱鸟禽,思来想去,古玩器具都比不上送一只奇鸟来得妥当。” 琉渊看着他手上的鸟笼,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他虽喜欢鸟禽,但是却十分厌恶将鸟禽关在笼子里,关在笼子里的鸟禽跟折了翅膀没甚区别。 这礼他是收下了,聊表了一下谢意,琉渊才道:“柳大人将这鸟赠予了本宫,可是本宫做什么,柳大人都不会介怀?” 柳夙羲点头,“自然。” 琉渊要做的便是将鸟笼打开,让里面的鸟飞出来。红色羽翼的鸟扑着翅膀,并没有飞走,而是停在了附近的房梁上。 似乎早就猜到琉渊会打开笼子,柳夙羲对他的举动一点也不惊讶。 韩煜虽常说柳夙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琉渊对他却并不反感。或许是因为他那双跟邢鬼一模一样的眸子,还有他那张和邢鬼有几分相似的脸容。 柳夙羲脸上总能对着琉渊摆出一个温和的笑,且只对他一人。平日里,他都是冷着一张脸,在他人眼中,中书令柳夙羲却又是冰冷难以接近。 韩煜就曾说:“我看是他对你图谋不轨。”就差点说出了非分之想来。 进了寝房,琉渊提步向着窗台走,窗台上站着的鸟儿也不畏惧,一双闪着灵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原来是一只不怕人的鸟。琉渊伸出手掌,红色羽翼的鸟便跳上了他的掌心,乖顺的鸟儿匍匐在他的手掌上。琉渊唇边流露出一丝笑,他对鸟禽都有一种爱怜之心,这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一天没吃东西,可是饿了?”他柔声对着手掌上的鸟儿道。 匍匐在手上的鸟儿动了动翅膀,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也听不出是什么意思,琉渊便当他是饿了。 推开了门,对着守门的太监道:“去弄些瓜子来。” 守门的太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应了一声,便立即准备去了。心里也在纳闷,平日五殿下是不会在晚间吃任何东西的。 弄了些瓜子,琉渊便一颗一颗地剥开,将瓜子肉放在那鸟儿的面前,好在,它与其它鸟类一样,也吃瓜子。 给它喂了瓜子,琉渊便将它移到了窗台处,方便它随时飞走。 只是,第二天,这鸟还是在原地。琉渊喜爱鸟禽,况且这鸟还有一身跟邢鬼一样的红色羽毛。若是这鸟儿愿意留下,他自然是愿意照料的。 那日下了朝之后,有一张绝世容颜的中书令袖着手,与琉渊并肩而行,“不晓得下官送的那只鸟,可有给五殿下添了麻烦?” 原来他知道那只解除了束缚的鸟并没有飞走,琉渊道:“那鸟十分乖巧,很是讨人喜欢。” “殿下这么说,下官便放心了。” 提及了那只红色羽翼的鸟,琉渊便想问:“不知那鸟名为何物?” 柳夙羲脸上似笑非笑,“下官愚钝,至今还不晓得那鸟唤作甚么。” 琉渊有些意外他的回答,这鸟本是他送的,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柳夙羲随后道:“这鸟稀奇得很,天上地下也就这么一只,或许,它本就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开天辟地之时,万物皆无名,而后有名则是人所为。即便是如今,也有些稀罕物是无人赐名的。”柳夙羲看着前方,秋日的晨光爬上了他的那张五官精致的脸。 一边听他说,一边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琉渊便想起四年前遇见过的那赤羽黑身的人。这已不是第一次,好似从初次见到柳夙羲这个人,便觉着他与邢鬼有几分相似。也曾怀疑过他是不是邢鬼化作了人形。后来暗地里派人查他的身世,才晓得是自己多心了。 并肩而行的人也正好偏头,那双眸子突然撞入视线,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子好似随时都能将人的魂魄摄走,琉渊只觉心头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偏开了视线。 柳夙羲够了勾唇,一双眸子直直看着他故作平静的脸,“如今那鸟既然归了殿下,就由殿下来赐名如何?” 应了一声,“嗯。”琉渊看着前方,不再偏头看他,心中莫名悸动。 “五殿下!”旁边一个声音响起,琉渊偏头,便看见了一脸不快的韩煜。 第6章 密函·藏宝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7章 秋叶·二月花 凌霞山庄距京城两日行程,这几日,他们二人皆在马背上度过,一路颠簸也未合眼。韩煜身强体壮,这些年磨砺惯了的,也不觉着连着几日奔波有甚不妥。 琉渊的气色却越来越差,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带荒山野岭,也没个茶坊酒肆落脚。两人正要停下歇息,翻身下了马,韩煜才看见琉渊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心里一惊,双手稳住他的肩膀,忙问道:“可是旧病又复发了?” 琉渊摇头,抬起手捏了捏眉心,道:“不过是有些头晕,不打紧。” “这……”韩煜有些着急,环顾了四周,眼到之处便是山丘树林,“这荒山野岭也找不到个会看病的大夫,你姑且先忍忍,大抵今日傍晚便能回到京城。” “嗯。”琉渊轻点头。 韩煜想起这些天他们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不禁暗骂自己笨,琉渊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四年前身子才有些起色,他怎么就没有顾虑到这一层。 将琉渊安置在一棵树下坐着歇息,韩煜忙去取马背上的水袋,摇了摇并没有水声,里面早已不剩半滴水。 韩煜拿着水袋走到琉渊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倚在树干上的他,“可是觉着难受?” 琉渊摇了摇头,“有些晕罢了,歇歇便好。” “那你在这里歇着,我去打水。” 时至深秋,这一带的山全都染上了昏黄的颜色。琉渊倚的这棵树是一棵老枫树,这个时节的枫树无疑都是满头的霜叶红于二月花的。 经风一吹,这满头的红叶便潇潇而落,在空中如翩飞的蝶,纷飞翻转,最后落在了琉渊那一袭白衣如雪上,静谧而唯美。微微阖眼靠坐在树干下的白衣男子并没有在意落在身上的枯叶,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脸上一片祥和。 白衣男子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那人脚步轻盈,等他到了面前,琉渊才察觉,睁开了眼睛,眼帘便撞入一个熟悉的面孔,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他轻声喃道:“柳大人?” 穿了一身红衣的男子蹲下身子,动作轻盈地为他拣去身上的枫叶,“殿下怎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琉渊撑着树干站起,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有些累,在此歇歇罢了。”随即又觉得奇怪,“柳大人怎会在此地?” 柳夙羲也从地上起来,“不过是出来游山玩水的,不提也罢。” 琉渊站起来后,头晕得愈加厉害,便觉着眼前的人有些模糊,柳夙羲抬手揽住有些摇摇欲坠的他,轻轻一用力,便将他揽入怀中。柳夙羲比琉渊还要高半个头,琉渊被他揽入了怀里,头便能倚在他的颈窝。 被他这般揽着,琉渊心头一惊,想要离开他的怀,又气力不足。 柳夙羲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探了探,有些无奈,“明知自己身子不好,怎的还要逞强?” 这句话琉渊没有听到,他已昏了过去,强撑了许久,在他的怀里却能安心地昏睡过去。四年前,邢鬼为他将轮回带着的病根除了,但是他的身子病了十六年,体质上及不上常人,若是经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也是受不住的。 去不远处的河里打水的韩煜回来时,正见柳夙羲抱着琉渊,心里的火不打一处来,连忙上前道:“你做什么?!” 柳夙羲瞥了他一眼,“这话该由我来问韩将军。” 韩煜怒目看着他,“你……” 柳夙羲不疾不徐道:“韩将军与殿下一同长大,自然晓得殿□质不佳,为何还要他如此劳累?” 琉渊变成这样也是他一时疏忽,韩煜心里愧疚,嘴上却不想在这大奸臣面前承认,“这个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一脸清冷的柳夙羲不再理会他,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向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 大步上前拦在他的前面,“慢着!” 柳夙羲挑眉看着他,“韩将军还有话要说。” 看了一眼被他抱着的琉渊,心里更加窝火,谁允许他可以这般抱着他的?!韩煜握紧了手里的水袋,道:“放下他!” 低眉看了一眼怀里昏睡的人,那人的脸色苍白,却十分安详,柳夙羲道:“他睡着了,韩将军还要他陪着你在马背上颠簸不成?” “我自会有办法让他安然无恙。”韩煜坚定道。 “这一带皆是荒山野岭,韩将军要怎么带他回去?” “我……”韩煜哑口无言,只得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抱着琉渊从他身边绕过。马车上有一名赶车的马夫,见自家老爷过来了,便机灵地挑起帘子。 马车内装潢十分雍容华贵,坐垫上铺了一层雪白的狐裘,车壁上雕着各式图纹,较凉的深秋,车厢里却温暖如春。柳夙羲将琉渊靠坐在坐垫上,揽过他的上身,让他倚在自己的怀里,他的红袍与他的白衣对比悬殊,红衣如火白衣如雪,雪与火的交融。 靠着窗的地方还设了固定的矮几,专供茶水。柳夙羲端起矮几上的一杯温热的茶,饮下一口后并没有咽下,而是俯下身,唇对着唇将一口温热的茶水度到琉渊的嘴里。 抬起红色的宽袖为他拭去嘴角的茶汁,再低眉静静地看着他,琉渊平静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安,轻抿的薄唇渐渐有了些血色。红衣男子抬着手在他侧脸轻抚,好似在抚着一件世间至宝。 韩煜心里恨恨不平,本来就对柳夙羲恨之入骨,却眼睁睁看着琉渊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头,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又担心柳夙羲对琉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一路在马车旁保驾护航。不时偏头看一眼马车,却又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得重重呼出一口怒气。 傍晚才到了京城,若是五皇子被抱着进宫,必定会引起注意。所以并没有进宫,而是去了魏国府。 到了魏国府,韩煜便不再看柳夙羲的脸色,十分粗鲁地挑开了帘子,看到琉渊倚在他怀里的景象不得不眼红,没好气地提醒道:“到了!” 柳夙羲抱着琉渊下了马车,将他交到韩煜的手上,“殿下便交由韩将军照顾了。” 韩煜双手接过昏睡的琉渊,道了句,“用不着你来提点!” 说完,便抱着琉渊转身向着魏国府的大门而去,在门口遇见了府上的管家,便喝道:“快,去将京城里头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柳夙羲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旋身,他那一身红袍和他旁边的马车都消失在空气中,如一缕烟消散,再寻不到一丝踪影。 府上的管家十万火急地将正在用膳的大夫请来。大夫看诊后说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体质本就弱,加之疲劳过度,才会昏过去。只要歇息几日,多吃些补身子的药材便会好。 韩煜总算松了一口气,若是他旧病复发了,后果不堪设想。这些年,就是因为他的病突然好了,所以才能深得皇帝的重用,如今也大有立他为太子的趋势。若又病了下去,那太子之位必定会落入他人手中。 琉渊在戍时才醒来,休息大半天之后,他脸上的气色也恢复得差不多。 见到琉渊睁开眼睛,坐在床边的韩煜掩不住内心欢喜,倾着身子道:“你总算醒了。” 躺在床上的琉渊对他抿唇浅笑,看了看四周,才晓得这里韩煜的寝房,他看着韩煜道:“看来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怎会,我倒是觉着自己有些考虑不周,明知你身子不好还累你日夜颠簸。”韩煜脸上的那一丝羞愧又浮了上来。 “是我自己硬要逞强,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 韩煜端起旁边的一碗参汤,回来之后,就一直准备着,半个时辰就换一碗热的,就是为了能在琉渊醒来后能给他喝。 “这参汤还有些热,你快喝了它。” 韩煜正想要喂他,琉渊便靠坐在床头,“还是我自己来。”伸手接过碗,放在唇边,仰着头喝了下去。 他喝尽之后,韩煜拿着手帕为他擦去嘴角的残液。琉渊因他的这个举动微微惊讶,忙接过他手上的手帕,道:“不劳表哥了。” 韩煜苦苦一笑,“我倒是希望你能多劳烦我一些。” “从小到大,我劳烦表哥的事已经够多了。”琉渊温和笑道。 看着他脸上的笑,韩煜却有些无奈,或许,他还是不懂他说的那句劳烦是什么意思。 第8章 女鬼·复仇 琉渊记得自己昏过去前是在柳夙羲怀里的,想到当时的情景,不禁觉得脸上发烫,那人的怀与那赤羽黑身的人一样,会让人安心。只是不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今日在凤阳山遇见了柳大人,不知表哥可有见到?” “唔。”提到柳夙羲,韩煜脸上便有不快,“依我看,那老狐狸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 “此话怎讲?” 韩煜狐疑道:“他身为中书省的一省之长,不好好地呆在京城,却在那荒山野岭晃荡,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琉渊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过是去赏景罢了,这也算得上是见不得人?” “老狐狸为人阴险狡诈,他说的话信一半都嫌多。”韩煜撇撇嘴,“你我出京城办事,他也出了京城,还恰好在那偏僻的荒山野岭遇上了,这等巧合我可不会相信。” “表哥不会怀疑纵火烧了凌霞山庄的人是他罢。” 韩煜心里这么想,却也不笃定,“难说。” 琉渊不再提关于柳夙羲的事,他也晓得韩煜对柳夙羲一向怀有敌意,与他便是冰火不相容,说出来的话难免会有些偏激。 房门外有人敲门,韩煜偏头,看到门上印着一个黑色影子,看影子轮廓便知是自己的爹,便道了声进来。 韩琚推门而入,进来向着半躺在床上的琉渊问了安。今日他正好去了礼部尚书的府上喝喜酒,方才回到府上从管家口中得知五皇子病了,便急急忙忙得赶了过来。 韩煜将他们此次前去凌霞山庄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韩琚听,韩琚听后便捋了捋下巴的胡子,叹了一息,“真是没想到,名扬天下的凌霞山庄会落得这个下场。” 琉渊在韩煜与韩琚谈话之时,已从床榻上下来,袖手立在床边,“依舅舅来看,这会是谁下的毒手?” 韩琚捋着须沉吟半响,“此事太过突然,下官一时也想不到有谁。” 韩煜抱着臂膀,道:“无论背后黑手是谁,那人手上必定已经握着藏宝图,寻到宝藏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宝藏落入他手中,他若只是想着过荣华富贵,穷极奢靡的日子,倒也是小,若是他用来危及朝廷,那可就事关重大。” 琉渊皱了皱眉,无力轻叹,危及朝廷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后果。 韩煜见琉渊眉间紧锁,也知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便补充道:“若真有人想要危及朝廷,他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 琉渊看了看韩煜,含笑道:“韩将军骁勇善战,朝廷有这等良将,是我大蕲国之幸。” 韩煜看了看自己那板着脸的爹,再看了看琉渊,拱手道:“殿下谬赞了。” “怎会,韩将军本就年少有成。” “犬子资历尚浅,许多事还把持不住,殿下这般赞他,只会纵他日后愈加无法无天。”韩琚一向觉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横冲直撞口直心快,朝堂上论起事来,连三朝元老也不让几分情面,让他这做爹的没少担心。 琉渊也知韩琚一直不大承认自己的儿子在朝廷的作为,方才当着韩琚的面夸他,也只是想为韩煜说说好话罢了,没想到还是不得韩琚认同。 韩煜在琉渊面前常抱怨说:“我爹那个人,总以为我还是四年前成日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殊不知,我早已洗心革面。”说完了抱怨,满腔热血的人又道:“终有一日,我要让我爹晓得,他这个儿子绝对没有白养。” 凌霞山庄一事暂告一段落,如今毫无头绪,也无从下手。韩琚派了人继续追查,若是有了藏宝图的下落,便立即禀报。 今晚秋风习习,墨空无云,上弦月高挂。城中街巷交错,大户人家的门梁上还燃着灯笼,昏黄的纸糊灯笼在冷风之中摇曳,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中书令的官邸便在城南处,算得上阔气的府邸此时沉浸在秋日漫漫长夜之中。宽大的宅子却寻不到一丝人的气息。那些白日里才会出来的小厮和丫鬟不过都是树叶或是沙砾幻化出来的。 时至三更,书房中还亮着烛火,烛台上积满了蜡泪,清风夺窗而入,明黄的烛火却毫不动摇,这并不是普通的烛。房中多宝架上的古玩器具泛着冷冷的幽光,书案后持着书卷静读的人似乎毫无倦意。 身旁却站了一个女子,是伴随着方才的那阵夺窗而入的风进来的。面容姣好的女子穿了一身百蝶散花裙,沙织的料子轻盈而飘渺。 在持书静读的人并没有理会身旁的女子,目光不曾从书页上移开过。 美丽而不失端庄的女子抬起藕臂环上书案后那人的肩,手掌轻轻摩挲着他肩上红色的丝绸衣料,嫣然道:“听闻赤羽黑身的邢鬼以吸食魂魄为生,不知,如我这般的鬼魂,你可舍得咽下去?” 穿着红衣的男子总算放下了手上的书卷,偏头看着那面带嫣笑的女子,似觉得有趣,“哦?你这般的鬼魂,是那般?” 有一张好脸孔的女鬼微微红了脸,放在他肩上的手游移道他的领口,大有挑逗的意思,一把嗓子似掐的出水,“自然是我这般好看的鬼魂。” 红衣的男子不屑勾了勾唇角,抹了淡妆的女鬼抬起粉色的袖子掩住唇,脸上浮起一丝笑,娇声道:“不过,若是能与你融为一体,倒也是无憾了的。” 红衣的男子轻描淡写道:“你不配。” 面容姣好的女鬼听后,顿觉一惊,而后又扯出一个笑,“什么不配,莫非你还觉着我不够好看?” 一边说着这句话,女鬼放在他衣襟的手却长出了鬼爪,红衣的男子抓住她的手,被抓住的鬼爪慢慢消融,渐渐露出里面的白骨,女鬼惊道:“你……” 放开那变成白骨的手,红衣的男子脸上平静地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那女鬼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再寻不到方才那张姣好的容颜,一张狰狞的面孔令人触目惊心,她的右手已成了白骨,左手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匕首,嘶哑吼道:“你吸了我相公的魂魄,我今日定要为他讨个公道!”话毕,手上的匕首便向着红衣的男子刺去。 红衣的男子并没有动,只是,那刺过来的匕首却没有刺中他,而是向着侧边飞了出去。方才从侧边掠出一个绿衣的身影,动作迅速地打开了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出手在女鬼的额上打上一掌,女鬼嘶吼一声,被打出了好几尺。 绿衣的身影没有给女鬼喘气的机会,飞身过去,手中飞出几点寒星,正打中女鬼的身上,女鬼张大了嘴嘶吼,身上起了一阵灰白色浓烟,慢慢消散,最终化作一堆骨灰。与她消散同时,飞出一个白色的亮光,是她的魂魄。 绿衣的人正是那喜好穿女装的孔雀精,寻梦。他站在那堆骨灰前,手中幻出一支聚魂枝,那一点亮光便被聚魂枝吸了过去,停在了上面,如一朵绽放的棉花。 收了聚魂枝,寻梦转身看着书案后的人,幽幽道:“你知道我会出手?” 方才直到最后一刻,柳夙羲也没有出手,他不出手必定是有把握让自己安然无恙。柳夙羲淡淡道:“你一向喜欢多管闲事。” “我不过喜欢管我喜欢的人的闲事。”孔雀精面带笑意道。 柳夙羲脸上毫无动容,“你也喜欢管不喜欢你的人的闲事。” 这孔雀精自五百年前还没修成人形时,便一直跟随在他左右。三百多年前,邢鬼被天界二太子封印在南极冰山之中,四年前才得以解除封印。 而邢鬼能解除封印,功劳在于这对他一往情深的孔雀精。只是,即便孔雀精怎么掏心掏肺,都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半点回应。 痴情的孔雀精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这张脸就只有对着那天界三太子才能真正笑得出来。” “原来你也知道。” 孔雀精早已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听后也只是摆出个不屑的表情,“我倒是十分好奇,他心里明明念着你,你却不愿在他面前现出真身,如此形同陌路,又是何苦?” 穿了一身血红色衣袍的邢鬼重新拿起了书案上的书,翻了一页,才到:“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经不起回味。” 孔雀精不知何时手上多出了一把孔雀羽毛的折扇,展开的折扇掩住了唇,眯起上了浓彩的眼睛,“我该说是你俏皮还是该说你恶趣味好呢?” 多情的孔雀精凝思想了想,笑了笑,“你这般冷淡,估计是俏皮不起来的。” 第9章 冥府之主 此时,窗外飞进一只黑羽红喙的鸟,振动的翅膀好似承受不了自己圆滚滚的身子,便撞上了窗框,垂直掉到了地上。孔雀精看着这只笨笨的鸟,讥讽道:“主子太过精明,往往总是教出猪一般的属下。” 两眼冒金星的鸟扑了扑黑色的翅膀,又振着翅膀飞起,向着书案而去。红喙一张一合,发出小孩般的嗓音,“主子!主子!” 在空中摇摇晃晃的鸟刚飞到书案上方,便被柳夙羲抬起的书面拍开,黑色的身子又掉落在地。作为一只鸟来说,肥胖绝不是一件好事,爱贪吃的鸟似乎早已习惯被主子拍,在地上折腾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柳夙羲睥睨着地上的笨鸟,平静道:“何事?” 圆滚滚的鸟扑着翅膀飞在空中,恹恹道:“冥府之主求见。” 在一旁的孔雀精收了那把孔雀扇,饶有兴趣道:“冥府之主,倒也是稀客。” 柳夙羲不屑勾唇,“有时候,稀客比熟客更容易应付。” 冥府之主带着一身的死气,是阴间地府的气息,邢鬼以魂魄为食,对这种味道倒是不排斥。 明明是阴间地府的主人,却穿着一身白衣,在黑夜里,难免会引人注目。 冥府之主踏入书房的门槛时,雪白的衣衫上还沾了露水,由此可见,他方才去了丛林。穿了一身绿衣的孔雀精化作了丫鬟,给初来乍到的客人准备了茶水。也不过是方才才幻化出来的。 客人并不喜欢喝幻化出来的茶,虽看着有茶色,却寡淡无味,礼节性地用唇碰了碰杯沿,便算作是喝了。 站在柳夙羲身后的孔雀精用手上的托盘遮住唇,看着前面副座上的冥府之主道:“莫非是地府丢了许多魂魄,冥王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收魂?” 柳夙羲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寻不到一丝笑,“即便是丢了些魂魄,也用不着冥王亲自来一趟,你的这句话倒是白说了。” 一身白衣的冥王放下了茶盏,道:“本王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寻一样东西,不过,并非魂魄。” 柳夙羲道:“冥王丢了东西,却来寒舍找,可是有些不妥?” 三百年前才上任的冥王比前任的冥王要懂礼性得多,拱了拱手道:“本王一路寻来,也不过恰巧在此停留,冒昧之处还望包涵。” “冥府之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深感荣幸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冒昧。”柳夙羲悠悠道,话中却无客套之意,反有几分讥讽。 冥王脸上堪堪挤出一个笑,柳夙羲道:“不知,冥王丢的是一件什么宝物,竞得亲自来寻?” “不瞒阁下,冥府丢的正是聚魂枝。”聚魂枝乃冥界神器,长在奈河桥的岸边,聚魂树上的枝条便称作聚魂枝,冥府仅有聚魂树一棵,聚魂枝自然也是少有的,即便是仙者也不能擅自使用。 满脸不屑的孔雀精抢着话头道:“那你就找错地方了,我家公子的聚魂珠比冥府的聚魂枝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又怎会私藏地府那东西。” 邢鬼手中的聚魂珠除了能吸收魂魄,还能使分散的魂魄聚集起来,法力自然要比冥界神器聚魂枝强得多。 冥王道:“本王自然晓得阁下用不上聚魂枝,不过是怕偷这聚魂枝的小贼在阁下府上落下了点什么。若是阁下见着,还望告知一声,本王必定答谢。” “冥王客气了,若是日后见着,自当亲自奉上。”柳夙羲道。这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若是邢鬼下了地府,冥府的上上下下大抵是要急出汗来的。 冥王拱了拱手,“那本王先告辞了。” 柳夙羲连抬手作揖也免了,只道:“不送。” 待那冥王走后,房中又恢复了平静。 一直站在旁边扮作丫鬟的孔雀精咬了咬唇,有些欣喜道:“你方才是在维护我,所以,你并不是不喜欢我。” 红衣的男子从主座上站起来,“我不过是图个耳根清净。” 话音刚落,红衣的男子便提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个血红色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琉渊是在自己寝房中醒来的,昨日他未在魏国府上留宿,连夜赶了回宫。 柔和的晨曦穿过木格子窗落在黑青色的地砖上,窗外枝头光秃的树影倒影在地上,窗台上静静停着一只红色翅膀的鸟。 琉渊穿衣洗漱后,便提步向着窗台走,看着窗台上睁着眼睛的鸟儿,这些天他不在宫里头,便吩咐了太监每日准时给他喂食。 伸出手掌,富有灵性的鸟儿便乖巧地飞上他的掌,轻抚着它柔亮光滑的红色羽毛,他记得那赤羽黑身的人的羽翼也是如此舒适。 想起这鸟儿还没有名字,琉渊一边抚着它的羽毛一边思考,温顺的鸟儿伏在他的掌心,将头埋在颈间的羽毛中。 不过半盏茶功夫,琉渊便道:“日后,便唤你赤莺吧。”一身红色的羽毛,外形长得几分像莺,便唤作赤莺。 手掌上匍匐的鸟儿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的主人,喉间发出一丝悦耳的声响,如黄莺啼唱。 看着这乖巧的鸟儿,琉渊唇间浮起一丝浅笑。 午后,拿着净鞭的太监踩着小碎步向着五皇子的雨墨宫而来,说是皇上要召见五殿下。正在静读的琉渊应下后,换了一身麒麟服便出了寝宫,向着御书房而去。 穿着一身明晃晃龙袍的皇帝屏蔽了左右,连服侍多年的太监也挥退,御书房之中,便只剩下五皇子与他。 皇帝此次召见五皇子,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怳朝亡国之君藏宝之事。琉渊初次从皇帝的口中听到宝藏一词,难免会有些愕然。此事世间知晓的人屈指可数,史书对此事并无记载,谁知,皇帝早就晓得此事。 说起怳朝宝藏之事,皇帝沉声道:“两百年前,怳朝国君趁我朝将士未攻入京城之时,便率御林军将国库财物运至江南鄞州,后了无踪迹,无人知晓他的去向。传闻他将财物埋在了一个地方,留下了一张藏宝图,只可惜,无人见过。” 琉渊只知藏宝图一事,并不晓得怳国国君是在鄞州销声匿迹的。随即问:“父皇何以得知此事?” 皇帝轻叹一声,道:“朕当年被立为储君之时,父皇便将此事告知于朕,只可惜得知此事不久,父皇便驾崩,朕继位后忙于政事,心中惦念却也无能为力。所幸,时至今日,并无人寻得宝藏。” 至今为止无人寻得,只是日后便难说了。琉渊袖着手,看着御案后身着龙袍的人,“那父皇将此事告知儿臣,又是为何?” “宝藏一事事关社稷,自然是不能全权交由外人。”皇帝看着御案前伫立的人,道:“你乃朕最为信任的皇子,若是由你来负责此事,朕也可免去担忧了。” 琉渊拱了拱手,道:“多谢父皇抬爱。” “朕年事已高,寻宝之事有心无力,江山迟早由你来掌管,这巨额财宝攸关朝廷社稷,落入他人手中必定祸及一方,为免去后顾之忧,便只得由你来寻回。” “儿臣明白。”琉渊道。 皇帝这么说便是在暗示储君之位他早已认定是五皇子琉渊,若是琉渊能将宝藏寻回,也是为他日后坐稳龙椅打下基石,说不准还能引领一朝盛世。 “依你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寻得宝藏,朝中中书令柳夙羲足智多谋,若是带上他必定也能帮得上忙的。” 闻言,琉渊微微讶异,没想到皇帝对中书令的信任程度竟是这般深,就连巨额宝藏之事都不对他隐瞒。 皇帝继续道:“其他的,你若是想带谁,便由你来决定。不过,此事不宜大张旗鼓,随侍者也应过多,想来,你也是捏得准分寸的。” “父皇宽心,儿臣必会办妥此事。” “朕明日便在朝堂之上告示群臣,此次你奉朕的旨意前去江南巡察,以掩人耳目。”皇帝端起案边的一盏茶,揭开茶盖抿了一口,才到:“你这些日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便启程。” 琉渊拱手道:“儿臣领命。” 第10章 花不解语 身负此任,琉渊亦不觉突然。从一年多前,魏国公韩琚将藏宝图一事禀报于他后,他便处身事内,如今奉了皇命也只是顶着名正言顺的头衔去做罢了。 琉渊心中也已有了随从人选,柳夙羲是皇帝钦点的,而他自己要带过去的自然就是韩煜。而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江南鄞州。怳朝皇帝在此处销声匿迹,而他运送的大批财宝自然不会凭空消失,说不准,他在鄞州落脚后,便将大批财务埋在了鄞州的某地,再改头换面过日子。 从御书房出来,穿过几条曲折的回廊,迎面而来的宫女远远便停了脚步,垂着头,待琉渊走近时,便欠身问安,“见过五殿下。” 琉渊微微一笑,便与她们擦肩而过。 过后,两个宫女交头接耳,小声说着:“五殿下真是长得愈发俊朗了。” 另一个宫女用手指点着她的头,“你呀,不会是被他勾了魂去了罢。” 宫女羞红了脸,“你不也是,上一次我还见你偷偷看着他呢。” “我……” 五皇子在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们的印象中,都是十分温和恭谦的,若是宫女太监向他问安,他必会回一个微笑。这倒是与皇宫之中其他皇子公主不同。这般亲和又长得俊朗的五皇子难免会成为众宫女心中的幻想。 从回廊上下了几级阶梯,便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绝美男子。似乎,这人平日里也是穿着一身红衣的。 琉渊有些发怔地看着他,红衣的男子含笑走来,手上的一支红色蔷薇递到了琉渊面前,他道:“送你。” 琉渊突觉脸上有些烫,看着他伸过来的红色蔷薇,背在身后的右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似乎这件事比方才在御书房听皇帝说宝藏一事还要来得出乎意料。 “殿下不喜欢?” “不是。”琉渊忙从身后伸出手来接,却见到他白皙修长的手上满是妖红的刮痕,有些还在溢血。 琉渊接过了蔷薇花,蔷薇花本是有刺的,想来他手上的伤就是摘花时刮的。下意识地看着他垂下的袖子,琉渊道:“柳大人,你的手……” 柳夙羲抬起手,满是刮痕的手触目惊心,他却还问:“怎了?” 他的手满是伤痕,怎的他还一副不知晓的摸样?琉渊有些不解,道:“你的手受伤了。” 柳夙羲好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受伤,语气也只是轻描淡写,“是呢,还流血了。” 琉渊瞥到他手背上有几道口子还在流血,不禁道:“柳大人进宫来,可有甚急事要办?” 柳夙羲抬眸看着他,“正要去御书房面圣,不过,倒也不急。” 若是面圣用这么一只流着血的手行礼,必定是会惹得龙颜大怒的,琉渊便道:“本宫寝殿之中收了些疗效较好的金疮药,若是柳大人不介意,倒是可以用用。” 柳夙羲听后,脸上浮起一丝浅笑,“那可是殿下亲自为下官上药?” 这等事一般交由宫女做便好的。琉渊沉吟半响,又不好答不是,便点头道:“若是柳大人不嫌弃本宫手脚笨拙的话。” 柳夙羲脸上的笑越笑越深,“能得殿下亲自上药,下官深感荣幸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金疮药确实是上好的金疮药,是皇帝赏赐的。 柳夙羲坐在雨墨宫前厅的太师椅上,琉渊先是让宫女打了一盆清水,用丝巾沾了水,站在他面前弯腰给他擦拭手背上的血渍。 太监翻箱倒柜地才将那几瓶金疮药翻了出来,弯着腰送进来,看着自家殿下亲自为中书令大人上药,不禁张大了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但是转念想想,自家殿下对人向来很好,便也没有多虑。 坐在太师椅上的红衣男子抬着手,一双眸子贴着琉渊的脸不曾移开。琉渊被他这般看着,难免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发烫。 粉末状的金疮药适用于较深的伤口,所以他这手背上的伤用的是液态金疮药,用棉絮沾了药在他伤口上轻抹,正想问他这个力度可行,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那双摄魂的眸子,心里一跳,竟不知所措,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最后只得被迫低下头。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勾了勾唇角,“殿下怎了?” 取了一块新的棉絮沾了金疮药,琉渊低着头,道:“没甚。” 坐在太师椅上的红衣男子却不放过,“殿下的脸这般红,可是昨夜感了风寒,身体不适?” 琉渊顿觉窘迫,脸上从容道:“多谢柳大人挂心,本宫并无不适。” “那下官便放心了。”柳夙羲道。 上好了金疮药,琉渊便就着旁边的清水洗了洗手上沾上的药。 柳夙羲从太师椅站起来,抬起自己上了药的手道:“恐怕,上了这药,下官这一辈子都不能洗手了。” 琉渊拿起丝帕抹了抹手,道:“柳大人不必如此,这药若是洗掉了,再上一些便好。” 柳夙羲一双摄魂的眸子直直看着他,“这药是殿下亲自上的,下官只是舍不得洗掉罢了。” 这句话若是放在一个官员对皇子说,听着像奉承,而从柳夙羲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暧昧。琉渊避开他那双眸子,无奈笑了笑,“柳大人说笑了。” 此时,红色翅膀的鸟儿扑着翅膀从厅外飞了进来,平日里这鸟儿都是停在琉渊寝房的窗台上,今日怎的飞到了前厅。琉渊见到它,便伸出了手,让他停在掌心。 柳夙羲看着停在他掌心的鸟,问道:“殿下可为这鸟儿取好了名?” 琉渊点头,“柳大人觉着唤作赤莺可好?” 柳夙羲抬手在琉渊掌上的鸟儿羽毛上抚了抚,“怎会不好。” 琉渊微微一笑,又想起柳夙羲方才说要去面圣,便提醒道:“柳大人方才说要面圣,本宫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 柳夙羲抬眸,“殿下提点的是,下官这就去。”从琉渊掌上那只鸟的羽毛上收回来之时,指尖从琉渊的指尖轻轻擦过。被他刻意地划过指尖,琉渊心里一怔。红衣的男子唇角微微上扬,好似偷了腥的猫,旋身,向着门槛提步走去。 厅中,只剩琉渊,和那一只紧紧伏在掌心的红羽鸟儿。 韩煜得知皇帝钦点柳夙羲随同琉渊前去江南寻宝,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就差把那一副白牙咬碎。“老狐狸阴险狡诈,利欲熏心,若真找到了宝藏,他必定会耍手段将其占为己有,皇上怎能让他一同前去?!” “煜儿!”韩琚厉声道,“在殿下面前不可这般无礼!” 凡事提到柳夙羲,韩煜便反应十分大,恨恨道:“爹,老狐狸设计害死了陈将军,这你也晓得,孩儿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琉渊习惯了他的偏激,只是淡淡道:“韩将军,父皇既然钦点柳大人,必定有他的缘由,你且冷静些。” 韩琚叹了一口气,对着主座上的琉渊拱了拱手,歉声道:“下官教儿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琉渊看向正在气头上的韩煜,对他皱了皱眉,韩煜被他那眼神看着,心中郁积的火才慢慢压了下去,再偏头对上韩琚警示的眼神,才拱了拱手道:“孩儿知错。” 琉渊脸上笑了笑,对韩煜道:“韩将军血气方刚,爱恨分明,倒也没甚不好。” 每次韩煜在韩琚的面前犯了错,亦或者是说错了话,琉渊总要出来为他说话。韩琚叹了口气,看着韩煜恨铁不成钢道:“铁血男儿除了要顶天立地,还要学会容忍,你这般冲动,日后迟早要吃亏!” 韩煜扫了一眼琉渊,不情愿地道:“爹爹教训的是。” 琉渊转移话题,看着韩琚道:“舅舅可有了藏宝图的消息。” 韩琚摇了摇头,“自凌霞山庄一事后,藏宝图便如凭空消失了那般,至今毫无踪迹。” 第11章 好奇心不若野心 今日出宫,一是来告知他们父子皇帝派他前去鄞州查探宝藏,二是来询问藏宝图下落。琉渊端起高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本宫过两日便要启程前去鄞州,在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有利的线索。” 韩琚捋着须道:“若怳朝国君真是在鄞州才隐了踪迹的,即便时过两百年,也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亲自去鄞州查探,说不准比寻藏宝图还要来得快些。” 韩煜插话道:“当年运送那巨额财宝,一大批的御林军,后来竟都销声匿迹,此事必有蹊跷。” “恐怕是被灭口了。”琉渊皱着眉头,口中感慨。 韩琚点头道:“唔。” 琉渊用指腹摩挲着手中的杯身,似在沉思些什么,却听韩煜道:“下官倒是觉着,既然那一批御林军最后是在鄞州销声匿迹的,那必定是在财宝埋藏之后,也即是说,那藏宝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鄞州。” 琉渊抬头看着他,“韩将军分析得有理。”转而看向韩琚,“舅舅觉得如何?” 韩琚也没否认,“还是先去探探再说罢,若是藏宝图有了下落,下官便立即派人送消息过去。” “那有劳舅舅了。” 韩琚拱手谦逊道:“下官只是尽绵薄之力,大局还得由殿下来把持。” 出了魏国府,韩煜借着要陪五皇子练剑的借口随着琉渊一同进了宫。 琉渊与韩煜坐在雨墨宫的一处石桌旁,桌上摆了些瓜子和茶水。琉渊亲自剥着瓜子喂伏在石桌上的赤莺。 韩煜喝了一口茶,面带担忧道:“琉渊,难道你就不怕,那老狐狸此次随行另有图谋?” 琉渊一边剥着瓜子一边道:“倒也不是不怕,只是父皇钦点了他,我也不好说个不字。” 韩煜放下了茶盏,抬眸看着他,“你可会觉着我蛮不讲理?” “嗯?”琉渊抬头看着他,似有些惊讶,“怎的这么问?” 韩煜抿了抿唇,“我爹常说我横冲直撞,被他说得多了,我也都麻木了,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些乱来。” 琉渊将手里的瓜子喂进了赤莺的嘴里,“那表哥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何时巴着你在我面前说讨好的话了?” “表哥对柳大人一直怀有芥蒂,不信任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言语上就有些过了。”琉渊在语气上放得很柔,怕是过激,反而会引得他不快。 韩煜听后脸上便有了愧色,他早该想到琉渊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化作了苦笑,“呵,即便你也觉得我不对,还是在我爹面前处处维护。” “舅舅待你本就十分严厉,我也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韩煜撇撇嘴,“我爹那人对其他人皆是笑脸相迎,就只有对着我时才板着一张脸,凶起来,跟吃人似的。” 从盘子里抓了几粒瓜子,琉渊笑了笑,“他也是为你好。” “这我也清楚,就只怕他用错了法,适得其反。”说着,韩煜伸手摸了摸那只在琉渊面前伏着的赤莺。谁知,手刚碰到,赤莺便扭头在他的手上啄了一下。 韩煜忙收回手,脸上有些怔愣,琉渊也觉着讶异,这鸟儿明明一直都是十分乖顺的,怎的突然之间就会啄人了。 “可伤着了?”琉渊忙问。 韩煜回神,摇了摇头道:“不打紧。”随即将视线落在了那赤红的鸟儿身上,“这是什么鸟,怎的还会啄人?” 琉渊低头看着赤莺,这鸟儿看上去并不像是会啄人的,“这鸟儿唤作赤莺。”说着,琉渊伸手到赤莺的嘴边,赤莺反而将头在他的指尖蹭了蹭。 韩煜看着那用头在琉渊手上蹭的鸟,无奈笑道:“看来,是我不讨它喜。” 城南处的柳府乃中书令的府邸,虽到了夜晚,柳府便毫无人的气息,只是白日里却是门庭若市。官场里头想要出人头地的官员哪个不想巴结一下皇帝面前的红人?或是借着公务一事登门拜访,顺道阿谀奉承几句,亦或是带着礼上门,直接说是来给中书令大人问安的。 前来拜访的官员,咧着一张嘴,笑得几分谄媚几分猥琐,说柳大人这也好那也好,都快及得上庙里的菩萨了。 今日登门拜访的却是个稀客。当朝的二皇子祁株出了宫,三拐两绕便来到了柳府前。负责看门的小厮热络地将二皇子请进了府里边,树叶化成的丫鬟扭着腰款款而来,送上一杯热茶,随后又十分有礼地退了下去。 祁株端起茶抿了一口,做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摸样道:“柳大人府上的茶就是比别处的好喝,难怪那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想来着喝上一杯。” 中书令柳夙羲惯常地一身红衣,慢悠悠地揭着茶盖拂着茶水上浮着的茶叶,“二殿下大驾光临寒舍,总该不会只是为了过来品尝寒舍的粗茶罢。” 祁株放下茶盏,别有意味道:“柳大人府上的茶虽好喝,但也不能只顾着喝茶,不做别的表示。” “哦?”柳夙羲眼角流露出一丝笑,“莫非二殿下喝下官一杯茶水,还要涌泉相报不成。” 祁株笑了笑,“柳大人说笑了。” “原来是下官自作多情。”柳夙羲道。 祁株忙道:“若是柳大人愿意,本宫倒是想涌泉相报的。” 祁株话中有话,柳夙羲便道:“二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到了下官这府上,也没甚是不能打开天窗的。” 有柳夙羲这句话,步步为营的祁株也放开了话匣子,开门见山道:“听闻柳大人奉了皇命,要随五弟前去鄞州寻宝。不知可否属实?” 既然他说得出这事,必定是他在皇帝身边安排了眼线。柳夙羲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二殿下也想去?” 祁株摇头,“怎会,本宫不过好奇罢了。” “有好奇心不是坏事,不过,有野心却是好事。”柳夙羲道。 祁株偏头看着他,“那柳大人的野心必定不小。” 柳夙羲悠然道:“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能位极人臣罢了,算来,这点野心也不算大。” 祁株听后眼中泛光,欣然道:“就让本宫为柳大人实现如何?” “嗯?”柳夙羲看着他,“殿下有办法?” “那要看柳大人愿不愿意。” “殿下请说。”柳夙羲道,而祁株似乎还未意识到他在一步一步地逼他将肚子里的阴谋说出来。 “琉渊如今深受父皇信任,大有立他为储君之势,只是 ,若是他坐上了皇位,日后这朝廷之中必定是韩家人独占鳌头,这点对柳大人来说可是有害而无益。” “所以?” “所以,不如你我联手,先下手为强。”祁株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柳大人此次随琉渊前去鄞州,你我里应外合,比他们先一步找到宝藏,如此,便能取得父皇赏识,亦能得百官另眼相待。若本宫坐上皇位,柳大人自然功不可没,位极人臣者舍你其谁?” 柳夙羲听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听着倒是十分诱人。” “那柳大人可愿与本宫联手?” “明摆着的好事,下官怎会说个不字。” 祁株心中欢喜溢于言表,展眉道:“那日后,柳大人便是自己人了。” 四年前,祁株还是皇帝最为赏识的皇子,只是后来,病了十六年的五皇子琉渊渐渐好转,其才华在政见上得到文武百官一致认可,皇帝也越来越喜欢。二皇子倒也没甚不好,只是和五皇子比起来,却又远远及不上。 心中抑郁的二皇子做梦都想扬眉吐气,也一直在找机会将琉渊比下去。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从中得知宝藏一事。心里清楚,若是琉渊寻回了宝藏,那太子之位非他无疑。心有不甘的二皇子这才来找柳夙羲,想借他之力寻回宝藏,重得皇帝赏识。 第12章 伴君如伴虎 只是,第二日一早,二皇子便被打入了天牢,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指令。此事像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宫女在整理内务之时,在二皇子的寝房之中翻出了一件明晃晃的龙袍。 二皇子这如意算盘打得虽然精细,但是,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箱子里何时多出了这么一件龙袍。 被御林军押着的二皇子大喊冤枉,喊得撕心裂肺,响彻整个皇宫。正在怒火上的皇帝充耳不闻,扬长而去。 对于二皇子私藏龙袍一事,宫里上上下下倒并不惊讶,谁都晓得,曾经受宠一时的二皇子被五皇子琉渊比了下去之后便愤愤不平,唾手可得皇位从此遥不可及。心知皇位无望,藏一件龙袍饱一饱私欲倒也不是不可能。 后宫之中的晋妃娘娘得知自己皇儿因私藏龙袍被打入天牢,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差点昏厥了过去。年逾四十的女人身子本就不好,伤心欲绝捶胸顿足,折腾了许久。在皇帝面前跪了半个时辰,什么好话都说尽了。 怒头上的皇帝对晋妃的一番说辞置若罔闻,听着烦了便对着身旁的太监道:“摆驾琴花宫。” 琴花宫正是庆妃娘娘的寝宫。 跪在地上的晋妃娘娘泪眼看着那一身皇袍的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不留一点情面。身为一国之君,最为忌讳的便是有人觊觎皇位,二皇子私藏龙袍证据确凿,他宁可失去一个儿子,也不愿留着一个祸患。 晋妃娘娘心知自己说服不了皇帝,为人娘亲自然是爱子心切,便放下了颜面去求五皇子琉渊。红着一双眼睛的晋妃娘娘领着一个太监,去了雨墨宫。 见了琉渊便要屈身下跪,琉渊便立即上前搀扶,“晋妃娘娘不必行此大礼,琉渊消受不起。” 晋妃娘娘双手被琉渊搀扶着,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看着他,哀求道:“琉渊,算是本宫求你,求你在皇上面前为祁株求求情罢。祁株那孩子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是绝不会做出私藏龙袍这档事的!这……这其中……必定是有人陷害他!……” 琉渊身在皇宫,心中也只伴君如伴虎,即便是皇子犯了错也难逃一劫。私藏龙袍乃死罪,龙颜大怒,他也是无能为力的。再说,他明日便要奉命前去鄞州,京城之中的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是晋妃这般悲痛欲绝,于心不忍,便只得道:“若是在父皇面前求个情倒是小事一桩,只是,父皇领不领这个情我就不敢保证。” 晋妃用手上绣了牡丹的丝帕擦了擦眼泪,抽泣道:“你父皇那般宠信你,只要是你说的,必定就能进他的耳。” 琉渊有些为难,皱了皱眉道:“我姑且先去试试。” 晋妃见他答应,便立即福了福身道:“那本宫便先谢过了。” 御书房中。 御案上摆开一份还未批注的奏折,旁边一杯淡茶早已失了温度,着一身龙袍的人坐在御案后,一手扶额,眉间紧锁。自古君王薄情,谁又能体会君王背后的辛酸? 旁侧拿着拂尘的太监立在一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御书房外的太监踩着轻盈的步伐从门外进来,弓着身小心翼翼地禀报,“皇上,五殿下求见。” 扶额的人抬起头,带了叹息的语气道:“宣他进来。” 五皇子提步进了门,在御案前拱手垂头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坐直了身子,看着御案前的人,“是来求情的?” 琉渊未抬头,不否认,应道:“是。” “朕倒是想听听你要怎么为他求情。” 琉渊顿了顿,道:“二皇兄满腹经纶,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留在朝廷,日后必会有所作为。” 祁株确实有才,这个倒是无可厚非的。皇帝看着琉渊道:“只是,他私藏龙袍。” “但是无人证明那龙袍为他亲自私藏。” “你是说他是遭人陷害?” 琉渊拱手道:“此事儿臣无确凿证据。”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背负着手绕开御案,在他面前三步远停步,“若是他真是遭人陷害,你可知最大嫌疑者便是你。” 二皇子与五皇子一向不和,这皇宫之中人尽皆知。 “儿臣并没有这么做。” 皇帝平静问道:“那你说,是谁陷害了他?” 琉渊垂头,看着地上的汉白玉地砖,“儿臣不知。” 皇帝侧身,看着御书房中雕了龙纹的红色柱子,叹息道:“既然如此,那他私藏龙袍便是死罪。” “自古血浓于水,若是治二皇兄死罪,父皇并不会心安理得。” “但是却能免去朕的后顾之忧。” 琉渊皱了皱眉,“父皇……” 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皇帝打断,“你且先下去,明日启程,今日便好好歇着。” 琉渊不再说下去,皇帝心意已决,他多说无用,只得拱手告退。 出了御书房,晋妃便在离御书房不远的玉阶上等候,双手握在腹前,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直看着从御书房出来的琉渊。 琉渊袖着手行至她的面前,还不知怎么开口,晋妃却好似从他眼中看出了什么,恍惚地向后退了一步,干笑的脸比哭还要痛苦,“皇上还是不愿给祁株留一条生路?” 琉渊看着她,抚慰道:“父皇还未下令赐死,由此可见,他亦是于心不忍。” “呵……”晋妃苦苦一笑,也顾不得上是否以下犯上,“他有什么不忍的,一个儿子于他来说甚至比不上一个臣子。” 说完这句,晋妃便拖着长长的裙摆,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落寞无力的背影。 是夜,清风徐徐,晴空无月繁星闪烁。 柳府一到晚上,便如水般沉寂,烟雾迷蒙间好似飘渺仙境。 书房的烛火一到晚上便开始点着,一直到第二日一早,太阳初升时才会自动熄灭。书房里的人静静坐在案后,翻着书卷,彻夜不眠。读书不过是消遣罢了,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若是没有消遣,便会十分难过。 书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子,她静静地站在门槛处,正想着是要提步进去还是转身离开。 书案后的人不为其所动,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书,不进这个门槛的人,他是不会正眼看她的。 站在门槛后的女子提步进了门,柳夙羲这才从书卷上抬头,看着她,一眼便知她是因溺水而死,怨念未消,才做了冤魂。 女子开门见山道:“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柳夙羲放下书卷,“谁?” “刘家庄的二公子。” “为何?” “他负了我。” 她本是贫家女,刘家庄二公子对她一见倾心,甜言蜜语说尽,山盟海誓句句真挚,才取得美人芳心。谁知,等她有了身孕,他却另娶她人,弃她于不顾。一个未嫁却有了身孕的女人,遭受了家人邻里的唾骂,对这浊世再无留恋,只求一死。 死后却因怨念未消而不能转世投胎,而身为冤魂的她亦不能亲手将他杀死。后得知世间有一魔,以魂魄为食,若是将魂魄交由他,他便能应下一件事,而这件事他必会做到。 “成了。”柳夙羲幽幽道。 一身红衣的男子从书案后起身,身上的红衣发出红光,身子亦埋没在红色光芒之中。待红色光芒再次展开时,他妖异的黑色身子便呈现在眼前,背后的那双红色的羽翼发这红光,将这书房里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红。 第13章 生怨·聚魂珠 红色羽翼微微拂动,上面便脱下一根红色羽翼,红色的羽翼被红光包围浮在空中,慢慢移至女鬼的面前。 红色的羽翼幻化成一面镜子,一面可以看到别处景象的镜子。镜子里面显示的是一间房,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妇坐在房中的梳妆台前,动作优雅将头上的朱钗一支一支取下来。此时,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男子提步走向梳妆台,想从后面环住自己的娇妻。 梳妆台前的回头,却是一张和女鬼一模一样的脸,男子被吓得急速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上,顿时身子发抖,抬着手指着她颤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梳妆台前的女子起身,手里握着钗子,恨声道:“人又如何?鬼又如何?!”说罢,向着跌坐在地上的他刺去,画面被血腥占据。镜子的画面亦成了红色,重新化作了那一支发着光的羽毛。 女鬼疯疯癫癫地大笑,笑得与哭无异,解了心头恨,看着自己痛恨之人被自己亲手杀死,如释重负,却又大喜大悲,全然失去了自我那般。 面如止水的邢鬼展着双翼浮在空中,看着面前的女鬼笑得面目扭曲,声音犹如嘶吼,好似肝肠寸断。 女鬼平复后,便垂着头,那一袭青丝遮住了她的脸,她声音嘶哑道:“我的魂魄给你。” 邢鬼伸出手,掌心躺了一颗红色的珠子,聚魂珠。聚魂珠从他手心飞起,到女鬼的面前,女鬼从自己的乱发从抬头,看着眼前的珠子,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尽是祥和。闭上眼,抬起手放在上面,红色珠子便发出了红光,女鬼的身子渐渐消散,化作一点萤火虫般的亮点,那是她的魂魄。亮点最后融入了聚魂珠内。 书房之中再不见女鬼的半个身影。邢鬼伸手,那红色的珠子便飞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掌心,随后又在掌心凭空消失。 坐在房梁上看热闹的孔雀精看着下面赤羽黑身的邢鬼,手里把玩着一只孔雀翎,似笑非笑,“你又在忽悠那些孤魂野鬼。” 方才女鬼在镜中看到的景象不过是幻境,并非真实,刘家庄的二公子现下还在安稳地睡着。产生了怨念的孤魂野鬼注定永生永世在世间飘荡,而那幻境却能消除他们的怨念,代价便是他们的魂魄。 坐在房梁上的孔雀精看着头顶上的屋顶,道:“明日你便要去陪你那天界三太子,留我独守空房,好生寂寞。” 扫了一眼他手里头的孔雀翎,一看便知是哪个孔雀身上的羽毛,邢鬼勾了勾唇道:“倒看不出你哪里寂寞。” 孔雀精将手上的林雀羚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些羞赧道:“这是人家送的,他还说,是定情信物。”随后,喜怒无常的孔雀精却将那孔雀翎飞向了烛火,孔雀翎碰着了火,便化作了灰烬,他眼中带着淡淡忧伤,“只可惜,不是心爱之人送的,拿着也是倒胃口。”随后,看邢鬼道:“若是你愿送我,我倒是能戴在头上一辈子的。” 邢鬼还是那般不留余地道:“恐怕,这一辈子你都收不到。” 孔雀精也不怒,抬起袖子掩住唇,道:“这辈子不能,下辈子总该是能的。” 邢鬼不再搭理他,身后的双翼向着前面合拢,化作了一团红色光芒,红色光芒渐渐暗淡,又化作了那一身红衣的柳夙羲。 孔雀精从房梁上飘了下来,换了一个话题,“你可知,你那天界三太子今日在皇帝面前为二皇子求情了?” 柳夙羲在书案后坐下,并不惊讶,“他向来心肠软。” “若不是他心肠软,想必三百年前他便不会入魔,亦不会受那三百年的雷刑。”孔雀精用手捋了捋胸前的鬓发,“你心肠硬,他心肠软,怎的就没好好中和中和。” “你今日话很多。”邢鬼持着书卷,头也不抬,翻了另一页。言语中的意思便是让他住口。 “你对着天界三太子不也话多?”孔雀精反驳,而后,忧伤哀怨道:“明日你便陪他去了,今日听我说几句话又如何了?” 看着书案后看书不回话的人,孔雀精偏要引起话题,让他开口说话。他捋着鬓发,幽幽道:“不知,那天界三太子知道那龙袍是你送给二皇子的,会作何感想。” 柳夙羲淡淡道:“他想要做皇帝,我不过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应该说,是二皇子倒霉,谁都不找,却偏偏找上了你。” 若他不是前日过来柳府,将心中的阴谋说出来,估计就不会落得今时今日这般的下场。 第二日,韩煜带着两个亲信在宫门口等候。此次前去鄞州,行程上不算太赶,琉渊的身子又经不起颠簸,所以专门给他备了马车。 琉渊一身白色便服从大理石铺就的宫门大道行来,身后也随了两名贴身侍卫。见琉渊过来,赶车的马夫便手脚麻利地掀开了帘子。 韩煜和几名侍卫也翻身上马,琉渊在马车旁道:“让表哥久等了。” 马背上的韩煜笑了笑,“也才刚到,等不了多久。” 琉渊上了马车,坐稳后,马夫一甩马鞭,车轮子便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滚动。 柳夙羲在城门下等,昨日琉渊也考虑到他的府邸较为近城门,便让人传了口信,说在城门楼下汇合。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只孤身一人站在城门楼下,他的身边别说马车,就连一匹马也没。 韩煜拉着缰绳,j□j的马在柳夙羲面前停下,马背上的人看了看他的周围,没好气道:“柳大人该不会是打算走着去罢!” 柳夙羲轻笑,“若是本官愿意走,韩将军愿意陪同么?” 韩煜怒眼看着他,不答他的问题,直入正题道:“今日一早走得匆忙,并没有为柳大人准备马匹。若是柳大人也没准备的话……” 琉渊此时从马车上下来,唤了声,“表哥。” 韩煜听到琉渊带了警示的声音后,便没再出声,琉渊看向孤身一人的柳夙羲,问道:“不知柳大人可有备马车?” 柳夙羲看着琉渊道:“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出行不敢铺张,所以未曾备马车。” 琉渊咋舌,随即道:“柳大人不必如此节俭,该用的还是要准备的。” “只是,现下才来准备,恐怕已经晚了。” “那……”琉渊欲言又止,对他的种种怪癖实在捉摸不透。 柳夙羲这才切入正题,拱了拱手道:“就看殿下愿不愿意收留下官。” 琉渊刚想开口,在一边青筋暴跳的韩煜便抢着话头道:“柳大人,殿下乃千金之躯,又怎能与一个臣子同乘?” 琉渊袖着手,温声道:“倒也没甚不妥,出门在外,哪还那么多讲究。” 柳夙羲笑着做了一揖,“那便打扰殿下了。” 看着柳夙羲上了琉渊的马车,韩煜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第14章 依靠·名正言顺 马车是一辆中型马车,算不上华贵,却十分结实耐用,用来出远门很是合适。马车里头只设了一个长条软榻作为座椅,柳夙羲与琉渊并肩而坐。 “殿下昨夜寝得可好?”柳夙羲问。 琉渊好奇他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个,便随口答了句,“还好。” 柳夙羲用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只是,下官昨夜却彻夜未眠。” “这是为何?” 柳夙羲轻叹一口气,“因着未来好一段时间都不在京城,所以昨日便连夜赶了些公文,谁知,赶好了公文,天却亮了。” “柳大人心系朝政,乃我朝福分。” “殿下谬赞。”柳夙羲偏头,看着琉渊,“下官只怕困意渐浓,等会睡了过去,在殿下面前失了礼。” 琉渊道:“柳大人不必顾虑,出门在外,礼数便可免了去。” “有殿下这句话,下官便安心地睡上一会儿了。”柳夙羲往后背靠着车壁,微微闭了眼睛,做一副要睡的摸样。 琉渊便从马车上的一个包袱里取了一张墨绿色薄毯,好心道:“柳大人,还是把这薄毯披上,莫要着凉了。” 柳夙羲睁开眼睛,伸手去接那毯子,含笑道:“多谢殿下。” 披上了那张薄毯,柳夙羲又再次背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马车一路平稳前行,他没过多久便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披着毯子睡着的人一开始是靠着车后壁的,不知何时头却靠在了琉渊的肩上。琉渊自然不会将他的头移开,亦不会唤他醒来,便任他这般倚着。 倚在肩头上的人睡得很熟,凉凉秋日,他温热的鼻息扑打在颈间便有些暖意。琉渊僵直了身子,微微偏头,便能看到他那张熟睡的脸,精致突出的五官,比女子还要细腻的肤质,浓密的眼睫,这样的人儿却不会让人误当成女子,只因他那副入鬓的剑眉和脸上无意流露出的男儿气质。 用余光看着这样的一张脸,琉渊便觉得心跳加速,一时也不能掩饰那一份莫名的暗潮涌动。随即又在说服自己,必定是因那赤羽黑身的人。心中有时太过思念一个人,见到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亦会动容。 倚在肩上的人动了动,他身上的那件墨绿色薄毯便自背后滑落,一半在软榻上,一半垂落。 “冷……”肩膀上还在睡梦中的人喃喃道。 琉渊正想帮他捡起重新搭上,伸了手绕到他的背后去捡,尽量不去扰了肩上熟睡的人。单手碰到那毯子,便小心翼翼地扯着重新往他身上搭。 还没将那毯子搭上他的肩头,睡梦中那人便从琉渊肩上滑了下去。琉渊一惊,忙要扶住他,谁知他的身子没有向前扑去,而是落在他的腿上。 变成了柳夙羲枕在琉渊的腿上,上半身的重量全数落在他的身上。这般亲昵的姿势,琉渊顿觉脸发烫,低眉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又不忍打扰。 肩膀少了束缚,便能十分轻松的扯过薄毯,盖在他的身上。枕在腿上的人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又继续睡。 自他枕在腿上后,琉渊便没有移动过,生怕将他吵醒。他自然不会晓得,邢鬼就算十天半个月不闭眼,亦不会觉着困,睡或者不睡,全凭他们的喜好来罢了。 马车里头逐渐变得摇晃,车轮的声音和马蹄声亦愈加响亮。琉渊挑起了墨绿色的帘子,便看到了道路旁的树林。时值深秋,整片的树林满头翠绿换枯黄,萧瑟之中有带有几分诗意。 原来,已经出了京城。这一带的路有些坑洼,也难怪会有些颠簸。 琉渊放下帘子,再低眉看着枕在腿上的人,那人还在熟睡之中。 自启程后行了大抵两个时辰的路,在前面带路的韩煜抬头看看天,估摸着这时已是正午,便将行速放慢了下来,在马车旁侧保持同一速度。 披着黑色披风的韩煜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着马鞭,看着马车墨绿色的帘子,唤道:“琉渊。” 马车里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便挑起了帘子,问:“怎了?” 韩煜道:“这一带都没个客栈落脚,要不找块好点的地方停一停,吃点东西先果个腹。” “也好。” 韩煜还想说些什么,却透过那半挑开的帘子看到琉渊腿上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半张开的口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除了怒意还是怒意。 琉渊也意识到韩煜看到了柳夙羲枕在他的腿上,知他又心中不快,便放下了帘子。帘子外的韩煜大声对着前面赶马车的马夫喊道:“停下!” 待马车停稳后,年少的将军翻身下马,背后的黑色披风扬起,他快步行至停下的马车前,若不是顾及琉渊面子他早就掀开帘子,将那奸臣用眼神凌迟几百遍了。 心情不怎么好的韩煜在马车外,故意抬高声音道:“殿下,请下马车歇息。” 此时柳夙羲还未醒,琉渊也不好叫醒他,便对着帘子有意压低了声音,“本宫在车上歇着便好,韩将军姑且先去准备些吃的。” 马车外的韩煜紧抿着唇,虽不情愿,只得道:“下官领命。” 四个侍卫和马夫都去帮着准备吃的去了,这荒山野岭,野味倒是十分多,两个侍卫捉了两只山鸡和一只兔子,再加上一些自带的干粮,也够他们几人共用。 在火堆前添着柴火的韩煜向着那马车瞟了一眼,手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材便被他从中间折断,清脆的声响不带一点浊音。旁边一个侍卫看着那从中间断开的木棒,感叹道:“韩将军,好力度啊!” 韩煜瞥他一眼,随意说了一句,“过奖。”而后,将手里折成两半的柴火扔进了火堆里,引起一簇往上窜的火星子。 韩煜再看一眼官道旁停着的马车,对着身边正在翻转木架子上那两只烧鸡的侍卫道:“再添点盐,下了架记得要将最好的那部分留给殿下。” “属下明白。”侍卫一脸笑意道。 韩煜从地上起来,向着那毫无动静的马车而去,走到了马车前,隔着车帘说:“琉渊,吃的都准备好了,趁热,你也快些过来。” 马车里面的人应了一声,“等会便过去。” 枕在腿上睡着的柳夙羲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琉渊道:“柳大人醒了?” 柳夙羲从他腿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歉声道:“看来,下官还是在殿下面前失了礼。” “本宫说了,出门在外,柳大人大可不必太讲究礼数。”琉渊眉携浅笑道。 “也不晓得下官睡了多久,殿下的腿可觉着痹?”说着,柳夙羲抬手抚了抚琉渊的大腿。 被他这般抚着,琉渊身子微微颤了颤,忙捉住他在腿上抚的手,道:“韩将军准备了吃的,柳大人想必也饿了,你我下马车去用些罢。” 柳夙羲闻言将手缩了回去,温声道:“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琉渊先下了马车,柳夙羲后下,而后两人并着肩向火堆的地方走。 韩煜见琉渊下了马车,便过去牵起他,“怎的这么久,吃的都快冷了。” 并肩而行的人被人牵走,柳夙羲便停下了脚步,瞥着韩煜隔着袖子牵着琉渊的手,唇角浮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 琉渊被带到几个侍卫围坐的地方,几个侍卫便立即让开了位置,其中一人将山鸡的鸡腿和鸡翅都用一片大芭蕉叶包着,递到琉渊面前,恭敬道:“殿下请用。” 琉渊见那绿色的芭蕉叶上被烤的金黄的鸡翅,便皱了皱眉,随后温声道:“这些你们分了罢,本宫吃些别的。” 韩煜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琉渊自从四年前开始,便不吃鸡翅或者鸭翅。韩煜将此归因为他对鸟禽的喜爱,他虽不能理解,但也想得到,一个喜欢鸟禽的人该是十分忌讳吃这些有翅膀的动物的。 第15章 醋味·情敌 善解人意的将军对着对面的侍卫道:“快,把烤的兔子递过来给殿下。” 手脚麻利的侍卫立即从身旁端起摆放在芭蕉叶上的兔子肉,双手呈了过去,“殿下请用。” 琉渊双手接过,道了句:“有劳。” 琉渊意识到柳夙羲还没有过来,便顺着方才走来的方向看去,一身红衣的中书令此时正坐在一棵叶子落尽的树下,背倚着树,神情淡然。 琉渊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足够两人份的兔子肉,便起身向着那枯树走,在红衣人的面前停步,蹲下身子问道:“柳大人,你怎的不过去?” 柳夙羲看向那边围坐一团的人,正好对上韩煜看过来的眼睛,轻笑道:“殿下也该晓得,下官不招韩将军待见,去了也是白去。” 琉渊心中也叹息,韩煜一向对柳夙羲怀有敌意,若是他们在一起,恐怕又有什么争执出来。在柳夙羲旁边的枯草地上坐下,琉渊将手里捧着的芭蕉叶递到他面前,“这兔肉闻起来很香,柳大人尝尝。” 柳夙羲偏头看他一眼,抬手在那芭蕉叶上捻起一块切好的兔肉放进嘴里,咽下后,道:“这兔肉不仅闻着香,吃着更香。” “那柳大人便多吃些。”琉渊将芭蕉叶再往他面前递过去些,柳夙羲不必偏头便能见到面前的烤的焦嫩的兔肉。 “我方才已吃过,该殿下吃了。”柳夙羲道。这芭蕉叶上的兔肉都是铺开的,琉渊必须双手都捧着这芭蕉叶才不会让它滑下来。 柳夙羲从上面捻起一块,递到琉渊的嘴边,琉渊有些踌躇地看着他,刚想说不用如此,柳夙羲便抢先道:“殿下该不是嫌下官这手脏?” 琉渊轻摇头,“怎会,只是担心劳烦了柳大人。” “若是殿下不介怀,下官倒是十分乐意效劳的。” 柳夙羲说到这个层面,琉渊也不得不将头凑近他的手,张口吃下他喂的那块肉,咽下后,柳夙羲再抬起手,曲起中指在他嘴角轻轻一拂,他说:“沾了碎屑。” 柳夙羲靠得十分近,就连他说话的气息都能感受得到。他总能出其不意,让琉渊手足无措,只得睁圆了眼睛看着他,心跳快得惊人。 “咳咳!”传来一声干咳,琉渊和柳夙羲齐齐看向声源处,是一张脸都黑了的韩煜,他手里提着一张小矮几,本是放在马车上的。 局面变得十分尴尬,琉渊首先开口道:“表哥。” 韩煜这才提步过来,斜了一眼柳夙羲,在琉渊面前弯下腰,将那矮几放在了他面前,说:“把吃的放在这上面。” 琉渊便照做了,将那芭蕉叶放在了矮几上,如此,琉渊便不用一直捧着。韩煜直起身,道:“我再给你弄些水和干粮过来。” 韩煜正要转身,琉渊提醒道:“顺道将柳大人的那份也一并送过来。” 韩煜偏着头,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恩,若他不这么做,那琉渊的那一份必定有一半是柳夙羲的。 用竹筒装着水送过来的是一个侍卫,干粮也是一个侍卫送过来的,韩煜不愿看见柳夙羲,便没再过来。 用了膳,再歇一会儿,便再次启程。 行了五日的路,便到了晋城。晋城离鄞州还有六日的行程。 琉渊一行人在黄昏之时便不再赶路,再继续走下去,恐怕过了这座城又是荒无人烟的野外。秋日里露重霜寒,在野外露宿能避免则避免。 找了间像样的客栈落下脚,晚膳,琉渊和柳夙羲共一张桌子,而韩煜则从来不与柳夙羲同台,便与那几个侍卫挤一张桌子。 晚饭过后,韩煜便不见了踪影,也没说去做什么。 琉渊在房里闲得无事,恰巧房中又摆了几本书,他便坐在圆桌前,在烛火下翻着那几本书。 房门响了,琉渊放下书起身开门,门边站了一个蓝色衣袍的男子,手里还端着托盘。琉渊喊了一声,“表哥。” 韩煜端着托盘踏进门槛,将托盘放在圆桌上,他才道:“这些天连续赶路你也累了,喝碗参汤补补身子。” 琉渊看着托盘上好冒着热气的参汤,看着韩煜道:“表哥晚膳过后便不见了人影,难道是准备这参汤去了。” 韩煜也没否定,双手抱着臂膀道:“快些趁热喝了,若是你再昏过去,我可就就是千古罪人了。”上一次,他带琉渊出京,马不停蹄赶路,回程时琉渊昏了过去,他愧疚不已。方才他便上了附近的药店,买了些参回来炖给他喝。 “表哥言重了。” 琉渊关好了门,便提步过去端起那一碗参汤,韩煜见他要喝,便道:“这参汤可比不上宫里的,你凑合点。” 琉渊端起碗放在唇边尝了尝,道:“我倒是觉着表哥这碗参汤比宫里头的好喝多了。” 韩煜无奈笑了笑,“你尽会说些讨人喜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表哥炖的参汤确实比宫里头的好。”说罢,琉渊微微仰头,将那一碗参汤灌了下去,还有一些便从嘴角流了出来。 刚放下碗,韩煜便到了他面前,抬起袖子要为他擦嘴角的残液,琉渊手快捉住了他的手,道:“别弄脏了袖子,我身上有手帕。” 说着,琉渊从怀里取出了一方折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韩煜从他手上抽开了手,心里几分说不出的苦涩,明明柳夙羲帮他的时候,他就没有闪躲。 韩煜转身,把空碗放在托盘上,正要端走,琉渊抓住他的肩膀,道:“表哥,这碗还是等会我送去,你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 韩煜摇头,道:“我看你也不晓得伙房在哪里,还是我来。” 琉渊确实不晓得,便松开了他的肩膀,韩煜端着托盘开门走了出去。正巧又看见从房里出来的柳夙羲,他偏开头,满脸不屑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手上捧着棋具的柳夙羲也没多看他几眼,便向着琉渊的房门而去,抬手敲了门,琉渊亲自开的门。 柳夙羲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棋具,“新买了棋具,却愁着没个对弈的人。” “那我来做柳大人的对手如何?”琉渊挑着眉道。出门在外,为了掩人耳目,琉渊便没再以本宫自称,而是直接称我。 柳夙羲道:“求之不得。” 琉渊侧身让他进来,关了门,随着他往靠窗的榻边走。倒是习惯了他晚上的拜访,这些日住宅客栈,他总会过来,或是带着一壶好酒,要找人对饮。又或是弄了些当地的名家小吃,要找人一起吃。今日是对弈。 柳夙羲坐在榻上,在矮几上摆好了棋盘,一边放一个棋翁。琉渊在他对面坐下,“柳大人可要喝茶?” 柳夙羲从棋翁之中捻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抬眸道:“茶乃醒神之物,我怕喝了之后,殿下要陪我下一整夜的棋。” 琉渊见棋局已开始,便从棋翁之中摸出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之中,随即与他搭话,“明日还要赶路,那这茶柳大人还是喝不得。” 柳夙羲在他落子之后,紧随再落下一颗黑子,“我担心的是今日睡不着,明日却在殿下身上睡着了,所以,这茶确实喝不得。” 琉渊轻声笑了笑,捻着棋子,垂头专注于棋盘。这是他和柳夙羲第一次下棋,还未下到一半,便在心中叹服他的棋艺精湛。若是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他杀个片甲不留。 半柱香时间,棋盘上的白子便被黑子团团困住,再无挽回之地。柳夙羲抬眸看着对面的人,“你看如何?” 琉渊也抬眸,正好撞上他那一双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子,刚想开口,却瞬间被他的眸子摄住,看得入神,看得心神恍惚。 第16章 藏宝图·奇女子 被他这般直直地看着,柳夙羲亦不移开视线,抬起手背在他脸上轻轻抚了抚,幽幽道:“殿下怎的这般看着我?” 琉渊被他这一句话激醒,连忙垂下头,心腔久久不能平静,他转开话题道:“柳大人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柳夙羲看着他微红的脸颊,故意转回话题,“方才问殿下为何那般看着我,殿下还未回答。” 琉渊心里一紧,抬了头,解释道:“柳大人与我的一个故人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方才不留意便失了礼,冒昧了。” 柳夙羲苦苦一笑,“原来,殿下看我时,想的却是别人。” “并非如此。”琉渊忙道:“柳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觉着你们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不知是殿下的哪位故人,我倒是十分想认识认识。” 琉渊顿了顿,脸上尽是无奈,“那位故人我也三年未曾见。” 三年前,那赤羽黑身的人走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存在就好似一个梦,若不是因为琉渊的病为他所治愈,他必定认为他只是梦中存在的。 “时辰还早,再来一局如何?”柳夙羲问道。 琉渊轻点头,“好。” 第二日午时,行至一个偏僻的小城,寻了一间客栈准备用中膳。 柳夙羲和琉渊共一张桌子,韩煜和侍卫马夫挤在一块。两张桌子隔得不远,韩煜秉承眼不见为净的宗旨,选了个背对着柳夙羲的位置。 十分体贴的柳夙羲夹了些肉到琉渊碗里,也没说什么。琉渊便夹起一个狮子头到柳夙羲的碗里,同样是什么也没说。 看着碗里的狮子头,柳夙羲轻声一笑,“你这是作甚,礼尚往来不成?” 琉渊道:“我看柳大人尽给我夹菜,自己都没得吃,所以给你夹一点。” 柳夙羲端起旁边的酒杯浅抿了一口酒,放下了酒杯,他道:“怎会,在你面前,我向来不会客气。” 旁边桌子的韩煜捏着筷子的手泛白,那一双竹筷在手中随时都能折成几段。在一旁扒饭的侍卫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客栈里边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她手里握着剑,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将手里的剑放在桌面上,女子高声道:“掌柜的,把你们这最好的菜都给本姑娘上一份,再温一壶好酒过来!” 柜台的老掌柜上下打量着那青色衣裙的女子,生意场上练成精的老掌柜一眼便看出了那姑娘身上没带多少银子,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小二。机灵的小二立即弯着腰过去,咧着嘴笑,“姑娘,本店有规定,吃饭要先付帐。” 青色衣裙的女子瞪着他,“怎么,你怕本姑娘没钱付账?” 善于应付的小二还是一副笑脸,弯着腰道:“怎会,只是……本店的规定,小的只是按规定办事。” “我可告诉你,本姑娘要是找到了宝……”说到宝字,女子立即改口,“等我找到了宝贝!就把你们这破客栈买下来!” 店小二只当是她的疯言疯语,又回归了方才的话题,伸出手道:“姑娘,等你找到了宝贝,这客栈你想买就买去,不过,现在可是要先付帐才有得吃。” 青色衣裙的女子恶狠狠地瞟他一眼,嘴里喃喃道:“狗眼看人低。”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个铜板放在小二的掌心,气焰也比刚才小了不少,“去,给本姑娘上两个馒头,一碗清汤。” 店小二数了数手上的铜板,道:“姑娘,还差两个。” 青色衣裙的女子再瞟他一眼,“差两个就少给一个馒头,难不成这还要我教?” 店小二没话可说,握着那十几个铜板就往柜台去。那边,琉渊和柳夙羲对视一眼,柳夙羲端着白瓷就被悠然道:“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说呢?” 世间还真有这般奇怪的女子,身处宫中的琉渊还是第一次见识,“多见些倒也不至于将来孤陋寡闻。” 此时,客栈门口又出现了一批手里拿着大刀的壮汉,在客栈里头扫了一眼,见到了窗边坐着的女子,带头的用刀指着她的方向,喊道:“就是那女的,藏宝图就在她手里,快把她抓起来!” 青色衣裙的女子闻言拿起桌上的剑,背起包袱,立马就从窗口跳了出去!带头的壮汉喊道:“一定要把藏宝图弄到手,快,去追!” 有藏宝图三个字,韩煜便站了起来,转身向着琉渊,琉渊和柳夙羲也都起身向着客栈外追去。 跟在那一群带刀的壮汉后面,来到了客栈后面的一片林子,青色衣裙的女子已经抽出了剑,跟五六个壮汉打了起来。 韩煜和几个侍卫也都冲了上去,加入了阵营。带头的大汉见突然冲出了五个陌生人,便问道:“来者何人?” 韩煜一边应付砍过来的大刀一边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带头的壮汉双手握刀,奋力向着韩煜砍过去,“想做英雄的,死路一条!” 韩煜片开身躲开攻击,他的功力还只是用了一半,见他这般气焰嚣张,速度极快地移至大汉的身后,毫不留情挥剑,在后面给了他一刀。 带头的大汉双目圆睁,临死前还在惊讶刚才明明在前面的人是怎么去到后面的!带头的大汉轰然倒地,带起了秋日的枯叶。其他的几个见打不过,心里头怕死,便临阵逃脱,走得十分快速。 青色衣裙的女子立马上前,拍着韩煜的肩膀,十分敬佩道:“大侠,你功夫真好!” 韩煜转身,手上还沾着血的剑速度极快地指上那女子的脖颈。青色衣裙的女子怔愣,却不害怕,愤愤道:“你刚才还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现在又用剑指着我?” 韩煜直直看着她,“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答我。” “那要看什么问题?”青色衣裙的女子撅着嘴,“若是问我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琉渊和柳夙羲来到韩煜旁边,琉渊偏头看着韩煜,“表哥,还是把剑收回来,别吓着她了。” 韩煜听他的话将剑收了回来。 青色衣裙的女子冲着琉渊道:“还是你好,懂得怜香惜玉。” 琉渊面带微笑,“那我问你,你身上可是带着藏宝图?” “嗯,是有那么一张。”青色衣裙的女子爽快答道。 琉渊继续问道:“那可否借我一看?” “不行!”青色衣裙的女子摇头,“藏宝图这东西,若是被人看了,就不值钱了。” 身旁的韩煜将手中的剑重新指上她的脖颈,幽幽道:“只是迫于求生,你必须得交出来。” 琉渊也没再阻止,若是吓一吓她能让她交出来,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方法。 青色衣裙的女子毫不畏惧,好似笃定了他们不会杀她,“若是让我交给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琉渊问:“什么条件?” 青色衣裙的女子吸了吸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一句让所有人惊讶的话,“你们这其中一个要娶我。”青色衣裙的女子往后看了看那几个侍卫,“他们几个看样子身份地位就比不上你们三人,所以,就你们三个其中一个好了。