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断丝连》 第1章 抽离 大学毕业六年后,宛大17届临床医学系1班同学聚会,沈南厌喝得有点多,姿态闲适地倚在椅子上,打电话让结婚三年的老婆来接。 这样的情况有过很多次。 因为老婆不仅是老婆,还是沈南厌的贴身秘书。 褚楚挂断电话,从书桌前起身,套了件羊绒大衣,开车去亚朵国际。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方才停稳。 手机屏亮起,是下属的消息,【楚姐,秘书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明天要去取吗?】 褚楚斟酌片刻,一字一句打下。 【我自己去。】 说罢息屏,黑色反光的钢化膜上突地折射过一对身影,她侧目过去,眼眸如被针扎,有点轻微的刺痛。 在半明半昧的昏暗背景下,女人柔媚的身段如同一条美人蛇,攀在男人身上。 她豆蔻色的手指抽出一只烟,左手里拿着褚楚替沈南厌定制的打火机。 吧嗒—— 亮蓝色火焰升腾,照亮两人深情对视的脸。 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什么,褚楚看到的沈南厌,此刻是含笑宠溺的。 记忆里,她已经很久没享受到这样的殊荣了。 而对面,苏念秋捏着打火机,指尖暧昧不清地在沈南厌的西装外套上划过,又俯身朝沈南厌的颈间凑去…… 褚楚轻轻颦眉,快速推门下车,不着痕迹地隔开了苏念秋和沈南厌,她脸上是温婉有礼的笑,钻石耳钉在猩红色的火光下闪烁,眼底的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喜怒。 “沈总,我送您回去。” 沈南厌不置可否地挑眉看她一眼,凤眸里醉意深沉。 好半会儿,手臂从苏念秋的手中抽离。 苏念秋被打扰,当然不爽,但她知道褚楚,是沈南厌器重的私人秘书。 她这么晚过来,自然是沈南厌指示。 她敛下心里的不情愿,脸上换成无懈可击的笑容,“那就拜托褚秘书送师兄回去了,这是给你的加班费,别客气。” 褚楚羊绒大衣的口袋里被塞了一沓钞票,她扶着沈南厌,一时腾不开手,但也感觉脸上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结婚三年,沈南厌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对内他们只是隐婚,对外则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而苏念秋,既是宛城苏家的小公主,也是沈南厌的师妹,同一个导师,两人意趣相投,这不,即使不同届,她不也来了? 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冲着沈南厌来的。 沈南厌手里的烟燃下一大截,他看着身侧敛眉微顿的褚楚,凤眼微眯,眼尾稍瞥,眸底沉黯,清冷磁哑的声音微微压抑着不耐,“走吗?” 褚楚的手蜷握了一下,唇角弧度依旧明显,“谢谢苏小姐,我们先走了。” “先送念秋回去。” 褚楚没有反驳的余地,任由苏念秋和沈南厌一起坐在后面。 路上两人倒是规矩,沈南厌似是真的醉的不轻,开了一侧车窗,揉着眉心。 车子很快到达苏家,苏念秋特意和沈南厌耳语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 接着褚楚和沈南厌一起回零和佳苑。 一进门,褚楚的腰就被圈住,男人火热的唇不容分说地落在她后颈。 玄关的门被甩上,褚楚背抵在冰冷的墙面。 她看到他微乱的衬衫领口,眸底光影错乱。 几许思想挣扎后,放软了身体,附在他耳边,“不是喝醉了吗?” 沈南厌掐住她的腰,眸底似笑非笑,火光烧灼。 褚楚继续温言软语,“我帮你?” “怎么帮?” 即使在这一刻,褚楚做的颇合沈南厌心意,他脸上依旧清冷一片,高高在上,不坠神坛。 次日,米黄色的纱缎窗帘被风拂过一角,露出澄亮的天光。 三米宽的实木圆床上,沈南厌探手揉了揉眉心,宿醉的后遗症让记忆迟缓归来。 眼尾一瞥,扫到床头放着的避孕药。 昨晚家里没套了,褚楚还是选择纵容了他。 沈南厌眸光晕深,片刻后,他翻身下床。 性感的背脊和流畅的小臂上,暧昧痕迹纵横蔓延,隐约可见昨晚荒唐。 他推开虚掩的浴室门。 入目是褚楚瓷白沾水的脸上未来得及收敛的惊慌。 他凑上前,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白色瓷砖上,另一只大掌抚上褚楚腰肢。 褚楚此刻心跳如鼓,脸颊泛起热潮,却佯装镇定,她眼睫轻颤。 与沈南厌四目相接。 下一秒,沈南厌黑眸如冰,重重咬住她的唇。 然在情酣耳热之际,褚楚睁开水眸,里面清醒一片。 她说,“沈先生,我们离婚吧。” 沈南厌倏然顿住。 花洒的水不住,热气在两人间蒸腾氤氲。 身体的温度是沸腾的,只有气氛,降至冰点。 沈南厌睁眼,黑眸里嘲讽的笑意流窜,又夹杂着碎冰的幽冷,他深深盯着褚楚的神色,仿佛从没认识过她。 褚楚无疑是爱他的,她对他言听计从,无论是六年前她千方百计勾他上床,还是六年后隐婚埋名,她从无抗拒。 但“沈先生”这个名讳,自从两人正式交往后,他再没听到过。 这次她再度提起,不由让沈南厌想到,她这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要与他划清界限? 褚楚疏离清冷的脸上没有答案。 他掐住褚楚的一截雪白颈子,在她肩上咬了一口,重重甩门而去。 褚楚擦干身体,整理好再出浴室,就见沈南厌倚在窗台前,手边的烟灰缸里落了好几只烟头。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水珠滑落鼻梁,半张脸侧向明艳天光,有一种说不出的破碎感和孤寂感。 褚楚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手机铃声响起,是下属陈凝,她应声,换上衣服离开。 第2章 体检 沈南厌再抬眸,看到的是褚楚下楼的身影。 她穿的是职业套装,上身小西装干练稳重,下身黑色一步裙大气端庄,不出纰漏。 纤纤细腰,修长小腿,展露无遗。 他一向知道她美得惊心动魄,今天看她出去,心里却像埋了根刺,有些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她今天有工作要忙,上午请了半天假,他同意了。 思及褚楚刚才说过的话,他黑眸黝黑深沉,如深渊幽潭,深不见底。 正忖着,手边手机响起,是爷爷的来电,要他去一趟老宅拿药。 “给褚楚调理身体的,前段时间她来老宅,我让文弟帮她把了脉。” 这件事沈南厌知道,婚检报告上,褚楚宫寒且切除了一个卵巢,她有孕困难。 如果没有今早她开口说的这些,沈南厌应该会很欣然地答应下来。 他今年28岁了,对生孩子没什么抵触,反倒需要一个子嗣让那些觊觎沈家家产的人歇歇心思。 沈南厌微顿,在沈爷爷催促之下,烦躁地蹙紧眉头,呼吸有些重,最终闷声应下,“晚上我带褚楚回去。” 他给褚楚发的微信,褚楚中午才看见。 一上午,褚楚取了体检报告,又去公司扫描上传存档,有位秘书请假了,她在秘书部人缘不太棒,这种情况下,只有褚楚愿意帮她。 这一忙,才发现对方的报表做得一塌糊涂,她只能重新整理。 忙完连口水都没空喝,就看到了沈南厌的消息,【晚上陪我回趟老宅,取药。】 褚楚盯住那串熟悉的字眼,唇角流出一抹苦笑。 【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沈南厌从来都这样,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故意无视,甚至还谴责是她无理取闹。 而这次,他并没让她等太久。 几乎是刚发过去,沈南厌就回复,【爷爷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不久,褚楚,你能不能懂点事?】 褚楚心梗,密密匝匝的疼从心口蔓延,仿佛一只铁掌捏住她的心脏,狠狠揉搓。 她不是不懂事,沈爷爷待她也好,如亲生孙女,她不舍得伤害他。 她只是不愿意,和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爱人朝夕相对,她心里会膈应,会难受,会变得不像自己。 她现在才26岁,却在沈南厌身上,把爱情的苦都尝遍了。 她噼里啪啦输入很多字,最后又都删掉。 半晌,她深呼吸,回道:【好,那等时机合适,我们再谈。】 晚上,她在公司前一公里左右的金鼎大厦驻足,一辆低调的黑色林肯停在她身边。 车窗降下来,褚楚能看到沈南厌刀削斧刻的侧脸,他修长的指节微敲,无名指上闪动的亮光让她眼睫颤了下。 褚楚坐上副驾驶。 自己扣上安全带,再抬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倏然凑近,她的左手无名指被粗粝的手指捏住,她立刻挣扎,却无济于事。 “褚楚,还没离婚呢,你就看不上婚戒了?” 褚楚呼吸一滞,推开他,从手包里取出一只丝绒盒子,取出婚戒给自己套上,“这样可以了吗,沈先生?” 沈南厌衣领微敞,盯着褚楚的目光凌厉,见她手上的钻戒依旧崭新如故,凤眸一点点加深。 车子重新启动,沈南厌故作漫不经心,“你不喜欢这个戒指?” “和戒指无关。”褚楚的声音轻轻的,恍若无物。 沈南厌怕是忘了,当初是他领证第二天,就把婚戒丢进了车子的储物柜里,此后只在回老宅的时候才会戴上装装样子,起初她还固执的戴着,直到后来,生意场上的人问他是否还是单身,他毫无迟疑地回答“是”时,褚楚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那和什么有关?” 沈南厌厌声,“是我做了什么不和你心意的事?” 褚楚突然觉得厌烦,眉眼低垂,收敛视线,只说,“现在说这些,挺没意思的。” 沈南厌挑唇轻嗤,语气意味不明,“是挺没意思的。” 一路无话。 两人才刚进门,稍稍错后褚楚半步的沈南厌就被报纸砸了一身。 迎面是沈爷爷披头盖脸的责骂,“堂堂光誉资本的继承人,接二连三上报纸,你是不是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沈爷爷通常对沈南厌和颜悦色,很少有发火的时候,但凡发火,必不单纯。 譬如此刻,褚楚知道,沈爷爷是做给自己看的。 褚楚身边无亲人,她爸爸在大学毕业前就去世了,沈爷爷是在给她撑腰。 这事放在以前,她会感激,但现在,她无所谓了。 她看着落在地面上的报纸,不得不说,媒体的视角很刁钻,放上去的,正是昨晚苏念秋给沈南厌点烟的那一幕。 女人千娇百媚,男人高冷矜贵,应是天作之合。 沈爷爷的巴掌再次结结实实落在沈南厌身上前,褚楚掩去眼底的落寞,快步上前拦住,温声解围,“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小姐是余博士的关门弟子,昨晚南厌见苏小姐,是因为公事。” 沈爷爷冷哼一声,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需要说什么公事,非要这么亲密?” “沈南厌,我不说你也应该记得,作为丈夫要守男德,不然褚楚这么好的女人,你早晚会失去,会后悔!” 沈爷爷狠狠警告完,理也不理沈南厌,就抓住褚楚的手,一起往餐桌走去。 “走,别理这臭小子,让阿姨给你拿药。” 中药是名医大拿文弋远开的,闻名遐迩,自然一药千金。 她一边唏嘘中药不会被吃就要被当成垃圾处理掉的悲惨命运,一边接过,满面欢喜地搂着沈爷爷的胳膊道谢,“谢谢爷爷!” “真谢谢我,就早点让我抱上重孙子。” 沈爷爷亲昵又无奈地轻刮了下褚楚的鼻子。 褚楚笑嘻嘻地答应,嘴里却比吞了黄连都苦,她一遍遍在心里道歉,是她对不住沈爷爷,但她没办法,毒瘤已经够大,再不割舍,只能饮恨终生。 一家三口在一起用餐,被沈爷爷厌弃的沈南厌今天失宠,褚楚甜言蜜语一顿输出,惹得沈爷爷开怀。 本是想让他消除心底的不愉快,未曾想到,沈爷爷要他们俩晚上留下。 第3章 仇恨 沈南厌一进卧室门,就看见半跪在地上铺被褥的褚楚。 她上身是修身短款的t恤,下身换成了真丝的马面裙,因为弯身,一截白皙细腻的腰线露在外面,无端有勾引人之嫌。 沈南厌心头的火气却压过了那点旖旎心思。 他快步走近,劲腰一折,径直抢过她手里的枕头,甩到了窗边。 口吻里是怨怪她无理取闹的嘲弄,“你认真的?” 褚楚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仿佛被什么定住了,她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也没开口。 沈南厌没听到答案,于是越发变本加厉。 “当初不是为了嫁给我不择手段,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褚楚眼周泛潮,眼尾随即就猩红一片。 她云淡风轻地深呼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郁结在心里的痛苦抒发出来,“对,这么多年捂不热一颗铁石心肠,我倦了。” 