谁答应娶我,我便将藏宝图交给他。” 琉渊有些好奇,“难道就没有别的条件?为何一定要娶你不可?” “我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本想着找到这藏宝图上的宝藏过下半辈子的,若是将藏宝图交给了你们,我必须得保证我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才行。” 韩煜道:“若是我们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可是就愿意将藏宝图交出来了?” “也行。”青色衣裙的女子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头,“我要的不多,二十万两黄金也就勉强度日了。” 在场的人再次黑线,这摆明就是敲诈! 第17章 破庙·寻 不过,那女子身上的藏宝图到底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就谈条件,未免快了些。若是凌霞山庄的灭门与眼前的这位姑娘有关,又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琉渊问:“这藏宝图你从何而来?” 青色衣裙的女子把自己手上的剑插入剑鞘,道:“是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老人家给我的。” “那老人家是谁?”琉渊追问。 “不晓得。”青色衣裙的女子摇了摇头,“我以前也没见过他。” 韩煜听着她说的像是胡扯,便不耐烦道:“既然你们素不相识,他为何要给藏宝图给你?” “我也不晓得。半个多月前,我本打算女扮男装混进凌霞山庄当个差,混口饭吃,谁晓得我连夜赶到的时候,凌霞山庄已经着火了。我本想冲进火里边把一些值钱的东西搬点出来,可是还没进去,里面就出来了一个老头子,他手里拿着剑,我以为他要杀我,没想到他却给了一张藏宝图给我,他说要是我找到了上面的宝藏,就可以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青色衣裙的女子娓娓道来,正好与琉渊上一次去凌霞山庄的一些事重合,说明她手上的藏宝图十有□是凌霞山庄的那一份。 “你可知,那位老人家后来去了哪里?”琉渊问。 青色衣裙的女子摇头,“不晓得,他给了我藏宝图就突然消失了,所以我才说他武功高强。” 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灭了凌霞山庄,也不是不可能的。韩煜将手里的剑凑近了她的脖子几分,“最后奉劝你一句,将藏宝图交出来。” 青色衣裙的女子抱着剑,抬眼看着面前的三个男子,“那你们决定谁来娶我没有?” “这……”琉渊有些为难。 青色衣裙的女子脸都不红一下,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若是你们不决定,那就我来挑好了。”说着,还真挑了起来,从最左边一直懒于说话的柳夙羲开始,“他长得太漂亮,这样容易被人抢走。” 第二个是琉渊,他愣愣地看了好久,“他看上去不错,不过看他的眼神,心里该是有人了。” 韩煜闻言看向琉渊,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划过眼底。青色衣裙的女子最后将视线落在韩煜身上,“只剩下你了。” 此时,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柳夙羲才开口,“姑娘好眼力,这位公子年少有为,却还未曾娶妻。” 韩煜恶狠狠地剐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柳夙羲,才看着那女子道:“你为什么看不出我心里也有人了?” 青色衣裙的女子振振有词,“那倒也不打紧,若是我入了你的心,你心上的那人便会自动让出位置的。” 韩煜:“……” 琉渊忍住笑,凑到韩煜的耳边轻声道:“表哥,这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韩煜听后脸红着看向他,“琉渊,你……” 青色衣裙的女子看着韩煜,“你想好没有,若是你想好了,我就将藏宝图交给你。” 韩煜毫不犹豫道:“我不会娶你。” “为何?”青色衣裙的女子歪着头问。 韩煜冷着脸道:“婚嫁之事乃媒妁之约父母之命,此事我不能自作主张。” “死脑筋。”青色衣裙的女子闷闷地骂着。后面的几个侍卫都忍不住笑了,被韩煜冷眼瞪了回去,才止住了笑声。 韩煜手中的剑贴上了那女子的脖颈,威胁道:“藏宝图你交还是不交?” “你的剑都贴着我脖子了,我能不交么?”女子白他一眼,转而道:“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另外一个条件。” “嗯?”韩煜怕她又说出什么荒唐的条件,便将剑更贴近几分她的脖颈。 琉渊无奈,问道:“什么条件?” “让我跟着你们!”女子道。 琉渊沉默,此次寻宝是秘密行事,若是带着个外人总会有不方便。那女子扬着下巴,又道:“若是连这个条件也不能答应,那就别想得到藏宝图了。”女子眯着眼睛笑了笑,笑得意义不明,“我可事先说明了,藏宝图被我放在别处了,所以,你们即便杀了我也是找不到的。” 这奇女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琉渊偏头看着柳夙羲,“柳大人看如何?” 柳夙羲道:“带上她也无妨,左右她已看过藏宝图,于我方而言不过多了一副碗筷,若是落入了他人手中,反而是个隐患。” 琉渊听后觉得有道理,便对韩煜说:“表哥,你觉着呢?” 韩煜收回了剑,道:“你决定便好。” 琉渊倒吸一口凉气,对着那青色衣裙的女子道:“你的条件,我应下来。” 那青色衣裙的女子立马做了一揖,道:“小女子秋瑾,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既然我应下了你的条件,那姑娘也该按照约定将藏宝图交出来。”琉渊心平气和道。 “我说了,不在我身上,我藏在别处了。”秋瑾摸了摸肚皮,“再说,就算要带你们去拿,也得让我填个肚子,方才什么都没吃就逃了出来,现下实在饿得厉害。” 一行人重回了客栈,那老掌柜看着他们还有些心惊胆战,方才差点就在他的客栈打了起来。打伤了人他倒是没甚的,只怕这桌子椅子打烂了,没个人赔。 秋瑾有了他们做后台,唤来小二,便挑着最贵的菜点。席间,琉渊问起,“方才追杀你的那帮人是什么人?” 秋瑾端着茶喝了一口,呼了一口气道:“这个你应该去问他们,我也不晓得他们是什么人。” 韩煜接着问:“那他们怎么晓得那……那个在你身上?” “那个?是哪个?”秋瑾睁着眼睛看着他问。 韩煜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看了看周围,实在不好大张旗鼓的议论藏宝图一事,便对着秋瑾道:“就是他们想要抢走的那件东西。” “哦。”秋瑾总算明白过来,随即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几天前他们便追过我一次,那一次我福大命大逃走了,所以我才要把那东西藏了起来。” 好好地吃上一顿过后,秋瑾才慢吞吞的带着他们去放藏宝图的地方。 秋瑾驾着马与韩煜并驾,偏着头搭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煜瞥他一眼,冷冷道:“姓韩名煜。” “还好,是个不难听的名字。”秋瑾随后喜滋滋地道:“等哪天,你将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去庙里头算算,看看我们这辈子能不能结为夫妻。” 韩煜满头黑线,他干咳一声,直视着前方的路,提醒道:“姑娘,作为女儿家也要晓得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羞耻两个字我倒是会写,不过,知不知羞耻,那就不一定了。” 韩煜所幸闭口不言,他总算发现,跟她不应该有任何共同言语的。 马车里头的琉渊听到外面的对话,不禁觉着好笑。 秋瑾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间破庙,年久失修的破庙早已没有人烟香火。布满了尘埃的佛像斑斑驳驳,佛像前面摆了一张破旧的香案,香案上只有一些老鼠啃过的残渣。 秋瑾一路带着进来,琉渊身上缠了些蜘蛛网,柳夙羲便耐心地为他挑开。琉渊抬眸对他一笑,“多谢柳大人。” 柳夙羲温声道:“跟我客气什么?” 秋瑾走到了佛像前便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其他人都看着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只见她弯下腰,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爬进了香案下面。香案下面有一块砖头,砖头下面就压着一张藏宝图。 秋瑾将藏宝图取了出来,爬出来时被灰尘呛到便连续咳了几声,她一边咳着一边站起来,顺了顺胸口,将手里的藏宝图递了出去,“就是这个!” 第18章 十五的夜市 韩煜伸手接过,琉渊也上前一步合着他一起看。 折成四折的藏宝图打开之后,里面的线路便显现出来,只是,上面除了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线之外,便无其他文字标注。 琉渊和韩煜同时看向秋瑾,韩煜问:“你确认这就是藏宝图?” 秋瑾拍着身上的灰尘,道:“我就只有这么一张藏宝图,但是不晓得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藏宝图上面怎么可能就只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线而无其他? 柳夙羲提步过来,在琉渊身旁站定,伸手向着韩煜,“可否将藏宝图借我一观。” 韩煜将藏宝图给了他,态度却不怎么好。柳夙羲接过藏宝图,用手掌抚了抚这藏宝图的质地,而后,神情十分专注地观察这上面的线。 待他从藏宝图上抬头,琉渊便问道:“柳大人可看出了什么?” 柳夙羲看着手中的图道:“这藏宝图乃羊皮所制,且是怳朝宫廷御用的羊皮卷,世间不可多得,能保存至今的则更少。” “柳大人的意思是这的确就是藏宝图?” 柳夙羲轻摇了摇头,“真的藏宝图我也未见过,仅凭这一张两百年前的羊皮,难以定夺。” 心直口快的女子双手抱着臂,笑着道:“你们要是看不懂就直接说好了,反正我也看不懂,为何一定要自己过不去,怀疑这个是假的?” 琉渊笑了笑,虽然秋瑾这话说得直接,不过她说的也对。或许这藏宝图本身是真的,只是他们看不懂罢了。 一行人找了客栈,准备好好研究这藏宝图。若是研究了出来,这鄞州之行就可免了。琉渊、韩煜还有秋瑾在房中参详藏宝图,而柳夙羲却没参与进来。 对着那一张只有纵横交错的线条的藏宝图,火熏,水洗,灯下照明的法子都用了一遍,愣是没参出个所以然来。 夕阳西下时,柳夙羲依旧不见踪影。韩煜见大奸臣不在,便和琉渊同台,秋瑾是跟着韩煜的,所以成了他们三人同台用膳。 看得出来琉渊今晚的胃口不好,脸上也有些心不在焉。韩煜夹了一些肉到他碗里,“琉渊,那事你就别想了,好好吃饭。” 琉渊回过神,对着韩煜道了句,“嗯。”韩煜指的是藏宝图一事,而琉渊想的却是柳夙羲去了哪里。 秋瑾扁着嘴看着韩煜,“你怎么尽给他夹菜,不给我夹?” 韩煜看她一眼,无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大大咧咧的女子看着碗里的菜脸上的不悦才消散。 琉渊见他们这个摸样便笑了笑。带上这奇女子也没甚不好,说不准,日后还要唤她一声表嫂。 晚膳过后,琉渊私底下问了侍卫柳夙羲的去处,侍卫说没见着,连客栈里头的小二也说没见过。柳夙羲对这一带都不熟,他会去哪里?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琉渊吩咐了身边的两个侍卫出去找找,正转身出门的侍卫还没走出两步,门口便出现了一个穿红衣的男子,他唇角微微上弯,眼角携着笑意,“你找我?” 琉渊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随即抿唇道:“见柳大人这么晚还没回来,便想着让侍卫出去找找。” 在他说这句话之时,柳夙羲已经移步到他的面前,“不过是在附近走了走,看你担心的,还怕我被拐了不成?” 话里面带了暧昧的语气,琉渊耳根泛起了红晕,回道:“柳大人这般精明,我又怎会担心那个。” “那是担心什么?”柳夙羲似要寻个根问个底。 “我……”琉渊被他问得语塞,连自己也觉着好笑,方才在担心什么? 不再停留于这个问题,柳夙羲转开话题道:“听闻这一带的夜市十分热闹,你可想出去走走?” 琉渊看着他,眼含笑意,“柳大人带路?” “无妨。” 民间每月十五的夜市最为繁华,正巧今日赶上了十五。墨空之中明月高悬,灯火盈盈的街市热闹非凡,贯穿整个小城的河中也飘荡着几叶画舫。卖唱的歌女抱着琵琶,娇声唱着:“雪花全是梅花萼,细看不是雪无香,无风吹得香雪落,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 临时搭的戏台上,穿得花花绿绿的戏子甩着长长的袖子,哀声唱着一曲窦娥冤。坊间的皮影台上也红红火火地上演着一场武松打虎。看得下面的观众连连喊好。 一红一白的身影就穿插在这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琉渊常住宫中,每当韩煜说要带他逛夜市,他都推脱了,今日见着也觉得新奇。 街道两边形形□的事物令人眼花缭乱,细细来看又有些应接不暇。琉渊再看旁边的人时,那人已经不在身边。 心里一个咯噔,怎的又不见了?在人流中驻足,踮高了脚尖在人群里观望,见到有穿红衣的女子,却没有看见穿红衣的男子。 旁边卖花灯的老妪脸上笑得喜气,淳厚的嗓音道:“公子,买个花灯罢。” 琉渊转身,见着花灯摊的老妪正对他笑意盈盈,上了年岁的老人家穿得单薄,外衣缝缝补补不晓得多少个补丁。见状,琉渊提步走了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一锭碎银,交到了老妪手中,“不必找了。”而后在那竹架子上选了一个红色的花灯,跟那人的衣裳一样的红。 “琉渊。”身后一个声音,琉渊转身看过去,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那人一身红衣格外醒目,眉目如画,一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琉渊手里还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一时之间也没开口,柳夙羲过来,抬手在他鼻尖轻轻一点,“你可让我好找。” 这一句话如暖流入了心田,不知不觉就温暖整个身子。琉渊解释道:“人太多,一不留神便走散了。” 柳夙羲牵过他袖下的手。琉渊被他握住了手,下意识想要抽开,却听他道:“如此就不怕走散。” 本想抽开的手还静静地在他手心里握着,琉渊任由他牵着手,左右牵着的手藏在宽袖之下,两人走得近,也就没人会注意到了。与他并肩走在这热闹的街上,琉渊却不能像先前一样观景,心里有矛盾也有不安。四年前那赤羽黑身的人和今日的柳夙羲,似乎都能让他脸红心跳。这是不是说,冥冥之中,柳夙羲对他而言已经有所不同了呢? 明知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赤羽黑身的人,现下却不能拒绝袖子下的那一只握住他的手。矛盾、不安、心悸交合在一起。 微冷的十月,只有那牵着的手是温暖的,画舫上卖唱的女子又换了一首:“残莺何事不知秋,横过幽林尚独游。老舌百般倾耳听,深黄一点入烟流。栖迟背世同悲鲁,浏亮如笙碎在缑。莫更留连好归去,露华凄冷蓼花愁……” 一首伤情曲过后,岸边听歌的人便对着画舫上抱着琵琶专门给富家子弟唱曲的卖唱女喊:“再来一曲!” 琉渊继续与他向前走,前方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琉渊微微低眉瞥了一眼与他牵着的手,白色袖子和红色袖子好似连在了一起,心中乱如麻,他以为他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一心两用着实不是君子所为,他硬下心来,想要不着痕迹地从柳夙羲手中抽开了手。 旁侧一名男子因为绊了脚,叫嚷着向着琉渊身上扑过来。未等琉渊抽出手,柳夙羲便先松开了,动作快速地搂过琉渊的腰,将他往怀里带。 第19章 一朝看尽长安花 那绊了脚的男子扑了个空,还在也只是虚惊一场,并未摔倒在地。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白衣如雪的男子被一身红衣的男子揽在怀里,白衣男子手中的红灯笼掉落在地,里面的蜡烛熄灭,冒出缕缕青烟。 刚绊脚的男子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混在人流之中,消失不见。琉渊撑着柳夙羲的胸膛,拉开了距离,歉声道:“失礼了。” 柳夙羲挑着眉看着他,“走路不看路,在想些什么?” 琉渊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灯笼,“没甚。” 柳夙羲没再牵他的手,道:“那我们走罢。” 在客栈里头的韩煜敲了琉渊的房门好几次都没人应,后来侍卫说琉渊和柳夙羲出去了。韩煜心里酸意浓浓,这些日就没有一刻是心里平静的。即便如此,还被秋瑾缠着要陪她逛夜市。 大大咧咧的女子带着韩煜一起上街,无非是想要他付账,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却身无分文,只得带着一个活钱袋出门。 买了许多玩意儿的女子十分欢喜,看着一直跟在身后闷闷不乐的韩煜,便道:“怎么,还在想你那小表弟?” 被小表弟这个词震了一下,韩煜看着她,似在琢磨她方才那句话的涵义。秋瑾咬了一口刚买的零嘴,道:“你今日说你心里有人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心里那人便是你那小表弟。” 被她说穿了,韩煜顿觉脸上发烫,却兀自镇定地向前走。心里明白与她说这话题,必定又会没完没了,他索性默不作声。 一向话多的秋瑾却不打算沉默,专戳韩煜的痛处,“你还是死心罢,你那小表弟心里没有你,就算有那只是兄弟情义。” 韩煜持着剑抱着臂膀,停下脚步,秋瑾见他不再往前走,便回头看他,“你这是作甚?生气了?” 韩煜冷声道:“时辰不早了,回去。”说着,便转身往回走,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秋瑾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晃脑地喃喃道:“可怜人一个。”吃了一口零嘴,她立马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韩煜,其实你这人也不坏。” 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人群之中…… 琉渊回来得比韩煜还要晚,在客栈二楼的通道与柳夙羲道了别,才各自回了房间。 柳夙羲回到房中,窗台上便有人坐着在等了。一身绿色衣裙的孔雀精悠哉悠哉地坐在窗台,看着墨空之中的那一轮月色。 “你来作甚?”柳夙羲问。 寻梦温声偏头,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看,抬起袖子掩住唇,“好些日未见,想你。” 他的这些酸话,柳夙羲早已听惯了,再听多几次他也只当是耳边风。他背负着手,冷声道:“现下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孔雀精泛着星光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你怎的还是那般不近人情。”话音刚落,又连忙纠正,“错了,该说,你怎的除了对着天界三太子有点人情味之外,对着其他人就没点热度。” 柳夙羲勾起唇角,“既然晓得,那就离得远点。” “只是,偏偏,我爱上的就是这般的你,有什么办法。”孔雀精说这话早已不是头一回,却从未得到回应。 这个话题无法继续,孔雀精又跳到了柳夙羲感兴趣的话题去,“你那三太子心中惦念着你,你却偏偏不肯在他面前现身,他现下以为他心里装了两个人,正在隔壁房苦恼着呢。” “我说过,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经不起回味。”柳夙羲幽幽道,提步在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 “依我看,你这是怕他为了报恩而喜欢你,与其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经不起回味,倒不如说带了恩情的爱情总是经不起时光磨练的。”孔雀精整日闲得无事,想来想去,为柳夙羲这么做想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柳夙羲却也不否认,抬起头看着窗台上的孔雀精,“是又如何?” “即便过去了三年,他心里始终还装着那个为他治病的邢鬼。” “但是他心里也有我。”两个人都是他,不过,一个是对琉渊有恩的邢鬼,一个是与他同朝共事的中书令柳夙羲。 孔雀精冷声笑了笑,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柳夙羲旁边坐下,一双绿色的眸子看着他,缓缓道:“我可不记得你性子何时变得这么好了,三年来都没吃到,现下还能这般镇定地等着。” 柳夙羲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值得回味的东西总要有一个过程。” 孔雀精无奈笑了笑,“你可知道,你又把一个话题说死了。” 柳夙羲放下了茶杯,不正眼看他,“聪明人一开始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 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孔雀精抬起手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孔雀发钗,“罢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好听的。” 孔雀精伸手,桌上的一个杯子便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茶壶也是自动为他倒的茶,喝了茶润润嗓子,孔雀精放下茶杯,才道:“这次来,还给你带了宵夜。” 柳夙羲不语,一脸波澜不兴。 孔雀精对着窗口轻声道了句,“出来。” 一个书生打扮的老者便从窗子飘了进来,脸上满是褶皱的老者穿着打扮倒是十分像年轻人。 既然是主动找上邢鬼的鬼魂,必定是有事相求的,而报酬便是他们自身的魂魄。眼前的老者亦是因为怨念过深不得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生前活了五十六个年头,却有四十二个年头在寒窗苦读。自从十八岁考上了当地的秀才后,便从未脱开秀才的这个名头。 意志坚强的读书人每逢殿试便上京赶考,却从未取得功名。缕考屡败,屡败缕考,寒窗苦读悬梁刺股,本该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却偏偏不得苍天眷顾。家中清贫的他,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不营生计,势要考取个功名。爹娘在世时便靠着他们养活自己,爹娘去世后,便靠着自家的媳妇。 邻里街坊人人都来劝他放下,去学堂里当个先生也比现在好过。他却不甘心,即便不吃不喝也要读书,待临近殿试,便整理行装上京赶考。身上带的盘缠不多,一顿喝水,一顿啃个馒头也就过了。 最后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人榜上有名,自己名落孙山,心里的怨气在四肢百骸乱窜,却还是不愿放下,这一生做梦都想在皇榜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个三甲最后一名。 终有一天,他贤良淑德的结发妻子因病而死,再无人照料他。三月后,他含着一口怨气也病倒了下去,睁着眼张着嘴,连话也说不出来,不久便含恨而终。死后化作孤魂,亦不能解脱,注定要在地府阴间游荡,及至灰飞烟灭。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化作了赤羽黑身的摸样,悬在空中,红色羽翼发出的光耀眼夺目。 老者拉长语气沉声道:“我只要金榜题名。” 赤羽黑身的邢鬼幽幽道:“成了。” 一支被光圈包围的红色羽毛向他飞去,在他面前幻化成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他尚年轻,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格外干净整齐。先是在考场上,他含笑提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文章一气呵成。 第二个场景便是在皇城门楼下,挤满了来看皇榜的人,他不疾不徐地在圈外等着,待看皇榜的人散去,他才走近,抬头便看见皇榜最上面的名字,一甲第一名便是他的。 第三个场景是他穿着一身红袍在御前听封,出了金銮殿,被一群侍卫护拥着骑上金鞍朱鬃马,宽大的街道上,旗鼓开路,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平民百姓前护后拥,欢声不断。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四个场景便是他回到故里,一双爹娘喜极而泣,街里邻居捧着自家的礼忙要上门巴结,城里首富带着家仆过来道喜,还说要将自己那貌美如花的女儿许配于他。 他一身状元红袍,站在人群中,脸上的笑从未间断。 第20章 求不得放不下 捧着镜子的老者笑得开怀,似有些癫狂。邢鬼早已习惯,似乎每一个怨念深重的鬼魂在消除心中怨气之时,都会这般肆无忌惮地笑着, 邢鬼施了法,这间房里的一切声音和光源,外面的人都听不见看不着。 终于停息的老者笑完后,心口还在剧烈起伏,四十多年未曾完成的梦,如今终于完成了。笑过之后,他又失落,这是镜子里边才会有的幻境,他懂。 满脸褶皱的老者嘶哑着道:“我的魂魄给你。” 邢鬼掌心化出一颗聚魂珠,向着他飞去,他抬手抚上聚魂珠,身子便化作灰烬消散,最后的魂魄被聚魂珠吞噬。 在一旁看着这一过程的孔雀精苦苦笑了笑,“若我生而为人,说不准,死后亦像他们那般,满腹怨气,不得轮回转世,以致要找你解脱。”多情的孔雀精太过痴情,对一件事太过痴迷,执着,在死前都得不到,亦是会集聚怨气的。 邢鬼合上了翅膀,重新化作了柳夙羲,他缓缓道:“求不得,放不下,怨由心生,满腹怨气,生时不得安宁,死后不得超生,不过是自作自受。” 孔雀精勾起唇角,手掌撑着下巴,手肘抵着桌面,看着柳夙羲道:“若他们不自作自受,你怎么活下去?” 第二日一早,琉渊和柳夙羲几乎同时开了房门出来。睡眼惺忪的柳夙羲打着呵欠,走到琉渊面前,“早。” 琉渊看着他一副没睡醒的摸样,便问:“柳大人昨夜没睡好?” “胡思乱想了一夜,临近天亮才勉强睡了些。”柳夙羲再打一个呵欠,“你呢,寝得如何?” 被他反问回来,昨晚一夜未睡的琉渊顿了顿,答:“挺好。” “看来,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听着他说胡思乱想了一夜,琉渊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值得柳大人这般苦思冥想的?” “想一个人罢了。”柳夙羲别有用意地看着琉渊,“我也有些奇怪,他分明近在眼前,我却想他想了一夜。” 琉渊被他这一句话和他的眼神摄住了心,不多时便面红耳赤,连袖着的手也一时不晓得该怎么摆放。 柳夙羲将手背在身后,轻叹一声,继续凝视着他道:“就是不晓得,我这般想着他,他是不是也会偶尔念一下我。” 琉渊将视线落在别处,昨夜,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浮现邢鬼和柳夙羲的身影,一时重叠,一时又分开,混乱的思绪令他心神不宁,心里暗骂自己,怎能同时想着两个人。 摆出一个礼节性的笑,琉渊道:“你我光顾着说话,要是错过了早饭,可就不大好了。” “也是。”柳夙羲附和道。 “那我们下去罢。”琉渊转身要走,更像是落荒而逃。 柳夙羲却上前一步,在琉渊面前站定。和他的身子太近,琉渊不自主地僵在那里,那一瞬间连呼吸也不能自由。 过了片刻,柳夙羲抬手从他头上捻下一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彩纸,大抵是昨夜去夜市的时候沾上的,他一直未察觉。 柳夙羲将手上捻着的彩纸给他看,温声道:“怎的出门之前也不照个镜子?” 琉渊一时失神,而后迅速回神,不经意地往后挪了一小步,赔笑道:“还真是一时疏忽了,多亏了柳大人提醒。” 松手让彩纸翩然落地,柳夙羲道:“这般客气作甚,若是你愿意,我倒甘愿做你的镜子。” 一句话,触动了谁的心弦。 “琉渊。” 琉渊回过神,转身看着向着他走来的韩煜,喊了声,“表哥。” 韩煜瞟了一眼琉渊身后的柳夙羲,拉起琉渊的手道:“早饭都凉了,快些下去吃。” 被韩煜拉着下楼,琉渊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不动的柳夙羲。 红色衣袍的男子依旧背负着手,脚边的一点彩纸化作了尘烟,那不过是他幻化出来的东西。或许真是他等不及了,一步一步地向前靠近,一点一点的进入他的心。 对琉渊,邢鬼从来都是胜券在握。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 孔雀精倒是说对了,邢鬼确实有那么些恶趣味。 这些天,一得空便聚在一起探讨藏宝图。关了门,让侍卫在门外看守,三个人对着一张只有纵横交错线条的图各自想着。柳夙羲却从来不参与他们的研讨,琉渊也没问为何,心中想或许是因为和韩煜不和的缘故。 秋瑾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乱七八糟的线条,就差点睡过去,快睡过去之时又想起了什么,便突然道:“若是能找到与这图上一样的路,说不定就能知道宝藏所在!” 琉渊袖着手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分析着秋瑾刚才的推论,“这图是两百年前画的,两百年的时光,许多路都能开凿出来,照着上面的路来找,一来缺了方向,二来没有参照。” 方才脸上满是欢喜的女子立即垂了头,将下巴放在交叠的双手上,“我看,这怳朝的皇帝一定是没甚学识,画个图都画得不清不楚,或许连他自己也看不懂。” 闻言,琉渊怔了怔,看着秋瑾,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秋瑾对上琉渊看过来的眸子,鼓着腮帮子道:“怎么,难道是我说的不对么?” 琉渊笑了笑,“也有可能是他不想让别人看懂。” 韩煜抱着臂膀,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我之见,还是去一趟鄞州的好。” 连续在房里探讨了三天,也没能把图上的线条看明白,在这么下去反而是浪费时间。琉渊点了点头,“嗯,我也正有这个打算。” 秋瑾站了起来,过去挽住韩煜的臂弯,脸上笑得灿烂,“我没什么打算,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韩煜瞥了一眼她挽在臂弯的手,有些不耐烦道:“放开。” “为何?” 韩煜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我要如厕。” “哦。”秋瑾放开了他的手,韩煜便开了门出去。 琉渊将桌子上的藏宝图折叠收了起来,放进了怀里。秋瑾过来低声问道:“你表哥的生辰八字你可晓得?” 琉渊瞥了她一眼,“你问这作甚?” 大大咧咧的女子脸不红心不跳,道:“自然是要拿给庙里头的老和尚算算,看看我和他今生有没有缘分。” “这个你还是自己去问他要罢。”琉渊道。 “若是我问他,他必定不给,若是你问他要,他一定会给。” 琉渊轻笑,“你就这么想让他娶你?” 秋瑾摊了摊手,“没办法,你们三个之中,只有他还单着。为了我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我必须得死缠烂打。” 听到他们三个之中只有韩煜一个人还单着这句话,琉渊不禁想问,“你是怎么看出只有他单着的?”明明他们三个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成了家的。 秋瑾坐在圆桌前,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而后看着琉渊笑了笑,“我虽跟你们才相识几天,不过,你跟那姓柳的是一对的,这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琉渊眉心一紧,那个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结又被挖出来,柳夙羲、邢鬼,这两人像是两根绳子,打了结后便拴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秋瑾见琉渊脸色微微变了,便继续道:“既然你跟他是一对的,韩煜那小子必定是单出来的。我不喜欢棒打鸳鸯,强取豪夺倒是十分热衷。” 琉渊勾了勾唇角,“你看错了,我和柳大人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是么?”秋瑾歪着脖子想了想,“不过,现在不是,并不代表将来不是。” 第21章 情话·呼之欲出 这些天,琉渊和柳夙羲两人同台用膳,晚上还一齐下棋喝酒,上一次夜市也是他们独自出去的。外人看来,总有些不同于常人的。 “在谈论什么,聊得这般起劲。”韩煜出门之后,门就没有关上,门口的柳夙羲大抵是方才经过,正好听到他们再说话,便提步进了门。 琉渊看着突然进来的人,还有些无措,秋瑾指着琉渊,八卦道:“在谈论你和他的事。” 柳夙羲在琉渊身旁停步,偏头看着他,“哦?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事。” 秋瑾口无遮拦就要把刚才的事说出来,琉渊抢到了话头,道:“柳大人,有些事想跟你商议,可否借一步说话?” 秋瑾捂着嘴啧啧地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们还是别借一步了,我出去,你们有话慢慢说。” 秋瑾走后,还顺带将门关上,看她那神情,铁定了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嗯?”柳夙羲直直地看着琉渊。 琉渊捏着拳头干咳一声,正色道:“我和表哥商议好了,决定继续鄞州之行,不知柳大人意下如何?” “你要跟我商议的就是此事?” “正是。” 早该想到琉渊方才不过是因为阻止秋瑾说出不该说的,才借口说有事找他商议。柳夙羲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让他惊讶的话来,回道:“走或者停,你决定便可,左右,无论你去哪,我都跟着。” 这一句话入了耳,琉渊的心便漏跳了一拍,这人总能把一句正常的话说得好像情话,惹得听者心如撞鹿。琉渊轻笑,不禁感叹:“想来,柳大人必定是风月场上如鱼得水的那号人。” “怎么说?”柳夙羲问。 琉渊不答,反问:“难道不是?” “不是。”柳夙羲凝视着他,缓缓道:“我平生只思过一人,只可惜,任凭我如何朝思暮想,那人却不愿与我亲近。他若能正眼看我已是大幸,哪还谈得上如鱼得水。” 这话分明就是对着琉渊说的,一时尴尬的琉渊抿唇笑了笑,“柳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柳夙羲抬起手,曲起食指在他鼻尖轻点一下,别有意味道:“只愿有一日苦尽甘来。” 鼻尖再被他碰到时,一阵酥麻的感觉遍布四肢百骸,脸上不经意就浮起了一抹红晕。 第二日便踏上了前往鄞州的旅途。 像一只苍蝇的秋瑾骑着马在韩煜旁边道:“韩煜,我们来赛马,看谁先到前面的那个亭子。若是我赢了,你就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 一早上就被她吵得不得安宁的韩煜偏头看她一眼,恹恹道:“没兴趣。” 秋瑾撅起嘴,“我看是你铁定自己会输。” “随你怎么想。”韩煜道。 秋瑾闷闷不乐了好大一段路,心一直安静不下来的女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再往后看了看隔得不远的马车,好奇心强的她便拉了拉缰绳,又过去和韩煜搭话,特意压低了声音问:“韩煜,你说,你那小表弟和那个姓柳的美男子正在马车里做什么?” 韩煜看着前面的路,斜睨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秋瑾贼贼地笑,“我总觉着,他们在做一些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事。” “无趣。”韩煜冷冷道。 秋瑾看着他淡漠的侧脸,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你更无趣!”还以为提起琉渊,韩煜便会和她一直聊下去,却没想到他还是这般冷漠。 马车里头,柳夙羲左手拿着一小块檀木,右手拿着刻刀,有模有样地刻着。琉渊看他刻了一会儿,道:“不想柳大人还会这活儿。” “只会一星半点。”柳夙羲谦虚道,而后停下手中的刻刀,一个木头人便成了形,伸到琉渊面前,他说:“送你。” 看着静静躺在他手心的木头人,那木头人分明就是照着他的模子刻出来的,琉渊抬眸对上柳夙羲的脸,“这个……” “你不喜欢?”他问。 “不是。”他只是没猜到,坐在旁边的人刻了这么久,竟然是在刻他的模样。 “那收下。” 琉渊抬起放在膝上的手,从他手心拿过那个木头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只看着雕工,确实是上乘的,“柳大人技艺精湛,不得不令人叹服。” 将衣袍上的木屑拂了拂,柳夙羲道:“若将一个人的模样刻在了心里,即便是三流木匠,亦能雕出他心中所想。” 琉渊用指腹摩挲着手中的木头人,就算柳夙羲不明说,他也明白他的用意。他沉默,不知该怎么回应。 傍晚到了鲤城,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盛大庙会。鲤城以锦鲤著称,每逢十月十九就要举行一次祭拜锦鲤的庙会。毗邻的几座城里的老百姓有些信奉锦鲤的也会赶来,以致整座城里的客栈都将近客满。 韩煜连续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说没空出来的房间。最后寻了一间较为偏僻的,也只是剩下了两间房。 那时夜色渐浓,再往前又是荒无人烟的山地,不得不在此停留。 对于那剩下的两间房,秋瑾早已有了打算,“房里面有两张床,可以住两人,我们四个人,琉渊和柳大人一间,我和韩煜一间,正好可以凑合着。”如此,她是完全不将侍卫和马夫算在内。 听到琉渊和柳夙羲一间,抱着剑的韩煜冷着一张脸,立即道:“不行。” 秋瑾看他一眼,“为何不行?” 扫了一眼柳夙羲和琉渊,韩煜道:“我把房间让给琉渊,我睡柴房。” 秋瑾用手肘蹭了蹭他的手臂,“你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你总该不会让我也陪你睡柴房吧。” “我……”韩煜欲言又止。 秋瑾抱着臂膀,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摸样,“我不管,这么冷的天,我可不要睡柴房!” 见他们两个为此事争论,琉渊站出来道:“表哥,让她睡一间房罢,我和柳大人住一间便好。” 韩煜无话可说,偏开了头,秋瑾便调皮地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晚膳过后,韩煜便私下里将琉渊叫了出去。 深秋的夜来得很快,街道两边的灯火绵延了好几里,犹如一条发着荧光的长龙。明日便是鲤城的庙会,今日的夜市也异常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沿街叫卖的卖货郎,随处可见的彩灯,还有戏台上的戏子伴随着丝竹笙箫缠绵悱恻的唱曲。 寒冷的空气里,飘着炒栗子和瓜子的香味和谁家院子里梅花的冷香。 韩煜却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街道走,清冷的街巷不宽,被纸糊的灯笼照得昏黄,来来去去也就几个人在走着。 “表哥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哪还用得着顾虑的?”琉渊见韩煜出来这么就都没吭声,便率先开口。 一身蓝衣锦衣的韩煜抿了抿唇,看着他问:“你冷不冷?” 琉渊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不冷?” “嗯。”韩煜继续往前走,“其实,也没甚大事,就是觉着你我很久都没有单独说话罢了。” 自从离开京城,柳夙羲总在琉渊的身旁,他一直都没甚机会和琉渊说话。而前些日,话痨似的秋瑾又加入了他们,韩煜整日被她围着团团转,和琉渊单独接触的机会就更少。 只是约了他单独出来之后,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第22章 续情花·催情 “表哥觉着秋瑾那姑娘如何?”琉渊问。 韩煜以为琉渊要为他牵红线,便立即道:“虽算不上讨厌,却也不讨喜,身为女子,竟比男子的脸皮还要厚几分,世上能忍受她这种性子的大概不会很多。” 琉渊袖着手,轻声笑了笑,“我倒是不觉着她这种性子有甚不好。” 韩煜抬头看了看星空,吐出一口气,“反正,我是没看出她哪里好。” “不过,我今日要和你说的,不是她的性子。” 韩煜蓦地看着琉渊,忙问:“那你是想说她的什么?” 琉渊眉头紧皱,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句道:“她的来历。” 静夜无风,墨空寒星万点,微冷。 琉渊和韩煜回了客栈。韩煜推开了秋瑾的房门,秋瑾捧着一袋炒栗子在吃,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人,正在吃炒栗子的人道:“不是说不和我一间房么?” 韩煜提步过来,“我没说。” 秋瑾捻起一颗炒栗子,用牙去了皮,吃了下去,眼睛看着走过来的韩煜,“你和你小表弟去哪了?” 韩煜在她对面的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是去走走。” “夜深人静,你和他两个人,走走……”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该不会是……你向他表露了心意罢?” 韩煜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好在他忍住,最后也只是呛了呛。 “你别着急,慢慢喝。” 被呛得面红耳赤的韩煜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琉渊走到房门前,里面的烛火还亮着,他抬手敲了门,里面的人应了声,“进来。” 琉渊推门而入,一阵香甜的花香便迎面扑来,房中摆了一个大浴桶,铺满了红色花瓣的浴桶里还有缕缕水雾升起,站在浴桶旁边的人身上只穿了一身外袍,衣襟处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胸膛,一袭乌黑的发丝搭在他的肩头。 琉渊心里一怔,仓皇地转身想要出去,“既然柳大人要沐浴,我还是先出去。” “我都已经洗好了,你还出去作甚?”后面的人道。 琉渊停住脚步,转身,正看到已经走到跟前的柳夙羲,刚沐浴的他身上还萦绕着阵阵花香,放在身侧的手被一股温热包围住,是被他的手握住了。 柳夙羲问道:“方才去哪了?” 他靠得很近,身上的花香清晰可闻,琉渊脸上一红,垂下头道:“不过是出去走了走。” “是么。”柳夙羲唇角浮起一丝笑,“亏我还到处寻你。” 琉渊随口问:“柳大人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柳夙羲牵着他的手往里间的榻边走,“回来的也正好,陪我下一局棋。” 琉渊任由他牵着,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身子开始渐渐发烫,心里的某种*在不知不觉地滋长。 里间设了棋具,柳夙羲和他对坐在榻上,之间一个矮几隔开,上面落了几颗棋子。 琉渊心不在焉,抬眸时 ,无意扫过对面那人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那白皙平滑的肌肤一览无余,他乌黑的长发搭在一边的肩膀,红衣黑发,格外显眼。再是他腰间十分随意系的腰带,随意一拉便会解开,那一身红袍下好似什么都没穿。 闭了闭眼睛,想要定定神,却安定不下来。身子越来越烫,心中暗潮涌动,莫名的情动以致他不能专心下棋。越是压制,越是适得其反。 隐了身形的孔雀精坐在窗台上,用孔雀扇掩住口鼻,看着里面榻上对弈的两人,勾起唇角,幽幽道:“恶略,竟然用续情花。” 转眼,孔雀精便消失在窗台上。续情花是长在断情谷的一种灵花,不长叶,只开花,花瓣为血红色。听闻这种花的花香具有催|情的效用,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闻到续情花的花香都会情动,只有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闻到花香,才会有催情之用。若不是,这续情花便和普通的花香没甚区别。 曾有人用续情花来检验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是否真心。做法十分简单,先吃下续情花的花蕊,那是解药。而后在自己身上放些续情花瓣,若是心上人和自己在一起时并没有情|动,则说明他不是真心,反之,则是。 那浴桶里面泡的,正是续情花的花瓣。 琉渊手里捻着一枚白子,低眉看着棋盘,努力做一副冷静的摸样,身子各个部位却在叫嚣着,腹下也渐渐有了反应,一阵口舌干燥。 手里的白子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一局棋,琉渊歉声道:“失礼了。” 眸子里映着琉渊强忍住自己情动的摸样,柳夙羲的唇角却是向上弯的,他抬起手抚上琉渊的额头,“殿下可是不舒服。” 琉渊抬头,他冰凉的手触到自己滚烫的额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额头上的冰凉之意蔓延全身。捉住他放在额间的手,琉渊声音喑哑道:“我没事。”视线不经意又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处,琉渊握紧了他的手,心腔的搏动又加剧了几分。 口中不经意咽了咽,琉渊松开了他的手,从榻上站起来,脚下却有些发软,他道:“我先出去一会。” 还没跨出一步,便有一股力将他牵制住,是身后有人揽住了他,那一阵花香撩人心弦。柳夙羲将下巴点在他的肩头,环在他腹部的手有意向下探去,碰到了那里的硬物,“殿下就想这个样子出去?” 琉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口中嘶哑道:“不要。”声音很低,欲拒还迎。 有一副好脸孔的男子魅惑地笑着,“那殿下想要什么?” “不知道……”他迷迷糊糊地呢喃,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出来。 被他这么揽着,琉渊只觉心就要跳出来,乱成一团的脑子似要爆炸,却还听得耳边的人勾魂的诱惑,“我的心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去,我的人,你想要,自然也是你的。” 柳夙羲将侧脸贴上他滚烫的侧脸,感受着他渐渐急|促的呼吸,“你想要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心,嗯?” 头脑里还有一丝清醒的琉渊抬起手,想要解开柳夙羲环在腰间的手,又贪恋他的怀不愿离开,心里挣扎,同时为情|欲所困,完全不知所措。 柳夙羲却故意松开了他,“既然你都不想要的话,那便当我什么也没说。” 柳夙羲刚松开,失去了那个他贪恋的怀之后,身后一空,琉渊反射转身,抓住他的手,他低声道:“不要走。”嘶哑的声音像是哀求。 柳夙羲看着眼神迷离泛着水光的他,酡红的脸几分醉人,他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是你说的。”是你说不要走的,同时,若你不是喜欢他,就不会被这续情花所困。 柳夙羲重新让他靠在怀里,琉渊倚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处,浓郁的花香令他的情|欲更甚,几近失去神智。柳夙羲不急于为他纾|解,他一手揽住他,一手在他的侧脸轻抚,低头凑近他的脸,呼吸可闻,“那我,你要还是不要?” “要。”他小声呢喃,这是他脑海里仅存的一个意念,不待犹豫就说了出来。 柳夙羲俯身,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轻盈的吻立即激起了琉渊的渴望,平时温文尔雅的人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急切却没有深入,只是允着唇瓣,滚烫的手搭在他的脖颈处,想要更多,便大胆地将手移到他的肩膀。刚沐浴不久的柳夙羲只套了外袍,放在肩膀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将他的外袍推了下来,露出了一边的肩膀。 第23章 花香四溢 琉渊吻过他的唇后,便向下游移,吻着他的脖颈,吻着他白皙光滑的胸膛。露出肩膀的男子本就有一副妖魅的面孔,红衣和他白皙的皮肤对比之下便更销|魂。 被他吻得身子也渐渐起了反应的柳夙羲在他耳边轻声道:“去床上。” 琉渊停下了动作,将柳夙羲打横抱起,走了几步便到了床边。将他放下,直直地看着床上穿着红衣的男子,肩膀和胸膛一半露在外面,腰间随意系了一条带子,袍子只遮住了大腿腿|根的部分,下面那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一览无余。 琉渊双手撑在他的耳畔,粗|重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这是第一次放|纵自己。喉间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他俯下身,吻上身|下的人,轻柔的吻。一边吻着,一边去解他腰间的衣带,只是轻轻一拉,便解了开来,里面确实什么也没穿,他身上的风景再无遮掩的地方。 柳夙羲抬手去解他的腰带,没了腰带的衣袍便松开来,琉渊身上的衣裳被快速脱下,毫无隔物地与他的身子纠||缠在一起。 没什么经验的琉渊只是吻他,吻了唇便吻他的脖颈,用手去抚他白皙光滑的皮肤。柳夙羲将手放在他的胸膛抚着,而后沿着胸口往下,扫过腹部,再下三寸,便握住了他的火感一波一波袭上大脑皮层。 他从柳夙羲身上下来,在他身边躺下,火|热还被他握着。柳夙羲看着微喘的他,唇间一抹满意的笑。琉渊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便打在他的肩膀上。 为他纾|解后,柳夙羲便翻上他的身,将他压在身|下,琉渊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只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越来越近,唇上被一阵温热包裹,温柔的吻却吻得很深,一路直入,攻城略地,再将他的舌挑过。 压在身上的人用腿挤开了琉渊原本合在一起的双腿,犹觉不够,他便凑近琉渊的耳畔,道:“腿再打开点。” 神志不清的琉渊照做,随后被异物侵袭的剧痛让他的身子颤粟,他喉间发出一丝低|吟,随着他的律|动,全身的感觉都聚集在身|下那疼痛的根源处。 过后,同样喘着气的柳夙羲唇角上扬,“琉渊。”温热的气息打在他闭上的眼睫上。已经处于迷离状态的琉渊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喃:“柳大人……” 柳夙羲微微伸舌在他眼睫上轻轻扫过,纠正道:“是夙羲。” 琉渊合上被润湿的眼睫,缓缓开口,“夙羲……” 柳夙羲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声问:“我,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半眯着眼的琉渊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嗯,喜欢。” 怎会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柳夙羲身上的续情花对他就毫无作用,若是不喜欢,他就不会这些天都在心里纠结。 柳夙羲这个人在他身边三年,见到他的那一股异常的心悸,莫名的脸红,曾想过或许是他因为长得有几分像邢鬼,后来有觉着他和邢鬼的不同。 邢鬼在他的生命了只出现了十三次,每一次说的话不多,每一次他都是在他的怀里睡过去的,第二天便寻不到他的踪迹。除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有过肌肤|之亲,他对邢鬼几乎不了解,连他的名字也不晓得。 而对于柳夙羲,三年来,他的一言一语,一笑一颦,他深刻脑海。平日里冷着一张脸的柳夙羲总能在他面前微微笑着,寡言少语的他在自己面前才会滔滔不绝,这样的他,早已在心里根深蒂固。琉渊也知道心里对邢鬼念念不忘,一时也不晓得怎么去回应在自己心里十分特殊的人。 直到近来,他才察觉,自己是喜欢他的。 埋藏在心的情感,总有一天会暴露。 第二天,天刚亮,琉渊睁开眼,便看到眼前那张精致的脸,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立即精神大振,坐了起来,带动了被子,柔软的被子从胸膛滑落,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旁边那人也是。 柳夙羲睁开眼睛,看着旁边已经坐了起来的琉渊,柔声道:“快把衣裳穿好,莫要着凉了。” 头疼得要炸开,脑海里一团乱的琉渊偏头看着柳夙羲,“柳大人,我……” 睡在外侧的柳夙羲从地上捡起他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可别说,你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处于混沌状态的琉渊努力回想,却只是想起昨夜他和柳夙羲下棋,而后身体开始发热,起身的时候背后有人揽住了他,再后来就是…… 柳夙羲面带忧色地看着他,“昨日你搂着我,吻我,将我抱上|床的事,你都忘了?” 琉渊欲言又止,经柳夙羲这么一提,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他刚才说的几个场景,他双手紧紧搂着他,主动吻他,最后打横抱着他上|了床,解他的衣带。 “对不起……”满是愧疚的琉渊垂下头,手下抓紧了被角,指节泛白,连自己也不大相信,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柳夙羲苦苦笑了笑,“殿下用不着道歉,下官不过为人臣子,受不起。”柳夙羲看着他,有些讽刺道:“只要是殿下想要的,下官能给的都会给,若是事后,殿下不想要了,只管扔一边便是,何必还要道歉。” 被他一番冷嘲热讽,琉渊忙道:“柳大人,我并非此意。” 柳夙羲别过脸,故作不屑道:“殿下不必为难,昨日也是下官心甘情愿的,若是殿下日后都不愿提起此事,下官也可装作从来没发生。” 琉渊握住他的手臂,道:“我说了,并非此意。” 柳夙羲回头,看着他,挑着眉:“那殿下的意思是什么?” “我……”琉渊的思维现下还处于混沌状态,一切于他来说太突然,该要怎么应对,该做什么决定,他还没想好。 柳夙羲干笑一声,接着道:“若是殿下愿意忘了此事,你我日后还是君臣,若是日后再提起,你我恐怕就不能只是君臣关系了。” 虽不完全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但是脑海里他抱着他,吻他的画面却在脑海萦绕,事情已经发生,责任心强的琉渊便不会逃避,他紧抿着唇,看着柳夙羲道:“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现在的他太过混乱,这件事还需要慢慢想想,况且,他们之间也需要一个过度的时间。 柳夙羲捡起地上的红袍披在身上,下了床,背对着他冷声道:“那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完,他便走到屏风后,穿好了衣裳,出了门。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再回到从前。揭破了那一层窗纸,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还坐在床上琉渊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好后,也出了房门。现下还早,琉渊唤了店里的小二烧了热水,沐浴过后,才去用早膳。 秋瑾和韩煜坐在一张桌子,一身红衣的柳夙羲坐在另外一张靠窗的桌子。还在门口的琉渊扫了一眼靠窗的人,心里踌躇要不要过去。 韩煜向着门口的他道:“琉渊,趁着热,快过来吃早点。” 琉渊走过去,在韩煜对面坐下,余光里面,红衣的男子偏头看着窗外,不曾看过他一眼。 韩煜舀了一碗热粥放在琉渊面前,“暖暖身子。” 已经吃了一碗粥的秋瑾把碗推到韩煜面前,笑眯眯地道:“帮我也舀一碗。” 韩煜瞥了她一眼,端起她的碗,在大碗里面舀了几大勺过去。 琉渊拿起瓷勺在碗里搅了搅,余光里的那人依旧偏着头,好似窗外有甚新奇的东西令他着迷。红衣男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时,琉渊立即低头,喝着面前的一碗粥。所以,他并没看到,红衣男子唇边那一抹胜券在握的笑。 第24章 竹林高人 看着低头喝粥的琉渊,韩煜道:“琉渊。” 琉渊抬头,应了一声,“嗯?” 端着茶喝了一口,韩煜道:“我听爹提起过这世上有一位高人,能解一切机关和暗语,若是我们能找他帮忙,或许就能解开图上的奥秘。” “那他现下在何处?”琉渊问。 “听闻他隐居多年,据我所知,他隐居的地方离这也不远,大抵几个时辰就能到。”韩煜用指腹摩挲着茶杯的杯身,脸色凝重,轻叹一口气,“只是不晓得,他还在不在世上。” 琉渊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想了想,“既然离这不远,那我们去一趟也无妨。” 秋瑾喝完了一碗粥,问道:“你们说的那位高人,我怎的没听过?” “这位高人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世间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你没听说过,不也正常。”韩煜道。 秋瑾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啃,看着韩煜弱弱地道:“把那图交给他破解,你就不怕他先一步找到?” 韩煜笑了笑,“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秋瑾瞪他一眼,“什么意思?” 韩煜道:“那位高人视钱财如粪土,就算把一箱一箱的金子送到他门上,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世上有这种人才怪,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你……” 这两人总有争吵不完的话题,琉渊在一边继续喝着粥。靠窗的柳夙羲从椅子上起来,向着客栈门口而去。琉渊看着他,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先去会一会那位高人,说不准能有收获。 琉渊挑开了马车的帘子,里面倚着车壁而坐的红衣男子几分慵懒姿态,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看着他,琉渊心如擂鼓。故作冷静地上了马车,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久久不能平静。昨夜,他搂着他,吻他,抱着他上榻,解他的衣带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不禁面红耳赤。 马车里的两人各坐一边,柳夙羲头偏向另一边,琉渊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前方墨绿色的帘子,余光里也能看到左边的人。 马车里只听到外面车轮子碾过石板路和马蹄落地的声音,还能听到秋瑾喋喋不休地缠着几个侍卫在聊家常。 太过沉默,气氛不知不觉就变得僵硬。琉渊偏着头,看着柳夙羲的侧脸,开口想和他说话,微微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那件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在给他答复之前,他找不出和他之间的话题。 心里是清楚在乎他的,只是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准备好怎么跟他说。他心中也有了打算,若是接纳了他,日后心里就不能再想着邢鬼。忘记邢鬼和接纳他都需要一个过渡,潦草不得。 突然,柳夙羲咳了一声,随即越咳越烈。蓦地偏头看着咳得厉害的他,琉渊快速移身过去,抬手顺了顺他的后背,伸手取过挂在车壁上的水袋,扯开了活塞,将出水口对着他的嘴,柔声道:“来,喝些水。” 柳夙羲就着他手上的水袋喝了一口水,琉渊放在他背上的手继续顺着他的后背,柳夙羲的咳嗽也缓解了下来,琉渊忙问:“可好些了?” “好多了。”他斜睨了一眼贴的很近的他,唇角不经意勾了勾,似在回味着方才他咳嗽时,他着急的摸样。 琉渊将水袋重新挂回车壁,意识到自己身子正贴着他的,亦没有拉开距离,左右更亲密的他们都已经做过了。就着柳夙羲刚才猛咳的情形,琉渊问:“是不是感了风寒?” 柳夙羲却冷着语气道:“下官的事,不劳殿下挂心。” 才刚热的气氛被他一句话冷却了下来,琉渊沉默了片刻,从包裹里头拿出一件毛裘,道:“天气有些凉,你披上这个会暖和些。” 柳夙羲苦着脸笑了笑,“冷的是心,暖了身子又有何用?” 琉渊当然听出了他这话里头的意思,看着他,眉头紧了紧,“柳大人……” “呵,昨夜殿下还唤下官夙羲,没想到今日又变回了柳大人,变得这般快,下官都怀疑,昨夜是不是幻听了。”柳夙羲满是讥讽道。 琉渊被他说得整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要了人家身子却翻脸不认人。琉渊伸手覆上他的手,脸上起了红晕,看着他的侧脸,“给我些时间,我会好好想想。”言下之意便是慢慢接受,毕竟这事太突然了。 柳夙羲任由他握着手,头偏向另一边,良久,他总算不再冷言冷语,心平气和地道:“你可会觉着我是在逼你?” “不会。”琉渊用拇指指腹拂着他的手背,道:“我只怕委屈了你。” 柳夙羲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韩煜所说的高人隐居在一片竹林深处,蜿蜒到竹林深处的小径并不宽,容不下一辆马车。马车只得在大道上等着,柳夙羲说在原地等候,琉渊便留了马夫和两个侍卫在此陪他,自己骑上马和其他几人进了去。 骑着马走了大抵一炷香时间,狭窄的竹林小径便顿时豁然开朗,小径的尽头便是一块空旷的地方,中间用竹搭成了一间竹屋,四周用竹篱笆围了一圈,篱笆里面中了各式的蔬果,颇有农家的气息。 篱笆里面的蔬果长得很繁盛,说明时常有人照料,换而言之,韩煜说的那位高人还在世上。 秋瑾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叹道:“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要隐居,原来隐居的地方这么好看。” 韩煜翻身下马,对着琉渊道:“我先去会会他,若是他愿意接见,你再进来。” 琉渊点了点头,韩煜便转身向着竹篱笆的入口而去。秋瑾看着韩煜推开了竹篱笆的门,进了去,走过一条小道,在竹屋前抬手敲门。 骑在马背上的秋瑾偏头,问:“琉渊,你说,这世上真有完全淡泊名利,不贪荣华富贵的人么?” 琉渊回道:“这世上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并不是我说了算的。” 秋瑾看着前面已经推门进了竹屋的韩煜,话中有话,“怕就怕有些人隐了居,那一颗追名逐利的心还未安定下来。” 韩煜进了竹屋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出了来。 琉渊看着向着这边而来的韩煜,问:“如何?他可愿帮这个忙?” 韩煜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琉渊,“你下来,我带你去见他!” 琉渊翻身下马,秋瑾也跟着下了马,道:“我也要进去!” 韩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随后吩咐马背上的两个侍卫,“你们在外面等着。” 马背上的侍卫抱拳道:“是!” 三人一齐进了竹屋里面,竹屋虽简陋,五脏六腑却齐全,分了前厅,书房和寝房。韩煜口中的高人是个胡子头发都花白的老人家,名叫易照允,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哑巴。 易照允将琉渊给他的藏宝图平铺直竹桌上,借着窗子投射进来的光,满是褶皱的手指在藏宝图上一点一点划过,随后,他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着:“此物乃怳朝宫廷御用羊皮。” 琉渊点头道:“正是。” 易照允放下笔,继续在藏宝图上观察,神情十分专注。布置得十分雅致的竹屋里边,十分安静,站在一旁的三人都看着易照允,气氛莫名紧张。秋瑾小声在韩煜耳边问:“他这样真的能解这藏宝图么?” 韩煜竖起食指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秋瑾扁了扁嘴,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过了大抵一炷香时间,易照允才从藏宝图移开视线,直起腰,转身进了寝房。琉渊不解地看着韩煜,“他这是要做甚?” 韩煜摇了摇头,抱着臂膀道:“先看看。” 第25章 演戏无需看戏人 不多时,易照允手里拿着一个小葫芦和一个平底的瓷碟从寝房出来,走到藏宝图前,将羊皮图平铺在瓷碟上,拔出了葫芦的壶塞,在藏宝图上撒了些水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秋瑾问,心里还想莫非要放锅里蒸一下? 易照允重新盖上了壶塞,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正是一个酒字。原来,那葫芦里装的是酒。只是,他洒了酒在藏宝图上做什么?站在一旁的三人越来越糊涂,完全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只见易照允从怀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竹筒,揭了竹筒上盖子,对着竹筒顶部吹了吹,竹筒顶端便着起了火。易照允将燃起的火苗对着瓷碟上的藏宝图,刚洒了酒的羊皮图便着了起来,燃着一簇天蓝色的火苗。 用火来熏这法子他们也试过,不过并没有直接上火来烧,这下用了酒做引,慢慢地,那羊皮的藏宝图便发出了一阵烧焦的味道,还伴随着一阵酒香。 站在一旁看的三人都目不斜视地看着瓷盘上的藏宝图,随着火越来越小,藏宝图外面的一层便被烧成灰烬,而慢慢地显露出里面的一层黄皮的纸。 站在一旁看得三人凑近了看,那一张黄皮的纸上赫然一张藏宝图!原来,外面的不过是掩人耳目,里面的才是真的藏宝图。 韩煜惊喜道:“亏我们这些日还在研究那乱七八糟的线,原来这里面还有玄虚。” 琉渊小心翼翼地拿起瓷盘上还热着的黄纸,方才在烈火之中,它毫无损伤,说明这并非普通的黄纸。 现下的藏宝图就算是刚懂事的孩童也能看得出来,藏宝的地方便是鄞州的骏倪山。琉渊看过后,缓缓道:“没想到,还真是在鄞州。” 秋瑾目光扫向易照允,动作快速地拔剑,韩煜出手阻止,握住她拔剑的手,怒道:“你做什么?!” 秋瑾看了一眼易照允,对韩煜道:“他看了藏宝图,难道你还想留着他。” “我说了,他不会对财宝有兴趣。” 易照允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从容镇定,秋瑾松开剑柄,不情愿道:“随你,若是日后她坏了事,你可别后悔。” 韩煜见她不会出手,便转身对易照允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易照允捋着须摇了摇头,随即提笔在纸上写下,“请诸位离开罢。” 琉渊将藏宝图放入了怀中,对着他拱了拱手道:“多亏指点,晚辈谢过了。” 一行人离开了竹屋,沿着方才的小径一路回走。回到马车停放的地方时,已是日薄西山之时,琉渊翻身下了马,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却没见到里面那一身红衣的男子。 “柳大人呢?”琉渊看着马夫问道。 中年憨厚的马夫指着竹林的另一条小道,“柳大人说在马车里呆着闷,便向着那边去了。” 琉渊放下了帘子,看着马夫方才所指的方向,心里一抹复杂的情绪。韩煜在马背上催促道:“琉渊,天快黑了,我们要快些出山,找地方投宿。” 琉渊对着韩煜道:“姑且再等会,我去将柳大人叫回来。”说完,便提步向着竹林小道的方向而去。 马背上的韩煜看着被夕阳染上一身昏黄的琉渊,总觉着近来,他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他什么地方不同。 顺着竹林小道走百余步,便看到了小池潭边伫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被竹林环绕的小池潭几分清幽孤寂,池子底下铺了一层石头,清澈见底的水上飘着竹叶。 池边的人倒影在池中,为素色的池水平添了几分鲜红的颜色,琉渊在他身后的几步远处停住了脚步,看着那颀长的背影,一时觉着孤寂冷艳,飘渺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这样的人,此时会想些什么? 一身红衣的人早料到他会来,不需要回头便已经知道,他从来都没有预料失误。 “时候不早了,回去罢。”琉渊在他身后道。 柳夙羲不紧不慢地转头,看着他,“事情办好了?” “嗯。”琉渊点头。 柳夙羲转身,提步向着他走,脚下踩的是大小不一又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头,脚下一个没踩稳,他红色的身影便向着身后的小池潭倒去。 琉渊心下一惊,瞳孔在瞬间放大,三步并作两步地来跨到他面前,伸手揽过他的腰,“小心。”托着他的腰将他往下掉的身子往上一提,柳夙羲便被他拥进了怀里。深秋时刻,微风一起,竹叶婆娑,纷纷扬扬的竹叶便随着风飘舞,最后在小池潭上漂浮,如点水的蜻蜓。泛起涟漪的池面很快恢复平静,此时,清澈的池水中倒影着一红一白的身影。 被刚才那么一吓,琉渊心口还在起伏。怀里的柳夙羲要比他高半个头,琉渊的侧脸贴着他的下颌,他身上的一股幽谷兰香清晰可闻。松开了禁锢在他腰间的手,琉渊稍稍后退了一小步,抬眸,却发觉柳夙羲正直直地看着他。琉渊看着地上的石头,问:“你有没有受伤?” 柳夙羲勾了勾唇角,“殿下出手及时,下官并没有伤着。” “那就好。”琉渊抿唇,再抬眸看他一眼,“回去罢,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嗯。”柳夙羲答,提步向着竹林小道而去,琉渊也同时提步与他一道,出了竹林小道。马背上的韩煜看着并肩而来的红白身影,心里酸涩无比,偏开头,不愿再去看。 秋瑾扬着声音道:“现在人齐了,走咯!” 下了山,在临近的县城找了一间客栈落脚。客栈生意算得上冷清,所以他们几人一人一间还有得剩下。 琉渊像往常一样和柳夙羲同台用膳。虽然同是两相沉默,倒也比之前好了些,最起码,柳夙羲不会冷着一张脸。 晚膳过后。 柳夙羲的房间在琉渊的隔壁,柳夙羲推门而入时,琉渊道:“注意身子,莫要着凉了。” 柳夙羲面对着门,道:“多谢挂心。”说出的话还是生疏客套。 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做男子装扮的孔雀精坐在窗台上,脸上带着笑看着刚从门口进来的人,“认识你五百年,我怎的就没发现你演戏演得比那戏台子上的戏子还要入木三分?” “这场戏,我可没允许你偷看。”柳夙羲冷声道。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柳夙羲面前,“既然是一场戏,那就该有个看戏的。”穿上了男装,抹去了脸上的妆容,此时的孔雀精看上去就如十七八岁的少年,几分清秀几分惹人爱怜。 柳夙羲斜睨他一眼,道:“你今日又是来说废话的。” 寻梦抬起白衣的宽袖掩住唇,“我每次都是来投怀送抱的,只是,你都不要。”孔雀精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这一身衣裳和你心上人的一模一样,你喜欢么?” 柳夙羲闭了闭眼睛,“衣裳一样,人不一样。” 一身白衣的孔雀精慢慢地靠近他,学着柳夙羲魅惑的语气道:“哪里不一样,嗯?上面还是下面?” “哪里都不一样。”柳夙羲一字一句道。 孔雀精眼中闪着泪光,“你真是恶略,对着天界三太子,不惜用续情花也要引他上钩,对着主动送上门的我,正眼都不看一下。”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 “我说了,我喜欢。”喜怒无常的孔雀精笑了笑,身子再靠近柳夙羲几分,问道:“你可闻到了花香?” “续情花?” 孔雀精看着面无表情的他,连一点情动的迹象也没有,于是将袖子里的花瓣全数清了出来,妖红的花瓣落了一地,“这东西果然是要对着真心爱自己的人才有用,对着不喜欢自己的人,带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花瓣还是花瓣,变不了催情药。” “你该死心。”冷面无情的柳夙羲此时与在琉渊面前全然不同的两人。 “不要。”倔强的孔雀精认定了一个人就绝不会放弃,“我说了,我喜欢就行,你喜不喜欢倒是其次。” 第26章 神仙与恶魔之战 此时,窗外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物体飞进来,跌跌撞撞地差点就晕了头,专门用于通风报信的小鸟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吃鬼。柳夙羲看着地上刚撞了窗框落下去的鸟,一脸阴沉,越发不像样了。 一旁的孔雀精倒像是幸灾乐祸,“看来,又有什么贵客要来了。” 地上圆滚滚的鸟儿甩了甩头,清醒了之后才道:“主子。” 柳夙羲阴沉的脸让他下意识的把头缩了回去,瓮声瓮气道:“天界,天界二太子……” 虽然是一只贪吃的鸟儿,本领却不小,它能将方圆百里的神仙和妖魔鬼怪感应出来,及时通报。既然它说了天界二太子,也即是说那人就在方圆百里的地方。 三百多年前,邢鬼被封印在南极冰山,就是拜他所赐,这一次他下凡定是没有好事。 孔雀精笑了笑,“我就说,今日怎的这般乌烟瘴气,原来是有神仙下凡了。” 柳夙羲那一身红衣发出红光,变成了椭圆的形状,红色光芒从中间展开,是他那一双红色的羽翼,羽翼中间是他黑色的身子。 “你要去会会他?”孔雀精问。 柳夙羲冷着脸道:“我不去,他也会来。” 话毕,他那红色的羽翼化作了一团红光,消失在这间房之中。孔雀精并没有跟过去,妖精和神仙从来都是不打交道的。看着地上圆滚滚的鸟儿,孔雀精蹲下捻着他的喙将它吊在空中,圆滚滚的鸟儿立即扑着翅膀蹭着脚挣扎,嘴巴张不开,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孔雀精玩味地看着手里挣扎的鸟儿,道:“我去弄些魂魄备着,你在这里替着你主子的身,莫要出差错了,不然,你这肉多肥嫩的身子,烤着应该还是可以入口的。” 被捻着喙的鸟儿几乎眼泪都掉下来,只是一个劲地要做点头的动作。孔雀精松开了它,圆滚滚的身子将要落地的时候又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随即化作了柳夙羲的摸样,样貌上还有些像,神情上却是一点也没有相像的地方。 孔雀精扶了扶额,“罢了,你还是莫要替他了,否则,被他看到,你这一身肥肉估计是留不住的。” 可怜的鸟儿眼里闪着泪花。 一身玄色衣裳的天界二太子玄辕驾着云,掐指算着邢鬼的具体位置。虽然在漆黑的墨空之中,他的身子却是能见的。也只是有法力的人才得以看见,平常的凡夫俗子是见不着的。 面前一团红光渐渐变大,驾着云的玄辕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手上正要捏法印。红色光展开,露出里面的黑色身子。 玄辕看着面前的邢鬼,一双泛着怒光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他,“没想到,你还真的被救了出来。” 邢鬼勾起唇角,“可是令你失望了。” “能有什么失望的,你既出来了,我再擒你一次又如何?”争强好胜的天界二太子与他那弟弟全然是不同的性格。一心想要大败天界战神做天界第一高手的他对于打斗有着一股热忱。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邢鬼道,说着,手中便幻出了一把黑色剑柄,红色剑身的兵器,名为弑神剑。 “有没有本事,打过后你便晓得。”玄辕手上同样化出了神兵,是一柄重达上千斤的方天画戟。 和天界二太子开战,战前是不需要过多言语,一切只在博斗厮杀之中决高下。 他们的打斗在云层之上,纵然电石火花,兵器交接震耳欲聋,下界的人也是看不到听不见的。邢鬼手中的弑神剑变换之中有如一条红绸,柔软,快速,每一击都向着要害。 玄辕舞着上千斤的方天画戟,自如地像耍着一根木棒,战场上的他带着几分戾气,杀气布满那一双眸子。 玄辕挥着画戟向着邢鬼的羽翼砍去,刑鬼侧身避开,飞到他的上方,由上至下出剑,玄辕将手中的画戟向上抵挡,画戟的顶部和邢鬼的剑尖碰在一起,形成了交接的局面。邢鬼收剑,红色羽翼收拢,在空中旋转,红色光团便发出剑一般的寒星向着玄辕射去,玄辕挥着画戟在面前划出一道白光,作为屏障抵住了那飞来的寒星。 空中的红色光团渐渐消失,邢鬼便隐了踪迹。玄辕收了画戟,面前屏障消失。他眯起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突然,下方现出了邢鬼的身影,趁他不备向着他的下盘攻去,玄辕没想到他从下方而来,只得飞起身子,躲开他的攻击。 邢鬼向着他挥剑,红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光,那红光向着玄辕急速飞去,玄辕来不及闪躲,只得双手举起画戟抵住那一道红光,奈何冲击力太大,他被弹出了好些距离。连连受他牵制,落得下风的玄辕恨得咬牙切齿。 邢鬼持着剑,红色羽翼在墨空之中展开,凄美地不可方物,他倨傲不逊扬起下巴,“三年多年前,能擒住我,是你侥幸。” 玄辕差点咬碎一口白牙,眸中泛着凶光,“废话少说,今日看我怎么将你从三界之中除去!” 说罢,一手持着方天画戟,一手在胸腔捏了法印,眉心出开出了天眼,银白色的光从天眼处射出,如一道寒凛的剑光。 邢鬼勾了勾唇角,“也不过如此。” 开了天眼的玄辕双手挥动画戟,周围风起云涌,慢慢成了一道龙卷风。那一道龙卷风向着刑鬼而去,邢鬼闪开身子,用手中的弑神剑划出一道寒光,向着龙卷风中心而去,龙卷风卷入了寒光,便渐渐降低了风速。 玄辕飞身直上,在空中一个空翻,手中画戟向着刑鬼刺去,邢鬼偏开身子躲开。说时迟那时快,玄辕早有准备,手中幻出一点寒星向着他攻去。那一点寒星正要打中邢鬼,却不想邢鬼突然凭空消失。那一点寒星什么也没击中。 玄辕蓦地转身,邢鬼已经在他身后。 在云层之上,两人打斗了将近半个时辰,玄辕一直落得下方,就如邢鬼所说,三百多年前,他能将邢鬼擒住,纯粹是他侥幸。因为三百年前,邢鬼和他开战之前,已经只剩下三分精魄。 云层之上,月亮正圆,赤羽黑身的邢鬼和一声玄衣的天界二太子各持兵器,火光和寒星之中,一场厮杀不眠不休。 落得下风的玄辕渐渐力不匹敌,被击得连连后退,邢鬼见时机已到,便持着弑神剑如箭矢一般向他的胸口刺去,只是,并没有刺下去,前方是琉渊那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他脸上的笑笑得温文尔雅,如春风润物。 红色的剑尖停在他的胸口前一寸,不敢再前进一分。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孔立即变回了玄辕的脸,那张脸笑得奸佞,趁着邢鬼毫无防备,他手中的方天画戟便向着他刺去,刺中了他的腹部。 邢鬼口中溢出妖红的血,看着前面满是杀气的男子,唇角不屑上扬,语气平缓道:“不想天界二太子也喜欢用这种卑虐的手段。” 玄辕满脸戾气,“是你自己惦念太多!”他早知道,邢鬼对天界三太子慕尘念念不忘,若是化作他的样子他必定不会下手。如他所料,邢鬼真的没有一剑刺下去。 玄辕还想给他最后一击,邢鬼身后的翅膀发出剧烈的红光,映红了四周的云层,上面的羽毛变成了红色的利刃向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去,玄辕闪身不及,身上被多条羽毛刺中,伴随着一声惨叫声弹开了几丈远,也被伤得不轻。 