沈南厌那双冷厉的剑眉微蹙,人走去窗边,看着那丢在脚底下的枕头,取出一支烟点燃。 “有备选人了?”他低声,因是背对着她,褚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她能猜到,一定是不屑一顾的,毕竟他向来骄矜,天之骄子,又看得上谁? 她没有否认,只顺水推舟道:“这样做,对你而言,不亏。苏念秋是苏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于情于理,挺合适的。” “不亏?”沈南厌扬眉,回过身,眼底的犀利冷漠如银针刺穿褚楚胸骨,“和你在一起,蹉跎了我六年青春,褚楚,你站在什么立场说,我不亏?” 褚楚闻声,呼吸停滞。 沈南厌说的没错,六年前,毕业典礼上,沈南厌喝得酩酊大醉,她趁虚而入,在他酒里下药,和他一夜欢好。 她当时以为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蜜糖,今日再回想,那分明是让人肠断肚烂的砒霜。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她仗着自己和抛弃沈南厌出国的初恋西澜有几分相似,就能爬上他的床,要挟他对自己负责,然后日久生情,他们总归能在一起的? 那日之后,她鬼迷了心窍,表面上善解人意地对沈南厌说不需要他负责,背地里却隐瞒怀孕的事实,一直到3个月,她才把这件事告诉给老爷子。 沈爷爷思想传统,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要让他俩结婚。 沈南厌自然不愿意,但沈爷爷说一不二,他几次三番拗不过,最终只能妥协。 但他同时也提出一个条件,要在婚前检查一下她是否真的怀孕。 褚楚答应下来,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她拿试纸试了很多遍,确定无疑的。 可去医院检查后,却听到了晴天霹雳。 医生说,她是宫外妊娠,需要尽快流产。 她闹了很久,也不甘心了很久,可还是被医生和护士送去了手术台。 她心如死灰,一直流泪,因为没了这个孩子,沈南厌彻底没了掣肘,他不会再和她结婚。 但在她出院那天,沈南厌却亲自来接她。 车子旁,落了一地的烟头。 她看到他积郁深沉的眉眼,满眼的不耐和冷淡,还有仇视。 她当时想,他一定是恨透了她,恨她毁了他和西澜的未来。 只是那一刻的沈南厌,并没有开口羞辱她,他就那样下了命令,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我们在一起试试。” 第4章 附庸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哪怕她清楚,沈南厌是因为可怜她,才会答应和她在一起,她还是欣喜若狂地答应了。 她也因此把自己摆放在最低的位置上,丢失自我,然后沦为沈南厌的附庸。 她深呼吸,目光慢慢变冷。 昨晚苏念秋和他的黏糊劲她也看到了,苏念秋的侧脸和西澜的有五分相似,他们俩结合,既能弥补遗憾,也能在事业上如虎添翼,比和她在一起蹉跎岁月要好太多。 “你再好好考虑下。” 再开口,褚楚带了分决绝,语气也更为冷淡,仿佛刚刚沈南厌的话她并不放在心上。 沈南厌呵笑,倏然大步走到褚楚身前,一把将她肩膀摁在地上,“到底是你腻了,还是怪苏念秋越了界?” 肩膀上的手极其用力,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就当我腻了。” 褚楚承受着落在她身上的痛处,脸色不咸不淡,清澈的眼底如无声的海,起不了一丝澎湃。 她心里苦笑。 沈南厌怎么就不明白,如果他不给苏念秋机会,她怎么会暧昧地靠近,给他点烟,还当着她的面佯做吻他? “铁了心的要离?”沈南厌又问。 “是。” “夫妻共同财产——” 褚楚寡淡道:“还请你放心,我没打算要。” 沈南厌一滞,眸光里如有铁质的冰冷,“我们现在是夫妻,工作上搭档默契,如果离婚,多少会有影响。” 褚楚心口一阵阵发凉,她不知道沈南厌是天性如此,还是深爱的人不在身边,他整个人变成了工作机器,没有一丝人情味。 “如果你不接受,我可以等工作交接完再走。”褚楚说着,迎上了沈南厌的视线。 四目相对,他眼底烦躁厌烦,她则是出奇的冷静。 沈南厌突然觉得她正像流沙一般从手心溜走,心口募得一麻,“如果我接受呢?” 这下轮到褚楚发愣了。 但不待她回神,沈南厌立刻转了话风,“先把手头的项目完成,漂亮的话我会考虑。” 褚楚有细微的柔和从眼波里漫出来,本要起身的沈南厌突地锁紧眉头,眉含不悦,“你很高兴?” “没有。” 褚楚痛苦地耸肩,示意沈南厌将她松开。 后者这次倒是爽快。 夜里,褚楚睡熟不久,忽的觉得身上一重。 褚楚在他粗重的呼吸里咬牙,“你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 沈南厌一边吻她一边含糊其辞,“今晚的宴席上,有羊肉和韭菜!” 褚楚掏出避孕套一把拍在他腰上! 沈南厌看清包装,喉腔里溢出笑,“你不想怎么带这个?” 褚楚气急败坏,“我怕有人趁人之危!” 说完空气忽地一凝。 沈南厌顿住,一声哂笑。 褚楚气得嗓子一噎,人直想哭。 沈南厌凝眸轻笑,纸塞她手心,等她弄好,把人抱去床上。 褚楚一卷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 耳边只能听到沈南厌走动的声音,他似乎把铺在地上的床单掀了,丢进了垃圾桶。 啪嗒。 接连两声响起。 一声是门,一声则是打火机。 他似乎是走去厕所抽烟,褚楚狠狠闭上眼,逼自己不去想。 人不知怎的睡过去,醒来腰间有一只粗糙的大掌在肆虐。 起初是痒,后来是疼。 褚楚耐不住,上身翻身直起,沈南厌凝眸,坏意毕露,他被她一脚踢开,人退后几步,潇洒站定。 “既然醒了,就起来。” 沈南厌早已穿戴整齐,深黑衬衫,百翡手表,既帅又有气度。 褚楚敛起视线,卷被下床,人去衣帽间换衣服。 沈南厌挑眉,没挑拣她什么。 两人下楼时,沈爷爷不在,便只和保姆打完招呼,径直离开。 上了车,又是一如往常的沉默。 沈南厌手机响起,他没接,褚楚看他一眼,他才在路边停了车,连上蓝牙。 褚楚听到“念秋”,水眸立即撇开,转向窗外。 “你打车去公司。” 沈南厌挂断电话,神色难掩急切。 褚楚甫一下车,还未站稳,车子便飞了出去,只留褚楚一个人站在原地,裸露肌肤,冻骨消瘦。 她这才捂住肚子缓缓蹲下,缓了好一会,忽然感觉裙下一热。 褚楚呆住了,好半晌,苦涩一笑。 她的大姨妈本来要等几天才来,但这个月吃避孕药很猛,不幸提前了。 她只能把外套解下,围在腰上,伸手招车。 工位里是有备姨妈巾的,但她才从卫生间出来,便接到内线秘书部拨通的电话,“楚姐,会场的负责人点名要找你,我们处理不到位,您在哪呢?” 第5章 想追 “我这就过去。” 今天是宛城政府和国外一名校合作开设的医学项目投标会,来的都是宛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光誉资本身为宛城乃至国内首屈一指的投行,财大气粗地承办此次活动。 一上午脚不沾地,腹痛难忍,再加上她没吃早餐,头晕脑胀,差点脑袋一歪,撞到台阶下去。 就在此刻,一双结实的手臂伸来,扶住她的肩膀,幽沉的声线如淙淙泉水,“没事吧?” 褚楚一错眸,立刻看到了靳章皑。 她一时惊讶,回过神来,立刻不动声色地避开且道谢,“谢谢,靳总来这么早吗?” “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靳章皑温文笑道。 “靳总谦虚。” 褚楚说完,又有下属过来询问,她轻声道了句“失陪”,人就走远了。 靳章皑望向她背影,窈窕婉媚,纤秾有度,让人挪不开眼球。 肩膀突地被拍,耳畔传来戏谑调笑的声音,“表哥,对人家有意思?” “念秋?”靳章皑挑眉,“你怎么在这?” “我代替苏董来参会的,”苏念秋晃了晃手里的镂空黑金请柬,“你不会是为了看褚秘书的吧?” “嗯。” 靳章皑毫不避讳,“我想追她,你觉得怎么样?” “认真的?”苏念秋挑唇,似笑非笑,“就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试试呗,你表哥这点胆量还是有的。” “我觉得有谱,”她撺掇着,“你硬性条件又不差,约出来试试?” 靳章皑受到鼓励,跃跃欲试,一时未留意到苏念秋眸底闪过的精光。 两人找了个卡座商量,一直到宴会开始,才洽谈结束。 远远地,褚楚走近,一打眼,就是苏念秋和靳章皑挥手作别的一幕。 她收敛眸光,靠近靳章皑,“靳总,那边是您的座位。” 后者目光从容不迫地追随而过,发现仅次于c位,心里一动。 褚楚要走,又被靳章皑叫住。 “怎么了?” “褚秘书有劳。” 两人四目相对,双双了然。 “那不是你的贴身小秘吗?怎么站在靳少身边?对人家有意思?”周蕴笙微扬下巴,眼眸里兴味流窜。 “这张嘴不想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沈南厌的语气凉飕飕的,又冷又锋利,像极了开膛破肚的手术刀。 周蕴笙见好就收,但仍旧匪夷所思,“以前也不见你这样,今天怎么了?” 沈南厌没理会他,折返去了首席。 一直到结束。 周蕴笙再去看沈南厌,却发现他的位置上早已人去楼空,“干嘛呀这是,不是约好了散场去喝酒的吗?” 而此时被念叨的人却霸道地将褚楚堵在茶水间里,左手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包暖贴,右手拎着卡通的暖壶,壶盖敞开着,里面红枣姜茶的香气缭绕不绝。 褚楚被圈在沈南厌和茶水柜间,动弹不得。 呼吸间萦绕着他身上檀木的冷香,褚楚吞咽口水,无奈低声。 “你这是做什么?” “车子我已经让人送去清洗了。” 褚楚呼吸一滞,耳后几乎立刻漫起红潮。 沈南厌盯着她红透的耳尖,“我记得生理期好像不是今天。” 褚楚默然不语,他就又道:“避孕药以后别吃了,对身体不好。” “你回去吧,下午还有和金悦周董的合作,策划书我让小孙拿给你。” 见他没完没了,褚楚忙催促他走,自己欲盖弥彰似的,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借着手头的事由,也快步逃开。 转过身去,褚楚警告自己。 她可以接受沈南厌的好意,但不能心软,更不能重蹈覆辙。 她又想到,沈南厌也是学医的,她对自己好,可能并非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是职业的敏锐惯性使然。 沈南厌想追上去,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是苏念秋的。 【师兄,导师同意和你见面,谈谈新的科研项目,你有时间吗?】 【可以。】 第6章 后悔 晚上,褚楚下班,零和佳苑里却只有保姆。 金悦和周董的洽谈是在下午,按照时间该回家了。 褚楚给沈南厌发去消息,【结束了吗?】 上次沈南厌和苏念秋在亚朵国际的绯闻传出,褚楚发动紧急公关,费了大力气才压下。 她怕再出现沈南厌醉酒的事,又怕传出绯闻,没做好公关,最后反被责怪。 只是沈南厌下午被没有去见金悦的周董,他推迟了合作,约了余博士。 褚楚并不知情,她不好直接给沈南厌电话,就联系了周夫人。 因为是和丈夫白手起家,周夫人对周董看得很严,也曾和她聊过,要她留意生意场上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外面那些会动歪心思的女人。 来源自周夫人所给的信任,褚楚自然提供了不少帮助。 这次周夫人笑呵呵地接了电话,把语音切成视频,【你说老周啊,呐,在那里陪着老二写作业呢。”】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和两人交谈的声音,最后周夫人的声音又放大。 【沈总去别的地方了?】 周夫人不知褚楚和沈南厌的关系,褚楚便捡了简单的信息说,【明早有早会,怕沈总喝多,这才联系您的,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沈总仪表堂堂,身边美女如过江之鲫,是该好好看着点,我懂你嘛。】 周夫人多么直白,褚楚脸颊当即红透,铺天盖地的热烫。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沈南厌不回消息,也没有安排工作,能去哪里呢? 她很快有了答案。 手机里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刚拍不久,画像还挺清晰的。 沈南厌倚在栏杆上,苏念秋站在他对面,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两人看起来像是脸贴着脸,气氛亲昵而和谐。 和沈南厌隐婚三年,褚楚也算见过各种各样的下马威了,苏念秋是这个月第二次主动勾引沈南厌,并且不避讳她的千金小姐。 她接了招,苏念秋反倒变本加厉。 褚楚心下一梗,眼色一暗,当即发过去。 【据我所知,苏小姐,沈总是有妻子的,您发这个给我干什么?上次您给我的小费,我以为是苏小姐给我的封口费,要我别把您勾搭有妇之夫的事告诉沈夫人呢。】 三年来,褚楚谨记沈南厌的警告,口风最紧,凡事都包揽在身,却从未使用过沈夫人的特权一次。 如今她与沈南厌挑明,想必离婚不会太远,她何必让自己因为和苏念秋怄气郁闷死? 而且这幅图的背景,分明是宛城六必居的雅间。 要想进这家酒店,单有钱不行,还要有权、有势、有财。 如果单纯是和苏念秋吃饭,大可不必去如此郑重的地方。 说明,沈南厌约的不是政界名流,就是事业上能给他青云梯的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最近在国际上风头无两,拿到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的余博士。 而那个给苏念秋和沈南厌拍照的人,会是谁? 褚楚眼皮狂跳,人坐不住,抄起车钥匙出去。 后面保姆焦急呼喊,褚楚太过焦急,一时没听清,等下台阶,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外面下雨了,要她带伞。 她心里惦记着那个人,怕出点事,人冲进去雨里。 路上当然忍不住胡思乱想,上次苏念秋和沈南厌的暧昧撩拨上报,怕是苏念秋故意为之。 她开着车,在雨中穿梭。 雨天能见度很低,马上就要转角,眼前骤然一亮,耳边也传来一串尖锐的刹车声。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剧烈声响。 两次不同音阶的刹车声,前一道来自崭新的库里南,后一道来自褚楚的黑色卡宴。 隔着两扇车玻璃和绵密的雨雾,两人四目相对。 褚楚可以看到沈南厌脸上寒冰侵蚀。 他的外套脱了,领带也不再,衣领半敞着,露出的锁骨和喉结性感而迷人,因车内灯光渐暗,在他脖颈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呼吸停滞,下车去接人。 库里南的车门一开,沈南厌只言不发,避开褚楚伸来的手,径直朝卡宴走去。 车后门被摔得震天响。 褚楚手臂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在寒风里颤抖。 几秒后。 她手心蜷握,淡定而迅速地把库里南开到路边,开车载沈南厌回家。 路上,车内灯光昏暗得不像话。 即使这般,褚楚还是发现,沈南厌衬衫领口,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抹明显的红色。 再清楚不过,是口红,且和苏念秋常用的口红色号如出一辙。 褚楚心口酸到发涨,苏念秋上次当着她的面挑衅,这次就已经敢真正付诸行动了。 她开车也带了气,车速比以往快很多。 好在,路不远。 一打开零和佳苑的房门,褚楚就被沈南掐住了下巴,他眼眸赤红,眼尾亦然。 “你发什么神经?” 褚楚脸颊被掐得生疼,沈南厌这次是动真格的,她现在感觉腮帮子都要掉了。 “你心里不清楚?”沈南厌嗓音冷淡沙哑,冷冽犀利的眸光几乎要把她撕碎。 “我清楚什么,你说清楚!” 褚楚在怀里挣扎,沈南厌把人扛上肩头,抛去床上。 他则坐于床边,拽住她胳膊拖到腿上,手撩进她裙摆,咬牙切齿,“你对靳章皑有意思?” “是因为他才非要离婚?” 褚楚推搡他,眼里泪水直流,床头有杯放凉的白开水,那本来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此刻却顾不了许多,被她抄起泼到沈南厌脸上,褚楚声线沙哑,水眸里尽是悲怆,“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南厌倏然一顿。 凤眸里积蓄风暴,下一秒骤然把她推到地上。 卧室的房门一甩。 褚楚知道他往书房去了。 她调整好呼吸,自己从地上爬起。 地上有地毯,摔得倒是不疼,就是脸上,被掐过的地方留下很明显的指痕,像是被谁虐待过。 褚楚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 刚刚再生气也不该和沈南厌对着干的,她想尽早离婚,就应该顺着他,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移情别恋才与他提出离婚,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放过她呢? 褚楚洗完热水澡,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她和靳章皑不过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从未有逾矩的举动,沈南厌怎么会无缘无故找茬找到她和靳章皑身上? 第7章 如芒 昨天的与会名单上,也有她的名字。 会是她吗? 褚楚浑浑噩噩,即将睡过去前,又灵光乍闪,打电话给六必居的熟人,央求对方把监控删了,并转了一笔丰厚的酬劳过去。 做完这些,她再无睡意,竟然失眠一宿。 褚楚起了个大早,拿粉底把眼周的黑眼圈盖住,把自己粉饰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身后,洗手间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她看到沈南厌的一双拖鞋,步子却顿在外面,缝隙里他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清全貌,却让褚楚如芒在背。 褚楚墨迹着,她不想面对沈南厌,但后者显然没想给她独处当蜗牛的机会。 她迟迟不出去,沈南厌就索性推门进来。 停在她身后几步。 在镜子里,沈南厌一低眉敛首,就扫到褚楚那张白雪一般的脸。 她皮肤本就白皙水滑,偏偏脸又小巧,下巴弧度不尖也不圆,完美得恰到好处。 平时基本上不需要上妆,即使化,也只淡妆足矣。 只是今天,妆底有点厚,她下眼睑下的几颗小雀斑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虽然只是隔着一面镜子,褚楚也感觉浑身不自在,沈南厌像是要把她脸上的皮扒了,她不露声色地往前面靠了靠,被身后的沈南厌察觉。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指骨一紧,右手捏住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隐约可以听到骨节的咯嘣响声。 昨晚,苏念秋佯装跌倒奔向他,在他眼疾手快拦住她后。 她拿出靳章皑和褚楚亲密接触的“证据”,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边斟酌着道:“褚秘书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她在你身边工作两年,不可能背叛你的。” 沈南厌也以为褚楚不会背叛自己,可这一刻,他不确定了。 就在褚楚感觉空气里绷紧的那根弦接近断裂时,沈南厌突然开口,“你去云市一趟,锦康债转股的项目需要处理一下,陈工和林会计师也跟着你一起。” 他开口疏离得要命,凤眸又黑又沉,深不见底。 褚楚心里惊讶,面上却不露,“那我稍后把工作安排,暂时交给秘书部的小董,她细心周到,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嗯。” 沈南厌闷声应下,喉口突地犯痒,他懒得再说一句,人走去窗边抽烟。 褚楚则留在卫生间,刚才全神贯注地和沈南厌周旋,竟然没察觉到小腹的坠疼,这一刻,疼痛翻涌而来。 她强忍着吞了粒布洛芬,侧目就看到倚在窗口的沈南厌,微淼天光笼罩他身,疏离而孤冷,她步子稍稍一顿,视线只停顿一秒,随即扭头离去。 沈南厌没有回头看她。 也许是苏念秋的那番话和影片,也许是褚楚几次三番提到的离婚。 * 褚楚收拾完行李,独身去往机场。 机票也是公司早就定好的,她该感谢沈南厌在这一方面没有苛待她,还是应该讽刺他,不打一声招呼就把她派去云市? 机场里人潮汹涌,她只半个小时前和两位同事聊过,并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她刚要掏出手机。 “沈总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让褚秘书和我们一起去盯着那个小项目?” “你觉得奇怪,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沈总的办公室恋情要变天了!” “办公室恋情?” “就是沈总和褚秘书啊,听说总裁昨晚发了一顿火,要把褚秘书裁掉,结果这件事还没传到人事那,就被沈总压下去了。” 褚楚呼吸一滞,脑袋嗡地一声,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个密不透风的玻璃房里,喘不上气来。 沈南厌要辞退她? 褚楚露出苦笑,双眸顿时就红了。 有什么事,他不能当场说清楚,非要避着她,把消息传给人事? 褚楚感觉五脏六腑都挤在一块,疼得她呼吸不上来。 因为太过全神贯注,前面两人的谈话什么时候截止的,褚楚都完全不清楚。 等她调整好情绪,就见林庄娴和陈康霖夫妇双双看向她,眼里都是满满的不落忍,隐约还有几丝并不强烈的愧疚。 两人也不知道褚楚在那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她听见多少,只知道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就是火上浇油。 装作粉饰太平的样子,“褚秘书吃过早餐了吗?我们买了糕点,你要不要也吃点?” “我吃过了,你们慢用。” 褚楚表面功夫也是做惯了的,平日里大方稳重的褚秘书,应该怎么待人接事,她此刻就如何对待两人。 “好,好,那就预祝我们搭档默契、合作愉快。” “嗯。”褚楚排在了两人后面,一直到登机前,她还在处理工作邮件。 她明着说要小董暂时接管她的工作,实际上小董才在秘书部做了多长时间,背后很多事需要她出谋划策。 小董不放心,她更不放心。 褚楚前脚在检票区检完票,后脚沈南厌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男人负手站在窗口,直视落地窗前那片无垠天空。 零和佳苑其实离宛城国际机场很近,近到飞机起飞时都可以近距离看到。 他手里拿着手机,拨出去的号码却显示关机。 沈南厌把手机折进手心,手背上青筋微凸,似是用掉很大力气。 褚楚到云市,也是马不停蹄地在忙。 她身上疼,因为以前宫外孕流产没休息好,留下过病根,姨妈期就需要格外留意。 沈南厌给她的暖贴她带了过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和他有关的旧事,然后到她困得睁不开眼,第二天醒来,又是周而复始的忙碌。 直到这日,褚楚在酒席散场处,碰到锦康的总监。 对方三十出头,发型却已经成了地中海,五官倒是端正,只是戴上的眼镜显得他人眼睛很小。 他笑着,双手交握在一起,身上穿着规整的西装,勉强有副精英的派头。 “褚小姐,晚上有没有空坐下来聊聊?” 第8章 结婚 金圣功双手交握,心里想法在一张脸上呼之欲出。 褚楚心里漏跳一拍,先一步开口,“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您看下次再找机会成么?” 金圣功愣了半拍,而后恢复笑容,“褚秘书,咱们之间还需要这么见外吗?你来云市出差,为的不就是收购我们公司吗?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更大的事呢?”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透露这个项目的私密信息给你,保准让你事半功倍。” 褚楚的笑依旧甜美,金圣功以为她妥协了,上前就要来抓她的手,褚楚却恰到好处的避开,在金圣功脸上挂不住时幽幽开口,“不好意思,金总监,我结婚了,这么晚和你出去谈生意不太方便。” 这话把金圣功披在身上的那块遮羞布彻底揭下来,他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褚秘书,我对你是真的诚心,你却三番四次戏弄我,这样做人真的好吗?” 褚楚脸上笑意也落下,心里暗恼金圣功不是真傻,他只是会装傻充愣,这种人和他多费口舌,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她提起手包就要离开,金圣功却不甘心,手臂从后面伸过去,勒住褚楚的腰,强制性就要带褚楚出去。 从桌边到门口的距离,短短几米,褚楚却挣扎着将头上的发髻弄散了。 “吱嘎——” 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靳章皑深邃的眸子抬起,三人登时面面相觑。 靳章皑的是怀疑和担心,褚楚的是祈求和害怕,金圣功脸上则是撞破好事的尴尬。 “金总监,这是做什么?” 靳章皑漆眸微闪,平素一直以和善好说话著称的人,现在看起来却是明显愠怒了。 “真巧,靳总怎么也在这?” 