第27章 定不负君意 腹部被方天画戟刺中的邢鬼脸色苍白,二太子的方天画戟是天界神兵,被天界神兵刺中伤势可想而知,方才他还发动了羽翼上的羽箭,这一招,若不是逼不得已他是不会用的,因为动用了必定元气大伤。 赤羽黑身的人无力悬浮在空中,身子垂直向下坠落,面向着上,红色的羽翼因为下落的惯性而向上扬起。受了重伤的玄辕倒在云头,邢鬼的羽毛在他的伤口处渐渐融化。 天上发生了一场撼天动地的厮杀,地下依旧是寂静平和的夜晚。 琉渊还没睡,立在窗边看着漫无边际的夜色出神,心中在想着三年前消失地无影无踪的邢鬼,也想着一直都在自己身旁的柳夙羲。其实,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放不下。 但是,现在的处境不同了,不能负了柳夙羲,所以心中不该再想着邢鬼。只是,又该怎么去接纳他,日后又该怎么对他?那个和他有特殊渊源的邢鬼,是不是真的能放下? 说好了,想清楚之后就要给他回复。想起今日柳夙羲种种与平日不同的摸样,琉渊眉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那样的他,十足一个发小脾气的孩子,倒也有几分可爱。平日里,柳夙羲对他人皆是冷漠的,对他还是能笑的,直到今日,他待他也变得冷漠。 琉渊看着远方的墨空,心里已做了决定,不能负他…… 视线里,远方的墨空有一个红色的物体在坠落,琉渊心头一惊,凝神看了看才看清下坠的是一个长着红色翅膀的东西。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三年前他见过的那个,至少,赤羽黑身的恶魔,他只见过他一个。 他坠落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琉渊也想到他或许是受了伤,便带着剑从窗口跳了下去,借用轻功,向着他落下的地方而去。 走了不远,便见到了草地上发着红光的物体,身受重伤的他羽翼颜色黯淡了许多。他的周围开满了来自地府的彼岸花,妖艳的地府之花伴随着阴森的气息。邢鬼的血落地之时,便能生出一簇一簇的彼岸花。 在离他不远处,琉渊脚尖在地上借力,飞身到他身旁,借着他羽翼上的红光看清楚了他的摸样,果真是他。蹲下身子,放下手中的剑,想要扶起他,却因为他的一双翅膀阻隔了,不晓得扶他哪里。 躺在地上的邢鬼嘴边挂着一丝血迹,他身后的翅膀慢慢消失,红色的光随着翅膀的消失而消失,周围一切暗了下去,只有天上的月亮散发着银白色的冷光,周围突然开放的彼岸花显得更为妖异。 或许是在邢鬼面前冷静惯了,琉渊并没有太过激动。双手扶着他的背将他揽在怀中,邢鬼的身子依然冰冷,琉渊低头拂着他脸上的发丝,心疼道:“怎么会受伤?” 邢鬼挂了一丝血迹的嘴角向上弯了弯,“我是专吃人魂魄的恶魔,自然是有人不喜欢也不愿意我存活在这世上。” 闻言,琉渊沉默半响,他的存在确实是不为世人所容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月光亮度有限,且他的衣裳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到他腹部正不断流血的伤口,琉渊轻声问:“你哪里受伤了?” 邢鬼挑着眉,“你这是在为我心疼?” 对于这个问题,琉渊不知怎么回应,不心疼是假的,但是这种心疼只能藏于心而不能说出口,沉吟半响,他才答:“我只是想帮你。”对着受了伤的恶魔,尽管想给他疗伤,琉渊却束手无策,他无措地问:“怎样可以救你?” 月光下,邢鬼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伸手去抚他的脸,黝黑的指甲与他白皙的手对比鲜明,他轻声道:“把你的魂魄给我。” 琉渊先是一怔,随即闭了闭眼睛,喉间挤出一个声音,“好。” “为什么?”为什么愿意把魂魄交给他?邢鬼那一双暗含千年深潭的眸子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受了伤的他明显气力不足,他低声道:“因为你喜欢我?” 琉渊再次不知如何答他,若他心里没有柳夙羲,他或许会点头说喜欢,也会表露他的心疼,但是他心里现在还有了别人。况且他已经决定一心一意地对柳夙羲,所以不得不将心里的另一个人冰封。 “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琉渊淡淡道。他的命是他救的,若不是他,他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所以,即便将魂魄给他他也不会舍不得。 或许,孔雀精说对了,邢鬼之所以化身成为柳夙羲让琉渊爱上,不过是为了避开琉渊那一颗报恩的心。 邢鬼仰着头看着他的下颌,似很满意他刚才的回答,“你的魂魄我暂时还不想要。” 银白色的月光之下,琉渊在一簇彼岸花之中揽着他坐在地上,画面凄美而悲凉。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琉渊皱着眉轻声问:“那告诉我,怎样才可以救你。” “你救不了。”邢鬼道。他是人,而他是魔,人是救不了魔的。 “这世上,只有我能救他。”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琉渊抬头,看到披着月辉的白衣男子就在不远处,脚下踩着一片彼岸花,手里拿着一枝树枝,枝头上有三个星星一样的亮点。 琉渊看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扫了一眼他怀里的邢鬼,话是对邢鬼说的 ,“我还以为对付他,你最多伤几分元气,没想到伤到这个地步,该说是你退步了,还是你的对手突飞猛进?” 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穿着和琉渊一样,他踏着地上的彼岸花过来。琉渊看着他问,“你是谁?” “若是你私下里问我,我定会答是他的相好,不过当着他的面,我还真有些不知道我是谁。”有些调皮的孔雀精道。 琉渊不再问他是谁,而是直接问:“你说你能救他?” 孔雀精转着手上的聚魂枝,道:“自然。这世上,只有我愿意且能救他。” 琉渊怀里受了重伤的邢鬼勾起一个笑,“我可没说,愿意让你救。” “可是,我并不会因为你这一句话而见死不救。”孔雀精悠然道,将手中的聚魂枝抛向空中,“只有这么些,先凑合着。”聚魂枝悬浮邢鬼的上方,聚魂枝上的亮点脱离枝头,飞到邢鬼的心口,在他的心口泯灭。 邢鬼的心口有一颗聚魂珠。吸收了魂魄的聚魂珠发出红光,邢鬼身后的翅膀也渐渐长了出来,琉渊被聚魂珠的红光刺痛了眼睛,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眼前的红光渐渐消散时,琉渊才睁开眼,倚在怀里的邢鬼已消失不见,四周的彼岸花开得依然娇艳,带有几分诡异的气息。 在原地平定了一下心情,琉渊从地上起来,微微抬头看着墨空之中那一轮明月,心中一片苍凉。 捡起地上的剑,沿着来路折返,回到了客栈,客栈里守夜的小二在桌子上打着盹,发出轻微的鼻鼾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他面前豆丁大的油灯将要燃尽。 琉渊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楼上的客房大都熄了灯。在柳夙羲的房门前驻足,看着那一扇紧闭的门,里面的灯火已经暗了下去,他该是歇下了。 只在他房门前站了一会儿,琉渊便提步进了自己的房,回想着方才的事,更像是一个梦。邢鬼给他的存在从来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来得无声无息,去得无影无踪。 那便当做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忘了。现在,柳夙羲才是身边最应该珍惜的。 第28章 到了嘴边的告白 第二日,晨光乍现,秋末冬初的阳光带了些柔和,洒在萧索的林间,颇有几分清寒之意。 琉渊出了门,路过柳夙羲门前时,他也刚打开门。琉渊顺着刚开的门看进去,门口一身红衣的柳夙羲脸色苍白,带了几分病态。 “柳……”琉渊刚想称他柳大人,又怕他不高兴,便关切问道:“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柳夙羲提步出了门,再转身将门关上,“不过是没睡好,没甚大碍。” 只是那样子并不像没睡好的摸样,琉渊看着他,“那你再歇歇,我们晚点再走。” 柳夙羲瞥了他一眼,“不必。”说完,便向着楼下而去,琉渊看着他的背影,提步跟上。 用了早膳,一行人便启程向着鄞州骏倪山前行。 马车里头,柳夙羲倚在车壁,微微闭着眼睛,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平日里红润的唇也毫无血色。琉渊面色担忧地看着他,他的身子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有些摇晃。 将包裹里的薄毯拿出来盖在他身上,微微阖眼的柳夙羲才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摄魂的眸子对上了琉渊的,琉渊脸上一红,怔愣地看着他。良久,琉渊抬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怀里,柔声道:“还是倚在我身上歇会。” 柳夙羲侧脸靠在他的胸前,十分清楚地听得到他胸腔扑通扑通的声音,唇角勾了勾,将双手揽住了他的腰,他应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 琉渊换了一个让他倚得舒适的姿势,再给他提了提身上的薄毯,便不再打扰他歇息。没多久,怀里的人清咳了几声,琉渊低头问:“怎了?” “水。” 听到他说水,琉渊便松开了他的肩膀,伸手去取挂在车壁上的水袋,开了壶塞,给他喂了一口水。 喝了水的人又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是病色的白,琉渊将手掌放在他的额头探了探,却发觉他的额头冰冷如霜。柳夙羲出其不意地握住他的手腕,手腕上一凉,琉渊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握住他的手,琉渊面带忧色,“你身子这般冰冷,等会进了城定要看看大夫。” 柳夙羲勾了勾唇,“下官福大命大,死不了,殿下大可不必挂心。” 听着他左一句下官,右一句殿下,琉渊皱起眉头,“你一定要与我这般疏离?” “不然?”柳夙羲从他怀里离开,看着他道:“你是君,而我是臣,君臣有别,这点殿下该是比下官清楚。” 琉渊的眉间越皱越深,“你这是故意气我。” “有?”柳夙羲挑起眉,依旧冷着一张脸。 琉渊看着他冷漠的脸,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天他就一直在赌气。但是柳夙羲变得这般淡漠他也是知道缘由的,或许他把话说清楚之后,他便能像以前一样。 斟酌再三,左右已经认定他了,琉渊也没甚好顾及的,抿了抿唇,他道:“……那件事,我已想清楚。” “嗯?”柳夙羲看着他,“想清楚了什么?” 琉渊酝酿了一下,握紧了拳头,“那晚……我,是我不对……所以……” “所以什么?”柳夙羲微微眯起眼睛,等着他回答。 “我……”心如擂鼓的琉渊只觉喉咙难受,怎么也说不出日后要跟他在一起的话,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紧张。 柳夙羲片开眼,一脸无谓,“若是殿下不愿说那便不必说,横竖也没人强迫。” “柳……夙羲。”见他又要淡漠,琉渊快速握住他的手。柳夙羲还装作一副毫不动容的摸样,偏过脸看着他,“怎么?”一脸无谓。 琉渊心口起伏,咽了咽他才道:“我想……” 后面一句还没说完,伴随着一声巨响,马车车壁上便被一只利箭穿破,琉渊下意识将柳夙羲护在怀里,马车外面顿时人仰马翻,韩煜扬声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随后,外面便响起了刀剑相击的声音,琉渊立即拿下挂在车壁上的剑,看了一眼怀里脸色还没见好的人,若是带着他出去必定是会受伤,他将他安置好,道:“你留在这里莫要出去!” 昨夜受了重伤还愈合的柳夙羲此时并不能应战,见琉渊要出去,便立即拉住了他,“你也留下。” 琉渊回头看着他,“你放心,有我在,我便不会让他们伤你。”而柳夙羲担心的是他出了去,自己现下这个样子保护不了他。 外面突然从半路杀出七八个的黑衣刺客和侍卫打成一片,韩煜在马背上英勇杀敌,武功高强的他一人对付三人也不在话下,秋瑾一边对付一个黑衣人,一边问道:“竟敢偷袭本姑娘,报上名来!” 只听有黑衣人道:“快快受死!” 未等琉渊从马车出去,外面响起了韩煜的声音,“快,先带殿下离开,我来断后!” 马夫听到韩煜的命令,便甩了手上的马鞭,驾着马车冲出了厮杀的修罗场,向着前方的官道飞驰。后面,留下韩煜和几个侍卫在应战。 韩煜武功高强琉渊倒是没甚顾及的,现下只要护着柳夙羲便可。只是马车没走出多远,便听到石头哗啦哗啦落下的声音。琉渊挑开帘看,石山上正有巨石滚下来,前面拉车的马扬起前蹄,对着天嘶叫了一声,便停了下来。外面赶车的马夫已经毫无气息地靠在马车上,胸口中了一箭,血染红了他那一身粗布麻衣,双目圆睁,嘴角流着血。 看着死去的马夫,琉渊眉头紧皱,石山上的石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滚,巨大的石头落在官道上,堵住了前路。 柳夙羲从也从马车里出来,牵起琉渊的手,和他一起跳下了马车。刚跳下来,便从天而降四五个黑衣人,琉渊拉着柳夙羲将他护在身后,手中的剑出鞘,挡住了黑衣人刺过来的剑。他动作利索地抬脚踢开前面的黑衣人,再向着侧边劈剑,打开了正向着他而来的黑衣人。一共五个黑衣人,还有两个专门对付他身后的柳夙羲。 柳夙羲手无寸铁,两个黑衣人同时向着他发动攻击,他轻松躲开,刺过来的剑他伸出两根手指一夹,随意一折,剑身便断成了两截。昨日被二太子的方天画戟所伤,柳夙羲九成的法力都使不出来,否则这几个虾兵蟹将对付起来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天界神兵本就有降妖伏魔之用,若是普通的妖魔被那方天画戟所伤,估计早已灰飞烟灭,上万年的修为的邢鬼也免不了重创。 琉渊被三个黑衣人夹击,虽黑衣人的武功都在他之下,他们联手却能将琉渊步步逼退。柳夙羲眸光泛着寒意,藏在袖下的手幻化出几枚毒针,向着对他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射去,两个黑衣人并没有想到柳夙羲会发出暗器,来不及闪躲,眉心被毒针射中,中了毒针的黑衣人脸上立即发紫,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柳夙羲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方才动用法力太过勉强,解决了敌人的同时也把自己伤了,身子连站都站不稳,就要向后倒去。琉渊见柳夙羲就快要倒地,在三个黑衣人紧追不放的情况下,急速向后退了几步,再一个空翻,来到柳夙羲的面前,出手扶住了他向后仰的身子,把他揽在怀里。 三个黑衣人提着剑,眸子泛着杀气向着他冲杀过来,琉渊将柳夙羲打横抱起,脚尖踮地飞起,向着山下的方向逃走。 第29章 情不知所起 三个黑衣人穷追不舍,也跟着飞身下去。落地的地方满是碎石,琉渊低头看一眼脸色更加苍白的柳夙羲,心里一紧,此时后有追兵,他连给他看看伤势的功夫都没有,只顾着往前跑。 他抱着一个人,始终跑不过后面的三个黑衣人,后面一个黑衣人在空中一个空翻,便挡在了琉渊的面前,琉渊停住脚步,往后看时,后面也有两人等着。 柳夙羲道:“放我下来。” 琉渊看他一眼,将他放了下来。 前面那人用剑指着琉渊道:“要是不想死,就乖乖跟我们回去!” 回答的是柳夙羲,他脸色难看,靠着琉渊的身子才站稳,带了血迹的唇角勾起,冷声道:“若是不想死,也不愿跟你们回去呢?” 黑衣人冷笑几声,“那就等着被我们打得半死再带回去!”话毕,挑起一个剑花,向着琉渊而来。后面的两人也提起剑向着这边攻击。 琉渊右手持剑,左手搂住柳夙羲,向着侧边闪开几步,避开了前后夹击,扑了空的三个黑衣人便瞬间换了方向,向着侧边攻击。 琉渊携着柳夙羲继续往后退步,前面三人手中的剑露着嗜血的锋芒,就要向着他们刺来。柳夙羲还想动用法力,只可惜手中的法印刚捏出,他的口中便又吐出一口血,血顺着下颌落在他的衣襟处,红色的衣襟并看不出血色。 这一片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头,鲜有草木,琉渊并没有意识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洞,三个黑衣人不断逼近,他和柳夙羲的脚下一空,身子便坠入了一个地洞。 在下落的一瞬间,琉渊将柳夙羲的身子搂紧,若是这个地洞并不深,那他便可以借用轻功减缓下落的速度,以保安然无恙落地。 只可惜这个地洞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浅,他们在空中下落了许久还是没有着地,且越往下,空间越大,光线也越强。 随着一声巨大的水声,那从上面落下的一红一白身影便落入了冰冷的水中,溅起了几米高的水花。这地洞下是水,琉渊并没有想到。 从水中浮起身子,才发现这地洞下另有一片天地。这地洞就如一个细颈瓶,上面窄,下面宽,地洞的四周全是石壁,有一面的石壁上有裂缝,阳光便从那大大小小的裂缝穿进来。由此可见,就算他们没有掉入这个石洞,再往前面走,便是一个悬崖。而那一面有裂缝的石壁便是悬崖之外。 他们落水的潭只是洞底的一部分,地洞的四周长满了草木,且长得十分繁盛,有如一个世外桃源。现下本是秋末冬初,这里的草木却长得葱葱郁郁,与外面的世界截然相反。大抵是因为这地洞比起上面的温度也高些,所以这里的草木也都逆季节而生。 这水中冰冷,琉渊和柳夙羲上了岸,身上的衣裳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琉渊坐在地上将柳夙羲揽在怀里,为他拂去脸上的水珠,低头看着他,“可有哪伤着?” 柳夙羲摇了摇头,抬手将琉渊胸前的湿发搭到肩后,问:“方才,你在马车上,想要说什么?嗯?” 琉渊握住他的手,“这种时候怎么还想着那个?” “那你说,还是不说?”柳夙羲挑着眉问,明明伤得那么重,还有心情顾及他刚才想要说的话。 琉渊拿他无可奈何,抿了抿唇,道:“我方才是想问,日后你可愿和我在一起?” 柳夙羲故作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看了看四周,道:“要是从这地洞出去,绝非易事,即便我说不愿意与你一起,也是做不到的。” 琉渊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在下愚钝,确实不知公子所言为何意。”柳夙羲道,语气里尽是调侃之意。 “你……”琉渊欲言又止,明知这人实在装糊涂,却又只能妥协,揽着他的手紧了紧,低头快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他红着脸道:“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怀里的人满意的勾起唇角,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攀上他的后颈,直起腰将额头点上他的额头,即便此时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全身无力,也不改那魅惑的语气,“那日后,你我是君臣,还是情人?” 距离太近,呼吸可闻,对风月之事极为内敛的琉渊此时难为情,只得道:“你说了算。” “我要听你说。”某人不愿放过。 琉渊脸上发烫,低声道:“自然是情人。”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唇齿间,柳夙羲在他说出情字时便吻住了他,琉渊胸腔的那颗心就要跳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和他这般亲密,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都未见停,柳夙羲的一只手稳住他的后脑,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越来越深入的吻似要将他吞下。 琉渊被吻得几近喘不过气来,身子渐渐酥软,最后被他压倒在地。柳夙羲总算松开了他,琉渊急促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背后垫在一片草上,柳夙羲双手撑着地由上至下看着他,脸色苍白的他好似随时都会晕过去,明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竟然还有力气做这事。 他们的衣裳都还在沥着水,琉渊抬手抚着他的脸,柔声道:“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柳夙羲手臂弯曲,将身子压在他的身上,与他交颈而卧,他低声道:“你这一句话,我等了三年。” 闻言,琉渊心下一惊,三年?他和他相识也不过三年,原来……双手环上的背,琉渊将他搂得很紧。 意识到两人的衣裳还是湿的,琉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去生火,先将衣裳烘干。” 好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不缺柴火,身上的火折子也没被水润湿,还能用。生了一堆火,琉渊用剑砍了几根大的树杈,钉在火堆旁,便可将湿的衣裳搭在树杈上。 弄好了这一些东西,琉渊看了一眼倚在石壁上闭着眼的柳夙羲,走近蹲下,柔声道:“把身上的衣裳宽了,用火烘着估计不多时便能干。” 有气无力的柳夙羲拿起琉渊的手放在衣襟,嘴边一抹诱惑的笑,“你来,想脱下几件,随你。” 被他按在衣襟处的手微微颤抖一下,琉渊脸上发烫,还有些迟疑。柳夙羲继续道:“我现下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还想着让我自己来?” 琉渊轻抿着唇,放在他衣襟处的手游移到他的腰带处。解腰带的时候,琉渊低着头没有吭声。而柳夙羲则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脸,用手背在他脸上探了探,“宽个衣罢了,你想到哪去了?” 琉渊抬眸看着他,拿下他放在脸上的手,“安分点。” 为他宽下了外面的红色外袍,还有一件红色的中衣,最里面便剩下了白色的亵衣。琉渊将他抱起,柳夙羲直直地看着他,故意道:“里面这件也是湿的,怎么不也宽了下来?” 琉渊将他放在火堆旁,“里面的衣裳穿着,过会也能干。” 说完,琉渊去将他的衣裳捡起,在潭水里面清了一遍,扭干了之后,再摊在刚才做好的烘衣架上。整理好他的衣裳,琉渊才将自己的外袍和中衣宽了下来,在水里清了一遍,同样也摊在衣架上。 树枝做的衣架子上搭着一红一白的衣裳,另一端坐着两名男子,妖红的火焰在中间雀跃,随着木材的燃烧升起袅袅青烟。 琉渊坐在柳夙羲的后方,让他倚在怀里,一来能做他的依靠二来能为他抵御身后的寒气。 第30章 有牵挂才较真 这一个地洞大抵有百来方,有阳光照射的地方草木十分茂盛,只是那些草木之中并没有能食用的,琉渊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饿不饿?” 柳夙羲缓缓张开眼睛,反问:“你饿了?” 琉渊摇了摇头,“不饿。” “我也不饿。”他是邢鬼,上百年不进食也不会觉得肚子饿,他只靠着魂魄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只是,琉渊这一世是个凡人,现下不饿并不代表过一两个时辰之后还不会饿,这里除了水便没有可以果腹的东西。唯一的出口是刚才他们坠落的洞口,这地洞深度达十几丈,若非是轻功练到炉火纯青的武林高手,要从那洞口出去便难如登天。 虽有一面石壁有石缝,但是那大大小小的石缝,最大的也只是能将半个身子塞进去。若是顺着石缝劈开也并非易事,那石壁很厚,且石质坚硬如铁。如此一来,这地洞便成了插翅难飞的地牢。 困在此处,七天之内还能靠着水勉强撑过去,只是七日之后,他们便会因为缺少食物而死去。想到此,琉渊不禁在心里打了一个寒战。双手搂紧了怀里的人,将下巴点在他的肩膀处,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柳夙羲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便轻声问:“你担心我们会死在这里?” “我会想办法让我们都存活下来。”琉渊安抚他道,这么说,是不想让他跟着一起担心。 柳夙羲勾了勾唇,往他怀里再靠了靠,“自然是要活下来的,你才承认了你我是情人,我又怎会甘心和你在此殉情。” 琉渊抿唇笑了笑,随即在他耳边问:“你渴不渴,我给你弄些水来。” 柳夙羲从他怀里坐起来,侧着身子与他面对这面,“你除了问我饿不饿,渴不渴,可还会问些别的?” “那你想要我问什么?” 旁边的火燃得噼里啪啦地响,在琉渊的脸上蒙上一层橘黄色的火光,柳夙羲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点过,侧脸贴着他的侧脸擦过,在他耳边暧昧道:“为何你不问我现在想不想要你?嗯?” 许是因为橘黄色的火光,并看不出琉渊脸上的红晕。稳住他的肩膀,琉渊有些难为情道:“这事,等你病好了再说。”柳夙羲似乎总能把话说得暧昧,语气之中带着魅惑。琉渊自己也明白,日后要和这人相处,必定要习惯他那些露骨的言语。 柳夙羲便将下巴点在他的肩上,轻声唤一声,“雅清。” 琉渊先是怔愣,随后应了一声,“嗯。”雅清是他的字,皇室的子孙也像平民百姓一样,到了二十岁及冠才能有表字。琉渊两个月前及冠才有了雅清的表字,而柳夙羲则是第一个唤他表字的人。 “雅清。”柳夙羲继续唤他。 “嗯,怎了?”琉渊抚着他的背问。 “想吻你。”柳夙羲道。随即,琉渊身子就僵在了那里,任由他将头凑过来,鼻尖碰着鼻尖,唇瓣触着唇瓣,比起刚才热烈而深入的吻,这一次只是浅浅地停留在唇瓣间的,琉渊也会回应。 有几分温暖的石洞里,橘黄色的火燃烧时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石壁上映着两个黑色的影子,石壁上相拥的影子似融为一体,唇齿相接,动作温柔缠绵。 一声突兀的哗啦声打破了这一份安静,琉渊警惕性地向着身后的潭水看去,隐约见到一条鱼的身影。 没想到这水里竟然有鱼,琉渊眼底划过一丝喜色,天无绝人之路,或许这水潭正是连接着某个水域,否则在这个小小的水潭是不可能有鱼的存在的。 即便这水潭并不能作为出口,水里的鱼也能果腹,而出去的事则可以从长计议。 从石缝里透进来的光越来越昏暗,想必外面此时已将近黄昏。琉渊正想要下水探个究竟,柳夙羲却阻止,“你不能下去。” 柳夙羲与二太子大战,被天界神兵方天画戟所伤,还在重创之中,法力使不出来。方才应付两个黑衣人强行用了法力,导致现下连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若是琉渊在水下出了事,他也束手无策,这个险,他不愿冒。 心里面也晓得他是在担心,琉渊握住他的手,“若是下去之后找不到出口,我立即便上来,绝不会有事。” 柳夙羲看着他,挑起一边的眉毛,“你是非下去不可?” 琉渊点头,温声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若是不下去看看,你让我怎么安心。” 见他这般坚定,柳夙羲便不再阻挠,冷着脸道:“我数到十,若是见不到你上来,我便下去。” 琉渊看着他无奈,“你怎么……”随后他轻叹一声,“那好,你数慢些。” 琉渊脱下了亵衣,只穿着亵裤下了水,虽此处的水温比别处暖一些,却还是冰凉彻骨。水潭深不可测,只是下到不深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又在担心柳夙羲会做傻事,下到不到一丈,还没探到有出口,便向着上游。 浮上水面之时,琉渊手里还抓着一条将近两斤重的鱼。岸边的柳夙羲看着他,“我还想着,你再不上来,我便要下去了。” “你……”琉渊心里一紧,这人竟是认真的!还好他及时上了来。 擦干了身子,琉渊披上了已经烘干了的中衣和外袍。将鱼处理后串起来在火上烤,鲜鱼在火上烤着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琉渊将穿好了衣裳后,便帮着柳夙羲穿衣,“你何时变得这般较真了?” “大抵是从你说要和我过一辈子的时候。”柳夙羲顿了顿,抚着他的侧脸道:“有了牵挂的人,总会比没有牵挂的人较真一些。” 琉渊笑了笑,或许,换做是他在岸上等,柳夙羲下水,他也会阻止的。就如他所说,有牵挂的人总会比没牵挂的人较真一些。 鱼足够两人吃,琉渊照着韩煜教的,将鱼刺剔除,把鱼肉放在叶子上。 天完全黑了下来之后,石缝之中便没有一点光亮照进来,石洞之中便只靠着火照明。琉渊再砍了些树枝放在一旁备用,到了晚上后天便愈加冷,这火还得不间断地烧。 柳夙羲从地上捡起一条树枝扔进火堆里,火堆上便窜起一缕火星子,窜到两尺不到便又在空气之中泯灭。琉渊准备好了柴火便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柳夙羲主动靠了过来,琉渊顺势揽住他,抬起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还是十分冰凉。 从今天早上起他的体温便十分低,琉渊轻叹一声,只恨自己不懂医术,不能给他诊断。微微偏着头看着倚在肩上的人,琉渊双手将他搂紧了些,低声问:“冷不冷?” 柳夙羲轻笑一声,“若是我说冷,你可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了不成?” “自然不是。” “你舍不得?” 是舍不得,这句话琉渊不会说出口,便说:“若是还冷的话,我便在后面再烧一堆火。” 邢鬼生来体质冰凉,对冷热并不在乎。柳夙羲往他身上再靠了靠,“不必,烧再多的火也不及你这个暖炉来的暖和,你让我靠着便好。” “嗯。” 不多时,柳夙羲便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琉渊低头看着他被火光映上一层橘黄的脸,浓密的长睫,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细腻平滑的皮肤,这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这般看他,此时此刻看着,心头那一股蜜一样的滋味蔓延四肢百骸。喜欢一个人,即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会甘之如饴。 第31章 愿者上钩 身后的水潭又响起一声水声,在水面上翻了一个身的鱼又钻入了水中,摆着尾巴向着水深处游去。 琉渊看着眼前的火光出神,按理说那水潭下必定是连接了外部的水域的,只是下到一丈处左右便不可视物。即便水潭之下真有出口,瞎子一般乱摸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摸到。 再看一眼怀里睡着的人,琉渊松开了手,缓缓将他放倒在草地上。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琉渊便侧身睡在他旁边,身子贴着他的身子,将他揽在怀里。 困意来袭,躺下后没多久琉渊便熟睡了过去。 等他睡着了,柳夙羲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方才不过是假寐。抬手在琉渊的眉心轻点,如此,两个时辰之内,他便不会醒来。 柳夙羲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唇边若有似无的笑,眼前的白衣男子无论是天界三太子慕尘,还是现下的五皇子琉渊,性情上一点也没变。 柳夙羲撑着地起身,身上的红衣渐渐发出红光,不久便化作一团红色的光,红色的光从中间展开,便是他的身子。 他红色的羽翼失去了那鲜红的亮色,身受重伤后的羽翼变成了深红色,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赤羽黑身的邢鬼缓缓浮在空中。与此同时,石洞上方的洞口处发出一缕淡淡的光,邢鬼未见其物便能猜到是什么,魂魄的气息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洞口发光的东西缓缓下降,在水潭的上方停留,是一枝聚魂枝,聚魂枝上星星点点满是魂魄。若是有了这些魂魄,邢鬼身上的伤便能愈合七八成。 孔雀精喜欢多管闲事似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洞口之上,便是他在操控着这聚魂枝。昨日他未料到邢鬼会受到如此重创,便只收了三个魂魄给他补补元气,而并不能替他疗伤。今日奔波了一日才聚齐了这满枝的魂魄。 邢鬼从来不喜欢孔雀精管他的闲事,但此时此刻,他也不会傲然拒绝这到了面前的疗伤圣药。 邢鬼伸出手掌,幻化出聚魂珠,那妖红的珠子便向着悬浮在水潭之上的聚魂枝而去。触到聚魂枝时,上面星星点点的魂魄便一个一个地被聚魂珠吸收。 吸收了大量魂魄的聚魂珠比之前发出的光还亮了些,邢鬼身后的那一双羽翼的光也渐渐恢复亮色。将聚魂珠收起,邢鬼便向前收拢了双翼,将自己的身子包裹在羽翼之中,自行疗伤。 还在洞口的孔雀精隐约能看到洞底那红色的光,唇边有了一丝笑。他不适合穿白衣,还是那一身绿色的衣裳适合他。 清寒的空气,墨色的天空,死寂的夜色,一身绿衣的孔雀精提步离开那个他驻足已久的洞口。前面不远便有一名穿着红衣的男子在等他,待他靠近便揽着他的腰,道:“你让我帮你收集魂魄,就是为了他?” 寻梦扬了扬眉梢,“怎么?你后悔了?” “那有什么后悔的。”红衣的男子也是一只孔雀精,他搂着寻梦的腰将他揽近了几分,问道:“我上一次送你的孔雀翎呢?哪去了?” “被火烧了。”寻梦漫不经心道。 红衣的男子眉心一黑,但是又舍不得责备他,“罢了,下次我再送你一支。” 寻梦用手捋着他的一缕鬓发,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不怕秃,送我多少支我都愿意收。” 秋末的清晨,地平线第一缕阳光穿过层层雾气投向大地,几缕淡黄的光便从石缝之中透过,柔和的光照在草地上一红一白的身影上,旁边那一堆火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堆灰烬和一些还未燃完的柴火。 琉渊缓缓睁开眼睛,并不清明的视线之中,就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好看的脸。再仔细端详,又发现这张脸比起昨日有了些不同,脸上多了些血色,唇瓣也变得红润,琉渊欣慰地展了展眉,轻轻抬手在他额上探了探,虽还是有些凉却也没昨日那般冰冷。 那一双浓密的眼睫缓缓睁开,现出那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子,琉渊直直地看进那摄魂的眸子之中,便觉着心跳得莫名地快,欲罢不能。 柳夙羲将手搭在他的腰间轻轻摩挲,“这般看着我作甚,不怕我吃了你?” 琉渊回过神,按住那一只在腰间乱摸的手,问:“饿了?” 对面的人眉眼携着意义不明的笑,“吃了你之后怕是这一辈子也不会饿。” 琉渊脸上微微泛红,撑着草地坐了起来,看着他道:“我去准备吃的。” 他说的吃的自然就是那潭水里的鱼。柳夙羲抓住他的手,也跟着坐了起来,“你在这把火烧好,我来。” 柳夙羲说着便要起身,琉渊反手握住他,“说到捉鱼,我的本领要比你的更为大些,所以,还是我来。” 柳夙羲在旁边不远的地方捡起一根树枝,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悠然道:“不过,钓鱼的本领恐怕你就及不上我了。” 琉渊扫了一眼他手上的树枝,没有鱼线和鱼钩,“你就用这个钓鱼?” “足矣。” 琉渊还是不能相信一根树枝能钓到鱼,他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要等上几天才能吃到你钓的鱼。” “最迟,也就一炷香。” 琉渊看他说的胸有成竹,一时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叮嘱道:“你脸色才好些,莫要下水去。” 柳夙羲抬手在他的鼻尖点了点,“你见过有人钓鱼还要下水的?” “那倒没有。”琉渊苦着脸笑了笑,若是等他烧好了火他还没钓到鱼,他便下水去。 柳夙羲还真的做出了一副要钓鱼的摸样,盘腿坐在岸边,手里的树枝一头放在水中,神情专注地看着水里。 琉渊一边烧火一边向他那边偷窥,看着他的摸样,不禁有些好笑。这人似乎一直以来都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行径,三年来,琉渊慢慢习惯了之后倒也没那么惊讶。 琉渊烧好了火,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便听到水潭里面一声水声,诧异地把目光投向水潭,却见到柳夙羲手上的树枝上吊着一条鱼,那比昨日还大一些的鱼死死地咬住了树枝,被拉着脱离了水也不死命挣扎,温顺得不像一条活着的鱼。 琉渊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觉得不可思议,柳夙羲已经提着鱼向着他走来,待他走到了面前,琉渊才回过神,看着那咬住树枝不放的鱼,不知该笑还是该继续惊讶。 等到琉渊处理干净了那条鱼,放在了树杈上烤的时候还是想不通这鱼为何就咬住了树枝不放? 火堆旁,琉渊还在翻动那烤着的鱼,柳夙羲将身子靠在他身上。以为他冷,琉渊便往火堆里再添了些柴火,把火燃得更大。 吃过鱼之后,琉渊便打算再下水去探一探。 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潭水,柳夙羲不紧不慢道:“用不着再去探,这水潭一丈深处便有一个通向外面的出口。” “你怎的知道?”琉渊不禁问,难道他下去过了? “不过是方才钓鱼之时看到的。”柳夙羲牵起他的手,转眼看着他,“既然晓得了出口,我和你一起下水,免得多跑一趟。” 琉渊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昨日他下去过,下到一丈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在岸上又怎能看到出口?“还是我先下去探一探,若是真找到了出口,再上来接你。” 柳夙羲松开了他的手,从袖中拿出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发着幽光的夜明珠晶莹剔透。“带上这个。” 琉渊再一次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袖里面还藏了这么一颗东西。接过他的夜明珠,琉渊开始解衣袍。柳夙羲阻止,“不必宽衣,等会你我下去之后,便不回来了。” 琉渊看着他,“你……” “怕什么,有我在。”柳夙羲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偏头道:“握紧夜明珠,我们这就下去。” 琉渊握紧了手里的夜明珠,拗不过他便只得妥协。 第32章 脱险·共看繁华 随着一片水花惊起,一红一白的身影便没入了水面,头向着下游去,随着越深入,琉渊手上的夜明珠便开始发挥效用,比鸡蛋还小一些的夜明珠将他们周围都照亮,连这水潭的石壁上长着的藻类都能看清楚。 两人之间相连的手握得很紧,下到水下一丈的地方,果然见到了一个洞口。狭长的洞口边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因常年见不到光而失去颜色,有如柳树枝一般在水里招摇。 洞口一次只能容下一个人的身子过去,柳夙羲松开了琉渊的手,让他先过去,琉渊抓住洞口一块突出的石头,借力游过了洞口。他过去后,便将手伸向还在洞里柳夙羲。柳夙羲拉住他的手,也从洞口出了来。 出来之后,他们所处的地方还是一个四周都是石壁的地方,没见到一点光线。只得继续往前顺着这石道游。在水下时间过长,琉渊开始有些憋不住气,头脑里嗡嗡作响,在水下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握住夜明珠的手渐渐松开。 柳夙羲揽住他的腰,将他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唇覆上了他的,给他渡气,手上捏了法印,他们的身子便不知不觉到了有光线的水域。 柳夙羲一边给他渡气一边带着他的身子往上游,游了一会儿,身子便浮出了水面。琉渊趴在柳夙羲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上了岸,才看清这是悬崖下的一个水潭,周围树木从生百草丰茂,却都染上了秋日的橘黄色,倒影在水中,水陆一色。 一红一白的身影并肩坐在岸边的石板上,琉渊看着四周的景象,再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视线最后落在与自己共患难的柳夙羲身上,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 看着他脸上的笑,柳夙羲右手食指点上他的鼻尖,“坐在这里做什么,还想下去不成?” 琉渊站了起来,伸手将他拉起,看着他还滴着水的衣袍,“把衣裳弄干了再走。” 寻了一块避风的地方,烧起一堆火,晾干了衣袍,沿着悬崖下的一条河流走,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在一家酒楼吃了饭,再买了两匹马,两人又向着鄞州的方向而去。 到了夕阳下下之时,恰到了徐州的一座小城,进了一家客栈,店小二热络地上前,咧着嘴笑着问:“两位公子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琉渊袖着手,道:“住店。” 机灵的店小二自他们一进来便晓得他们是非富即贵,伸出两根手指头径直就问:“可是要两间上房?” 柳夙羲看了一眼店小二,冷声道:“一间。” 琉渊耳朵一红,也没说什么,见多识广的店小二也不做出惊讶的神色,脸上该怎么笑还是怎么笑,点头哈腰道:“好叻,小的这就带两位公子去。” 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楼上左拐第二间便是,店小二推开了门,脸上的油光一闪一闪,“两位公子,就这间。” 柳夙羲先进了去,扫视着房中的摆设。琉渊在门口吩咐了店小二把晚膳送进房里来,店小二应下后便忙其他去了。 琉渊提步进了门,顺手将门关上。柳夙羲转身,琉渊便正好走到他身后,上前一步抬手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记得昨日你在石洞之中说过的话?” 他的气息在耳边划过,琉渊耳朵更红,“我昨日说了许多话,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句?” 天生有一张好容貌的柳夙羲勾起唇角,放低了声音缓缓道:“等到了时辰,你便会知道。” 琉渊心里是知道的,就在他说要一间房的时候。 用过晚膳,唤小二取来棋具,两人便在榻上对坐下棋。棋艺算得上精湛的琉渊和柳夙羲下棋,似乎总是输的多。 三局下来,琉渊连输,下到第四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看着棋盘上白茫茫一片,琉渊手上的黑子不知该落在何处。 柳夙羲起身走到琉渊的旁边,俯身在他耳边道:“你输了。” 琉渊将黑子放回棋翁,一边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道:“可要再来?” “都这么晚了,你若是想继续,我可不愿奉陪。”说着,柳夙羲便打横抱起琉渊,向着床榻的方向走。 琉渊任他抱着,明知他想要做什么还是要问:“做什么?” “做今晚该做的事。”将他放在床榻之上,而后,解开了床帏,玄青色的床帘便垂了下来。 一身红衣的男子压上琉渊的身,双手撑在他的耳边,唇边一抹邪魅的笑,“现在,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琉渊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看着他道:“你骗了我。” 一身红衣的人抬手抚着他的侧脸,压低了声音问:“骗了什么,财还是色?” 琉渊脸上随即浮起一抹红云,“那晚,我虽神志不清,但是,在下面的是我,痛的也是我,第二天装可怜的却是你。” 柳夙羲放在他侧脸的手游移到他的下颌,拇指和食指捻住他的下巴,“不过,日后绝不会骗你。”话音刚落,便覆上了他的唇。 缠|绵带了些侵袭的吻,一路深入,扫过他口中的每一处,用舌尖挑逗着他的舌。琉渊双手揽住他,迎合他的吻,身子渐渐发烫。 床帏之中,红色的身影渐渐向着白色身影的方向倾,及至白色身影被压在红色身影之下。琉渊稳住柳夙羲的肩膀,将他拉开距离,被吻得红润的唇还留有晶莹的水渍,轻轻喘着。 “嗯?怎了?”柳夙羲看着他问。 “还有。”琉渊喘过气来,继续问:“那一晚,你可是下了药?”不然,他为何会做出那般反常的事? “你看见了?” 琉渊回想那晚的情形,轻摇头道:“没有。” “那你为何怀疑是我下了药?”一边说着,手下却没闲着,从衣襟处滑入,隔着亵衣轻揉着他胸前的梅花。 被他这般抚|弄,琉渊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按住那只在胸前作怪的手,他道:“我虽没见到你下药,不过必定还有原因。” 见他一副不得知真相便不罢休的摸样,柳夙羲便不再隐瞒,凑近他的耳朵,“那一日,我在房中沐浴了。” 说着,微微伸舌在他的耳垂轻舔一下,继续道:“水里用的是续情花。” 听到续情花这几个字,琉渊瞳孔蓦地放大,他虽没见过续情花,但是在书中曾看到过关于续情花的传说和效用。自然也晓得闻到续情花香的人会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情|动,若不是当着心爱之人的面闻到这种花香,那便与普通花香无异。 琉渊松开了胸口被按住的手,看着身上的那人,“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嗯?知道什么?”那人却偏装作不知道。 双手环上他的背,琉渊笑了笑,“表哥说你是老狐狸,我先前还不觉着,不过……”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唇齿间,他毫不掩饰琉渊方才提到表哥时他的不悦,“这种时候除了我,谁也不准想。” 琉渊无奈地看着他,拉长了语气道:“你呀……” 放在衣襟的手滑到腰带处,解开了腰带,手下更加放肆地滑到亵|裤,那里已经微微抬头。被他毫无隔物地握住最软弱的地方,强烈的快|感蔓延四肢百骸,唇被他堵住,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第33章 阴谋·水落石出 柳夙羲离开他的唇,细碎的吻沿着下巴,划过脖颈,下到锁骨,在胸前的梅花处流连。琉渊先是用手掌在他的后背摩挲,他的皮肤细腻嫩滑,如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被吻得身子酥软的琉渊主动抬起右手解他的腰带,不多时,两人褪去了衣裳,皮肤摩挲着皮肤,四肢纠|缠。 到了最后一道关卡,柳夙羲缓缓地进|入,最私密的地方结合在一起,琉渊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声道:“把被子盖上,莫要着凉了。” 盖上了被子,柳夙羲才在他体内缓缓抽|动,墨绿色的被子好似湖面上的波浪,层层滚动却不剧烈。琉渊的背擦着床单一进一退,伴随着阵阵轻|喘,上好的桧木床发出轻微的声音。春|宵帐暖,房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被他连着要了三次,琉渊早已精疲力尽,眼皮如铁一般沉重,经不住重负而要合上。 “雅清……”迷离之中,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 “嗯?”琉渊应了一声。 他伸手一捞,将他揽进了怀中,手掌抚着他背后的一袭青丝,低声唤他,“雅清……” 琉渊将头靠近了他几分,迷迷糊糊地回应他,“怎了?” 柳夙羲不再答话,而后,房里没了声音,琉渊便安稳地睡了过去。床帏外的烛火还未燃尽,柳夙羲手上捏了一个法印,房中起了一阵风,快要燃尽的烛火瞬间熄灭,房中一片漆黑。 第二日,琉渊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精致的脸,那人同样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醒了?” “嗯。”绵长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温情过后的慵懒。 伸长脖子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柳夙羲轻声问:“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嗯?” 琉渊脸上一红,不答反问:“莫非你不记得了?” “此等大事,我怎敢忘。”柳夙羲抚着他的侧脸,“我只怕,你一早醒来又想不认账。” 上一次明明就是他用了续情花,琉渊神志模糊才会在第二日记不清。就如琉渊所说,在下面的是他,痛的也是他,装可怜的却是柳夙羲。琉渊不禁觉得好笑,“谁的账?你的,还是我的?” 柳夙羲额头点上他的额头,“自然是你和我的。” “什么账?” “情账。” 琉渊嘴角噙着笑,“那这笔账你要跟我怎么算?” “这笔账,你这一辈子也算不清。”顿了顿,柳夙羲继续道:“我也算不清。” 琉渊轻抿着唇,轻轻开口道:“这辈子算不清的,下辈子再来算,可好?” “好,怎么不好?”柳夙羲眉眼携着浅笑,“趁着水还热,先沐浴。” 听到他说这句话,琉渊才知道柳夙羲早已经穿好了衣裳,和着衣躺在他身侧,而自己则还是裸着身子。 柳夙羲连着被子把琉渊裹着抱起,屏风后准备了浴桶,浴桶的水还是热的,冒着缕缕白雾气。琉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说:“我自己来。” 柳夙羲低头看他,“腰不疼?” 琉渊脸上泛起了红,“不打紧。” 柳夙羲将他放进浴桶,便转身出了屏风,随后又将他的衣裳拿了进来,搭在屏风上。胸膛处多了一双手,身后的人侧脸贴着琉渊的侧脸,“可要我这个搓背的?” “不必。”耳垂被后面的人含在嘴里,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琉渊按住那一双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水雾迷蒙中,他说:“安分些,在外面等。” 湿热的语气扑打着耳朵,身后那人轻声道:“好。” 沐浴之后,在客栈用了早膳,便先去了找了这附近颇负盛名的铁匠,一人买了一把剑。策着马出了城,一红一白的身影便向着鄞州骏倪山而去。 三日后,骏倪山。 骏倪山是鄞州最高峰,处于鄞州东南,乃鄞河的发源地。骏倪山被鄞州人奉为灵山,听闻这山巅之上住着长生不老的神仙,曾有人爬山最高处,有幸见得这位仙人,并得仙人指点,修道成仙。因此,大江南北的修道人士十分喜欢聚集于此谈经论道,期盼自己早日成仙。 后又有修道人士在半山腰上建了道观,名为太虚观。 到了骏倪山,琉渊和柳夙羲便下了马,牵着马徒步行走,因为到了此地并不需要再骑马,他们只需要放慢速度,便会有人主动找上门。 第一个找到他们的是秋瑾。几日不见,大大咧咧的女子还是初见时的摸样,她笑着挡在路中间,“你们两可真慢,我们可是等了你们两天!” 琉渊和柳夙羲对视一眼,看着她问道:“怎的不见我表哥他们?” 秋瑾抱着臂膀,撅起嘴道:“别给我提他,那个死脑筋,不懂得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危难之时还扔下我一个人,自己跑了,真差劲。” “这么说,他们如今安然无恙。”琉渊道。 秋瑾撇撇嘴,似十分恼火韩煜将她扔下之事,“他生也好,死也罢,都不关我事,反正日后我也不会理那个贪生怕死之徒。” 琉渊看着她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 “等我做什么?” 秋瑾笑了笑,走近了几步,“自然是等你一起寻宝。” 琉渊道:“宝藏不在这里。” 秋瑾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情绪,随后又笑了笑,“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琉渊老实答道。 “你……”秋瑾脸上那份天真烂漫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瞪着他道:“可是,你分明说是在骏倪山!” 等她话音刚落,琉渊速度极快地抽出手中的剑,指向她。秋瑾蓦地抬头,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尖,顺着握剑的手看着握剑的人,“我还以为是你个君子,不会用剑指着女人。” “这话我从未说过。”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杀人灭口?” 琉渊道:“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秋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倒也十分好奇你会问什么。” 琉渊第一个要问的便是,“你是凌霞山庄庄主派来的?” 秋瑾的瞳孔蓦地睁大,有些不可置信他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随后脸上的波澜归于平静,她道:“凌霞山庄庄主已经死了,难道你怀疑是他托梦让我替他办事?” “他没死。”琉渊不紧不慢道:“他不但没死,还下毒杀了凌霞山庄上上下下,为了毁灭踪迹,纵火烧了凌霞山庄,而那具模糊不清的尸体不过是他的障眼法。” 秋瑾干笑了几声,“你不觉着你在说空话?” “自然不是。” “理由呢?” 这说来就话长了,琉渊顿了顿,才道:“这其中的理由你比我更清楚。” 秋瑾不再追问这个问题,转为下一个跟自己切身的问题,“那你为何怀疑我是他派来的?” “你身上太多破绽。”琉渊道。 “你是在说我演技差?” “最起码,你没有骗过我。” 秋瑾再笑了笑,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说一个武功高强的老人把藏宝图给了你之后便消失了,你还说你对着藏宝图一事一无所知,可是你却说得出这藏宝图是怳朝皇帝留下的。” 那一日他们三人在房中商议藏宝图一事,秋瑾突然说了一句关于怳朝皇帝的话。他们分明只字未提怳朝皇帝,声称自己对藏宝图来历一无所知的秋瑾却自己无师自通,这分明就是破绽。从那时起,琉渊便开始怀疑她的来历。再后来,联系凌霞山庄那桩惨案的可疑之处,经过一番推测,便得出了一些结论。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更新。o(n_n)o~ 明天继续 贴一个《穿越之居家贤妻》的小剧场。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穿越之居家贤妻的。(*^__^*) 嘻嘻…… 秦皓晨昨天把顾君弦的手机铃声偷偷改了,害他在同学面前尴尬不已。 今天,顾君弦做了一碗加了十个指天椒的面给秦皓晨吃。秦皓晨吃了一口,被辣得不行,翻冰箱发现没水! 顾君弦笑着说:喝自来水算了,饮料明天才会去买。 秦皓晨勾了勾唇,说:不用,听说口水可以止辣。 说着,就捧着顾君弦的脸,吻了下去。 第34章 高手对决 琉渊继续道:“而你之所以带着藏宝图混入我们一行人,不过是因为你们解不开藏宝图,想要借我们之力,而后坐收渔利。” 秋瑾终于明白过来,不禁苦笑,“所以,用酒来烧藏宝图不过是你们故意演给我看的一场戏,说宝藏在骏倪山也是你设下的陷阱。” 琉渊并不否认,竹林的高人不过是他们找人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引出幕后的指使。而那一日的遇刺他们也早有所料,因为幕后主使在利用完他们之后必定会杀人灭口。 若是幕后主使在骏倪山找不到宝藏,必定还会找上他们,因为真正的藏宝图还在琉渊身上。 秋瑾看着琉渊,有些预料之外,“是我太小看你了,本以为如此温文尔雅的你不会有这么多的心机。”随后,想了想,秋瑾又纠正道:“错了,是我不该忽略你是在尔虞我诈的宫里头长大的,在那种地方呆久了,就算长得一张多么温顺的脸,心里总是会藏一些阴谋诡计的。” “论阴谋诡计,我未必会及得上你。”琉渊道。 秋瑾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最后还是我输了。” 不与她争辩谁输谁赢的问题,琉渊问道:“凌霞山庄的庄主在哪里?” 秋瑾敛了敛笑,打量着他道:“你找他做什么,送死?” “这世间藏宝图和宝藏都只有一份,而我和他都想要,即便我不找他,他也会找我。”琉渊轻描淡写道。 秋瑾似觉着好笑,鄙夷道:“就凭你的武功,十个你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找他或者他找你,你都死路一条。” 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柳夙羲这才走到琉渊身旁,悠然道:“若是加上我呢?” 秋瑾闻言看向他,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轻蔑道:“加上你或者不加上你……” 还未来得及说下面一句话,柳夙羲袖下的手指一动,秋瑾便被一股力弹开了好几尺,口中立即涌出一口血。琉渊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柳夙羲,他也没看清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四周回响着一阵粗狂的笑声,琉渊环顾四周,握紧了手中的剑,扬着声音道:“庄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柳夙羲漫不经心道:“我看他是怕了我,才不愿现身的。” 柳夙羲话音刚落,前面便现出了一个穿着玄色衣袍,带着铁面具的男子。不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你以为,我会怕你这无名小辈!”看不清面具下那一张脸是如何的神色,不过听语气可知,他必定是愤怒的。争强好胜,是江湖人士所共有的一个特点。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负着手,傲然道:“若是今日武功名扬天下的凌霞山庄庄主死在我的手下,恐怕我想做个无名小辈都做不成了。” 戴着面具的人怒火中烧,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在我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呈口舌之快的小辈,到头来无疑就是死得最惨的。” 柳夙羲脸上挂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看着前面戴面具的男人道:“你该找个靠得住的江湖术士算算命,最起码,你不会觉得今日死得太过仓促。” 口舌之争一直处于下风,戴面具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亮声道:“废话少说,若真是有本事,就跟我打一场!” 见他们蓄势待发就要开打,琉渊上前一步握住柳夙羲的手腕,道:“还是我来对付他。” 柳夙羲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食指指腹划过他的手心,他含笑道:“在这里等我。” 话音刚落,柳夙羲便飞身而起,如一只翩飞的蝶,手中的剑出鞘,发出刺眼的金属光芒,戴面具的人也迎身而上,从腰间扯出一条一丈长的铁鞭。 一黑一红的身影便厮打在一起,长剑和铁鞭交织,碰撞时发出一阵火星子。琉渊在远处看着,心里纠紧,只是看着两人的战况,纠紧的心又慢慢松下来。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柳夙羲与号称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凌霞山庄庄主对战,竟然还能占得上风,深藏不露的武功可见一斑。 戴面具的人奋力挥着手中的铁鞭,一股强大的内力向着四面八方,如刀一般割去,就近的几棵树轰然倒塌。柳夙羲在身旁的几棵树倒下去之时飞身而起,就如腾云驾雾那般轻盈,翻飞的衣袂间,他那发着精光的长剑向着戴面具的人刺去。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琉渊转头看去,正是韩煜带着几名侍卫赶了过来。翻身下了马,韩煜便急急向着琉渊这边过来。 他们曾私下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来骏倪山汇合。韩煜那天见琉渊已逃脱,便也领着属下逃开,走了另外一条路准备追上琉渊。谁知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他心中担心便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后实在找不到,便按照约定来狻猊山。 满腹欣喜的韩煜大步过来稳住琉渊的肩膀,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双手不断将他搂紧,“你没事,太好了。”这些天,他都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如今见他安然无恙,心中那块石头总算放下。 被他这般揽着,琉渊只觉有些尴尬,心中也晓得这些天必定十分担心,便歉声道:“让表哥担心了。” 那边,柳夙羲眼风扫到琉渊和韩煜相拥,醋坛子翻了一地,一个走神,便被戴面具的人有机可乘,手中的剑被他的铁鞭缠住。 视线里,柳夙羲连人带剑一起甩出了好几丈,直到背部撞到了一颗粗大的树干,红色的身影掉落在地。被琉渊心里一惊,嘴里不禁喊出一声,“夙羲!”身子已经从韩煜怀里挣开,连忙向着他飞身过去。 韩煜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个向着柳夙羲飞身过去的白色身影,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他方才竟然那般大反应,还……直呼他名字。 琉渊将柳夙羲从地上扶起,戴面具的人趁虚而入,长长的铁鞭犹如一条毒蛇向着他们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柳夙羲抱起琉渊,带着他飞离原地,旋身上了一棵树的树枝,两人便并肩落在那手臂粗的树枝上。 琉渊从方才的惊险之中回过神,偏头看着柳夙羲,“你可还好?” “不好。”柳夙羲皱着眉道。 琉渊关切问道:“哪里伤着了?” 柳夙羲拿起他的手放在胸口,“心被伤到了。” 琉渊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心被伤到了是怎么回事,脚下的树便摇摇晃晃,粗大的树干被面具人的铁鞭从中间割断。他们脚下的树就要倒下,柳夙羲揽住他的腰离开了树枝,一红一白的身影翩然落下,耳边柳夙羲幽幽道:“你若是再敢让别人搂着,看我怎么惩罚你。” 琉渊脸上一红,随即又想起刚才柳夙羲被打出去正好是韩煜抱着他的时候,心里全然不知什么滋味。 着了地,柳夙羲松开了他,说了句,“好好在这里等我。”而后红色的身影再飞身而起,迎着面具人而去。 一红一黑的身影又厮打在一起,这一次,柳夙羲的攻势明显要比面具人的强,手中的剑随意一挥,便有一股极大的内力向着四周散开,面具人被步步逼退,只得转攻势为防守。 韩煜走到琉渊的身旁,刚想和他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琉渊眼底那份不同寻常的神色。韩煜闭口不言,方才琉渊飞身过去和柳夙羲抱着琉渊飞离里面的那一幕,给他的感觉便是他们之间比起前些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场对战根本用不上韩煜,他便看着柳夙羲对付面具人,虽对他恨之入骨,却不得不在心底里叹服他出神入化的武功。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更新(*^__^*) 嘻嘻…… 第35章 剑下之魂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柳夙羲手中的剑便穿过了面具人的心脏,妖红的血沿着剑刃一滴一滴地滴落。面具人手中的长鞭断成好几节,最后一节从手中滑落。 面具下那双惊恐的眼睛映着那个长得好看的绝色男子,心里的不甘和悔恨都涌上心头,随着那汩汩的血液流出。 “你……你……你到底……是谁?”他气若游丝地问,语气里带了不可置信,在武林威震四方的他竟败在了这么一个男子的手下,且只是一炷香之内。 将手中的剑抽出,晶莹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柳夙羲看着他将要倒下去的面具人,不紧不慢道:“等到了阴间地府,你便知道我是谁。” 话音刚落,面具人便向着后面倒了下去,他脸上的面具脱落,露出那张不瞑目的脸。不远处,身受重伤的秋瑾看着倒在地上的面具人,嘴里歇斯底里地大叫:“爹!” 柳夙羲松开了手中沾了血的剑,长剑落地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泛着金属光泽的剑身,上面的血很快凝固。柳夙羲脸上无风无浪,转身向着琉渊所在的地方走去。琉渊看着踉踉跄跄地向着尸体跑去的秋瑾,看着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看着她抱着尸体痛不欲生,心中一如这秋日这般苍凉。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已到了琉渊面前,抬手点上他的鼻尖,“怎了?” 琉渊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抿唇道:“没事。” 在一旁的韩煜眼看着柳夙羲对琉渊做这般亲昵的动作,心口的酸意和怒意交缠。若是平日里,他必定是不给柳夙羲好眼色看的,但是想起方才琉渊奋不顾身向着他过去,所有的酸意和怒意又化作了无尽头的失落。 韩煜提步走到秋瑾身旁,伤心欲绝到哭不出声音来的女子抬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这与她平日里那一份爽朗截然不同,仿若两人。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她勾了勾唇,“我一直以为,最傻的那个是你们,没想到,我才是那个傻得无可救药的人。” 韩煜扫了一眼她怀里的人,面带肃穆之色,“你爹杀了凌霞山庄上上下下七十多口人,有今日的下场,罪有应得。” 秋瑾干笑了几声,脸上的神色变得极其仇恨,眼中燃着怒火,她嘶哑着嗓子道:“是他们该死,若是爹爹不杀他们,他们便要谋害我们父女!” 一份巨额宝藏的藏宝图谁都想要,利欲熏心就会不择手段。凌霞山庄庄主得了藏宝图之后,门下几个弟子便心怀鬼胎,千方百计地想要从庄主那里偷得藏宝图,及至最后不得不动了杀念。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庄主先下了手,在井水里加了迷药,而后纵火烧庄,还将其中一个与自己身形类似的人假扮成自己,制造了凌霞山庄庄主以及庄内上下全部被灭的假象。 亲手毁灭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凌霞山庄,他便打算靠着那一份巨额财宝日后东山再起。只可惜,以他之力根本解不开藏宝图上的玄虚。后他探到琉渊一行人也在寻藏宝图,便想借他们之力解开藏宝图的玄虚,自己坐收渔利。 只可惜,琉渊早就看出了秋瑾的破绽,于是设下了陷阱,引出幕后的黑手。就如他所说,藏宝图和宝藏只有一份,若是两个人都想独占,那必定有一方要强制退出。 此时,琉渊也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秋瑾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道:“找人将你爹的后事办了,日后你还是寻一户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瞥了一眼一丈之外袖手而立的柳夙羲,秋瑾眼神怨毒地看着琉渊,“杀父之仇在身,你竟然让我好好过日子?你可知道,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听到杀父之仇,琉渊皱了皱眉头。站在不远处一身红衣的人看向这边,幽幽道:“若是你想报仇,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秋瑾狠狠剐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敢?!” 柳夙羲脸上神色如常,“我只怕你不来。” 处于悲愤状态的秋瑾捡起地上沾了血的剑,站了起来,面目凶狠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若是秋瑾和柳夙羲打,死的必定是她。琉渊出手抓住她的肩膀,“我奉劝你不要送死。” 如一头狂牛横冲直撞的秋瑾却不听,大吼一句“放手!”挥着剑便向着琉渊砍去,琉渊闪躲不及,被她的剑划开了手臂,鲜红的血透过雪白的衣袖渗出。远处的柳夙羲见秋瑾砍伤了琉渊,妖红的身影瞬间移过来,正想要取秋瑾性命,琉渊闪身挡在秋瑾面前阻止。 柳夙羲脸上无风无浪,“为何阻止?” “她罪不至死。”琉渊道,他心中也清楚,秋瑾虽然是奸细,却只是受她爹的指使,她本性并不坏。 抬起琉渊的手臂,看着雪白衣料下那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柳夙羲眸中杀意未消,冷声道:“她伤了你。”在他眼中,伤了琉渊的人都该死。 琉渊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一点皮肉小伤。” 被琉渊护在身后的秋瑾跌坐在地上,脸上的仇恨渐渐消散,眼神空洞,如一个被遗弃的木偶。 韩煜看着地上的秋瑾,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到底是从何得来藏宝图的?” 秋瑾低头看着地面,不知是哭还是笑,“你以为,我还会回答你的问题?” “你答或者不答,你自己决定,我并不想强迫什么。”韩煜道。 “为什么不杀我?”她有气无力地问。 韩煜轻叹一口气,“琉渊说过,你罪不至死。” 秋瑾干笑,“那什么才是罪该万死?” “至少你不是。”韩煜道。秋瑾抓着地上的枯草,指节泛白,干了的眼泪又源源不断流出,鼻尖的酸意蔓延全身。 韩煜看了一眼琉渊,“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我们便离开罢。” 琉渊点了点头,“嗯。” 走出了几步,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怳朝皇帝的陵墓,藏宝图就在那里找到的。” 韩煜和琉渊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子,秋瑾继续道:“在禹城嵇山山脚。” 琉渊抿了抿唇,回头对着她道了句,“多谢。” 而后,三人离去。那个爽朗的女子或许本尊就该是那般活泼的,内心虽然会耍小心机,却不会阴险毒辣,错在她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和事。 离开了骏倪山,一行人打算先去嵇山,或许能在怳朝皇帝的陵墓之中找到些什么。 禹城嵇山距离鄞州只一日的行程,行到一半的路程时,夕阳西下,紧接着便是夜幕降临。一行人寻了客栈落脚。 晚膳过后,韩煜又出了门在药店关门之前买了人参,回到客栈,在伙房里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弄出了一碗人参鸡汤。 用托盘端着送到琉渊房门前,抬手敲了门,片刻后,便有人开了门。 琉渊看着门外的韩煜,唤了一声,“表哥。” 韩煜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人参鸡汤,“给你送点补身子的东西。” 琉渊低头看着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鸡汤,“这……”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你怎的还当我是病秧子?” “你身子向来不好,自然要谨慎些照顾着。”此时的韩煜没了那股将军的威严,多了几分柔情。他看着琉渊道:“你若是再不请我进去,我这手可就酸了。” 琉渊脸上一滞,屋里面走出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衣的绝美男子,他站在琉渊身后,道:“雅清,韩将军如此有心,你却让他在门外站着,可就不合礼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地更新,求个花花o(n_n)o~ 明天继续 第36章 同床共枕 韩煜瞪圆了眼睛看着突然从琉渊房里出来的人,心口范堵,最后化作了脸上的落寞。琉渊方才不请他进来,是清楚他一向不喜欢柳夙羲,两人撞在了一起总会营造不愉快的氛围。于是,干脆不请他进来,但是让他在外面站着又觉着不妥,便道:“是我疏忽了,表哥进屋吧。” 韩煜努力挤出一个笑,“不必了,左右我只是来送个鸡汤,用不着进屋。”说罢,将手上的托盘交到琉渊手上,嘱咐一句,“趁热喝了。” 说完,韩煜便转身离开。 琉渊并不晓得韩煜现下的心情,只因为刚才没请他进屋的事满怀歉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韩煜没有回头,蓝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 柳夙羲接过琉渊手上的托盘往里面走,琉渊转身将门关上,脸上的歉意还未消。柳夙羲将托盘放在桌上,在圆凳上坐下,端起那碗鸡汤用勺子搅了搅,看着琉渊道:“过来,喝汤。” 琉渊在他旁边坐下,刚想接过他手上的碗,柳夙羲已经舀起一汤勺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张嘴。” 琉渊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随后张嘴咽下,抬手接碗,“还是我自己来。”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柳夙羲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琉渊微微张口咽下,抬眼看着眼,唇边晕开一丝浅笑。 柳夙羲对上他含笑的眸,“笑什么?” 琉渊心下一怔,“没什么。”轻抿了抿唇,又道:“这汤很清甜,你也尝尝。” “罢了,这汤是韩将军专门为你准备的,若是被他知道我也喝了,说不准还能逼着我吐出来。” 琉渊看着他,道:“怎会。” “他一向不待见我,这你也是清楚的。”柳夙羲轻描淡写一句。 琉渊握住他的手,“表哥他并没有恶意,你别太放在心上。” “这事倒是不值得我放在心上。”柳夙羲接着道:“若是有一日,连你也不待见我,这才值得我上心。” “不会。” 柳夙羲挑起一边的眉毛,寻根问底,“嗯?以前不会,还是以后不会?” 琉渊对上他的那双眸子,“在我们那一笔账算完之前,都不会。” 看着琉渊认真的摸样,柳夙羲心里发笑,“今日你说的这句话,我记下了。” 喝尽了那一晚鸡汤,便继续着之前下到一半的棋局。 外面月色清明,万家灯火在黑夜之中一盏一盏地熄灭。 琉渊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转头过来提醒道:“下完这一局,该要回房歇息了。” 柳夙羲捻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你这是要赶我走?” “并非此意。”琉渊忙道。 柳夙羲问:“那是何意?” 琉渊顿了顿,温声道:“我只是念着现下时辰已晚,你今日颠簸了一日也累了,明日还要赶路前去禹州,所以还是早些回房歇着的好。”订房的时候,韩煜便给他们一人要了一间,而柳夙羲连自己那间房的门都没进过。 柳夙羲从榻上站了起来,背对着琉渊,语气之中带了哀怨自嘲的口吻,“我还以为,经历过这些日的波折,比起以前,你我之间总会有些不同。即便我不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你也会留我,此时看来,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说完,他便要提步离开。 只走出了两步,手腕便被身后的人握住,柳夙羲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前方,几分孤傲道:“殿下还有事?” 听着他的语气,琉渊脸上满是无奈,主动地从他身后揽住他,胸口贴着他的后背,他轻声说:“那便留下。” 柳夙羲苦笑道:“你并非诚心诚意地要我留下,你这么说,似乎是我强人所难。” 琉渊眉间不由皱起,“我何时说过我不想你留下了?” “那你心中到底是想我留下,还是想我走?” 听到此处,琉渊轻笑一声,不禁道:“真是只老狐狸。”总是用装可怜的方法引他上当,当着他的面掏心又掏肺,他才肯罢休。 柳夙羲转过身,与他面对着,微微低头凑到他耳边幽幽道:“若我是老狐狸,你是什么?”老狐狸的夫君,还是老狐狸的夫人? 琉渊脸上神色一滞,干脆低头不语。 柳夙羲看着他垂下去的头,满意的扬起嘴角,“时候不早,你我也该歇息了。”说着,柳夙羲便牵起他的手往床榻边走。 琉渊扫了一眼窗边矮几上下了一半的棋局,提醒道:“你可是忘了还有一局棋没下完?” “不下了。”柳夙羲道:“左右,你赢不了我。”在床边停下脚步,柳夙羲便为他宽下外袍。 琉渊笑了笑,“你还真不客气。” 把琉渊的外袍搭在旁边的衣架子上,柳夙羲答得理所当然,“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琉渊抬起手,给他解衣袍,顺手得如相濡以沫了好几十载的老夫老妻。琉渊先躺上了床,在里侧睡下,柳夙羲放下了床帏,而后在外侧躺下。 琉渊调侃道:“方才不是说要走,怎的又在我这里躺下了?” 手掌顺着琉渊的腰际游移到他的左肩下方,掌下便是一颗跳动的心,柳夙羲道:“我分明听到你这里说,让我留下。” “何时说过?怎的我不晓得?” “你当然不晓得,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只有我能听到。” 老狐狸…… 同床共枕,一夜好梦。 禹城嵇山,比起鄞州最高峰的骏倪山,这一座山平淡无奇,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山脚下有一处普普通通的农庄。 怳朝皇帝的陵墓并不难找,嵇山山脚就只有一座类似坟墓的小土堆,土堆前立着一块石碑,经年久月,石碑上的字早已看不清,土堆上也长满了杂草灌木。 如此简陋的一座坟墓竟是怳朝国君的,委实有些寒酸。秋瑾说藏宝图是在坟墓里发现的,而这坟墓不像是被挖过的样子。 查探后才发现在离坟墓不远处,有一个被枯木掩住的盗洞,由盗洞翻出来的泥土可见,这洞是不久前挖的。 站在盗洞的旁边往下看,琉渊道:“这坟墓外表看着简陋,原来下面别有洞天。” 韩煜将手中的剑挂在腰间,对着琉渊道:“我先下去探一探。” 琉渊点头,“小心。” 韩煜和两个侍卫跳下了盗洞,下面是一个房间大小的地下室,地下室中间摆着一口石棺,石棺的盖子是打开的,石棺里面赫然一副白骨。那一副白骨显然是被人翻过的,白骨下的丝绸随意一动便会朽掉。 琉渊随后也下了来,柳夙羲留在了上面。两个侍卫拿着火把,将不太大的地下室照得通亮。琉渊弯着腰在石棺前观察着石棺下一些铭文,这坟墓的主人死于建安三年,既是怳国灭国后的第七年。 那这七年,难道他都生活在禹城?但是当年他带着大批金银财宝,领着御林军,如何能逃开朝廷的眼线?前人所知怳朝皇帝最后是在鄞州销声匿迹的,而他的坟墓却在离鄞州并不远的禹城。 经历了两百年,这个谜团至今无人解开。后人最为关心的还是怳朝皇帝带走的那一大批财宝最终置于何地。 琉渊将怀中的藏宝图取了出来,铺在石棺的盖子上,看着上面的线条入神。贪恋金银的怳朝皇帝坟墓之中为何只有一张藏宝图陪葬?藏宝图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又代表着什么意思?是怳朝皇帝故意糊弄后人,还是他不想让人轻易寻得宝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最近状态真的很差,还有一系列的事情和考试…… 我默默遁了,大家周末愉快,表抛弃我qaq 第37章 国色天香 韩煜在四周探查了之后,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走到琉渊旁边,扫了一眼铺在石棺上的藏宝图,沉思片刻,道:“或许,这张图根本就不是藏宝图,他即爱财如命,又怎会希望别人找到宝藏。” 琉渊不经意瞥了一眼石棺中的白骨,沉思片刻,“只是,他即爱财,下葬之时为何没有金银珠饰陪葬,而只将这张图带在身上?” 韩煜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琉渊方才的问题,幡然醒悟道:“你是说,他其实是将这藏宝图当做了陪葬,而这张图本身乃无价之宝。”即是说,这张图就是藏宝图,将它用作陪葬就是等于有无数金银珠宝陪葬。 琉渊轻叹一口气,看着藏宝图上的线条,“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明白。” “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明他是个尖酸刻薄之人,人都死了,还担心金银财宝落入别人手中。”韩煜抱着臂膀咬牙切齿道。 琉渊一笑而过,爱财如命的人本就尖酸刻薄,不然,这坟墓的主人也不会在灭国之时将国库和皇宫之中的宝物全数运走。 琉渊将藏宝图收了起来,重新放入怀中,亲自动手将石棺的盖子移回原处。 “没想到还是毫无收获。”韩煜抱着臂膀叹息道:“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琉渊袖着手,含笑道:“虽毫无收获,不过不来又安不下心,算来此行也不算冤枉。” 韩煜背靠着后面的石棺,看着琉渊,“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琉渊沉吟片刻,“回鄞州。”此行名义上是来鄞州查探,总不能不在鄞州呆上几天,即便是做做样子也好。 左右,现在藏宝图在他们手中,他们找不到,别人一样也找不到,也不急于一时。 韩煜看着琉渊被火把的光照的恍惚的侧脸,想起了他和柳夙羲,心里一直想亲自问他一些问题,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在禹城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启程回鄞州。鄞州官员得知五皇子来了鄞州巡查,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官员虽是个地方官,却也晓得五皇子当下是皇帝最为宠信的皇子,深得皇帝宠信,未来储君之位非他不可。 心知不能怠慢,鄞州刺史便领着大小官员,站在城门楼下等着。十几位等级官品不一地地方官穿着官袍,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恭迎五皇子的大驾。 琉渊一行人被前护后拥地带到鄞州最为华贵的别苑,各大官员恭敬地如战场上训练有素的将士,生怕一个怠慢便给这一位未来储君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鄞州刺史垂着头,弯着腰,咧着嘴笑着道:“若是还缺了甚,殿下尽管开口,下官定会为您置办妥帖。” 琉渊摆了摆手,“不必。” “那……”刺史大人抬眸偷偷看了一眼琉渊的脸色,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殿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下官立即找人换了。” 瞥了一眼旁边哈着腰奉承的人,琉渊道:“没甚不满意的,你且先下去罢。” 鄞州刺史连连点头,道:“是,下官告退。” 算得上华贵的别苑布置的很精细,雕栏画栋,假山池鱼,奇花异木样样皆有。房中尽是些桧木檀木一类的家具,多宝架上,古玩器具搜罗齐全。别苑仆从众多,都是临时从各官员的府上抽出来的。 韩煜看过了这别苑的布置,抱着臂膀道:“皇室的别苑都没这奢华,若是追根寻底,说不准又牵出了一群贪官污吏。” 琉渊没开口,站在琉渊旁边的柳夙羲轻笑一声,道:“韩将军多心了,若这别苑是他贪来的,他安排我们过来,岂不是拿砖头砸自己的脚。” 韩煜用眼角瞥他一眼,心中暗想说不准这鄞州刺史便是大奸臣柳夙羲的党羽。他冷笑一声,话中有话,“贪官污吏一向胆大包天,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怕砸到自己的脚。” 两个狭路相逢的死敌若是见解不同,必会争论不休。琉渊便开口道:“这是当地一个富商的别苑。”方才进来之时,在一间楼阁上便见到了一块牌匾黑底金字写着“永世为商”,若不是经商之人,怕是不会用这样的牌匾的。 韩煜闭口不说,柳夙羲温和笑道:“殿下明察。” 这鄞州刺史虽在任几年没做出大的政绩,却也没做甚让百姓不满的事。不执著升迁的刺史只想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地方官。这五殿下一来,他心中怕有怠慢惹得五殿下不满,这些日坐立不安,这才与当地的富商商量了很久,把这他不常住的别苑借来接待五殿下,好歹也留个好印象。 是夜,夜色朦胧。寒风拂过,纸糊的灯笼随风摇曳,中庭的一簇竹影婆娑。 琉渊沐浴过后便径直回了房,抬手推开了门,脸上的神色一滞。里面竟有个人,一个穿着轻纱百花裙的女子。那女子生得一张国色天香的容貌,肤如凝脂,眉如黛,眸中秋水盈盈,微施粉黛的脸颊上带了些桃红之色。 看到门口一身白衣的人,楚楚动人的女子脸上红晕更甚,轻咬下唇,福了福身子,声若莺啼,“民女见过殿下。” 琉渊提步进门,袖着手问道:“你在本宫房中作甚?” 女子偷偷抬眸瞄他一眼,心如擂鼓,下巴就要埋进脖子里,“民女,民女是过来服侍殿下的。” 自小病弱的琉渊少有出宫,先前也没遇过这种事,聪明如他,心里自然明白她说的服侍是何意。这个大抵是鄞州刺史私下里安排的。 虽她有一张绝色的容颜,琉渊却毫无动容,只轻描淡写道:“你先下去罢。” 有一张好容貌的女子是鄞州各大贵公子眼中的红粉佳人,若是能得她回眸一笑,必定是此生无憾。而此时遭到琉渊的拒绝,她显然有些失落,紧抿着唇,她小声问:“殿下可是觉着民女姿色不够,配不上服侍您?” 琉渊沉吟片刻,道:“姑娘姿色倾城,世间少有。本宫即无意迎娶姑娘,自然不能毁姑娘清白。” 姿色倾城的女子手上绞着一张丝帕,咬着下唇道:“民女不敢奢望殿下能迎娶民女,只求殿下能不将民女赶出房门,其他的,民女心甘情愿。” 琉渊眉间蹙起,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听那女子含羞道:“虽是初次,民女定会服侍得殿下满意。” 琉渊轻叹一声,“姑娘这是何必?” 脸上红透了的女子抬脸看着有些为难的琉渊,死死抓着手中的帕子,诺诺开口道:“能得殿下一夜,民女……”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个酸酸的声音,“殿下今晚佳人相伴,看来,下官这一趟来得不是时候。” 琉渊转头看着门口,门框上倚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绝美男子,那人眼中含着笑,却也泛着酸味。他正转身要离开,琉渊上前几步牵住他的手,道:“柳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本宫方才还想去寻你。” 柳夙羲挑着眉问:“殿下有事?” 琉渊含笑道:“自然是有事,不然也不会这般急着找你。” 瞥了一眼站在房中面带娇羞的女子,柳夙羲道:“殿下房中还有佳人等候,若是此时议事,可是不妥?” 琉渊回头看了一眼那名被冷落的女子,道:“也没甚不妥。” 站在房中把丝帕绞得不成形的女子脸上尽是尴尬之色,但也明事理,连忙莲步过去,福身道:“既然殿下还有要事,民女便先行告退了。” 琉渊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明天有字母君~\(≧▽≦)/~啦啦啦 还被小将军看到怎么破 第38章 借酒消愁愁更愁 等那名女子出了门,远走之后。柳夙羲别有意味地看着琉渊,“殿下有甚要事?” 看着柳夙羲认真的摸样,琉渊也认真起来,干咳一声,道:“本宫不过是想找柳大人对弈罢了。” 柳夙羲缓缓道:“不过,下官今日并没有兴致下棋。” “那柳大人是想……” 柳夙羲抬手揽住他的腰,“下官来错了时辰,吓走了服侍殿下的佳人,这个礼无论如何都是要赔的。” “怎么赔?” 柳夙羲搂紧了他的腰,与他四目共对,“代她服侍殿下如何?” 琉渊轻笑一声,“你这礼赔的倒是划算。” “不然,我替你把佳人再找回来?”有一张绝世容颜的男子脸上虽笑着,但是笑得却不是发自内心的。 “你不会。” “若是你不信,可以试试。” “你会这么做?” “你以为我不会?” 琉渊笑了笑,“你是一只老狐狸。” “是老狐狸又如何?至少,今晚还能吃到兔子。”说罢,将头凑近,唇覆上琉渊的。琉渊微微张口,在他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柳夙羲便允住了他的唇瓣,强势的吻一开始便深入,唇舌交缠,难舍难分。 琉渊抬手环上他的背,迎合他的吻。 他们身后的门正敞开着,里面橘黄的烛光从里面倾泻而出,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石阶上。手上持着剑的韩煜此时正好在从对面的月洞门经过,本想着过来找琉渊说会话,却看到房里的这一幕,拥|吻的两人一览无余。 那一白一红的身影刺痛了眼睛,眼眶酸涩无比,韩煜心如刀割,握着剑的手指节泛白,连自己也无法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从小到大一直呵护的琉渊,正与他最为憎恨的奸臣…… 毅然转身,脚步却沉重得如灌了铅,寒风之中,他依稀的蓝色背影显得无力而孤寂。 “去床上。”琉渊喘着气轻声道。 “你抱我。” “你……”那扇敞开的门最终还是被合上,琉渊打横抱起他往床榻走。 除尽了衣裳,盖上被子,琉渊压上他的身,吻着他细腻平滑脖颈,柳夙羲用手掌顺着他后背的青丝。琉渊撑着床面,往上去允他的唇瓣。 身下的人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美得不可方物,琉渊含情的眸子映着他的容颜,看得入神,抬起手在他的侧脸抚了抚,有如摸着一块碧玉。 “我好看一些,还是方才那位佳人好看些?”柳夙羲看着他低声问。 用手背抚着他的额角,琉渊笑了笑,“你说呢?” “我只要听你说。” 不答他的问题,琉渊俯□吻上他的唇,柳夙羲一手稳住他的后脑,一手稳住他的腰,反身将他压在身下。 “嗯?到底谁好看些?”柳夙羲用食指点上他泛着水光的唇。 因他对这个问题的执着,琉渊不禁觉着好笑,敛了敛笑,他道:“你。” “我好看些?” “嗯。”琉渊抬起手将他耳鬓处的散发绕到耳后,“即便你长得不好看,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柳夙羲本身就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柳夙羲勾起唇角,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这算不算是床|笫之间的情话?” “你先前说了那么多,我说一句,倒也不为过。”那便默认了是。 柳夙羲放在他唇边的指游移到下巴,轻捻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幽幽一句:“做正事……” 一夜缠|绵,春|宵帐暖。 鄞州刺史早早便领着几位地方官员过来别苑请安,并称要领着五殿下领略一番鄞州风情,为此还特意换了一身便服。说是领略风情,实则是视察民情。 韩煜一早便不见了人影,身边的侍卫也没人知晓他的去处。琉渊正觉着奇怪,韩煜一向不会无缘无故没了踪影,怎的今日一早便找不着人? 柳夙羲见琉渊面带担忧,便道:“他都那么大个人了,你还担心他被拐了不成?” “倒也不是,只是觉着奇怪罢了。”琉渊道。 柳夙羲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道:“门外还有人等着。” 看了看门口正在等着的官员和轿夫,琉渊道:“那我们走罢。” 琉渊和柳夙羲随着几位官员一同出了门,坐上早就准备好了的轿子。 徒步在鄞州城内的几条街上巡视了一番,去了城中较为偏僻的几个村庄,乘着画舫沿着鄞州的穿城河视察。 鄞州并算不上是富庶之地,却也是人杰地灵,诸多文人墨客都喜爱聚集于此,为鄞州添了许多才气。 被鄞州的几位官员一路领着视察过来,并没见着什么不妥的地方。一路上,也有布衣百姓过来给刺史大人问安的,虽不是倍受爱戴,却也没有祸害一方百姓。 皇帝在派遣琉渊过来之时便已晓得鄞州的实情,让他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巡视一事是小,查探宝藏才是大。 一日的巡视,直到夕阳西下方才结束。琉渊和柳夙羲回到了别苑,还是未见韩煜的半个影子。 琉渊私下里问了两个一直在别苑驻守的侍卫。侍卫摇着头道:“回殿下,奴才今日并未见到韩将军。” 琉渊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想着韩煜会去哪里?为何不事先跟他说一下。 此时,亮着烛火的酒楼里头,一个蓝色的身影坐在最里面的桌子,他面前的桌上摆了几碟下酒菜,还有好几个泛着幽光的坛子,有两个已经被倒空,还有一坛还只剩下一些。 偌大的酒楼之中只有他一人。 喝得满脸通红的韩煜将最后一坛酒倒空,端起碗仰着头就灌下了肚子,打了一个酒嗝,红着眼睛对着掌柜吼道:“上酒!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全部拿上来!” 柜台边长得慈祥的老掌柜记完了今日的账,合上了账本,再看一眼那边从傍晚喝到现在的客人,摇头晃脑的叹了一口气。做了这么多年的酒楼生意,这样的客人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一位算是好的了,还有些客人喝多了闷酒,就喜欢砸东西,揪着掌柜的领子胡言乱语。 韩煜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再道:“掌柜的!上酒!” 老掌柜怕他喝出了事,便好心地过去提醒他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回去罢,本店也要打烊了。” 韩煜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瞪着他道:“你怕我没银子付账?!”说着,韩煜从怀里再拿出一锭银子,道:“银子都拿去!快给我上酒!” 长得慈祥的老掌柜为人本分,并非见钱眼开一类。怕他喝出了事,老掌柜便骗着他说:“公子,本店没有酒了,就算你给再多银子,我也拿不出来啊。” 韩煜低头看着桌面,握着碗的手指节泛白,无论喝多少酒都无法止住心中的剧痛,昨日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从小到大一直守护的人,和他心中最痛恨的人…… 老掌柜看着他的摸样,奉劝道:“公子,世上没什么是看不开的,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也就过去了。这般折腾自己,又是何苦呢?” 韩煜苦苦一笑,布满血丝的眼睛闪着水光,他自然知道这一切会过去。也许是从第一日发现自己喜欢上琉渊开始,便已经打算这一生注定与他有缘无分,注定要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登顶高坐,做一世明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班级去旅游了,回来晚了,更新(*^__^*) 嘻嘻…… 明天继续,小将军喝醉了,然后粘着琉渊……多谢荔枝童鞋的手榴弹,么么哒 第39章 水下幽魂 从四年前起,他便努力想要成为握有一方重权朝中的大臣,官场上历经千辛万苦,为的是将来要保家卫国,为他守住这一片大好河山。 想的永远比做的容易,既然心中喜欢他,又怎能笑着看他与别人欢好?昨日的那一幕,就像是一把尖刀,刺中他最软弱的地方,血流不止。 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之后,街头的酒楼总算关上了门。清冷的街道上,一个蓝色身影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胸口沉闷,胃里一阵翻滚,便扶着墙翻江倒海地吐。 两个专门出来寻他的侍卫正好见到,便连忙过去。 被两个侍卫扶着的韩煜早已神志不清,一会笑一会伤心欲绝,阴晴不定,性子与平日里大相径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嘴里便小声唤着琉渊。 不远处的琉渊正见着被侍卫扶着的韩煜,便连忙过来,几步开外就能闻到那一阵酒气,走近借着昏黄的灯笼看到他脸上的酡红,便更加确定他是出门喝酒去了。 琉渊看着他问:“怎的喝这么多酒?” 听到了琉渊的声音,韩煜抬头看着他,模糊的视线中,他身子向着他倾,嘴里喊着:“琉渊……” 琉渊扶着他扑过来的身子,他身上的酒气更加浓郁,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稳住他的肩膀,对着前面两个侍卫道:“打一盆热水到韩将军的房里来,顺道再煮一碗醒酒汤。” 两个侍卫各自去准备热水和醒酒汤,琉渊扶住韩煜往房里走。韩煜的房就在离这不远的一间厢房,走了十几步便到。 韩煜将头埋在琉渊的颈间,嘴里细细碎碎地唤着他的名字,“琉渊……” 在长廊的一头,一身红衣的柳夙羲袖着手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地看着琉渊扶着韩煜进了房,脸上无风无浪。长廊两边悬着的灯笼发着昏黄的冷光,将长廊尽头那一个红色身影映得几分凄清。 随后,昏黄灯笼下的红色身影转身,提步,最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琉渊将韩煜扶到床榻边,给他宽了外袍,正要让他躺下,韩煜却双手环上琉渊的背,将他紧紧揽住,在他耳边不断唤着他的名字,“琉渊……” 双手抵着他的胸口,琉渊将他拉开一些距离,扶着他在床榻上躺下,给他盖上被子。韩煜双眼迷离,模糊的视线中,琉渊的身影变得恍惚,“琉渊……” 琉渊弯腰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好好休息。” 正想转身去倒杯水给他,被子里快速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迷迷糊糊喊着,“不要走……” 看了一眼那只握住自己的手,琉渊道:“我给你倒杯水来。” 神智不清的韩煜渐渐松开了他,琉渊便走到桌旁给他倒了一杯水,再喂他喝下去。 这是琉渊第一次看到韩煜醉成这个摸样,韩琚从小便待他十分严厉,不让他与其他的官家纨绔子弟厮混。所以韩煜从来不贪恋烟花柳巷也不沉迷酒色。这一次却喝了这么多酒,琉渊怎么也想不明白。 柳夙羲回到自己房中,好些日未出现的孔雀精坐在窗台上,身上穿着青色衣袍,与平日里的颜色倒没差别,不同的是,他今日是男子的装扮。 看着柳夙羲进来,他似笑非笑,“这醋的味道酸得掉牙,气味也不好闻,偏偏这个世上就那么多人喜欢吃。吃了之后又苦着一张脸,何必。” 柳夙羲一进门就好似不当他的存在,径直往书案的方向走,书案上还放着一本未读完的书。 不甘寂寞的孔雀精眼里闪着泪光,“你这人好生薄情,与自己心上人好上了,就连正眼也不愿看我一眼。” 柳夙羲从书本上抬眸,“我说过,我不喜欢听废话。” 孔雀精轻声一哼,堵着气道:“该说你只喜欢听你心上人说废话。” “他不似你。”柳夙羲随口道。 “我是妖,他是仙,妖和仙自然不一样。”孔雀精抬起宽大的袖子掩住唇,“你和他也不同,你是魔。” “那又如何?”柳夙羲道。 “自古,妖魔才是一家,而神仙则是与妖魔水火不容的一方,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话音刚落,便速度极快地向他飞来一只笔毫,孔雀精出手也不慢,两根手指一夹便将那支毫笔夹住。再看向书案后静坐的人,孔雀精唇边噙着一丝笑,“看来,不该当着刚吃了醋的人的面说不该说的话。” 今日的柳夙羲确实不好惹,孔雀精把玩着手中的笔,是一只上好的狼毫笔,笔头还是新的,连墨都没沾过。一边摘着笔头的狼毛,孔雀精别有意味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孔雀精每次都喜欢绕着圈子说许多有的没的,柳夙羲不愿奉陪,冷着声音道:“你还带了别的东西?”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孔雀精转头对着窗外,道了句,“进来。” 窗口便飞进一个轻飘飘的身影,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披散着头发,却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邢鬼对鬼魂的味道十分敏感,孔雀精每一次带了魂魄过来,他都一清二楚。化出了原形,邢鬼双翼上的红光映红了女鬼身上的那一袭素白的衣裙。 这是个容易羞赧的女鬼,见着了绝美的邢鬼,她便垂下了头,柔荑似的双手一时也不晓得放在何处。 孔雀精进了房,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看了一眼羞赧的女鬼,再看一眼邢鬼,他心里腹诽道:“本身为魔,却生得这么一副好皮相,真真是祸害了三界。” 不敢直视邢鬼的女鬼垂着头,良久才讷讷道:“我想知道我前世为何而死。” 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一个要求,想要知道自己生前是怎么死的。记忆里只有自己身为鬼魂的记忆,只是再也想不起自己生前,为何会死,为何而死,又为何永世不能投胎,只得做一世孤魂? 邢鬼发红的羽翼上脱下一片羽毛,向着她飞去,只是她垂着头,看不到面前羽毛幻化的镜子里的画面。邢鬼提醒道:“抬起头来。” 女鬼心头微微一惊,连忙听他的话抬起头,面前镜子里面的画面将她的视线硬生生地定格。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她,虽很久没照镜子,但她还记得那是自己的摸样。 她生在商贾之家,父兄皆是经商之人,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算得上当地人尽皆知的富商。只可惜,父亲死后,便开始家道中落,兄长暴戾,又欠下了巨债,后倾家荡产也偿还不起。为保自己性命,便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抵给债主。债主是当地有名的恶霸,生得肥头猪耳不说,还喜欢调戏良家妇女,受城中百姓唾骂。 正是二八好年华的女子,却要嫁给这样的人,受一辈子的苦。她心有不甘,宁死不屈。心若死灰之余,家中一名小厮对她表露心意,并说,愿带她远走高飞,从此相守天涯。 她不做多想便应了下来。出嫁那日,她不哭不闹地上了花轿,外人以为她想通了,谁知在半路,她纵身跳下了花轿,与他约定的小厮赶着马车在不远处接应,两人成功逃脱。 本以为自己脱离了苦海,从此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虽不喜欢眼前的小厮,但比起嫁给那恶霸,她更愿意与这个人做一世平民夫妻。 所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那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远走高飞的男子,最后竟用迷药将她迷倒,卖到了另一个大户人家。而还不知情的她,直到第二天醒来才晓得,自己身旁躺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猥琐老头,两人皆是□,她雪白的身上满是乌青,腿间血迹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表示这个女鬼是我写过最惨的一个 明天继续更新,看在我这么勤奋,撒个花花吧o(n_n)o~ 第40章 情人·宠爱 她哭,哭得昏天暗地,她叫,叫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她恨,恨得撕心裂肺……一心只想要寻死。 她死得也很凄惨,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脚上穿着出嫁时的红色绣花鞋,在月圆之夜,纵身跳下了冰冷的湖中。随着一声水声,白色的身影不断下沉,毫无挣扎,唇边还带着一抹笑,一抹看尽世间冷暖的苦笑…… 看到这里,女鬼眼眶的水珠不断落下,划过脸颊,悬在下巴,滴落在地。她在那个湖底游荡了好几百年,久到她连自己也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的名和性,忘记了自己的生前……不能转世投胎,因为她堵在心中的那股怨气还未。那样的过去本该忘记,忘记才是解脱,或许,再过几百年,她心中的怨气消了便能转世投胎,而不明真相的她却偏偏想要记起。 她泣不成声,痛苦至极,歇斯底里地想要发出一丝声音,喉间喑哑的声音道:“求你,将我的魂魄收走……”这是她最后说得一句话,最后一个要求,她痛苦,所以想解脱。 柳夙羲幻化出聚魂珠,将她的魂魄取走,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痛苦。 孔雀精看完了一场戏,脸上变得沉重,看着那边已经化作人形的柳夙羲,“你不该给她看真相。” “我不过给她想看的。”柳夙羲冷着脸道。虽嘴上这么说,实则他也不晓得她生前经历了何事,若是他提前看了,或许就会制造一个幻境,而不是真相。 第二日一早,门外的草木上皆染上了一层白霜,就如撒了一层盐那般。比起昨日,今日明显要冷些了。 琉渊昨日一夜都没有回房。韩煜昨夜醉酒后,他脑海里就只有琉渊一个身影,他口中不断呢喃着不要走,琉渊便留了下来照顾他一夜。直到四更才倚在他的床头小憩了一会儿。 韩煜醒来之时,头疼欲裂,不过他一眼便看到了倚在床边的琉渊。靠在床边的人睡得很浅,眉间微微皱起,大抵是因为天气变冷了,寒意侵袭才让他睡得不安。 韩煜撑着床坐起来,身子就好像散架一样,头也疼得厉害。因为他起床的动作,琉渊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韩煜,琉渊道:“你醒了。” 琉渊昨夜在这里陪了他一夜,脸上有几分憔悴。韩煜面带羞愧之色,声音沙哑道:“你怎的不回房里歇着?” 显然他已经忘了昨夜他不让琉渊走的事情。琉渊只是笑了笑,“在哪里歇着都一样。” 韩煜撑着床坐起,靠在床头,眼角瞥了一眼琉渊,有些心虚道:“昨日……我……”他支支吾吾,实则是想问昨日酒后可有说了不该说的。 提到昨日,琉渊便想起要问:“表哥昨日为何要喝那么多酒?” 韩煜脸上带有尴尬之色,垂着头,沉默了片刻,他才道:“昨日遇上了一个故人,一时高兴就和他多喝了几杯。” 琉渊听着有些奇怪,不过他说是便是了,这个问题并不值得深究。 接着,韩煜随口问:“今日你可要去巡查?” 琉渊道:“昨日几位官员都累了一天,我让他们今日歇息,明日再去。” 韩煜揉了揉眉心,道:“那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 “好。”琉渊给他提了提被子,“那你今日再好好歇一歇。” 看着琉渊细心地给他提被子,若是以前,韩煜本该觉着高兴,可是此时却高兴不起来。琉渊待他,始终超越不了那份亲缘,在他眼中,韩煜永远都是那个与他一起长大的表哥。 有些话,韩煜早就想问,从骏倪山那一日开始便积聚在心里。前日在月洞门看到他和柳夙羲拥吻,便已经肯定他们的不同寻常。 虽然心中已经笃定他们之间必定是不同寻常的关系,韩煜还是想亲耳听琉渊说。垂着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许久,韩煜才开口,“你……” 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摸样,琉渊便问:“怎了?” 韩煜咬紧牙关,抬眼看着他,“你,你和柳夙羲他……” 听到这里,琉渊便已经晓得韩煜想要为什么。也知道他和柳夙羲的关系瞒不过他,本想找个时间和他坦白,只是一直都未得机缘,现在他提起,琉渊便毫无掩饰地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韩煜眸中黯淡下去,撇开了眼,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提到柳夙羲,琉渊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温声道:“若真要问为什么,大抵就是因为彼此喜欢。” 这个世道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影响太多,在一起的大都不是互相喜欢的。而互相喜欢能在一起的,那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 琉渊的那一句话像一把剑,狠狠地刺着他的心脏,韩煜放在被子下的手握成拳头,“为什么是他?”他想过与琉渊在一起的会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却没想过是他最为憎恨的大奸臣。 “就是,喜欢上了。”琉渊答道,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许是害羞。喜欢上了就是不争的事实,对方是男是女是好人是坏人都变得不重要,随着自己的感觉才会不枉此生。 韩煜眼中泛着酸意,却还是倔强地勾起一个笑,“不过,就算你选择和他在一起,我亦不会勉强自己接纳他。” “我知道,表哥不必勉强。”琉渊心知韩煜一向憎恨柳夙羲,也不喜欢他离柳夙羲太近。 韩煜掀起被子重新躺下,侧着身子对着床内,他道:“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也回去歇着罢。” 琉渊看着他向着里面的身子,从椅子上起来,道:“那你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提步出了房门,顺带将房门带上。走了一段小石路,再上几级阶梯,便走上了长廊。长廊一头迎面而来一位红衣的男子,琉渊见到他便加快了脚步上去。 “昨晚一夜没回房,去哪了?”柳夙羲问,明知故问。 琉渊道:“表哥昨日喝了许多酒,我便留了下来照顾他。” 柳夙羲抬起手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待谁都能关怀备至。” 琉渊握住他的手,有些好笑地问:“我待你不好?” “算不上不好,却也不是特别好。”柳夙羲道。 琉渊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含笑道:“那你想我怎样?” 柳夙羲挑起一边的眉毛,“难道还要让我教你?” 琉渊回道:“你总不能指望我无师自通。” 柳夙羲抬起手抚上他的左肩下方,感受着掌下的那颗跳动的心,他缓缓说道:“情人是用来疼,用来宠的,这回你可明白?” 抿唇笑了笑,琉渊低声道:“你要求可真高。”带有些宠溺的语气。 “情人之间,本就该如此。”柳夙羲悠然道,放在他左肩下方的手游移到他的脸上,他的脸色并不好。“昨晚一夜没睡?” 琉渊覆上脸上的那只手,“睡了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可有半个时辰?” “该是有的。”话音刚落,琉渊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正是柳夙羲打横抱起了他。琉渊仰头看着他的下颌,问:“做什么?” 柳夙羲看着前面的路,脸上风平浪静道:“找个好点的地方把你埋了。” 琉渊只是微微一笑,头倚在他的怀里莫名地安心,昨夜太累,依偎在这么个舒适的怀抱,他便毫无防备地闭上了眼睛。柳夙羲去的是琉渊的寝房,将他安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放下了床帘才转身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 很快就要回宫了,然后就是关于太子之位的争夺 第41章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柳夙羲会弹一手好琴,他的琴音能静人心神,若是睡梦中的人听到这琴音便会睡得十分安稳。离着琉渊寝房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座凉亭,穿着红衣的男子大抵是闲得无事才会有兴致在这里弹琴。 琴音传到了琉渊的寝房,床榻之上原本睡得有些浅的人渐渐熟睡,心境平和一如身在蓬莱仙境。 韩煜是循着这静人心魄的琴音而来。未睡着的他原本因为宿醉而头疼欲裂,在床上听了一会儿琴,竟觉着头脑子中清醒了许多。心中好奇,于是便穿好衣裳来探一探到底是谁弹出这般醉人的琴音。 在看到亭中的景象之前,韩煜从来没想过弹琴的会是柳夙羲。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琉渊和他能在一起。一身蓝衣的韩煜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走。 琴音却在此刻停了。身后传来那个他并不喜欢的声音,“听闻韩将军昨夜酩酊大醉,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虽是一句慰问的话,说出的语气却不像是关心。 韩煜转身看着他的侧身,扬声道:“多谢柳大人挂心,好多了。”语气也不像是要答谢。 柳夙羲静坐在亭中,只给他看到一个侧身,“喝酒伤身,韩将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韩煜看着他不动如山的他,心头愤怒溢于言表,“酒逢知己千杯少,柳大人大概是这一辈子都不会体会。” 柳夙羲唇角微微勾起,“韩将军倒是说得极对,我这一生既然有了琉渊,知己这种东西大抵是不会再有了。” 提到琉渊,韩煜脸上的愤懑化作了那一抹无尽的落寞,随后,他目光凌厉地看向柳夙羲,“我可事先告诉你,若你敢让他伤心,我绝不会饶你!” 说完,他便转身,扬长而去。 柳夙羲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亭中,修长白皙的十指轻轻抚过蚕丝做成的琴弦,唇边挂着一丝寻不到踪影的笑。 在鄞州停留了好些日子,一边做着巡视,一边查探着两百年前,关于怳朝皇帝的藏身之处。只可惜,查探数日,寻遍了鄞州的所有史籍,也未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当年,大批的御林军运送着几十车的金银珠宝,在鄞州失去了下落,而他们最后的落脚却没人知晓。怳朝皇帝又是怎么葬到嵇山的,也无人知晓。除了禹城嵇山下的那座坟墓是真实存在的之外,怳朝皇帝逃亡的那七年就是一个谜。 两百年前的事大抵只有两百年前身在其中的人才会知晓。 而如今的人,若是想要寻到那一批财宝,也只能靠着那一张藏宝图。 天上飘起了雪花,是入了冬的第一场雪。鄞州地处江南,冬日里的雪并不会下得很大,却也能让天地间银装素裹,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 京城来了送信函的太监,连续十日冒着寒风赶路的太监冻得鼻尖和耳朵红肿,一双发紫的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份信函,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琉渊面前。 琉渊接过信函,扫了一眼他被冻伤的脸和手,道:“去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听得五皇子这一番话,送信的太监热泪盈眶,道了句:“是,奴才这就去。” 等送信的太监下去了,琉渊才拆开信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柳夙羲走到他的旁边。信函寥寥几个字不过就是‘速速回京,不得耽搁’,而写这信函的自然就是皇帝。 在他身旁的柳夙羲扫了一眼信上的几个字,看向脸上不悦的琉渊,“怎么,不想回去?” 琉渊收了信纸握在手中,“只是宝藏一事还没有头绪,若是就这么回去,总有些觉着可惜。” “藏宝图已在你手中,知情宝藏一事的凌霞山庄庄主已死,你若是寻不到,别人也休想寻到,还觉着有何可惜的?” 经他这么一说,琉渊反而放松了,对他会心一笑,“说的也是。” 此时,韩煜从外面疾步走来,手中也握着一份信函。进了门的韩煜扫了一眼琉渊旁边的柳夙羲,便径直向着琉渊走去。 琉渊看着急匆匆走来的韩煜,袖着手问:“表哥何事这么急?” 韩煜将手中的信纸递给琉渊,“爹爹送过来的,你看看。” 琉渊接过信纸,打开看过后,心头一震,信函上说皇帝病重了大半个月,近些日更是缠绵病榻连早朝也未能上。信中也提到皇帝病重大抵是因为处斩了二皇子。琉渊出京之时,二皇子祁株因为私藏龙袍一事而被打入天牢。 私藏龙袍本就是死罪,皇帝按律法处斩倒也是法理之中,却又是情理之外。因为处斩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为一国之君同时也是为人父,二十几载的父子情谊,心中必定也是难以割舍的。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亲骨肉,维护了朝廷律法,自己却因痛失骨肉而积郁成疾,一夜爆发便病入膏肓。 虽信中无明确提示立太子一事,不过看了此信也就明白,皇帝病重,又亲自下令让琉渊回京,必定是想定下储君,以防不测。 此事事关重大,琉渊当日下午便启程,踏上回京之路。 此时天寒地冻,官道上铺上了一层薄雪,马车的轮子碾过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韩煜等人骑着马,身上裹着厚厚的毛裘,脸上没遮掩的部位已冻得通红。 琉渊和柳夙羲坐在马车之中,车厢里头特意设了一个暖炉,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琉渊本打算让柳夙羲坐马车晚些回京,自己骑马赶路。而这个提议柳夙羲和韩煜都没答应,琉渊身子本就弱,若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策马奔驰,说不准到了京城他也缠绵病榻去了。如此反而弄巧成拙。 “你可想过以后?”马车里,柳夙羲似无意提起。 柳夙羲说的以后指的是琉渊坐上了储君之位,甚至日后君临天下。琉渊看着他的侧脸,道:“想过。” 柳夙羲那一双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中含着笑,“那让我听听,你都想了些甚么?” “太祖皇帝曾开过先河,立了一名男子为后。”琉渊顿了顿,继续道:“六皇叔的王妃亦是一名男子。” “所以?” 琉渊沉吟片刻,握住他袖下的手,“日后的事我尚不能确定,不过,无论将来如何,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柳夙羲径直道:“此次回京,你必会成为储君,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琉渊摇了摇头,苦苦一笑,“世事难料,定论下得太早,终归还是会失望的。”自古储君之位的争夺是最为血腥的,觊觎的人太多,难免会有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势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到最后,任何定论都是虚有。 从小便身在皇室的琉渊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 柳夙羲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让他倚在自己肩上,他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琉渊闭了闭眼睛,应了一声,“嗯。” 京城的皇宫之中,年过半百的皇帝坐在御书房,看着这几天积聚下来的奏折。一本一本地看,十分仔细地做着批注。 病了大半个月,前些日较为严重,昨日开始好转了些,他便要忙着来御书房看奏折。御案旁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披着毛裘的皇帝间或咳嗽几声。一旁随侍的老太监面带忧色,十分想去劝他歇着,但又在心里犹豫着。 御书房外守门的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从奏折抬眼看了一眼太监,随即轻咳了几声,才道:“宣她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明天继续更新,皇后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滴新浪微博:羲玥公子。有时会在微博放出一些文的小剧场,或者是更新定制开新文的消息。(其实这货是在拉粉丝,尽管鄙视) 第42章 巫蛊之术 年不过三十有二的皇后近来十分殷勤,每日都要来探望皇上好几次,有时候带着些补身子的东西,前些日皇帝病得严重,她亲自来喂药。有时候过来,嘘寒问暖后,便随口说着九皇子历霄怎么怎么的好,怎么怎么有孝心。而这九皇子历霄自然就是她的儿子。 今日过来御书房,从行礼问安开始,她便愁着一张脸,过后皇帝问她有何事,她便道:“皇上时刻牵挂社稷江山,乃天下人之福,只是,皇上身体还病着就来处理政事,臣妾又委实心疼,念着此事所以在宫里头坐不安稳,便想着过来看看。”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病色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皇后挂心了,朕今日已好多了。” 本就十分会说话的年轻皇后眼眶带着泪光,娇声道:“皇上又骗着臣妾,臣妾日日服侍您,还不晓得您身子如何?就算好了些,皇上也该在寝宫好好歇着才是,怎能这么急着过来处理政事。” 皇帝端起旁侧的热茶喝了一口,道:“朕批完这几本就去歇着。” 听到皇帝这句话,一旁随侍的太监也展开了笑颜。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皇后道。 皇帝抬眸看着她,“嗯?何事?” 皇后示意了身后的宫女,端着托盘的宫女便呈上一件东西。皇后道:“历霄那孩子这些日每日吃斋拜佛,在宗庙里头求了驱病符,说是要给皇上。听闻要是戴在身上,便能除百病。” “哦?”皇帝听后脸上有一丝喜色,道:“在何处,拿给朕看看。” 皇帝身旁的太监说着要过去取,皇后身边的宫女便将托盘递了过去,上面一方小锦盒。太监取走了锦盒,便呈给皇帝看。 皇帝打开了盒子,里面便静静躺着一张黄色的符,并非纸符而是丝绸制成,下面配了两颗白玉珠和两条红流苏。 皇后见皇上面带喜色,便继续道:“历霄那孩子担心皇上不喜欢,才托着臣妾送过来。方才臣妾还在取笑他,给父皇尽孝那需要担心这担心那的。” 皇帝抚着那符,虽说他有九个儿子,这还是第一次有皇子为了尽孝专门去庙里头求符,此时此刻他颇为感动,便道:“这符功效这般大,朕怎会不喜欢。” 皇后含笑道:“那臣妾就放心了,若是历霄晓得皇上喜欢,必定是十分高兴的。” 再说了几句话,皇后便借着皇上忙政事要紧,便退了下去。皇后走后,皇帝脸上的笑也敛了敛,将手上的符放进了锦盒之中,盖上了盖子,再随意交给身边的太监,“收起来。” 身边的太监应了一声,便将锦盒收了下去。身为一国之君,他怎会不知道此时此刻皇后这般用心是为何。 十五岁的历霄在众皇子中算不上出色,在他之上的皇子还有还几个,怎么说,储君之位也是轮不到他的。更何况,皇帝早就打算立琉渊为太子。 而皇后却不死心,若是这一次不把握好机会,那日后这储君定了下来,皇帝的身子眼看又挨不了多久,那她唯一的儿子必定是无翻身的机会。 今年方三十有二的皇后十五岁便进宫服侍皇上,乃当朝大将军的千金。六年前,前皇后去世之后,她才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身为后宫之主同时又是母仪天下,她在人前表现出贤良淑德,落落大方,骨子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六年前,前皇后病入膏肓之时,她也是献殷勤得厉害,奉承的话随手拈来。前皇后还不晓得她是阳奉阴违,以为她为人善良待人恭谦,才在皇上面前举荐她来掌管后宫。 皇后心中也晓得皇帝有意要立琉渊为太子,私下里筹划着如何让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前些日晓得琉渊即将要回京之事,她便派了人去寻了江湖上懂得巫蛊之术的道士。 琉渊从小到大本就是个病秧子,四年前才好转。若是他此时又病了下去,那皇上必定会另当考虑储君人选。 扮作太监的道士在皇后的寝宫里头等着,见到皇后,便连忙拱手作揖,“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上下打量着他,相貌平平,也没甚特别的地方。她狐疑道:“你可真有本事令人一个没病的的病倒?” 道士唇边一抹狡黠的笑,“回娘娘,有没有本事,娘娘只管找人给草民试一试便知。” 皇后听后觉着有理,想了想,便对着他道:“为保万无一失,本宫自然是要试你一试。” 道士下意识抚了抚下巴,只是那胡子已经在进宫之前剃了,太监是不可能长胡子的。没摸到那胡子,道士脸上显然有些不悦,他道:“娘娘只需给一个人的头发给草民即可。” 皇后眯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就只要一根头发?” 道士笑了笑,“当然,还要腾个地方让草民摆个法坛。” 皇后听后,便对着身后的太监道:“你可都听清楚了?” “回娘娘,奴才清楚。” “那就赶紧下去给他准备他要的东西。”随后又补充道:“头发要现拔,本宫要亲自看着。” “奴才遵命。” 连续赶路九天,琉渊一行人才回到京城。马车进了城门,没有直接往皇宫的方向去,而是先去了一趟城南的柳府,将柳夙羲送到府上。 快要到柳府的时候,琉渊将毛裘披在他的身上,帮他系好脖子上的带子,“回去好好歇着。” 柳夙羲会心一笑,抬手点上他的鼻尖,“放你一个人在宫中,我委实不放心。” 琉渊握住他的手,“有甚不放心的?” 柳夙羲道:“宫中想要飞上枝头的大有人在,免不了会有些投怀送抱的,我担心你招架不住。” 琉渊轻笑一声,“这世上除了你,我还不晓得有谁是我招架不住的。” 柳夙羲凑近他,鼻尖几乎碰上鼻尖,“嗯?真的?” 被他这么一追问,脑海里出现了那个长着红色羽翼的魔,或许他曾经也是,不过现在不是了。琉渊抿了抿唇,“嗯,真的。” “那我倒要试试看。”说着,柳夙羲将唇覆上琉渊的,琉渊还有些措手不及,却又只得迎合他的吻。缠绵温柔的吻如水一般,碾转反侧之间难舍难分。 马车停下之后,两人才分开。琉渊唇上还留有他的津液,等喘回了气,他才挑起帘子看了看外面,正好是到了柳府的大门口。 “到了。” 柳夙羲看着他,挑起眉,“你还未上过我的府邸,不想去看看?” “今日要赶着回宫复命,改日再来。”琉渊给他整理了一下方才弄乱了的毛裘领子。 “那明日朝堂上见。”柳夙羲道:“在宫中,万事留个心。” “嗯,我知道。” 外面的韩煜见他们还没出来,便提醒道:“殿下,柳府到了。” 披着白色毛裘的柳夙羲从马车上下来,对着韩煜拱手道:“有劳韩将军。” 韩煜撇开脸,不理会。 柳夙羲踩着薄雪往府上走,琉渊挑着窗帘看着他进门,直到看不见为止。马车转了个弯,车轮碾过的地方留下一条弯曲的痕迹,马夫一甩马鞭,马车又向着方才来的方向驰去。 皇帝早早拟好了圣旨,等到琉渊回宫,便向着文武百官昭示立太子一事。 琉渊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再去面圣,向皇帝禀报鄞州此行的一些事务。从御书房出来,回了自己寝宫。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门口的太监进来禀报,庆妃娘娘来了。庆妃与他虽是血肉相连的母子,一年之中见面的次数却不多,母子情谊自然也不深。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巫蛊之术着实不懂,瞎掰的,咳咳。 大家周末愉快o(n_n)o~ 唔,我的专栏还有不少完结文,有空又文荒滴童鞋可以考虑进来挑几篇解闷,o(n_n)o~ 第43章 深宫·人心难测 面带笑意的庆妃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衬得她越发面若桃花。琉渊上前拱手道:“儿臣见过母妃。” 庆妃扶着他的手臂,道:“不必多礼。”上下打量了一下琉渊,庆妃道:“你一路颠簸,必定是吃了不少苦,母妃让御膳房炖了参汤,你喝一些补补身子。” 琉渊下意识看向宫女托盘上的那带盖的青花瓷盅,道:“多谢母妃。” 庆妃脸上的笑意更深,隔着袖子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往旁边的桌子走,“来,坐下喝。” 端着托盘的宫女也跟着过来,将青花瓷盅端了下来放在桌面,庆妃顺势将盖子揭开,瓷盅里面便是上好的千年人参炖汤,还冒着热气。 庆妃将青花瓷盅端起放在琉渊面前,“趁着热,赶紧喝了。” “嗯。”琉渊应了一声,便端起那青花瓷盅,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冷热适中,便仰着头饮下。 琉渊两三口便将那盅里的参汤喝了,旁边的宫女递上了一张丝帕,顺道将空了的瓷盅收走。 庆妃又说:“前些日找了宫里头的绣娘给你做了几件衣裳,大抵明日就能送到你这儿来,近来天冷,要记着多添几件衣裳,别感了风寒。”似民间慈母。 琉渊点头说记下了。随后又和庆妃说了几句,大都是一些关怀的话,母子之间少有交流,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题。 庆妃在雨墨宫坐了没多久,便说要回宫去,让受了奔波之苦的琉渊好好歇息。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琉渊一身麒麟服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即便有官员上前搭讪。挑起话题也是关于鄞州之行的,这个说他祖籍鄞州,前些年还回去一趟看过。那个说鄞州是个好地方,人文风情比别处要浓厚,久闻大名却一直未得机缘前去游玩…… 一群人议论起来就滔滔不绝,琉渊站在众官员之中面带笑意。金銮殿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红色官袍的男子,背着晨曦的身影引人夺目。 自他进门起,琉渊的视线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眸中似含了万点星芒。柳夙羲进来后,几个官员也迎了上去,说得大都是寒暄的话,毕竟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了。 柳夙羲一边迎合,却不会真正地直视谁一眼。琉渊和旁边的一位官员说了一句话,便抬眸,看过去的正是柳夙羲的方向。那边一身红色官袍的人似有灵犀,亦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两人之间隔了一丈的距离,柳夙羲睁着右眼,左眼微微一闭,对他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 看到他的摸样,琉渊唇边浮起一丝会心的笑,随即偏过脸又听着身边的官员说着关于鄞州的大小事。再度微微抬眼时,那边的柳夙羲也与自己身旁的官员谈笑风生。 回京之时,他们做过约定,私下里是情人,外人面前,他们便像以前一样。等有一日,琉渊坐稳了皇位,柳夙羲辞去官职,琉渊再迎娶他。 拿着拂尘的老太监出来高声喊着皇上驾到时,乱作一片的官员几乎是在半响的时间就分作了两列。 齐齐拱手垂头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天的早朝,文武百官皆没有上奏的,皇帝便径直议起立储君一事,魏国公韩琚首先出列,道:“皇上,臣以为五殿下博学多才,智勇双全,能担此大任!” 吏部尚书亦出列道:“臣也以为,五殿下为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 诸多官员都是要拥立五皇子琉渊的,而其中也有官员是拥立九皇子历霄的。皇上在龙椅上听着,虽早已拟好了圣旨,却也得听听文武百官的想法。果不其然,年少有为的琉渊在朝中深得人心。皇帝心中欣慰,日后他做了一国之君,必定也会深得民心。 而此时,还未出列说过话的柳夙羲视线落在隔了三个人的琉渊身上,看着他的背影,觉着有不妥之处。眼底划过一丝担忧的情绪。 众官员还在议论储君之选,站在班列之中的琉渊脸色却已经惨白,头重脚轻得厉害,且头疼的似要爆裂,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眼皮沉重如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殿下!”排在琉渊身后的尚书令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琉渊已晕过去,往后倒去的时候正好被他扶住。龙椅上的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琉渊惨白的脸,心头一紧,道:“快,宣太医!” 文武百官的注意力瞬间都移到了琉渊身上,韩煜上前去代替尚书令扶住他。就在不远处的柳夙羲袖下拳头握得很紧,脸上依旧无风无浪。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眉头皱得很深,“将五皇子送回寝宫!” 韩煜下意识扫了一眼那边无动于衷的柳夙羲,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现下救琉渊要紧,他不再犹豫便打横抱起了琉渊,出了金銮殿。 太医院的几位资历深的老太医诊脉过后,皆是摇头晃脑,竟没有一人能诊出到底是什么病。只是,若是不给皇帝一个交代,又怕龙颜大怒,责怪下来便不堪设想。几位老太医在一起商议许久,最后一致都猜测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子,一朝复发罢了。 皇帝听后眉间深锁,若是琉渊真的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子,且不定时复发的话。将这大蕲江山交给他打理必定是不大妥的。这些年他早已认定了要将储君之位传给琉渊,此时看来,恐怕要有变动了。 皇后娘娘闻讯后,便赶到了雨墨宫一探究竟,在外人面前她得体大方,且做出一副十分伤心的摸样。随后又去面了圣,说是为了安慰皇上。 能演得一出好戏的皇后皱着眉头,眼中带了泪光,“琉渊这孩子能文能武,在众皇子当中最为出色,臣妾先前还觉着他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可惜……天意弄人,他自小带病,即便好过了几年……” 皇帝扶着额,打断了皇后的话,道:“让朕一人清净清净。” 被打断了话,皇后脸上神色一滞,随后知趣,便道:“那臣妾便不扰皇上您清净,您这两日身子才好了些,莫要太伤心了。” “嗯。”皇帝无力地应了一声。 皇后退下去之时,唇角便往上勾起,眸中带着得逞后的得意。 而庆妃娘娘听闻琉渊旧病复发,心中绞痛,一副怅然若失的摸样。琉渊病了十六年,她本已心如死灰不复温,不再奢求日后能靠着这个儿子带给自己什么荣华富贵。谁晓得四年前琉渊的病突然好了,且得到皇帝的重用。母凭子贵,她心中死灰复燃,人前说话也大了点声,没想到四年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庆妃看过琉渊后,回到自己宫中便泣不成声。韩琚也一同去了庆妃的寝宫,庆妃用丝帕抹着眼泪哭诉道:“哥哥,你说这可如何是好,琉渊这孩子苦了十六年,好不容易病好了熬出了头,却又病了下去。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韩琚倒吸一口凉气,道:“娘娘且先莫要着急,在这个节骨眼五殿下病倒,臣以为有蹊跷。” 庆妃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只是,如今皇上知道琉渊病下了,心中必定不会看好,即便这有蹊跷又能如何呢?” 韩琚想了想,道:“今日朝堂上文武百官拥立五殿下的颇多,想必皇上不会因这事而立即改变初衷。当务之急应是确定琉渊为何会突然病倒,若找到了根源,一切就好办。” 庆妃闻言,问道:“那,这根源如何找到?” “这……”韩琚拱了拱手,道:“臣先去查探,若是有了消息便会立即告知娘娘。” 眼眶发红的庆妃点了点头,她一向十分相信他这个兄长,“那就劳烦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弱弱问一下,各位读者大人喜欢此文么?qaq 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有没有呢?比如剧情,文笔,情节…… 第44章 破解·做贼心虚 寒夜漫漫,琉渊寝房之中的人都已散尽,而他从今日早朝之时晕过去后,便没有醒过来。房中烛火通明,寂静无声,静躺在床榻上的男子面容憔悴,唇色苍白。 床边渐渐亮起一点红光,随着那红光越来越大,光团中间便展开来,露出里面黑色的身子,那一双红色的羽翼发出耀眼的红光,映红了床榻上那人的面容。 邢鬼渐渐收起背后的羽翼,坐在了床榻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闭着眼睛的人毫无知觉。邢鬼掀开被角睡了进去,身子压上琉渊的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闭上了眼睛。只见他的眉心处发出一点红光,红色的光也入了琉渊的眉心。 这是邢鬼替人诊断的方法,那红色的光入了琉渊的身体里,他便晓得他是因何而病。不到半柱香,那方才入了琉渊身体的红光便从眉心出来,重新回到邢鬼的眉心。 邢鬼缓缓睁开眼睛,一手撑着床,一手抚着他的脸,顺势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凝视着他憔悴的容颜,轻声道:“是我一时疏忽,让你受苦了。” 邢鬼说了这一句话,处于昏迷之中的琉渊毫无知觉。 有一双红色羽翼的邢鬼浮在御花园上空,守夜的侍卫和太监并不能看见他。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瓶红色的液体,瓶口向下,那红色的液体便倾泻而出。虽是一小瓶,却源源不断有液体奔涌而下。 妖红的液体落地时便升起袅袅黑烟,此时,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突然出现在黑烟之中,拄着拐杖的老人家连续咳了好几下才停止,眼里满是泪水。这红色液体并非普通的液体,若是这液体入了土便能使得方圆好几里的生灵不得安宁。 土地又捂着嘴咳嗽好几下,才泪眼汪汪地哀求道:“哎呦,大爷,您这药水可千万不能再倒了,否则,我老土地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邢鬼停下了手上往下倾的液体,居高临下看着他,“若是想阻止我,便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答错了,你这小命我便先帮你收着。” 这分明就是威逼!土地被那入了土的药水呛得咳个不停,心中无奈,声音嘶哑道:“大爷您问,若是我晓得的必定如实告知。” 有一双红色羽翼的邢鬼抱着双臂,睥睨着地下驼着背的老土地,冷声问道:“五殿下中的蛊是谁下的?” “这……”土地迟疑了片刻,一时之间难以开口,毕竟身为皇宫的土地有些事睁一眼闭一只眼还是必须的。邢鬼握住手上的红色瓶子,又要往下倒那液体,土地伸出满是褶皱的手阻止,哑着声音道:“别……我,咳咳咳……我答就是……” 邢鬼看着他,“嗯?是谁?” 土地咳了几声,咽了咽才道:“是……是皇后……” 似乎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邢鬼接着问:“法坛设在何处?” “在……”土地如实说了。 第二日,皇帝借病未能上朝。不过即便不上朝,送上来的奏折也都一封一封地说着储君之事,大都是说五皇子身体欠佳,即便真有才能也不能担大任,还请皇上慎重云云,皇帝看着那一本一本的奏折眉间蹙得更深。 召来了中书令柳夙羲,想听听他是如何看待立储君之事。 柳夙羲道:“储君之选涉及江山社稷,自当慎重而行。臣以为,五殿下在众皇子中出类拔萃,文武百官有目共睹,立他为储君必定是众望所归。” 皇帝叹了一口气,“琉渊天资聪颖,贤德兼优,若是日后由他来执掌江山,朕也放下了心。只是,他从小便体弱多病,如今又病了下去,不知这一病又是多久。” “皇上不必担心。”柳夙羲道:“依臣所见,五殿下这病很快便能痊愈。” 皇帝脸上微微动容,忙问道:“爱卿还懂得医术?” 柳夙羲拱手道道:“回皇上,微臣并不懂得医术,只不过,臣先前在民间有幸见过类似于五殿下情况罢了。” 皇帝听得似懂非懂,“爱卿可否把话说明白些?” 柳夙羲抬眸看着御案后的人,抬着袖道:“臣先前在民间见过有一健壮男子突然晕倒,面如白纸,城中大夫皆认为是不治之症,后有道士路过此地,一眼便看出了那男子是中了巫蛊之术。” “爱卿是说琉渊也中了那巫蛊之术?”皇帝眉头紧皱,同时一股阴云笼罩上方。 善于察言观色的柳夙羲顿了顿,又道:“此事臣不敢妄下定论。” 随后,外面守门的太监进来禀报,说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亲自告知皇上,还是关于五皇子的。皇帝一听有十万火急之事,便立即召见。 柳夙羲在一旁候着,从门口进来的太监上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双掌着地叩拜,“奴才参见皇上!” 皇帝看着他,问道:“你这般急着来见朕,到底所为何事?” 跪在地上的太监颤着声音,结结巴巴道:“皇上,奴才……皇后,皇后她……” 本就十分烦躁的皇帝听着他吐词不清,眉心发黑,他提高声音道:“到底何事?皇后怎了?” 跪在地上发抖的太监被皇帝这么一喝,立即挺直了腰板,道:“奴才,奴才今早看到皇后和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在偏殿里头摆了法坛,说是要将五殿下置于死地,奴才心里头害怕,便立即过来禀告皇上……” 皇帝闻言心火怒烧,从御案后的椅子上站起来,一双凌厉的眼神看着地上的太监,“你说的可否属实?!” 太监哭着一张脸道:“奴才,奴才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君!” 皇帝一甩袖子,咬着牙道:“岂有此理!” 在一旁的柳夙羲微微勾起唇角,眼前的太监不过是他用树枝幻化出来的,为的就是借他之口说出真相。而此时,皇后真正的贴身太监还在皇后寝宫。 正在怒头上的皇帝立即要摆驾皇后的寝宫,一探究竟,中书令柳夙羲也随行。前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领着皇帝一路到达偏殿摆法坛的里间。 那扇门被踢开之时,皇后和那道士都在里头,看到了赫然站在门口的皇帝,里面的人皆目瞪口呆,随后又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请安。 很会演戏的皇后懂得随机应变,敛了敛惊讶之色,脸上带着笑过来给皇上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扫了一眼房里面的摆设,燃着香烛的香案,还有各式的符印,皇帝怒目看向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上风平浪静的皇后不疾不徐道:“前些日,宫女们都说这偏殿里头闹鬼,臣妾心里也害怕,便请了法师过来做做法,让宫女们也都安下心来。” 皇帝眯起了眼睛,厉声道:“可是,朕听到的是你在这里摆弄巫蛊之术,意欲残害朕的儿子。” 皇后脸色瞬间变了,随即又干笑几声,“皇上误会了,臣妾,臣妾怎会……” 皇帝身后的太监突然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奴才该死,是奴才将此事说给皇上听的!” 皇后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贴身太监站在皇帝的身后,听到他说这一席话,脸上满是惊讶之色,随即怅然若失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想狡辩,便指着地上的太监,恨声道:“你这狗奴才,竟敢诬陷本宫!”随即,她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看向皇帝,娇声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灰常不好意思,因为班上聚会,又玩了会游戏。明天继续o(n_n)o~ 推文,我滴《男王妃,先宠后爱》讲述一个绝色王妃和温文尔雅王爷的夫妻故事 第45章 一日如三秋 皇帝满含戾气的眸子扫向跪在地上的道士,道:“你来说,方才你在此处到底做了何事,若是胆敢有半点欺君,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跪在地上的道士身子抖得如筛子,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看向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心里揪紧,便抢着话头道:“皇上,臣妾方才说了,不过是在此处做法驱鬼罢了。” 皇帝瞟她一眼,提高声音道:“朕要听他说!” 皇后被喝了回去,不敢再开口,跪在地上的道士见形势不利,便只得从实招来,他大呼一声,“皇上!求皇上开恩呐!草民,草民也是迫不得已才对五殿下用巫蛊之术,皇后娘娘下了令,草民哪还敢不从啊!” 皇后瞪大了一双眼睛,指着地上的道士,“你……你含血喷人!”皇后随即过去挽住皇帝的手臂,道:“皇上,你可千万不要信他!” 皇帝从她手里抽出手臂,冷声道:“此事朕自有定夺!”说罢,皇帝亲自走到法坛,视线在香案上一扫,最后落在一个贴上了黄符的泥人上,他拿起泥人,凌厉地看向皇后,“这是什么?” 面带忧色的皇后唯唯诺诺道:“不……不过是个泥人。” 再看了一眼手中的泥人,皇帝将他重重摔在了香案上,泥人在香案上四分五裂炸开来,泥人里面还有一张卷成卷的红纸,皇帝将那红纸拿起看了看,正是琉渊的生辰八字和一条头发。 皇帝透着凶光的眸子看向皇后,举起手上的红纸给她看,冷声道:“这下,你还有甚可狡辩的?!” 皇后立即跪下,大喊求饶。皇帝从她开始狡辩之时便没有相信过她,说了自有定夺不过是找出要让她认罪的证据。此时的皇后跪在冰冷的地上,哭着鼻子求皇上恕罪。哭了许久皇帝也没心软,平日里演戏惯了的,此时就再也演不出来。 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唤来侍卫,将皇后关入宗人府,听候发落。而那泥人被皇帝砸碎之后,附着在琉渊身上的巫蛊便解除,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琉渊醒来之时,窗台上的赤莺便亮着嗓子叫了几声。外人听到这鸟是在叫,而柳夙羲听到的是这鸟儿在说话,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他也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将皇后关入宗人府后,皇帝眉心的阴云还未消散,柳夙羲在一旁道:“皇上,巫蛊既已解除,想必五殿下此时也醒了。” 皇帝心中微微动容,这两日一直担心琉渊的病,若真是因为中了巫蛊才病倒的,那储君人选还是非他不可的。皇帝沉吟半响,道:“那爱卿与朕一同前去看看。” “微臣遵命。”柳夙羲拱着手道。 昏迷了二十八个时辰的琉渊醒来后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不过几位太医看过之后,确认身子是无大碍。 皇帝进门之时,琉渊正靠坐在床头,意欲下榻行礼问安。却因昏迷了二十八个时辰,身子还有些虚,不能下榻,便只得在榻上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见琉渊气色比之昨日好了许多,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了下来,温声道:“不必多礼。” 琉渊抬头,眼风扫过皇帝身后的柳夙羲,唇边微微晕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皇帝提步往榻边走,身后的太监立即搬来了椅子。皇帝坐下,看着琉渊道:“这两日你受了苦,朕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琉渊醒来没多久,已有人过来通风报信说皇后在偏殿里请了道士,对他用了巫蛊之术,被皇上当场揭穿,方才已将皇后送入了宗人府。 “多谢父皇。”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琉渊早已看淡,即便晓得此事是皇后在背后作祟,他心中并不会怀恨于她。 皇帝点了点头,才道:“这些日你在寝宫里头好好歇着,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便先放一边。” “儿臣记下了。” 皇帝说了几句便离开雨墨宫,前些日他的病才好转了些,这些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诸事烦身,不觉又苍老了几分。 柳夙羲随在皇帝身后离开时,在门槛处回了头,对着琉渊眨了一下左眼。琉渊抿唇淡淡一笑,看着他转身离开。此时,那人宽大的红色袖子之中漏出了一样东西,掉落在门槛里头的地毯上。 在琉渊寝房里头伺候的宫女见他掉了东西,便上前捡了起来,偏头对着琉渊道:“殿下,柳大人掉了件东西,奴婢这就去还给他。” 靠坐在床头的琉渊看着宫女手上的东西,道:“不必,交给本宫便好,待下次见到再还给他。” “是。”宫女提步过去,将手中的东西交到琉渊手上。 琉渊看着手上的木头人,唇边浮起一丝温暖如春风的笑,那木头人他已有一个,这一个刻得照样是他,只不过肢体的动作和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同。 第二日,皇后从宫外请来道士对五皇子下了巫蛊的事人尽皆知。文武百官皆哗然,没想到一向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举,委实让人汗颜。 昨日上奏请皇上另当考虑储君之选的官员不再作声,朝堂之上也不再提起此事。而以魏国公韩琚为首的拥立五皇子琉渊的官员便个个上奏,恳请皇上早日定下储君,以免再有此等事件重演。 与此同时,废后一事也在皇宫之中传开。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竟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再留她掌管后宫,必定还会祸害他人。朝中几位老臣联合上奏提议废后一事,皇帝并未迟疑便应下了几位老臣的提议,下令废后。 经过一日的调养,琉渊脸色恢复了红润,下了榻亦能行走自如。皇帝准他歇息几日,他却不喜欢闲下来,身子刚刚才好些便去了书房。 在书房坐了不久,门外便有太监禀报,中书令柳大人求见。 提笔在纸上书写的琉渊脸上一喜,道:“快传。” 穿着官袍的柳夙羲不改那一身的红,宽袖长得似要拖在地上,颇有几分逍遥之意。进了书房,他拱着手道:“下官参见殿下。” 琉渊放下了手中的毫笔,看向他,不由觉着好笑,道:“这没外人。” 柳夙羲抬眼看着他,提着步向他靠近,勾了勾唇角,“若是没有外人,那便里只有情人。” 琉渊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还真是不会客气。 柳夙羲一手搭上他的肩膀,问:“想我不想?” “不是昨日才见过么?” 柳夙羲冷下一张脸,“你这话真叫伤人心。” 琉渊忍住笑意,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哪儿伤着你的心了?” 柳夙羲搭在琉渊肩头的手抚着他背后的青丝,缓缓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假若你心中真有念着我,隔了三秋不见,你怎会不想我?” 知他又是在拐弯抹角地逼他说出想他的话,琉渊不上他的当,转而笑着道:“你是只老狐狸,老奸巨猾不说,还尽讲些歪理。” 柳夙羲继续抚着他背后的青丝,一双摄魂的眸子凝视着眼前人,幽幽道:“那你可见过好些日子没吃肉的老狐狸?” 闻言,琉渊耳朵一红,知他的意思,却又故意道:“我记得柳大人的俸禄优厚,总不至于连肉都吃不起。” 放在背后的手游移到他的耳边轻抚,是察觉他的耳朵红了才故意这么做的,柳夙羲道:“只可惜,我这人嘴刁,用金银换来的肉见了便作呕,所以这一辈子就只吃一种肉。” “那柳大人确实是嘴刁了些。”琉渊应和道。 柳夙羲抚着他的耳朵,“嗯?难道殿下不是?” 琉渊故作不懂他的话中意,道:“我只是不吃鸟禽一类,比柳大人要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老狐狸要吃小白兔了,(*^__^*) 嘻嘻…… 柳夙羲真心是我写过最腹黑的,之前还以为《紫落尘香》里的唐幻玥腹黑,现在觉得,还是小柳腹黑点 第46章 夙羲·琉渊 柳夙羲放在他耳边的手再游移到他的唇边,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殿下这唇好些日子都没润过了,这天寒地冻的,若是不好好润一润,日后可是会干裂的。” 琉渊失笑,“我总算见识好些日子没吃肉的老狐狸是如何个摸样。” 柳夙羲将脸凑近,鼻尖与他的鼻尖轻轻碰触,“嗯?怎样的?” 琉渊抿唇笑了笑,“可要我给你找块镜子?” 话音刚落,双唇便相触,一开始只是浅吻,柳夙羲的手稳住琉渊的后脑,越吻越深,琉渊微微伸舌与他唇舌交缠,缠吻之时,双手渐渐抬起环住他的腰身。 过后,柳夙羲再伸舌在他的唇瓣上扫过,享受着那一份甘甜。“腿疼不疼?”他问,也晓得自己一直坐在琉渊腿上。 琉渊调侃道:“若是我说疼呢?” “那便换你坐我腿上。”柳夙羲风轻云淡道。 “罢了。”琉渊双手圈住他的腰身,道:“你瘦了些。” “好些日子没吃肉,是人都会瘦的。”话题似乎又绕回了之前的。 琉渊拿他没办法,不与他继续方才的话题,转开话题问道:“你来找我,可还有别的事。” “若是我说没别的事,你可会赶我走?” 琉渊道:“当然不会。” “那我便不走了,你继续做你的事。” 琉渊只觉好笑,坐在人家腿上不走,还要人家继续做自己的事。这哪来的道理? 柳夙羲扫了一眼案边的白纸,看着纸上气韵生动的字体,道:“殿下写得一手好字,让下官艳羡不已。若是下官有幸讨得几幅真迹,必定如获至宝般好好收藏。” “你想要?”琉渊问。 “那就看你愿不愿给。” 琉渊另取一张白纸铺在案上,提笔蘸墨,“你想写什么?” “就写我的名可好?” 琉渊抿唇一笑,提笔在纸上笔走龙蛇,夙羲二字一气呵成。琉渊的字体十分独特,普天之下恐怕少有人能临摹出他的笔法。 看着纸上的两个俊秀的字体,柳夙羲道:“今日才晓得,原来我这名是这般好看。” 琉渊补充一句,“人如其名。” 柳夙羲会心一笑,手覆上他提笔的手,他道:“你教我写。” “好。”琉渊将手上的狼毫笔交到他手上。柳夙羲握住了笔杆,琉渊覆上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写。 下笔之时,柳夙羲道:“就写琉渊二字如何?” “嗯。”琉渊握住他的手,笔尖便开始在纸上游走,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夙羲,下面便写着琉渊。 那一张纸,柳夙羲真的带回了府中,放在了府中珍藏。 继废后之后,皇帝便向天下人昭示立太子一事,五皇子琉渊被立为太子,于三日后举行册立太子仪式。 储君之位尘埃落定,朝中持有异议的官员也不敢再说半个不字,逐渐向着琉渊一派靠拢。庆妃娘娘心中喜不自禁,气色比之前几日又好了许多。 三日之后,地上的一层薄雪早已消融,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文武百官、御林军以及宫中所有的宫女太监齐齐聚集在大殿前,分排两边,中间让出了一条一丈宽的大道,由上至下俯瞰,场面雄伟壮阔,气势恢弘! 身材颀长的琉渊着一袭杏黄色太子朝服,腰束玉带,头戴紫金冠。明眸皓齿温润如玉,剑眉舒展开来隐隐携笑,更称得他面容俊秀。他抬着袖,从玉阶之下踩着红色的地毯缓缓行来。在他身后有两行宫女太监随行,远远望去如一条长龙,声势浩大。 玉阶之上,皇帝端坐金色九龙宝座,看着琉渊一路行来,眸中带着欣慰之意。琉渊经过文武百官面前之时,站在群臣前面的柳夙羲视线直直落在那穿着一身太子朝服的人身上,笑容可掬。 琉渊行至九龙宝座之前,挑起朝服的前摆双膝跪下。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握着手中的圣旨,上前几步,昂首挺胸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琉渊德爱礼智,才学文雅……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高声念完了册立诏书,太监收起卷轴,高声道:“赐太子玺!”在皇帝身后端着托盘的太监上前来,神情庄重得在琉渊面前站定。 琉渊在御前三稽首,双手抬高郑重承接太子玺。 玉阶之下的文武百官及御林军齐齐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如雷贯耳,响彻天穹。 册立仪式过后,皇帝在宫中设宴宴请百官,普天同庆。 而大蕲国从开国之初,至今三百多年,沿袭了一项传统。便是新立的储君头九天要在宗庙里头度过,每日吃斋,做到清心寡欲六根清净,以专心研读大蕲国的律法以及承袭下来的治国之道,修心养性。 九日之中每日如此,且不得离开半步,及至九日期满。 夜幕降临,城南的柳府笼罩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之中,府中处处挂着纸糊灯笼,本是灯火通明,却是无人气息。 今日,月色也正好,一身红色便服的柳夙羲立在庭中,抬眼看着墨空之上的一轮银月如霜。这是琉渊入住宗庙的第五日,还有四日他便能出来。他在心中盘算着。 红色身影的后方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近日来喜欢作男子装扮的孔雀精玩着手上的孔雀翎,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墨空,悠然道:“难得月圆,人却不团圆,可怜了那天下的有情人。” 静心看月的柳夙羲不答他的话,他一向不屑于孔雀精的突然插话。 孔雀精总能不折不饶,在他不理会之时还能继续转到别的话题去。他也知道柳夙羲对什么话题能提起兴趣。 “琉渊做了太子,对你可没半点好处,你又何必处处帮着他。”他道,似乎在叹息,“难不成,你还真想着做他的皇后不成?” 寒冷的空气中,寂静了好片刻,才有声音。 “他这一生必会做一世明君,引领一代盛世王朝,令天下人赞颂。”柳夙羲缓缓道,这些他都算得出来。 琉渊此次下凡历劫,若不是柳夙羲处处帮他,他恐怕不会这般轻易就坐上了太子之位。孔雀精暗自揣测了一下,道:“莫非你打算,日后陪他守着这江山?” “有何不可?”琉渊愿意立他为后,他何乐而不为。 “你不像是那种愿意被困住的人。”孔雀精眸中带着笑意,“说不准,你只是贪一时的新鲜。” “他此次阳寿不过三十六年,即便是一时新鲜,也不过十六年。”今年二十岁的琉渊,此次下凡历劫只有三十六年的阳寿,再有十六年他便寿终正寝,恢复他天界三太子的身份。 “你算得出他的命数,可有算过自己的?”孔雀精问。 “三界之中,任是谁也不会算得出自己的命数。”柳夙羲轻描淡写道,即便是天上的神仙,掐指便知晓天下事,却独独算不出自己的将来。 四日后,琉渊斋戒期满,由御林军总管亲自护送回宫。回到宫中之时,已是黄昏。琉渊先去面了圣,向皇上禀告这些日在宗庙里头修心养性的所得。 夜幕降临,琉渊沐浴回寝房,房中早已有人在等他。 琉渊推开门,一抬眸,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房中靠窗的地方,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斜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个白瓷杯。 琉渊快速转身将门关上,看着房中的人哭笑不得,他提步过去,“你怎的来了?” 柳夙羲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榻上的矮几上,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看着琉渊,道:“自然是想你了。” 闻言,琉渊新漏跳了一拍,随后觉着奇怪,“你怎么进来的?” “偷进来的。”柳夙羲悠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一直都在甜甜蜜蜜地秀恩爱…… 摸下巴…… 第47章 兰香如故 “你……”琉渊欲言又止,皇宫守卫森严,若是被巡视的侍卫抓住,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琉渊不禁在心里庆幸他安然无恙,“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 柳夙羲抬起手将他捞进怀里,琉渊刚沐浴,那一袭青丝披在了肩上,身上还有淡淡的兰香味,“那你教教我,若是想你想得不能自已的话,该如何是好?” 轻抿了抿唇,琉渊抬手环上他的背,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那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柳夙羲微微阖眼嗅着他的发丝,有一股淡雅的香气,“雅清。” “嗯?”怀里的人应了一声。 柳夙羲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你有一股让我欲罢不能的香气。”说着还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琉渊脸上一红,不知该如何答他的话。 “这些日想我不想?”柳夙羲问。 “宗庙乃六根清净之地,怎能心存杂念。”即便真有想,也不能明说,不然便是对宗庙的大不敬。 顺势将琉渊打横抱起,往床榻边走,柳夙羲低头对着琉渊道:“那一份六根清净,大抵我这一辈子也学不来。” 