闻声,褚楚忙向靳章皑挤眉弄眼。 靳章皑接收到,心神随大脑一起转动,勾起的唇角泛着冷意,“我来接褚小姐回去,你有意见?” 金圣功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眸光阴戾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却因为身份的差距压着火气,“靳总不会就是褚小姐的丈夫吧?” 褚楚背对着金圣功,却是直接面对着靳章皑的。 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他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褚楚略有挣扎,但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还是将内心的不自在压了下去。 “金总监以为我老婆是单身,要追她?” 靳章皑脑子转得很快,一看现在这种情形,就知道金圣功想仗着合作方的身份要挟褚楚。 金圣功连忙“哎”两声,眼里嚣张退去,只剩惧怕惶恐,他摇头,“不不不,这是天大的误会,我要是知道褚秘书是您的人,我是万万不敢张这个嘴的。” “金总监以后可一定要擦亮眼睛,有些人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金圣功低眉耷眼称是。 褚楚被靳章皑抓住手走出去很远,一直到离开金圣功的视线,才开口让他松开自己。 “冒犯了褚秘书。”靳章皑松开褚楚,手心的软绵余感让他手掌没立刻摊开,而是微微蜷握着。 “是我该谢谢靳总,又一次麻烦你了。”褚楚尴尬地红了脸。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只有你一个人来云市谈生意吗?” 靳章皑黑眸里一片担忧,褚楚心里一暖,笑道:“不是,今天落单是偶然,有你帮忙,他下次就不敢了。” 本来尽职调查也已经做到一半,明天核对完剩下的就要签合同了,谁能想到金圣功突然搞这么一出。 “天太晚了,我送褚秘书回去吧?”彩色霓虹灯下,褚楚白皙的脸如珠玉,灼灼耀眼,粉嫩又可爱,靳章皑心神一动,心口愈发柔软。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麻烦靳总,靳总再见。” 褚楚礼貌规矩地和靳章皑保持着距离,这并非是因为不喜欢靳章皑这样的绅士,而是因为她有已婚妇女的分寸感,她不想在这个关头,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褚楚打车回到住处。 她预定的是市中心的如家酒店,她的房间在三楼。 上电梯刷开房卡,手正要按上玄关的灯。 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后腰被撞在冰冷的墙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职业套裙,稍稍露一点腰,腰线完美,小腹紧实柔软。 男人的一只手就在她细腰上横行霸道,掐着她软肉,大力咬她耳垂。 “你对外宣称,你和靳章皑是夫妻关系?” 她推他如蚍蜉撼树,他岿然不动,愈发嚣张,褚楚恨得一口咬住他嘴唇,生生咬出血来。 “你有病!”她大喊,因为着急披散的长发都被汗水染湿。 沈南厌嘴巴一疼,一把松开褚楚,大拇指楷向艳丽菲薄的唇,他凤眼如炬,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把褚楚焚烧殆尽。 这一刻的褚楚又不敢招惹他,毕竟人在床上是主宰,力量上她不是对手,识时务者是俊杰。 “那只是权宜之计,我是为了脱身,你不用给我扣上一顶荡妇的帽子,沈南厌,我不欠你的!” 沈南厌从她极冲的语气里听出她的哭腔。 “啪嗒——” 灯没开,打火机被沈南厌摁着了。 蓝黄色的火焰里。 褚楚那张雪白的脸被埋进黑发,眼眶泛红,泪珠盈盈,小巧的鼻头一抹粉色,贝齿咬着唇,死死克制着哭声。 沈南厌莫名一股烦躁涌上心头。 打火机就那么开着,唇衔着烟几次三番都没点着,像是存心和他作对似的。 最后燥得他一把将定制烟折成两半,丢进垃圾桶。 下一瞬,灯光骤亮。 褚楚冲去洗手间,把玻璃门关得震天响。 沈南厌清眉皱紧,走近浴室门,发现门把手旋不开,他顿了会儿,刚要开口,就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 话只能梗在喉口。 褚楚并未在里面洗澡,她只是想自己透透气。 不过难保外面那人发起疯来还能保持冷静,所以在沈南厌第三次敲门,让她出来谈谈的时候,她打开门。 站在窗口的沈南厌看向她,食指和中指间的烟正燃烧到一半,烟雾缭绕而上,将他凌厉的脸部线条柔化一些。 乍听见她出来,沈南厌眯了眯眼,指尖一颤,烟灰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褚楚就站在浴室门口,一步也不往前走,脸色也不耐烦。 第9章 玲珑 “你什么时候走?” “我今晚留下,和你睡同一张床。”沈南厌眼尾一瞥,语气凉凉。 “沈南厌,我希望你记得你和我的约定。” 褚楚气急,人却不能硬气地发火,谁让人家是生杀予夺的上司? “记得,”沈南厌又吐出一口烟圈,冷淡的眉眼没有丝毫温度,好像谁都暖不热似的,“但你记得我们还没离婚吗?” “我也记得。”褚楚直视沈南厌,目光坦荡荡。 沈南厌重重抽一口烟,吐出来时,嗓音沉哑,颇有质感。 “明天和我一起回宛城,机票已经定好了。” “为什么?”褚楚委屈地皱眉,清亮的杏眼里火苗不断拔高,“项目明明已经快结束了,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不想闹出职场潜规则的事来,还是发生在我妻子身上。” 褚楚“嗬”一声,嘲讽一笑,最近“妻子”这俩字的频率有点高啊。 “可以,我跟你回去,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褚楚定的是单间,她大姨妈刚走,安排这样的环境也是为了好好休息,沈南厌的到来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不在她的规划之内,所以她压根没想让他留在这。 沈南厌却装听不懂,掐灭烟头丢进烟灰缸里,长腿一迈,逐渐靠近褚楚。 褚楚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正准备左躲右闪,沈南厌却施施然与她擦肩而过,“你走的匆忙,没带走的药,我替你带来了。” 褚楚张口又想笑,但这次她忍住了,嘲弄爬上她眉梢,她看着那几包被细麻绳捆扎起来的中药,嗓音又沙又冷,“就不必装给爷爷看了,他不在这。” 沈南厌只稍稍蹙紧眉头,不答反问,“你大姨妈走了吗?” 褚楚条件反射地捏紧纤腰以上的一截刺绣,眸光闪烁,“没有。” “那我验验。” 褚楚挥舞双手显然无济于事,沈南厌阔步上前,单手捏住她两只手腕弄去背后,另一只手绕去她裙摆。 “沈南厌,你无耻!” 褚楚的骂声对他起不了一点作用。 往常床上弄得狠了,褚楚什么话没骂过,沈南厌早就免疫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得逞一笑,已经结痂的唇再次凑上来,褚楚不是他的对手,唇齿辗转间,只能听到他呼吸缝隙里传来的模糊哑声。 “生孩子这件事,不是爷爷一个人的主意。” 褚楚早已无反抗之力,她浑身泛软,昏睡之前听到一道诱哄的声音,“乖,把药喝了。” 她柔软的下巴像是被粗糙的指尖剐蹭了,刺痒得她不断后退,但最后那触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她再熟悉不过的唇。 不过这次唇不再柔软,也不是沈南厌身上的烟味和檀香味混合的味道,而是铺天盖地的苦味。 苦得她直往外拱舌头,最后却被沈南厌密不透风的吻一滴不落地堵了回去。 褚楚半梦半睡间,感受到横在腰间的手臂,铁链一样又收紧几分。 她想挣扎,但始终挣不脱。 * 沈南厌泄了一晚上的火,第二天自然神清气爽。 他订的上午九点的飞机票,不着急,人自然醒的晚。 只是当他睁眼,手臂习惯性地往旁边一伸。 入手冰凉,他不耐蹙眉,再一扫,看到了地上的枕头。 他黑眸幽暗,怒火绞动,唇畔嘲讽愈盛。 他边披了浴袍出去,边打电话给分部的助理,让她来送衣服。 走出去时,正巧看到褚楚站在马桶旁,手里拿着几包中药的空牛皮纸包。 褚楚听见推门的动静,弯腰按键的动作一僵。 她还能看到马桶水面上漂浮着的中药草叶,亦能嗅到那股让人反胃的苦味。 想起昨晚沈南厌的做法,她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舌尖发苦。 但看到沈南厌,他不动声色的脸上一片平静,她心脏噗通噗通,几乎要从喉口蹦出。 沈南厌一声哂笑。 凤眸冷鸷上挑,他淡定地收了手机,结实的手臂环抱在胸前。 “冲完了吗?” 沈南厌云淡风轻,他现在的心情,与昨晚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褚楚一时愕然,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对。 “冲完了就换衣服开始收拾吧,九点的飞机。” 褚楚摸不准沈南厌的心思,但他没有兴师问罪,反倒双手闲适插兜,人转身出去了。 褚楚心跳更是惴惴。 沈南厌出门带了司机,褚楚沾他光,人坐进顶配的劳斯莱斯里,是比普通款的出租车舒服。 上了车,沈南厌本是在一直闭目养神。 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褚楚愣了片刻,才应下,“在。” “小董是你教的?” 褚楚摸不透他是奖还是罚,找了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方式,“她做的不合你心意?”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比的。” 褚楚心跳突地停了一下,又急又重的力度后,是又重又急的反噬。 “沈先生真是八面玲珑,你前几天不还说要辞退我吗?” 眯眸假寐的沈南厌倏然睁眼,“谁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南厌,你想对我怎样可以直说,我不会赖在光誉不走。” 沈南厌沉默了。 头等舱出行,两人之间隔开很远。 褚楚自觉补眠,不与身旁之人对话半句。 一直到飞机落地。 机场外,接沈南厌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 褚楚却打了滴滴离开。 沈南厌看着她纤细倔强的背影坐进车子,而后车子疾驰而去,再不见她踪影。 他眉头高挑,心上如蒙雾霭。 又不禁懊恼,为什么会被她气得口不择言,打给人事?又是谁多嘴多舌,在背后嚼舌根让她听到? 沈南厌没否认,就是默认。 褚楚太了解他,位高权重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屑于撒谎。 她到公司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公司同事都不知道她回来,她也没打扰正在工作的他们,一路上楼进秘书处。 只是推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的议论声。 第10章 学历 “我们怎么能和褚特助比呢?人家一边勾搭沈总,一边又和靳总纠缠不清,我可是亲眼看见,她被靳总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呢!”这是小薇,她在秘书室的贴心解语花。 “沈总已经是钻石王老五了,褚特助怎么还不满足?” 这是个比较内敛的小秘书,平时做些活动,并不打眼,叫胡明玉。 “你们不知道吧?靳总是余博士的弟子,褚特助也许是想拿业绩,至于沈总那,他一定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毕竟跟在沈总身边两年了,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小董说的有模有样,因为褚楚出差后,她颇受器重地跟在沈南厌身边,虽然没受到什么夸赞,但也没受到惩罚和批评,这点已经足够她沾沾自喜到找不到北了。 只是她对沈南厌并不熟悉,不知道他向来不批评看不上的人,一般用的不顺手又不愿意调教的人,他都是直接炒掉的。 正如他所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和褚楚相提并论的。 里面议论声如潮,褚楚没等话题结束,就直接推门而入。 话音终止在半空中,上不来下不去。 小薇、小董脸色明显变了,胡明玉更加垂下头,刘海把眼眸里闪烁的光都挡住了。 “褚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董先调整好,她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地期待褚楚应该没听见她在背后嚼舌根的话,她现在还需要褚楚帮忙,万一以后沈总发现她能力强,提拔她呢? 褚楚微笑,看到三个人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些人也挺可怜的。 能力不够就开始背后造女上司的黄谣,本以为胆子多大,没想到胆小如鼠。 她淡淡敛眉,“我刚到,你们刚刚聊什么那么激烈?” “哦,我们聊最新上映的那部电影《坚如磐石》呢,那里面于和伟、张国立的演技真不错,差点把我吓哭了。” 小薇脑子活跃,自以为话题转的不错,说着捅捅小董的手臂。 小董立刻颔首,“是,坚如磐石,挺好看的,尤其是挖出尸体的那段。” 褚楚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淡笑道:“是吗?我还没看过,既然好评如潮,那我抽空也去看看。” 说着她要走,小董却在她身后没敢动弹,褚楚失笑,走出去两米远,特意回身提醒,“你们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工作?” 三个人纷纷点头应了。 褚楚一个人坐进工位,心里却克制不住地想起很多事来。 无风不起浪,小董和小薇能造她谣,归根结底是因为沈南厌从未承认过他俩的婚姻,两个人一直是隐婚。 在沈爷爷那,也是褚楚当初鬼迷了心窍,说自己不喜欢铺张,沈南厌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没必要浪费时间。 现在想起来,她真的很傻。 放纵自己在悲伤的情绪里沉浸多时,几通工作电话,又让她很快回归状态。 下午,第三季度的董事会结束,褚楚做完会议记录,回到自己工位。 发现旋转座椅上,坐了位不速之客。 对方察觉到高跟鞋声渐近,头也不抬,径直道:“你上次说师兄结婚了,对方是谁?” 褚楚闻声一顿,继而挑眉,唇角含笑,“这么私密的事,你看我像是知道的人吗?” “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苏念秋盯住她双眸,企图看出一点心虚,只可惜褚楚毫无破绽。 褚楚装傻,“沈总的私人情况,我真的不清楚。” “褚楚!”苏念秋清亮的眸子熊熊烈火燃烧,“你何必自己淋雨,还要撕烂别人的伞?” 褚楚拧眉,没说话。 不过苏念秋又很快敛去脸上怒气,唇角微勾,“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 褚楚其实有些相信苏念秋是可以顺利嫁入沈家的,别的不说,就靠她那张和西澜相似的脸。 所以她捏住手心,故意示弱道:“苏小姐,我只是不想丢掉工作。” 苏念秋脸上的愤懑恼火褪去,她气定神闲地笑起,“只要我能和师兄顺利在一起,你就能得到一大笔酬劳。” 褚楚微顿,“苏小姐或许是找错人了,这种事,应该找沈总的老婆。” 苏念秋急道:“你是怕师兄老婆,还是想自己独占?” 褚楚倏然沉默。 秘书部的门就这样被从外面推开。 沈南厌戴着蓝牙耳机,左手手心还拿着一只最新款的华为mate60,估计是刚结束通话,或者还在进行中。 他看到苏念秋坐在褚楚工位上,褚楚则抱着一沓资料站在她对面,像是要向她汇报工作的样子,顿时挑眉,清朗低沉的嗓音略带不悦,“你怎么在这?” 苏念秋变脸如翻书,她脸上尽是温顺,“我是来送资料的。” 慢吞吞从手包里拿出一沓牛皮纸包,抽出里面的医学资料,每一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全都是英文。 她站起身,豆蔻色的指尖抚了抚边角,把它们摞平,正要开口说什么。 沈南厌却先于她开口,“送到,就可以走了,我和褚秘书还需要工作。” “师兄,”苏念秋心情不太美好,但在沈南厌面前,她强颜欢笑,“有些专业术语,恐怕需要我解释一下。” “不需要,”沈南厌余光扫向褚楚,眸光微顿,感情复杂,褚楚一迎上去,就觉得脸颊一热,“这些褚秘书可以代劳。她是宛大临医毕业的,且读到了研究生。” 苏念秋咬唇,不甘心道:“褚秘书不是本科毕业吗?这学历是造假的吧?” 她没说,她查到的资料,褚楚根本不是宛大毕业的,更不是临医的学生,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烂三本出来的,居然踩狗屎运进了光誉。 “褚秘书的学位证和档案都是直接送到光誉人事部的,这个怎么会造假?念秋,我很惊讶,这话居然会从你口中说出来。” 沈南厌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平淡如水,但苏念秋莫名感觉有种隔膜,她知道沈南厌这是在和她划清界限,在警告她。 自从上次在六必居散场后,他对自己,就是这样的态度。 苏念秋如鲠在喉,想发作,却又逼自己立刻调整好表情。 第11章 微翘 “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质疑褚秘书的能力的,师兄别生气。” “没有生气。”沈南厌唇畔噙了点淡淡笑意,但只浮于表面,至于凤眼之中,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苏念秋再无逗留的理由,最后憋出几个字。 “下周的事,师兄别忘了。” 沈南厌淡淡“嗯”声。 苏念秋依依不舍地从座椅前离身,步子几乎是迈到最慢。 褚楚自觉忽略她嗒嗒的高跟鞋踩踏声,放下手里那沓资料,抱住苏念秋刚刚放下的那些。 她绕去电脑前,干净的指尖落在白花花的资料上,一如她的行事风格,干练利落。 褚楚正要落座,却被沈南厌一把扭住手腕,手里的资料都甩开,雪片一般四散在地上,他牵住她,步子又快又急。 洗手间的门被撞开,又很快甩上。 褚楚腰被抵在洗手台上,她不自觉捏紧腰间系带,手心里满满的汗珠,杏眼里暴露出警惕,唇瓣也抿着,因紧张,脑袋微微后仰。 沈南厌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的哂笑,唇凑近她的唇,几乎要吻上她唇角。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呼吸清冽,身上还带着褚楚惯用的沐浴乳的味道。 那味道就像长了翅膀,不断往褚楚的四肢百骸里钻,她呼吸一急,唇瓣微启,喉咙克制不住地吞咽。 离得太近了,沈南厌可以看到她所有细微的动作,因而锋利的眉眼因愉悦立刻柔化。 他一边淡声“你想的龌龊,自然看什么都龌龊”,一边把褚楚抱上洗手台,唇在她颈间肆虐。 他敢保证,他只是临时起意,但褚楚的反应无疑取悦了他。 褚楚向来推不开他,最后呼吸乱了,无意识地凑过去吻他。 吻着吻着自己也觉得羞辱,眼眶红透,只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贱,沈南厌稍微温柔一点,她就缴械投降。 “高兴的哭了?” 沈南厌咬住她唇,菲薄的唇上一片红艳,他吃了褚楚大多数的口红。 褚楚看见他,眼都不愿意睁开,双手往外推。 沈南厌抓住她手指,粗糙温热的手心抓得很紧,他手臂撑在洗手台上,黑漆漆的双眸对准褚楚,不容许她逃避,“乖,把妆洗了,我带你去见一位长辈,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 褚楚心念电转,几乎立刻意识到沈南厌说的人是谁。 她脸色立刻变冷,“我说了,我不生孩子。” 早上那出她以为已经明确告知沈南厌,她不会吃任何药,也不愿意给他生孩子,她要离婚的念头依旧强烈。 她以为沈南厌没制止,在一种程度上也算是妥协,谁能想到,他在这等着她。 沈南厌看她这么情绪这么激烈,也有被忤逆的不爽。 但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呢? 他的大掌压在褚楚的颅顶,唇不容拒绝地吻上,任她踢打就是不松,在她气喘吁吁眼泪汪汪的时候,他退开,漆黑眸子仿佛水晶,里面荡漾着认真,他说,“先去看看应付下,不然爷爷不会放心。” 脚上高跟鞋早被他胡闹的时候弄掉了,褚楚一急,脚丫踢在他腿上、膝盖上,她脸颊、鼻头红成一片,口不择言。 “既然这么急,让苏念秋给你生不行……” 下巴突然被掐住,且被狠狠往沈南厌的怀里拖,他黑漆漆的凤眼怒气翻涌,额头青筋缕缕分明,手上也用力,疼得褚楚险些翻白眼。 “你开什么玩笑?苏念秋那是师妹!” “师妹怎么了?”褚楚眼尾猩红,杏眼里水润一片,可怜又带着抵抗的情绪,“你怕别人说你吃窝边草,还是说你老牛吃嫩草?” 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褚楚也不知道哪里的胆子,撑在洗手台上的手腕一抖,嫩白的指尖在沈南厌凌乱的白色衬衫上掠过,动作缠绵缱绻,又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她媚眼如丝,唇凑近他喉结,轻轻吹了口气。 这是模仿那天苏念秋对沈南厌的所作所为。 原本还在置气的男人登时滚动喉结,黑眸瞳孔紧缩,眼底染满欲色。 褚楚则淡定拉开和他的距离,她似笑非笑,“你那天和苏念秋这样亲密,难道没有点什么别的想法?” 沈南厌冷笑,“你以为什么样的人,我都想娶?” 褚楚笑得更开心,“这谁知道呢?” 也许有之前的暧昧做铺垫,也许是褚楚刚刚突然的柔情似水,沈南厌也不知怎的灵光一闪,看向褚楚,一副诚心解释的模样。 “那天是我喝醉了,反应迟钝,我也不知道苏念秋会突然那么做,我到家就把衬衫扔了。” “嗯。”时隔将近半月,褚楚能从沈南厌口中听到这番话,情绪淡淡,说不上信不信的,以沈南厌的脾性,能解释上这两句已经算是稀罕事了。 沈南厌却从她这声“嗯”和细微的表情浮动里,以为她软化了。 “那还离么?” 褚楚扒下他作乱的手,指了指门口,明澈杏眼微闪,“出去,我要把妆洗掉。” 沈南厌稍稍拧眉,但只默了片刻,目光就又恢复平静,人也听话出去了。 水流声哗哗,凉水不断往脸上泼。 有种冰冷的刺激感。 褚楚一边平复心情,一边想着沈南厌喜怒无常的原因。 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吗? 她在沈南厌身边,就是一条死心塌地的狗,做秘书做到她这份上,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心思渐冷。 褚楚出来的时候,沈南厌第三支烟还没掐断,吞云吐雾的模样,让她一阵拧眉。 她上前就替沈南厌做主,把他的烟摁灭了。 “你先去漱口。” 她把妆容洗掉,露出一张纯洁无瑕的脸,漂亮的眼型,眼珠很大,瞳仁又黑又亮,眼睑下的小雀斑勾人且迷惑。 沈南厌莫名觉得顺眼,眸色柔和几分。 但对她说的话,他不置可否地挑眉。 “你现在这样子,是备孕的正常状态吗?”褚楚义正词严。 沈南厌拧眉,打火机在指尖旋转,人自不动。 褚楚懒得理他,又坐回工位。 沈南厌顿了会,又进了洗手间。 褚楚听到里面低微的动静,唇角微微翘了下。 第12章 骂俏 沈南厌刷了牙,又喷了空气清新剂出来。 甩在地上的那些资料早已被重新捡起,整整齐齐放在桌面上。 褚楚手上的资料已经整理了一小半。 她一向是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的。 但凡今天有任务,绝对不会放到明日。 “如果这是真的,或许可以考虑下戒烟。”沈南厌话一出,对面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褚楚知道沈南厌什么意思。 他是说,她如果真的要备孕,他会考虑戒烟。 可她不想要孩子,所以装作听不见。 沈南厌略恼,锋利的下颌线绷紧,薄唇牵出嘲讽的弧度,“我们离婚前,你最好和靳章皑保持距离。” “你是怎么断定我和他有关系的?” 褚楚这才抬眼,杏眼里尽是嘲讽的冷意。 “事实而已。”沈南厌抿唇道。 “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南厌一时间陷入沉思,眉头紧皱。 过了好半晌,他才一把上前,捏住褚楚的手腕,把人拖离工位。 “秘书室多少秘书,我聘回来当摆设的吗?” 褚楚起初还尝试着挣扎,后来沈南厌越来越用力,她就慢慢放松下来。 以柔克刚比鸡蛋碰石头有用多了。 沈南厌感觉她柔顺下来,也慢慢松弛力道。 他感觉到掌心的柔滑、细腻,心里募得一软,愈发不舍得松手。 一直到上车,他还紧紧扣着。 褚楚无所谓,反正只是牵手而已,比这亲密一百倍的事她都做过,现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一路无话,顺利抵达文宅。 褚楚看向沈南厌,示意他松开自己。 沈南厌却恍若未觉,牵着她上楼。 文宅在一片幽静的深山里,山雾缭绕,风景如画。 文弋远中医本身崇尚的也正是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所以他本人在一楼安排了画室、茶室、花房,甚至墙壁上都挂了一整套太极拳。 褚楚上楼时,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年代感了,边角微微泛黄,但被裱进画框里,保存得很好。 