将琉渊放在榻上,给他脱下靴子,再去解床帏。对于这等风月之事,柳夙羲从不猴急,做好了前奏才压上琉渊的身,双手撑床俯身去吻他,琉渊一手勾住他的脖颈迎合他的吻,一手撑着床坐了起来。离开他的唇,看着他问:“你是用哪里想我的?” 柳夙羲拿起他放在床上的手按住自己的左肩下方,“自然是用这里想你。” “真的?” “你可要让我掏出来给你看看?”说着,带着琉渊的手伸入了衣襟,隔着一层亵衣,能感受得到手下的悸动。邢鬼总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因为不曾感受到他的跳动。而琉渊此时就能清晰地感受。 衣裳尽除,柳夙羲依然将琉渊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左肩下方,就连给琉渊纾|解之时,他也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牢牢地将他的手按在胸口处。陷入情|欲之中的琉渊几分迷离,却还能感受得到掌心下方那颗猛然跳动的心。 微喘着的琉渊靠坐在柳夙羲的怀里,脸上染了桃红,眸中水雾迷蒙。琉渊离开他的怀,那双泛着点点水光的眸子便直直地看着柳夙羲。柳夙羲手上一直没闲着,察觉到琉渊那灼灼的目光,唇角便扬起一个弧度,“这般看着我作甚?”说话时,他的手游移到下方那个私|密的地方轻轻抚着,“可是这里想要我?” 琉渊脸上更红,垂下头便看见了他抬头的地方,从一开始到现在,柳夙羲一直在帮他做,自己还没得到抚|慰。琉渊凑过去吻住他,柳夙羲迎合了一下,随后拿起琉渊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去抚自己抬头的地方。那个地方琉渊第一次用手碰到,并不火|热,反而觉着在抚着一件玉器。 柳夙羲在他耳边说:“想不想要?” 琉渊抚过那个地方后,便揽住他的背,带着柳夙羲一起身子往后倒去。对琉渊这个默许的动作,柳夙羲十分满意,松开了按在胸口的手,他道:“不准放开。”他要让他用手心去感受他的胸腔里的悸|动。 琉渊点头应了一声嗯。柳夙羲变成双手撑床,抬头的地方抵住他的密处,腰上用力一寸一寸地进|入,与他融为一体。 因为被侵袭的钝|痛,琉渊放在他左肩下方的手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留下一个指甲印。柳夙羲亦不感觉疼,不急于抽|动,而是俯□轻声唤他的名,“雅清……” “嗯……”绵长而带有几分慵懒的声音。 雅清雅清叫了一晚上,琉渊听得恍惚,掌心下方那一颗心,跳动得越来越快,心中被一股甜蜜的幸福充斥。 第二天晨光乍现,冬日里的朝阳如裹了蜜那般,穿过了轻纱似的薄雾,洒在这如画的锦绣山河。 琉渊幽幽转醒,浓密的眼睫张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精致的脸容。看着他,唇边不由浮起一丝笑,这人长得就几分妖魅,若是身为女子,必定又是危害一国君主的祸水。 身子这般清爽,必定是昨日他处理过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不过既然已经天亮,那必定离上朝不久。琉渊此时较为担忧的是柳夙羲该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宫,他昨日过来穿着的是一身便服,自然是不能去早朝的亦不能在这宫中只有行走。 琉渊轻叹一声,心中正想着怎么把这只老狐狸给安置妥当。此时,始作俑者柳夙羲也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琉渊轻声道。 柳夙羲手指点上他的眉心,“一大早就皱着眉,给谁看?” 琉渊握住他的手,无奈笑了笑,道:“还好说,一大早就丢个难题给我,你说我皱眉给谁看?” 柳夙羲还一脸不知情的摸样,“那说说,什么事值得你愁眉不展的?” “我在想,若是你被御林军关进了宗人府,我该带些什么酒菜去探你。”一句本该是调侃的话,琉渊说出来便满是担忧,眉心依旧紧锁。 柳夙羲抬手点上他的鼻尖,“这哪还用想,带你自己过来便好。”在他心中,这世上该是没有哪一样东西能比得上琉渊这个人的。 这种时候琉渊可没有心思开玩笑,绕回了怎么处置柳夙羲的问题,他想了想,道:“你留在这里,待我早朝回来再想办法带你出宫。” 柳夙羲坐了起来,看着琉渊勾唇一笑,“殿下可是忘了,我也要去早朝的。” 琉渊也坐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臂,“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昨夜是穿着便服过来的。” 柳夙羲眸中喊着意义不明的笑,道:“确实,我还记得是你为我解的衣带。” 琉渊耳根子微微泛红,他道:“你既然没有官服,又怎能出现在朝堂之上。”官员进皇宫上朝必定要着官服,否则将会被治罪。 柳夙羲下了榻,走到了衣架子旁,上面挂着一件红色衣裳,正是他的官袍。“殿下说得对,没有官袍又怎能出现在朝堂之上。” 琉渊怔愣地看着他,这才晓得,他早有所准备。看着他穿衣,琉渊心中松下一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苦。柳夙羲看着还在床榻之上的琉渊道:“看着时辰也快早朝了,殿下怎的还不更衣?” 琉渊下了榻,没有唤门外的宫女进来伺候,而是自己在柜子里头找出了太子的官袍穿上。已经穿好了衣裳的柳夙羲过来为他着衣,为他系上玉带。 支开了门口的宫女太监,琉渊和柳夙羲便出了门。他们两一身官服并肩而行,人见了也只当他们是要一起上早朝罢了,不会多想。 到了金銮殿,柳夙羲便自动与琉渊拉开了距离,而琉渊则被几位巴结的官员围住,热络的笑一直扯到了耳郭去。 转眼深冬,三日前便下了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雪纷纷扬扬落下,金碧辉煌的皇宫被掩在一片雪被之中。站在高处极目望去,入眼便是莹白的雪,绵延到天边,无穷无尽。 琉渊出了宫,去的是魏国府,说得正是藏宝图一事。一月前从鄞州回来,中巫蛊之术,立太子,进宗庙静修,现下才有了空闲。 韩琚对着藏宝图细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也只是捋着胡须叹气,“只看这纵横交错的线,恐怕难以看得出些什么。若是殿下信得过下官,便将此图留在府上,待下官再参详参详。若是能解开此图上的玄虚,必会立马告知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明天小琉渊就要吃醋了,其实,有些人不吃醋还好,一吃醋就不可收拾……灭哈哈 第48章 醋意·爱与痛 韩琚为人本就忠厚,官场上两袖清风,且他又是琉渊的亲舅舅,这么多年来,琉渊一直对他深信不疑。再说,韩琚久经世事,兴许能将藏宝图解出来。不待多考虑,琉渊便应了下来,“藏宝图放在舅舅这里,本宫十分放心。” 韩琚再扫一眼桌上的藏宝图,拱手道:“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与韩琚商议了藏宝图一事之后,琉渊便离开了魏国府,此时韩煜正从外面回来,马背上披着黑色毛裘的男子勒着缰绳,黑色的骏马扬起前蹄,对着空中嘶叫,口中呼出的气遇着寒冷的空气便化作了白雾。 见到了站在魏国府的石阶上背负着手的琉渊,马背上的韩煜翻身下马,向着他过去,问道:“你怎的来了?” 琉渊温声道:“有些事过来找舅舅商议。” 韩煜下意识回头再看了看在府门前等候的马车,“你现在就要走?” 琉渊点了点头,“嗯,还有些要做。” 韩煜抿了抿唇,自从知道他与柳夙羲之间的关系之后,心中便一直努力地冻结对他的那一份爱慕,也不再与他肆无忌惮地说心里话。抬头看了看他,韩煜道:“既然你还有事,我便不耽搁了,慢走。” “那我便告辞了。”就这般简单的对话过后,琉渊与韩煜便擦肩而过。韩煜上了石阶进门,琉渊下了石阶向着马车走去,马车旁边的侍卫见琉渊过来,便挑起了帘子。 琉渊在上马车之时对着贴身侍卫道:“去一趟柳府。” 上一次从鄞州回京之时,柳夙羲便提过让他去府上坐坐,只是琉渊当时要赶着回宫复命,没能进屋。 马车在平缓的街道上驶过,琉渊微微挑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的街景,视线中,两边的店铺缓缓后退,街边摆摊的寥寥无几,大抵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冷,所以上街的人较少。 琉渊放下帘子,唇边携着一丝似有如无的笑。第一次上他的府中,心中不由燃起几分期待。并没有提前打招呼,突然造访不知那人会做如何反应? 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柳府,琉渊下了马车,踏着脚下的白雪,发出沙沙的声音。柳府门前看门的小厮乃石子化成,见到有人过来,便弯着腰过来问:“公子爷可是要见我家老爷?” 琉渊袖着手点头,“嗯,不知柳大人可在府上?” “老爷就在书房,小的这就带公子去。”弯着腰的小厮并不认识琉渊,只当是想要巴结他家老爷的某个富家子弟罢了。 “有劳。”琉渊温声道。 一路跟着小厮走,琉渊心中的期待溢于言表,一边走还不忘四处张望,想要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走过了一条中庭的小石路,前面便是一扇月洞门,透过弧形的月洞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妖红的身影。只是,那妖红的身影怀里还有一个青色的身影,是个长得十分清秀可人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摸样。那一身红衣的男子一手紧紧揽住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捻着少年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怀中的少年面颊红润,被红衣男子吻得天昏地暗。 琉渊心头一紧,酸涩的眼眶渐渐泛红。虽只是看到了那红衣男子的侧脸,但是足以认得出来,那红衣的男子便是柳夙羲。 站在月洞门后的琉渊心中犹如万箭穿心,他转身,脚下虽有千斤重,却还是要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白色的身影有些失魂落魄,左肩下方的那颗心,何时这般痛过,痛得喘不过气来,似要窒息。 红了的眼眶之中泛着水光,袖下的拳头捏紧,他快步出了柳府。马车旁的侍卫还有些奇怪他为何只是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但是看见了琉渊的神色,什么也没问出口。琉渊上了马车,只颤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回宫。” 坐在马车上,琉渊闭上眼睛,手按住左肩下方,想要止住那一份令他窒息的痛。可是越想要止住,那疼痛越是要蔓延全身。以至于他连四肢百骸都处于麻痹状态之中。 柳夙羲曾说过的那些话,琉渊全都信了,信他是用真心来喜欢的,信他是真的一生只认定了一人。只是,本就油嘴滑舌的他说的话又怎能全信?若不是今日正好撞上他的风流韵事,恐怕琉渊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他的虚情假意。 之前说过的一切兴许就是逢场作戏的情话罢了,能让人欢喜一时,却不能将这一种欢喜维持一世。 回到宫中,他快步如飞,就要往自己的寝宫而去。遇上了行李的宫女太监他也不再回一个笑,现下的他混乱如麻,撕裂的心汩汩地淌着血,脑海里不时回放着方才在柳府看到的那个场景。他紧紧搂住别人,深入的吻似要将对方吞下。 初次尝到被心上人欺骗的滋味,一向懂得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琉渊此时乱了分寸,面上一副风平浪静的摸样,心中早已风雨大作。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坐在案桌后,磨了墨,提起笔在纸上游龙走蛇,抄的正是四书五经。 努力想要聚精会神地去默写四书五经,却屡屡出错,错字,漏字,错句。他却不肯停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完一张纸又一张纸,右手边厚厚的叠了一沓都是他写的。 夜幕降临之时,书房也暗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书房之外的太监提醒了多次,琉渊不回应,他们便不敢妄自开门进来。 懂得察言观色的太监也知道太子殿下今日回宫之后便有些失魂落魄,心中猜想他是受了什么重创。 书房之中一片漆黑,琉渊静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微微阖眼,左肩下方的那一股疼痛还没止住,疼到他已然麻木。现下,他总算体会到,爱一个人也可以爱得这般辛苦。 或许,那个他全心全意喜欢的男子对他并非真心的…… 第二日的早朝,琉渊来得比平日里最早到的几位老臣还要来得早,坐在还空无一人的偏殿等着早朝,手中端着一杯热茶。昨日一夜没睡好,心中的那股抑郁之气随着血液在全身流窜,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顶,待旭日东升之时才晓得天已经亮了。 琉渊手中的茶一直未喝下,脸上满是落寞。当年,陪伴了他一年的邢鬼消失再也没出现,他也不曾这般伤心欲绝过。 不多时,来上朝的文武百官陆陆续续来到偏殿等候。上了年纪的老臣大都是习惯了早起的,所以要比其他的官员早些。见到今日太子殿下比他们还早,个个在口头上表示赞赏。 听着老臣们的夸奖,琉渊只是恭敬地回一个笑,“诸位过奖了,不过是今日醒得早罢了。” 再后来,来的官员越来越多,眼看离着早朝也不远,手执拂尘的老太监领着官员们进了金銮殿。琉渊和几个官员在谈论着灵州大雪成灾之事,猜测等会早朝大抵也是议论此事的。 琉渊不时抬眼向着金銮殿的门口瞥去,似乎已是一种习惯,那个人总会在早朝时姗姗来迟。只是因为昨日的事,琉渊不愿再见到他,却又控制不往门口看。 礼部侍郎笼着袖子,唉声叹气道:“听闻灵州闹雪灾,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死了之后也没个地方埋,就这么放在雪地里结成了冰,尸体十多天也不腐烂不发臭,模样怪吓人的。” 听着官员提及灵州雪灾一事,琉渊心下一寒,想着一方百姓在挨饿受冻便觉得沉重。灵州处于京城以北,离这也不过四五日的行程。 灵州并非富庶之地,且因为接近边境,少有耕地,每年秋熟收成不多,除去上交朝廷的赋税,所剩也不过能糊口。今年秋熟收成更是比往年少,虽朝廷已减少了赋税,百姓能都勉强度日。只是没预料到冬日遇上了雪灾,对于灵州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心想着灵州之事,琉渊的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直到视线之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被那红色刺痛了眼睛。琉渊回过神,先是直直地看着他,那人像平日里一样面带浅笑,对他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琉渊快速偏开脸,留给他一个冰冷的侧脸。 柳夙羲显然还不知道琉渊昨日去了一趟柳府,更不知道昨日他正好看见了那一幕。见琉渊这般反常,便提步过去,走到琉渊的身旁,立即便有官员向他拱手道:“柳大人。” 琉渊漠然地转开身子,提步走到了韩煜的旁边。韩煜是看着琉渊从柳夙羲身旁冷着脸过来的,总觉着有些不同寻常,便看着他道:“怎了?一大早就板着脸。” 琉渊轻摇了摇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新,话说,大家看爸爸去哪儿么,我觉得天天和张亮就是一对,噗哈哈 在这里推一下朋友滴文: 第49章 淡漠·谁薄情? 这个样子着实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韩煜再瞥向柳夙羲的方向。柳夙羲的视线正不偏不倚地落在琉渊的背影上。 今日早朝议的正是灵州雪灾一事。灵州刺史无力解决此次雪灾,便上奏朝廷,交由朝廷来办。 说到灵州赈灾一事,玉阶下的官员虽十分想建功立业,只是想到灵州此时天寒地冻,雪深三尺,连马车都进不去,不得不望而却步。 在众官员心中踌躇之时,太子琉渊不做多想便出了列,拱手道:“儿臣愿前去灵州,为灵州受难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下面垂头拱手的琉渊,心中还有些犹豫。中书令柳夙羲出列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还是交由他人较为妥当,太子殿下不久前中了巫蛊之术,若是不经三个月的调理,说不准会留下些后患。” 琉渊心中百味陈杂,听着身后那人的声音,心中沉浮不定。这个人到底想怎样,明明已有了新欢,为何还要管他的事? “柳爱卿说的是,太子还需调养身子,此时去灵州赈灾恐怕会误了调养的时机。”皇帝沉吟半响,看着琉渊道:“琉渊,你可要再考虑考虑?” 琉渊再道:“父皇,儿臣的身子早已无大碍,不需再调养。灵州赈灾之事不得拖延,儿臣已做周全考虑,还请父皇准许。” 柳夙羲看着琉渊的背影,似千年深潭的眸子起了一层波澜。即便他不知道琉渊昨日去了柳府,从琉渊今日的表现,他也看出了异常。 魏国公韩琚出列道:“皇上,太子殿下若是亲自前去赈灾,皇室必定能赢得灵州百姓的信任。且灵州地处边境,得了民心,对日后抵抗外敌有益而无害。”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此事不仅对抵抗外敌有益,对日后琉渊坐稳江山也是百益而无一害。龙椅上的人视线落在了琉渊身上,道:“既然太子主动请缨,那朕便准许了。不过此次前去,千万要注意身子。” 闻言,琉渊再拱手道:“儿臣定不负重望。” 此事定了下来,由太子琉渊前去灵州赈灾,后日便从京城启程。 早朝过后,琉渊径直去了书房。有了赈灾的事挂在心上,琉渊总算不会时时刻刻想着那薄情的柳夙羲。或许,去灵州一段日子,回来之后就能将他淡忘了。 进了书房,找来了几本关于赈灾的书籍,让宫女送了杯热茶,他便开始静读。只是心中还是烦闷,难以静下心来,加之昨夜未睡,精神疲乏。 有太监进来禀报柳大人求见,琉渊紧抿着唇,道:“不见。”随后,头又低了下去,视线落在书页上。 只是,琉渊没想到的是,在他说了不见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窗口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红色的身影跳了进来。 琉渊猛然抬头,看着站在窗口的人,有惊讶之色,“你……” 柳夙羲不紧不慢地向着他走来,缓缓道:“灵州天寒地冻,你请命前去赈灾之时,可有想过我放不放心得下?” 琉渊片开眼,冷声道:“柳大人何必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一字一句地复述这几个字,柳夙羲停下脚步,“下官倒是想知道,殿下从哪一个字眼看出了虚情假意。” 琉渊继续看书,面色冷清,“是不是虚情假意,柳大人心知肚明。” 柳夙羲提步过去,在他身旁站定,“雅清……” 琉渊低头不语,继续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柳夙羲俯□,想要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却被琉渊一手拍开。柳夙羲微微怔愣,那双被他拍开的手保持着想要揽住他的姿势。 琉渊不去看他怔愣的表情,冷声问道:“柳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若是没甚要事,便出去。” “当然有事。”将双手收回,柳夙羲看着反常的他,道:“有一人口口声声说下官是他情人,还说将来要与下官结发,共看这盛世繁华。今日却对下官如此冷漠,下官已全然不晓得,他曾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琉渊袖下的手握成拳头,他沉默良久,才道:“那些话,都是假的。” “哦?”柳夙羲眸中黯淡,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原来是下官被骗了。” 他总能将自己变作受害一方,分明是自己虚情假意,琉渊沉吟着,语气如寺庙里的僧人,“世间本就遵循因果,若是不骗人,又怎会被人骗?” “殿下认为下官这是应得?”柳夙羲自嘲道。 琉渊不答,柳夙羲道:“你这算是默认了?” 琉渊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绕开他,“本宫还有事。”擦肩而过之时,手臂却被一股力钳制住,那股力大得惊人,凭琉渊的力气根本甩不开。 “放开。”琉渊冷声道。 “把事情说清楚。”柳夙羲道。 琉渊干笑一声,“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为何要待我这般冷漠。” “柳大人误会了,本宫待谁都这般。” “琉渊!”柳夙羲提高声音道,语气里带了不容置否。 比这寒冷的空气更加寒冷的是这两人所在的氛围,冷到了心腔里去。琉渊眉间紧锁,放低了声音,“你为何不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柳夙羲今日的脸色不同平日,多了一种叫做认真的神色,“我做了许多事,但是不晓得你在乎的是哪一件?” 这话倒是再说他做了许多对不住他的事,就是不晓得他在乎的是哪一件。琉渊看着前方,道:“昨日,我去了一趟你的府邸。” “嗯?”柳夙羲似有些疑惑,“昨日你来过?” 琉渊苦笑一声,想到昨日那一幕便锥心地痛,“所以,你该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柳夙羲看着他的侧脸,挑起眉问:“看到了什么?” 至于看到了什么,琉渊大抵是不会再说出口的,因为此时不是与他争辩的时候,“你不必知道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你只需明白,日后,你我之间只能是君臣,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这话说得决绝,说完后,琉渊便动用内力想要挣开他的手,柳夙羲反而将他双手禁锢在怀里,琉渊挣扎地愈发激烈,“放……”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柳夙羲堵住了唇,被他牢牢禁锢,琉渊动弹不得,只得任他吻住自己,让他的舌灵巧地滑入。那种他曾经贪恋的味道,现下变成了毒药,会腐蚀他的心。昨日他也是这么吻那个清秀的少年的,琉渊心中愤懑,张口便咬住了他的唇,集聚在心中的怒火在此时熊熊燃烧。 柳夙羲任他咬住,腥咸的味道充斥两人的嘴,是血。琉渊尝到了那血液的味道,便松开了他。柳夙羲的唇上满是妖红的血,他的唇上也沾上了些。 柳夙羲那一双摄魂的眸子看着他,“气消了没有?” 柳夙羲唇上妖红的血迹刺的他的眼睛发酸,琉渊偏开脸,低哑着声音,“放开我。” 他这么一说,柳夙羲便真的放开了他。身上的那股禁锢的力消失之后,琉渊便快步走向门口,开了门出了去。留下柳夙羲一人在书房,站在原地,抬起手轻轻触了一下唇,看着手指上那一点血迹,他不禁苦笑。 平日里再温顺的小兔子,气急的时候也是会咬人的。 回到了柳府,寻来了昨日看门的小厮。石头化成的小厮在主人面前有些木讷,结结巴巴地说:“昨日,昨日确……确实有一位白衣的公子来过。” 柳夙羲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厮,“他看到了什么?” 小厮抿着唇稍稍抬眼看着柳夙羲,顿了顿才说:“他看到了,主子,主子……”下面的话便不知如何说下去,昨日的场景他也觉着奇怪,自己的主子怎会做出那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o(n_n)o~更新。 话说,最近策划新文,现代*,讲两个相恋五年的恋人分手,然后小攻死缠烂打追妻的故事。书名叫做《邻居住着前男友》,风格和总裁很腹黑,居家贤妻差不多吧。 第50章 破镜重圆 柳夙羲不再听他说,扬手一挥,将面前的小厮重新化作了石子。只是拇指大小的石头跟普通石子没声差别,柳夙羲捏了法印,将地上的石子腾空,石子发出了红色的光,随着光圈变大,光圈里面便有了画像,正是这颗石子的记忆。 画面是昨日的,琉渊踏着雪进了门,脸上满是期待,他面含笑意地四处观望四周的环境,只是到了一扇月洞门时,门后一身红衣的男子正与一个青衣少年拥吻。琉渊脸色突变,怒形于色,不做多停留便立即旋身离去。 呵,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又或者是,以为自己被欺骗了。 收了法印,空中发着红光的石子便从空中落下,红光也随之殆尽。柳夙羲站起来,提步出了门。 一脚踢开孔雀精寻梦的房门,一身青衣的孔雀精正在梳妆打扮,他又要作女子打扮,去玩弄那些无知的妖精们。 坐在梳妆台前的孔雀精脸上带着笑意,“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你主动找上我。”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柳夙羲冷冷道。 “嗯?为何?” 柳夙羲手中幻化出一柄利剑,道:“因为我绝不会主动找上一只死了的绿毛孔雀。” 孔雀精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踱了几步,扫了一眼柳夙羲红色衣袖下那柄发着金属光泽的剑,“你要杀我?” “是你该杀。” 孔雀精轻笑一声,好似笃定柳夙羲绝不会杀他那般,“若是我死了,对你可没有好处。” “即便你活着对我也没好处。”柳夙羲手中的剑指上孔雀精的脖颈。 见柳夙羲真的用剑指上他,孔雀精道:“若是我死了,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人。” “那又如何?” 孔雀精转身退了几步,有些赌气地坐在梳妆凳上,“昨日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三太子对你是否真心罢了,你何必动这般大怒。”原来他也晓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柳夙羲脸上带着冰冷之色,“他是不是真心用不着你来试探。” 喜怒无常的孔雀精唇角上扬,道:“不过,昨日见他那般生气,说不准他对你是真心的。”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来管,若是再有下次,我必不会轻饶。”柳夙羲冷声道,随即将手中的剑收了,扬长而去。 孔雀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口是心非……” 第二日下了早朝,琉渊正要回寝宫筹备明日前往灵州之事,从金銮殿到御花园这一段路他也察觉到了后面有人跟着。从御花园的一条小径上几级石阶,便走上了一条回廊。 没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前方有一个红色身影,是柳夙羲。 “下官参见殿下。”柳夙羲拱手道。 琉渊道了句免礼便想转身往回走,柳夙羲出口叫住他,“殿下。” 琉渊停住了脚步,面向着长廊外的雪景,“作甚?” 柳夙羲道:“昨日下官回到府中,问了府上的小厮,殿下昨日确实上了一趟柳府,只是当时下官在书房未能接驾。” 听到他这一句话,琉渊只觉心中更苦,他苦笑着,“呵,昨日柳大人在书房?” “正是。”柳夙羲袖着手继续道:“听府上的小厮说昨日殿下见到了下官那孪生的弟弟便走了,不知可有此事?” 琉渊心头一惊,孪生弟弟? 见琉渊脸上总算有所变化,柳夙羲提步向着他走近,边走边道:“下官那位孪生弟弟与下官长得十分相似,因着经商遇挫无处落脚,便要在下官的府上借住些时日。本是同根生,作为兄长的我又怎能不让他住下。” “只是下官却不晓得,殿下为何看到了他会离开,莫不是他以前与殿下结了什么怨?” 琉渊脸上的神色稍有平缓,他看着离自己两步之遥的柳夙羲,“你……昨日你果真在书房?” “昨日一个下午都在,忙着些公务。”柳夙羲看着他的眼睛道,目光之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欺骗,昨日他确实在书房。 琉渊轻抿着唇,心中郁积的结越来越乱,昨日那个不是他?还是说,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那般锥心的痛他不想再痛一次。 柳夙羲道:“昨日,殿下对下官淡漠,下官愚钝,尚不确定其中缘由。还请殿下给下官一个明示,若殿下先前对下官的种种皆是假的,那下官必定会在殿下面前消失,不再烦扰殿下。若是殿下对下官先前的种种是真的,只是日子长了,殿下已厌倦,那下官日后亦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 听着他这么说,琉渊心中愈加杂乱,他已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看着在等他回答的柳夙羲,琉渊一时觉着难以开口,“本宫……”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殿下不必为难,是下官唐突了。”柳夙羲苦苦一笑,“又或者说是下官不识好歹,昨日殿下明明说了你我只能是君臣,而我今日竟厚着脸皮再来问一次。说出去大抵是要被人笑话的。” 柳夙羲拱了拱手,“下官不为难殿下了,告退。” 柳夙羲转身要走,琉渊上前两大步,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臂。柳夙羲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他一眼,“殿下还有事?” 琉渊抿了抿唇,“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下官何必骗殿下?”柳夙羲道。 琉渊依旧握住他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绪,他道:“柳夙羲,我输不起。”这一场关于信任的赌注,他输不起,被伤了一次。若是再伤一次必会令他体无完肤。 柳夙羲倒吸一口冷气,道:“即便你输了,也绝不会是我赢。” 琉渊渐渐松开了他的手臂,背负着手,看着他的侧脸,“你,真的有一位孪生弟弟。” “你想见见?”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输不起,他自然不会再掉以轻心。琉渊点了点头,要见。换了一身白色的便服,便坐着马车与柳夙羲一同出了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琉渊的在前,柳夙羲的在后。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琉渊微微阖目,心中不知是喜还是苦。他方才说他有一个孪生弟弟长得与他极为相似之时,琉渊心中死灰复燃,他在乎他,在乎到甚至超过了在乎自己。 就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即便心胸广阔如他也是经不起欺骗的。 不到半个时辰,柳府便到了。前日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般,门口的小厮还是那位。见到了琉渊,他便弓着身子道:“哎呦,公子是您呀,前日你说要见我家老爷,可是没见着你怎的就离开了。” 琉渊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夙羲,闭口不言。柳夙羲看着小厮问:“二老爷现下在何处?” 小厮伶俐地道:“二老爷就在府上,方才小的还见过他。” 柳夙羲点了点头,“下去罢。” 那石子化成的小厮下了去。柳夙羲对着琉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琉渊提步进门,与柳夙羲并肩走在柳府青石铺成的小路上,这路琉渊上一次走过,他还记得,这路一直能通到中庭去。 只是,还没到中庭,便见到了桃林中的凉亭里坐了两个人,一个红衣如火,一个青衣如竹。青衣男子娇惯地倚在红衣男子的怀里,手上正一点一点地撕着葡萄的皮。去了皮便将葡萄喂给那红衣的男子,红衣男子用唇夹着葡萄,又俯下头唇对着唇,与怀中的人一同享用。 琉渊快速偏开头,看着柳夙羲。那红衣男子与柳夙羲长得确实很像,怀中的那个青衣男子也是前日他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这情况明天又要那啥,那啥了,话说上一次小柳偷进宫的那次被锁了两次,有点麻烦。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锁╮(╯_╰)╭ 第51章 冬日深雪 柳夙羲道:“亭中的人便是下官的弟弟,殿下可要过去?” 琉渊牵起柳夙羲的手,便拉着他往另外一条路走开。走了挺远,才松开。柳夙羲看着他问:“怎的不过去?” 琉渊脸上一红,“这时怎么能过去扰了人家的好事?”说着,双手抬起环住柳夙羲的腰身,将他紧紧拥住。现在的他只想抱着他…… 柳夙羲满意地勾起唇角,“殿下不是说以后你我只能是君臣么?这又是作甚?” 琉渊紧紧闭上双眼,似感叹的语气道:“我以为,那一日我见到的是你。” “所以才说那般绝情的话?” “嗯。”他承认,那只是气话,沉吟了半响,琉渊再道:“对你,我输不起。” 柳夙羲抬手环上他的背,将他再搂紧几分,下巴点在他的肩上,“你可知,昨日你那般待我,差点让我寻了短见。”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说出了寻短见的话,琉渊又好气又好笑,“胡说。” “并非胡说,若你真的不要我,那我存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 也知道昨日自己说得太重,琉渊心中愧疚,“对不起。” “那你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要你。” 琉渊耳根子一红,心跳不经意便加了速,“嗯。” 柳夙羲的寝房他是第一次进去,房中早已摆下了好几个暖炉,进了屋便觉着十分温暖。放下了轻纱制成的床帏,透过轻纱可隐约看见里面,房中便更添几分春|色。 琉渊坐在柳夙羲的前面,背靠着他的胸膛,衣裳都是后面的人伸过双手来解的。解了衣带,身后的人便沿着肩膀将衣裳退下,露出里面紧致白皙的肌肤。柳夙羲吻上他的肩膀,细碎的吻吻过肩膀,顺着脖颈往上。 琉渊轻轻闭着眼,任他在脖颈处落下细密的吻,待他吻到嘴角处,他便偏着头与他接吻,手掌抚上他的脸颊。缠|绵的吻过后,琉渊含了水的眸子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放在他脸颊的手游移到他的唇边,用指腹轻轻抚着他的唇瓣,“还疼不疼?”昨日他咬了他。 柳夙羲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疼。”随即又吻住他。手上也有了动作,沿着琉渊的肩膀向着下面滑去。 琉渊也渐渐感觉到身后的硬|物,在柳夙羲为他纾|解后,便转过身子,与他面对着面。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腹|下,脸上更添红晕。 柳夙羲捻着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唇,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己的那里抵住他的密|处。此时,柳夙羲松开了琉渊,轻声道:“要进去了。” 琉渊抿着红润的唇,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颈弯处,清晰地感觉得到他一点一点与自己融合,虽一开始有不适的感觉,却又是十分喜欢与他融为一体。 坐着的话,柳夙羲不好动,琉渊便带着他往后倒去。结|合的地方还没分开,柳夙羲不急于抽|动,双手撑在他的耳边,自上而下看着他,“现下好好看清楚我的摸样,日后可莫要认错了。” 琉渊抚了抚他的侧脸,“嗯。” 而后,随着一声轻微的呻|吟,伴随着轻|喘,和皮肤摩|挲的声音,房中的春|色越加旖|旎。 现下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平日里,柳府若是没有客人过来,一向是不需要准备午膳的。孔雀精却让小厮做好了午膳,接待太子殿下。方才在亭中的二老爷也正是孔雀精所化成的,前日他扮成柳夙羲让琉渊误会,本是他的错,如今他又再演一场戏挽回来。 层层轻纱之后,两人依偎而卧。琉渊事后小睡了一会儿才醒了过来,旁边的绝美男子正伸手过来为他将脸上的几缕发绕到耳后。琉渊静静地看着他,唇边浮起一丝幸福的笑,还好,他并不是薄情郎。 “现下什么时辰了?”琉渊低哑着嗓子问,声音里还带有方才温|情过后的余韵。 柳夙羲轻声道:“还早,你再睡会。” 琉渊轻摇了摇头,“可不能再睡了,一早被你带过来,还没来得及筹备灵州之行一事,现下该回宫处理。” 琉渊正要起身,便被柳夙羲重新压在身下。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琉渊无奈道:“做什么?” 两人皆是裸|着,柳夙羲用下面蹭了蹭琉渊的,唇边一抹邪笑,“你说要做什么?” 琉渊当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不是刚刚才……唔……” 没说完,唇便被堵住,两人的身子在被子下摩|挲,方才降下去的欲|火又燃了起来。琉渊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欲拒还迎,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别闹。”毫无底气的一句话,柳夙羲只当他是想要。 这一次的结|合,琉渊闷|哼了一声,竟比第一次还疼,因为柳夙羲并不温柔,而是长驱直入,还没了顶。每一次退出每一次深入,都比平日里猛烈,身下的床单被抓得不成形,琉渊双手搂住他的腰,带了呻|吟的声音道:“你……啊,轻,轻点。” 身上的人没有听,而是继续如此。方才经过那一次琉渊还不觉着十分累,经过了这一次,他便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叠在琉渊身上,柳夙羲看着他疲惫的摸样,勾了勾唇角,“你可记住了,日后若是你再做错事,我便这般惩罚你。” 琉渊搂着他侧了一□子,身上的人落在床上,与他面对面侧躺,“那你说说,我做错了什么?” “自然是灵州赈灾一事。”柳夙羲眉间微微蹙起,道:“底下那些官员,想要建功立业者大有人在,你还怕他们不愿去。” 琉渊还以为他说的会是昨日对他淡漠一事,却没想到是这事,“想要建功立业的不也有我,刚册封为太子,若是只呆在深宫里头闲着,必定会令文武百官不满,自然是要亲自做些事情。” “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柳夙羲在他鼻尖一点。那一日琉渊正好在气头上,恰巧又听闻灵州雪灾一事,心中自然是想做些什么的,也想借着这个事躲开柳夙羲一段日子。却唯独没有想过要做给文武百官看。 琉渊抿了抿唇,“不管如何,这一趟灵州之行,于我而言有益而无害。” “只是,对我确是百害而无益。”柳夙羲道。 琉渊轻笑一声,问:“怎么有害了?” “与心爱之人相隔两地,日子久了自然会得相思病,这病无药可治且折人寿辰。难道,这还算不得有害。”柳夙羲挑起一边眉毛道。 琉渊无奈,“尽会说些晦气话。”这相思病哪会这般容易就得,折人寿辰更是无稽之谈。顿了顿,琉渊道:“再过不久便要开春,等到了春日,冰雪融化,灾情减缓,我便会回来。” 柳夙羲抚着他耳鬓处的青丝,“那你可会想我?” 琉渊抿唇一笑,点头,“嗯。”说着,凑过脸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柳夙羲那一双摄魂的眸子看着他,眸中带了意义不明的笑,“怎么,还想要?” 琉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小声道:“不准再胡闹。” 唤来下人准备热水,琉渊沐浴更衣后便准备要回宫。出门之后才晓得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心中既无奈又掩不住与他和好后的喜悦,现在回宫,大抵一切已经筹备好了。这一次韩煜也会随行,他办事琉渊一向放心。 柳夙羲本要留他用晚膳,只是琉渊不得再耽搁便立即要回宫。今日着实有些放纵了。 出了门,两人并肩而行,柳夙羲还将他袖下的手牵过。此时,孔雀精化成的二老爷迎面而来,身边还有个青衣少年。 琉渊和柳夙羲同时停下了脚步,柳夙羲摆出一副不悦的脸容,而琉渊看着前方的红衣男子,不禁感叹他们兄弟容貌上的相似,只是若仔细一看,柳夙羲的那一双摄魂的眸子是他没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甜到骨子里的一章,坐等明天的小黄牌。 求个专栏收藏,专栏还有很多文可以看哦o(n_n)o~ 第52章 名草有主 二老爷十分热络,他上下打量着琉渊,脸上笑着语气里却又是责怪的,“大哥也真是的,府上来了客人怎的也不早说。” 柳夙羲冷声道:“与你说做什么?” 二老爷上前几步,看着琉渊道:“自然是因为大哥的客人非富即贵,我也想结识几个,日后生意场上也多一些路子。” 提到了要结识这话题,琉渊松开了袖下相牵的手,拱了拱手道:“在下琉渊,不知阁下名讳?” 二老爷并没有拱手回礼,只道:“寻梦,我叫寻梦。寻寻觅觅的寻,南柯一梦的梦。” 琉渊温和一笑,“幸会。” 二老爷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琉渊,再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抚了抚他的脸,却被旁边的柳夙羲瞪了回去。琉渊也觉得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只听寻梦道:“琉渊公子长得好生俊秀,不知可有了心上人?”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问起了这个问题,琉渊还有些不好意思,偏头看了一眼柳夙羲,他才点头抿唇道:“嗯,有。” 寻梦眸中透着忧伤之色,“真可惜,原来已是名草有主。” 一旁的柳夙羲唇角上扬,重新牵起了琉渊的手,他对着寻梦道:“回房去,若是没事,少出来晃荡。” 柳夙羲牵着琉渊绕开了他们,琉渊仓促地说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开始便觉着柳夙羲对他的这个弟弟十分淡漠,听着他方才的语气,更是觉着他们之间关系不融洽。 将琉渊送到了府门前,门口的马车早已在等候着。柳夙羲将琉渊揽入怀中,琉渊还有些惊讶,那马车旁的侍卫正看着! 只是,他也不推拒,就算他们知道也没甚,左右他们的事也没打算一直掩饰下去。 “今日回去好好歇着,明日我去送你。” “嗯。” 看着琉渊上了马车,赶车的马夫扬起马鞭拉着缰绳,华贵的马车便向着铺满雪的官道驰去,站在台阶上的红衣男子转身进门。 寻梦变回了原来的摸样,倚在长廊的红色柱子上,抱着臂帮看着他,“怎样,我这出戏演得好不好?” 柳夙羲今日心情好,所以答了他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前面演的还过得去,后面就着实画蛇添足。” “那还不是为了让这出戏有一个好的收尾么?”寻梦右手支着下巴,“三太子现下与你冰释冰释前嫌,你该怎么报答我?” 柳夙羲背负着手,不屑道:“你还好意思要报答?”本就是他惹出来的货,不受罚就好,还要报答。 “怎么不好意思,替人办事图点回报天经地义。”寻梦笑了笑,随即又正经地歪着头想了想,“不如,今晚就做你和三太子今日在房中所做的事,如何?” “做梦。”柳夙羲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便提步要走。 寻梦脸色不变,早已习惯了他的冷言,柳夙羲正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他道:“你何必为他守身,待他做了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佳丽享不尽,于你而言岂是公平。” “这事用不着你来管。” 寻梦面色恬静地靠着背后冰凉的柱子,视线落在外面的积雪上,正值黄昏,莹白的雪不再白,而是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的余晖。 第二日一早,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城门楼下话别,骑在马上的韩煜背着身,不愿见到他们不依不舍的送别场景。 “我很快回来。”琉渊道。 柳夙羲为他整理了一□上的毛裘,道:“灵州天寒地冻,要时常注意身子,千万不可勉强自己。” “嗯,我知道。” 柳夙羲抬手点着他的鼻尖,“你要真的记在心上才好。” 琉渊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雕,递到柳夙羲面前,“送你。” 柳夙羲接过,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虽雕工并不成熟,却也能看得出这雕的是他的模样。柳夙羲曾说过,若是将一个人刻在了心上,即便闭上眼睛也能刻出他的模样。 琉渊看着他仔细看着木雕的样子,道:“雕刻得不好,待下次有空再送个像样的给你。” 柳夙羲将木雕放进袖中,“只要是你送的,你能刻几个,我便收几个。”像不像样倒是其次。 琉渊看着他,眸中带了笑意,回头看了看在等他的侍卫们,心知在这里和柳夙羲磨蹭了许久,“这里冷,你回去罢。” 柳夙羲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低头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轻盈如绒毛的吻,似蜻蜓点水般,“路上小心。” “嗯。”他轻声应了一个字,便转身向着马车走去,脚下踏过一层薄雪,发出吱吱的声音也留下了一串脚印。马车旁的侍卫撩起帘子让琉渊进去,上去之前,琉渊停住了脚步偏头再看一眼城门楼下的那个红色的身影。莹白的雪,如火的红,即便是在人海茫茫之中,那人也是最为显眼的。 昨日才和好,今日便要分离,琉渊心中自然会有些不舍。但是想着还有要事要办,也不得不离开。 韩煜下令出发,一行人骑着马,中间护着一辆马车,后面紧随着运送米粮和棉布衣的马车,向着北方而去。 原本需要五日行程才到灵州,琉渊日夜兼程,第四日黄昏便到了与灵州交界的徐州。本想连夜赶路入灵州,可惜到了徐州便因为大雪而寸步难行。与灵州相邻的徐州已然这般严重,可想而知灵州境内的状况。 灵州此时被深两三尺的雪覆盖,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难以进去。雪深数尺,马车是一定进不去的。若是骑马的话恐怕马匹也会走不远就会被深雪冻伤。 若是要去灵州,必定是要翻过好几座山,再走好几里的官道才能抵达。山上的积雪自然不必说,而官道上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徐州的一间客栈住下,这几日一路风雪兼程还没好好休息过,正好趁着今晚可以好好歇息。 与琉渊住在同一间客栈的还有一个要去灵州的商人,名为沈进。琉渊一行人便装出行,那商人不晓得他们的身份。琉渊与他一同在客栈大堂烤火,萍水相逢话语投机,两人便谈起话来。 经过一番谈话才晓得,这商人是江南颇有名气的富商,他几月前便得知灵州今年秋熟欠收,而江南今年却是大丰收。按照常理,若是一个地方丰收必定会降低粮价,他便是看中了这个商机,在秋末时节大肆收购米粮,且收购的价格十分低。 收了一大批米粮,为的就是在冬日灵州缺粮的时候,将这一批米粮运至灵州卖出,赚取差价。本想着能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只可惜半月前将大批米粮运到徐州才晓得,灵州多日大雪,如今已是雪深三尺,官道被雪封,运粮的马车根本进不去。而他在徐州等了半个月,虽心急如焚却也没见那雪消融,现下看着那一车一车米粮也是焦头烂额。 琉渊听了他的情况,心中盘算着,此次他们前来赈灾所带的米粮并不多,若是能将他手上那大批的米粮运进灵州,再低价卖给灵州百姓,必会缓解缺粮的情况。 但是如今摆在眼前的难题便是这大雪,道路不通若是强行将东西运进去,马车必会陷进雪中,米粮被雪润湿便会发霉发酵。如此造成的损失将是十分巨大。 在厅堂里坐着谈了半个时辰的话,与那富商算是有几分熟识。后来,前去灵州打探消息的韩煜回到客栈中,将琉渊叫进了房里。 回了寝房,韩煜便与琉渊提及今日进了灵州内打探到的消息,“我听说这灵州有一富商,名叫范珂,在大雪之前便囤积了许多米粮,只是此人唯利是图,见灵州缺粮,便将粮价抬至天价。普通老百姓即便倾家荡产也不过换来几斗米,更别说穷苦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 展示一下下琉渊的智慧与政治才干,写得很渣,忽略我。 虽然是作为一个小受,琉渊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当然也很善良纯洁,只是被某人带坏了 第53章 冰天雪地 琉渊眉间紧蹙,他也知道经商者皆是图最大利益的,在如此缺粮的情况下,他仓中囤积了米粮必会提价,只是没想到提到了这般高。“表哥可还探听到了什么?” 韩煜双手抱着臂膀,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些便是亲眼所见的,敲了几户农家,都是连米粥都喝不上,一天难得的果腹之物便是一点米糠,甚至,有些……” 韩煜越说越小声,琉渊倒吸一口凉气,走到桌前坐下,“那灵州刺史现下吃的是什么?” “这……倒是比其他的好一些,不过刺史府先前囤积的米粮,大多都用于救灾了,恐怕也只是留了些果腹的。”韩煜道,身为一方父母官,若是底下的百姓受苦受难,自己坐享清福,必定是配不上这个官位的。而此时刺史府上也只是每日两餐清粥,倒也说明这个刺史有点良心。 沉思片刻,琉渊想起方才在厅堂与他畅谈的富商,道:“事态紧急,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命人除雪开路,让外面的米粮得以运进灵州,以作救命之需!” 韩煜想了想,“只是,从这里到灵州那段路被雪堵死,要想除去那积了两三尺的雪,我们如何去找那么多的人力,再则,这事也拖不得,不然等到一个多月后开春雪融,除雪开路便起不到什么作用。” “表哥说得极对,所以我们必须发动灵州百姓,让他们来除雪开路。灵州百姓众多,若是从不同路段除雪,分为多个动工点,同时且双向,必定能在短时间开出一条路来。”琉渊正色道。这就好比开凿运河,把一条运河分成几十段甚至上百段同时开凿,必定会加快进程。 韩煜听后还是有所顾忌,“只是,这天寒地冻,灵州百姓怎会愿意冒着风雪来开路。” 琉渊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我们不是带了些米粮和棉布过来,若是将这些用作酬劳,必定能吸引许多人过来。” 顿了顿,琉渊唇边浮起一抹浅笑,继续说:“我方才结识了一位富商,他本想去灵州做米粮生意,却因道路不通而停滞于此地。他手上有大批米粮现下愁着卖不出去,所以,在开路前我必须与他谈一笔交易。”重生带着空间嫁个忠犬男 “什么交易?”韩煜看着琉渊问。 琉渊看了一眼韩煜,“这交易便是,路由我来雇人开,不过等开了路,他将米粮运进灵州后,必须低价卖给灵州百姓。” “还有。”琉渊继续道:“若是沈进的米粮能在灵州城内低价卖出,那灵州牟取暴利的富商必定会担心自己仓中的米粮卖不出去,而急于清仓,如此他必定也会削价出卖。” 听了琉渊的计划,韩煜不禁笑了笑,“你倒是越来越狡猾了。” 琉渊抿唇一笑。若真是变得狡猾,大概是跟那老狐狸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也就学了他一点。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琉渊站起来,袖着手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他道:“明日我便进灵州一趟。” “嗯,好。”韩煜点头。 再想了想,琉渊道:“我再去会一会沈进。” 敲了沈进的房门,他还没睡,这些日他一直为米粮一事担忧,难以入眠。琉渊找到他,与他说了交易的事情,他才晓得琉渊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若是能将手中的米粮脱销,他必定是乐意而为的,低价卖出倒也没甚,毕竟他当时收进这批米粮的价格也是十分低。 这笔交易就这么定了下来,现在只剩下等路开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琉渊便和几个侍卫骑着马打算踏着深雪进灵州。而留下一大部分侍卫便在徐州看守米粮和棉布。 雪深三尺这句话倒是不假,他们□的马匹深陷雪中,没过了马膝,好在韩煜早已有所准备,在马腿上裹了一层棉布给马保暖。植灵师 在雪中艰难前行了两个时辰才到灵州。 听闻太子殿下到了灵州,灵州官员冒着寒气前来接驾。请了琉渊一行人进府,府上也只有一些咸菜和米粥,因着招待太子殿下不便过于清淡,便在熬粥的时候多加了些米。熬出来的粥也就比平日稠一些。 琉渊随便用了些,便与灵州刺史说了除雪开路的事。到了下午,灵州衙门的衙役便四处奔走相告,说太子殿下要雇人除雪开路,以米粮棉布作为佣金。 灵州百姓听到有米粮和棉布,便十分踊跃,年轻气壮的男子便都背上锄头拿起铲子就往府衙聚集。有些百姓家中囤积了过冬的米粮,过来帮着除雪开路也不是为了那些米粮和棉布。 琉渊命人用竹片做成一块一块的竹签,给每个除雪开路的百姓发一块,到了黄昏停工之时,便可凭着这块竹简领取米粮和棉布。 除雪开路一事拖延不得,当日召集了人后便立即动工,从徐州到灵州这一段路分成了八十三段,每段长约五十丈,每十五人负责一段,如此分工开来,铲雪开道做起来也是十分利落。 关于酬劳一事,更是不能耽搁。当日琉渊便下令让徐州等候的侍卫,用马匹将米粮和棉布运一部分进来。马背上驼的东西不多,加上人也在上面,马背承受重量有限。 琉渊想了一个法子,用木板制成雪橇,米粮和棉布放在雪橇后,用马来拖着。雪橇受力面积大,不容易陷进雪中。虽说马匹在雪中的行述十分缓慢,运送的物质也不多,但是这些物资不必都运进灵州,而是沿路就发放给除雪开路的百姓。 开路的大都是年轻气壮者,而灵州还有老弱病残者并不能承受这凛冽的寒气,即便想要开路也有心无力。对于这一些人,琉渊便命人将一些米粮运进城里,在一些民众聚集的地方给老弱病残发放米粮,以保他们的温饱。 第一日开路,灵州有些百姓还半信半疑,担心这消息是假的。但是看到那些前去开路的百姓果真带回米粮和棉布,便在第二日加入了开路的阵营。重生之强上腹黑老大 琉渊每日沿途查看开路情况,所谓万众一心其利断金,这才三天,便完成了大半的工程。只是,并不是能一直这般一帆风顺的。开路过程中,也有人被山上的滑雪生生活埋的,冻伤的也大有人在。 琉渊带来的米粮并不多,每日都给开路的百姓发放,最多只能维持五天。现下已是第三天,若是能在五日之内完成,必定是好的,若是不能完成,恐怕就难以调动百姓的积极性。 即便挨过了开路的这几天,但是往后的一段日子,虽百姓可以买到米粮,却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有些穷苦人家身无分文也是吃不上的。 这一群穷苦百姓只能靠着朝廷接济。琉渊思虑许久,决定上奏朝廷,恳请再添些赈灾米粮。 私下里,琉渊又找了沈进,与他说起他们所带米粮不够之事,看他能否慷慨解囊出一小部分的米粮接济。 沈进是个豪爽之人,琉渊开了口他也没做多犹豫,便许了好几车米粮,算是做一回善事。等他入了灵州,将手上的米粮脱了手,即便是按照与琉渊商定的价格,他也能赚一些。总好过之前一直在徐州干等,心里坐立不安的好。所以,此事他还对琉渊心存感激。 身为商人也是喜欢谈条件的,沈进答应给琉渊五车米粮,但是交易条件便是,“待我入城之时,让你手下的侍卫一路保驾护航如何?” 他那么一大批的米粮,对于灵州百姓来说就是一块肥肉。总会有一些怀有歹念的人想要抢粮,沈进目光长远,便想着先做个防范。 琉渊轻笑一声,“好,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简略地写写琉渊的政治才能,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很想表达他的才智,但是表达能力有限,就这么办好了。 第54章 相思如雪深 第六日正午,徐州通往灵州的路便开通,而第六日发放的米粮,已是沈进接济的那几车。 那路一开通,沈进便领着自己的商队进城,看着浩浩荡荡进城的车,绵延了好几里,其场面十分壮阔。 进了灵州,沈进便命令下属在灵州各地置摊位售米,价钱都是按照先前与琉渊约定的。灵州内还有些钱的人家都纷纷买进米粮囤积在家中,以准备熬过这个冬日。所以,沈进的生意做得十分红火。 而与此同时,灵州的富商范珂见自己的米铺门可罗雀,自己仓库之中的大量米粮囤积,心中担忧,无奈之下也降低了价格抛售米粮。灵州城内虽有冰雪三尺,城内此时却是处处欢呼。 这仅仅只是解决了大部分的果腹问题,还有些身无分文的现下还在挨饿受冻。琉渊此时手上没有了米粮。没银子买米的百姓能靠着先前开路赚来的米粮挨上几日。待朝廷的赈灾粮过来就会好过些。 现下灵州城内沈进与范珂两大富商低价抛售米粮,而一些穷苦的人还是只能远远看着,也有些直接下手抢粮,被打得丢了半条性命。 琉渊外出查看时看到这些情况,心中不好受。唤来了刺史,向他了解到府库的存银情况。存银不多,本来今年的赋税就比往年少,若是调动了这一些银子,对日后治理一方百姓怕是有困难。 想了许久,琉渊便想着上一趟范府,与当地的第一富商范珂商谈,望他能慷慨解囊。韩煜一开始十分不赞同,“像他这种奸商哪会这般好心,你何必要浪费气力跟这种人周旋。” “去试试也无妨,左右我也是闲着。”琉渊想了想,揭开茶盖拂了拂杯中的茶叶,“不过,经商的都喜欢谈条件,我们就跟他谈个条件如何?” 韩煜抱着臂膀看着他,“什么条件?” 琉渊抿了一口茶,看向韩煜,“表哥觉着跟他谈什么条件好?” 韩煜微微一愣,原来他还没想好谈什么条件。不禁笑了笑,下意识抚了抚腰间的长剑,道:“不如就以他的性命作为条件。” 放下茶盏,琉渊也笑了笑,“这倒是变成了威胁。”结婚风暴 方才不过一个玩笑,韩煜虽血气方刚,却也晓得轻重,“对付奸商,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你若是有了打算,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琉渊凝神想了想,站了起来看着韩煜道:“表哥觉着赠他一块积善碑如何?” “这怎么说?”那范珂此生未做过什么善事,如今却要赠他一块积善碑,倒是有违常理。 “这积善碑倒不是为了赞颂他过去所积的善,而是为了让他日后积善。”琉渊道:“当着灵州百姓的面赠与他积善碑,日后为了颜面,他即便心里不愿,也是要面上做做善事的。” 韩煜不禁一声笑了出来,“这你也想得出来。” “那表哥觉着这个办法妥不妥当?” 韩煜点了点头,“一块石碑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即便赔了进去也算不得亏。” 琉渊道:“那好,我立即命人凿积善碑,明日便带着这积善碑上一趟范府。” 第二日,琉渊果真让四个侍卫用担架抬着积善碑,敲锣打鼓地要送上范府。范珂在府门前红光门面,满脸喜气。能得太子殿下亲自赠与积善碑,是何等荣幸。 范府门前聚集了众多围观百姓,有些在下面唏嘘,有些在下面欢呼。而欢呼的都是琉渊暗地里安排好了的,为是是要往他脸上抹金,给他抹了金再搜刮他的钱财。满面金光的范珂笑得合不拢嘴,还说要在府上宴请前来围观的的百姓。 果真,当日范府便聚集了许多前来恭贺的百姓,说几句讨喜的话,就能吃上范府的美味佳肴。而筵席期间,有一男子开口道:“范老爷,太子殿下既然赠你积善碑,想必你此生为善无数,不知这一次灵州雪灾,你可有做了善行?” 喝了些酒的范珂当场尴尬地怔住,眼角扫了一眼静静饮酒的太子殿下,随即又笑开了来,大声道:“有!当然有!明日我便开仓济民!” 在座的百姓无不欢呼,也有人高声道:“范老爷可真是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老公儿子不是人 同坐在主席上的韩煜与琉渊相视一笑,没想到,这计策还真的成了。第二日一早,灵州城内的穷苦百姓便在范府排了长队,等着范老爷开仓济民。 范珂虽心中不愿,只是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了话,自然是不能反悔的。于是不得不开仓济民,还在人前做出一副十分慷慨大方的模样。 离琉渊上奏朝廷增添赈灾粮一事过去了八日,还未有任何回应。京城到这里至多五日行程,快马加鞭送信到京城也不过三日。事态紧急,按理说朝廷下发的赈灾粮今日便能到。 等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消息,琉渊不禁有些担心。难道中途耽搁了?还是说皇上根本没有应下增添赈灾粮的事。 出了房门,站在积了一层雪的庭院里头,琉渊微微抬头看着天,想着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种种。若不是这一次的赈灾,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体会不到每日只吃清粥的日子,亦不会晓得民间的疾苦。 想着这些事,他竟没有察觉有人在他身后,直到身后那人将他揽住,他才回过神。正想要挣开,却听到后面的人说:“别动,让我抱抱。” 是柳夙羲的声音?!他怎会在这里?琉渊以为自己幻听,身后的人明明说了别动他还是挣脱了他的怀,挣脱后便转身看着眼前的人。 雪地里,那红衣的男子笑容可掬,“怎么,又想疏离我?” 琉渊抿唇笑了笑,只觉周围的寒气都变得温暖,“你怎的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柳夙羲走近他。 琉渊含笑看着他,“这里天寒地冻的,莫非你是过来看雪景的?” 柳夙羲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这雪景再好看,又怎能比得上我的雅清好看。” 琉渊抬手握住他的手,刚想说话,柳夙羲反手握住他的手,琉渊的手不仅冰冷如雪且满是冻伤的痕迹。柳夙羲将他另外一只手也拿起来看了看,也是冻得一块红一块紫。 擦枪走火 琉渊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很紧。柳夙羲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语气里满是责怪。 琉渊道:“都是些轻微冻伤,不疼。” 将琉渊冰冷的双手捂在手心里,他道:“你不疼,是我心疼。” “你……”琉渊欲言又止,他这是保护过度了,身为一个男儿,又怎会像女子一般在乎自己的一双手。 柳夙羲将他打横抱起,挑着眉问道:“外面这么冷,出来也不批件毛裘,还嫌自己的伤太轻了不成?” “我才刚出来。”被他这般抱着,琉渊不禁觉着好笑,“那你呢,这般抱着我,当我还小不成?” 柳夙羲抱着他走上了长廊,边走边道:“自然不是,等你老了,我还要这般抱着你。” 琉渊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将头倚在他的怀里,那个他贪恋的怀。好在刺史府的这个院子并没有多少人来往,否则这个样子被外人看了去,可会吓着人。他们眼中顶天立地的太子殿下竟被一个男子打横抱着。 韩煜站在琉渊门口,本想过来找他,敲了一下门见里面没人回应,正想要走。一转身却看到了台阶下,一身红衣的柳夙羲抱着一身白衣的琉渊。 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心是酸的。 柳夙羲看着韩煜,寒暄道:“韩将军别来无恙。” 韩煜站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琉渊对着柳夙羲小声道:“放我下来。” 柳夙羲却低头道:“等我看了你的伤势再说。” 琉渊无奈,偏头看向韩煜,想要说等会再去找他。韩煜已先做了一揖,“下官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本文周六就要入v,也就是变成收费阅读。很感谢一直陪伴过来的读者大人,谢谢漠沫酱,柒夏酱,巫小卡酱每一章的留言,每次因为看着惨淡的数据没动力的时候,看着你们的 评论总会有一种莫名感动,熊抱。~~o(>_ 第55章 妖精·老狐狸 看着韩煜匆匆离去的背影,琉渊紧抿着唇,心里想着他可能还没能接受他和柳夙羲的事。柳夙羲低头看着他,“怎了?” 琉渊摇了摇头,“没事。” 除了手上有冻伤的痕迹之外,琉渊的脚上也被冻伤,都是那几日除雪开路的时候留下的,那时他每日冒着凛冽的寒风沿路巡查,从小养尊处优算得上细皮嫩肉的他难免会被冻伤。 被冻伤后,他也没做处理,只是强忍着。两人面对面坐在榻上,柳夙羲将他的脚放在腿上察看了他脚上的冻伤,抬眸盯着他看。琉渊解释道:“这里冰天雪地的,任是谁身上都会有些冻伤。” 柳夙羲一边为他上药一边说:“从徐州一路过来,我就听说了。太子殿□恤民间疾苦,英明神武且聪慧过人,每日还亲自到冰天雪地里视察,得了不少赞颂。” “我倒也没做什么,是他们抬举罢了。” “这老百姓,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就凭着一张嘴能抬举出个什么,自然是有目共睹才说得出来的。”柳夙羲不着痕迹地用中指在他的脚底轻轻划过,引起琉渊一片颤粟,“再说了,我看上的人,哪用得着别人来抬举?” 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脚底,琉渊想要缩脚,却又被他扣住了脚跟,“别闹。” 柳夙羲看着他,“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不是。” 柳夙羲继续轻划着他的脚底,“我还想若是你要与我交换条件,我便放了你,但是,你既然说了不是……” 若是常人被划脚底自然会大笑不止,而琉渊却不会失态,只是皱着眉头强忍着,“什么条件?” 柳夙羲停下了手,道:“以身相许如何?” 琉渊:“……” “既然不愿意就算了。”说着又要去轻轻划他的脚底,琉渊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别……” 柳夙羲抬头,“嗯?” 琉渊轻抿着唇,看他一眼,耳根子不经意就红了,“这事晚上再说。” “先给个定金如何?”说着,柳夙羲倾着身子凑近,离琉渊的脸不到三寸的距离。 琉渊不禁笑了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说着,他的手又要向着他的脚底,琉渊见情势不妙,便将唇覆上他的唇,双手环住他的背。柳夙羲十分满意,便松开了他的脚。重生之再觅良人 “老狐狸。”琉渊松开他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韩煜说琉渊越来越狡猾,殊不知在巨滑的柳夙羲面前,琉渊连他的一角都及不上。 晚膳是十分清淡的白米粥加一碟腌菜还有一小碟腊肉两个煮鸡蛋。琉渊和柳夙羲坐在饭桌上,琉渊端起清粥就喝,柳夙羲却紧蹙着眉头。 “怎么不吃?”琉渊看着他问。 “这灵州刺史就只给你吃这个?”脸上写满了不快。琉渊身为太子殿下,怎能只吃这么些东西。 琉渊倒是极为淡然,“现下刺史府上的人都吃这个。”这两日的膳食已经好了许多,先前那路没开通时,每餐只能喝一碗粥。即便现在路开通了,琉渊将身上的银子都分给了一些贫苦民众,府库的仅存无几的存银又不能乱动。所以特地吩咐府上的厨子,给他备膳不必特殊,就跟其他人的一样便好。 琉渊以为柳夙羲吃不惯这清粥腌菜,便将两个煮鸡蛋和腊肉都推到了他的面前。“你吃这个。” 柳夙羲瞥了一眼面前两个带壳的鸡蛋和一碟只有几块的腊肉,“不想吃,你都把它吃了。”说着,将鸡蛋和腊肉又移到了琉渊面前。 “今日不晓得你要来,所以府上没准备好一点的食材,待明日,我再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邢鬼即便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但是他此时在琉渊面前是人形,样子也是要做做的。柳夙羲端过一碗清粥,道:“我只吃这个,其他都不想吃。” 见他开始喝粥,琉渊眉间才微微舒展,用筷子夹了几块腊肉到他碗里,“粥太清淡,再吃些肉。” 等用了晚膳,柳夙羲说要沐浴,琉渊便去找韩煜。今日黄昏之时,韩煜出现在琉渊门前必定是有事找他。 进了韩煜的寝房,问了之后,他才说:“不过是要告诉你,朝廷的添补的赈灾粮已到了。” “如此再好不过。”琉渊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道:“范珂那边恐怕不会长久接济,若是有了这一批米粮,就还能撑一些时日。” “嗯。”韩煜点了点头,看着琉渊心中百味陈杂。 对上韩煜看过来那错综复杂的目光,琉渊不禁问:“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煜偏开头,随口道:“负责运送米粮的是柳夙羲。” 从柳夙羲来到他身边,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还没弄清楚他过来是做什么的,听韩煜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只是,让堂堂中书令运送米粮,如此也有些不符常理。不晓得是皇上特意,还是柳夙羲自己请命的。强婚,绑来的娇妻 与韩煜商议了怎么分配那一批添补的米粮之后,琉渊便要回房,身后的韩煜唤住他,“琉渊。” 琉渊驻足回头,“表哥还有事?” 虽难以启齿,韩煜还是要说,“你现□为太子,上有皇上下有文武百官看着,加之宫里宫外人多口杂,你和柳夙羲的事,可莫要让人当做了把柄。” 琉渊沉吟半响,点头道:“多谢表哥提醒。” “没别的事,你回去陪他罢。”韩煜道。 “嗯。” 琉渊回到寝房之时,柳夙羲已经沐浴好了,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红色长袍,袒露着胸口,腰间随意系了一条带子。好像,续情花的那一次,他也是这般穿着。 琉渊关了门走进来,见他只穿了一件中衣,便道:“这么冷的天,你怎的也不多穿一些。” 用手指理了理搭在肩头的青丝,柳夙羲唇角上扬,幽幽道:“迟早都要脱光,穿那么多作甚?” 这人还真是……怕他着凉,琉渊温声道:“先去被窝里暖着,我还要办点事。” 柳夙羲走到他面前,随手捻起他胸前的一缕发把玩,“能有什么事,是比我还要重要的?” “不是。”琉渊看着他道:“今日到的那批赈灾粮,要入账,等我把账处理好了,就……” 柳夙羲唇角上扬,摄魂的眸子直直看进他的眼底,“嗯?就什么?” 琉渊耳根发烫,脸上也泛起了微红,声音很低,几乎听不清,“就陪你。” 满意地扬了扬眉毛,柳夙羲道:“那好,我等你。” 房中设了书案,琉渊翻开了账本,将今日运到的赈灾粮记入账本之中,还要写一份赈灾粮的分配方案。 琉渊提着笔在宣纸上游龙走蛇,神情十分专注,连身边站了个人也没察觉,琉渊抬眸提笔蘸墨时才看到身边的红色身影。 “怎了?”琉渊仰着头看着他。 “冷。”他只说了一个字。 琉渊看着他身上薄薄的一件长袍,领口处还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胸膛,“不是说去被窝里暖着,怎么……” “一个人的被窝,更冷。” 韩娱之一朵奇葩花 他既不穿衣裳,也不去被窝里暖身子,琉渊无奈,“那你是想如何?” 毫无征兆地坐在琉渊的腿上,头埋在他的颈窝,柳夙羲缓缓道:“如此就十分暖和。” 琉渊低头看着他,“我还要做事。” 双手揽住他的腰,柳夙羲微微阖眼,“你做你的,左右我也没捆着你的手。” 琉渊无奈笑了笑,便由着他去了,提起笔蘸了蘸墨,继续在纸上写着。只是,已然没有方才专注,眼风总忍不住要去看怀里的人,那人身上有淡淡的兰香味,入鼻便觉着沁人心脾。 脖颈上被湿热的东西轻微划过,琉渊身子微微一颤,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香肩半露,皮肤细腻平滑,妖红的衣袍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腿,摄魂的眸子泛着水光,加之这人本就生得一副倾国倾城貌,半遮半掩的身子十分销|魂。 琉渊只觉喉咙处有些干渴,柳夙羲妖红的唇边挂着一抹笑,放在他腰间的手游移到他的侧脸,“怎了?”富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语气。 琉渊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身子却是渐渐发热,柳夙羲主动在他唇上用舌尖划过,勾起他的浴火。 琉渊持笔的手有些动摇,心中既是喜欢怀中的人,即便他定力十分好,也难以受得住他这般销|魂的模样。 琉渊放下了手中的毫笔,看来,这正事今晚是做不成了。柳夙羲愈发进尺,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露在外面的腿上轻轻|摩挲,摄魂的眸子对上他的目光,他魅惑地道:“雅清。” 琉渊早已被他迷了心智,另外一只手揽住他的背,凝视着他精致的五官,下意识渐渐凑近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的吻紧接着落在眉心,鼻梁,最后落在唇上。 放在他背后的手将他揽得更紧,柳夙羲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得更深。琉渊怕他着凉,便轻声道:“去床上。” 柳夙羲双手还环在他的脖颈上,他道:“抱我。” 琉渊将他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再宽下了外袍和中衣,放下了床帏才进了被窝。刚一进去,就被压|在身下。 看着身上的人,那张好看的脸,那双摄魂的眸子,那比女子还要细腻的肤质,加上方才销|魂的摸样,琉渊笑着低声道:“妖精。” “既是老狐狸,又是妖精,你以为,你喜欢的是什么?嗯?” 琉渊双手环住他的腰,抬头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口,轻声道:“狐狸精。” 柳夙羲食指点上他的唇,“狐狸精一向喜欢吃笨书生的。” 第56章 天界太子·慕尘 而后,唇代替了食指,唇舌纠|缠,身子摩|挲。房中烛火摇曳,锦被下春|色无限,喘|气声和细碎的呻|吟散落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待深夜,床帏之后的巫山翻云覆雨早已停歇,琉渊沉沉睡了过去,房中一片寂静。床上却亮起了刺眼的红光,化为原形的邢鬼抱起琉渊飞出了床帏,身后的羽翼渐渐展开再向前收拢,将他怀里的人团团围住。 琉渊手上和脚上多处冻伤,若是靠着抹药还不知何时才能好。邢鬼可以用其精魄疗伤,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让他手脚上的伤痊愈。所幸只是皮|肉上的伤,用不着他多少精魄。不像当年琉渊因为受了三百年雷刑留下的病根那般难以治愈。 给他疗好了伤,这才将他放到床榻之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自己则躺在他的旁边。邢鬼可以长时间不睡眠,睡觉于他来说不过是为了以一个人的身份留在此时身为人的琉渊身边,做做样子罢了。 柳夙羲没有睡意,便侧躺着身子,给琉渊顺着眉毛。看着他的眉眼许久,记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口中不经意就轻声唤了一句,“慕尘。” 慕尘,天界三太子的名字,他足足有三百多年未曾这般唤过。三百多年,人间早已改朝换代,最初的人也轮回了三生三世。唯独他们之间未曾改变过。他这一生唤作琉渊,却也是慕尘,夙羲还是夙羲,三百年前他们冲破仙魔的禁忌,晨钟暮鼓安之若素,三百年后他们依然同床共枕共话桑麻。 往日,房中即便添了暖炉,深夜还是寒冷彻骨,琉渊都是被冻醒的。而今日他却能一觉睡到天明,大抵是昨日太累,又或者是跟他一起睡暖和了些。 柳夙羲的眼睛还是闭着的,琉渊不去打扰他,给他提了提被子。却无意看到自己手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了,不由觉着奇怪。 柳夙羲睁开眼睛,对上他惊讶的神色,“怎了?” 琉渊伸出手活动了一下五指,“手上的伤痕竟一夜之间消失,委实奇怪了些。” 柳夙羲将他的手重新塞回被窝,轻描淡写道:“这有甚奇怪的,我昨日带过来的药可是花了重金买的,疗效自然要对得上它的价钱。” 再好的药也不会一夜之间就能把那些伤痕全部去掉的。琉渊倒也没执着于这个问题,只当是这世间真有灵药。 “你打算何时回京?”柳夙羲问。 琉渊沉吟半响,才道:“起码要等这冰雪融化之后。” 为他理了理耳鬓的发丝,柳夙羲道:“还有半月便是除夕之日,你还想在这里过不成?” “这大雪不化,我回到京中也不会安心。”言下之意便是若这雪不消融,他不会回京。往年,琉渊都是在宫中过除夕夜的。除夕那日,宫里头会摆晚宴,所有嫔妃与皇子皇孙都要参与,只是今年特殊。太阳下的蔷薇花 “看来,今年的除夕我还得做好准备自己一个人过。” 琉渊脸上一滞,“那你,何时回京?” “明日。” 昨日才来,明日就要走,两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两天。柳夙羲只是奉命来送添补物资的,本就不该久留,琉渊是知道的,心里却有些不舍,毕竟这一次分离,可能又要好些时日见不着。 “你舍不得我?”柳夙羲问。 “只是小别又不是久离,有什么舍不得的。” 柳夙羲叹了一口气,“方才我还在想,若你说舍不得,我便借病在这里陪你几日,只可惜,你没说。” 琉渊轻笑一声,“方才是谁说得那般干脆明日就要回京的?” “有些话说得干脆,做起来可不一定会干脆。” “将近年尾,朝中必定诸多事务,你身为中书省一省之长,总得要回去把持大局。”琉渊道。加上灵州这地方天寒地冻,他留在这里也是活受罪。 “照你这么说,只怕我想不干脆都不行。” 明日柳夙羲要回京,这一日,琉渊出门巡查都带着他,韩煜找了借口没有跟着来。 在城南一间临时搭成的米粮铺遇见了好些日子不见的江南富商沈进。虽说与沈进只是萍水相逢,但是这一次赈灾他也是帮了大忙。 沈进远远看见琉渊,便上前寒暄,拱着手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他先前以为琉渊只是一个前来赈灾的朝廷命官,后来进了城听老百姓说才知道那除雪开路的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披着白色狐裘的琉渊挥一挥手,“沈老爷不必多礼。” 沈进直起腰,道了句,“多谢殿下。” “沈老爷这米粮生意做得如何?”琉渊随口问道。 沈进笼着袖子,满脸笑意道:“前些日红火,这两日就开始走下坡路,不过这米粮也销得差不多,草民想着这除夕之日也将近了,明日便把价钱再降低些,快些销完好赶回家去过年。” 听到他说米粮快要销完,琉渊不禁担心范珂没了竞争对手,会再次抬高米粮的价格,“沈老爷还有多少米粮未销完?”[银魂]逃亡命非逃亡不逃亡者 沈进昨日才从头到尾算了一笔账,心里也记得很清楚,“也就剩下四五车了,若是再调低一些价钱,或许明日一天就能销完。” 琉渊心里十分想让沈进拖到范珂的米粮销完了再走,只是他家在江南,回去也得十几日的行程,总不能耽搁他与家人团聚共度除夕。 “你这剩下米我都买下,按今日的价钱。”在琉渊身边的柳夙羲道。 沈进看向说话的柳夙羲,方才便注意到了这位美男子,只是在太子面前不好失礼也不敢多看几眼,“这位公子是……” 琉渊看了一眼柳夙羲,道:“这位乃中书令柳大人。” 沈进一听这年纪轻轻的美男子竟是位高权重的中书令,不由心下叹服,做了一揖道:“草民见过柳大人。” 柳夙羲在外人面前一向是高贵冷艳之态,也不回他的礼,便径直道:“今日傍晚前,将你这儿的米都运到刺史府来,届时钱货两清。” “今日傍晚前,草民定将这米粮送到府上!”沈进拱手作揖,脸上笑意更深,如此他便能早些赶回去过除夕。 琉渊却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柳夙羲,这四五车的米粮少说也要五六百白银。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他此次过来还带了这么大一笔银两? 离开了沈进的米粮铺,两人便踩着厚厚的雪在街道上漫步,身后五步之外还随着几名护卫。一路上偶有几名巡街的捕头,穿着厚厚的棉大衣跟粽子似的,头上用棉布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街上行走。 这些日偶有饥民当街抢粮又或者是制造事端,琉渊便下了令要加强巡视,以免引起混乱。 两人并肩走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脚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响,琉渊偏头看着他问:“你过来送一趟米粮,还顺道带了银子?” “不然?你还想让我一路不住宿不吃饭?” “自然不是那个意思。”琉渊笑了笑,这人总能把一个话题说偏了去,“那四五车的米粮,至少也得五百两银子,灵州府库已承担不起,我也拿不出。” “米粮是我要买的,自然是我来承付。”柳夙羲悠然道。 琉渊偏头看着他,“那你买下这米粮是想做善事还是做生意?” “无论是为善还是经商,我都毫无兴致。” “那你是想作甚?”萌夫接嫁:草原女王到 “送你。” “送我作甚?” 柳夙羲勾了勾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两个字,“嫁妆。” 