只是最吸引她的不是照片,而是照片的内容。 上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文弋远,另一位她再熟悉不过,熟悉到只要一看到,眼眶就泛红。 她不知不觉看了很久,一直到沈南厌拉住她手腕的力道突然一紧,两人之间的联系如一条勒紧的麻绳,绷紧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怎么了,还走不走?” 沈南厌的话说出去就被褚楚当成了耳旁风,他不爽地后退两步,目光只落在照片上一瞬,就郁闷地蹙眉,之后拉住褚楚的手腕,快速一扯。 褚楚跟着他,跌跌撞撞地上楼。 文弋远已经在中医诊疗室等候多时,看见褚楚和沈南厌夫妻进来,冲两人温和招手。 “不愧是掌管一大家公司的总裁,向来守时。” 文弋远慈眉善目,夸完沈南厌,也没忘了褚楚。 “过来,南厌媳妇,给你诊诊脉。” 褚楚汹涌的情绪还没从刚刚看到文弋远和爸爸的关系中缓和过来,因而面对文弋远的搭话,她乖巧是真,呆怔却也不假。 她如提线木偶,又如行尸走肉。 沈南厌和文弋远,都没看出她情绪上的不对劲。 文弋远诊完脉,眉头轻皱,一语中的。 “没有按时吃药,对不对?” “文伯伯医术高明,一眼就看出来了。”褚楚笑道。 “你这丫头,嘴倒挺甜,就是不按规矩来。” 褚楚只笑不说话,沈南厌见状开口,“文伯伯您能不能继续开个方子,我盯着她喝,每天不落。” “可以。”文弋远笑道,“不过你可得把她看得严严实实的,不然可就白忙一场。” “嗯,文伯伯就放心吧。”沈南厌唇角含笑,凤眼柔和,比起单独和褚楚相处,要好说话许多,褚楚不禁侧眸扫向他。 沈南厌却在这一刻幸灾乐祸瞥她一眼。 褚楚额角轻跳,立刻灵机一动,笑道:“不如文伯伯也替南厌把把脉吧?毕竟生宝宝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文弋远立刻挑眉看向沈南厌,眼底挂着戏谑的笑,“南厌身体不舒服?” “就怕是那个地方有妨碍,这不是影响种子质量嘛,我们也害怕生出不健康的宝宝来。” 文弋远没忍住,压抑着低咳声,生怕咳声变成笑。 褚楚则挑衅地看向沈南厌,目光与他紧紧对视,丝毫不露怯的似笑非笑。 沈南厌咬紧后槽牙,凤眼闪烁寒光。 文弋远是过来人,自然清楚沈南厌和褚楚这是在打情骂俏,夫妻间的小情趣,他乐得成全。 “来,南厌,诊诊脉有益无害。” 沈南厌也对自己的身体深信不疑,他将衬衫袖口挽到手肘,自然放在文弋远的腕枕上。 文弋远比放开褚楚更快地松开沈南厌的手腕。 “少抽烟,少喝酒,不然真会影响种子质量。” 沈南厌脸色一黑,凤眼愈发沉下去。 “嗯,好。”答应的声音又闷又重,显然心不甘情不愿。 褚楚暗自偷偷发笑。 文弋远又嘱咐了小夫妻两句,给他们拿了药,这才送他们离开。 褚楚直到迈出文家大门,也没能单独和文弋远搭话问问他和父亲的关系。 她心神不定,从大门到车前,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她走了好几次神,沈南厌说了些什么,她直接无闻了。 直接腰间骤然一疼。 褚楚后脑勺撞到结实的胸膛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南厌掐住她下巴,逼她看向自己,褚楚不自在,摆摆下巴,企图从他的掌心里挣脱,沈南厌寸步不让,褚楚心烦,敷衍道:“文伯伯说咱们都有问题,不适合现在生宝宝,你总该歇了心思吧?” 下巴上的力道非但没放开,反倒越来越紧。 “正是因为不适合,我才带你过来,不然你以为我闲的发霉翘班出来?” 褚楚气得胸口起伏,圆鼓鼓的脸颊如同胖头鱼,沈南厌很喜欢她此刻的表情,没忍住上手一掐,“这样笑也不错。” 褚楚一巴掌拍掉他手,人坐去后座。 第13章 熬药 沈南厌扫到她的背影,凉薄且无情,黑眸深深眯起。 褚楚一坐进车里,就自觉坐在窗边,和沈南厌拉开老远距离。 坐在她身侧的沈南厌一腔热血转凉,凉意渗透,连脸色也如冰封。 半路无话。 临到公司前,褚楚听到沈南厌电话响起,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沈南厌脸色分外难看。 褚楚心口亦是狂跳。 下一秒,沈南厌挂断电话,她先于他开口,“前面停一下车,我打车去公司。” 司机愕然,在后视镜里偷觑沈南厌。 发现他眉心紧拧,摇头,“不用,送我们一起过去。” 纵使一起下车,沈南厌还是先于褚楚离开了,不过没像之前那么无情地让她走着去公司。 褚楚从地下停车场爬楼梯上楼。 从秘书室的玻璃门往里看,沈南厌的办公位是空的。 显然,他没上楼。 身为特助,居然不清楚沈南厌工作时间在哪,更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实在是失职。 手边堆了一沓文件,都是需要他签署的。 褚楚等到下班,全公司只剩她一个人,沈南厌也没回来。 她回到零和佳苑。 钥匙刚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回来了?”沈南厌腰间系着围裙,眉眼依旧冷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药正好刚刚熬好,先来喝吧。” 褚楚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或是眩晕导致面前一片怔然的模糊。 沈南厌什么时候给她下过厨? 别说下厨,他连端碗端筷子都未有过。 不,除了上次在酒店,他无事献殷勤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往她喉咙里灌药。 “愣住干吗?” 褚楚步子完全停顿原地,甚至连换鞋的动作指示都没有。 沈南厌半拖着她的胳膊肘往里拐,“外面的风好吹?” 他顺手把门阖上,看起来热情得不同寻常。 褚楚立刻挥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手腕。 她感觉手臂上都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沈南厌双手落空,黑蒙蒙的眼立刻压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楚看向沈南厌,又若有似无地瞥了厨房的方向一眼,“熬药这种事,让保姆做不就好了?” “褚楚。” 沈南厌突然正色,双手负在身后,解开围裙系带,大手随意就将围裙抛在地上,他额头爬满青筋,哂笑从喉间溢出,“我给你熬药,你可以不领情,也不至于这么针锋相对吧?” “不需要。”褚楚鼻头酸涩得厉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泛软,但也能感觉到身上的刺开始往外冒。 “沈南厌,你以前怎么对我,以后就怎么对我就好,我们就要离婚了,别做那些没用的事。” 褚楚说完,摘下围巾,径直把自己关进卧室。 褚楚听到外面的喧闹。 像是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她没吃晚饭,就戴了耳塞那么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块铁锤,怎么推都推不动,然后她挣扎着醒来,最后在黑漆漆的世界里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如狼一般锐利,令人畏惧。 褚楚更加用力,沈南厌却轻而易举压住她手腕,将她手臂弄去头顶,疯了一般吻她,吻着吻着,她开始流泪。 沈南厌没撕开她睡裙,唇就在她脸颊每一寸辗转,每吻一下就说一句话。 “我不动你,但药必须要喝。” “你不用跟我对着干,哪怕你以后嫁给别人,肚子里就不揣货了,不还是要重新遭一遍罪?” “不懂你在闹什么脾气,褚楚,你在怕什么?” 沈南厌那根本算不上吻,那是舔,最后甚至把她留的泪都给吮干了。 他起身松开她手腕的瞬间,褚楚骤然挥手。 她以为足够敏捷,可以挥中沈南厌的后背。 但事与愿违,他反把她压在身下,膝盖抵住她腰肢,单手扣住她手腕,整个人侧着身子被控制住,痛苦地蜷着身体。 “下来喝药,别让我说第二次。” 软的不行来硬的,结婚三年,褚楚头一次感觉到沈南厌的强硬。 他真的会那么老实,她不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但拗不过只能遵命。 客厅桌子上,那碗中药依旧散发着苦味,但旁边摆了一盘彩色高粱饴。 褚楚看到,顿时愣住。 高粱饴,牵起她很多年前的回忆。 上次吃,还是大学毕业典礼上。 因为大家都是苦逼的医学生,考研的考研,实习的实习,没多少兜里有钱的,所以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高档餐厅。 红酒没有,就来啤的、白的,鲍鱼没有,螃蟹、小龙虾也是有的。 正巧那天有对同班同学结婚,褚楚不知道,大家有的备了礼,有的随份子,但她刚给父亲交了手术费,交了聚餐费口袋就空空如也了。 那对小夫妻也没生气,就说你来了就算最大的祝福。 可是褚楚记得,大二的时候,她脚踝伤了,是对方帮她打了三天的水。 她过意不去,正窘迫的时候,沈南厌来了。 那时候已经快散场,褚楚找他求助。 沈南厌当时在创业阶段,流动资金没多少,最值钱的就是手上的腕表了,但是自己戴过的东西,总不好送二手的东西过去。 正急时,他捅了捅她胳膊,让她去旁边超市买包喜糖。 褚楚那时候买的就是高粱饴,原因无它,她手里的钱只够买这个。 回忆收起。 褚楚坐在椅子上,长卷发垂在两颊侧和脑后,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沈南厌没出来,他去主卧洗澡了。 褚楚喝一口药,皱着脸,忍着苦生生咽下去,又剥开一块高粱饴,一口咬下去。 甜味中和了苦涩,在舌尖化开,好像也能把心里的苦压下一些。 一连几天,褚楚都没怎么见过沈南厌。 唯一不变的就是晚上的药,都是他亲自熬的,毫不吝啬的粘稠,苦味四溢。 旁边的高粱饴也是慢慢不起作用,但褚楚却好像已经习惯,每次眉头不皱就喝的干干净净。 直到第四日,褚楚再回零和佳苑,是保姆给开的门。 第14章 失望 孙阿姨满脸笑容,“太太稍等一下,饭和药马上就备好了。” 褚楚顿了下,不动声色地关上门,走去玄关换鞋。 连她自己都未注意到,她的动作比以往慢许多。 一直到坐在沙发上,她大脑都还呈放空状态,双手绞在一块。 孙阿姨端药出来,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担心先生啊?” 褚楚情绪微不可察,脸色很淡,像是随便聊点家常。 “他没回来?” “先生可能是今天有事吧,要不您打电话问问?” 褚楚自然不会去打电话,她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也没了兴致去喝。 “孙阿姨,今天我身体不舒服,药就先不喝了,等晚会睡醒了我去厨房热热就好,您早点休息。” 孙阿姨一怔,“那晚餐也不吃了吗?” 褚楚没回头,“嗯,孙阿姨您自己吃吧。” 孙喜琅唉声叹气。 卧室里,屋子黑漆漆的一片。 褚楚没开灯,抱着枕头,脑袋埋在里面,泪水直流。 有些东西,从来没有过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突然有了又骤然失去,才是抽筋剥骨的疼痛。 她哭了很长时间,如小兽一般呜呜哭泣,但始终没发出什么声音。 外间孙阿姨不是傻子,自然也从刚才褚楚的情绪中窥探到一二,她觉得太太情绪不对劲,像是生先生的气。 但这气又生的太莫名其妙了些,毕竟先生不能回来,也提前告诉她了,要她替太太熬药。 凌晨两点,零和佳苑才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沈南厌裹挟着一身寒气下车。 一进玄关门,就见保姆从客卧出来,忙问,“太太呢?” “太太在休息,似乎闹脾气了。” 孙阿姨脸色纠结,又指了指流理台上那碗已经凉得透顶的中药,“那药甚至都没喝呢。” “嗯,您不用管了。” 沈南厌浓眉蹙紧,打发完孙阿姨,又走近主卧,旋开房门。 一打眼,却没看见褚楚的身影。 他打开灯,看到被子是整齐的,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显然,褚楚并不在这。 沈南厌推开客卧门,窗帘没拉,月光流泻,恰好罩在床上那人凸起的轮廓上。 他松口气,缓步上前。 褚楚感觉披在身上的束缚被扒掉,身体暴露在冷空气里,她迷迷糊糊中,眼前模糊闪过一道刚毅冷漠的脸。 那是沈南厌。 她以为做梦,侧身嘟囔,“滚了就别再回来,惹人厌。” 她嗓子哭得哑了很多,一直以为的普通说话,听在沈南厌耳中就变成了诉苦。 沈南厌盯着她窈窕的身段,幽光落在她身形上,如一截黑纱,唤醒他身体栖息的恶兽。 他倾身而下的瞬间,褚楚立刻觉察,然她逃不开,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重量,蹬腿力道十足,她嗓子沙哑。 “去了别人那还来找我,沈南厌你恶不恶心?” 沈南厌额角一跳,俯身咬住她耳朵,眼眸沉黯,“喝醉了,胡言乱语?” 