琉渊反而有些脸上发烫,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五步之外的几个护卫,再看着柳夙羲波澜不兴的侧脸,他不禁有些想笑,小声道:“我可没听说过谁用米来做嫁妆的。” 隔着狐裘牵不到他的手,柳夙羲便用肩膀贴着他的肩膀,道:“这米只是嫁妆的一小部分,待你真正要娶我之时,剩下的再补上。” 听着他说起婚娶之事,琉渊心中是欢喜的,只是想到他以男子之身下嫁于自己,似乎是委屈了他。柳夙羲说嫁妆之时说得这般顺口,似乎并不觉着自己受了委屈。 黄昏之前,沈进领着伙计将他剩下的五车米粮送到了刺史府。柳夙羲说的钱货两清自然是不信口开河,在米粮入库之后,便立即给了沈进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买下的米粮存在府库之中,这一部分的米粮将会继续以原价售卖,为的是与范珂形成竞争局面,以免他趁机抬价。而昨日运至的赈灾粮按照朝廷律法不能用于经营,琉渊便将这部分米粮分配到无银两买米的贫民手上。 如此,灵州的百姓无论贫富都能照顾得到。 柳夙羲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琉渊,“这个你拿着,每日都要在脸上和手脚上抹一些,便不会被冻伤了。” 琉渊接过,打开一看才晓得是宫里头的贵妃才会用到的一种膏脂,能在干燥凛冽的冬日里保持肌肤水润。 柳夙羲再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出门在外,身上总要有些银子,这些你带着。” 琉渊看着他递过来的几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不由调笑道:“又是嫁妆?” “既然知道是嫁妆,那还不赶紧收下。”柳夙羲道。 琉渊接过他手上的银票,再看着他,心中已然不是滋味,他虽身为二品中书令,每月都能领着朝廷俸禄,可还不至于一次性就能拿得出好几千两银子。 “你不信我?”什么都瞒不过他那双善于观察的眸子,琉渊方才想什么,他只看他的脸色和眼神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琉渊摇了摇头,“不是。” 他虽然摇了头说不是,心中却是担心柳夙羲暗地里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若真是冠上了贪赃枉法的罪名,就连他这个太子殿下也难以保他周全。 第57章 绝恋·情深似海 柳夙羲抬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点在他的额头,“这江山迟早是你的,既是你的东西,我又怎会舍得玷污。” “嗯,我知道。” 柳夙羲继续道:“厨子那我都打点过了,每日三餐都要好好吃。” 没想到他连厨子那都去打理了,平日里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柳夙羲何曾为谁做过这些小事。琉渊将头倚在他的怀里,“你何时变得这般细心了?” “那你说说,对你,我何时马虎过?” “那倒是没有。”他总能有办法让琉渊说出他喜欢听的话。 第二日,柳夙羲回京。马车早已准备好,柳夙羲带来的人也都一个不少地在马背上蓄势待发,就只等着他一个人。 房中,柳夙羲将琉渊抵在门上,一手稳住他的后脑,一手揽住他的腰,胸膛贴上他的,唇在他的唇上碾转反侧,缠|绵的吻不知延续了多久。 琉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喘着气道:“别让人等太久。” “让他们等等也无妨。”说着,脸又凑过去,吻住他的脖颈。被他吻得酥软,琉渊喉间不经意发出一丝呻|吟,双手将他搂得更紧。 再这么下去,外面雪地里等着的人恐怕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才行。琉渊在情|欲之中抽回理智,双手松开了他,稳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些距离,咽了咽才道:“不准再胡闹了。” 柳夙羲看着他,本就长得妖媚的脸上此时还氤氲着几分情|欲的味道,不禁让人心跳漏了一拍,他抚着琉渊的腰,暧|昧道:“你想要的话,晚点走也没甚。” 琉渊知道分寸,自然不会如他那般胡闹,转身去取架子上的狐裘,给他披上,“已经耽搁了许久,可不能再让人等下去。” 为他系好了狐裘的锦带,琉渊开了门就要带着他往外面走,身后的柳夙羲牵住他,琉渊回头,“又怎了?” 柳夙羲与他面对着,抬起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你就想这个样子出去?”琉渊低头看了一下微微敞开且还有吻痕的胸口,刚才只记得给他披上毛裘,忘了自己的衣襟被他弄得凌乱不堪。 整理好了衣襟,两人就并肩出门,门口的一行人见柳夙羲终于来了,紧绷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这能将鼻子冻掉的灵州,他们可不愿多呆一刻。 站在门前,琉渊转身看着柳夙羲道:“近来天气冷,多注意些身子。”穿梭于幻想世界 柳夙羲从狐裘里抬起手,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若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我便放心了。” 琉渊点了点头,“嗯。” “可还有别的话想说?” 琉渊沉吟半响,才道:“路上小心。” 柳夙羲扬起唇角对他一笑,转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柳夙羲上了马车,马夫一扬马鞭,枣红色的马吐出一口白气,蹄下便有了动作,顺着刺史府门前的青石大道远去。 待那马车消失在白茫茫的视野之中,琉渊才转身进屋。回到房中,喝了一杯淡茶。先前一直以为是灵州比前些日暖和了些,现今看来,还是那般寒冷刺骨。 柳夙羲没走多久,韩煜便过来禀报今日之事。沈进一大早便领着伙计踏上了回江南的路,还往刺史府送了一封信函。 按照琉渊的计划,韩煜一早便让手下的侍卫扮作米粮商人在各个米粮铺继续售卖昨日购回的米粮。 听完了韩煜的禀报,琉渊便起身披上了毛裘,打算出门巡视。瞥到了桌上放着的膏脂,想起柳夙羲昨日叮嘱的话,琉渊便提步过去,打开了盛放膏脂的盒子,便有淡淡的香味飘出。 还在房中的韩煜一看那东西,便猜到必定是柳夙羲留下的,琉渊一向不会用这种东西。“我在外头等你,你准备好了就出来。” 琉渊应了一声,韩煜便出了去。 看着盒子里的膏脂,琉渊还是有些排斥,毕竟这是女子的用物。盖上了盖子,将这盒子放回原处,后又觉着不踏实,还是打开,硬着头皮给自己手上和脸上抹了些。 总算是对得住他了,琉渊这么想。 韩煜抱着臂帮在外面等着,琉渊一出门,他便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身上有这种香味,琉渊也觉着几分尴尬,他干咳一声,说:“走罢。” 五日之后。 柳夙羲回到京城府邸已是晚上。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穿着青衣的孔雀精坐在房梁上吃吃地笑,“不过,倒也没出乎我的意料。”顿了顿,孔雀精继续道:“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着三太子的面,你总显得优柔寡断。”妃常本事:废柴王妃狂天下 柳夙羲面上无风无浪,“我倒是不晓得,我所做的哪件事是比你还见不得人的。” “比如说,外面跪着的妖精。”孔雀精慵懒地看了一眼门口,外面确实跪了一只有上千年修为的妖精,“莫不是你到处留了情,人家找上门来了罢。” 方才进门之时,柳夙羲便注意到了门口跪着的男子,是一只野山猫修炼成的妖精。妖精找上门,这不是什么好事,柳夙羲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绕过了他。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能修行上千年化成精的东西总有那么些固执,执着于成精,执着于力量。也会在动情之时,执着于情爱一事。 “你就不想听听他跪在外面是要做什么,说不准他是有了你的骨肉,想要让腹中胎儿认祖归宗。”孔雀精调侃道。外面的妖精分明是一只公的野山猫。 提笔在纸上书写的柳夙羲将手中的毫笔向着孔雀精飞过去,一支狼毫笔便像箭矢一般破空而去,孔雀精依旧伸出手指去夹,夹住了笔毫,却溅了一脸墨汁。 孔雀精将手中的毫笔化为灰烬,用手指沾了沾脸上的墨汁,放在眼前看了看。再抬眼看向风平浪静的柳夙羲,幽幽道:“恶略。”随后消失在房梁上,大抵是处理脸上的墨汁去了,爱美的孔雀精总容不得脸上有一丝的污浊。 门口的妖精不知何时跪到了柳夙羲的书案前,柳夙羲不理会他,取了一支新的毫笔沾了墨,继续处理这些天的公文。琉渊说得对,身为中书省一省之长,到了年尾,事情多得三天三夜不睡也处理不完。 不过,书案前面有一个妖精跪着,着实碍眼。柳夙羲冷声道:“滚出去。” “若是阁下不答应在下的请求,在下便跪死在这里。”穿这黑色衣袍的野山猫精语气坚定如铁。 提着笔继续写,视线亦落在纸上,柳夙羲轻蔑道:“你有可能被我杀死,却独独不会跪死在这里。” 妖精的寿命太长,若跪在这里到死还不知何年何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赖在此地不走柳夙羲动手将他杀了。 山猫精直起腰板,道:“我这条命你若想要,便拿去,但是……” 他未说完,柳夙羲便打断,“没有但是,你这条命配不上与我讲条件。” 一向高傲的山猫精目光凌厉地看向柳夙羲,“那若是我用你的命来与你交换条件,可配得上?” “你有这个本事?”柳夙羲挑着眉,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重生红楼之环有空间 跪了许久的山猫精站了起来,手中化出一柄类似于猫爪的利器,他满眼杀气地看着柳夙羲,“若是取了你的命,聚魂珠便是我的了!” 柳夙羲放下了毫笔,抬眸看着眼前满含杀气的妖精,“有些话,说起来痛快,做起来可就是自讨苦吃。” 说罢,柳夙羲化出了原形,山猫精手持利器攻上前来。有上千年的山猫精法力极强,即便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除妖师也未必能将他制服。此时他两眼发着红光,手中的猫爪威力无穷,随意一挥便能将书案分成两半。 房中空间狭小,邢鬼飞身出了外面,红色的羽翼将地上的雪映上了一层红光。邢鬼手无寸铁,对付一个妖精他还用不着拿出弑神剑。 山猫精不过是为了聚魂珠而来,一向高傲的他从未跪下求过谁,这一次他屈膝下跪,说到底,还是为一个情字。 而柳夙羲早已断定,这一战,不得不打。 邢鬼是魔,在世间存活的时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又怎会败在一个妖精手下,即便这是一只千年妖精。 山猫精被邢鬼的翅膀轻轻一拍便身受重伤,落地后口吐鲜血,染红了他身边的雪。邢鬼说过他有可能会被他杀死,但却不是一定,此时他并不打算杀他。 山猫精却不知好歹,硬是顶着受伤的身子迎上前去,再与他对战。其实,一开打便注定了谁输谁赢,实力相差悬殊,自然是强者为胜。 山猫精再次被打倒在地时,已没了再爬起来的气力。此时,他身边飞来一个女子,是一一只只有六百年修为的蛇妖。 蛇妖扶起受伤的山猫精,为他抹去嘴边的血渍,心疼道:“明知你不是他对手,怎么还这么傻。” “我没事。”山猫精握住她的手道,“你看着,我定会为你取回聚魂珠。”说完一句话,山猫精的口中又涌出了一口鲜血。 “不,那东西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面色苍白的蛇妖满眼泪光看着柳夙羲,哀求道:“求你放过他。”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孔雀精插话道:“真好笑,明明是他要来找死,若放过他,岂不是不能加如他愿。” “并非如此,他……他要聚魂珠,不过是为了我。”眼前的蛇妖元神十分脆弱,若不是靠着她体内的灵丹护着,恐怕她早已灰飞烟灭。而灵丹也并不能一直护着他的元神,因为灵丹总会有耗尽之时。也怪不得山猫精想要聚魂珠,有了聚魂珠,便能保住蛇妖的元神,且永远不会耗尽。 第58章 除夕夜·温情 聚魂珠乃邢鬼才有的宝物,能将魂魄聚集。无论是妖精还是神仙,灰飞烟灭之时服下聚魂珠便能保住自己的元神。邢鬼有两颗聚魂珠,一颗在他的胸口,一颗在他的右手掌心。 “聚魂珠,我不会给你。”浮在空中的邢鬼冷声道。 受了重伤的山猫精握紧了手里的猫爪,气若游丝道:“但是,我非要不可!”他还想拼死去取,蛇妖自然不愿他去,哑着嗓子喝道:“若你再是这般执迷不悟,我便立即将体内的灵丹取出来!”若取出了灵丹,她便会立即灰飞烟灭。 “你……” 气色虚弱的蛇妖眼中落下了泪水,“我说了便能做到。”总以为,冷血的蛇妖只会吃人心喝人血,绝不会落泪,原来也有例外的。 山猫精松开了手上的猫爪,抬起手去为她擦干眼泪,方才凶神恶煞的山猫精此时万般柔情。任是如何冷血无情的妖魔,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也是能如水般温柔的。 空中的邢鬼收拢了双翼,化作了人形,踩着雪走了。 蛇妖握住了山猫精的手,吸了吸鼻子,道:“我们回去,过一天是一天。你我相恋百年,人间白头偕老的夫妻也及不上你我来得长久,此生哪里还有遗憾。” 山猫精眸中的杀气渐渐消散,水汽氤氲,他与眼前的这名女子安之若素地过了一百年,跨越百年的爱恋,他还有甚是不满的呢? 即便,到了最后她灰飞烟灭,他自毁元神。 这些日,朝堂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年前柳夙羲被擢升为正二品的中书令,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后,许多碌碌无为却又想着加官进爵的官员便想趋炎附势,处处奉承巴结。而另一方面,以魏国公韩琚为中心的一些想着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官员们,也渐渐分做了一派。 在琉渊被立为太子之前,这两个派别界限还不是十分明显,近日来,却日渐突出。朝堂上,两派若是意见相左,必定会争论不休互不相让。 柳夙羲主动请缨运送赈灾粮前去灵州之前,便在皇上面前参了御史中丞陈庆一本,说他徇私枉法,广受贿赂,罪证一一罗列。御史中丞陈庆被打入天牢待审,谁知年岁已高的他进了天牢没几日便自寻短路撞了墙。这事还没来得及审,人却已经不在了。 此事成为朝堂上两派的导火线,双方之间的明争暗斗越发激烈。魏国公韩琚乃太子的亲舅舅,中书令柳夙羲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都是得罪不得的大人物,两人相斗,就连朝堂上几位老臣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夙羲刚从灵州回来,中书侍郎徐耀青便上了一趟柳府,说得正是这十日来,朝堂上发生的种种。徐耀青与柳夙羲共事中书省,他曾是科举状元出身,在翰林院做了八年的学士,前几年才调任中书省,这几年政绩平平一直未得到擢升。 他原先觊觎中书令的位置已久,谁知后来竟是入朝为官不到两年的柳夙羲升了上去。他心中虽多有不爽,却也只得认命,谁让柳夙羲深得皇上重用。及至后来,连他也不得不叹服柳夙羲的办事能力,以往对他的不满之处全数消除,同在中书省也只得共进退,从此便心甘情愿地替他办事。 徐耀青说完了朝堂上的事,便提及了前几天入狱的吏部员外郎萧辕。以魏国公韩琚为首的官员心中忌恨柳夙羲诬陷御史中丞陈庆之事,御史台的长官御史大夫刘岩与御史中丞多年知交,心中更是愤懑。 这些日忙着为陈庆开脱罪名,即便他人在黄泉也要还他一个清白之身。追查了好些日子,也没找到证据证明陈庆无罪,却翻出了吏部员外郎萧辕贪污一事。萧辕本是在柳夙羲这一方的,刘岩抓住了把柄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御史台本就有监察之责,有了这一条线索,顺藤摸瓜就找出了萧辕所有罪证。 人证物证一摆出来,再名正言顺上了萧辕府上搜查,查处了金银珠宝无数,区区一个吏部员外郎竟有这般家底,任是谁也不信的。 徐耀青与萧辕当初一同考取的功名,私下里也有几分交情,如今萧辕落难,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柳大人,此事若是您不出手,恐怕日后御史台会更加不将您放在眼内。” 柳夙羲慢悠悠地抿着茶,“萧辕贪污之事可否属实?” 徐耀青沉吟半响,难以开口,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柳夙羲放下茶盏,“他即犯了错,本官还能给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徐耀青明白他的意思,便拱手道:“柳大人说得对,他既犯了错,有今日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两日后,萧辕在午门斩首示众,以警示天下。 时近年末,家家户户都忙着办年货,京城之中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喜气。写的一手好字的老者在街上摆起了卖对联的摊,穿着棉袄,在寒风中颤颤巍巍,下笔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粗大的笔尖在红纸上游龙走蛇,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沓,一副五福临门的对联一气呵成。 卖炒货的卖货郎脸上的笑能从早上太阳初升笑到傍晚黄昏日落。将近过年,人人都闲在家里头围着炭火烤,有事没事都喜欢抓一把瓜子花生嗑。卖货郎的炒货生意红火了,想愁眉苦脸也是摆不出的。 整日无所事事的孔雀精领着府上几个石头化成的小厮丫鬟,把柳府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把旧了的纸糊灯笼也换行了新的红灯笼。还不忘买上好几十幅对联,看到哪趟门顺眼就给贴一封上去。 平日里清冷异常的柳府,此时乍然看去一片喜气。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从书房中出来,方才收到了一封信函,他现下心情十分好。所以看见府上一片片的红也没觉着哪里不顺眼。 应景地穿了一身红衣的孔雀精双手托着几幅对联迎上前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给你挑了几幅对联,你看喜欢哪一幅,我就给你贴在寝房门上。” 柳夙羲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对联,往年,柳府的对联都是法术幻化出来的,为的是让来往的官员看,这一次孔雀精却买了真的回来。“随意。”漫不经心地说了两个字,柳夙羲便要绕过他向大门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后面又传来了孔雀精的声音,“明日便是除夕,难不成你还想在外面过?” 闻言柳夙羲停下半响,没有回话便径直走了。方才收到琉渊的信函,四日前灵州冰雪融化。快马加鞭,四日勉强能回到京城,介于冰雪融化后还有一些后事要料理,琉渊不得不多停留一日。 三日至多能抵达梅城,想起柳夙羲说过今年除夕夜一个人过,于心不忍便写了信让人送到柳府,约他在离京城还有一日行程的梅城相见,共度除夕。 琉渊与柳夙羲相约的地点在梅城的城门楼下。本赶了一天的路,抵达城门楼下后,琉渊便不再前行。韩煜进城找客栈落脚,谁知一条街上的客栈都关了门。今日除夕,梅城的大多数客栈都已关门与家人团聚去了。 披着毛裘的琉渊立在马车旁,视线落在京城通往梅城的那一条笔直的官道上。看了许久,看到赶马车运送炭火的老叟,也看到过从外风尘仆仆回乡与家人团聚的游子,还看到了卖完了炒货挑着担子准备回家吃年夜饭的卖货郎,就是没有见着那个红衣的男子。 京城离这还有一日的行程,他会不会路上耽搁了?还是说他不会来了。 “雅清。” 身后一个声音,且似乎离他不远,琉渊蓦地转身,一抹红突兀地闯入了视线之中。那人含着笑提步过来,声音富有磁性,“在等我?” 隔了半个月没见,如今见到心中难免会有些欣喜,琉渊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抬手在他的鼻尖上轻轻一点,柳夙羲道:“这不是来了。” “何时到的?” “比你早。”柳夙羲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身,道:“把手伸出来。” 琉渊伸出手,柳夙羲仔细看过,便将他的手我在手心。看得出,他这半个月用了他留下的膏脂,手才没有被冻伤。 涂抹了防冻伤的盒膏脂过后,身上总会有那股女子的香味,为此,琉渊身边的侍卫还当着面议论到底是谁昨日去了花街柳巷寻花问柳去了。想到此,琉渊失笑道:“用你送的东西,这些日我没少让人笑话。” “嘴是长在别人脸上的,他笑便让他笑去,你何必在意。” 此时,骑着马过来的韩煜翻身下马过来禀报,说这一带附近的客栈都打烊,恐怕今日无处落脚。 “怎会无处落脚,吃住我都打点好了,只管随我来便是。”柳夙羲悠然道。 韩煜看了一眼柳夙羲偏头不说话,琉渊听到他早准备好了住处,小声道:“把你叫来,还是明智之举。”不然他们一行人在除夕之夜无处落脚,着实凄凉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第59章 争执·你不信我 柳夙羲带去的地方是一处民宅,宅子虽算不上华贵,地方够大,能住下上百号人。这宅子便是中书舍人吕青藤,他原本是梅城的富家子弟,后在朝中捐了个官,一做十几年,从一个九品的芝麻官做到了五品的中宿舍人。 前几日,吕青藤回了乡过年,昨日置办好了年货。今日一早便有中书令上门拜访,还说傍晚太子殿下要大驾光临。 吕青藤不敢怠慢,连忙又唤人再去添补了些东西,唤着下人把最好的寝房打扫干净,重金请了梅城最好的厨子过来准备年夜饭。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只有柳夙羲和琉渊两人。除夕之夜本就是吃年夜饭最为重要,出门在外的游子不远千里回乡,为的也不过是这一顿年夜饭。 琉渊夹了一些菜到柳夙羲碗里,“多吃点。” “光是给我夹菜,自己怎么不多吃点。”说着,再往里夹了一筷子菜到琉渊的碗里。 琉渊看着他会心一笑,这是他第一次不再宫里头吃年夜饭,也是第一次觉着年夜饭有了团圆的味道。 吃了年夜饭,明日便是新的一年,每家每户都有沐浴更衣迎新的习俗。琉渊和柳夙羲各自沐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携手站在庭院之中看空中绽开的烟花。 烟花是柳夙羲唤人准备的,此时在府上放烟花的人正是这府上的小厮。一颗一颗流星似的亮点冲上墨空,随着一声啪的声响,又化作五颜六色的荧光点向着四面八方飞散开来,唯美的瞬间举世无双。 墨空接连不断有烟花升上去炸开,映亮了一方的天空。庭院中,一红一白的身影并肩而立,红白袖下便是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空中频闪的光将两人微携笑意的容颜也照得忽明忽暗,默契地偏头,四目共对,眸中笑意更深。 相爱的人并不需要轰轰烈烈,同台用膳共枕而眠,并肩携手看一夜烟花,相视一笑便心领神会,这才是一辈子。 不远处的拐角处,一身蓝衣的韩煜抱着剑,看着庭院中的两人,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过了除夕,便是新的一年。 积雪融化,春风拂面,柳枝抽芽,京城之中一派的春意盎然。 离开了京城一个半月,再次回到宫中,琉渊才晓得,在自己前往灵州的这一段日子,朝堂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月之内,朝堂上的熟面孔便少了两名。再则,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陈庆,是琉渊一直都十分敬重的一位官员,没想到他竟在牢中寻了短见。而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的又是自己心爱之人柳夙羲。 御史中丞陈庆在御史台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在职期间查处了多名贪官污吏,深受百姓的爱戴。琉渊也不相信他竟会做出徇私枉法的事情来,而行贿更是不可能。 陈庆的所有罪名都是凭着柳夙羲的一面之词,而御史大夫萧辕也未找出能证明陈庆罪行的有力证据。但是入了狱的陈庆许是心有不甘,最终不得不以自尽来以示自己清白。 “你怪我?”柳夙羲问。 琉渊也是昨日才从韩琚口中得知陈庆一事,心中还有些苦闷,毕竟陈庆是他一直以来十分敬重的清官,为朝廷的清廉之风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最后却是含冤而死。 方才下朝之后,琉渊与柳夙羲说起了陈庆之事,柳夙羲还是信誓旦旦地说陈庆就是徇私枉法,罪有应得。 负手而立的琉渊背对着他,眉心紧蹙,“陈大人为官清廉朝中文武百官有目共睹,御史台追查此事多日也未能找出他的罪证,而你却凭着一面之词要了他的性命,如此,对他也太残忍了些。” “这么说来,你还是怪我?”在他身后的柳夙羲问。 琉渊倒吸一口凉气,“怪你什么?” “你怪我害死了他。” 琉渊此时心绪也有些杂乱,想着陈庆的事便替他不甘,偏偏这事又是柳夙羲的主谋。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琉渊道:“我没怪你,只是,这一回你真的做错了。” “你觉着我错了,是因为你不相信我。” “我没这么说。” “你没说,你心里这么想。”柳夙羲勾起唇角,看着他不紧不慢道:“雅清,在你心中,魏国公与我,你更相信他。” “他是我舅舅。”琉渊对韩琚的信任从来没有被外人怀疑过,这么多年相处,琉渊对韩琚了解十分透彻,那份信任也是不知不觉就形成,至今为止犹在。 “你既不相信我,我还能说甚。”柳夙羲苦苦一笑,“便当做是我残害忠良,祸乱朝纲……” 未等他说完,琉渊便打断道:“你何必要说气话。” “你既相信陈庆是大公无私的清官,那陷他于不义的我自然就是残害忠良的奸臣,这般清晰的因果关系,难道不是事实。” 琉渊看着他,沉默半响,他叹了一口气,“不提这事了。”若是争论下去,两人都会闹得不愉快。 柳夙羲对着他做了一揖,“那下官告辞。” 正要提步转身,琉渊上前两步抓住他袖下的手,柳夙羲偏头看他一眼,“还有事?” “难得上我的寝宫一趟,再多留一会儿。”琉渊抿了抿唇,“过去的事不提,陪我下一局棋。” “今日没兴致。”柳夙羲冷着脸道。 “你……”许是刚才真的把他惹怒了,琉渊放软了语气,“那你想做什么?” “出宫,回府。” 看着他不悦的侧脸,琉渊渐渐松开了手指,柳夙羲刚想要走,一双手自身后从腰间穿过来,环住了他的腰,迈步的脚停在原处。 “还在气我?”背后的人问。 “是你不信我。” 琉渊再次沉默,他并非不信他,而是这一次的陈庆之案,连他自己也是偏向陈庆的。理智上的判断超越了情感上的判断。他并不能因为心爱的是柳夙羲,而故意偏袒,这样的信任只是一种盲目。 无论如何,琉渊和柳夙羲之间的情还在,且那份情不会因外物而消失。陈庆之事就算真是柳夙羲做错了,琉渊亦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他的情感。 琉渊侧脸贴着他的背,微微阖眼,“说了,不提这个。” “是你要提。” “那就算是我的错。”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提及这个话题,他们之间不该因为政事而有争执。 过了良久,柳夙羲的视线越过将头看着背后的人,“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语气上总算恢复了以往,琉渊对上他偏过来的视线,“送你一件东西如何?” “什么?” 说着,琉渊松开了他,在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个木头人,递到他面前,“前晚刻的,比上一次的要好。”这一个刻的摸样也是柳夙羲,比上一个确实好了许多,刻了好几个才刻出个像样的。 柳夙羲接过木头人,放在手心看了看,将木头人收入袖中,抬眼看着他,“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 “那你还要什么?” “你说呢?” 就算他不说,琉渊也是知道的。上前了一小步,脚尖对着他的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背,“这个?” 柳夙羲抬起手,揽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贴,“就这样?” 琉渊将脸凑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下,“够了没?”他永远也不会听到柳夙羲说一个够字。 柳夙羲不再回答,而是用行动代替,唇覆上他的,揽着他的腰,稳住他的后颈,一路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唇舌交|缠之时吻得天昏地暗。 最后,琉渊趴在他的肩头,喘着粗气,唇上还隐隐作疼。柳夙羲总算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再有几日,我府上的桃花便会绽开,你可要过来看?” 琉渊喘回了气,“嗯,好。” 两派的明争暗斗并没有因为太子殿下回宫而消停。朝堂之上,因为政见不和,两派的官员便会争论不休,身子本就大不如从前的皇帝听着厌烦,一句此事明日再议便散了朝。 以韩琚为首的一派心底里都默认了琉渊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朝堂上没议论成的事,韩琚便会私下里找琉渊商议。 今日朝堂上议论的是关于赋税之事,韩琚主张在江南一带增加赋税,在北境一带减免赋税。江南土地肥沃,北境土地贫瘠,增收江南的赋税接济贫乏的北境。 而柳夙羲一方则是不赞同,江南虽连着几年丰收,却也不是一帆风顺,洪荒常有发生,一有洪荒,便颗粒无收。而北境虽土地贫瘠,却不易有天灾,去年灵州雪灾也是百年一遇。现今的赋税各地百姓都能负担得起,何必再更改。 此事,双方都说得有理,怪不得连皇帝也难以定夺。琉渊也在思忖此事,江南和北境他都去过,情况也有些大致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谢谢订阅的童鞋,泪流满面,写文真心不容易,谢谢支持。 本文大概还有六万字左右,也就大概两块钱左右 第60章 风波·立妃之事 赋税调整一事事关重大,决不能以一己之见而下定夺。韩琚设想地固然好,但是柳夙羲提出的种种问题也是最为尖锐的。两方权衡了一下,琉渊对韩琚道:“本宫倒是认为赋税之事可以后再作考虑,毕竟父皇五年前才下令整改赋税,如今并未有不满徭役税赋的,若是频繁变换,对黎民百姓来讲也是一种负担。” 韩琚闻言,道:“南北两地秋收相差甚远,殿下前去灵州也晓得情况,若是不调低赋税,怕是会引得民不聊生。” 琉渊眸色由淡变深沉,“北境的赋税已是比江南少,再说,北境的秋收及不上江南,但是牧羊狩猎倒是不少,若不是去年正赶上百年一遇的天灾,承纳赋税后仍能自足而有余。” “江南地处繁华,天下商贾聚集,百姓也富足,若是增添江南赋税而减免北境赋税,水往低处流,北境低赋税便会引起大量南人北迁,长远来看,着实不利于江南的发展,舅舅觉着 ,本宫说的可对?” 听琉渊十分细致的分析了变更赋税的利弊后,韩琚一张脸也慢慢谦逊,点着头道:“殿下说的是。” 琉渊也知韩琚是因灵州一事而提议减免北境赋税,便道:“灵州去年大灾,本宫已上奏父皇两年之内减免灵州赋税,父皇大致也赞同这么做。” 韩琚一直沉着的脸浮起了一丝笑,琉渊虽刚过及冠,考虑得倒是十分周全,让他不得不为之叹服。他做了一揖道:“殿下深谋远虑,下官佩服不已。” “过奖。”琉渊端起了高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再抬头看着韩琚,“舅舅这些日参详藏宝图,可有线索?” 韩琚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这藏宝图委实难解,下官正准备从怳朝国君生前习性入手,望有一日解开图上的奥秘。” “这事倒也不急,舅舅可慢慢参详。”琉渊道。 韩琚拱手道:“下官定当尽力而为。”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关于调整赋税之事在两派争议了好几日之后,总算了结。鉴于五年前才做过整改,且未引起民众不满,所以不必整改,待过些年再作考虑。 两派之争谁输谁赢也有了定论。站在韩琚一方的官员十分不解,为何与他们同道的太子殿下政见相左?而相反,柳夙羲一方的官员则十分得意。 本就因为陈将军一事儿忌恨柳夙羲的韩煜,从灵州回来便听闻御史中丞陈庆也被柳夙羲害死,心中对他的恨意更深。朝堂上,琉渊政见与柳夙羲一致,以至于韩琚一派的官员无话可说,气焰比平日矮了一大截。 韩煜自然是站在韩琚这一方的,外人不知道琉渊与柳夙羲私下里的关系,而韩煜是心知肚明的。若是琉渊站在柳夙羲的一方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日后这朝堂之上必定没有韩琚一方的立足之地。 想到此,韩煜还是找了一趟琉渊。 韩煜看着书案后坐着的琉渊,义正言辞道:“陈大人为官清廉,你我皆知,但到最后他却含冤而死。他为何人所害,琉渊,你总该不会不清楚。” 琉渊沉吟半响,道:“我清楚。” “既然你清楚,那你该晓得谁是谁非,柳夙羲害死了陈将军,如今又害死了陈大人,日后还不知有多少无辜官员受害于他。” 琉渊静静坐在书案之后,视线落在面前泛着幽光的笔架子上,神色倦怠,“表哥想说的是什么?” 心知方才太过偏激,韩煜顿了顿,“我只是提醒你,你已是太子,终有一日会成为一国之君,情爱之事与政事要分明。” “我明白。” 韩煜看着书案后的琉渊,轻抿了唇,“你明白就好。” 如今朝堂上的两派,琉渊谁也不想偏袒,赋税整改一事已表明他的立场。本来打算要去柳府赏桃花,只是怕人多口杂。今日去赏桃花,恐怕明日便传出太子殿下与柳夙羲一道的说法。 思来想去,到最后还是没去。 及至夜里,柳夙羲出现在琉渊的寝房之中。他不是第一次偷偷潜进宫,琉渊虽晓得他武功高强,心里免不了担心他会被禁卫军抓个正着,届时就连他这个太子也难保他。 一身红衣的男子每每夜访,都会懒懒地倚在榻上等琉渊回房。见琉渊开门进来,便从榻上起来,看着他,“说好了要来府上赏桃花,怎的没来?”他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晓琉渊的为难之处。 “宫里头还有些事,走不开。” 红衣的男子手上还带着一支桃花,他提步过来,将手里的桃枝递过来,“桃花开得十分好看,你不去看委实可惜。” 琉渊接过他手上的桃枝,放在眼前端详,粉嫩的花在褐色的枝桠上含羞欲放,“怎会可惜,这不就看到了。” 柳夙羲扫了一眼琉渊手上的桃枝,“随意折下的一支又怎及得上成片的桃花好看。” 琉渊随口道:“也是。” 柳夙羲那双隐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子看着琉渊,琉渊察觉,对上他的眸,“怎了?” 抬手抚着琉渊的侧脸,柳夙羲道:“近日见你都有些憔悴,怎么,心里有事?” 琉渊垂头看着手上的桃枝,“没事。” 放在琉渊侧脸的手下滑到肩膀,轻轻用力将他揽入怀中,“今晚好好陪我。” 琉渊握着桃枝的手环上他的背,脸埋在他的颈窝,他轻声应一句,“嗯,好。” 柳夙羲微微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右手捏着他的下巴抬高,唇对着唇吻了下去,右手顺势滑到衣襟处,再滑到腰带处。上好的玉佩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响,杏黄的腰带也一同掉落,那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被压在腰带之下。 房中的双重床帏被不紧不慢放下,床帏之中传出衣料摩挲的声音。柳夙羲将琉渊压在身下,双手撑在他耳边,自上而下凝视着他,轻声道:“这种时候都心不在焉,还说心里没事。” 这些日,琉渊心里确实藏了些事,只因朝堂之上发生太多的事。琉渊放在身侧的手环住他脖颈,轻声唤他,“夙羲。” “嗯?” “你到底,想要什么?”轻柔的语气,没有半点质问的色彩。这句话很早便想问,在得知柳夙羲与韩琚在朝堂之上各据一方互不相让之后,他便想不通,柳夙羲到底想要什么?为何一定要与韩琚抗衡?又为何要铲除陈庆? “想要你。”柳夙羲答,显然答得不是琉渊问的问题。或许,他并非不理解琉渊的话中意,只是可以避开罢了。 琉渊唇角微微上弯,见他不愿答便顺着他的意思,“现在不是在给你。” 柳夙羲俯□,吻上他的唇,离开唇后,便沿着下颌,在他的脖颈处落下细密的吻。 *帐暖,一夜缠绵。 太子殿下已过及冠之年,还未有一房妻室。先前有官员提及过此事,只是后来琉渊假借公务繁忙推脱,此事便不了了之。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婚娶乃人之常情,更何况琉渊身为太子,日后承担着皇嗣重任,立妃一事不可避免。 此次挑起太子殿下立妃一事的是礼部尚书。年逾六十的礼部尚书在圣驾面前提及此事时,皇帝也是幡然醒悟,琉渊已及冠尚未娶亲,委实说不过去。 这大半年来琉渊大都不在京城,皇帝听了礼部尚书的话,暗自思忖如今琉渊人在京中,立妃之事也要早些定下来。 太子殿下要立妃之事传开来后,府上凡有闺中待嫁之女的官员都纷纷呈上自家千金的画像,不过两日,便有好十几幅画像送过来。 庆妃娘娘领着抱了十几幅画像的宫女太监前往雨墨宫,琉渊甚是无奈。虽已晓得这两日朝堂议论最多的便是他的立妃之事,但此时面对着一幅一幅的女子画像,他心中苦不堪言。 庆妃娘娘脸上笑意不断,挥着手上的帕子命两名随身太监,将画像一幅一幅展开来,指着画像上面亭亭玉立的女子,道:“这名女子体态婀娜明眸皓齿,雍容而不妖媚,琉渊,你看如何?” 琉渊立在庆妃的身后,扫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十分为难,“母妃,儿臣……” 琉渊欲言又止,庆妃以为他不满,便挥了挥手上的帕子,让太监再展开一幅,“你看这个如何?”画像上的女子站在桃树下,纤纤十指挽着一只桃花,面带笑意一如这盛开的桃花。 “本宫觉着这女子比方才的还要好看,生得这么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恐怕这世间能与她媲美的也是屈指可数。”庆妃娘娘含笑道。 见到那占了大半篇幅的桃花,琉渊脑海中只是想起了柳夙羲,那名美若谪仙的男子。庆妃见琉渊无所表示,便道:“难道,这个你也不中意?” 琉渊满含歉意地沉吟半响,低声道:“母妃,儿臣不想立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第61章 此生非你不娶 庆妃听后微微怔愣,看着琉渊,“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琉渊点头,“是真心的。” 庆妃心中一惊,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中充斥着担忧,气氛瞬间变得僵硬。琉渊身为太子,又怎能说出不想立妃的话来。 庆妃双手紧揣着手帕,苦口婆心道:“琉渊,你已过了及冠,婚娶之事早该考虑,如今朝中文武百官都在议论着你立妃的事宜,你又怎能在此时说出不想立妃的话来?” 琉渊也十分清楚,身为太子婚娶一事关系皇室,并非自己能左右。心中所爱此生注定只有柳夙羲一人,他怎能负他?两难境地。 见庆妃面带担忧,琉渊拱手道:“母妃宽心,此事儿臣会与父皇商谈,必定不会鲁莽。” 庆妃眉宇间蹙得很深,“琉渊。” “儿臣在。” 庆妃仰着头看着他,苦劝道:“宫里头的婚娶之事,你也是清楚的,你这太子之位还没坐稳,若是此时违逆皇上的意思,惹得龙颜大怒,苦得可就是你自己。再说,你早过了婚娶之龄,其他皇子像你这般年纪都娶了好几房,你怎的就是不开窍?” “儿臣心有苦衷,望母妃谅解。” 庆妃怅然若失地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太师椅上,她自嘲一笑,“呵,苦衷?这宫里头谁没有苦衷呢?可是,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琉渊沉默不语。 庆妃继续道:“你此时拒婚形同抗旨,这其中的厉害任是谁也不愿尝试。若真的要尝试,不光是你这太子之位难保,恐怕你日后的大好前程也会一并断送。” “儿臣知道。”琉渊道。 庆妃再看一眼琉渊,终是不是该说什么。二十年的母子,那份情谊却不深,庆妃一心想靠着琉渊来稳固自己在宫里头的地位,同时又不忍强迫着他。 沉默的氛围,庆妃偏着脸许久都不出声,身边搂着画轴的太监宫女连呼吸也变得轻缓。琉渊首先开口,“母妃不必挂心,儿臣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庆妃动作缓慢地从太师椅上起来,轻叹一口气,“你已是独当一面的年纪,有些事情母妃说再多也没用,你若是自己能处理好,母妃也不愿强求太多。” 琉渊拱了拱手,道:“多谢母妃。” 庆妃看着琉渊,温文尔雅的男子一身杏黄色的太子常服,众多皇子当中,恐怕没有人会穿得比他还好看。庆妃心中从四年前琉渊病好,便开始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是十分欢喜的。只是,琉渊病了的那十六年,她没有好好照顾过他,心中有愧,以后的日子自然也不敢与他太过亲近。 庆妃对着太监宫女道:“把画像都收了罢。” 两个太监宫女应下之后,便忙活着收拾画轴。庆妃看着琉渊再道:“和你父皇好好商谈,莫要惹怒了他。” “是。” 庆妃领着太监宫女又出了雨墨宫。 与此同时,柳府。 户部侍郎徐至郎满面春风地带着厚礼上了柳府一趟,说得正是此次太子殿下立妃之事。昨日他便匆匆忙忙将京城之中最好的画师请到了府上,给自家千金画了一幅画像,再送进了宫里头。 听闻还有许多官员也都送了自家千金的画像,心里一直没底。今日便带了礼过来,说是有一点事要劳烦一下中书令大人。 中书令本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能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抑或是多提几次,总能引得起皇上注意的。 徐至郎还说得十分理据,“柳大人,下官查过,此次呈上去的画像之中,有一半以上都是魏国公那边的官员千金。下官心下担忧,若是被他们抢了先机,那日后我们这一派可就无处立足。您说,是不是?” 柳夙羲听着他拐弯抹角地说着,唇角微微上扬,慢条斯理道:“徐大人说得没错,若是被他们抢了先机,日后你我皆不好过。” 以为柳夙羲也这么想,徐至郎笑意更深,道:“所以,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压制住他们气焰。” 柳夙羲用眼角斜睨了一眼徐至郎,“只是,徐大人可是弄错了?” 徐至郎敛了敛笑,不懂柳夙羲的意思,“柳大人,下官说的哪里不妥?” “此次立的是太子妃,不是皇妃,你让本官在皇上面前美言,皇上说好,太子殿下不喜欢又有何用?” “这……”徐至郎一时语塞,随即强硬地笑了笑,“柳大人说的是,是下官一时糊涂了。” 柳夙羲端起茶盏慢慢抿茶,徐至郎还是不愿放弃,支支吾吾了好半响,才又厚着脸皮开口,“柳大人,不如您再向太子殿下美言几句?” 柳夙羲偏头,“嗯?” 徐至郎满脸的尴尬,又不得不拉下脸皮,“这,柳大人,下官都是站在您这边的,自然也不愿让魏国公抢了这个大好机会。” 柳夙羲用指腹轻摩着茶盏的杯身,“太子殿下喜欢谁,也不是旁人能左右的,本官若是去说也只是徒劳,徐大人何不看开一些,顺其自然。” 徐至郎闻言,脸上的笑更加僵硬,点着头道:“是是,柳大人说的是。” 柳夙羲将茶盏放在一旁,道:“徐大人带来的礼还是带回去,无功不受禄,没帮得上忙,又怎敢收此大礼。” 徐至郎摇了摇手,似笑非笑道:“这怎么行,礼本来就是要送的,帮不帮得上忙倒是其次,柳大人不必客气。” 柳夙羲含笑道:“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徐至郎离开后,柳夙羲拿起徐至郎千金的画像,那一副画轴便在手上化作灰烬。眸中燃起一丝怒意,他那清贵无暇的琉渊,哪是这般凡夫俗子可以配得上的?! 孔雀精最喜欢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幸灾乐祸的事他倒是十分喜欢。他还喜欢坐在房梁上,手上拿着追求者送的孔雀翎,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最可怜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另娶她人。不过,在一旁看戏的,总有那么些期待。” 柳夙羲用丝帕擦去手上的残留的灰烬,不屑道:“这世上可怜人甚多,可能是你,却不可能是我。” 孔雀精不以为然,“他身为太子,日后还是一国之君,你还想着他此生非你不娶?” “这不用你管。” 孔雀精悠然道:“坐在一旁看戏看得十分欢喜,我又怎会有功夫再去管别的事。” 一身红衣的柳夙羲不再说话,漠然转身出了门。孔雀精总喜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得再怎么事不关己,还是会为他轻叹一口气。 这几日关于立太子妃的事京城上下皆知,韩煜自然也知道。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凉,清风徐徐,夹杂着木叶清香,上玄月高挂,却不能照明什么。韩煜一身蓝色的便服立在寝房的空地上,本是打算喝点酒,又怕被韩琚发现。韩琚一向不允许他多喝酒。 “喂!”旁边一个声音传来,有些突兀。 平日里警惕极高的韩煜此时只是淡然,转身看着后面倚着柱子的人。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中袍,正是他手下侍卫的装扮。只是这人并非他的侍卫。 韩煜仔细看了她一会儿,便认出了她是秋瑾,那个曾经混入他们企图利用利用他们解开藏宝图的女子。她此时做男装打扮,比之前的样貌改变不少,若不仔细,难以分辨。 韩煜以为她还是为了藏宝图而来,便道:“怎么,你还不死心?” 秋瑾抱着双臂,过了好几个月不见,她比之前更为收敛,“我的心早死了,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死了没有。” 韩煜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的这句话,便转移话题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秋瑾松开双臂,给他看看自己的着装,“我现下是你手下的侍卫,你说我来做什么?” 韩煜有些奇怪,“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秋瑾继续搂着双臂,肩膀倚在身旁的柱子上,“若是你不信我,你一开始就该对我动手,但是你没有。” 韩煜沉吟半响,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不对她出手,若是平日,他该是会的。 秋瑾看着天上的月亮,就像是久别重逢那般悠然,她道:“我在你手下办事将近半个月,你都没能认出我来,真迟钝。” “你……”韩煜哑口无言,也知道她直来直往的性子,并不与她计较,看着她问:“你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来是做什么?” 韩煜即刻明白,秋瑾的爹是被柳夙羲所杀,他来京城寻仇也是天经地义。韩煜虽只看过一次柳夙羲展示武功,但却被他的招数和路数惊艳,凭秋瑾的武功,打败他比登天还难,韩煜奉劝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弱弱地求花花。潜…… 第62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那又如何?现在不是,并不代表以后不是。”她信誓旦旦地说。 韩煜有些疑惑,“那为何要来魏国府?” 秋瑾偏开头,“只是听说魏国府和柳夙羲也是水火不容,我来自然是为了与他敌对,谁知道,你竟是魏国府的公子。” 韩煜无奈笑了笑,“你为何不说你是想借魏国府之力铲除柳夙羲?” 秋瑾并不否认,“即便是也是互利。” 韩煜立在庭中,脸上的笑早已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 秋瑾看着他,“喂!” “做什么?” “你,你方才再想什么?” 韩煜笑了笑,“关你何事?” 秋瑾斜睨着他,自以为是道:“你不说我也晓得,琉渊要娶亲了,你心里难受。” 难受?该难受的,几月前知道他和柳夙羲在一起后就已经难受完了,现在,他该是淡然了。 从发觉喜欢琉渊,到发现琉渊喜欢柳夙羲,他从未觉着自己还能有机会和琉渊在一起。他把那份情感隐藏得很好,或许,三年五年之后就会淡忘,又或许会记住一辈子。 无论结果如何,与琉渊白头偕老的必定不会是他,他心里清楚。琉渊立妃一事于他来说已不算打击,心里只是隐隐担心琉渊会不会因此而暴露与柳夙羲的关系,又或者是当着圣驾拒婚。 秋瑾看着天,话却是对韩煜说的,“本就是天理不容的情感,或许,硬生生断了,还免去了日后的长痛。万事看开点,便不会自寻烦恼。” 韩煜看着地面,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我知道,多谢。” “你也会说多谢,真难得。” 韩煜轻笑不语。秋瑾转身,扔下一句,“我要巡夜,走了。” 月下,庭中,只余一个蓝色身影。 这些日琉渊因为立妃一事心神不宁,处理政事也不见得有这般烦人。总有些官员有意无意就对他提起自家千金,书案上也会不定时出现一幅展开的美人图。 还以为,这种时候,柳夙羲定是会潜进宫里头。琉渊每一次会寝房,开门时都会想着下一刻便能见到那名穿红衣的男子,他笑容可掬,脸上尽是魅惑之意,姿态慵懒地倚在榻上,待他回来,便起身相迎。乐为仙 只是,这几日,门开了,房中空空荡荡,只余一室烛火。琉渊提步进门,对着这一室的烛光,不禁苦笑。或许是想他了,这些日总是在朝堂上匆匆瞥一眼,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为了坚定立场,朝堂上的两派,他哪一派都不敢走得太近。所以朝堂之上他连多看他一眼都怕会引起别人的遐想。 第二日的早朝,琉渊在几位老臣之后便到了偏殿。礼节性地寒暄几句,几位大臣便谈起立太子妃一事。 年逾六旬的老太师捻着胡须,眯着眼睛笑着问:“听闻这两日不少官员都呈上了自己千金的画像,不知太子殿下过目后,看上了哪家的?” 琉渊面带尴尬之色,沉吟片刻,回道:“每位千金都蕙质兰心,不好定夺。” 老太师继续眯着眼睛笑,“只要是太子殿下顺眼的,都留下便是,日后再立侧室也不迟。” 上了年纪的老太傅也插上一嘴,“太师府上不也有一名如花似玉的孙女,怎的没听闻太师把画像呈上去?” 老太师敛了敛笑,轻叹一口气,“下官那孙女生来便十分俏皮,若是进了宫,还不知会闯什么祸,倒不如将她留在府上,省份心。” 几位老臣听后一齐笑了,同样是上了年纪的丞相笑道:“可不是,上一次上太师府就被那你那俏皮的孙女泼了一身的水!” 几位老臣在一起说开了来,琉渊在一旁面带笑意,却不愿融入他们的谈话之中。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而来,金銮殿的偏殿之中也愈加热闹,琉渊负手立在一旁,对前来问安的官员只是点头回礼,眼角的余光不断看向门口。 都好些日没与他说话,也没好好看他一眼,心中总觉着少了些什么。一身红衣的男子每一次都姗姗来迟,让早来等他的人心中千般万般期待。 当他眉目如画的脸含着笑如清风般而来,琉渊心中漏跳一拍,脸上浮起寻不到踪迹的浅笑。他依旧向对他拱手问安的官员回礼,视线总会不经意扫过那身着红衣的男子。 两人视线交汇,心潮涌动,一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视线的交汇不过一瞬,交汇过后,柳夙羲依旧以笑相迎前来奉承的官员,琉渊面带浅笑,和旁边的官员继续谈话。 在外人眼中,那一次情意绵绵的眼神交汇,不过是陌路人的一次漠然擦肩。重生之玩偶人生 韩煜站在不远处,在这文武百官之中,只有他能看清里面的玄虚。几位官员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家千金如何如何,琉渊在他们之中强颜欢笑。 看着此时的琉渊,韩煜脸上划过一丝黯然。身在皇室,身不由己,他尚不能体会,只是他明白琉渊心中必定是痛苦的。 早朝过后,琉渊在御书房觐见皇上,商议立妃一事。 御案前,一身杏黄色太子官袍的琉渊看着皇帝,拱手道:“儿臣不想立妃,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听后并没有大怒,心平气和地问:“为何?” “儿臣根基不稳,应将心思放在政务之上,此时立妃怕是会扰乱身心。” 脸上带几分不悦的皇帝看着他,问道:“你可知你多大年岁?” 琉渊拱手,低声回道:“已过及冠。” “那你可知众多皇子之中唯有你还未成亲?” “儿臣知道。” “那你还有甚好说的?”皇帝少有对他发怒,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他从头到尾都是心平气和,只是脸上稍有不悦之色。 皇嗣千百年来都被看得十分之重,他年岁不小,又是太子,立妃一事本就义不容辞的。琉渊抿着唇,纵然知晓皇宫之中的规矩,心里却还是想争取,在宫里头,一向乖顺的琉渊从不违逆什么,除了这一次。 思虑再三,他抬眸看着御案后的人,恳求道:“儿臣心有所属,此生不愿负他,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一双历尽沧桑的眸子看着他,大病过后的他显然不如从前那般龙马精神。他沉声道:“你心有所属与你立妃不立妃又有何干,朕并未指定你立哪一个。既然你心有所属,立她为妃岂非还是为难?” 琉渊眉间紧蹙,皇帝并不知道他说得心有所属是谁,此时若在皇上面前全盘托出他与柳夙羲之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两难之际,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皇帝看着琉渊,“你身为太子,此事的轻重你该知晓。朕给你三日,回去好好想想。” 琉渊轻抿了唇,拱手道:“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行在汉白玉的皇宫大道上,一身杏黄色太子官袍的琉渊心情一如着灰黑的天气,层层乌云压顶,躲不得,避不开。不禁自问,到底,为何当初要非做这个太子不可?[剑三]明唐 曾经确实想过有一日登顶高坐,励精图治做一代明君,造福天下百姓。而此时的儿女情长之事又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江山美人,难以兼得。 书房之中,一身红衣的男子背负着手伫立在窗前,三千青丝垂于他的红衣间,玉冠高束,光是背影便让人欲罢不能。 书房的门敞开着,琉渊站在门槛后看着那人的背影入神。若是扪心自问,江山与他,他的分量更重些。没了江山能毫无顾忌地与他长相厮守一辈子,是他所愿。得了江山少了他,这一生便注定做孤家寡人。 临窗而立的人看着窗外刚抽芽的树枝,轻轻开口,“雅清,过来。”声音如春风润物。 原来,他早已察觉门口有人。琉渊挑起前摆提步进门,回身关了门,再一步一步向着他靠近。在他身后停步,双手环上他的腰,脸贴着他的颈窝。 “可是累了?”柳夙羲轻声问,双手覆在他环在腰间的手上。 琉渊微微垂下眼眸,“不累。” 柳夙羲松开他的手,转身揽住他,低头看着他几分憔悴的脸,“脸色这么差,还说不累?” 琉渊抬眸凝视着他,这些日来都没说过一句话,见了面也只是形同陌路,心里总会有些不自在的。 柳夙羲唇角上扬,“这般看着我,不怕我吃了你?” 轻抿了抿唇,琉渊右手绕上他的后颈,微微踮脚,唇覆上他的唇,温柔如丝绸的吻,滋润了这些天烦闷的心田。接过吻的唇变得红润,琉渊侧脸贴着他的侧脸,双手搂住他,一字一句道:“我决不负你。” 柳夙羲唇角上扬,“所以呢?” 像是早已做好决定,琉渊道:“立妃之事我已与父皇商谈过,若是逼不得已,太子之位……” 未等他的话说完,柳夙羲便接了下句,“太子之位当然还是你的。” 意思正好与琉渊想要表达的相反,琉渊苦笑道:“只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太子之位谁来坐都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木有花花不开心。~~o(>_<)o ~~ 第63章 不负相思意 “可我却只想看着我的雅清统领天下,做一世明君,成为千古一帝。”这是琉渊这一世的命数,注定要经历重重磨难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为了不扰乱他的命数,柳夙羲化作凡人在他身边,暗中为他化解了多次磨难,好不容易得了太子之位,又怎能再说放弃。 琉渊回想起方才御书房的一幕,双手抚着他背后的青丝,“父皇已应允我立心爱之人为妃,你看如何?” “不妥。”柳夙羲轻描淡写。 “你不愿?” “是时候未到。” 琉渊脸上的笑变得苦涩,松开双手,与他面对面而立,“那你教我,怎样才能即不负你又能保住太子之位的?” “皇命不可违。你身为太子,立妃之事不容推脱。” 不曾想过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柳夙羲会不假思索地说出这番话来,琉渊先是怔愣,随后道:“我说过,此生不会负你。” “即便你真想负我,我也不会允许。”柳夙羲道:“不过,现下只是要你立妃,并非要你弃我于不顾。” 琉渊怔怔地看着柳夙羲,“你……不介怀?” “介怀又有何用?”柳夙羲抬手点着他的鼻尖,“谁让我看上的是你。” 柳夙羲虽不介怀,琉渊却心里过意不去,“相比之下,我倒是狭隘得很。若是你要娶妻,我……”琉渊苦苦一笑,上一回他错认柳夙羲的弟弟为他,心里范堵了好几日,还差点与他断绝关系。 “若是我娶妻,你会如何?嗯?” 琉渊沉吟半响,抬眸对上他的眸,终是一笑而过。 “听闻前两日送来美人图十几幅,可有看上的?” 琉渊摇头,“没看。” “为何不看?”柳夙羲道:“说不准,在这里头还能找着一个心仪的。” “既然无意立妃,何必要看。” “现在来看也不迟。” 琉渊挑起眉梢,“你是真想让我立妃?” “不然如何?”柳夙羲牵过他袖下的手,放在掌心,“你身为太子,日后还是国君,若是一直不娶,终究不是办法。”穿越红楼之尤氏 琉渊低头,自嘲道:“或许从一开始便不该让我坐上太子之位。” 身在皇室,他身为男儿,从小便想过日后成为一国之君。翻阅了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令他心中越发向往成为千古一帝。他博览群书,兼有治国之才,深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赞赏,心中也希望有一日能治理这大蕲的江山。登上太子之位,他亦是毫不懈怠,每日操劳。 直到这些日子经历种种,才意识到,这江山于他而言比不上一个柳夙羲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他所言,只要是这江山安稳,百姓安居,谁来做太子还不是一样。他愿放下心中的抱负,去换与他的相濡以沫。 人的一生不过几个十年,坐拥江山统领一方是一生,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亦是一辈子。谁又能说前者是对的,而后者是错的? “我若立了妃,对你是不公,对那名女子而言亦是不公。既然注定两边亏欠,还不如早早断了苗头。再说,你口中说不介怀,心里可是这么想?” 柳夙羲平静地看着琉渊把一席话讲完,补充道:“我不介怀的,特指立妃之事,但若是你敢碰除了我以外的人,另当别论。” 琉渊失笑,“那你还敢信誓旦旦地说不介怀?” “世间哪得双全法,总得要退一步。”柳夙羲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除了让你立妃,别无他选。” 琉渊知道,即便立了妃,也不会与她有夫妻之实,一个女子的一生便被他毁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柳夙羲却道:“你放心罢,我早已为你安排好了。” 琉渊闻言抬眸看着他,“安排什么?” “我有一远房表妹,她生性冷淡,无欲无求,喜好吃斋念佛,如今正是待嫁之龄。”柳夙羲对上琉渊的眸,“她不喜男色,也不喜女色。” “这……” “你若是能娶她,又能保证不碰她,准她继续吃斋念佛,她必定是乐意之极。”这样的女子与尼姑庵的女子无异,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逃不过婚嫁一事。琉渊逃不过立妃一事,如此中和,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如此,可否妥当?”琉渊迟疑。 “你只管放心,我安排下来的事自然不会有误。”柳夙羲抬手将他重新揽入怀,道:“至于皇嗣,日后从你众多侄儿之中过继一名便好。现下,只看你愿不愿意。”青丝难断美人劫 琉渊倚在他怀里沉思片刻,应了一声,“嗯。” 邢鬼自存在以来,世间便仅他一人,又哪来的远方表妹? 柳府上的小厮丫鬟皆是他用树叶石子化出来的,再化出一名远方表妹又有何难? 平日里化出来的小厮丫鬟都是随意施法,这一次却有所不同。用的是他的羽毛,绯红色的羽翼本是他的一部分。 赤羽黑身的邢鬼浮在半空,他的下方便是一个发着红光的法阵。身后的羽翼脱出一根长长的尾羽,火红的尾羽被红色的光包裹,渐渐向着法阵的中央飘去。 除了羽毛 ,还有血。妖红的血与火红的羽毛融为一体,长长的尾羽便好似有了生命那般,渐渐脉动。包裹羽毛的红光越来越大,穿过红色的光,依稀可见里面逐渐现出轮廓的人形。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红光消散,地上的法阵也消失殆尽,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空中。那名女子虽长得国色天香,面上却清冷,就如柳夙羲所说无欲无求。 长着一双红色羽翼的邢鬼道:“日后,唤你羽姬。” “是,主子。”方形成的女子恭敬道。 爱说风凉话的孔雀精看着那化出来的女子,唇角不断上扬,“长得可真漂亮,就是不晓得三太子见了会不会动心。移情别恋这档子事,在众多神仙之中可是时有发生。” 顿了顿,孔雀精继续道:“造出这么个美人,你就不怕作茧自缚?” 邢鬼却有着一份自信,冷声道:“他不似你。” 孔雀精笑意更深,“我可是出了名的专一,若他不似我,那才让人担心呢。” 邢鬼慢慢着地,化出人形,羽姬也渐渐落下,随在他身后。 柳夙羲提步要走,与孔雀精擦身而过时,幽幽一句,“自作多情与专一,不可混为一谈。” 背后的孔雀精越笑越苦,跟随他五百多年,终究只能换一句自作多情。却也是自作多情,孔雀向来都是自作多情的生物。 第二日早朝过后,柳夙羲便将琉渊请到府上,让他见见昨日说得表妹。 “民女见过殿下。”穿了一身青色素雅衣裙的女子福身道。重生农家 琉渊袖着手,道了句,“不必多礼。” 柳夙羲在一旁,道:“如何,羽姬可比那些官员的千金长得好看?” 这个问题琉渊不知如何作答,当着羽姬的面又不好不回答,顿了顿才道:“羽姬姑娘天生丽质,世间少有。” 柳夙羲轻笑一声,“羽姬不是外人,你何必这般客气,再说,日后你与他夫妻相处,总不能让别人看出些什么破绽。” 说道夫妻,琉渊心有踌躇,让他娶一名女子且又不能给她夫妻之实,若是毁了人家一生,他定是惭愧一辈子。琉渊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难道一定要立妃不可?” “你说呢?”柳夙羲挑眉看着他,琉渊再无退路。 琉渊用眼角瞥了一眼那边纹丝不动的女子,对柳夙羲低声道:“那你我之间的事你可与她说了?” “你何不亲自问她,知道不知道我和你什么关系。” “这……”琉渊捏着拳头干咳一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绕着圈子道:“听闻羽姬姑娘喜好吃斋念佛,不知……咳……” 琉渊委实问不出口,羽姬立即会意,“殿下不必担心,民女一心向佛,只求一生有个安稳,为妻为母必定与民女无缘。只是,家中爹娘挂心民女婚嫁之事 ,民女不愿违背父母之命,殿下若是愿意了却民女的心事,民女感激不尽。” 琉渊轻抿着唇,“羽姬姑娘可想清楚了,若是真与本宫有夫妻之名,日后,恐怕会有许多亏欠你的地方。” “殿下若是允许民女吃斋念佛,远离男女之情,民女求之不得,又怎会有亏欠的地方。”羽姬继续道:“宫中之事,殿下也可放心,民女必定好好遵循,不会让外人看出半点破绽。” 琉渊不禁想问,“羽姬姑娘对这皇宫之外的一切难道没有半点留恋?” 羽姬缓缓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民女心中本就没有一物,又何来留恋。” 琉渊看了柳夙羲一眼,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委实有些不可置信。柳夙羲道:“怎了,还不满意?” 琉渊摇了摇头,就是太过满意了,所以才会觉着不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唔,很狗血啊很狗血…… 爬去写几个字,然后去看爸爸去哪儿 第64章 大婚·偷梁换柱 太子立妃一事定了下来,日子也选好了,就定在下月初八。皇帝龙颜大悦,唤来了礼部官员,亲自交代太子的立妃之事。 羽姬与琉渊的事也在宫中和文武百官之中传开来。传言中,太子琉渊去年前去鄞州巡查,巧遇富家千金羽姬,两人情投意合,结下了不解之缘。 太子琉渊情深意重,势要立她为妃,再续两人的今世姻缘。 那些呈上自家千金画像的官员心中哀叹,私下里咬着耳朵,“这民间女子虽也是个富家女,只是,这太子妃是何等尊贵,日后还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论身份地位,她也是攀不上的。” “管她是富家女还是贫家女,太子殿下喜欢才是大。皇上都应了下来,我们做臣子的说了又有何用?” 琉渊与羽姬那所谓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传到秋瑾耳里之后,便缠着韩煜问个不停,“他鄞州之行那会我明明与你们在一起,他何时趁我不留意结识了这么一个女子?” 韩煜一听便知这传言是假的,琉渊心中喜欢的是柳夙羲,绝不会容得下一个女子。极有可能是柳夙羲故意捏造的。韩煜并不拆穿,对着秋瑾道:“是和你分开之后才认识的。” “原来如此。”秋瑾抱着臂膀笑了笑,道:“我还当他不会喜欢女子。” 韩煜沉默。 秋瑾偷偷看他一眼,再看看四周,装作十分随意地问:“你,你该不是还在难过吧?” 韩煜失笑,“没有。” “真的?” “嗯。”韩煜背负着手,回头看她一眼,脸上挂着一丝笑,“今日带你去骑马如何?” 被他那一抹笑摄住,秋瑾微微怔愣,心里慢慢燃起一丝欣喜,她满不在乎地说:“随你意,左右我有的是时间。” 太子立妃大典在即,皇宫上下近日忙着庆典之事。 庆妃娘娘和皇帝一同召见了羽姬,琉渊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被看出些什么。谁知,羽姬见了庆妃和皇帝之后,礼仪言谈举止甚至比其他官家千金都得体。面带笑意,全然看不出她竟是一心向佛无欲无求的女子。 庆妃十分从心底里喜欢这名女子,便时常召她来谈话。本就身在深宫中的女人遇上了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总会毫无保留地倾吐。锦绣善谋 对于庆妃的召见,羽姬应付自如,就如她先前所言,必定不会让外人看出破绽。庆妃心中欢喜,便将羽姬留在了自己宫中,左右日后也是婆媳相称,还不如早日熟识。 大喜日子日益趋近,琉渊每日还是在公务之间往返。婚事便全交由了礼部的人来张罗,有时礼部派人来询问建议,琉渊也只是随他们的意去。 此时正是春末,夏日雨水居多,江南一带常有洪荒以至于农民欠收厉害。今年年初,琉渊便提出要在江南地带的蕲州和荆州修建水渠。荆州本就处在长江边上,若是夏日雨水泛滥,极有可能形成洪荒。而蕲州相对荆州则干旱少雨,若是在两地之间挖开一道水渠,必定能平衡两地的灾情。 琉渊近日为开渠之事而操劳,蕲州与荆州相距不远,若是现下动工,加快进程,明年此时便能竣工。 琉渊忙着开渠一事,对于婚娶一事不闻不问。庆妃却为羽姬抱不平,正准备带着羽姬去雨墨宫好好劝劝琉渊,婚娶之事何等重大,怎能自顾自地忙着公务。 羽姬阻止,面带笑意道:“娘娘,殿下舍己为国事操劳,泽披天下苍生,文武百官看着,黎民百姓也看着。如此既能得百官信服,又能得天下民心,不是更好?” 庆妃边听便点头,脸上也有了笑意,握着羽姬的手道:“你这般识得大体,可真是难得。” “娘娘过奖了。”羽姬脸上露出微微害羞之意。 羽姬与其他随意幻化出来的人不同,她是邢鬼用羽毛和血幻化出来的,懂得随机应变,又能潜意识地遵循邢鬼的意念。只是,她没有心,没有心的人不会对任何人产生一丝情感。脸上的喜怒哀乐全都因所处情境而变化。 四月初八,皇宫上下张灯结彩,笙箫处处,来往宫女太监无不欢声笑语,诺大的皇宫之中一片喜气。 繁复的立妃典礼过后已是夜幕降临,宫中灯火通明,戏台子上一曲天仙配唱完后,便上来了一群穿着百蝶群的女子,手上拿着扇子在铺着红地毯的台子上跳开了来。戏台子旁丝竹笙箫不断,敲锣打鼓连天。 文武百官齐聚大殿前,举杯共饮,觥筹交错。喝得微醉的官员端着酒杯,一个接着一个过来,要敬太子殿下一杯,好听奉承的话不绝于耳。琉渊一身杏黄色的朝服,脸上携笑,接受文武百官的敬酒。弃妇的极致重生 “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后头还有洞房花烛,可别把人灌醉了!”上了年岁的老太师笑道。权当是玩笑的一句话,百官皆笑了起来,琉渊淡淡回之一笑,便算作过去。 韩煜端着杯子也要过来敬酒。从小一同长大无话不说的两人此时竟是无话可说,琉渊等着韩煜开口,韩煜沉吟半响才道:“恭喜。” 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纵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依旧摆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琉渊抿唇笑了笑,“多谢表哥。” 韩煜将杯中酒仰头饮尽,平日里韩琚不准他饮太多酒,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大醉一场。他饮尽杯中酒后,嘴角往上扬了扬,“日后就是有妻室的人了,可不能一心只顾着朝政。” 说到妻室,琉渊脸上立即浮起一抹苦笑,也只有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演的一场戏。他道:“表哥也快些娶妻罢。”语气之中带有些感叹之意。 “不急。”韩煜低头看着空了的杯子,泛着水光的瓷杯映着他苦涩的笑容。后面还陆续有人要敬酒,韩煜便借故走了。 随着一声巨响,墨空之中便绽开了一朵五彩的花,发着荧光的星星点点在上空飞舞,随即泯灭,再也寻不到踪迹。 戏台子上又换了一批,咚隆隆的声响配合着滚地翻跟斗的动作,民间杂耍的技艺令在场的赞口不绝。 琉渊的视线在百官之中来回扫了多次,还是未能寻到那个红色的身影。中书侍郎来敬酒之时,琉渊便想要旁敲侧击地问怎的没见着中书令,及至中书侍郎敬酒离去,那句话也没问出口。 琉渊在心里苦笑,那人大概是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知怎么想的。文武百官皆到了场,唯独他没来。 亥时已过,文武百官皆散去,热和了两个时辰的戏台子人去台空,响了一天的丝竹笙箫也早已消停。留下的便是在清风中摇曳的灯笼还有其中燃烧殆尽的烛火。 琉渊今日喝多了酒,好在他酒量甚好,不那么容易就不省人事。宫女太监提着红灯笼,送他回寝宫。他一步一步地走,不愿太快。 雨墨宫离得不远,不消一刻钟便能走到。琉渊在贴了红喜字的寝房前停步,旁边太监带着笑小声提醒,“殿下,到了。” 琉渊沉吟道:“都下去吧。”虐尽渣男[重生] 身后原本负责服侍的宫女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一齐默契地福了福身便都退了下去。 琉渊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抬手推门,入眼便是红,却不是别的红,是那个他今日寻了一天的身影。临窗而立的红衣男子听到开门声便转身,看着门口的人,一时目光交接,他道:“你可让我好等。” 琉渊心头不知是喜是惊,平日里他偷偷进来也就罢了,今日这种时候也进来,就委实太过大胆。没顾得上回他的话,琉渊先进了屋把门合上。 好在方才就把守夜服侍的宫女太监都屏退。琉渊看着那一身红衣的人,想要开口教导他几句,最后却只说:“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太子殿下洞房花烛,没我怎么成?”说得倒是有理。 琉渊在房里扫视一圈,“羽姬姑娘呢?” 某人却挑着眉,一副不高兴的嘴脸,“这么惦记着她,难不成你还想和她洞房花烛?” 琉渊看他一眼,“又胡说。” “不然你惦记着她做什么?” 琉渊轻叹一口气,“说正经的。” “她不愿与你同房,扮作宫女去了别处,这回你可安心了。”柳夙羲牵过他的手,带着他往龙凤烛前走。 琉渊本就不打算碰她一丝一毫,早已在寝房放了些书,想着看一夜的书。此时柳夙羲在这里,看书是不大可能的。 在龙凤烛前停步,琉渊问:“做什么?” “拜堂成亲。” 琉渊轻笑,原来他是早有预谋。 房中红烛红绸,烛火映照下喜气盈盈。摆放龙凤烛和果品的高几前,两名男子并肩而立,两人手中牵着红绸的一头,默契转身,齐齐弯腰,一拜天地。转身面对龙凤烛,再次弯腰,二拜高堂。最后面对着面,弯腰行礼,夫妻对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明天洞房,柳夙羲要耍花招,灭哈哈 第65章 续情花·真心不假 两人原本白皙的脸染上了满屋的红,琉渊抬头对他对视,那人千年深潭般的眸子满含情|愫,水波流转间令人不禁心跳加速,“还有什么?” “可听过夫妻之间,洞房之前,要喝交杯酒?” 琉渊点头,柳夙羲从身后的高几上端起两杯酒,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琉渊在想,今日宴席上未见他,恐怕就是准备这些东西来了。 喝下交杯酒,柳夙羲微微俯身在琉渊唇上轻吻,舌尖品尝着他唇上残留的酒液。一声清脆的声响,琉渊手上的瓷杯掉落在地毯上,双手将他紧紧搂住,迎合他的吻。 柳夙羲却稳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距离,失笑道:“这么急做什么?” 琉渊抿了抿唇,不由笑了笑,“还有?” 柳夙羲将他打横抱起,往床榻边走,将他平放在妖红的床榻上,放下绣了龙凤呈祥的床帏。柳夙羲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功精致的小布袋,松开了布袋的勒口,出口朝下,伴随着一阵花香,片片血红色花瓣便如雪一般飘落,落在妖红的床单上,也落在琉渊杏黄色的衣袍上。 “续情花?”琉渊至今还记着这种香味,去年柳夙羲便是用续情花引他上钩的。 柳夙羲在床沿坐下,从琉渊胸口处捻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前,“这花的香气你可喜欢?” 琉渊双手撑床,坐了起来,身上的花瓣也滑落在床上,他无奈道:“与你这般俏皮的人结为了连理,若是有一日招架不住如何是好?” 柳夙羲揽住他,与他一同躺下,他道:“我没吃解药。” 琉渊微微一愣,眸中渐渐有了笑意,调侃道:“你不怕被我晓得你你的虚情假意?” “我也想知道,我对你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 琉渊将手放在他的背后,吻上他的唇,柳夙羲不作回应,将他拉开一些距离,“这么快?他唇角勾了勾,幽幽道:“还是,你在害怕?” 不敢看他的眼睛,琉渊垂着头道:“洞房花烛夜,一刻千金,你不想?” “那也要等上一等,说不准还能得一颗价值万金的心。”幻神王妃 琉渊不语,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再出声。花香作怪,他身子渐渐发热,心跳加剧,喉咙处也有些干渴。琉渊侧躺着,渐渐粗|重的呼吸打在柳夙羲的颈窝处,全身的每个地方都在叫|嚣,蠢蠢欲|动,手下抓住床单,强忍着被花香挑起的情\欲。被水汽迷蒙的眼里只能看到柳夙羲的红衣,至于他是不是如自己一般情|动,他不愿去证实。 “难受?”头顶响起他的声音。 琉渊不答,越来越热的身子与剧烈跳动的心腔令他意乱神迷,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那股躁|动。柳夙羲握住他的手,琉渊依旧纹丝不动。被握住的手放在了他的左肩下方,隔着层层布料,还不算明显。当那只被握住的手一路被带着伸进了衣襟,只隔着亵衣贴着左肩处的心腔,手掌下方那颗跳动剧烈的活物好似就要跳出来。 从衣襟里出来,手被握着向下游移,顺着舒适柔软的丝质布料,划过宽大的腰带,到达那个最为私密的地方。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里面那物体的坚|挺。被握住的手反掌与他十指相扣,琉渊缓缓抬头看着他,满含情|欲的眸子带着一丝的笑,低哑的声音道:“还要让我忍我多久?” “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柳夙羲唇边一抹笑越笑越深,低头吻上他的唇,交握的十指松开,琉渊摸索到腰间去解他的腰带。被激起情|欲的两具身子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妖红的床单上铺了妖红的花瓣,两人雪白的肌肤便与这红作了鲜明的对比。肢密处滚烫,好似就要融为一体。快|感和动|情时的脸红心跳混合在一起。 第二日,琉渊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昨日情|事过激,且又喝了许多酒,一睡下去便没了知觉。醒来后,屋外的光透过纸糊的窗照进来,才晓得时辰不早。 枕边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离开时有没有被人发现?琉渊忍着全身的酸痛起来更衣,出了里间,外间的圆桌旁赫然坐了一名女子,正是羽姬。 琉渊先是一愣,羽姬见了琉渊便起身问安,“见过殿下。” 回过神,琉渊有些不知所措,道:“不必多礼。” “屋外还有人等着伺候,可要让他们进来?”羽姬提醒道。 琉渊这才想起外面必定有人会等着进来伺候,这是皇室和名门望族成亲第二日都要的。琉渊点了头,羽姬便招呼着外面的宫女进来。当你成为外挂 年纪尚小的宫女个个红着脸,扫了一眼并肩而立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便各自忙着收拾床铺和收捡衣物去了。 羽姬脸上含羞,好似昨日真的发生什么似的。琉渊却觉着有愧,虽羽姬承认不近男色,且不愿有夫妻之实,只是昨日大婚他却与柳夙羲巫山*,情理上来讲还是觉着有些对不住她。 又有些奇怪,为何柳夙羲与她都能在众多宫女太监眼皮底下来去自如。 私下无人时,琉渊随口问:“羽姬姑娘昨日寝得可好?” 羽姬道:“与平时无异,睡得很是安稳。” 琉渊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宫中有规矩,皇子成亲第二日一早要带着新立的妃子去各个娘娘那儿请安。虽然现下的时辰过了,礼数却是不能少的。 先去的自然是庆妃娘娘那儿,庆妃娘娘今日的气色很好,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夸奖的话语滔滔不绝。在深宫里头沉默了多年的庆妃近些日子越发多话,总说不完似的。 琉渊面带浅笑,大多都是羽姬在跟庆妃说话,女人家的话题他一时也插不进嘴,只得袖着手在一旁静候。 此次太子立了中书令的表妹为妃,两派之中魏国公显然落于下风。一方得意一方消沉,朝堂两派恶性相争,若是没有一个了结,必定会引发朝廷动乱。 本就是文武百官齐心协力协助国君治理江山,此时分作两派,两派老死不相往来。各自争权夺势,两败俱伤不说,甚者更是分裂君主政权。 琉渊成亲不到两日,皇帝便在御书房召见他,商议的正是朝堂上的两派之事。朝堂上的动态,外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自然不会蒙在鼓里。 谈及两派,皇帝轻咳几声,看着琉渊道:“你又是如何看的?” 琉渊沉思片刻,拱手道:“文武百官两派分立,争斗之事越发剧烈,若是不加以制止,任其肆虐,日后必定会危急江山。” 皇帝沉吟着点头,随后问:“那你可有想过解决之道?”道友,吹箫不? 琉渊沉默半响,道:“不曾。”不是没想过,而是此事涉及的人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还未做好取舍。 “如今分裂苗头渐长,若是不除,必定会留下后患。这江山日后还由你来打理,朕也不愿留下残局给你收拾,该除的还是要除。” 皇帝话中寓意明显,琉渊不由眉头紧蹙,“此事牵连官员过多,父皇三思。” 身着龙袍的皇帝从御案后起身,来回踱了几小步,负着手道:“朝堂之上,苗头虽多,却都唯马首是瞻。就如三军作战,少了统帅,再骁勇善战也只会溃不成军。” 言下之意便是,新派本就人心不稳,只要除去朝堂上的两派头领,其尾随的官员便会各自解派。若是等到这两派之势渐渐稳固,届时就难以拆分。 史上曾有过类似的记载,朝堂分做三派,三方之争比今日朝堂激烈得多。景帝每日担忧三方之势有一日会大过国君,为除去隐患,景帝快刀斩乱麻,不到三个月,三派首领不同时段获罪入狱,定下死罪。 皇帝此时提出除去两派首领,想必就是效仿景帝。两派之中一边是心上人柳夙羲,一边是亲舅舅韩琚。琉渊不愿看他们任何一方获罪入狱,便道:“父皇,儿臣以为若是一方退让,两派相争之势便不复存在。” “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你以为他们还会主动退让?”皇帝顿了顿,半眯着眼语重心长道:“自古以来,帝王皆是无情,优柔寡断狠不下心来,只会误了江山社稷。” “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拉长了语气道:“日后你掌管江山,不难遇到大义灭亲之事,社稷为大,取舍应以此为重。” 皇帝一字一句都在暗示他要狠下心来。琉渊牙关咬紧,拱手弯腰道:“恳请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两月之内,必定让两派平息争斗!” 皇帝叹了一口气,“难道,朕方才所说还不清楚?” “并非如此。”琉渊保持垂头拱手的姿态,“只是儿臣认为此事还未到非大义灭亲不可的地步,若是有更为两全的法子,何不尝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第66章 剪不断·理还乱 皇帝看着前方垂头的琉渊,久久不语。琉渊再次作揖,恳请道:“请父皇准许!” 沉默许久的皇帝重新坐回龙椅,提了笔继续批改奏章,道:“随你去罢,若是两月之内朕不满意,便不得由你。” 琉渊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父皇!” 从御书房回到寝宫,两名宫女在月洞门前驻足交耳,见太子殿下回到宫中,便立即上前去,齐齐福身问安,“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琉渊道,想要提步绕过她们回书房,却听其中一名宫女喊道:“太子殿下!” 琉渊止步,回头看着刚才出声的宫女,问:“何事?” 方才叫住他的宫女双手紧握着,支吾了片刻,才道:“太子妃她,她……” “她怎了?”琉渊不禁好奇。 宫女垂头小声道:“太子妃入住雨墨宫后,便整日在房中诵经念佛,奴婢看着,实在有些担心。”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琉渊含笑道:“羽姬向来喜好诵经念佛,你等不必担心,由着她去罢。”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一个刚成亲的女子整日诵经念佛,委实奇怪了些。雨墨宫里头的宫女太监这两日也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并不常见面,用膳也少有一起。 外头说得风风雨雨,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经这两天来看,别说两情相悦,便是两人说话也是客气得好似萍水相逢的路人。 雨墨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平日里也喜好八卦,不过宫里头的事他们少有外传。即便看出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不同寻常,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琉渊先前忙着水渠开凿一事,今日便收到蕲州快马加鞭送回的信函,禀报水渠已开始动工。分段双向挖凿,势必能在一年之内将水渠建成,明年夏日便能投入使用。 开凿水渠一事于此算是告一段落,至于日后开凿过程有大小事,他远在京都,事情自然都交由负责的官员去办。底下官员摆平不了的,再来请示他。 如今最让人头疼的还是两派之争,朝堂上,两派官员为一件小事争论不休,互不退让。皇帝听得心烦意乱,便早早退了朝。 琉渊始终想不明白,柳夙羲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一向谦逊恭敬的魏国公韩琚,为何又会性情大变?妃常宫闱 当初应下皇帝在两月之内令两派平息争斗,想了好几日,琉渊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要这么做。 柳府的那片桃花林已经结满了比拇指大一些的桃子,民间有说法,春日桃花开得好看的,夏日果实必定就不会丰硕。照这么看来,这柳府的桃花曾经确实开得娇艳繁华。 柳府的桃林之中设了凉亭,凉亭靠着一口砌成的小池子,潭中几株睡莲开出紫色的花,清澈的水中游着几尾花色的锦鲤,清水,紫花,绿叶,锦鲤,互挥互映格外雅致。 亭中对坐一红一白的两人,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落满了黑白棋子。 琉渊从棋翁之中捻起一颗白子,落下。抬头看着对面静若止水的人,道:“可是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应下?” 柳夙羲手中摩挲着一颗黑子,看着对坐的琉渊,“若是你想让我输一局,我必定是能应下的。” “并非此事。” 柳夙羲落下手中黑子,饶有兴致地问:“那是什么?” 琉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远离朝政。” 柳夙羲含笑道:“你我成亲不到十日,你便让我远离朝政,也委实快了些。” “你不愿?” 柳夙羲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双摄魂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琉渊,轻声道:“若是你说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或许,我就心甘情愿离开。” 也知他是玩笑,琉渊握住他的手,“两派之争,日后势力稳固,对朝廷的利害不得忽视。你当初既然保住我这太子之位,那你也该晓得我的处境。” “我晓得有何用,你那亲舅舅不晓得。” 提及韩琚,琉渊不语,这一段日子他也觉着韩琚有些不同寻常,按理说他是不会不晓得朝堂之上两派恶斗的利害。 “何时走?”柳夙羲突然开口。 琉渊回过神来看着他,还不确定他说的何时走是什么意思。柳夙羲轻笑一声,“不是说要我远离朝政么?总要晓得,我还能在这中书令的位子上逍遥多久。”法外之徒 琉渊看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心中油然而起的愧疚溢于表,“不急一时。” 柳夙羲道:“明日如何?” 琉渊沉默半响,道:“再过几日也不迟。” “注定要离开的,早晚又有何区别。”柳夙羲从琉渊手中抽回手,从石凳上起身,踱了几步,面向着亭外的一池睡莲,“天地之大,许多地方还未曾涉足,脱去这一身的职务,游历四方看遍世间繁华,倒也正合我意。” 袖下的手掌紧握成拳,听了他的一番话,琉渊不禁眼眶酸涩。他说要他游历四方看着世间的繁华,而琉渊此生却注定要在这皇宫之中终老。言下之意便是要与他天涯海角分离。 琉渊所说的远离朝政并非让他离开京城游历四方,只是想让他辞去官职不再干涉朝政罢了。两人相爱,又怎能舍得他远走高飞。 亭子里,红衣男子袖手而立,面向着亭外的一口莲花池,白衣男子坐在石桌旁,手中的拳头紧握不放。沉默了许久,他们之中没有人出声打破这寂静的氛围。 琉渊紧抿着唇偏头看着那红色的背影,看了许久,他从石凳上起身,踱步至他身后,动作轻柔地抬手环住他的腰,侧脸贴着他的背,轻声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在京中除去了中书令的头衔,我便什么都不是,若是不离开,你让我如何自处?” “除去了中书令,你不还有我?” “那我算是什么?” 琉渊抿了抿唇,“挚爱。” 柳夙羲转身,低眉看着琉渊,唇角的一抹笑意越笑越深,“真的?” 琉渊看着他,曲着食指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点 ,“若不是挚爱,你两次用续情花来做试探得出了什么?” 续情花只有当着心爱之人的面才能化作催情药,琉渊在柳夙羲面前两次因为续情花而情动。这些都是假装不来,唯有心中真有所爱才会被续情花所迷。 柳夙羲方才说得游历四方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老狐狸总有让琉渊倾吐心意的办法。听着琉渊说出挚爱一词,此时他心中必定是得意的。 守护甜心之悠然暗香 “可想好了怎么安置你的挚爱?” 还真不客气,转变得这么快。看着他得意的面孔,琉渊这才意识到又是上了他的当,心里轻声骂一句老狐狸便不与他计较此事。他说:“京城城郊有一处别苑,是父皇前年赏赐的,你可愿去住?” “不愿意又如何,左右我想住的地方你必定不会给。” 琉渊闻言,问:“你有想住的地方?” “太子殿下的寝宫住着就十分舒服,我可是每日都心心念念着。” 琉渊干咳一声,这人尽会说些打趣的话,还以为他真有想去住的地方。 第二日,便发生了一件令文武百官意想不到的事。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中书令柳夙羲竟然在两派争得如火朝天之时,在圣驾面前请命辞官回乡,说是得了怪病要回去好好疗养。 而对于中书令辞官回乡一事,皇帝不等再三思索,金口一开便准了。 原本站在柳夙羲一边的官员个个目瞪口呆,惊讶之色可见一斑,再看魏国公一派的官员唇边的偷笑,心中愈加愤懑。这底下的官员都以中书令马首是瞻,如今他匆忙辞官,那平日里追随他的官员们没了顶梁柱,哪还在朝堂之上嚣张得起来? 散朝之后,不知中书令辞官缘由的官员便齐齐上了柳府一趟,势要问个明白。谁知柳府的小厮昂首挺胸地说:“从今日起,老爷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一句话将蜂拥而来的官员拒之门外,在外面等候的官员面面相觑,摇头叹气之后便各自散去。 下午再有官员来拜访之时,柳府早已无人。看着柳府紧闭的大门,最后也只得打道回府。 官员们都十分不解,这中书令突然辞官,且又这般记着离开,到底为了何事?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得了怪病?各自狐疑,猜测的来的结果不尽相同,只留一肚子闷气不知何处发泄。 皇帝赐给琉渊的别苑并不远,就在城南的郊外。若是从柳府出发,不用一个时辰便能抵达。 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驶,最前面骑马带路便是琉渊的几名贴身侍卫,最后面随着两辆马车,一辆用于运送物资,另外一辆马车上还有柳府上的几个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话说,其实本文有个*oss,猜猜是谁?o(n_n)o~ 第67章 有思念便有牵挂 华贵的马车之中,红衣的男子依偎在白衣男子的怀里,微微阖眼的男子面容姣好,毫无瑕疵的脸上满是安逸,头顶的上好和田玉冠抵着白衣男子的下颌。 琉渊低眉看着怀中睡着的人,他浓密的眼睫在眼眶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肤若白雪眉如黛,明明是女子才有的特征,放在他的脸上竟然也能显出一些男子的阳刚之气。 琉渊抬手,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剑眉。假装睡着的人缓缓张开眼睛,浓密的眼睫如扇子一般打开。琉渊收了手,看着他睁开的眼睛,“吵到你了?” 明明一直没睡着的人却摆出初醒时的慵懒,“坏了我的好梦,你要怎么补偿我?” “……”琉渊抬手在他背部轻轻抚了抚,道:“那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柳夙羲从他怀里坐起来,“左右再怎么睡,被扰了的好梦也是回不来的。” 琉渊失笑,“看你这般不舍,做的什么梦?” 柳夙羲懒懒道:“不过是梦见与心上人行周公之礼罢了。” 琉渊脸上一红,这种梦亏他还能肆无忌惮地说得出来。 柳夙羲倾着身子过来,捻起琉渊胸前的一缕青丝把玩,在他耳边轻声道:“若是梦境能成真便再好不过。” 这还是在马车上,空间狭小不说,外面还有侍卫和小厮。琉渊握住他的手,“不准胡闹。” 柳夙羲唇角勾起,“这种地方,你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琉渊抿唇不语,耳根微微泛红,而后他机智的转开话题,从车壁上拿下水袋,打开之后递给他,“喝些水。” 柳夙羲抿唇一笑,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一口,再递给琉渊。琉渊接过水袋,盖好盖子便重新挂回车壁。 柳夙羲挑起了车帘,外面是一片林子,这一带已是城郊,想来距离别苑也不远。 处在深山之中的别苑十分别致,绿树环绕,细水长流。虽琉渊从未来此住过,却一直有人打扫,里面的花草也专门有人照料。昨日琉渊还特地派人来重新收拾了一方。 柳夙羲带来的丫鬟小厮开始摆弄着从柳府带出来的东西,琉渊便带着柳夙羲在别苑中漫步。此处环境十分清幽,还可听到虫鸣鸟叫声。在山野之中,猛兽出没乃是常事,而别苑周围墙高九尺,任是何等庞然大物也进不来。 站在一方开得妖艳的荷花池旁,琉渊与他面对面而立,“你暂且在此处住下,待时机成熟,我便光明正大地将你接回宫中。” “如何个光明正*?” 琉渊想了想,揶揄道:“八人大轿,十里红妆。” “明媒正娶?” 琉渊点头,“嗯。”顿了顿,琉渊继续道:“在此处若是缺了甚,只管吩咐下人去买来便是。” “若是缺了人又如何来办?” 琉渊抿唇一笑,“我会常来看你。” “是隔三差五来一次,还是一月两月来一次?” “得空便会过来。” 柳夙羲轻叹一口气,“那我可得做好准备,太子殿下常因政务而废寝忘食,要真忙起来,没个一年两年估计是闲不下来的。” “不会。”琉渊道:“心里有牵挂的人,即便再忙,也是会找借口闲下来的。” 柳夙羲抬手在他鼻尖一点,“嘴甜成这样,也不知跟谁学的。” “那人近在眼前。” 柳夙羲随口道:“这么说,这徒弟还是我教出来的。” 琉渊直直看着他,眸中的笑意越来越勉强,将他安置在这山野之中,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以前他们还能在朝堂上见到,虽不说话,见到便能心满意足,而以后的见面将会成为奢侈。一时间想说的话太多,堵在喉咙里头说不出来,最后问了一句,“可会觉着委屈?” 柳夙羲沉默半响,拖长语气道:“若是觉着委屈,一开始我便不会答应。” 琉渊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将他揽住。柳夙羲一手搭上他的腰,一手抚着他背后的青丝,偏头看看渐渐西下的太阳,对着怀里的人道:“时辰不早,回宫去罢。” 琉渊在他怀里沉吟半响,“不急。” “你还想着摸黑回去不成?” 经柳夙羲这么一提醒,琉渊才意识到此时已是黄昏时刻,再有半个时辰恐怕天就能黑下来。宫里头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若是整日不见踪影委实不妥。 柳夙羲稳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开距离,“又不是长离,做这副不舍得摸样作甚?” 琉渊沉默半响,偏头看一眼西边下沉的太阳,对着他道:“过几日我便会来看你。” 荷花池边,一红一白的身影映着余晖,颀长的影子从脚下一路延伸到荷花池中央,翩飞的蝶在两个影子之间来回盘旋,清风拂过,直挺的荷叶打着刚出泥的花苞,窸窣的声音打破了一方的沉寂。清风拂过之时,白色身影踮起脚尖在红色身影的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式的吻,映着夕阳橙黄的光。随后,白色身影转身,大步离开,清风将他的衣袂和衣摆微微扬起,背影如他的字那般清雅。池边原本两个人的影子此时只剩下一个。 清风拂过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那原本在身边盘旋的蝶也不知踪影,荷花池偶然的一点水声便能传开甚远,西边残阳落日,渐渐柔和的光将那一身红衣照得愈加妖艳。 “这宅子我都看过了,比起柳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住着还是有几分惬意的。”一身绿衣的孔雀精出现在荷花池上,脚下点着一片荷叶,手上持着一朵刚摘的荷花。用手中那半开荷花掩住唇,孔雀精道:“这荒山之中,孤魂野鬼也多,倒是正合你意。” 柳夙羲轻飘飘看了荷花池中的孔雀精,冷声道:“我记得我并没有请你来。” “你请不请是其次,我愿不愿意来才是最重要的。”喜欢调侃的孔雀精总会呈口舌之能,“只要我愿意的事,即便你不愿意那也无妨。” “于我而言,这世间可有可无的东西,存不存在也是无妨。” 柳夙羲一句话带着千根刺,纵然孔雀精听惯了,心中还是不悦,“这世间除了三太子,于你而言可有可无的东西若要数起来,一辈子也数不来。” 柳夙羲没等他说完,便提步离去,留下一个清寂的背影。 琉渊回到宫中,太监禀报说韩将军等候已久。 琉渊挥手让他下去,便径直去见了韩煜。在前厅恭候已久的韩煜见琉渊进门,身后也没有太监宫女,径直问:“把他安置好了?” 对于韩煜突兀的问题,琉渊有一时地惊讶,提步进来,点了点头,“嗯。” “那我爹,你打算如何处置?” 闻言,琉渊蓦地看向韩煜。对上琉渊看过来的眼神,韩煜解释道:“我也只是大概猜测罢了,近日两派争得厉害,皇上必定是容不下的。” 琉渊背负着手,沉吟半响,“一方已做出退让,如今要斗也斗不起来,无风不起浪,过些日朝堂便能恢复以往。” “但愿如此。”韩煜看着被烛火照得发着幽光的桧木倚,轻轻开口,“琉渊。” “嗯。” 雨墨宫的前厅中,烛火通明,气氛不寻常地沉默。琉渊看着不说话的韩煜,“表哥想说什么?” 对着琉渊竟还有所顾忌,韩煜苦苦笑了笑,“我真该死,对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竟然要在这里磨蹭这么久。” 琉渊笑了笑,指了指韩煜身后的椅子,“表哥有话还是坐下来说罢。” 两人落了座。高几上的茶是琉渊回来之前便准备好了的,琉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向韩煜等他开口。 韩煜侧脸向着琉渊,他面上自嘲道:“先前,我一直以为,两派之间我爹是正义之士,而柳夙羲则是十恶不赦。可是,近些日我才发觉,两派间根本没有我以为的孰对孰错,所作所为都只是为各自争权夺势罢了。” 琉渊用指腹摩挲着杯身,十分专注地听着韩煜说话。 “若是柳夙羲不退让,这一场争斗还不知延续到何时。”韩煜干笑一声,“错了,该是说还不知两派之首会落得怎么个下场。争来争去,直到后来也不知得来了什么。” 琉渊放下手中的茶盏,道:“终归还是有一方退让了,何必再去想不会发生的事。” “说的是。”韩煜倒吸了一口凉气,偏头看着琉渊,“好久没有一起饮酒,今日喝几杯如何?” 琉渊手头还有公务,不过念在与韩煜好久没有共饮,还是应了下来。 中书令柳夙羲离开朝廷之后,朝堂之上恢复了清净,原本化作两派的官员此时只有一个声音。争不起来也斗不起来,议起朝政之事也顺利得多。只是,两派争斗留有余韵,中书令离开朝堂,魏国公一方独大,气焰嚣张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很快,就会说天界三太子和邢鬼前世的故事了,灭哈哈 第68章 庐山真面目 过了几日,魏国公韩琚呈上一份折子,愿除去国公爵位及太常卿一职,降为庶民。全朝哗然,文武百官为之一振。就连琉渊也没有想到,韩琚最后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琉渊问起,韩琚只是捋着胡子道:“下官年事已高,朝政诸多事宜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留在朝堂也是白白浪费了一份俸禄罢了。” 韩琚刚过半百,说是年事已高也有些牵强。琉渊沉吟,“舅舅可有打算?” “人老了总要落叶归根,祖上留下几亩良田,足够颐享天年。” 琉渊闻言,心中也诸多感慨,韩琚在朝多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未曾犯下什么过错,除了这一次。 只是,这其中并不这般简单。 魏国府。静夜如斯,韩煜刚从军营回来,便听到下人传话说:“少爷,老爷有事找你。” 韩煜脱□上的披风顺手交给旁边的小厮,问:“爹在哪里?” 小厮弓着身子道:“书房。” 韩煜向着书房而去,韩琚的书房亮着灯,说明他还在里头。 敲了门,里面应了声韩煜便推门而入。 “爹,你找孩儿?” 韩琚坐在书案后,沉吟着点头,“嗯。” 韩煜站在书案前等着韩琚说话,韩琚看着他道:“明日你便去辞官,过些日随我一同回乡。” 韩煜一听蓦地睁圆了眼睛,不解韩琚此话的用意,“爹,你说的可是当真?” “为父何时与你玩笑过?” 韩煜眉头紧蹙,“只是,孩儿不明白,爹要孩儿辞官所为何事。” 韩琚沉声道:“朝堂险恶,你生性冲动不懂圆滑世故,留你在朝堂之上,只会任人宰割。” “若是因为此事,那爹爹大可放心 ,孩儿定会保全自己。” 韩琚直直看着韩煜,目光深沉,“怎么,爹的话你也不听了?” “不是。”韩煜顿了顿,“孩儿一直谨遵爹爹教诲,只是,辞官一事怕孩儿不能从。” “你是一定要留在朝堂?!” 垂下头的韩煜抬眸看了一眼韩琚,道:“是。” 韩琚拍案而起,“没出息!” 韩琚这般剧烈的反应令韩煜心中一跳,随即紧抿了抿唇,韩煜道:“爹从小教导孩儿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孩儿不敢忘。如今,孩儿只是顺从爹的意思。” 韩琚双手背在身后,不屑道:“朝廷朝廷,你再尽心尽力也只是别人的朝廷,不是你的!” 从韩琚口中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韩煜微微惊讶。看着目光阴沉的韩琚,韩煜心中不由燃起一股恐惧,“爹,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韩琚微微眯了眯眼睛,“难道,你就甘愿一辈子在别人的朝廷之下劳心劳力?” “孩儿不明白爹的意思。” “自古能者居上,只有无能之士才甘愿屈于人下。”韩琚目光越发阴沉,“大蕲朝辉煌了两百多年,兴极而衰,也是时候考虑改朝换代了。” 此言入耳,韩煜心中怒意强盛,“爹,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韩琚唇边蔓开一丝阴险的笑,“煜儿,爹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 韩煜袖下的手握成拳头,“爹,请恕孩儿不能苟同。” “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为父得了这江山,也等同于你的。难道,你就不想登顶高坐,做一代帝王?” 听着韩琚几近阴森的语气,韩煜不禁后退了一小步,双目圆睁心里发颤,“爹,你……” 韩琚面部极度扭曲,笑意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森,“藏宝图已解开,堆积如山的宝藏唾手可得,得了宝藏等同于得了江山,这大蕲朝势必要走到尽头!” “爹,你疯了!”这也许是韩煜对着韩琚说过最重的一句话,心中怒火中烧,他一心想要维护朝政,如今听到自己的爹要谋反,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韩琚目光如炬,胸有成竹道:“为父说的是事实!如今藏宝图在我手上,寻得宝藏招兵买马,必定能在数日内雄起,到了那时,别说是大蕲,恐怕这天下都要归于我韩家的统治!” 看着韩琚利欲熏心的狰狞面孔,韩煜情急之下拔出腰间的剑,指向韩琚的方向。韩琚偏头看着那柄泛着金属光泽的利剑,毫不动容,好似铁定韩煜绝对不会真的下手。 韩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心口起伏,咬牙切齿道:“爹,孩儿一直以你为榜,如今你竟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来,你让孩儿如何自处?!” 韩琚目含凌厉,“你以为,爹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 “孩儿不管,只要是危及朝廷的,任是谁孩儿也决不允许!”韩煜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一字一句道:“爹,把藏宝图交出来!” “孽障!”说着,韩琚身手极快地出手,将韩煜指过来的剑打断,韩煜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时,韩琚已在他身后,后颈被重击,他便昏死过去。 此时,门外有人推门而入,正是韩煜的娘亲。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裙的中年女人在外面听了他们父子的对话,心急如焚,听到有打斗的声音才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人,满脸慌张的中年女人急忙过去蹲下将韩煜抱在怀里,看着正在气头上的韩琚,道:“老爷,你别跟煜儿生气,煜儿这孩子性情刚烈,心里还没做好准备,这事急不得,你的用心良苦,日后他总会懂的。” 韩琚也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我怎么就教出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儿子!” 韩琚起谋反之心是在三年前得知藏宝图一事之后,为朝廷奉献大半生精力的他心中一直介怀未能得皇帝重用。抑郁不得志便在心中生怨,怨气渐强只会腐蚀人心。面上两袖清风刚直不阿的魏国公私下里拉拢官员,壮大自己的势力。将藏宝图一事对琉渊毫无保留告知,一来想借他之力寻到藏宝图,二来让他愈发信任自己。 后柳夙羲进入朝廷,有意与他为敌,暗中挑拨他拉拢的官员,他心下恨得咬牙切齿。暗中想要设计铲除这一颗眼中钉,却被他反咬一口,赔上了他得意门生陈将军的性命。因为陈将军一事,韩煜一直记恨柳夙羲。 无论韩琚隐藏得多么好,狗急也有跳墙的时候。琉渊被立为太子后,柳夙羲步步逼近,他不甘示弱,便与之在朝堂之上展开了明斗。外人来看是两派之争,实际上确实柳夙羲与韩琚的争斗。 静夜如斯,天地间仿若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轻纱之中。夏初之夜,虫鸣蛙叫,凉风习习,月下树影婆娑。一身太子常服的琉渊从书房出来,在门口打盹的小厮听到门声便一个机灵,迷迷糊糊地左看右看,看到一个杏黄色身影便立即跟上去。 此时已是深夜,这些日他每晚看公务到这个时辰,太早回到寝房,虽房中与平日无异心里却是空荡,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反而彻夜难眠,还不如忙到深夜身心疲惫再回去。 走在红柱琉璃瓦的长廊之中,一轮明月高挂,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红墙上。琉渊驻足,袖着手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又是一月十五,月圆人不圆,平添伤感。 在长廊边上仰头看了许久的月亮,身后困意浓浓的小太监不时抬头看看太子殿下,想要上前去提醒时候不早,见他这般入神便没再打扰。 与此同时,在别苑的柳夙羲亦是立在庭院之中,看着墨空之上的一轮银月。他身边便是一口荷花池,偶尔青蛙跳入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水花生破了这一湖的沉寂。 红衣披上了月辉,说不出的凄凉之色,头上的玉冠染上了银光,泛着碧色的幽光。不远处的孔雀精坐在长廊的栏杆上,背倚着身后的柱子,看着亭中的红衣男子。 第二日的朝堂不见韩煜的踪影,后来才晓得他有事告了假。 第三日,韩琚离京,琉渊与几位官员一同前去送行。未见韩煜的身影,便问了韩琚,他含笑着道:“草民让他先回乡一趟办点事,恐怕还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回得来。” 琉渊点头,没再过问。偏头对上韩夫人的眼神,韩夫人快速地偏开了视线,脸上显露一丝慌张。琉渊微微蹙眉,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没往不好的地方想。 与几个平日里有交情的官员辞别后,韩琚将琉渊单独引到书房,关了门,将放在书架后的藏宝图取出来。他递出藏宝图,摇头叹气道:“藏宝图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还是将它交给还给太子殿下罢。” 琉渊接过藏宝图,将图放进了宽大的袖子中。这只不过是一幅仿制的藏宝图,以他对韩琚多年的信任,他还未起疑心。 送走了韩琚,琉渊便回了宫。心里一直想着寻个时间去别院一趟,把那人晾在深山之中六七天,若再不去,下次见了他定是要说风凉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通知:***的妖精童鞋,我刚转了你多付的到你账号,注意查收。(抱歉,我只能转流到我账号里的币给你)o(n_n)o~下次要看清楚不能重复买章节哦。 还有,大家觉得本文是悲剧结局好呢,还是喜剧结局好呢,还不不悲不喜好呢? 最后,我的新文,小攻死缠烂打追妻的故事。《高干,追妻攻略》,在我专栏就能看到。 第69章 解谜·藏宝之地 回到了寝宫,路过中庭时,见到羽姬。她坐在石桌旁,手上剥着瓜子在喂赤莺。那只红色羽毛的鸟儿,前些日还不知去了哪儿,如今怎的又飞了回来。 琉渊提步过去,羽姬见了他便立即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琉渊面带浅笑,“不必多礼。” 羽姬应了一声是,便垂头不语。琉渊看着她,随口问道:“不知羽姬姑娘在宫中住得可习惯?” “宫中十分清净,又能每日念经诵佛,民女求之不得,又怎会不习惯。” 听到羽姬这么说,琉渊心中如释重负,“那就好。” 他不知羽姬是柳夙羲的羽毛所化,心里总会担心怠慢亏欠她。虽与她无夫妻之实,待她却如同亲人。 此时,一个太监踩着小碎步过来,轻声道:“太子殿下,皇上传召。” 琉渊闻言,道:“本宫这就过去。” 皇帝召见琉渊,商议的正是柳夙羲和韩琚相继辞官的事。 此时御花园风景正好,皇帝与太子漫步其中。皇帝微微仰头看了看天,拉长语气道:“朕苦思冥想了好日也未曾明白他们为何会在此时辞官,不知你可想得明白?” 琉渊想了想,道:“儿臣以为,两位大臣先前争斗不过一时糊涂,恢复神智便知晓轻重。大抵他们皆已明白其中利害,才各自全身而退。” 皇帝点头,沉吟道:“要真是如你所说才好。” 随后,皇帝又提起了官位空缺以及官员升擢之事,问琉渊哪位官员合适。 第二日一下早朝,琉渊回雨墨宫换上了一身便服策着马出了宫。若是快马加鞭,从皇宫去别苑也就一个时辰。 一路策马,抵达别苑便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屋里走。问了看门的小厮,穿着及膝中袍的小厮恭敬地说老爷在庭院中的亭子里。 别苑的庭院除了有一口荷花池,还有一处凉亭,靠着荷花池而建,三面环水,若是要赏荷花,坐在亭中便再好不过。 喜好穿红衣的男子坐在亭中,石桌上摆了一局棋,只可惜没个对弈的。或许,早料到有人会来陪他下棋,所以才在此处摆了棋局。 看着棋盘的人抬眸时,正好看见亭外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的身影如这初夏的日光。眼神交汇时,两人皆是浅浅一笑,淡雅得不像是七日未见的情人。 琉渊提步进了凉亭,明明赶来别苑时还是那般迫不及待,到了之后反而变得从容。柳夙羲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腿,“坐这。” 琉渊听他的话过去坐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柳夙羲双手顺势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问:“想我不想?” 琉渊安稳地合上双眸,唇角微微上扬,“想。” 柳夙羲抚着他背后的青丝,随口问:“近些日忙些什么?” “都是些朝中琐碎之事,不值一提。”琉渊沉吟片刻,“你呢,这些日怎么过的?” 柳夙羲唇角向上扬了扬,“还能怎样,此处偏僻,寻不到消遣之事,每日只得饱受相思之苦,度日如年。” 晓得他说的夸张了些,琉渊还是忍不住心酸,将他留在这深山之中,是委屈了他。“这一带山水甚美,若是闲得慌,四处走走也是好的。” “再美的山水独自欣赏也只不过平添感伤。” 琉渊双手松开他的脖颈,与他面对这面,“那今日我陪你,你可愿去?” “看山看水,不如就看着你来的舒心。” 琉渊:“……”真难伺候。 柳夙羲抬手捻着琉渊的下巴,拇指指腹从他的薄唇上划过,唇慢慢靠近,琉渊也主动凑过去与他双唇相触。温柔的吻一直没有深入,只是唇瓣与舌尖的碰触。琉渊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左手抓住他的肩膀,胸膛贴着他的胸膛。 分开时,琉渊呼吸急促,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去房里。” 柳夙羲轻轻抚着他后背的青丝,唇边一抹魅惑的笑,“去房里做什么?” “你……”琉渊脸上骤然红了,羞赧之色可见一斑,“你说做什么?” “就是不晓得才要问你。” 琉渊顿时语塞,转而笑了笑,“你不是说闷得慌,陪你下棋。” “房里只有一张床,委实不是下棋的地方。” 琉渊轻抿着唇,方才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实在摸不准他的脾气,琉渊径直问:“那你要我如何?” “回宫。” 琉渊瞳孔微微放大,不解地看着他。想着他只是玩笑,便道:“难得来一次,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柳夙羲握住他的手,“让你回宫是有要事要办。” “何事?” “领两千精兵前去晋城莫玉山。”柳夙羲道,轻描淡写的语气不像是有甚紧要事情。 晋城离京城有五日的行程,琉渊曾去过,去年奉皇帝暗旨前去鄞州之时路过晋城,也正是在晋城遇上秋瑾的。 “去那作甚?” “去了你便知晓。” 琉渊迟疑地看着柳夙羲,脑海中一片混沌。柳夙羲曲起食指在他鼻尖上轻点一点,“晋城莫玉山便是宝藏所在之处。” 说到宝藏,琉渊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会知道?” “别忘了,藏宝图我也曾看过,近些日闲得无聊时参详了几日。” 若是明着说韩琚已经解开了藏宝图,此次辞官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他是想借着那如山的宝藏统领天下,琉渊必定是不会立即相信。他亲自去到亲眼所见,或许就会什么都明白过来。 “怎么,不相信?” 琉渊看着柳夙羲那双眸子,顿了顿才道:“我信。” 柳夙羲唇角微微扬起,放在他背后的左手幻化出一根红色羽毛,红色羽毛碰到琉渊的背便隐入了他的身体,琉渊对此毫无察觉。 “你可要一同前去?”晋城来回至少十几日,琉渊方想起他说在此处闷得慌,便想着借此机会带他出门走走。 “罢了,我在这等你回来。” 韩琚离开京城已经有一日整,所带的物品并不多,手下的亲信倒是一个不少地带上,日后这些人势必会有用到之处。 秋瑾扮作了侍卫也混在了其中,那晚她看到韩煜去见了韩琚,本想在他寝房门口等他回来和他说几句话,谁知等到了大半夜也未见他回来。问了门口守夜的侍卫,侍卫说没见少爷出门。 秋瑾觉得很是奇怪,韩煜不知所踪,而他的爹娘对于韩煜的去处则不闻不问。韩琚离开京城那日,随身物品基本没带多少,搬东西的小厮却从房里扛出了一个大箱子。且老夫人十分心疼这个箱子,千叮万嘱一定要轻点,里面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秋瑾觉得事情蹊跷,便装作要过去帮忙抬箱子,凭借她多年的江湖经验,一抬便知里面装了一个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拆穿,便一路跟着韩琚出了京城,想要乘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打开箱子一探究竟。却不能如愿,一到一个地方落脚,老夫人便命人将箱子抬进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秋瑾一路上都在寻找契机,不知不觉竟跟着来到了晋城。到了晋城后,用了中膳,韩琚便没再继续赶路,而是在客栈落脚。留下了老夫人和两个人在客栈,其他人都被带了出去。 韩琚领着手下亲信策着马赶往莫玉山,一双被权欲蒙蔽的眸子异常深邃。一群人策着马在官道上奔驰,扬起阵阵沙尘,满身污浊。 奔腾的马在莫玉山下止步,扬起矫健的前蹄,对空嘶叫。 莫玉山是晋城最高的山,也是最为神秘的山。不知从何时起,莫玉山便有了一个传说,山里里面住着吃人的魔,任是谁进了去都出不来。有砍柴的樵夫硬是不信,背着砍柴刀进去后便再也没出来,也有草药师进去,后了无踪迹的,大多数都认为这进去后没出来的人是被魔吃了。曾有自称除妖降魔的除妖师领着几名弟子进山一探虚实,后无一归还。 莫玉山住着吃人魔的事自此人尽皆知,且百多年来,无人愿意涉足此山。 韩琚从怀里取出藏宝图,原本只有几条纵横交错的线,现下却与一张普通的寻宝图无异,只是这张图是黑的。这是他偶然将墨水泼在了上面得知的,藏宝图沾到了墨水,干透之后,有些地方的墨迹消失,有些却没有。 那时他也大吃一惊,试着将墨水涂在图上,等干透之后一幅黑底白线的地图赫然显示于眼前。 莫玉山并非只是一座独立的山,而是好几座山连体,每座山都地势崎岖陡峭,岩石众多。原本有路的地方因为百多年没有人走,被低矮的灌木遮掩,完全看不出路的形容。 韩琚领着二十几名亲信徒步上山,对于会武功的人而言,山路崎岖并不是什么阻碍。一跳一跃,轻盈地像燕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很快,很快就能解开他们前世的渊源 第70章 对战·善与恶 越往山里走,路反而越平坦。只是到了平坦之地反而更容易出事,前面探路的亲信突然倒地,口吐白沫,身子像蚯蚓一样动了动便没了知觉。韩琚立即反应过来,捂住口鼻,道:“有毒!” 前面探路的正是砍到了一棵含有剧毒的植物,这种植物若是被砍了,它便会从伤口处发出毒气,人吸了便会立即中毒身亡。 有了一个先例,一行人愈加小心。越过了方才的灌木丛,前面便是一片林子,林子入口便有一副钉在树上的骨架,并非是人的,而是一头野兽的,看不出到底是哪种野兽。它的骨架上还钉着一根利箭,说明这附近有陷阱。 韩琚命亲信向着前方投石,不多时,林之中便利箭横飞,钉在树干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林子里原本住着的鸟兽被惊飞,嘶叫着各自逃窜。 待林子里的箭放完后,一行人才前行,手上持着剑,以备应付残留的暗箭。走到不到一半,前面便有人落入了陷阱,随后发出阵阵惨叫,陷阱下方全都是剑刃朝上的剑林。踩到陷阱的三人只有一人借着同胞的身子从刀刃上飞掠而起,捡回一条性命。 一路过来,已有三人遇险,剩下的无疑都打起寒战,心中盘算不知前方还有多少陷阱,不由想着退缩。韩琚正色道:“荣华富贵就在前方,你等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退缩?!” 随行的齐齐摇头,咬紧了牙关继续前行。不多时,最后方的一人发出惨叫,警惕极高的韩琚立即拔剑,四周风平浪静并没见到什么风吹草动,便对着后方高声问:“何事?” 一人回道:“有毒蛇!” 被毒蛇咬过的人脸色发黑,不多时便身亡,这已是第四个,二十人如今剩下十六人。 越过林子,前面便是一处断崖。韩琚在断崖边上仔细勘探,发现这断崖的边沿有多处被勒过的痕迹。再往断崖下探头,这悬崖并不高,崖下有一条河流,韩琚唇角勾起,回头对随行的人道:“就在崖下!” 随行的人听后心头一喜,方才的恐惧烟消云散,恨不得立即跳下悬崖一探究竟。悬崖只是十几丈的高度,与他们而言,纵身跳下去也是无妨。 一行人下去后,站在满是鹅卵石的地方,身后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浅水河,前方便是一堵石壁。韩琚在石壁上摸索,时而耳朵贴着石壁倾听,时而用剑柄敲打着石壁。 随着一声巨响,韩琚反射性往后倒退一大步,听到动静,随行的人再次提高了警惕。这一次并不是陷阱,而是门石壁门被打开了。 石壁后是一片广阔的空间,借着石门照进去的光可依稀见到里面有东西闪着光,看到发光的东西,一行人个个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就要往里面去,而韩琚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 越往里走视线月昏暗,走在最前面的发出了一声惨叫,后头的人都不敢再动,前面有一个水池,水池里含有硫化的物质,人一碰到便会被腐蚀。看着前面烧焦的尸体,尾随他的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韩琚道:“怕什么,绕开!别碰那池子里的水便是!” 随行的人照做,走了一圈绕过池子,越往里面便越是漆黑,漆黑之中偏偏好似隐约看见了闪烁的光。韩琚命人点着火把,五六个火把一齐点着,将偌大的石洞照得明亮。随着火把的点着,石洞里的一切被一览无余,面前堆砌整齐的正是一块一块的金子!映着火光,成堆的金子发出夺目的光。金块旁边还叠堆着大小不一的金属箱子。韩琚命人将箱子一一打开,打开盖子,箱子里名贵的珠饰珍宝亦是琳琅满目。 眼前的不过一部分,石洞的旁侧还开出了许多较小的石洞,里面摆放的无疑都是金银珠宝一类。 韩琚仰头狂笑,笑声响彻了整个石洞,在石洞里回响不断,就像是修罗地狱的阎罗王的狂笑。 眯着眼睛扫视着石洞中的一切,韩琚眸子里泛着戾气,扬着声道:“这江山,迟早都是我的!”随后再次狂笑三声! 与他随行的亲信屈膝下跪,拱手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琚看着对他跪下的人,权欲溢于言表,挥手道:“平身!” 一声平身过后,洞口突然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爹!你疯了!” 韩琚不由向着洞口看去,此时,石洞的门口背光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韩煜,一个是秋瑾,中间的那个是琉渊! 今日,秋瑾趁着韩琚一行人都出了去,便潜进了放箱子的房里,打晕了两个看守的侍卫。打开箱子后,里面果然是韩煜,只是他被点了多处穴道,不能发出声音亦动弹不得。秋瑾解了他的穴道后便与他策马赶到莫玉山,在莫玉山下巧遇琉渊。 韩琚惊讶地看着他们,指着洞口的三人道:“你,你们怎会找到此处?!” 秋瑾抱着双臂,扬着下巴道:“你能找到我们为什么不能找到?”随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般狼心狗肺,平时还真是看错了你!” 三人中间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说话的琉渊直直地看着韩琚,那个他从小到大最为信任的舅舅,那个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舅舅,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助他为帝的舅舅!他的真实面目却是这样的,琉渊袖下的手握成拳,指节泛白,指甲嵌入了手掌,他艰难张口道:“竟是我错信了你。” 韩琚轻哼一声,不屑道:“如今才发现,为时已晚!” 琉渊面带威严之色,颇有帝王风范扬着声音道:“本宫不会让你如愿!” 韩琚更加不屑,放出狂言,“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阻止!” 看不下去韩琚盛气凌人的摸样,秋瑾插话道:“你为何不问问,你凭什么本事能保证自己得到这宝藏?” 韩琚蓦地看向说话的秋瑾,袖下放出一枚暗器向着她飞去,秋瑾手脚麻利地避开,暗器从她身边飞过打在背后的石壁上。 秋瑾拍了拍手,“果然,这世上小人的暗箭最难防!” 自己平日万分敬仰的爹竟做出这等行径,韩煜握住剑柄的手指节泛白,咬牙切齿道:“爹,莫要再错下去了!” 韩琚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韩煜,“孽障,你懂什么!爹年纪大了,至多还有十几载的人寿,就算我得了江山,日后还不是交由你打理,你怎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握住剑柄的手终于从剑鞘中抽出了剑,隔空指向韩琚,“我说过,我绝不允许有人夺取这大蕲的江山,即便是我亲爹!” 韩琚气得面红耳赤,对着他骂道:“你这畜生!既然你不认我这亲爹,也别怪我不讲父子情义!” 韩琚转身高声对着随行的人,恨声道:“杀!莫留活口!” 听到命令,韩琚的亲信拔出剑就要冲杀过来,秋瑾也抽出腰间的剑,勾唇道:“磨蹭那么久,终于要开打了!” 韩煜咬紧牙关,提剑应付,琉渊抓住他的手臂,道:“你退下。” 韩煜看这琉渊的侧脸,此时的琉渊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琉渊稍有不同,他的眸子里透着一股王者气息,那股令人臣服的气息只有帝王才有。 大敌当前,只听琉渊高声发令道:“来人,将逆贼拿下!” 随后,石洞门口冲进来一大批穿甲戴盔手持各式兵器的精兵,黑压压的人不断从门口涌进来,迎上反贼,喊打喊杀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格外刺耳。满是引进珠宝的石洞之中成了一片充斥着血腥味的修罗场。 那成堆的金块被推倒,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发出金光的金块上染上妖红的血,触目惊心。 韩琚看着石洞之中的精兵,怅然若失,口中小声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藏宝图只有他知道,明明他不曾透露过任何消息,即便是自己的夫人。明明掩饰地天衣无缝……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有恶魔这类生物。 一场实力悬殊的战役,谁输谁赢从一开始便已分晓。韩琚被四五个精兵用刀剑架着脖子,至此,韩琚的亲信全数被诛杀。 看着被刀架住脖子的韩琚,一直站在琉渊身边的韩煜转身出了去。他的痛在心里,在被点了穴道关在箱子里的那七天,他血淋淋的心早已麻痹。韩煜出去后,秋瑾也跟着出了去。 眼看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韩琚仰天大笑三声,抽出自己腰间的剑,往自己脖子一抹。安静的石洞中,那一声皮破肉绽的声音反而格外响亮。 琉渊微微阖眼,心中似有千万根针扎着,任是谁也不能接受最信任的人背叛。 “琉渊!快过来!”是秋瑾的声音。 琉渊闻声出了石洞,正见秋瑾从后面抱住了韩煜,韩煜手中的剑掉落在鹅卵石上,秋瑾急忙大呼:“快些劝劝他,他想不开!” 琉渊听后大惊,快步过去,身后的秋瑾松开了韩煜,韩煜双腿一曲跪在鹅卵石上,“请殿下赐罪臣一死!” “荒谬!”琉渊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明天就会穿插三百年前邢鬼和三太子的故事,o(n_n)o~ 求个花花吧 第71章 天界三太子·邢鬼 看着跪在地上垂头的韩煜,琉渊倒吸一口气,问道:“你为我大蕲良将,何罪之有?” “一人谋反,当灭九族!” “你……” 韩煜捡起面前的剑,双手抬高,垂头道:“请殿下赐死!” 琉渊道:“你助朝廷铲除祸害,当赏还来不及,怎会有罪!” “请殿下赐死!”韩煜再次高声道。 秋瑾在一旁心急如焚,大步上前把韩煜手上的剑夺过,随手一抛抛进河里,“你爹谋反,你并未与他同流合污,殿下也不怪你,你何必要自寻一死?!” 韩煜垂头不语,琉渊道:“秋瑾说得对,谋反一事与你无关,不该牵扯到你。”琉渊走过去,单脚蹲下,抬手搭上韩煜的肩膀,放柔了语气道:“表哥,待我日后登基,若是少了你这等良将保卫江山,叫我如何放心。” 垂头沉默良久,韩煜看着膝下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双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琉渊继续道:“你曾说要建功立业,名留大蕲青史,如今大业未成,你怎能自寻短见?” 韩煜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一丝声音,他道:“你可……还会信我?” “信!怎会不信?” 秋瑾在一旁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小声呢喃道:“笨死了。” 琉渊站了起来,负手而立,面容肃穆极具威严道:“韩煜听命!” 跪在鹅卵石上的韩煜没有回应,垂着的头没有抬起来,周围死一样地沉寂。琉渊提高声音再次重复 ,“韩煜听命!” 过了良久,韩煜抬起头,眼泪一片湿润,他回应道:“末将在!” 琉渊眉间舒展,他发令道:“本宫命你全程负责清查宝藏一事,不得有误!” 韩煜抱着拳,沙哑的声音道:“末将领命!” 看着韩煜,琉渊温和一笑。 韩琚的尸骨琉渊命人埋了起来,就埋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至于他谋反一事,琉渊并非打算告示天下。左右他人已经不在,谋反势力已然消除,再来追究也只是多此一举。 带来的两千精兵此时正在将石洞中的宝藏往外搬运,这如山的宝藏要全数运回京城充公国库,用以朝廷治国安民。 琉渊派人快马加鞭回京,给皇帝送了密函,禀报宝藏一事。 天色渐暗,插满火把的石洞中恍若白昼,秋瑾正在指挥士兵搬运,每搬走一箱便要记录在册。 琉渊在石洞走巡查,每个石洞他都大致看了看,走到最里面的石洞时,突然亮起一束强光。身后随行的侍卫立即拔剑,“保护殿下!” 韩煜和秋瑾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最里面的石洞只放了一把剑,这把剑并非普通的剑,剑鞘上方镶着一颗蓝色的宝石,这耀眼的强光便是这宝石发出来的。 秋瑾不禁问:“那是什么宝石,怎会发出这般强的光?!” 琉渊看着那拔剑入神,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总想不起何时见过。无人敢正视那耀眼的强光,琉渊却能做到直视。 他提步靠近,身体里像是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向前。韩煜握住他的手臂,“我去看看。” “不必。”琉渊轻声道,似不受控制那般向着那把剑靠近。 那剑并非凡间之物,而是天界三太子的绝尘剑。当年天界三太子手持绝尘剑闯入地府,被天兵天将带回天庭时,他的剑便遗落在人间。不知为何,又会在这里出现。 琉渊走到剑旁,抬起手去握剑柄,那耀眼的光便渐渐暗淡。绝尘剑是神兵利器,都会认主,三百多年未与主人重逢,感受到三太子的气息,他便发出了强光。 如今身为人的琉渊身上仙气很弱,绝尘剑便只能在他靠近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微薄的仙气。 沉睡了三百多年的绝尘剑如今寻回了主子,剑气十分强烈。身为人的琉渊招架不住绝尘剑强烈的剑气,脑海里嗡嗡作响,剑鞘上的龙纹蓦地亮起白光,发光的龙纹似活过来那般从剑鞘上飞出来,琉渊手中的绝尘剑随即消失,那通体发白光的龙在他头顶盘旋几圈后便窜进了主人的眉心。 琉渊的瞳孔刹那间放大,眼前被一片白光充斥,渐渐地,那白光之中现出云雾飘渺的天宫,天宫的凌霄殿上,身着祥云龙袍的天帝高坐在上,一身白色锦袍的三太子慕尘拱手弯腰于殿前,两边站着各路仙家。 天帝命他领一百天兵天将前去人间降服扰乱世间众生轮回的邢鬼。 三太子慕尘当即领命,带领一百天兵下凡前去降服邢鬼。百位天兵降于灵山脚下,神出鬼没的邢鬼就藏身于此。灵山并非崇山峻岭,却常年隐没在白色的雾气之中,即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不见雾气消散。那消之不去的白雾为灵山添了几分神秘之色,凡人少有涉足此地。 白色锦袍紫金冠高束的慕尘手中握着绝尘剑走在天兵天将之前。一股浓重的妖气扑鼻而来,慕尘警惕地握住剑柄,身后的天将之首喝道:“有妖气!” 风吹草拂,浓重的妖气也越来越浓,说明有妖怪靠近。这般浓重的妖气并非一般妖精所有,慕尘提高警惕向四周环视,右手握着剑柄,只要妖怪现身他便能立即拔剑相迎。 天将之首对着四周喝道:“哪路妖怪,快快现身!” 四周死一般沉寂,毫无回应。 随后,耳畔突兀地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而空气中的那股浓重的妖气便是向着那笛声的方向而去,渐行渐远。 慕尘意识到有事发生,发令道:“跟过去!” 一行天兵天将凭空消失,去到笛声源头之处。吹笛者是一名红衣的男子,且是世间少有的绝美,他站在一口小池潭的边上,脚上踩着池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他身后便是葱郁的树林,清浅的小池潭中倒影着他妖红的身影,水中小鱼在水中来回游动,一派地清幽唯美。 红衣男子修长白皙的食指在笛孔上按放,悠扬的笛声便传了出来,醉人心魂。 慕尘等天兵现身与小池潭的另一头,与此同时,那股浓重的妖气也向着这边快速过来。身边拂过一阵黑色的阴风,速度极快且充满令人作呕的妖气。慕尘警觉,那阴风分明就是冲着吹笛者而去的。 身后的天兵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身白衣的三太子飞身掠过小池潭,快得寻不到踪影。一句,“当心!”慕尘用另一只手抱住那红衣的男子的腰飞身而起,躲开了那突然窜过去的黑色阴风。 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小池潭上空,仿若两名从天而降的神仙眷侣。红衣的男子直直看着慕尘的侧脸,面容清冷。 慕尘口中念了一句法令,脚立于水上却不会下沉。在水面上停稳,慕尘偏头正对上红衣男子直视过来的目光,急切问道:“可有伤着?” 面容清冷的红衣男子不语,视线缓缓落在腰间的手上,那是慕尘的手。慕尘快速松开了手,赶忙道:“失礼了。” 那边,方才黑色的阴风幻化出人形,是一只有好几千年的蛇妖,黑衣黑唇,一双三角眼充满杀气,并非善类。他怒目看着慕尘,“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大事!” 那边天兵天将之手对着蛇妖高声喝道:“放肆!见了天界三太子还不速速下跪!” 蛇妖一脸不屑,“我管他是天界三太子还是天皇老子,今日,这聚魂珠我是要定了!” 说罢,他旋身幻出一个黑色的旋风,向着慕尘而来,慕尘重新抱起红衣男子退到岸上,上百天兵天将立即迎上前去,对付蛇妖。 蛇妖即便是有几千年修行,在上百名天兵天将之前也只得落得下风。慕尘松开了红衣男子,抽出绝尘剑也迎了上去,与蛇妖正面交锋。 待将蛇妖收拾干净,慕尘收捡回头再看时,那红衣的男子已不在原地。慕尘抬头看了看的天,正是将近黄昏之时。 领着天兵天将继续前行寻找邢鬼的影子,殊不知方才的红衣男子便是他们要找的邢鬼。只是邢鬼化身为人后,身上的魔气也会被隐匿,慕尘才察觉不出来。 黄昏过后,灵山便被无边无际的夜笼罩,满是烟雾的丛林之中,即便有光源,也只能看清附近几丈的事物。这一带的林子种的都是古木,直入云霄的苍天树木攀满了青藤,不知名的鸟咕咕叫个不停,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具阴森气息。 今晚月色正好,却照不进这一片阴森的林子。 慕尘领着天兵天将小心翼翼前行,耳听八方眼观四方,手中的绝尘剑发出白光正好能照明。突见前方有红光,且那团红光渐渐变大,慕尘抬手示意后面的天兵停下。 随着那浮在半空红色的光变大,林子里的雾气也渐渐染上红色的光。慕尘警觉地后退几步,抽出绝尘剑,身后的天兵天将亦拿出了武器准备应战。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本来打算早点写 ,但是因为剧情安排还是放在了后面,总之,这几章都是他们三百多年前的种种,o(n_n)o~ 第72章 战败的惩罚 浮在半空的红光从中间裂开,变成羽翼缓缓张开,现出了里面黑色的身子。邢鬼有一副好容貌,肤质细腻白皙,耳尖长,唇色妖红,一袭青丝垂于背后,黑与红的鲜明对比,几分妖异。 慕尘早看过记载,邢鬼乃是赤羽黑身的生物,以魂魄为食。他看着半空之中有一双红色羽翼的邢鬼,道:“你就是邢鬼?” 邢鬼那一双含了千年深潭的眸子看向慕尘,妖红的唇角上扬,“是又如何?” 慕尘义正言辞道:“你食魂魄破坏众生轮回,祸害三界,我奉天帝之命前来捉拿,劝你束手就擒!跟我回天庭受审!” “束手就擒?”邢鬼玩味似的重复着这四个字,慢悠悠地看向慕尘,“若是,我不愿呢?” 慕尘抽出手中的绝尘剑,道:“那便得罪了!” 说罢,迎身而上,他身后的天兵也持着兵器飞身而起,齐齐围攻邢鬼。邢鬼背后的羽翼微微煽动,便刮起一阵强风,慕尘脚上在古木树干借力,迎风而上,手上的绝尘剑一挥便发出一条弧形的宝蓝色强光。 邢鬼掌心伸出一点白光向着他击去,慕尘挥剑挡开,宝蓝色的剑气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向着四周散去,邢鬼周围立即生成一道红光抵挡住那宝蓝色的光。蓝光与红光碰撞间,同时扭曲向着四周消散。 慕尘已到邢鬼的面前,他挥剑向他而去,邢鬼轻而易举便能躲开他的攻击。在方才红光与蓝光的猛烈碰击之下,身后的上百的天兵天将在一瞬之间竟都不见了踪影。 慕尘挥着绝尘剑不断攻击,邢鬼手无寸铁便能躲开,他唇角微微上扬,倨傲不可一世,“就凭这点本事就想捉拿我?” 慕尘道:“你破坏六道轮回,本是天理不容!” 话音刚落,邢鬼背后的红色翅膀一扇,向着慕尘的背后扇去。这一击力度非比寻常,慕尘被重击落地,口中吐出鲜血,染红了那一袭白色锦袍。 浮在空中的邢鬼睥睨着他,幽幽道:“天界三太子也不过如此。” 慕尘握紧了绝尘剑,在地上借力,纵身一跃向着他击去。邢鬼侧身避开,羽翼上脱出一条红色羽毛幻化成一条锁链,锁链灵活地好似毒蛇一般缠上慕尘的身,将他牢牢箍在古木上。灰黑色的古木与他雪白的衣裳对比鲜明。 雪白的衣裳映着邢鬼羽翼那妖红色的光,慕尘握剑的手被缠住,即便握着绝尘剑也使不出力气。邢鬼慢慢靠近,那张好看的面容近在眼前。 被他这般近距离看着,慕尘片开眼,邢鬼抬起右手,曲起食指在他的唇角轻轻一沾,唇角上妖红的血便沾上了他的食指。慕尘偏头看着他,见他将那沾了血的食指放在唇间,微微伸舌划过食指,不由脸上一红。 邢鬼勾起唇角,摄魂的眸子看进慕尘的眸中,方才舔过的食指伸过来捻着他的下巴,“食过魂魄无数,还未尝过仙魄,想来三太子的仙魄滋味必定上乘。” “你……”慕尘欲言又止,猛然偏开脸甩脱了下巴的手,被箍住的身子挣扎了下,这羽毛幻化的锁链着实坚固,怎么也挣不开。 邢鬼看着他挣扎了一会儿,好似看戏那般。 慕尘看向他,“放开我,再与我打一场如何?” “你打得过我?”反问的语气。 慕尘一时无语,方才和他打分明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若再打一次,恐怕也无异。 “不过,这一次打不过,并不代表日后也打不过。”邢鬼替他答道。 慕尘依然不语。面前的邢鬼渐渐将身后的羽翼收拢,耳边响着他的声音,“你已处在我设下的迷阵之中,若你不能打赢我,那便会永生永世困在此处。” 话音刚落,化作一团红光的邢鬼便消失在空中,慕尘身上的锁链也自动解开,身子渐渐下落。他翩然落地,用剑支着地,借着天上的月华,视线在四周来回扫了一圈,这确实不是方才所在的林子。在方才蓝光与红光的碰撞间,他便被带进了这个地方,那一百天兵天将被阻隔于外。 慕尘席地盘腿而坐,闭目运仙气疗伤。疗伤后,他便在这林子里四处走动,想要唤来祥云,口中念了法令天上却毫无动静。他只得飞身而起,在林子上空观望,念了法令开了天眼。天眼能看到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借助天眼,可见林子尽头那微微发红的圆弧状屏障,那便是迷阵的边界。慕尘飞身过去,抽出绝尘剑,绝尘剑在空中划出一条蓝色弧线,与微红的屏障撞击,迷阵毫无破损,却是慕尘被弹开了许远。 此种阵法与常见的迷阵不同,几乎是坚不可摧。慕尘尝试多种破阵法,皆无效用,反而被迷阵所伤,他仙元消耗过多,精疲力竭便昏迷过去。 醒来后,已是翌日黄昏之时,原来迷阵之中也分昼夜。除了昼夜之外,这迷阵之中还比别处秀丽,山色清明,鸟语花香,格外怡人,有如人间的世外桃源。若不是因为重任在身,一向温文尔雅的慕尘该是十分享受此处风景的。 走在葱郁的古木林间,忽闻有人吹笛,慕尘心头一喜,飞身而起,在林间如鸟儿般穿梭,衣袂翻飞,正是往笛声源头而去。 又是一处小池潭,似乎与昨日所见的池潭无异,清澈见底的水中倒影着一个吹笛的红衣男子。慕尘在池潭前着地,笛声戛然而止。 看清了吹笛人,慕尘拱手道:“在下慕尘,昨日有幸见过阁下。突兀打搅,如有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红衣的男子看着池潭对岸的白衣男子,他飞身而起,在清澈的水面上落脚,脚下荡开一层又一层的细波。他一双摄魂的眸子看向那边拱手的慕尘,“你叫慕尘?” “嗯。”慕尘抬眸看向他,转而问道:“还不知阁下名讳。” 红衣男子不答,他兀自道:“慕尘慕尘,恋慕尘世,天界三太子却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倒是十分有趣。” 察觉他的声音语气与邢鬼十分相似,慕尘警觉地看向他,“你到底是何人?” 在水中点足的邢鬼唇角上扬,身上发出红光映红了脚下的一潭水,红色的光变成翅膀展开后,显出里头黑色的身,赤羽黑身,正是邢鬼。 慕尘抽出绝尘剑,指向他。 “怎么,你要跟我打?”空中的邢鬼看着他。 慕尘道:“别无选择。”邢鬼昨日便说,若是想要出迷阵,则必须打赢他,他别无选择。 慕尘出击,邢鬼迎战,今日他同样不着寸铁便轻易躲开。天界三太子仙龄不过八千岁,比起他头上的两位兄长,他应战经验欠缺,继上一次他随大太子出战剿灭妖龙,此次还是他初次单枪匹马上阵。 实力相差悬殊,慕尘的胜负从一开始便注定。邢鬼出手在他右肩上打了一掌,慕尘便被打了出去,惯性极大的身子就要撞上不远处锋利的石头。说时迟那时快,邢鬼手中飞出一条黑色的绳子捆住慕尘的腰身,握着绳子的手用力,就要撞上石头的白色身影又被拉了回来。腰间的绳子又被及时收回,慕尘的身子便落入了邢鬼身下的小池潭中,水花迸溅。 看着在水中挣扎的人,邢鬼那妖红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慕尘从池潭中凌空翻起,在岸上落地,身上的白衣被水浸湿,不断沥着水。化作人形的邢鬼那张姣好的脸容近在眼前,慕尘怔愣地看着他。 “你又输了。”邢鬼幽幽道,距离近得能感受得到彼此的气息。 慕尘轻抿着唇,“我……” 那张本就离得很近的脸不断靠近,慕尘身子僵住,唇上被柔软的东西触到,是邢鬼的唇。一个轻盈的吻,有如蜻蜓点水。 身子不能动弹的慕尘烧红了脸,脸上红得如邢鬼身上的那一身衣袍。 邢鬼那双摄魂的眸子看着他,“这是惩罚。” 慕尘对上他那双摄魂的眸子,只觉心腔的那颗心就要跳出来。邢鬼身上渐渐发出红光,映红了慕尘身上的那一身白衣。 “若你不能赢我,那便会永生永世困在此处。”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一句永生永世困在此处在耳边缭绕,挥之不去。幽静清凛的小池潭便,一袭白衣如雪的男子持剑而立,不知悲喜的脸上无风无浪。 迷阵并非邢鬼为困住慕尘而设,而是他的藏身之所。迷阵的深处有一处桃花林,桃花林四季花开,不结桃果。桃花林中溪涧纵横,有虫鱼鸟兽,蝶蜂成群。所谓的世外桃源不过如此,与这恍若仙境的桃花源极不相称的是,这里头住着的吃人魂魄的恶魔。 慕尘在桃花林的边沿落脚,整日习剑练武,修炼仙法,为的是能尽早打败邢鬼,将他带回天庭受审。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表示更新压力大,还有一篇连载,正好赶上期末,╮(╯▽╰)╭ 第73章 彼岸花开·花开一时 邢鬼不现出原形时喜好穿一身红衣,妖红的衣裳格外引人注目。慕尘在溪边草地上静坐修行,他便在对岸幻出一桌酒器。坐在桌旁,一手捻着白瓷杯,一手抚着匍匐在腿上的孔雀,面带笑意地看着对岸潜心练功的神仙。 慕尘不为所动,端坐如山,意志极为坚定。 一月后,慕尘携着绝尘剑,与邢鬼再战。常年花开的桃树林,一袭白衣如雪的天界三太子与赤羽黑身的邢鬼对战,白衣男子持剑进攻,红色羽翼的邢鬼不断后退。风将纷纷扬扬落下的桃瓣吹起,在两人之间飞舞。邢鬼微微侧身,便能躲开慕尘刺过来的剑,慕尘再快速横剑劈去,邢鬼再次闪身躲开,轻轻抬手击中他握剑的手腕,绝尘剑便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慕尘想要飞身取回绝尘剑,不料腰身被一股力拉了回去,回过神来,身子已贴住邢鬼的身子,邢鬼的怀并不温暖,而是如霜雪一样冰冷。 “你……”他欲言又止,耳朵不禁红了。 “你又输了。” 慕尘偏过脸去,风平浪静道:“终有一日我会赢你。” 邢鬼捻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面对面,对上他那双摄魂的眸子,慕尘快速偏开视线,下巴却被他遏制住。 “为何不看我?”他问。 慕尘不答。邢鬼垂头,唇落在他的唇上,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的久,他张口含住他的唇瓣,舌尖扫过他的唇。温热的触觉和甘甜的味道,比最上乘的桃花酿还要值得回味。 “这是惩罚。”邢鬼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放在腰间的手渐渐松开,邢鬼收拢了身后的羽翼,化作了人形。转身离去,他的身后随着一只绿毛孔雀。他红色的身影向着桃林深处而去,妖红的衣裳如一团燃烧的火,与这温润柔美的粉色桃花截然不同。 慕尘目送他消失在桃林深处,唇畔还留有他的气息。天界三太子仙龄不过八千岁,在人间,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尚未尝试情滋味,自然也从未有人与他如此亲近。 方才四处纷飞的桃花已然平息,树上不知名的鸟儿啼叫声给外悦耳,五色的蝴蝶在白衣男子身边盘旋飞舞。 慕尘过去捡起插在泥土中的剑,收回剑鞘之中,向着桃林边沿走去。出了桃林,一股妖气扑鼻而来,与一个月多前,那千年蛇妖的味道相差无几。 难道是那蛇妖还存活在这世上?慕尘还想循着妖气一探究竟,却不想那妖气正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妖气越来越浓,甚至比一个多月前的还要浓烈,想来修为是极高的。 慕尘握住绝尘剑的剑柄,准备随时应战。 一阵阴风迎面而来,慕尘手中捏出法印,念了一段法令,他的四周便形成了一道蓝色屏障,冲着他而来的阴风被阻隔在蓝色屏障之外。 黑色阴风化出了人形,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长得却是十分阴险,锐利的三角眼满是杀伐之气,手中的利爪泛着黝黑的光,上面沾满了毒。 慕尘收了法印,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他,“你是何人?” “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血债血偿!”阴森扭曲的语气充斥着戾气,话音刚落,他手中便幻化出一条黑色蛇鞭,蛇鞭灵活自如,唰唰向着慕尘而来。 慕尘抽出绝尘剑 ,往后退了一步,侧身闪开刺过来的蛇鞭,再腾空而起,翻到了老蛇妖的身后。 老蛇妖动作极快,手中的蛇鞭转了个弯,灵蛇般向着他挥去。慕尘挥剑劈开,却被蛇鞭缠住了剑。泛着妖气的蛇鞭与透着仙气的绝尘剑纠缠,绝尘剑受不住蛇鞭上浓烈的妖气,嗡嗡发出震响。 慕尘咬紧牙关想要从蛇鞭之中抽出剑,老蛇妖奋力甩臂,将慕尘连人带剑甩了出去。距离桃花林不远便有一处断崖,断崖可通地底,最下面便是涌动的岩浆。 慕尘落在悬崖边上,并未掉落。他持剑站了起来,老蛇妖也已赶了过来。上一次的蛇妖他联合百名天兵才得以在一盏茶时间除去,而此次只有慕尘一人,且此次的敌人比上一次更为强劲。 老蛇妖一步一步向着慕尘靠近,阴森的语气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慕尘睁圆眼睛瞪着他,手中的绝尘剑震动不止,渐渐发出蓝色的光芒。老蛇妖那灵蛇般的鞭子唰唰而来,慕尘飞身而起,躲开鞭子,在空中挥剑,蓝色的剑气落在老蛇妖周围,有如雷击一般,瞬间飞石走岩,爆破声一声接着一声。 老蛇妖化出了原形从一团白色的雾气之中飞身而出,方才那一击只给了他点皮肉伤。慕尘再次挥剑,老蛇妖血盆大口张开,吐出一团黑色的妖气,妖气之中弥漫着蛇毒。若是吸了进去,常人必定必死无疑。 慕尘正要屏住呼吸,却被老蛇妖挥过来的尾巴打中腹部,被迫张口吸进了毒气。老蛇妖再变回人形,蛇鞭向着慕尘的胸口刺去,情急之时,慕尘竖剑挡住蛇鞭,蛇鞭的冲击力极大,虽未直接伤他,却将他击了出去。蛇毒在慕尘体内乱窜,此时他不能动用仙气,五脏六腑皆被蛇毒腐蚀着,唇色发黑,绳子不断往下坠落。 老蛇妖见他就要坠落,凭空给了他一击,原本要垂直坠地的慕尘被击出了悬崖外,白色的身子往深不可测的悬崖坠落。 悬崖最底下便是燃烧的岩浆,无论是谁,人落入了这岩浆之中,必定会尸骨无存。神仙落入其中,必定会灰飞烟灭。 慕尘身受蛇毒,四肢用不上力,连仙气也用不上,只得任由身子垂直坠落。他脸色和唇色黝黑,身子渐渐被蛇毒吞噬,若是坠落到悬崖底他必定存活不了。合上双眼,此时脑海之中竟浮现那赤羽黑身的邢鬼,他还未赢他一次,又怎能…… 越接近岩浆,身子便越热,再往下的话,恐怕身子未触及岩浆便会被那熊熊的焰火灼得灰飞烟灭。 突然坠落的身子被托住,冰冷的感觉隔着衣料传过来。慕尘微微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待适应了这刺目的红光后,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冰冷的怀里。 有一双红色羽翼的邢鬼打横抱着一个白衣的男子往上飞,他面色清冷,风将他垂肩的青丝往后扬起,他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j□j无遗。 老蛇妖还在悬崖之上,他是在等邢鬼。看到从悬崖下飞上来的邢鬼怀里抱着天界三太子,他讥讽道:“我活了六千年,可还是第一次见恶魔救神仙。” 面色清冷的邢鬼不屑道:“像你这般倚老卖老不知好歹的老妖怪,我也是第一次见。”将慕尘放在悬崖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邢鬼手中幻化出一把黑色的剑,弑神剑。 “难不成,你还要为他报仇?”老蛇妖讥笑道。 “能闯进我的地方,不打赢我,就休想活着出去!”说罢,他挥剑上前,与老蛇妖交战。 老蛇妖抽出蛇鞭,应战。 论修为,邢鬼比老蛇妖要高得多。方才一路占得上风的老蛇妖在邢鬼的攻击之下步步逼退。满脸怒气的邢鬼不退让一丝一毫,显然与平日里对付慕尘所用的招式不同!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蛇妖被邢鬼的弑神剑一剑穿心,体内修炼了六千年的灵丹被粉碎,老蛇妖口中吐出黑色的血,一双圆睁的眼睛看着他,“你竟为一个神仙……” 一句话没说完,邢鬼横剑将他的心腔切开,老蛇妖随即往后仰去,在岩石上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灰尘,随着风吹向悬崖下。 邢鬼依旧面色清冷,收了剑转身,飞向石块上的人。 慕尘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是蛇毒窜体,若是仙元被毒气侵占,即便世间再多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 邢鬼将他抱起,胸膛贴着他的胸膛,慕尘倚在他的肩上,气若游丝地问:“为何要救我?” 邢鬼不语,身后的翅膀向前合拢,将慕尘包裹在羽翼之中。 两个时辰后,邢鬼展开翅膀,慕尘已昏睡过去,脸上和唇上都恢复了血色,体内的毒素已被清除。 邢鬼飞到桃花林的边沿,将他安放在他平日习武的地方,随后转身离去。 邢鬼替人疗伤会伤及自身,刚走出没多远,他口中便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落地便长出了一簇妖红的彼岸花,他沿着桃花林的小道一路走,留下了一路的彼岸花。 这世上还无人能伤及他到这个地步。 慕尘醒后已是第二日清早,面朝上躺在绿草如茵的地上,湛蓝的天印在他深褐色的眸子上。眼前不断闪现昨日的画面,在他坠落悬崖命悬一线时,救他的是邢鬼,铲除老蛇妖,为他报仇的是邢鬼,他深受蛇毒,为他解毒的也是邢鬼。 邢鬼邢鬼邢鬼……睁眼闭眼都是邢鬼……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话说,存稿君快要空了,这段时间接近考试,我……orz 读者大大懂得,后天继续更新 第74章 沉睡万年后的苏醒 慕尘站起来,弯腰捡起一旁的绝尘剑,望着通往桃林深处的路入神。他艰难提步,往那条小道迈步,一路上见到不少彼岸花,微微眯了眯眼睛,狐疑为何地府之花会在此处绽放。 桃林深处有一处空旷的地方,这片空地上的建筑和陈设都是幻化而来,要幻化出什么样式的东西全凭邢鬼的喜好。今日这空地空空荡荡,连一副桌椅都没有。一身红衣的邢鬼化作人形,倚在桃花树下小憩,身边匍匐着一只绿毛孔雀。 慕尘在站在一棵桃花树下看着他,看得入迷,分明是世间少有的美貌,为何要食人魂魄?转而想到昨日种种,心速没来由加快。 “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靠在树干上的邢鬼语气慵懒,几分刚睡醒的姿态。 慕尘心下一怔,原来他并没有睡着。他提步过去,握着剑在他面前不远处拱手,“昨日多谢相救。” 邢鬼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慕尘,“我既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这……”慕尘只是前来答谢,并未想过如何报答。 邢鬼上前一步,幽幽道:“以身相许,如何?” 慕尘猛地后退一步,耳根子红透。邢鬼唇角上扬,“离那么远作甚,你若不愿以身相许,我还能强了你不成?” 慕尘抬眼看他一眼,义正言辞道:“昨日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我有公事在身……” 未等慕尘说完,邢鬼插话道:“那还等什么?” 慕尘不解地看向他,邢鬼道:“拔剑。” 邢鬼身上发出红光,化作了原形,他魅惑的语气道:“你若赢了我,我便随你回天庭。” 慕尘僵在那,迟迟不肯拔剑。邢鬼手中幻出两点寒星向他飞去,慕尘用剑鞘挡了回去。邢鬼飞身向他迎面而来,慕尘步步后退。 邢鬼身后的羽翼朝他扇去,慕尘猝不及防便被扇了出去,身子撞到一棵桃花树才落地,树上的桃花如雨般纷纷落下,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刚从地上站起来,邢鬼便已来到面前,“我既能救你,自然也能杀了你。” 说着,手中飞出两根羽毛,慕尘总算拔剑,将飞来的两根羽毛劈开,两片红色的羽毛化作四片悠悠然落地。家门幸事 邢鬼唇角勾起,“就这点功夫,恐怕一辈子也赢不了我。” 说着,他手中幻出锁链向慕尘而去,慕尘被他的锁链锁过一次,有了经验便速度极快的避开,身子往天上飞起,再从斜里出剑刺向他。 邢鬼丝毫未动,眼看慕尘的绝尘剑就要刺入他的胸膛,锋利的剑尖在离他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便停下。邢鬼妖红的唇角一直上扬,“你又输了。” 邢鬼出手,击中他的左肩,将他打了出去。不远处有一条溪涧,溪中水并不大深,慕尘被打入溪涧之中,落水时溪涧中的水瞬间被邢鬼施了法,成了平面。慕尘面朝上落在水平面上,就如落在地上那般,身下有水波荡开,他却在水波之上。 刚落下,邢鬼的身子便压了下来,他化作了人形压在慕尘之上。慕尘怔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呼吸不觉加快。邢鬼那一双摄魂的眸子直直看进他的眼底,一手撑在他耳边 ,一手去轻抚他的唇瓣,指腹在他的唇瓣上来回摩挲,“输了就得有惩罚,你该不会不清楚。” 心里清楚接下来他会做什么,不是不愿推开他,而是身子僵硬地不能动弹。只得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心腔跳动剧烈,索性闭上了眼睛。 唇上的湿意就如春日里玉露,落在心田时,有些从未有过的情感便会慢慢萌芽滋生。一次比一次深入的吻,一次比一次剧烈的心跳。或许不能推拒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并不反感他的吻。 邢鬼饱餐一顿后,唇瓣还留有点点水渍,他自上而下看着身下的人,“照着这个进度,若你再输下去,可知会有什么惩罚?” 慕尘缓缓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眸中泛着盈盈秋水,他张了张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吻他?分明是水火不容的仙魔,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作为惩罚? “你为何方才不刺下去?”他不答反问。这一月有余,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如何打败邢鬼,为何方才有了机会却没有刺下去,而是收手了? 慕尘不语,明明方才只要再往前一些,便能刺中他,最后一刻却收了手,他自己也不明白。 邢鬼离开他的身,在空中化作一团红光,转眼消失不见踪影。 往后的日子,慕尘继续在桃花林边沿的地方练武修行,每隔一段时日便要进桃花林与邢鬼交战。凰女癖好:豢养妖孽皇帝 屡战屡败 ,屡败屡战,光阴荏苒间,两年时光恍然如梦。邢鬼总在占了便宜后,冷着语气说:“若是再败下去,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 原以为,只要慕尘屡次败下去,终有一日他会被邢鬼吃干抹净。出乎意料的是,在慕尘败了十几次后,惩罚依旧是一个吻。 不同的是,天界三太子慕尘再不是僵在那,他双手环住邢鬼的腰身,微微仰头迎合他铺天盖地的吻,而后倚在他的怀中微微喘息。 两年间,再怎么不知儿女情长,也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的。他喜欢邢鬼,喜欢他的吻,也喜欢他偏凉的怀,这是不争的事实。 “新酿了桃花酒,你可要尝尝?”邢鬼一边抚着他背后的青丝一边道。 “好。”怀中的人答。 而后,他们在桃花树下对饮,眉眼携笑,目光交汇之时,总有些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邢鬼握着杯子抿了一口酒,别有意味道:“若是你下次再败,可就不止如此了。” 慕尘脸上带着酡红,不知是酒喝多了 ,还是另有原因,他说:“这话,你说了不下百遍。” “不过,这一次却是真的。”邢鬼慢悠悠道。 慕尘一笑而过,与他相识两年,他的脾气或多或少都有些摸得清,有些话,他只是嘴上说得坏罢了。 再一次对战是十天之后。两年的修行,慕尘进步飞快,却仍旧超越不了有好几万年修为的邢鬼。 剑被打出去,他便输了。邢鬼化作人形向他而来,揽过他的腰身与自己的相贴,面对这面,“可记得上一次我说过的话?” 慕尘故意道:“不记得了。” “倒也不打紧,我总有办法让你记起。”邢鬼幽幽道,语气里尽是魅惑。他一手揽住慕尘,红色宽袖一挥,四周便变了模样。原本的桃花林变成了粉色的纱帐从头顶的木梁垂下来,经风一吹,粉色纱帐便随风飘摇。 邢鬼将他拦腰抱起,往纱帐里头走,穿过几层纱帐便见到了一张华贵的床榻,榻上满目的红,与邢鬼身上的那一身衣裳一样。重生种田养包子 慕尘脸上烧开,抬头看着那人的下巴,“你这回……当真……” 邢鬼将他放在床榻上,“我说过,你若是再输,便不会轻饶。” 两年内,与他有亲密接触次数数不胜数,却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邢鬼压上他的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伸手往他的腹部探去,腰带被解开后,外袍轻而易举便被褪|下。慕尘抿着唇看着身上的那人,纵有多次亲|密,却仍旧隐藏不住那份紧张与心悸。自己骤升的体温与他冰冷的身子贴在一起,对比明显。 邢鬼将他头顶上的玉冠取下来,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里,低头吻上他的唇。慕尘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手指似要嵌入他的肩肉。 邢鬼吻过他的唇后,便沿着下颌,一路落下细细碎碎的吻,牙齿轻轻咬后便落下一个红印子。慕尘轻|喘,火热的下|身被他握住,陌生又令人无法自拔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 邢鬼将手游移到他最私密的地方,在周围来回轻摩,慕尘极为敏感地呻|吟出声。被他闯入时,撕裂般的痛由那个地方蔓延全身。待适应了与他的结|合,慕尘才松开了紧咬的唇。 邢鬼不急于抽|动 ,俯身去吻方才他咬破的唇,舌尖扫过伤口,不一会儿伤口便痊愈。 慕尘抬手抚着他的侧脸,唇畔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邢鬼在体内抽|动时,他喉间微微发出一丝声音,而后又随着他的动作。 邢鬼停下动作,他托着慕尘的背将他扶起,□依旧紧密结|合。慕尘坐在他的腿上,结|合的地方温热如火,好似就要与他融为一体。 邢鬼为他将脸颊边的青丝绕到耳后,温柔地抚着他的侧脸,慕尘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之间毫无缝隙。 邢鬼握着他放在脖颈的手,引着他将掌心放在他的左肩下方,掌心一颗狂跳的心。慕尘微微低眉看一眼他的左肩,轻声开口问:“怎了?” 邢鬼抚着他的青丝,“我在这世间几万年,不曾知道,这里还有一颗心。” 