褚楚被他堵住嘴唇,怎么挣都挣不开,渐渐的,她呼吸急促起来。 沈南厌眼尾渐渐泛红,吻流连在她脖颈、锁骨和肩头,低声喃喃,“白眼狼,白伺候你了,不想着你怎么会回来?” 褚楚呜呜,浑身敏感部位被掐着,几乎没一点反击之力。 但她脑子却无比清醒,还记恨沈南厌把药交给孙阿姨熬这件事。 “我就不能是为了别的事晚归,你天天脑子里想些什么?”沈南厌继续诱哄,希望身下人给个态度。 但褚楚一脚蹬住他下腹,咬住唇不让他亲,“沈南厌,我这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没有想过给我妻子应有的尊重,那我们就该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过着。” “就像你承诺我的,不碰我,那就不能越界。”话说着,褚楚连推带踢的,沈南厌一时愣神,就那么侧着身体翻下床。 褚楚转头蒙住脑袋,这下彻底清醒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空气里充斥着剧烈喘息的声音,是挥发的怒气。 还有抽噎,是褚楚的怨气和委屈。 沈南厌迅速调整好,哂笑一声,关门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褚楚刚要睡着,沈南厌又将她从床上薅起来,催她喝药。 “我说过,我耐心有限,别逼我给你灌药。” 褚楚早在他撞门进门那瞬就苏醒了,这下鲤鱼打挺坐起身,忿忿瞪向他,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劈手夺过药碗,大口大口的吞咽。 她脸上看不出痛苦和为难,兴许都被怨气挡住了。 褚楚喝完,把碗塞进他手心,人也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他,半声不吭。 好像他就是那个伺候小姐的保姆。 褚楚把自己憋进被子里,像极被封进瓮里的青蛙。 她能听到沈南厌的嗤笑声,也能感觉到他在床边逗留了片刻,而后步子稍顿,窸窣的脚步声离去。 褚楚抿了抿唇,依稀还能感受到舌根的苦涩,铺天盖地,像是洪水猛兽直接将她吞没。 第15章 老公 褚楚涂了好几层粉,才勉强把憔悴的脸色盖住。 沈南厌还没走,就坐在客厅吃早餐。 褚楚扫他一眼,提着手包就要离开。 “站住。”伴随骨瓷餐具撞击桌面的响动。 褚楚脚步一顿,不过没回头。 “坐下吃早饭。” 她身形岿然不动,站在原地与沈南厌对峙。 孙喜琅本要下楼,见状瞪圆眼,置身诡异的气氛里,连呼吸都不敢刻意。 “不吃也行,班不用上了。” 褚楚倏然回眸,杏眼里如炙肉时燃烧的火焰,“沈南厌!” 清脆的叩击声响起,那是他指节轻阖,落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上。 “我数三。” 只一秒,高跟鞋嗒嗒踩过羊绒地毯上连理枝的花纹,落座在沈南厌的对面。 桌子不是那种西式长桌,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隔着幽暗的灯火,甚至连对面人的脸都看不清。 以前褚楚有多感激自己挑选的桌子有多称意,此刻就有多厌恶桌子为什么不能再长一些? 然她只能避开眼,端起面前的粥,也没用勺子,唇抵在碗边。 沈南厌从她的动作里,读出她对自己的避之唯恐不及。 他碎冰一般的凤眸浮起一道道讽刺,被薄薄的眼皮遮住,紧捏的指腹却压在碗碟的把手上,极度用力。 褚楚吃完就要走。 然而还未起身,就听见对面拖拉凳子的声响。 沈南厌长身玉立,一伸手,就抓住了褚楚的手臂,“不是要走?” 褚楚想甩开他,但不但没甩开,手臂也被他捏得生疼。 沈南厌快步拖着他,褚楚跟在他身后,脚步几度踉跄。 “哐——” 库里南被拉开,褚楚被塞进副驾驶。 又是一道巨响,沈南厌关上车门,绕去驾驶位。 司机站在车外,惶恐无措地看着沈南厌和褚楚。 隔着车窗,褚楚勉强对他一笑,示意他回去,但安全带还没系,车子就突然启动冲了出去。 褚楚额头险些没磕在中控台上。 恼恨且不爽地看向沈南厌,“你想谋杀倒也不用非得开车,这车几千万呢。” “能和褚秘书死同穴,这规格我还嫌怠慢了呢。” 沈南厌勾唇嗤笑,眼底寒霜凋零,人不偏头,想也能想到褚楚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说不过脸憋得通红的样子。 但褚楚却出奇平静,看着他的侧脸自嘲一笑,“沈总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承受不起。” 沈南厌骤然哼笑,“苏念秋知道我结婚的事,你说的?” 这两个话题,表面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关,实际上同根同源。 褚楚一滞,愣了几秒,偏头看去又猛然看到沈南厌手上的钻戒,而后想起来,自从上次从老宅回来,沈南厌就再没把钻戒摘下。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想去细究。 “你放心,我没说和你结婚的是我,你不用担心。” 褚楚淡声,声音几不可闻。 沈南厌看着她,她唇角扬起自嘲的笑,像是在讽刺他,这几年把这桩婚姻藏着掖着,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结婚证上,站在他身侧是褚楚,谨防丢了他的人。 “我还要谢谢你了?” 沈南厌嗤笑。 他的确对褚楚当年爬上自己床上的事耿耿于怀,至今难忘,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褚楚有所亏欠。 诚如他所说,他也被禁锢在这桩婚姻里,蹉跎了三年时光。 若无一丝一毫沉溺,何至于拖着不放? 褚楚已经察觉到今天沈南厌的反常,先是强迫她要好好吃早餐,又放着新换的司机不用,自己开车去上班,一路上车子擦着限速线,面皮紧绷,沉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除此之外,他甚至也不像过去每次,就在公司前不远的地方停车放她下来,而是直接开进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沈南厌的问题,拖了一路,她都没回。 这一刻却克制不住的气闷道:“你现在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说三道四的人少了?” 沈南厌一边冷嗤,一边将车子开进停车位。 褚楚无语至极,他才把车子停稳,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 车锁刚打开,又立刻被按住。 褚楚红着眼眶,郁闷且锋利地瞪向他,却不开口说话。 她能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速度,也隐隐约约有预感。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是接吻、车震,沈南厌还没有这么变态的嗜好。 那是什么? 她余光里盈满停车场暗色的光,和沈南厌慢条斯理却说不出魅力的动作。 他解开安全带。 开锁。 几乎和她同一刻下车。 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空间。 她朝着员工点梯走去。 手臂却猛地被扯回去,落进男人坚硬又充满寒意的怀里。 他强势地收紧手臂,落在腰间的那只大掌顺势握住了她的右手。 这不是亲密,而是钳制,是强迫。 总裁电梯不用等,沈南厌牵住她手上去。 电梯门关紧那刹,褚楚眸光盯住电梯内的安全警示牌,不肯看他一眼。 但这不影响沈南厌发挥,“就那么愿意当打工人,野猪吃不了细糠。” 褚楚被气狠了,稍稍转了下脚踝,一脚踩在沈南厌昂贵精致的皮鞋上。 身侧那张脸立刻呈现黑沉的颜色,绷紧扭曲的冷白色面皮,迸发出凛凛寒气。 她哂笑,“我现在的地位都拜沈总所赐,沈总就先受着。” 尾音一落,褚楚忽觉自己的后颈被掐住,炽热的呼吸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盖住。 “你松开我!” 她又掐又捶,手下毫不留情,怕他不松开,甚至咬住了他舌头。 但沈南厌的毅力不是常人可比。 “叫老公。” 喑哑低沉,如沙砾,如琉璃碎裂,又如绷紧的弦在脑中炸裂。 若是换了其他女人,见他这副样子,指不定被迷得怎样七荤八素了吧? 但褚楚没有。 她清亮的杏眼里一片清明,像清晨阳光冲破雾霭垂下时,那般明亮而刺眼。 她正色道:“沈南厌,咱们不适合玩这种打情骂俏的戏码。” 血腥气在两人口腔里逸散,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散布在空气里的暧昧因子也一瞬间消散,只剩冰冷和尴尬。 第16章 属狗 褚楚走出电梯时,拿出小镜子看了下唇角。 沈南厌是属狗的! 口红花了不说,唇角还破了一道小口子。 她没立刻进办公室,去洗手间补完妆才进去。 今天却敏锐地感知到,办公室的气氛不同寻常。 褚楚治下并不严苛,赏罚分明,大家见了她一贯打招呼问好,今天却死寂一片。 她再往里走,才发现小董、小薇和胡明玉的工位都空了。 “小郑,她们三位还没来上班?” 褚楚踏进办公室已经晚了五分钟,小董三个人的行为,已经算迟到了。 如果是一个人还可以接受,偏偏是三个人一起…… 小郑听见褚楚叫他,登时一个激灵,键盘被他的掌心拍了下,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犹豫几下,还是站起来,脸色发白,“小董姐她们被辞退了。” 若说他之前对褚楚还有什么意见,今天这一刻已经荡然无存。 他也怕啊,怕变成下一个小董姐。 褚楚从小郑眼里看到畏惧,像是她是洪水猛兽,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她没再多说什么,沉默走到自己的工位上。 三个人被辞退的消息始终在她脑海里回荡,像秤砣一般往下压,失重感那么明显,她一时间感觉呼吸都有些紧张。 临近中午时。 她接到公司内线拨来的电话。 “晚上陪我参加聚美的聚会,届时不仅会有医学大佬,还有余博士和你的导师。” 沈南厌声线清冷,如长白山入冬后的初雪。 褚楚一时气急,没忍住噎他,“那苏念秋不是更合适?” 那端呵笑声起,带着凌厉的嘲讽意味。 “她和我什么关系?” 褚楚无言以对。 她还想好聚好散,所以这一刻没有和沈南厌翻脸。 清楚了时间,褚楚掐点下班。 她的晚礼服是沈南厌托人特地送来的,他的设计师朋友,名扬海外,在宛城最贵的cbd商业区,有三家专卖店。 褚楚试了试,十分合身。 斜肩的设计,刚好能突出她性感的锁骨和纤长的天鹅颈。 裙摆长及小腿,裙摆上的刺绣优雅而简洁,衬得她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仕女。 发型师给她绾发的时候,目光好几次发直。 末了仍赞叹,“褚小姐,我见过的美女,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您真是我见过最漂亮且最有气质的了。” 彩虹屁褚楚是一贯不听的。 她向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她真的美到挪不开眼球,为什么三年了,沈南厌还没有喜欢上她? 她抿着唇,淡淡一笑,“谢谢您的夸奖。” 那抹笑,更让发型师心神一动,好久没回过神。 褚楚是被沈南厌的车接走的。 不过车上没有他本人。 这倒让褚楚松了口气,不管是今早的矛盾,还是昨晚的遭遇,她都不愿意再度提及,现在沈南厌不在场,真的再好不过。 一进会场,褚楚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沈南厌。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深黑色的西装,宽肩窄腰,头发微微后梳,置身嘈杂的人群里,非但不显浮华功利,反倒如高山白雪,桀桀清冷。 褚楚脚步一顿,仿佛嗅到了高山雪松的香气。 似有所觉,沈南厌停止和对面的人交谈,隔着汹涌的人潮,清隽的目光落在褚楚身上。 似是惊艳。 他凤眼里有浪潮汹涌而起。 褚楚的身影像是住进了他瞳仁里,隔着那么远,依旧清晰。 她穿的长裙,金色斜肩,后背镂空,裙摆褶皱如水的波纹,铺陈开,好像把他的心都兜住了。 “喂,裙子你选的?” 身侧周蕴笙撞了撞他的手臂,眼里的惊艳和炙热丝毫不掩饰。 他突地气闷,凤眸深处的笑意惊人的冷。 “关你什么事?” “我说什么了?”周蕴笙也气笑了,哥们多少年,比不过一个秘书。 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呢? 沈南厌没搭理周蕴笙,径直朝褚楚的方向走去。 他此刻有些郁卒,为什么挑裙子的时候挑了后背镂空的,难道他不清楚褚楚有一张无暇美背吗? 褚楚看着沈南厌朝自己走来,本能地想回避,但当她目光偏转,偶然看见浮起的衣角那刻,她的脚步顿住,眼神也归位。 