慕尘微微睁大眼睛,他竟不知道自己有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南方的孩子伤不起,各种冷风冷雨,好冷没暖气qaq,在宿舍打字手都在抖,今天下午写了一千多字真心被冻得发抖。 第75章 绝尘·弑神 几万年来,邢鬼以为自己是无心的魔,左肩下方只有一颗仙灵珠,再无其他。却在两年前,天界三太子在池潭边抱住他的腰身飞身而起,左肩下方异常搏动,几万年不曾感受到的微弱心跳。 不是无心,而是未遇到令自己的心复苏的人罢了。 事后,慕尘睡在他的身侧,额头抵着他的下巴,与他同枕共被。 “我还不晓得你的名。”两年,他未曾以名来唤他,邢鬼不过是天界的人为他取的一个名罢了。 “我没有名。”邢鬼道。 慕尘微微讶异,随即又恢复常态,他抬手抚着他的背,像是在抚慰。邢鬼自古便有,千万年来都是独自一人,无人为他取名,也无人唤他的名。 “我为你取名,可好?”慕尘道,眼里尽是温柔。 “好。” 一个名,他苦思冥想了几天。 第三日他才说:“夙羲,日后,唤你夙羲可好?” 邢鬼的本名唤作夙羲,这个名外人皆不知晓,一个名只为一人而存在,只有一人能唤。 天界三太子慕尘已有一个月未习武修行,每日在桃林之中给桃树浇水,学着酿桃花酿,抑或是与夙羲对弈饮酒。 夙羲从身后揽住他,凑近他的耳边道:“近日怠于修行,你莫不是想要败给我,好让我惩罚你。” 慕尘耳根子一红,气定神闲道:“修行乃长久之事,不急于一时。” 夙羲唇角上扬,“难不成,你还想五百年后再来与我交战?” “不好?”慕尘偏头反问。 “哪里好?”放在腰间的手向上游移,到他的衣襟处,“你不跟我打,不败在我手下,我如何惩罚你?” 慕尘往后倚在他的怀里,拉长语气轻叹,“你呀……” “嗯?”夙羲微微伸舌在他耳郭上轻舔,“打还是不打?” “不打。”慕尘道:“左右,跟你打也只有输的份。” “或许,还会有赢的时候。” 慕尘轻笑一声,“你可别忘了,你曾说过,我若打赢你,你便跟我回天庭受审。” “你会?” 慕尘沉吟半响,“这话是你说的。”事实上,他笃定自己不会那么做。 “你不愿陪在我身边?” “我何时这么说了?”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下巴点在他的肩上 ,微微垂下眼睫。慕尘解开他放在衣襟处的手,转身面向他,“夙羲。” “嗯?” 慕尘看着他摄魂的眸子,“我若放下天界一切在此陪你一生一世,你也应下我一件事,可好?” “何事?” 慕尘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不食魂魄。” 夙羲无风无浪的脸上未见变化,似乎早就料到慕尘会有一日说出这事。他抬手捋了捋他耳边的发,“仅此而已?” “嗯。”慕尘点头,顿了顿继续道:“转世轮回本是世间常理。人不比你我可得一世永生,人的一生不过几个十年,待寿终正寝成了阴间之魂,历经六道轮回才能重获新生。若失了魂魄则不能转世投胎,与他们而言岂是不公?” 夙羲静静地看着他,慕尘上前一小步,揽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再则,坏了三界平衡,即便我置若罔闻,但天庭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三界都容不下邢鬼,天庭既派了慕尘下凡歼灭邢鬼,日后还会有其他仙者前来。 夙羲抬手抚着他背后的发,“若我应下你,你可会陪我,直到灰飞烟灭。” 慕尘揽住他的手收紧,“嗯,会。” 若邢鬼不再食人魂魄,与三界无害,想来天庭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往后一年,慕尘与夙羲居于桃花林之中,每日酿酒浇花,对弈饮酒,亦或是抚琴舞剑,临摹作画…… 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胜过人间无数珍宝。 开得灿烂的桃花林中,一红一白的身影持着桃木剑比剑,上蹿下跳,衣袂翻飞,惊起一缕粉色花瓣,轻盈的花瓣在两人之间如蝴蝶般翩飞。 慕尘轻而易举地挑开了夙羲手上的剑,手中的桃木剑直指他的胸膛。看了一眼胸前的桃木剑,夙羲微微一笑,“进步可真快。” 慕尘收了剑,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察觉到他的目光,夙羲看向他,“这么看着我作甚?” 慕尘持剑上前一步,凝视着他的脸,“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夙羲转身去捡方才被打出去的剑,“可是觉着赢的不痛快?再来一次,如何?” “不必。”慕尘面色担忧地看着他,过去牵过他的手,“你气色不好,快回屋里去歇着。” 慕尘提步要走,身后的人却没有动,“抱我。” 慕尘转身看着他,把手上的桃木剑递给他,过去拦腰抱起他。许久不曾这般抱他,一抱,才知道,他变轻了。 抱着他进了屋,将他放在床榻上,扯过被子替他盖上。从不知多久前,便察觉他的气色不对,但又不晓得什么地方不对。他许久未化出原形,一直以人的形态出现。 慕尘坐在床榻边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腕,注了一股仙气进入他的体内,蓝色的仙气不一会儿便被邢鬼体内的红色气息挡了出去。 “你……”慕尘愕然看着他。 夙羲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是仙,我是魔,仙魔殊途,你若往我体内注仙气,要让我灰飞烟灭不成?” “怎会。”仙气不比妖气和魔气,无论是妖还是魔得了仙气都能提升修为。 夙羲看着他,“你可是在担心我?” 慕尘看着他,轻抿着唇不语,实则默认。他近些日气色一直不好,怎会不担心。 夙羲唇边一抹苦笑,“我若说了,你可会乘人之危?” “不会。”慕尘轻摇头。 夙羲往里挪了些位置,掀开被角,“睡上来。” 慕尘侧身睡下,面对着他,为他提了提被子。 那面容姣好的男子说:“世间万物皆有弱点,我不是例外。” “怎么说?”慕尘追问。 “每过一百年,我的精魄就要衰减一次,要一年后才得以恢复。”夙羲顿了顿,“距上一次我精魄衰减,正好百年。” 慕尘听后恍然大悟,怪不得近日他气息这般微弱,与他比剑时也输得极快。 “那要如何是好?” “一年之后,自然会好。” 慕尘轻声应了一下,“嗯。”微微抬头去吻他的眉心,夙羲稳住他的后脑,吻上他的唇,变下位为上位,压上他的身。 “还有力气做?”慕尘好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他。 夙羲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邪魅地勾起唇角,“说不准还能增加点精魄。” 慕尘抿唇一笑,微微抬头,吻住他。 一个月后,邢鬼布下的阵法被天兵天将攻破,数以千计的天兵天将杀气腾腾降于桃花林,手持天界兵器,气势恢宏。 慕尘与夙羲彼时正在桃林之中对弈,迷阵被破之时,山河皆为之一动。以为是有妖魔闯了进来夺聚魂珠,却是以千计的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带头的天将一把关公大刀指向中间一红一白的两人,昂首挺胸扬声道:“邢鬼,你祸害众生,破坏三界平衡,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跟我回天庭受罚。” 听了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夙羲偏头轻飘飘看了慕尘一眼,“倒是让我想起初来时的你,只可惜,他没你招人喜欢。” 慕尘握住他袖下的手,“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闻言,天将之首凶神恶煞道:“三太子,你当年奉天命捉拿邢鬼,如今却擅离职守,为虎作伥,该当何罪!” 慕尘上前一步,掷地有声道:“邢鬼曾食人魂魄坏三界平衡没错,只是他已有悔改之心,且承诺往后不再食人魂魄,天界为何不愿网开一面,任其悔过?” “哼!”天将之首不屑一哼,“魔就是魔,哪会有什么悔改之心,是你被他蒙骗罢了!” 慕尘心中微怒,手下的拳头握紧,“仙也分善恶,魔为何就不能弃恶从善?” 天将之首一向心高气傲,除了天帝也没把谁放在眼内,此时哪里会去琢磨慕尘的话,“即便他有悔改之心又如何?邢鬼从前食人魂魄无数 ,此罪无可厚非,按照天律,必定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 夙羲上前一步与他并肩,“何必与他浪费口舌。”说罢,他身上被一片红光包裹,转眼便化出了原形,手中持着弑神剑。 慕尘飞身而起拦在他的面前,“你精魄还未恢复,打不过他。” 此时,慕尘身后的天将之首已经挥着手上的大刀飞身过来,邢鬼将慕尘拉开,举着弑神剑挡开他挥过来的大刀。而后一发不可收拾,邢鬼与天将之首厮打在一起,兵器交接之时,火花四射,铿锵之声响彻天穹。 邢鬼精魄不足,原本妖红的羽翼此时变成黯淡的深红色,与天将之首交手,形势明显落于下风。慕尘怕他应付不来,幻出绝尘剑便迎了上去,与他一同对付天将之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第76章 入魔·灰飞烟灭 交战不到一盏茶功夫,邢鬼便被打了出去,落在地上之时,口中的鲜血化作了成片的彼岸花。邢鬼的受伤令继续应战的慕尘分心,几招过后,被天将之首的大刀砍伤了手臂,妖红的血在他白色的衣料上绽放一朵红牡丹,还未反应过来,天将之首的大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天将之首眼里泛着戾气,咬牙切齿道:“纵然你是天界太子,与魔合污,亦是同罪!所以,别怪在下无礼!” 慕尘不卑不亢,“手下败将,我无话可说。” 天将之首不屑一哼,转身对身后的天兵天将道:“来人,将三太子押回天庭受审!” 身后的天兵天将听命上前,就要将慕尘押下。 “我允许了么?”邢鬼的声音幽幽传来道。此时,身后浮在空中的邢鬼背后羽翼发出强烈的红光,如同燃烧正旺的火焰,他雪白的下颌挂着一丝血迹,摄魂的眸子变作了红色,肩上的青丝无风自动向后扬起。 瞬间,风起云涌,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四周的桃花和地上的绿草开始枯萎,成片生机盎然的桃花林化作一片荒芜之地,转而从荒芜的地上长出一簇一簇妖红色的彼岸花。 空气中充斥着彼岸花的味道,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慕尘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只觉得他与平日不大相同。 四周的景象不断变化,泥土沙石从地面脱离被卷入旋风之中,脚下的地面就要坍塌。上千天兵天将顿时惊慌,不断往后倒退。就连天将之首见此情形也不得不往后退。 慕尘站在原地,手中握着绝尘剑,看着那边似要将一切摧毁的邢鬼,他扬声道:“夙羲,停下!” 此时的邢鬼已然不是理智所控制的,妖红的羽翼扑闪,脚下的地不断往下陷,陷下去的地面便□出下面的橘黄色的岩浆流,岩浆流如同喷泉一般往上喷薄,流到了地面上,向着四周围扩散流动,形成了无数条岩浆河。天兵天将速速退开,慕尘飞身而起,向着邢鬼而去,想要阻止他。 刺眼的红光之中,慕尘无法睁开眼睛,所幸闭上眼睛凭着感觉接近他,凭着他们彼此的羁绊感受他的所处。近了,就在面前。慕尘展开双臂,将他揽住,发出无穷力量的邢鬼此时身上如火焰般炙热,慕尘将他抱紧,轻声说:“我们离开,去一个容得下你我的地方。”双眼发着红光的邢鬼渐渐恢复理智,眸中的红光收敛,他背后的羽翼往前靠拢,将他拥在怀里,两人被包裹在火红的羽翼之中。 随着红光渐渐消失,邢鬼和慕尘也一并消失在空气中。待红光完全消失,天上的乌云散开,视线渐渐清明,原本美若世外桃源的人间仙境,如今却变成了岩浆涌动的魔域。 昆仑山上,一团红光凭空而生,渐渐变大,又渐渐变小。平整的岩石上,多了两个相拥的身影,一个红衣如火,一个白衣似雪。昆仑山的寒风将他们的衣袂和衣摆吹起,恍若衣带当风的神仙眷侣。 慕尘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世间之大,总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夙羲抬手在他的背后轻抚,“嗯。” 听着声音不对,慕尘抬起头看他,他面如白纸,唇边不断有血流出,他大惊,“你怎了?” 夙羲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妖红的血在地上开出一片彼岸花,彼岸花不断蔓延,开门了整个岩石块。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身子便要往后倒去。慕尘出手揽住他的背,将他紧紧揽住。 扶着他慢慢坐在地上,将他的上身揽在怀里,慕尘低头看他苍白如纸的容颜,眉间蹙得很深,语气中带着颤音,“你到底怎了?” 怀里的人勾起唇角,气若游丝道:“方才受了点小伤罢了,不打紧。” 慕尘抚着白得快要透明的脸,心疼道:“莫要骗我。” 夙羲的眼眸半眯半眛,声音小得就要听不见,“骗你作甚。” 他的身子如冰一样冷,慕尘将他揽得很紧,却不能将温度传给他,他在他耳边轻声问:“冷不冷?” “不冷。” 此时,昆仑山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邢鬼曾养了五百多年的孔雀。一年多前他修炼成精后便离开了桃花林,不知去向,如今又在此处出现。 穿着一身绿衣的孔雀精讥诮道:“我猜天界三太子是何等聪慧的神仙,原来也不过如此。” 慕尘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孔雀精,随即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此时他不想答他的话。孔雀精扫了一眼他怀里的邢鬼,轻描淡写的语气带着怒意,“难道你还不清楚,他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由你害的?” 慕尘瞳孔蓦地放大,看向孔雀精,“你说什么?” “邢鬼生来便要食人魂魄才能延续寿辰,若他不食魂魄,这让他灰飞烟灭又有何分别?”孔雀精不紧不慢道。 孔雀精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向着已经伤痕累累的慕尘劈头而来。垂头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邢鬼,他冰冷的身子渐渐有红色的光 ,且随着红色的光,不断有红色的亮点如萤火虫般飞出。 灰飞烟灭四字在脑海里回旋,慕尘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孔,眼眶酸涩湿润,嗓子嘶哑,“你到底,还是骗了我。” 邢鬼曾说:“若是我日后不食魂魄,你可愿陪我到灰飞烟灭。” 穿一身青衣的孔雀精说:“若他不食魂魄靠着积蓄的精魄本可以在这世上存活三年,只是方才他为救你动用了积蓄的精魄。” 眼眶中的泪珠再也阻挡不住,如雨一般落下,怀里的红衣男子安详的闭着眼睛,身上红色的荧光点向着空中飞去,在空中飞舞盘旋后泯灭。所谓的灰飞烟灭,便是如此,寻不到一丝踪迹。 慕尘抱紧怀里的人,喉咙被一股炙热的液体堵住,下颌不断有透明的水珠落下,落在邢鬼那张苍白安详的脸上。 他明明笑着说:“若我不食魂魄,你可愿陪我到灰飞烟灭?” 他明明心里清楚,若不食魂魄他便会灰飞烟灭…… 在世间存活了几万年的邢鬼从来都只有孤身一人,不知人间冷暖,不曾有姓名,无一亲近之人,甚至连左肩下方的那颗心都不曾为谁跳动过。 终有一日,那名突然出现白衣男子令那沉睡几万年的心复活。不知人情冷暖的魔便有了七情六欲,情根滋长一发不可收拾。却不知那颗苏醒的心是他用性命换来的一颗痴心。若我为你灰飞烟灭,你可愿陪我到最后一刻? 抱着他坐在成片血红的彼岸花从中,怀里的人毫无气息,身子正化作红色的星星点点在空中泯灭,所谓的灰飞烟灭。慕尘在他耳边沙哑着声音哭腔哀求道:“不要走。” 握着他的手腕不断向他的体内输送仙气,一遍一遍地输,仙气入了他的身体却又随着那红色的荧光点泯灭,毫无作用。 看着怀里不断分解成红色荧光的邢鬼,本性温文尔雅的男子此时接近崩溃,他双臂收拢,对天歇斯底里大吼一声,震动天地,响彻云霄。 忽然,空中乌云密布,黑风飒飒,昆仑山上开遍了彼岸花,彼岸花在黑风之中招摇。白衣男子的周围燃起一股邪气,邪气自他的内心而发,向着四周蔓延,开得娇艳的彼岸花触及那股强大的邪气之时,便化作了灰烬被吹散在风中。 那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心爱之人的白衣男子,睁开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眸时,眼里泛着妖红的光,十指的指甲变作了黝黑的颜色。此时,除了要护着怀里的人,他再无其他意识,因他已入了魔。 神仙有一念成魔之说,若执念太深便会入魔。 入了魔的天界三太子持着手上的绝尘剑,怀里抱着已无气息的邢鬼,一双泛着红光的眸子透着杀伐之气,不存半点理智。天界三太子下了地府,将怀里的人放下后,便大开杀戒,手中的绝尘剑见神杀神,见鬼杀鬼。 天界三太子气势恢宏,势不可挡,地府的神灵都招架不住,顿时乱作一片。地府之中的鬼魂被三太子手中的聚魂珠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慌乱之中不断有鬼魂嘶喊吼叫,被吸入聚魂珠的魂魄不计其数。 不到半个时辰,地府便化作了一片苍凉之地,忘川河边一片妖红的彼岸花开得娇艳,三生石边聚魂树有如滋长的鬼爪,本就诡异的地方变得愈加诡异。 一手握着妖红的聚魂珠,一手持着发着黑色光芒的绝尘剑,天界三太子在那个不断有红色荧光飞出的身子面前跪下。入了魔的他分明已没了记忆,亦不存在理智,可偏偏,他就只记得要救他。 红色的聚魂珠放在夙羲的胸前,在他的胸前消失。过了没多久,他身上红色的荧光点才慢慢止住。天界三太子弯腰抱起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说过,世间之大,总有容得下你我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因为最近将近期末,各类论文和考试作业涌来,qaq 明天继续,快要完结了。 我打算在正文be,然后番外he,意思就是等同于两个结局,喜欢he的就看番外当做结局,如果喜欢be的就不看番外,咳咳,o(n_n)o~ 第77章 再续前世纠葛 后天庭得知此事,立即命天界二太子下凡捉拿三太子慕尘。入了魔的慕尘不让天兵天将靠近邢鬼一步,抽出绝尘剑便与数名天兵天将鏖战。后因精疲力竭,昏迷之后而被天兵所擒。 靠着聚魂珠内的魂魄,邢鬼恢复了几成精魄,苏醒过来。正欲阻止天兵带走慕尘,不想有天界二太子阻拦。被迫与他交战,因他精魄只有几成,交战一天一夜,邢鬼最终被封印在北极寒冰之下。 两个相爱的人,三百年来,一个在天庭每日受三道雷刑,一个在北极寒冰之下沉睡。 这一切恍若一个梦,一个延续了三百年的恶梦…… 琉渊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头顶上的墨青色床顶。 “琉渊,你总算醒了!”说话的是秋瑾,见到琉渊睁开了眼睛,她便十分激动,“你可知,你这一觉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前,琉渊持着绝尘剑,沉睡三百年的绝尘剑苏醒后便飞入了他的元神之中,他身为人承受不住绝尘剑的仙气,便昏迷了过去,整整睡了三日。 琉渊背靠着床头,前世的事他都已都记起,他是天界三太子,此次下凡不过是来历劫。那名时常在他身边的柳夙羲便是三年前替他治病的邢鬼,夙羲夙羲,这个名还是他亲自取的。 原来,他一直都在身边。有一副好皮相的他还是那般,喜欢骗人。他还是他,与三百年前桃花林中的他一模一样。 他现出原形替他疗伤治病,除去了三百年雷刑积下的病根。他化作人形陪伴在他身边,为他解除此生劫数。 这样的他…… 是谁说,魔是无情无心的?又是谁说魔只有恶没有善的? 在琉渊昏迷的这三日里,韩煜早已安排将宝藏秘密运回京城,秋瑾便留在此处陪着琉渊,待他醒来立即告知。 醒来后的琉渊再也坐不住,骑上马便要往京城赶,他要去见他,一刻也不能等。秋瑾翻身上马,挥着马鞭赶上他。 五日的路,他马不停蹄只用了四日。 第四日黄昏,他便到了别苑,翻身下马,衣袂翻飞,他大步往别院里头走。 夏日炎炎,荷花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清风拂过,便能带起千层浪。喜好穿红衣的男子静静立在荷花池边,面色淡然,似在等一个人。 琉渊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停下,喘着气,一双眸子深情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前恍惚,那人在此地等了三百年。 “夙羲。”琉渊轻轻开口,唤他的名。这个名只有他能唤。 柳夙羲转身向着他,一双摄魂的眸子带着隐隐笑意,看着前面不远的白衣男子,他问:“你说,我该唤你琉渊,还是慕尘?” 琉渊轻抿着唇,脚下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琉渊也好,慕尘也罢,在你眼前的,只有我。” 凝视着已慢步行至跟前的琉渊,柳夙羲抬手抚着他的侧脸,“这么急着回来,想我?” 琉渊抬手环住他的腰,将头放在他的肩上,微微阖眼,他轻声道:“嗯,想你。” 柳夙羲抚着他背后的青丝,方才见到琉渊,便感受到他体内微弱的仙气,那是绝尘剑的仙气。有了绝尘剑的仙气,他的记忆该是恢复了。 “你又骗了我。” 柳夙羲唇角微微勾起,垂眸看着他 ,“骗了什么?财还是色?” “你说骗了我什么?”琉渊离开他的怀,眼睛直直看着他,“三年多前,救我的分明是你……” “怎么算是骗了你,我不曾说过救你的不是我。” 琉渊无奈轻笑,“你呀……”重新靠在他的怀里,这三百年来,两人是怎么过的,都不曾提起。 柳夙羲缓缓抚着他的发,“事情都办好了?” 怀里的人应了一声,“嗯。” “打算何时回宫?” “不急。” 柳夙羲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去房里。”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几分柔情。 琉渊抿唇一笑,想起上一次的事,故意问:“去房里作甚?” 柳夙羲修长的食指在他的唇边划过,“去了便知道。”说罢,弯腰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向着寝房走。 进了房,将手上的人放在床榻上,柳夙羲不紧不慢地放下床帏。琉渊看着他放下床帏后,便侧身躺了上来。 琉渊将头靠近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伸手到他的衣襟处。柳夙羲按住他的手,调笑的语气问:“你做什么?” 琉渊脸上微微起了红晕,看他的神色便知自己又被骗了,缩回了放在他衣襟的手,他道:“没做甚。” 柳夙羲拉过被褥盖在他身上,“好好歇着。” “嗯。”琉渊垂下眼眸,他此时身为人,连着赶路四日,身心皆是疲惫不堪。 柳夙羲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他便安睡过去,浓密的眼睫垂在下眼眶,呼吸也渐渐平稳。 琉渊醒过来时,已是深夜。房中烛火通明,墨青色的床帏垂下,隔断了泰半的烛光。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那人不知去了哪儿。 琉渊撑着双臂坐起,掀开被子下榻。挑开帘子便见到书案后静读的柳夙羲,书案后的人抬头看着他。琉渊莞尔一笑,便提步过去。 “醒了?” “嗯。” 柳夙羲放下手上的书卷,起身看向走来的人,“可有梦见我?” “你说呢?”琉渊不禁觉着好笑,分明是他用了法印令他安睡的,又怎会有梦。 琉渊行到他面前时,他抬手揽过他的腰,身子贴着身子,一双眸子直直看着他的脸,“气色好多了。”比起先前他刚赶回来之时。 琉渊刚想说话,柳夙羲俯下头,吻住了他的唇,他灵巧的舌长驱直入,扫过他口中的每一个部位。束在腰间的白玉腰带被解开,白玉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琉渊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你……” “怎么,不想要?”他伸舌在他的耳郭上轻轻一舔。 琉渊轻笑一声,道:“我还当你不想要。” 柳夙羲双手沿着肩膀褪下他的外袍,轻轻一拉他亵衣的衣带,手掌贴着他精致白皙的皮肤游走摩挲,俯身吻住他的脖颈。琉渊的脖颈微微向后仰,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口中喘息变重,双手紧紧搂住柳夙羲。 琉渊被他的爱抚与亲吻弄得身子疲软,柳夙羲及时搂住他,将他抱起往榻边走。 房中烛火摇曳,墨青色的床帏之后,两副缠绵的身子有如一体,时而有轻微的呻吟与喘息传出。 待两人平息时,已是清晨。 处于深山之中的别苑四周绿绕,晨曦乍现之时便有鸟儿鸣叫觅食,柔和的晨光普照深山,绿叶上点点水珠,经光一照,格外晶莹剔透。 琉渊依偎在柳夙羲怀里,方才激情后的余韵犹存,脸颊微微红润,仿若三月桃花。 柳夙羲抚着他的头,说:“天亮了。” “嗯。”琉渊慵懒地应了一声。 “还想睡?” “不是。”只是现在他的怀里多呆一会儿罢了。 柳夙羲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道:“宫里头还有诸多事务等你回去。” 宫里头诸多事物琉渊心里清楚,宝藏一事还需由他来向皇帝禀报,刻不容缓。琉渊沉默半响,开口道:“你随我回宫罢。” “回宫作甚?”柳夙羲勾起唇角笑了笑,“这别苑住着挺好,你得空来看我便是。” “若你觉着这别苑好,待得空了,我陪你来住上几日便是。”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随他回宫。柳夙羲顿了顿,“怎的就改了主意?” 琉渊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前世已然受尽生离之苦,今生怎能再次承受。” 那三百年的空隙,最痛的不是每日打在皮肉上的三道雷刑,而是与心爱之人分离锥心之痛。 “好。” 柳夙羲随琉渊回宫,隐了身形,宫里头便只有琉渊和羽姬可以见到他。 太子琉渊寻回怳朝遗留宝藏有功,皇帝颇为感动,文武百官皆为此大为赞叹,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聪慧过人,大蕲能有如此储君,乃天下百姓之福。 蕲国得到如山宝藏,国库财力比之先前两倍有余,举国上下欢呼雀跃,皇帝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百官,并下诏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魏国公之子韩煜助太子寻回宝藏,功不可没,升擢为十六卫大将军,官居正三品,并赐府邸一座。韩琚意图谋反之事从此不再提及,朝中文武百官皆以为魏国公韩琚在故土颐享天年。 朝中先前与韩琚同谋的几位官员被太子琉渊暗中一一查处,借来虚有罪名将其打入天牢,从此韩琚意图谋反之事再无外人知晓。 皇帝宴请百官为太子琉渊庆功,席间,诸位官员前来敬酒,琉渊端着酒杯回应。戏台子上的舞姬穿着百蝶群扭着身子,挥着袖子,仿若天下下凡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大概一个星期内完结 第78章 愿得一人心 近来沉默寡言的韩煜独坐一角,端着手上的杯子喝闷酒,少有搭理前来寒暄的官员。琉渊端着手中的瓷杯过去,在他旁侧坐下,唤他一声,“表哥。” 喝得脸颊酡红的韩煜抬头看了他一眼,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琉渊示意旁侧的太监过来给韩煜倒酒,年轻的太监为韩煜倒了一杯酒便退了下去去。 琉渊见韩煜愁眉不展,便抚慰道:“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何必还想那么多?” 韩煜自嘲一笑,笑得苦涩,“若是能不想,我也不愿去想。”有些事并非自己不去想,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半醉的韩煜看着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水,脸上的自嘲越发明显,“他教我效忠朝廷,教我两袖清风,教我伸张正义,自己……自己却……” 韩煜握紧了手上的杯子,手指节泛白,琉渊怕他因为醉酒神志不清而说出韩琚一事让外人听了去,便立马握住他的手,道:“你且先冷静。” 韩煜嘴唇颤抖,不再继续说下去,心里的那份痛旁人又怎能理解。一向崇敬的亲爹竟做出谋逆朝廷之事,而他自身本就是最为痛恨反朝之人,短短十几日,由爱转为恨,由至亲转为仇敌,那样的滋味有如一把锋利的刀不断戳着心窝。 韩煜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手中紧握成拳,空了的杯子在他的手中卡一声碎成几片。瓷片破碎的声音被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声所遮掩,琉渊看到他握杯子的右手不断有鲜红的血流出,心里一抽。 琉渊看着面不改色的韩煜,微微讶异,“你怎么……”刚要唤人过来处理,扮作侍卫的秋瑾却已经赶了过来,在韩煜旁边蹲下,赶紧掰开他握成拳的手掌 ,手心满是血,碎掉的瓷片插在他的皮肉上,格外触目惊心。 琉渊此时不能离席,便吩咐秋瑾带他去太医那包扎一下伤口,半醉半醒的韩煜死活不去。秋瑾便扶着他提前离了席。 走之前,秋瑾道:“殿下放心罢,我定会照顾好他。” 琉渊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这一场庆功宴直到亥时才结束,琉渊回到雨墨宫,心中还有些放心不下韩煜,毕竟韩琚一事对他冲击很大,平日里他虽做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还难以看穿。方才他在宴席上的举止,显然是痛苦到了极致。 或许,只有当他喝醉了,他才会显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琉渊走在雨墨宫的回廊,止住脚步挥退了身后的太监宫女,自己一个人走去寝房。在回廊尽头拐个弯,便见到了一束红光由月洞门照出来,那是刑鬼羽翼上的光。 此时,柳夙羲现出了原形,妖红的羽翼格外刺眼,在他的面前站了一名穿白衣的女子,那是在冷宫之中的幽魂,一百多年前,她因受人诬陷,被打入了冷宫。她心中悔恨,一心寻死便带着腹中孩儿在冷宫之中自缢。 满腹怨气,百年来只增不减,只得永生永世被困在这皇宫之中,不得轮回转世,而她腹中胎儿被她怨气所缠,亦是如此。此次她来寻邢鬼,便是想要邢鬼助它腹中孩儿脱离母体怨气束缚,重新轮回转世。 邢鬼将她腹中刚成形的婴儿灵魂提出来,并施了法令其快速成长为成体婴儿,如此他便能转世投胎。 女鬼感激涕零,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以表示感谢。邢鬼手掌上化出了一颗鲜红的聚魂珠,聚魂珠飞到女鬼面前,将她的魂魄吸取,原本鲜红的聚魂珠吸食了魂魄后颜色更加鲜艳。 收回了聚魂珠,邢鬼双翼聚拢,化出人形。他一身红衣披着清冷月光立在亭中,四周静谧如斯,而他面若止水,仿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站在月光下的红衣男子转身,看向月洞门后的男子,他早已察觉到他。穿着杏黄色太子朝服的琉渊挑起前摆跨过月洞门的门槛,提步向他走来,脸上无风无浪。方才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他自然也知道魂魄入了聚魂珠意味着什么。 走到了他的面前,琉渊脸上才慢慢浮起一丝浅笑,“这么晚了,在这作甚?” “等你。”柳夙羲道。 琉渊抿唇一笑,再往前一步,身子贴着他的身子,双手揽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上。柳夙羲抬手在他的背后轻抚,顺着他的青丝一路向下,一遍一遍地抚着。 “都看到了?”柳夙羲轻声问。 琉渊沉默片刻,微微阖眼,“嗯。” “可想要说些什么?” 琉渊双手将他搂紧,艰难开口,“若得了我的仙元,你能增多少寿辰?” “一刻也不能。”柳夙羲道。 邢鬼靠着吸食魂魄维持寿命,普通人的魂魄并不能延续太久,若是得了永不衰竭的仙元,大抵是能延长上千年的。他却说一刻也不能。 若是琉渊没了仙元,便等同于没了魂魄,必定会灰飞烟灭。若琉渊灰飞烟灭,邢鬼亦不会存活在这世上。 琉渊从他怀里离开,牵起他宽袖下冰冷的手,“进屋罢。” 两人进屋,宽衣躺下,同床共枕。琉渊面上没提及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心中却是有些难受。他明白,方才被吸进聚魂珠的女鬼永生永世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心中十分愧疚,却又不知如何补偿。 房中烛火熄了将近半个时辰,旁边的人呼吸依旧不均匀,他还未睡着。柳夙羲将手搭上他的腰间,胸膛贴上他的背,将他往怀里带,“怎了,嗯?” “没甚。”琉渊语气平缓,“大抵喝多了些酒,有些睡不着。” 柳夙羲勾了勾唇角,还学会了说谎,真不错,“若你心中有愧,我可以不这么做。” 他所指的是食人魂魄一事,琉渊的情绪没写在脸上,他却能猜得出他所想。琉渊心里一怔,想起三百多年前,那句“若我不食魂魄,你可愿陪我到灰飞烟灭?”那时,他不知晓邢鬼靠着魂魄延续寿辰,最终铸下大错,这一世与他能重逢,他再不会有那愚蠢至极的念头。 覆上他放在腰间的手,琉渊道:“这一世我并非神仙,也不是圣人,有私心也是自然。”所谓的私心便是希望自己心爱之人安好。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他能平安无事便好。 只是,这世间能包容的也只有琉渊罢了。 天界掌管命格的仙君也负责诸位仙家下凡历劫之事,并时刻禀报异常。天界三太子慕尘下凡历劫,命中劫数有高人相助不说,就连他的命数也在慢慢脱离掌控。 命格仙君及时禀报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唤人搬来尘镜,透过此镜可以看清凡间的事物。镜中的天界三太子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就如在天宫那般认真仔细,见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王母颇为欣慰。 仔细一看,又隐隐可见环绕在慕尘身旁的仙气,王母大惊,立即问旁侧的命格仙君,“尘儿身上为何有仙气?” 命格仙君结结巴巴道:“这……这小仙也不知。” “这命格由你来写,你怎会不知?” “这……小仙是真的不知,三太子的命数不知何时起,就没顺着小仙写的命格走。” 谈话间,镜子里的画面中又多了一名红衣的男子,那男子正是破坏三界平衡的邢鬼!邢鬼走到慕尘面前,坐在他的腿上,极为亲密。 王母脸上又略微的怒意,最为疼爱的儿子受了三百年的雷刑,好不容易才走到最后一步,成功历了劫便能回到天庭,没想到邢鬼竟又来从中作祟。 “岂有此理!”王母看着画面里的邢鬼心胸起伏,怒气翻滚。三百年前,慕尘已被他毁了一次,这一次,她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天帝得知封印在冰山下的邢鬼重现于世,立即召来各位仙家商议。天界二太子玄辕自上一次与刑鬼一战,身受重伤。这才痊愈,好战的他便出列拱手请战。 天帝并不知晓不久前他已与邢鬼有过一战,念着三百年前是他将邢鬼伏诛,此次便十分放心地派了他去。 柳夙羲住进皇宫之后,孔雀精也跟着过来,同样隐了身形在宫里头来去自如。琉渊刚去了早朝,柳夙羲坐在凉亭之中喝着刚泡好的茶。 亭外一阵带着妖气的风拂过来,柳夙羲脸上无半点波澜。一阵风过后,亭栏上便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衣背靠着亭柱的少年,他皱着眉头说:“住在皇宫可真没趣,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丁点地方,看着都腻。” 柳夙羲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没让你住进来。” 倚着红色柱子的孔雀精掩唇,眸中竟有几分忧伤之意,“皇宫确实闷得慌,可是,谁让这里有你呢。” “不知羞耻。”柳夙羲幽幽道。 孔雀精用手指绕着袖子玩,“知了羞耻又如何,只会令自己不快活。” 柳夙羲不再与他搭话,亭外跌跌撞撞飞来一只红色羽毛的肥鸟。有它飞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o(n_n)o~ 第79章 正与恶·仙与魔 红色的鸟儿停在亭中的石桌上,站稳了脚,它瓮声瓮气道:“启禀主子,天界二太子带着天兵天将下凡,正要往这边过来!” 静若止水的柳夙羲眸中更为幽深,孔雀精叹了一口气,“安稳日子总过不长久,你说,这是为什么?” 柳夙羲手上化出一道红光,手中的茶盏化为灰烬从手掌上滑落,身上的杀伐之气慢慢升起。 孔雀精看着他,捋着胸前的青丝,悠然道:“在这里打一场也不错,拆了皇宫再建,看着或许就能顺眼些。” 柳夙羲没闲工夫和孔雀精嚼口舌,迟早都要来的东西,还不如亲自去迎接。亭中一身红衣的人在一束红光之中消失,只留下桌上的一堆灰烬。 京城东郊天上云雾翻腾,驾着云的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个个身着亮色盔甲持着锋利的神兵利器,在前方穿着玄色衣袍,手持方天画戟的便是二太子玄辕,他的身旁抱着大刀的是天将之首。 百位神仙刚现身,便见到浮现在面前的邢鬼,他红色的羽翼格外引人注目。 玄辕轻蔑地看他一眼,讥讽道:“看来,你也晓得今日是你的死期,所以不待我去寻你,便自动上门送死。” 邢鬼妖红的唇往上扬起,“若这么想会让你今日死得痛快些,我倒是不会计较。” 玄辕不屑一哼,眯缝着眼睛,“你以为,你今日还能侥幸?” 邢鬼扬起下巴,玩味道:“所谓侥幸不过是战败借口,你若真有本事,就不会出口闭口的侥幸。” “你……”玄辕在言语上低他一截,心中怒意翻腾。 他身边的天将之首上前一步,手上的大刀指向他,“若有功夫再次呈口舌之能,倒不如打一场,谁胜谁负便立即知晓!” 邢鬼手中幻化弑神剑,剑身妖红的剑氤氲着杀伐之气。天兵天将就要向前冲杀,一向好胜的二太子玄辕伸手拦住身后的天将之首,道:“你们都退下,对付他,我一人足矣。” 天将之首看了一眼二太子玄辕,再瞥一眼那边的邢鬼,心中虽想与刑鬼正面再交锋一次,却不得不退下。 玄辕挥着方天画戟便向着邢鬼飞身而去,邢鬼在原地不动,待玄辕靠近,他才横着剑挡开他的攻击,变被动为主动,挥着弑神剑划出一道红色的能量光,玄辕念出仙诀在四周生成一道屏障,那一道红色的能量光被挡在外面。碰撞之时,发出阵阵火光。 玄色衣物的玄辕与红色羽翼的邢鬼厮打在一起 ,电石火花之间不断有兵刃交接的声音传出。两人从地面一直打到云霄,在云层间隐了踪影,却还能听到短兵相接的声响。 琉渊方才在朝堂之上便有不好的预感,下了朝径直回到雨墨宫,在宫里头寻了个遍,也未见到柳夙羲的身影。 去到亭中,看到石桌上那一小堆白色粉末,分明是被粉碎了的杯子。心里隐隐不安,刚转身便见到亭外青色衣袍的少年,正是孔雀精寻梦。 孔雀精琉渊见过几次,还记得他的模样,“你怎会在这?” “与其问我为何在这,还不如问问柳夙羲为何不在这呢?” 琉渊心里一怔,“他怎了?” 喜欢调侃的孔雀精什么话都能说得不正经,“大抵是你天上的二哥要下凡探亲,指名道姓要见他,他便去见了。” 琉渊听到二哥一词便想到了玄辕,他与玄辕的关系并不好,玄辕好战而他好文,两人没甚来往,兄弟情义也不深。三百年前,便是他将柳夙羲封印在寒冰之下,这一次前来铁定不是好事。 孔雀精用袖子掩住唇,“还有一事不说倒是快忘了,去年柳夙羲身受重伤,也是拜你那二哥所赐。” 琉渊想起去年见到的那一幕,邢鬼在彼岸花丛中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时孔雀精给了他魂魄他便消失不见,实则是化作了人形的柳夙羲出现。 想到此,琉渊心急如焚地看着孔雀精问道:“他在何处?!” 孔雀精说了四个字,京城东郊。 琉渊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便策马出了皇宫向着京城东郊而去,心中只盼着他能安好。过了三百多年,天界还是不愿放过他。 他赶到时,只见一红一黑的身影在空中厮打,显而易见的是黑色的身影落于下风,被步步逼退。 琉渊坐在马背上,手中握着剑看着高空厮打的两个身影,如今他只是一介凡人,没有半点仙法,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空中发一团红光,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后,黑色的身影被打了出去,垂直掉落。红色羽翼的邢鬼冲破红色的光团,也向着地面飞来,正是向着琉渊而来。 他飞身过来,在琉渊的所骑的马头上轻落脚,他弯下腰向他伸出手,琉渊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马背上的人被带起,一下子撞进了他的胸膛。 “怎么来了?”邢鬼柔声问。 “担心你。” 此时,上百天兵天将降落在他们周围,天将之首手上的大刀指向他们,道:“三太子,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难不成你还想受三百年的雷刑不成!” 闻言,琉渊不怒,邢鬼反而怒了,背后的红色羽翼一拂,便有万点红色寒星向着四周散去。上百天兵天将挥着手上的兵器挡开,天将之首则当即飞身而起,举着大刀向着邢鬼袭来。 邢鬼揽着琉渊带着他飞起,躲开了天将之首的袭击。怀里的琉渊道:“莫要跟他们打,凭你之力斗不过天界。” 邢鬼低头看着琉渊,琉渊微微抬头看着他,“我们离开,去一个容得下你我的地方。” 这句话,三百多年前,慕尘便说过,去一个容得下你我的地方。但是这世间还有哪个地方能容得下?邢鬼自古以来便不被三界所容,若是想要存活下去,便要战斗,别无选择。 邢鬼食指化出一点红光点在琉渊的眉心,在他耳边轻声道:“从一开始,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琉渊缓缓闭上眼睛,在邢鬼怀里睡了过去。邢鬼用羽毛化出一个红色的屏障,将琉渊放在屏障之内,便无人能伤及他。 邢鬼安置好琉渊,便一拍翅膀飞身而起,与天将之首交战。三百多年前,只有几成精魄的天将之首交手,最后落败,而这一次他精魄无损,自然落于上风。 天将之首并非如玄辕那般好战,只想着单枪匹马上阵,他身边有七名弟子,皆是他一手栽培,七名弟子法力与他不分上下,且能配合他出招。 师徒八个一起上,方才还是上风的邢鬼便被团团围住,四面八方都杀机重重。被围攻不久,邢鬼便七名弟子手中的捆仙绳困住,那双红色的羽翼也被捆仙绳缠住,动弹不得。捆仙绳坚韧无比,乃天界神兵之一,若是被捆仙绳困住,任是谁也不能挣脱。 七名弟子在空中打坐,捏出仙法,口中念着仙诀,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乌云之中劈出一道道闪电向着中间的邢鬼击去,被闪电击中的邢鬼吐出一口鲜血。动了动被束缚的身子,身后的羽翼渐渐发出强光。七名弟子手中的捆仙绳震动不止,邢鬼的力量太过强大,通过捆仙绳便能清晰感受到。 天将之首见邢鬼就快要挣开捆仙绳,喊了一句,“镇住他!”说罢,他举刀飞向邢鬼,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白光向着邢鬼,邢鬼片开身子,那道白光擦着他的翅膀往旁侧飞去,正好击中了捆仙绳,借助方才的力量,捆仙绳受了重创,邢鬼再发力,束缚在身上的捆仙绳便断裂开。 说时迟那时快,天将之首趁他不备,已经向他刺来,锋利的刀刃闪着嗜血的光,邢鬼根本来不及闪躲。 此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他的身子正好挡在邢鬼和天将之首中间,那把锋利的大刀从他的腹部穿过。 邢鬼有了缓冲的空隙,立即向着孔雀精身后的天将之首打出一掌,天将之首被打中脑门,飞了出去。 受了重伤的孔雀精就要往下坠落,邢鬼接住他的身子将他抱住,腹部不断流血的孔雀精倚在邢鬼的怀里。平时爱调笑的他此时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笑,他气若游丝道:“还以为你的怀会温暖些,没想到,亦是那般冰冷。” 邢鬼冷声道:“你不该多管闲事。” “只可惜,我天生爱管闲事,且只爱管你的闲事。” 孔雀精不过是一只有八百多年修为的妖精,被天界神兵穿腹而过,必定是会灰飞烟灭的。 “若我灰飞烟灭了,你可还会想起我?”他无血色的脸上带着笑,一如平常的笑。 邢鬼不答,孔雀精便不再追问,他将头往邢鬼怀里贴了贴,道:“幻想了几百年,总算碰到了。” 随后,孔雀精静静闭上了眼睛,唇边还携着一丝笑。他修炼了八百年才得来的元丹就要枯竭,而他亦会化作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孔雀精是个很痴情的妖精,平时他的调侃不过是他的掩饰,其实他是个很重情义滴妖精 第80章 毁灭·世间情为何 邢鬼落地,将怀里的孔雀精平放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看着脸上静谧安详的他。八百年前,它还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孔雀,修成精的爹娘都被除妖师收服。后来是无心无情的邢鬼带走了那只无依无靠的小孔雀。 八百年的光阴恍然若梦,高傲又十分痴情的孔雀,不知不觉在他身边跟随了八百年。任他千般万般的漠视,孔雀精都能摆出一个笑,不知是笑给自己看还是笑给邢鬼看。 三百多年前,邢鬼被封印在寒冰之下,只有五百年修为的孔雀精无论如何都破不开封印。三百年间苦心修炼,即便拼尽修为也要救他。 三百年后,邢鬼在寒冰之下蠢蠢欲动,寒冰多处开裂,大有破封之势,孔雀精见时机成熟在外耗用百年修为协助一把。千年寒冰化作一潭冰水,红色羽翼的邢鬼破冰而出。 孔雀精不曾向邢鬼提起这三百年间为救他所受的苦,一个风轻云淡近似妩媚的笑,他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换来邢鬼淡漠的眼神。 孤傲又痴情的孔雀精不依不挠地尾随一个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魔,分明知晓他心里装的不是他。或许是他生来便如此多情,又或许是他的命运注定要为一人倾尽所有。 八百年前,邢鬼无意中救了他一命,八百年后,他心甘情愿还他一命。 邢鬼从手中化出一颗妖红的聚魂珠,手掌上的聚魂珠浮在空中,缓缓下落,落在孔雀精寻梦没有任何起伏的胸前,随即慢慢嵌入他的胸口。 随着聚魂珠完全嵌入他的胸口,孔雀精苍白的脸上开始慢慢恢复血色。聚魂珠代替了他的元丹,孔雀精将会重生。 此时,凭空现出了另外一个红色的身影,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他亦是一只孔雀精。同样痴情,同样孤傲,与寻梦一样。 红衣孔雀精踏着地上的野花过来,扫了一眼地上闭着眼的寻梦,眉心微微蹙起,“他总能这么傻。” 邢鬼浮在空中,冷声道:“带他走。” 红衣孔雀精走过来抱起寻梦,对邢鬼道:“你不说我亦会带他走。”说完,他转身要走,走出两步便又停住,他背对着邢鬼道:“从今日以后,你与他再无相欠。” 红衣孔雀精抱着寻梦消失在空气中。 邢鬼浮在空中,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屏障,琉渊便在屏障之内昏睡。没等邢鬼过去,天将之首与他的七个弟子便将他团团围住,这一场鏖战还没有结束。 邢鬼不被三界所容,若想在世间有立足之地,则必须战斗。 空中八名天将与一个长着红色羽翼的恶魔厮打,电石火花,雷霆万钧,霎时间天地都变了颜色,万里晴空变作乌云密布,阵阵阴风刮得衣摆翩飞。 突然,从云层之中飞出一条青色的龙,那正是二太子的原形。邢鬼对付八名天将已是十分费力,方才受了伤的玄辕又化作了原形加入了战斗之中,他灵活的身子在他们周围乱窜,锐利的爪子泛着嗜血的精光,邢鬼的羽翼被青龙口中喷出的火焰灼伤。 天将之首趁虚而入,大刀在空中挥出一个弧线,一道闪电般的能量光直直向着邢鬼而去,邢鬼片开身子却没能完全躲开,腹部被能量光所伤,妖红的血便顺着伤口奔涌,趁着此时,二太子玄辕化出了人形,手中化出方天画戟,对着手上的邢鬼猛击。 邢鬼用羽翼挡在前,及时划出一道屏障,挡回了攻击。却不想身后的天将之首趁他不备,大刀向他挥来。 千钧一发之时,邢鬼双眼发出红光,巨大的能量从他的周围散开,将从后面袭击的天将之首弹了出去。 邢鬼胸口的聚魂珠发出巨大的红光,他的双目赤红,就如三百年前那般。邢鬼周围的能量过大,天兵天将不敢靠近,若是靠近既有可能会被那股强大的能量粉碎。 三百年前,只有几成精魄的邢鬼变成这个模样能令山崩地裂,而此时,邢鬼的能量不比三百年前弱,在这么下去,恐怕连天界都要被他毁去泰半。 天界被红光照耀,天帝恐慌,立即命太阳神君下凡协助镇压邢鬼。太阳神君在天宫之中地位崇高,居于百仙之上天帝之下。上古之时,突有一日天上十个太阳齐照,人间大旱民不聊生。后有仙者用神箭射下九个,从此天上只剩一个太阳。天帝为褒奖射下太阳的仙者,赐名为太阳神君。 太阳神君左手握着神弓,右手握着神箭,浮在离邢鬼不远的地方,玄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好不威风。 此时此刻,任是修为再强大的仙者也是不能靠近邢鬼一步,一靠近便有可能被他四周的能量化为灰烬。各路仙家被这耀眼的红光所吸引,都下了凡来一探究竟,也只能在远处观望,摇头叹气之间议论纷纷。 太阳神君自然也不能靠近他,他手中的神箭当初能将天上的太阳射下,自然也能穿过邢鬼的能量圈。 被自身能量吞噬的邢鬼已无意识,胸口的聚魂珠发出强烈的红光 ,周身被能量所包围,他体内所积蓄的能量似要全部爆发。太阳神君拉弓对着邢鬼胸口作为能量源的聚魂珠,只要将聚魂珠射下,那股无穷无尽的能量便会消失。 银白色的箭离了弦之后便破空而去,在红色的能量之中畅通无阻地穿行,形成一个巨大的逆流光,白与红的鲜明对比,那银白色的箭一点一点地靠近邢鬼。越靠近,箭往前的速度则越慢,最终还是冲破了邢鬼的红色能量光,直抵邢鬼胸前的聚魂珠。 银白色的剑尖触到了聚魂珠,妖红色的聚魂珠出现了裂缝,一点一点地粉碎,银白色的箭继续往前,再前便是邢鬼的心脏。 那颗沉睡了几万年在三百多年前苏醒的心,被银白色的箭穿过。邢鬼四周的能量光渐渐消弱,他红色的眸子也渐渐失去光泽,身子从胸前的部位慢慢飞出红色的星星点点。 有一张绝世容颜的邢鬼唇边挂着一丝血迹,他总算恢复了神智,最后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红色屏障里,那红色的屏障之中静静躺着一个人——琉渊。 那双摄魂的眸子渐渐黯淡,眸子上映着的是那个他几万年来,唯一产生过感情的人。他是琉渊也是雅清,还是他的慕尘。 邢鬼在世间生存了几万年,不知人间疾苦 ,不知人情冷暖,亦不知爱恨情仇。从有他存在以来便是孤身一人,他甚至不曾有过自己的名。 却是三百多年前,那个唤作慕尘的神仙令他有了心,有了情。不懂七情六欲的魔不动情则无心无欲,一动情则是刻骨铭心,即便灰飞烟灭。 一场不容于世的仙魔禁忌之恋,互定终身,历经万难,终究还是不能安之若素。 矢志不渝的生死恋,也是一种依赖,因爱而有的依赖。心里爱着一个人,便想要与他在一起,即便不为世人所容,即便到最后遍体鳞伤! 唯有在一起才能彼此存活的依赖才是世间最为真挚的爱情。 空中红色羽翼的邢鬼缓缓坠落,他的身子随着聚魂珠的碎片化作一点一点的红色荧光,而他的羽翼则散落成一片一片红色的羽毛,落在满是绿树的山上。红色的羽毛铺天盖地而来,如深冬大雪,铺满了整个山头,山上的绿树慢慢枯萎化作灰烬,红色的羽毛落地开出一片妖红的彼岸花。 一座树木丛生的山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便开满彼岸花,满山的妖红,格外壮观。 那由天而降的羽毛还在空中飘荡,盘旋,落在开得娇艳的彼岸花上,落在山下的小溪涧中化出一缕红色的烟雾,也落在那道红色屏障上,屏障内双目紧闭的人紧紧蹙起眉头,似心里感应到了什么。 待一切平息,天上乌云散开,西边残阳如血,照着这边山头的彼岸花愈加妖异凄冷,这世间,再无那长得倾国倾城的魔。 各路仙家在云头俯身看着人间的这一奇观,胡子花白的仙者捋着长须,叹了一口气,“真真是孽缘呐。” 昏睡过去的琉渊被王母带回了天宫。 睡在天宫的玉榻上,琉渊眉间依旧紧蹙,王母坐在旁侧给他抚平紧皱的眉间。 琉渊此次下凡历劫只需三十六年便能返回天宫,若是中途打断,又得要再入轮回一次,王母于心不忍。 命格神君捋着胡须叹着气道:“三太子已记起他前世之事,若是留在人间怕是引生事端,此次历劫恐怕要作废。” 王母沉默半响,倒吸一口凉气,“尘儿是有错,这三百多年,该惩罚的也都惩罚够了,难道还要他再度轮回不成?” “小仙并非此意。”命格拱着手,“只是,只是……这事确实不大好办。”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明天正文结局。 唔,话说,在这里推一下旧文:《男王妃,先宠后爱》讲述一个痴情王爷和他的绝色王妃的故事 《紫落尘香》讲述一段刻骨铭心的不伦之恋 其他文可以在我专栏里看到,提示,有几篇免费的哦o(n_n)o~ 本文会开定制,但是因为接近期末没时间整理,所以寒假才会整理开定制,到时候会在微博里面说。有兴趣买定制可以关注我微博“羲玥公子”。 第81章 盛世山谁与共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他记起了前世的事,让他忘了便是,何必再多费周折。” “这……”命格沉吟半响,垂头道,“娘娘说的是。” 王母召来了整日沉迷于修炼各式仙丹的太上老君,问可有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仙丹。太上老君弯着腰道,“回娘娘,这丹药有是有,只不过,三太子此时乃凡人之躯,怕是承不住这仙丹的药力。”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太上老君眯缝着眼睛沉吟了半响,“说起来,弦月神女的宫中倒是有一种香草,凡人吃了可忘记近三年之事,不知可合娘娘的意?” 王母想了想,看向命格仙君,“命格,你看如何?” 命格拱了拱手,“回娘娘,三太子记起前尘之事不过一月,若是消了这三年的记忆,足以。” 再回头看一眼玉榻上的琉渊,再过不久他便要醒来了,王母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了罢。” “小仙领命。”命格道。 王母再叮嘱一句,“切记,此事莫要张扬出去。” “是。” 一日后,琉渊在自己的寝宫醒来,皇帝与庆妃娘娘才松了一口气。太医诊断说是太子殿下这些日过于操劳,才会昏睡不醒,只要多些歇息吃些滋补的药材便好。 只是,琉渊已然不记得自己何时被封了太子,又是何时立了妃…… 太子殿下醒来后失去记忆,太医院上上下下捏了一把汗,仔仔细细把了脉,确定太子殿□子确实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皇帝问起时,老太医便道:“许是操劳过度,太子殿□子不佳,忘了近三年之事,并无大碍。” 老皇帝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追问琉渊失忆之事,只要琉渊还好好地活着,将来有人承袭皇位他也别无奢求。 失去近三年记忆,琉渊的世界回到了三年前,那时,他的病痊愈将近一年,脑海里邢鬼为他治病疗伤的画面历历在目。在他的记忆里,距上一次见邢鬼不过不过半年多。 寝房里的多宝架上放着一方檀木盒子,十分朴素的盒子里面装着红色的羽毛,那是邢鬼留下的,他每一片都保留着。 用手抚着舒适柔软的羽毛,琉渊心里庆幸,好在,没忘了他。 往后的日子里,他依旧在每月十五在寝房里等,明知他不会来,还是等。这是习惯,从邢鬼第一次出现到最后一次出现而形成的习惯。 而柳夙羲,那个记忆中只出现了半年的官员,琉渊对他印象十分好,不仅是因为他的容貌有几分像邢鬼,更是因为心中对他的那份奇异感觉。 朝堂之上已不见柳夙羲的身影,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他不久前辞官了。琉渊心里莫名空虚,原来,他已辞官了。 穿着一身杏黄色太子常服的琉渊坐在书案后,窗外拂进来的一阵风吹起了书案上放着的一叠纸,哗啦啦的声音过后,一叠纸被吹散。 身后的贴身太监赶忙去捡被吹落在地上的纸,琉渊看着那张吹到面前的纸,白纸黑字的纸上写着夙羲二字,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夙羲夙羲,两个字刺痛了眼睛,眼眶莫名酸涩,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突然流泪。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在下颌处滴落在衣襟上,止不住。 捡好了地上纸张的太监回头看到太子殿下脸上的泪光,心里一怔,小心翼翼地开口:“殿,殿下,你怎的……流泪了?” 琉渊看一眼那扇窗,是方才风太大的缘故?将那张写着夙羲二字的纸张压在奏章的最底层,琉渊风轻云淡道:“风太大罢了。” 太子琉渊每日在朝堂,书房,寝房之间往返,失去了三年记忆,心却像是被掏空。意识里总觉着有比自己还重要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 半年后。皇帝病入膏肓,皇宫上下都悬着一颗心,生怕下一刻就有太监扯着嗓子宣布皇帝驾崩。 那日琉渊生辰,因皇帝病危而不能摆设筵席。韩煜进了宫一趟,将一个民间的小玩意儿送到琉渊手上,是一个泥人。他说那是秋瑾教他做的,不懂手工的他愣是学了好几天才学会。 今日的月色清明,银月高挂,琉渊的记忆里,两年前的这一日邢鬼出现在他的寝房,那是他第一次出现。而同月同日的去年,邢鬼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的寝房。也是那一晚,他体会到了与心爱之人合为一体的滋味。 只是,这中间有三年的空白,是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的。若是将空白的三年加上去,上一次见到邢鬼,是四年前了罢。 琉渊坐在房中,漫无目的地等,心里想着,或许这一次他便会来。 纸糊的窗被风吹开,琉渊欣喜地看着那扇被风吹开的窗,以为是他来了。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口,心跳加快,或许下一刻,那长着红色羽翼的魔出现。 等了许久,却只看到一幅画被风吹了进来,落在窗边的地板上。琉渊起身去捡起那幅画,慢慢展开,画中一个长着红色羽翼的身影,看着画卷上的画像,琉渊心中一暖。若不是知道这一副朝思暮想的身影画在纸上,琉渊差点以为这就是他本身,因为太像,眉眼,神态,就连他唇角的那一抹近似邪魅的浅笑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琉渊站在窗边探出头去看,外面月色清明,一点风的迹象也没。 站在对面屋顶上的青衣男子披着一身月光,透过对面敞开的那扇窗,看到了琉渊脸上的那份期待。方才的画便是他施了法,送到琉渊寝房里的。他面色清冷,看着琉渊脸上的那一丝欣喜低声呢喃:“忘了一切,与你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青衣男子的身旁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红色的身影扶着青衣男子的肩膀,语气里尽是关怀的责备,“身子才好些,怎的就动用法力。” “不是费神的事,还死不了。” 不理会他尖酸的语言,红色身影牵起他袖下的手道:“跟我回去。” 青衣的孔雀精任他牵着走,他在身后问:“你说,忘了挚爱,免去一生相思之苦,是好还是不好?” 红衣男子答:“自然不好。” “为何?” “忘了挚爱,空了心,只剩一副皮囊,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孔雀精微微勾了勾唇角,银色的月光将他的眸子照得清明。 月空下,一红一青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开乾二十八年年初,皇帝驾崩,太子琉渊继位,改年号为天宁,后世之人称其为景帝。新皇登基后励精图治,广纳谏言,亲贤臣远小人,政绩赫赫,为天下百姓所赞颂。 天宁元年,大将军韩煜大婚,迎娶秋瑾,景帝亲自前去贺喜,并赐了金玉良缘玉璧一对。 天宁二年,景帝实行均田制,将田地平等分给农民,调节绢税,鼓励农耕与养蚕制丝。同时大力发扬商业,准许本国商人与别国的商业贸易,国内大量丝织品与瓷器往外输出,同时从国外运进大量真金白银。 国富民强的盛况在景帝时期演绎得淋漓尽致。 天宁三年,景帝前去京城东郊狩猎,途中路过一座开满了彼岸花的山。长在阴间地府的花并不为凡人所知,就连尝百草的老药师也不曾说得出这花的名。 后有人将此花命名为赤玉,这座开满赤玉的山因花而得名赤玉。赤玉山出了彼岸花便再无其他的植被,且这满山的彼岸花一年四季都开得这般妖艳。其他草木的种子在即便有再好的养肥,也不会发芽。 景帝看着眼前开满红花的山,心中酸意蔓延四肢百骸,蔓延到眼眶时,清明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清风拂过,一片彼岸花的花瓣飘来,打在他的眉心,景帝从眉心取下那片花瓣,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花的颜色鲜红似血,不禁想起那檀木盒子里邢鬼的羽翼。 景帝问旁人:“这山为何只开一种花?” 旁侧的官员答道:“回皇上,听闻这山四年前还长各式草木,只是四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山后,便只开这一种花。” “哦,还有这等奇事。”景帝道,婆娑的泪眼看着这开满彼岸花的山,心中酸意更甚,却找不出为何。 天宁四年,景帝喜得龙子,举国欢庆。所谓的龙子不过是过继的侄儿,乃庆阳王的第三子。景帝登基后清心寡欲,后宫之中只有皇后羽姬一人,文武百官多次进谏劝说填充后宫一事,景帝借政务繁忙推脱。 天宁五年,蕲国边境游牧民族叛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蕲国边境两座城池,景帝命大将军韩煜出征镇压叛军。 大将军韩煜骁勇善战,智谋双全,半年之内便平定了边境的叛乱,收回城池之余还为大蕲开疆拓土。从此,蕲国大将军韩煜威名远播,边境相邻国闻风丧胆,不敢在对大蕲有半点不敬。 天宁九年,景帝修订大蕲律法,废除酷刑。同年,景帝在全国厉行节俭,令百姓休养生息。 天宁十二年,景帝改进完善科举制度。 天宁十五年秋,景帝大病,不忘政务每日操劳,后病情加剧日日缠绵病榻。同年,景帝下诏,立唯一的皇子籍宣为太子,大将军韩煜为摄政王。立太子不足三月,景帝驾崩,享年三十六岁。景帝驾崩的第二日,皇后羽姬与景帝一同驾鹤西去。天下百姓无不惋惜,难得有一位如此圣明的君主,为何天命如此不公? 景帝乃蕲国开国三百多年来,唯一一位后宫只有一名皇后的皇帝。他与羽姬刻骨铭心的一生在民间广为流传。外人不知,景帝从未与羽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羽姬一心向佛不近男色,景帝心有所属。景帝与其皇后相敬如宾,那份情感更似亲人。 陪伴景帝二十几载的老太监在景帝逝世后,对其他太监回忆起景帝之时说道:“景帝这些年,每月十五都要对着一幅画像到深夜,从未有哪一月间断过。” 景帝驾崩那日,有人见到京城东郊的赤玉山成片的红花枯萎,赤玉山被阴风包围。这还是十五年来,赤玉山的花第一次全数枯萎,百姓众说纷纭,有的说这是一座灵山,感应贤明圣主驾崩,才会谢花以示悲痛。 景帝驾崩后,年仅十一岁的太子籍宣登基,大将军韩煜为摄政王,辅佐太子掌管天下。新皇登基后,应百官请求为景帝专门编录传记《景帝传》,将其丰功伟绩全数记录在内,以供后世传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直追文和留言的读者大人,仙魔的正文就到这里了。番外会在后天晚上放出来,敬请期待。如果觉得这个结局已经足够就可以不看番外。因为番外he。 在这里推一下我的专栏,戳→ 里面有很多完结文哦。o(n_n)o~顺便可以收藏一下专栏。 定制印刷的问题会在微博上发布。 第82章 番外·百年桃花 三太子慕尘历劫返回天庭,王母在其恢复记忆之前,召来太上老君,给三太子服下忘尘丹。 忘尘丹不比弦月神女的香草,神仙一旦服下忘尘丹,便能消除自生来所有的记忆,等同于重生。 三太子慕尘重回天庭后记忆全无,被天帝派去枯灯宫掌管天书。 枯灯宫收录着天界所有文书,包括记载天界各类神兽以及仙草仙花的百科书目,记载天界大小事宜的天历,以及各类仙法修炼的宝典。 失去记忆的天界三太子每日在枯灯宫与寝宫鎏清宫之间往返,领着几个仙童打理天书,闲下来时,便捧一本书坐在枯灯宫后头的莲花池边静读。 在天界,与三太子有几分交情的誉灵仙君隔三差五便提着一壶上好的琼花露,前来枯灯宫与三太子对弈饮酒。三太子的棋艺精湛,在天界也没有几个仙者能赢他。 誉灵仙君每每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局定要赢一局,只是每到最后,又不得不蹙起眉头,焦头烂额地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再抬头看一眼从容不迫的三太子,才知道这一局又是必输无疑。 连输了几句,誉灵仙君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上好的琼花露,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慕尘,我倒是十分好奇,这天界到底还有谁能赢你?” 慕尘轻笑一声,“是有那么一位,与他下棋,我还未赢过。” 誉灵仙君追问:“谁?” 慕尘微微怔了怔,方才说的那人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苦思冥想了很久,到底是谁,与他对弈,他从未赢过? 沉思了许久,三太子终是摇了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誉灵仙君方才记起三太子已失去了记忆,又怎会记得。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酒,“罢了,你只要记得我与你对弈从未赢过就好。” 说罢,誉灵仙君朗声大笑,慕尘也笑了笑。 与柳夙羲对弈,慕尘从未赢过,无论是三百多年前与他住在桃花林,还是说三百年后他轮回成为凡人。只要是与他对弈,慕尘就未赢过。 送走了誉灵仙君,回到自己鎏清宫,王母娘娘领着几名仙娥驾着云浩浩荡荡而来。慕尘行过礼,王母娘娘便携着他的手往里走,用眼神示意后面的几位仙娥将东西呈上来。 是一件云织锦袍,雪白的衣料上用极细的金线绣出几条龙纹。王母用手抚着那舒适的衣料,道:“这是彩织仙女专为你做的一件衣裳,你等会试着穿穿看,若有不合身的,便让她专程过来一趟,给你修改修改。” 慕尘恭恭敬敬道一句,“孩儿记下了。” 王母看着慕尘脸上有了一丝笑,对着几位捧着锦袍的仙娥道了句下去,王母又拉着慕尘坐下。 王母抚着慕尘的手背,道:“这些日在枯灯宫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罢。” “母后挂心了,枯灯宫里头有的都是些琐事,孩儿还怕闲得慌。” 王母笑了笑,“若是闲下来,便领几个仙童到处走走,你失了记忆,许多地方还不曾熟悉,四处逛逛也是好的。” “嗯。”慕尘点头道。 天宫之中的日子百年如一日,枯灯宫中,几个仙童忙着将仙友借阅的书放回原位,驾着云在几丈高的书架之间来往。 慕尘坐在书案后,仔细地抄录文书。偶有仙童捧着一本书过来,唯唯诺诺道:“殿下,这书我忘了该放哪儿了。” 慕尘抬头,抿唇笑了笑,接过天书随意翻了翻,便将天书交到仙童手上,“放在三架二格便是。” 仙童接过书,连连点头,“是。” 慕尘提笔继续抄写文书,眉宇间透着一股清雅之气。 不一会儿,咚隆隆的一声巨响从藏书库中传来,慕尘蹙了蹙眉,又是哪一位仙童调皮? 起身向着藏书库里走,在最里面发现了地上成堆的天书,方才因为一时调皮而碰到了书架的仙童垂着头,下巴埋到了脖子里,“殿下恕罪,小的,小的就把书整好。” 慕尘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一个书架的书都在地上,靠他一个还不知整理到何时去。慕尘道:“罢了,这次便不责罚,日后谨慎些。” 犯错的仙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小的谨记殿下教诲。” 几个仙童都聚集了过来,帮着整理。 慕尘看了一眼地上堆积成山的书,弯下腰也帮着收拾。不经意看到一本红色封面的书,格外引人注目,封皮上并没有书名。 慕尘随意翻了翻,扉页上写着:凡间有妖魔,赤羽黑身,五官似人,耳尖长,形貌美,以人魂魄为食,其名不详。 再翻一页,上面的笔迹比起扉页的要新的多:以魂魄为食妖魔者,乱世间六道轮回,破三界万物平衡,罪恶深重不可赦,赐名邢鬼。 慕尘看着这一行一行的文字,心中万种情绪莫名涌动,眼眶酸涩,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书页上,书上邢鬼二字被泪水晕开。 捧着书,控制不住想要往下翻,身后传来一声:“慕尘。” 慕尘转身,入眼便是一声深蓝色衣裳的大太子卿赫,唤了一声,“大哥。”慕尘身后整理书籍的仙童起身恭敬问安。 大太子卿赫看到慕尘眼眶的泪珠,微微蹙眉,“你怎的……” 慕尘合上手上的手,抿唇笑了笑,“没甚,眼中不小心尘沙罢了。” 卿赫不再问,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那本红色的书上,微微瞪圆了眼睛看向慕尘,“你……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慕尘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大哥所指何事?” 卿赫心里纠紧,看着他手上的书,“你怎的看这书?” “不过方才看到,就随意翻了翻。”慕尘解释道,想起方才卿赫那般慌张,随即又问:“可是这书有甚不妥?” 慕尘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已恢复记忆,卿赫松下一口气,扫了一眼慕尘手上书本,“没甚不妥,只是我也正要寻这本书罢了。” “原来如此。”虽心里想看这书后面的内容,听到卿赫要寻这本书,慕尘便将手中的书递了出去,“那还是大哥先看。” 卿赫接过书,再看一眼脸色并不好的慕尘,劝道:“你也别整日闷在这书库里头,得空便四处走走,就是去看看母后也好。” 慕尘抿唇一笑,“嗯。” 卿赫走后,慕尘便帮着仙童整理地上堆积如山的书,不经意间瞥到书堆之中还藏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同样是没有书名。慕尘好奇翻了翻,与卿赫拿走的那本红色书是同样的内容。原来,同一本书有两本。 这书是天界专门负责文书的仙者编录,撰写的是邢鬼的事。凡是上了等级的仙家和地界引起天界轰动的妖魔都会被记录在册。 慕尘将书带回了鎏清宫,方才看了前面几页,心里迫切想知道下面的故事。唤来仙娥备了一杯清茶,慕尘坐在书房靠窗的榻上,窗外烟云缭绕,他坐在榻上捧书静读。 翻到三分之一,书中写到:三太子慕尘奉天帝之命领百名天兵天将下凡捉拿邢鬼,未果,被困于邢鬼迷阵三年未返。 天将之首奉命下凡协助,邢鬼魔性大发,以其精魄震天撼地,灰飞烟灭之际,三太子慕尘为邢鬼所惑,误入魔道,闯入阴间地府大开杀戒,取魂魄无数…… 后三太子被带回天庭受审,打入雷狱,每日三道雷刑,服刑三百年。邢鬼被二太子玄辕封印在极地寒冰之下。 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锐利的针,慕尘心酸痛,痛得喘不过气来。分明那般痛苦,还是忍不住想要翻下页。 后面的文字记录着三百年后的事,三太子慕尘轮回历劫,生在帝王世家,邢鬼破冰而出化作凡人,与三太子再续前世纠葛。 天帝得知邢鬼破封,派二太子玄辕及太阳神君下凡诛灭,邢鬼与二太子天将之首鏖战,惊天动地。邢鬼重伤之际精魄化作能量,势要将天地吞没。太阳神君持神箭将邢鬼体内的聚魂珠粉碎,维持寿命的聚魂珠粉碎后,邢鬼便化作红羽散落人间,自此灰飞烟灭。 慕尘看到最后灰飞烟灭几个字泪眼模糊,记忆之中他并未为谁而流泪,偏偏就看着记录着邢鬼的文字就能不受控制地眼眶酸涩。 在他失去记忆之前的三百多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记起…… 七日后,三太子慕尘在天帝面前请命,恳请天帝准许他辞去枯灯宫一职前去凡间赤玉山做护山神。诸位仙家皆为之一振,天界太子若前去凡间做一名小小的护山神,那可是连降了七八级的仙职,天帝微怒,罚三太子在西方佛祖面前思过百日。 仔细追查才晓得,七日前,三太子殿下上门寻了镜月仙君,借来前尘镜。前尘镜乃天界神物,透过仙境便能看到自身前世种种。鎏清宫的仙童说三殿下借来镜子后,便对着镜子整整七日不吃不喝。 王母和天帝对视良久,最后各自叹息,看来,怎么隐瞒也是无用,他终究还是想了起来。 百日之后,三太子跪在天帝面前,恳请天帝准许他前去赤玉山。王母苦劝无用,心中不忍便私下求了天帝。天帝网开一面,便应了下来。 三太子慕尘下到凡界赤玉山,赤玉山寸草不生,仿若一片荒芜之地。民间传言这座山在蕲国景帝驾崩时山花大片枯萎后,便没再长过任何草木。 慕尘先是在山顶幻化出一座简陋的房屋,在屋中备了些书目。又去了一趟桃花岛,向仙桃老君要来上千颗桃花树苗,在赤玉山栽满了桃花。赤玉山不长草木,桃花树苗在此却长得十分旺盛。 夙羲喜欢桃花,他还记得。待这满山的桃花都开了,他看到了该是十分欢喜的。 慕尘每日在山上徒步绕一圈,从山顶绕到山脚,再从山脚绕到山顶。经过一年,赤玉山的桃树长得繁盛,黄土之中也开始有草苗冒了出来,曾经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绿树成荫,只待有朝一日满山的桃花绽放。 慕尘在山上绕了一圈,再回到布置典雅的小屋抿一杯清茶,看一会儿书,作一会儿画。 算不上华贵的小屋只有三间房,寝房、书房、厅房。 屋中的墙上挂满了他绘的画,画中一个红衣男子站在桃花树下,手上捻着一支桃花,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又或是那红衣男子靠坐在桃花树干,微微阖眼在树下小憩,脸上说不出的静谧安逸。还有他现出原形后,展开妖红的双翼,脚下踩着一颗开得繁华的桃树…… 屋中的书案高几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木雕,神情动作都不一致的木雕容貌都是同一个人,那个长得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在慕尘的刻刀下栩栩如生。 誉灵仙君还像往日那般,提着一壶上好的琼花酿下到赤玉山与慕尘对弈饮酒。慕尘在屋前的空地上化出了一个凉亭,亭中置了石桌石椅一副。凉亭旁再化出一口清水池,池中游几尾花鲤,面上点缀几朵开得娇艳的睡莲,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誉灵仙君看着山顶上简陋的屋子摇头叹气惋惜道:“你贵为天界太子,怎的就这么想不开,来这么个地方做护山神?” 慕尘轻抿一口酒,眼风扫过四周长得翠绿的桃树,他淡淡道:“这儿挺好。” 誉灵仙君端着酒杯刚到唇边,抬眼看着对面的慕尘,似要从他眸中看出些什么,“都几百年了,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慕尘用指腹摩挲着杯沿,轻描淡写道:“进了血肉,入了骨髓的东西,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誉灵仙君微微一愣,还是头一回听温文尔雅的慕尘说出一句这么深情的话,轻描淡写的语气更像是在说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只是,他已灰飞烟灭,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也应当……”誉灵仙君看着慕尘,“也应当为自己着想。” 慕尘微微垂眸,看着杯中晶莹的酒液,唇边挂着一丝苦笑,“我明白。” 即便明白他已不在这世上,但这座山氤氲着他的气息,有他的灵气,住在这里,就好像他从未离去。 誉灵仙君不再提起这事,转而与他专心对弈,口中信誓旦旦定要赢回一局。 誉灵仙君临走时,站在云头上道:“左右在天宫之中也是闲得慌,日后常来看你,不过,你可要多备些好酒,我那宫中的酒所剩无几,恐怕不能外带。” “好。”慕尘微微颌首,目送他驾着云渐行渐远。 转身回屋,站在书房之中扫过墙上一幅一幅的画像,用指腹轻轻摩挲桧木雕刻而成的人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便在赤玉山住了百个年头。 赤玉山满山的桃树长得十分繁盛,却未见其开过一朵花。慕尘为此专门上了一趟桃花岛,问了仙桃老君。 老君眯缝着眼道:“桃花乃仙界灵花,因地而植因时而开,待时机成熟,自然会开。” 慕尘回了赤玉山,依旧每日照料满山的桃树。山顶的小屋扩成了六间房的大屋,多出来的三间房来摆放画像和木雕。 屋子的主人每隔几日便要进来,将覆在木雕和画像上的灰尘一丝不苟地扫净,看着满屋的他,心中暖意浓浓。百年来都是如此,不曾厌倦。 那一日,慕尘在书案后绘着画,画上穿着红衣的男子持着剑与一名只看到背面的白衣男子在开满桃花的林间舞剑,桃瓣伴随着衣袂翻飞,恍若仙境。 看着画中的景象,慕尘抿唇一笑,抬眼看向窗外,一阵清风拂进来,带着隐隐的桃花香气。慕尘心中一怔,放下了手上的毫笔,出了书房。 站在屋外的凉亭旁,看着面前满是绿叶的桃枝上一朵一朵地开出粉色的桃花,慕尘眉间舒展,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 终于开花了。 绿叶间缓缓冒出粉色的花骨朵,而后手指大的花骨朵瞬间绽放,开出娇艳的花瓣。满山的桃树同时开花,开花的同时,枝头上片片绿叶簌簌下落。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漫山遍野入眼便是粉色的桃花,清甜的桃花香味引来无数蜂蝶。 随后,没来由一阵风吹起了树枝间的桃瓣,刚开的桃瓣被风刮离枝头,粉色的花瓣汇在一起,绕着整座山盘旋飞舞。 慕尘怔愣地看着这一奇观,眸中含着欣慰的笑意,那人是不是也看到了这满山的桃花?所以才会这般欢喜? 不一会儿,由天垂直射下一道白色的光,照在赤玉山的山顶。这束光并非太阳发出,至于为何会有无人知晓。 山上盘旋飞舞的桃花花瓣向着山顶的白光飞去,在白光间不停飞旋。漫山遍野的桃树不久又恢复了没开花时的模样。犹如轻纱的花瓣都聚集在那束强大的白光之中。粉色的花瓣被强烈的白光照得清明,渐渐,白光之中的花瓣都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花团。 白光中的花团越聚越大,由天而降的白光消失不见,而聚在一起的花瓣却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浮在空中白光渐渐从中间裂开,裂缝向两边展开,才看清那是一对白色的羽翼。白色翅膀完全展开在空中,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背后长着白色羽翼的男子有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孔,肩头披着一袭银白色的长发,白衣白发,衬得他的面容雪白。 站在地上的慕尘抬头看着空中长着白色羽翼的男子,一时之间愣住。转瞬,那长着白色羽翼的男子便来到他的面前。那张脸他记得清清楚楚,即便百年不曾相见,每日画他的画像,刻他的容貌,又怎会不熟悉? 清风拂过,慕尘额头被冰凉的东西轻轻一触,是那人的唇。 慕尘怔愣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原来这并非是虚无缥缈的梦境,真的是他,那个朝思暮想的他。有一双白色羽翼的男子向他伸出手,慕尘眉梢的笑渐渐蔓开,伸手放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身子随着他的身子渐渐浮起。 手上用力,慕尘便被他拥入怀里,他冰冷的怀一如从前。慕尘抬起双手,紧紧拥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 耳边,那人温柔的问道:“想我不想?” 百年的光阴恍然如梦,再长的等待亦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的相见。 “想,怎会不想?” 栽满桃树的赤玉山上,两个白衣男子静静相拥,再不分离。 后天历中撰写道:上古有神祗,白羽白身,耳尖长,形貌美,为净化世间污灵而生,其名为天钺,与凤凰其名。五万年前,人间恶灵肆虐,天钺为净化人间恶灵而仙逝。 后人间洪荒,万物殆尽而重生。天钺仙魂为恶灵所困重生为魔,名为邢鬼。 五万年后,邢鬼为太阳神君所伤,灰飞烟灭。再过百年,天钺于赤玉山重生,后不知去向。同年,天界三太子慕尘亦不知去向。 相传,有仙者在东海之上的一座孤岛上曾有幸见过天钺,世间唯有他才有那双雪白的羽翼。 孤岛之上栽满桃花,桃花林间一红一白的身影持着桃木剑舞剑。白衣的为天界三太子慕尘,红衣的则为天钺,衣袂翻飞间,粉色花瓣飞舞盘旋。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番外五千多字不能做两章,我就一章发了。o(n_n)o~ 好吧,撒花~\(≧▽≦)/~啦啦啦平坑 多谢各位的支持,来一个一个么一下。 新文高干,追妻攻略求支持,再弱弱求个专栏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