苏念秋一入场,自然就看到了沈南厌,可当她兴高采烈地朝他奔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道又美又仙的身影。 她一开始并没认出来那是张熟面孔,只因那出尘的气质和淑女的发型。 褚楚从来没梳过这种头发,也更没穿过这种裙子。 但当那女人微微侧首,露出一张洁白无暇的侧脸时,她倏地怔住了。 是褚楚! 她的脚步顿住。 窘迫且尴尬地低下头,脚跟一转,急切地朝反方向走去。 丢死人了! 她焦急地在人群中搜罗熟识,想与他们搭话。 幸好,她看到了自己的导师。 褚楚的余光如影随形,将苏念秋的意图和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着前不远处,有人给沈南厌敬酒,而他正要接过。 褚楚杏眼狡黠一眯,先一步接过柯巍手里的酒杯,“柯总见谅,沈总酒量不好,就由我这个秘书代劳了。” 柯巍见到褚楚这个大美女,厉眸立即眯起。 那里面的审视和兴趣超出了对普通女性的安全度。 沈南厌胸口一紧,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凸起,下一秒,压在褚楚握住酒杯的手上,将酒杯凑近唇角,仰首一饮而尽。 褚楚目瞪口呆。 在她的认知里,沈南厌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他不爱喝酒,也不爱她,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她替自己挡酒。 一次两次,三年了数不清多少次。 可这次,是什么原因呢? “柯总是大客户,柯总敬的酒怎么能推呢?” 酒喝完了,酒杯也是空的,但沈南厌没有松开褚楚的手。 褚楚微微用力挣了挣,无济于事。 她只能借着放酒杯的由头,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去抠他的手背。 美甲是新做的,亮片上镶着珍珠和钻,美则美矣,尖锐程度却也不低。 沈南厌忍着疼,终于赏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松开。” 褚楚额角已经冒出汗,杏眼里燃烧着一簇簇火苗。 第17章 落俗 “用得着你出头?” 沈南厌凑近她耳边,嗓音低沉,像是四散的碎石落入湖水。 她心房克制不住地颤动。 她最讨厌这种感觉,正思索着要不要一脚踩在他脚上下狠手时,幻灯彩光中,突地映进一道颀长英伟的身影。 是靳章皑。 他就站在对面不远处,身侧是苏念秋。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两人挨得比较近,苏念秋的眼神重重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吞了。 靳章皑的目光倒是柔软一点,只是礼貌地朝她颔首,随后看向沈南厌。 眼神似乎开始慢慢变质了。 再看身侧的沈南厌,凤眼眼尾上挑,内里的张狂跳动,俨然一副挑衅的模样。 褚楚一滞,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住,迟钝而来的痛苦如潮涌来。 他刚刚是在演戏! 演给她和靳章皑看! 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神思慢慢回笼。 看这样子,苏念秋是真的嫉妒了。 褚楚心底的落差倒是慢慢被弥补了一些。 柯巍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粗粝的指腹摸了摸下巴,眼底玩味十足。 他拍了拍沈南厌的肩膀,“沈总突然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适应,酒就当我欠你的,哪日你去我的酒庄,我带你去喝个痛快。” 说着,柯巍含笑走了。 褚楚清楚柯巍的身份,港城商界大户的二少爷,经商上富有才能,然而胆子不太大,又因为喜欢上嫂子,所以本能地避着大哥,也因此自己出去单干。 后来自己开了家公司,效益不错,但也算不上鼎盛豪富。 所以沈南厌捧柯巍的那番话,骗骗别人还可以,骗她就算了。 柯巍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沈南厌看向褚楚,褚楚则看向对面迎面走来的靳章皑。 “师兄。”他客气道。 尾音落下,褚楚却十分惊诧。 沈南厌却一声呵笑,“当不得,咱俩都不在一个系。” 沈南厌虽然学历只有本科,但他读的是双学位,临床医学和金融。 临医已经是逆天的难了,更遑论金融。 褚楚当年入学就听说了沈南厌的鼎鼎大名,风云人物,从不缺女孩追捧。 她也不免落俗。 然而,她的爱却早于大学。 靳章皑呢? “确实,”靳章皑低沉含笑,眼角柔和一弯,“我读的计算机,师兄这样的高材生,确实是我高攀了。” 他低低一笑,又很快转了话题。 “褚秘书,今晚是师兄的女伴吗?” 沈南厌自觉靳章皑很讨厌,讨厌到他甚至不愿理会和纠正他。 而褚楚面前,他又不能自降身份与靳章皑斤斤计较。 于是,他浓眉一蹙,轻轻将褚楚搂入怀里,示威一般,凤眸明亮,“我的人,自然跟在我身边。” 这一幕,落在苏念秋眼中,宛如羞辱,让她脑袋充血,脸上一热。 靳章皑亦是蹙眉,温柔的目光瞬间降下几度,隐隐带着锋芒。 “褚秘书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庸。” 沈南厌勾唇一嗤,手上用力,稍稍推了身边人一把,语气暧昧不明,“褚秘书,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褚楚心里厌烦,想立刻甩袖离开。 但覆在她后背的一只大掌却在捣乱作祟,分外嚣张。 她清楚知道这是沈南厌给她的警告。 若是不按照他的心意来说,未必不会有更严重的警告。 但要她自己折辱自己,她更不情愿,所以她掐了掐掌心,八面玲珑地笑道:“我只是个打工人,当然要听老板的。”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如果沈南厌还是那个渴望藏匿婚姻的人,褚楚这番话他听了会很开心,但这一刻不是,沈南厌无比痛恨这样的她。 她提出离婚,她故意遮掩,她不想和他沾上任何关系。 他沈南厌什么时候遭到过这样的冷遇? 沈南厌心里不爽,褚楚自然能感受到身侧的低气压,然而她并不想搭理。 后来余博士来了,沈南厌也顾不得与她置气,撇下她独自去谈生意。 褚楚不跟上去的原因,其一是此刻不愿与沈南厌交流,其二是余博士与她的导师是死对头。 曾经,余博士还冤枉过她的导师,抄袭他的博导论文。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医学界,都让褚楚的导师抬不起头来。 尽管事后,余博士找到她的导师宋华年,对他道歉,但那年宋老师刚被评上的院士职称,却落到了余博士头上。 自此,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她在人群里逡巡,想找到宋老师的身影。 然而,才刚刚看到,苏念秋和靳章皑就挡在了她身前。 苏念秋挽着靳章皑的手臂,细眉上挑,挑出张扬的弧度,像是手里拿着剪刀,要狠狠往她眉心划上一刀。 她凑近,讽笑,“你知道师兄有老婆还故意离他这么近?褚秘书,你还要不要脸啊?” 褚楚微微一怔。 她没有想到,苏念秋会把这件事捅出来,还当着靳章皑的面说出来。 然而苏念秋话音刚落,就被靳章皑扯住了手臂,拧眉轻声,“沈师兄真的结婚了?你在哪听说的?” 似乎是诧异。 褚楚敛眉,“不好意思,这是沈总的隐私,我不能轻易透露。” 她保持着礼貌,然而语气也难掩反感。 苏念秋闻声登时就恼了,“你装什么?” 她企图上手,却被靳章皑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往相反的方向拖了几步。 靳章皑英俊的一张脸上尽是歉意,“抱歉,念秋不懂事,给褚秘书添麻烦了。” 褚楚点点头,仍是礼貌一笑。 她回身,朝刚刚宋老师的方向投去一眼,却见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焦躁,郁色渐渐染上眉眼。 不远处,沈南厌已经将刚刚苏念秋和褚楚的互动看在眼里,也和余青峰聊了一下项目。 对方话里的高傲和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官腔,让他心里一阵厌烦。 在他第二次踩中自己底线时,沈南厌略略蹙眉,“不好意思,余老师,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余青峰倒像是不在意,摆摆手笑道:“去吧。” 第18章 海绵 褚楚再次在人海里找到沈南厌时,他已经喝了不少。 她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沈总,喝酒伤身,更何况文伯伯还叮嘱过。” 沈南厌喝得是过分,但还没醉,闻言指腹于凹凸不平的玻璃杯壁上轻碾,眸光沉黯落在褚楚身上。 “文伯伯说要宝宝,你要吗?” 褚楚大惊。 气氛也因为沈南厌这句不知轻重的话变得尴尬。 周身仍旧是嘈杂的人群,琐碎的声音。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确实足够褚楚消化一阵子,沈南厌几次三番提到要宝宝,并借此要挟她,她却只能装聋作哑。 “余博士呢,你不是要和他商量公事?”褚楚在人群里搜索那道“德高望重”的身影,却没找到。 又有合作商朝沈南厌的方向走来,褚楚正做好心理准备替沈南厌挡酒呢。 旁边一道大力却勒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在他腿上。 褚楚心有余悸,脸色发白。 慌忙把脸偎进沈南厌怀里。 他身上有很熟悉的檀香,混杂着洋酒的气息,如诱似瘾地往她的鼻孔里钻。 那脚步声距离很近的时候,褚楚听见沈南厌开口,“林总,秘书喝醉了,今日先到这,改天有机会再叙。” 那人声线含笑清冽,“好。” 说话间,沈南厌环着褚楚的细腰起身。 褚楚只能装作“醉酒”的模样,倚在沈南厌怀中。 毕竟,戏还是要演全套的。 褚楚身为秘书,替上司顶几次黑锅也再正常不过了。 一出酒店门,褚楚就觉冷气袭身,宛若刀子一般往她身上割。 身侧的人感受到她的异样,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褚楚却挣扎着要挣开,“沈南厌,戏演完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褚楚表面上的乖顺立刻消失了。 她的乖巧仅限于在褚秘书的扮演上,一旦回到家,她成为他的妻子,就有了反驳和忤逆他的权利。 沈南厌于漆黑的夜里睁开眼,凉薄的凤眼挤满室外细碎的光晕。 有种刺骨的冷。 褚楚甩开沈南厌的手臂,人转身朝宽阔的街道走去。 然而并没走几步。 高大的身影于逼仄中倾身而下,勒住她的腰肢,膝弯也被他一并扛起。 褚楚整个人腾空而起。 像一块被压扁的海绵丢进车厢,褚楚还未坐稳,身边的位置就被沈南厌占了。 司机在。 “回零和佳苑。” 沈南厌不容拒绝地将头靠在她肩上,呼吸有些急,分不清是喝酒喝的,还是生气生的。 褚楚浑身不自在,但也不能就这样把他推开。 好在,他没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勉强算作相安无事地回到家。 “到了?”肩上的重量依旧,喷到她颈边的热度有些灼人,但在安全限度之内。 “嗯,到了。” 褚楚轻声,一边示意他下车,一边收回倾斜的肩膀。 她开了自己那侧的车门,没等身后的男人,自己走出去。 然而步子再快,仍旧在开锁前,被沈南厌追上了。 他倒是没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是距离她很近,外加个子高,微微俯首,那呼吸就如风一般在她发顶掠过,如影随形。 褚楚屏紧了呼吸,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让插进钥匙的手发抖。 沈南厌随在她身后进去。 她弯身换鞋,后面便也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余光在昏暗的玄关处瞟了几眼,看到他的动作依旧是利落完美的,躬身时,衬衫的下摆和西裤连接的地方,有轻微的凹陷。 褚楚匆匆扫了一眼,杏眸就躲开。 耳端却是他戏谑的低笑,“想看就看,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沈南厌的腹肌是很诱人的,说句不夸张的,每每让她在床上想流口水的程度。 可这一刻,褚楚却没有任何心情。 她进客卧洗澡,刚刚阖上浴室门。 身后的男人就挤了进来。 褚楚按住纽扣的动作一滞。 沈南厌唇角微勾,眼尾上挑,眸光里含笑,“今晚一起。” 他没有脱衣服,然皮带已经褪下。 凝着她的那双形状极美的凤眼,张扬地燃着火,目光所及的地方,似乎要起燎原之势。 褚楚后退,腰背抵上冰冷的瓷砖,喉咙不可抑制地吞咽了一下。